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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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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玛格莉塔的收容物日志」
「作者：极夜/著」
「创建：2019-12-19 15:14:32」
「字数：3004930」
「章节总数：1059」
「Tag：魔法,慢热,萝莉,后宫」
「更新时间：2021-08-23 22:30:02」
「总点击：5598099」
「简介：法兰索丝，在乙太与蒸汽蓬勃发展，神秘被历史的尘埃掩埋的时代，翘掉成人礼的少年涉足神秘的世界。
  至少在这一个夜晚要尽情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拔出了一把剑。
  内心压抑的愿望唤醒了神秘的力量，在美丽的银月升起后，他变成了她。
  “不用担心，我们莫比乌斯机构是专业的收容物研究对策组织，我们会研究出将你变回男孩的方法的！”
  “可我不想变回去。”
  “？？？”
  齿轮、火铳、分析机和乙太炉之下，莫比乌斯机构、神奇的收容物、来自古老时光中，将愿望实现的长剑……
  欢迎你，命定之身的违逆者。
  隐藏于夜幕下的另一个世界迎接着你的到来。
（书群：541290828，顺便一提，封面的胸是垫的）
（相比常见的橘子文稍微有些不同，但本书无毒，请放心，悠闲地食用)」
书籍链接：https://wap.ciweimao.com/book/100139231



第703节 FP.1 圣卫小姐青春期

　　那么，说好的番外来了_(:з)∠)_
　　一如既往投蓝P，作品id=14184668，记得是小说而非插画。
　　或者直接在P站打开R18开关，小说页面搜索标题“圣卫小姐青春期”可见
　　又或者进书友群群文件自取。
　　好久没有写番外了，真是深切地感受到自己老了，另外冬天好冷，H的欲望都被冷却了，所以花了很长的时间。也导致了这个月白银姬和番外的二选一……希望3W字的篇幅能让各位满意吧，白银姬的读者，非常抱歉qwq。
　　好讨厌冬天啊。
　　基本上，这一篇写的是第三卷故事中，再一次的夏后月时发生的事件，由独立地三篇连成一个故事，主要TAG包括：第一人称、受视角、犯傻、0721、角虫手play、足控、高跟鞋play，轻度语言S+M全程清水（我觉得很清水）纯欲（毕竟这会露娜还没弯）
　　对不上电波的读者建议不用浪费宝贵的时间让彼此都不愉快。
　　希望各位看得开心。如果喜欢本人的作品请多多订阅投食，毕竟得有饭恰，才能够产粮嘛。
　　那么，以上。


　　
　　PS：明天请假一天，冷死了（
　　

    





第986节 封面图

　　<img src="https://c1.kuangxiangit.com/uploads/chapterimgsnew/10/12298/210622/1624331196-100139231-107283539.jpg" alt='封面'>
　　嗯……看到有人求封面图，就在这里发一下好了0w0
　　虽然不太确定能不能直接从这里保存……但原图链接也确实忘记了（悲
　　然后发个这种章节还得要100字，emmmmmmmmmmmmmmmmmm，这就差不多够了呢（


　　

　　

    





第995节 关于部分读者自动订阅失效的问题

　　因为之前被某个标签所波及，咱的这本书被暂时下线过一天。
　　虽然现在重新上架了，但是因为众所周知的程序员的问题，有很多读者的自动订阅开关虽然还开着，但是可能实际上是失效了。
　　这导致最近的新章节订阅数暴跌到让人是不是马上就没人看我的书的地步，非常恐怖。qwq
　　所以，可以的话请各位读者把自动订阅的开关关了然后重新启用一下，这对于作者是很大的支持qwq
　　拜托了（土下座）


　　

　　

    





第1节 EP.0 玛格莉塔·罗曼罗兰的日记

　　「冬前月16日，晴。
　　前略，我亲爱的父亲与母亲，我知道你们发现我没有出现在生日宴会上会十分气愤，会来到我的房间找我，但我已经受够了，罗曼罗兰家族继承人的身份让我在童年时就在无数家庭教师鞭笞与学业中度过，让我其他的所有时间都被无止境的沙龙，宴会与舞会占据，我甚至只能躲在被窝里偷偷看我喜欢的神秘学的小说，连最喜欢的音乐会也无法去参加，这一切都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受够了。
　　我不如姐姐有才干，也不如妹妹聪明，我有自知之明，比起她们来我简直是一个废物！被决定为继承人仅仅是因为我的性别，因为那该死的贵族继承制度！不是有能者居之而是性别、血统！乙太、蒸汽与机械双神在上，蒙昧的年代早已经结束，现在是乙太的纪元，我却依然被这种可笑的东西束缚了人生和自由！
　　我不知道你们在知道我真正的愿望后会如何看待我，但如果再不说出来我一定会发疯的，你们知道吗？我是多么希望我是一个女孩啊，那样的话我一定能有不一样的人生，比现在更加快乐和幸福！但是，这是无法实现的。
　　所以，至少我深感兴趣的神秘学，我不希望永远被你们当作应该抛弃的爱好！
　　我已经决定了，无论之后会怎样，至少在我成人礼的这个夜晚，我要为自己而活。我要去探索夜幕下，在乙太炉，齿轮和蒸汽管道之外的另一个世界。我会留下与我有约的朋友的名字，但请不要来找我。对不起，我爱你们，但我绝不能让我的人生永远在你们的计划之下。」
　　……
　　……
　　「冬前月17日，晴
　　前略。
　　我的愿望实现了。」


　　
　　新书开了，求收藏、推荐、扩散_(:з)∠)_
　　主题是类SCP，蒸汽朋克，奇幻，变百，_(:з)∠)_
　　每日两更4K加，希望我所描绘的新的故事能让大家觉得有趣_(:з)∠)_
　　并且养活我自己_(:з)∠)_
　　PS:直到一年后我才意识到，好像有些读者把主角说自己是个废物看作是一种自谦……她的确很不适合作为公爵继承人和领导者，其天赋和能力是在其他领域的。当然，产生这种原因是因为当初在创作第一卷时考虑到故事整体的基调（怕被打虐主标签，但其实故事整体并不虐），我没有放入他失败的实绩，或许会让读者们对其有奇怪的期待。请谅解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在无数次跌倒后最终逃离到其他的道路，并获得在原本道路上没能得到的事物的故事。
　　

    





第2节 EP.1 入职辅导

　　罗曼城的夜晚，沉浸在海风与乙太灯朦胧的暖光中，冬前月的第二周才刚过一半，带着咸味的海风却已经吹不散大街小巷中，宛如轻纱的薄薄冬雾。
　　马车停在了纳斯街的尽头，穿皮裘大衣的中年男人压低了礼帽，从马车之中走了下来。
　　入夜还不深，这个比往年还要湿冷的寒冬依然无法消弭商业街有港口的繁华。但纳斯街是与繁华无缘的，不仅仅因为这是古老王都最古老的一片街区，也因为笼罩于此，不为人知的某种力量。
　　“呼……”
　　呼出一团白气，彼得感觉膝盖有些隐隐作痛。
　　即使是常夏的南国，到了这个时节，也会屈服于凛冬的威严，如果不是一个特别的任务，现在他理应在香料群岛享受着假期，用温暖的阳光慰藉不再年轻的身体。
　　“让这位来自历史悠久的大家族的重要成员加入我们。”
　　这份命令被直接送到他手上，而那个“大家族的成员”……
　　他看向跟着自己从马车里走下，正紧张地四处张望的年轻人。
　　一副舞会假面戴在那张有着秀气轮廓的脸上，白皙的肌肤和金色的发丝似乎表明了这个不算高的家伙是个瑟兰人。但那发丝间露出的短而尖的耳朵又毫无疑问属于埃兰迪尔，这群高贵而聪慧，建立起法兰索丝大地上最强盛王国的人种的特征。
　　大陆南方素有人种大熔炉的称呼，但在罗曼城，拥有这份血统的人依然不多，能和历史悠久联系起来的更是仅有一个。
　　那可真是一个古老的大家族啊。
　　“彼得先生，就是这里吗？”
　　面具下传来的声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无畏与热情……似乎也有着某种自暴自弃和微薄的酒气。
　　彼得用手压了压礼帽，没让自己的感慨从内心泄露出来半分。
　　“纳斯街125号，通称乔克宅邸，这里是我们对新加入的成员进行辅导的地方，机构的每一个成员都曾来到这里，踏入世界的另一面。”
　　古朴的钥匙被彼得从腰间取下，覆满爬山虎的铁门被打开，发出了幽灵般的吱呀尖叫。庭院中，花圃与林木早已在寒风中枯黄，通向中央那巴洛克式建筑的大理石小径也被落叶覆盖。
　　他曾将很多人带到这里，向他们打开在辉煌灯火下，另一个世界的大门，但随着他成为不大不小的管理人员，这些事也就不再做了。
　　对他而言，这也是久违的故地重游。
　　萧瑟的庭院如旧，荒废多年的宅邸空气依旧古朽。裹着斗篷的身影紧紧跟着彼得，那双蓝眼睛透过面具看着蒙尘的地面，干裂脱色的墙壁，目光激动。
　　穿过寂静的前厅与长廊，走下隐藏于乱石中的楼梯，到了尽头，彼得推开地下室的门，划开火柴，点燃了墙壁上的油灯。
　　地下室有些杂乱，四处堆放着陶罐，一些装着工艺品，敞开的木箱，两座残破的雕塑。一些已经生锈的长剑与斧戟被刺入地面，还有两把看起来新很多的椅子放在一张圆桌旁，桌面上还有一套崭新的茶具与一壶冒着热气的红茶。
　　透过面具看着这一切的年轻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些兴奋：
　　“有种……神秘的感觉。”
　　那是一种味道、一种气氛，像是挂在空气中的朦胧的帷幕、一层轻盈的幔纱似乎刮擦着大脑，若有若无地触碰着。
　　“这里就是机构进行辅导的场所。”
　　“现在就开始吗？我是说……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接触神秘的知识了……”
　　这初次感受到的奇妙氛围中，心脏在胸口中砰砰狂跳，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着，分不清是敬畏还是欢喜。
　　“别着急，年轻人，在学习知识之前，你得先磨砺自己的「感受」，我发现你喝了些酒。”
　　“……会有问题吗？”
　　“酒精可能让你更加迟钝，有可能让你更加敏锐，这不好说，但我还是好奇，为什么你要喝酒。”
　　沉默了一会儿，年轻人才幽幽地开口。
　　“按照自己的意志去做其他人都不认同的事，哪怕只有一晚，也是需要勇气的。”
　　没有再说什么，彼得把礼帽放到桌面，将一只茶杯翻了过来。
　　“乔克宅邸的这些古物与机构面对的事物有所关联，带有某种独特的气质。去触碰它们，你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记住这种感受。放心，这些都经过筛选，十分安全。”
　　“我知道了。”
　　那双蓝眼睛一亮。
　　斗篷被解开了，那双白皙的手几乎是立刻扑到这些古董的旁边，伸手去摸那些光滑却褪色了的釉彩，从木箱里拿出翠玉长蛇的烛台，握住那些锈蚀严重的武器，把它们一件件拔起来挥舞。
　　面具没有被摘下，但彼得还是能看到那仿佛得到梦寐以求玩具的孩子似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以往彼得从未在带到这里来的那些人脸上看过这种笑容，虽然不知道这个出身高贵的年轻人为什么对这边的世界感兴趣，是对生活的失望还是对父母的叛逆——他知道这些大家族的后裔并不如外人想象中那样惬意——又或者真的只是非常热爱神秘学，这份主动性他确实是初次见到。
　　如果能协调好与那个家族的关系，这孩子说不定会成为机构的优秀成员吧。
　　看着正在握住一把生锈的长剑，试图将其拔出来的年轻人，彼得端起倒入红茶的茶杯，抿了一口。
　　“……嗯？”
　　杯中的红茶，被银白的光芒照亮了。
　　一道澄澈的银光。
　　仿若月亮在黑暗中升起，光中响起了惊叫，又戛然而止，无形的灵性之纱忽地变得浓密，被这一轮银月所吞没的年轻身影就像是融化在了光中，清丽的银光照亮了地下室璀璨得令人睁不开眼。
　　数秒之后，银光隐没。
　　油灯的火光摇曳，掺入灯油的熏香弥漫。
　　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但事实上，一切都已经结束。在彼得意识到发生了异常的短短几秒间，连茶杯都来不及放下的短短时间里，银月显现，而后又迅速地消失，只留下了……
　　“……”
　　虽然身高稍微矮了一些，面部的轮廓也不那么阳刚，就连声音也显得中性，但彼得可以肯定，跟着他走下马车的绝对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可是。
　　可是，这个穿着昂贵的男式西装，长长金发披散在地面，握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银色长剑，昏迷在地上的人，无论从哪个角度，以怎样的目光来看，都是一个美丽得令人窒息的女孩！
　　啪——！！
　　茶杯从彼得的手上滑落，摔得粉碎。
　　莫大的荒谬感冲击着彼得的脑海，这位饱经历练，经验丰富，相信就算是世界末日机构也一定有所准备还能吓到他的中年男人的脑中，忽然冒出了一个滑稽的念头。
　　协会有制定过在入职辅导时，辅导对象突然变成女性时的预案吗？


　　
　　求收藏呀、求收藏_(:з)∠)_
　　嘤嘤嘤0w0
　　

    





第3节 EP.2 实现愿望的女孩和会说话的剑

　　一觉醒来不知为何变成了女孩子——当这样的情况发生时，人们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在自己一无所知时身体被做了什么而产生的恐慌？
　　怀疑这是一场还没有醒来的噩梦？
　　大多数人都会是这样的反应吧，因为身体上的改变是最容易引起本能恐惧的变化，但是……
　　但是，马格林·索菲，作为机构中负责安抚遗物受害者的B级人员，她还是在数年的工作中第一次看到，经历了这些之后，突然欣喜若狂的人。
　　就像愿望实现了的小孩一样。
　　不，这怎么可能。
　　年近中年的女士摇了摇头，有什么人的愿望会是变成另一个性别？这太疯狂了，或许她还完全没有意识到，性别的改变会对她的人生造成怎样的影响。
　　这个可爱的女孩——原本应该是一位贪玩的男孩，现在也不理解自己手中那把看起来只是一把银色长剑的遗物是多么的危险，而以为自己只是坠进了有趣的童话世界。
　　马格林不得不再一次提高声调，对被关在圆筒形房间底部的女孩劝说着。
　　“可怜的孩子，你一定还没明白自己遭遇了什么，但现在，请你听阿姨的话，把那把剑形的遗物放到桌子上，可以吗？我们机构是收容，管理遗物的专家，我们一定可以研究出解除诅咒的方法，把你变回帅气的男孩。”
　　当经过齿轮扩音器放大的声音在这个四壁都是光滑钢铁的深井房间中再一次响起的时候，房间底端的女孩才放下了手镜，看向数米高的铁壁上用铆钉镶嵌的巨大玻璃。
　　“在其他人的眼里，我也完全是个女孩子了……这真的不是梦……对吗？”
　　大约十几分钟前，女孩从一片黑暗之中醒过来了。
　　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体好像缩小了似的违和感，接着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也变得宛如小提琴那般悦耳。
　　等上面的人意识到房间里的人已经醒来而打开乙太灯，在温和的白光和床头柜的手镜前，她呆呆地看着倒映在银镜上的女孩，然后下意识地用手拍打起身上熟悉的男装。
　　于是，镜中的女孩就也做出相同的动作。
　　她从床上起身，镜里的女孩也站在了床前，让那一头及至膝盖的灿烂金丝有些乱糟糟地垂下。
　　这荒谬至极的一幕让女孩陷入了漫长的呆滞。
　　她的记忆只到昨晚乔克宅邸的地下室为止。可一觉醒来，镜中的自己变成了有一头垂到膝盖下方的长长金发，牛奶般的洁白肌肤，比雨后晴空更加湛蓝的双眼和比最高级的人偶更为精致的面容的女孩。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娇小的身体，蓝汪汪的大眼睛，从明显大了不少的男装袖子里伸出来的纤细手臂和雪白的肌肤，无论哪里都令人砰然心动。
　　“我还在……做梦吗？”
　　心在砰砰直跳。
　　大脑眩晕不已。
　　鬼使神差地，女孩伸手到自己的胸前一掐，一阵让她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的疼痛让她迅速的理解了，这并不是一个醒来就消失的梦。
　　而将她从混乱与茫然中唤醒的，是和现在一样如同竖琴拨弦的清脆声音。
　　“答案是否定的，年轻的持有者。”
　　镜子中的女孩低下头，呆呆地看着手中的长剑。
　　一米长，四指宽，足足有两指厚，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色的剑身上则镌刻着古典的铭文。
　　这把剑她记得很清楚，因为在拔出它时，那雕刻着拥抱彼此的天使的剑柄就留给了她很深的印象，当它轻轻震动，发出悦耳的声音时，有那么一瞬间，女孩认为不是自己疯了，就是这个世界疯了。
　　但她很快想起了自己失去意识之前的最后一幕。
　　自己在乔克宅邸的地下室中拔出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剑。
　　随后，在彻底昏迷过去之前的短暂时间里，她有听到一段仿佛从古老星空中传达而来的话语。
　　——瑟莱忒、轻蔑命运的三之钥。
　　“瑟莱忒……小姐？难道说，将我变成这样的是……”
　　这明显是个女性的名字，虽然女孩不明白为什么一把剑会有这样的名字。
　　“答案是肯定的，您内心中强烈的想要改变这命定之身的欲求唤醒了我，而作为回应，我实现了我唯一能为你实现的愿望，将您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瑟莱忒在女孩的手中微微震颤着，让女孩的手心痒痒的。
　　“……”
　　玻璃幕墙后的女人有一句话说对了，女孩不明白自己遭遇了什么，但她不明白的是，女孩很快就不在意自己遭遇了什么。
　　更不想变回什么帅气的男孩。
　　一个剑会说话而自己是女孩子的世界，就算疯狂得难以言状也比自己的人生，命运都被安排好的正常世界好无数倍！
　　所以，她很自然的接受了剑会说话这件事。
　　“看起来您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持有者是理解能力很强的孩子是件值得庆祝的事，不过现在，我们可能有点小麻烦。”
　　“啊，嗯，说起来这里到底是哪里，那个喋喋不休的女士又是谁？”
　　这个时候，女孩才注意到四壁钝冷的钢铁墙壁，不，事实上这种事她一早就注意到了，但是到现在，她才来得及在意。
　　“最重要的是，彼得伯爵呢？”
　　“如果您指的是在地下室里那位中年绅士，当您昏迷过去之后，他就迅速地来到您身边，我开口说话时，他吓得不轻，在大致确认我没有伤害您的意图后，他短暂地离开了一段时间，找来了一群穿着黑衣的家伙。他称呼他们为‘D级人员’，叮嘱他们把您送到了一个偏僻的宅邸后就面色难看的离开了，然后，您就被送到了这里。”
　　瑟莱忒平静地回答着。
　　“这样啊……”
　　女孩坐在床边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罗曼罗兰家族的继承人，虽然以没什么才干在罗曼城闻名，但自小接受的精英教育足够她迅速理解现在的情况。
　　醒来这段时间听到的东西，加上长剑的讲述，她大致已经了解了自己的处境。
　　机构——彼得伯爵的话里反复出现的这个词，现在，她应该就在这里，而且暂时无需担忧生命安全。
　　彼得伯爵去处理某些紧急的事了，可能与自己拔出剑有关。
　　但是，机构、遗物、D级人员……这些词她就一无所知了，而不知道这些——尤其是前两个，她就很难真正把握到事态的关键。
　　……看起来，自己的入职指导，要换个人来做了呢。
　　这么想着，女孩抬起了头。


　　

　　

    





第4节 EP.3 莫比乌斯

　　“美丽的小姐，请听我说。”
　　马格林觉得自己简直是在演一场滑稽的独角戏。
　　她说得口干舌燥，可房间里的女孩宁愿和那个危险的遗物开心的聊天，一点也没想回应她。
　　她曾经是教会学校的老师，知道孩子们的感性有时候非常的……跳脱，好吧，她承认，比起已经开始有皱纹的老女人，孩子们更喜欢一把会说话的剑一点也不奇怪。
　　但即使知道，她还是不由得产生了一种挫败感。
　　“那真的是一件非常危险的遗物，把它放到桌子上，离远一些，好吗？”
　　在听到玻璃墙后的女性又一次苦口婆心地劝说自己把剑交出来后，女孩握着长剑，想了想，仰头向那个阿姨开口。
　　“我从醒来开始你就一直在劝我相信你们，但「机构」到底是什么，「遗物」又是什么，彼得伯爵呢？”
　　“遗物是那些拥有无法理解的力量的事物的统称。”
　　马格林一愣，然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女孩总算主动问问题了。
　　之前她们之间的沟通一直没有建立起来，没有交流就难以建立起信任，没有信任就很难去安抚这些受害者的情绪。
　　而这个问题按照《I型受害者安抚手册》上的规定，是可以向义务受害者告知的。
　　……至于那个名字？彼得伯爵？
　　或许是女孩的某个长辈吧，这女孩也许是在担心被卷入事件的家人，不过受害者似乎只有她自己。
　　到现在马格林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件调查科那帮该死的强迫症，她现在不需要什么毫无遗漏的事件记录，而是要一个大概的情况。
　　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她该怎么针对性的去安抚？
　　想着，马格林清了清自己的嗓子，开始讲述自己已经非常熟悉的那一段文字。
　　“自从蒙昧的黑暗时代被蒸腾的蒸汽驱散，法兰索丝大地就进入了齿轮、火枪、蒸汽机车，汽轮和飞艇的时代。”
　　令女孩有些意外的是，这是所有人都耳熟能详的历史开始的。
　　蒙昧时代的结束，一群孩子的风筝从天空中捕捉到的淡紫气息，成为了最伟大的工匠在看着被蒸汽顶起的壶盖时，骤然闪现的那最闪亮的灵光。
　　乙太纪元到来了。
　　梦幻的能源点燃文明的火光，煮沸湖泊与水库。源源不断的蒸汽推动工业的巨轮迈步前行，让孱弱的人类用以太装甲，链锯剑和高爆子弹战胜了可怕的魔物，铁轨穿越山岭，铁甲舰和飞艇称霸天空与海洋。
　　世界迎来乙太的纪元，但黑暗中，神秘从未消失。
　　遗物、或者说收容物，这些不知从何而来、何人所遗留的神秘个体、地点或物体仍然广泛地存在于这片大地之上。
　　它们是古老的存在，难以用现在的乙太科学去解释，不，不如说完全无法理解，就像作家和酒吧里的旅行音乐家信口编造的故事里的事物出现在了现实，那是完全的神秘。
　　同样也是致命的危险。
　　“举个例子，有一把特别的竖琴，无论是谁都能用它弹出最快乐的旋律，只要拿着它就能唱出最悦耳的歌声，但是这把竖琴会慢慢剥夺使用者快乐的心情，最后会让人再也无法感受快乐，变得冷酷而扭曲。”
　　“还有一颗高大的樱花树，在很多东方的森海王国的青春小说里总会有个俗套的传说，那就是毕业时在某棵樱花树下告白的人能够相伴一生，这也是真的，那是一颗具有神秘力量，已经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樱花树，现在也在莫比乌斯机构的森海王国分部收容着。”
　　“还有孩子们喜欢的童话里，经常出现的黑龙，魔物学上龙类里并没有黑龙这种存在，但它们切实存在。很多可怕的怪物或者梦幻的幻兽也是收容物的一种，我们开辟有专门的区域管理，控制它们。”
　　厚厚玻璃的后面，马格林不断列举着小孩子可能会感兴趣的收容物。
　　事实上如果不是在女孩昏迷期间这把银色的长剑就像融化似地吸附在她的手上，机构早就将她和遗物分开，也不用她现在这样苦口婆心的劝说了。
　　而由大陆诸国联合起来所建立的对策机构，一个以找寻、收容、控制，研究这些遗物为目的，在不为人知的世界里拯救着整个法兰索丝世界的秘密机关。
　　通称——「莫比乌斯」。
　　“也就是说，瑟莱忒小姐你也是一件遗物、或者收容物吗？”
　　“按照她们的定义，答案是肯定的。古老，神秘还拥有难以解释的力量——至少在现在的你们看来是这样。”
　　女孩那双湛蓝苍穹般的眼睛在这些匪夷所思的故事中闪闪发光。趁热打铁地，马格林再一次劝说她把银色的长剑交出来。
　　这让女孩皱起了好看的眉毛。
　　现在，她大致明白机构和收容物——或者说遗物是什么了，同时也明白，在他们的眼里，自己就是这些东西所引发的危险和灾难的一个受害者。
　　显然瑟莱忒就是她们眼里的一件遗物，而且还是特别的，拥有智慧的那种。
　　“收容，我不喜欢她说这个词时的语气，就像是瑟莱忒小姐是什么有害的事物一样。”
　　“那就是非常、非常危险，难以理解的东西。”
　　马格林努力地想要让这个孩子理解这件事。
　　“遗物有不同的危险级别，有些特别的遗物还拥有智慧，可以自行活动。这些危险的遗物就像一颗颗定时炸弹，不经意的引爆，就造成可怕的灾难，甚至让整个世界陷入危机。”
　　她的话让女孩从长剑上抬起头。
　　“但瑟莱忒小姐并不危险，我现在很好，比原来还要好。”
　　“乖，听阿姨的话好吗？我知道你现在可能还以为这只是一场梦，但是这是现实，那件遗物已经把你变成了自己都不认识的样子，如果没法变回去，你的人生会变得十分糟糕。”
　　“不，我完全理解发生了什么，而且并不觉得……”
　　“那么就该听话！难道你想以后就当一个女孩子吗？你的朋友和家人会怎么看待你？而且，谁也不知道一直受那件遗物的影响会产生什么不好的变化，难道要等出现问题才后悔吗？”
　　“瑟莱忒小姐会对我有不好的影响吗？”
　　“怎么能相信遗物的话！”
　　“……”
　　“孩子，听阿姨的话，我们是专门的遗物收容和研究机构，请相信我们，一定会让你变回帅气健康的男孩。”
　　“所以说我根本不想变回去！”
　　“噢，神啊，孩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一定已经受到了遗物的精神污染，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
　　在马格林紧张又悲悯，最重要的是完全将她视作小孩子的语气中，女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瑟莱忒小姐会愿意被收容吗？”
　　“答案是否定的，而且，我是一件工具，只有被使用，才能体现我的价值。”
　　“既然如此，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实现了自己愿望的美丽长剑。
　　不问自己的想法，喋喋不休地说着要把自己变回原来样子的女士。
　　看着头顶的玻璃幕墙，女孩任由亢奋和烦闷在胸口激荡着，露出了一个恶作剧般的笑容。
　　“把这件事好好地传达给她们吧。”


　　

　　

    





第5节 EP.4 收容突破

　　看着观察室里的女孩脸上露出的笑容，一种久违的窒息感噎在了女士的喉咙之中。
　　大人永远无法理解孩子的脑袋里装着什么样的想法，这些纯洁美丽的小天使总是在下一秒忽然就变成了冷酷邪恶的小恶魔，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做着大人也背脊发凉的恶行。
　　马格林就是因为目睹了这样的事才离开了学校，到现在也还没有结婚。可没想到，在衔尾蛇的保护下过了十几年，那个噩梦又找到了她
　　“噢，孩子，你在想着多么可怕的事情啊，没人会知道它们会造成怎样的危险，所以遗物必须被收容，这是为了保护法兰索丝，为了不让更多人成为像你一样的受害者！”
　　她几乎是勉强地挤出了着几句话，声音中的颤抖连她自己也压抑不住。
　　但是女孩已经没有在听她说了，最后一次用好笑的表情看向她后，女孩提着那把长剑从床边起身，在钢铁的墙壁上敲敲打打。
　　“都是实心的……这钢板至少几厘米厚吧。”
　　“答案是肯定的，并且不只有钢板，精金、熔岩魔铁、加雷铜，这样的金属板有好几层，每层之间还有一层薄薄的瑟银。至于最外面，应该是坚固的岩盘了。”
　　“瑟莱忒小姐知道墙壁后面的东西吗？”
　　“答案是肯定的，我能嗅到熟悉金属的味道。”
　　“真是神奇呢……不过这样一来”
　　对长剑所表现出来的神奇力量，女孩又一次发出了赞叹，不过她并没有惊讶太久，绕着房间走了一圈之后，她抬起头看着用铆钉镶嵌在墙壁上的巨大水晶窗户，想了想，笑着将剑尖指向了那面玻璃。
　　“看来那里是唯一的出口呢。”
　　“附议，您的魔力量不足以支撑我切开厚度高达数米的多层金属墙壁，那里的确是唯一的选择。”
　　在玻璃的后方，马格林只感觉心跳都要停止了。当女孩露出那人畜无害般的笑容时，多年前那个午后的梦魇无声地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心脏挤出来的每一滴血都变得冰凉。
　　“可是要怎么上到那么高的地方去呢？瑟莱忒小姐，你能让我飞起来吗？”
　　“答案是否定的，年轻的持有者，但上到高出，不一定需要飞行。”
　　她竭尽全力才保持住了机构人员的素养，在女孩手中那把剑忽然像是液体一样变形的同时，她掀开了控制台旁边第一更标成红色的铜管的盖子，对这里面用最大的音量大喊了起来。
　　“对策K-1！K-1！遗物出现活动征兆，受害者可能遭遇精神污染正准备反抗！”
　　银色的长剑失去了剑的轮廓，就像流动的水银那样沿着女孩握剑的手臂流淌到她的脸部与腰间，在带有微量致幻效果的气体将她淹没前，一个银色的鸟嘴面具包裹住了她的口鼻。
　　——可以变形？
　　这是马格林脑海之中的第一个想法。
　　——难道这个遗物能对抗麻醉气体？！
　　然后，这是第二个。
　　但这时已经来不及让对策室改变对策了，她忙不迭地掀开了第二根铜管的盖子，尖声喊叫着。
　　“BD-2！如无后续回应上升1，观察室有被突破风险！”
　　在她大喊时，红茶色的烟雾已经从观察室的顶端笼罩而下，她所要求的观察室对策K-1在极短的时间里得到回应，能让成年的公牛都昏睡几天的麻醉气体正迅速充满整个房间。
　　面对遗物时，反应和决策的时间往往非常短暂，关键的信息交流全部由短语进行，其中K系列的对策代表通过不同手段使对象昏迷，而BD-2则有「B级、D级保全人员2级战斗准备」的含义，这也是观察室有被突破风险时的标准应对。
　　到时，她才来得及喘上一口气，转身去打开第三根镀上银色的铜管。
　　可这个时候，从齿轮扩音器中，传来了观察室里什么敲击钢铁的声音。
　　磅、磅。
　　磅、磅。
　　仿佛规律的脚步声，又如同恶魔的利爪嵌入地狱的绝壁，要爬上大地，将恐怖和灾难带向世间。
　　「收容突破」——这恐怖的想法从她脑海中冒出。恐惧将她最后的一丝勇气也压垮了，马格林僵硬地扭过头，看着如血的雾气中戴着乌鸦一般的银色尖嘴面具，背上长出四只银白触须，宛如一只蜘蛛一般趴水晶玻璃上的女孩，看着那个没有丝毫恶意，只是想着恶作剧的无邪笑容。
　　在她的眼前，一根触须变成了剑刃的形状，那薄薄的剑刃在某种撕裂空气的振动声中，又变得虚幻而朦胧。
　　刷、刷。
　　那可以抵抗炸弹的厚重玻璃连带内部纤细的金属网轻而易举地被切开，向房间中砸落，在钢铁和血色的烟雾中，就像恶魔在放声狂笑，狂笑中，带着白银面具的女孩按住了额头和一只眼睛，那笑容之中忽然多出了一抹狰狞的意味。
　　她似乎又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午后。
　　罗曼城的海滩上，那个男孩笑着将自己的同伴的脑袋压进海水中，在最好的朋友不断挣扎的水花里，他天真地说着：
　　“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就可以学会游泳了呢。”
　　“诶？为什么会死掉呢？只要把脑袋泡进水里，不是就能像鱼一样学会游泳吗？”
　　呕吐感在胃里翻腾，玻璃上女孩弯起的眉角，与那个在朋友的尸体旁天真笑着的男孩重叠。
　　心脏好像停止了跳动，马格林腿一软，瘫倒在了地上，然后。
　　在女孩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她昏了过去。
　　“……”
　　沉默许久，女孩的声音从覆盖了口鼻的鸟嘴面具下闷闷的响起。
　　因为红茶色的烟雾还没有消失，所以圣银的长剑没有将变形成的面具取消，遮掩住女孩的口鼻，依靠圣银本身净化微量毒素的能力，抵抗着这非常不妙的烟气。
　　“我有那么可怕吗……”
　　“……这可真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瑟莱忒迟疑了几秒，模棱两可的回答着。
　　以它的审美来看，红雾中带着她印象中防毒面具的自己这位持有者还是挺令人惊悚的……
　　“您想对她说些什么吗？”
　　“……我想告诉这位女士，昨天一过我也正式到适婚的年龄，最多也就比她小个十几岁，所以希望她不要用那种对几岁小孩的语气跟我说话……”
　　“……”
　　“……”
　　“还是先去找彼得伯爵吧……”
　　“附议。”


　　

　　

    





第6节 EP.5 应对枪械的正确方法

　　几分钟后，被机械锁锁死的观察室大门被推开了。
　　银色的金属从复杂的机械结构中流出，重新汇聚成长而宽，但比看上去轻很多很多的长剑。
　　“那位女性没将门彻底封死，如果那些齿轮和机械结构被破坏，我们就会被困住了。”
　　“是吓坏了吧？或者是她还来不及报告给其他人让他们来关闭这扇门，就被瑟莱忒小姐和我吓昏过去了。哼、让她们喋喋不休地说要收容瑟莱忒小姐，走吧，我们去找彼得伯爵——”
　　女孩的心情非常不错，她轻轻地哼了一声，朝门外走去。
　　然后——
　　——啪叽。
　　不合脚的鞋子踩到了拖在地上的裤脚，女孩啪叽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年轻的持有者，您现在的衣物并不适合运动。”
　　“我知道，但这不是没办法嘛……”
　　机构的人显然没有为她准备合身的衣物，导致女孩现在就像一只蹒跚学步的小鸭子，不习惯的身体配上不合适的衣服，摔倒并不是一个不能预见的结局。
　　但这只是小小、小小的困难。
　　捂着红红的鼻尖，女孩坦然地选择了无视，向前迈步。
　　观察室的门开在单行道的尽头，每一片墙壁和地板都铺着瓷砖，被苍白的乙太灯照得雪亮。
　　“啊，到现在都没有自我介绍真是失礼了，我是……罗曼罗兰，就先用姓氏称呼我吧，是罗曼罗兰家族的继承人……虽然现在不知道能不能算了。”
　　“瑟莱忒，反抗命运的三之钥。”
　　一边走着，女孩一边和手上的长剑轻松地聊着天，这条通道很长，不过女孩的问题也有很多。
　　比如为什么瑟莱忒小姐会在那样的地方呢？比如瑟莱忒小姐是从哪里来的呢？比如变成了女孩子，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之类的，她对实现了自己愿望的长剑充满了感谢与好奇。
　　但除了最后一个问题，瑟莱忒的回答都含糊不清。
　　“事实上，罗曼罗兰小姐，我的疑问比您更多。现在是什么时候？我们在什么地方？为什么魔力如此稀薄，为什么我所熟悉的事物几乎一样也没有？”
　　如果不是看到的人种还是熟悉的那些，圣银的长剑几乎要怀疑自己到了另外的位面。
　　“现在是乙太历359年，这里则是法兰索丝大陆南部城邦领，罗曼王国的首都……”
　　如果在被自己唤醒之前，长剑一直沉睡着，那么不知道现在的时间的位置也不奇怪。女孩想了想，开口说着。
　　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女孩的思考。单行道的尽头已经不远，在那里是一个十字路口，正对女孩视线的那条道路上，一群黑袍人忽然出现在了那里。
　　看到握剑的女孩，这些穿着不露出丝毫肌肤的黑色长袍，头上戴着黑色头套，连眼睛的位置也被紧贴的墨镜遮掩的男人大声呼喊，他的声音显得无机质，像是被什么扭曲过。
　　“目标还未离开，架盾、架盾！”
　　于是立刻有几个人冲到他面前，将超过一米的厚重塔盾立起，封死了道路。好几把黄铜的长铳架在盾牌的上方，持枪者蹲在后面，另外的一些人站在更后方，举起了更粗大，有着宽大枪柄的蒸汽铳枪。
　　一个小型射击阵列就这样完成了。
　　女孩的表情一下变得僵硬，她下意识地举起了手——但她的手上握着一把根本不像是她这个体型的女性可以举起的武器。
　　“开枪！！”
　　可以听到的是为首的那个黑袍人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女孩的动作引爆了他的某种恐惧，在他慌张的命令下，一排雾气从蒸汽铳枪的前方爆出，发出低沉的闷响。
　　接着，架在盾牌上的长铳开始咆哮着开火。
　　与高压蒸汽迸发有所不同的，火药的爆鸣雨点般倾泻。
　　这个时候女孩的手才刚刚举到头顶。
　　她蓝色的瞳孔中，最先从蒸汽铳枪中射出的粗大的独头弹和火铳中射出的手指粗细的子弹组成的弹幕缓慢靠近，连同黑袍人挥动的手臂，一切都慢下来了。
　　弹幕笼罩了她娇小的身体。
　　可下一秒将被洞穿的女孩面前，那名为死的终结却没有来临。
　　银色的长剑改变了形态，在她的面前垂下了圣银的幕布，流动的精神渗入地面，牢牢固定，女孩看到一个个凸起从那上面冒出，最大的比她的拳头还大，几厘米的凸起距离女孩的鼻尖只有几厘米。
　　这些都是落在另一面的子弹
　　“真是热烈的欢迎呢，罗曼罗兰小姐。为了保证您的安全，我认为将这些用着奇怪武器的敌人都击败比较合适，您有什么想法呢？”
　　“别、别杀人就可以了……”
　　被两排装束奇怪的人举着枪扫了一轮，女孩整个人都懵了，听到瑟莱忒的声音，她下意识地把之前就想到的事说了出来。
　　她并不知道除了这个机构之外，神秘学的世界里还有什么样的势力，可能的话，她并不想把关系搞得太僵。
　　只是弄坏一块玻璃，吓晕一个员工也就算了，修理费和安抚费什么的女孩都还赔得起，但要是弄出人命，事情就会难以收拾了……
　　她只来得及说了这个，圣银的长剑就立刻做出回应。
　　“了解。”
　　随后，从遮挡弹幕的银色帷幕说，一个尖锐的凸起骤然迸射。
　　因为担心会被集火，她没有探头去观察通道对面发生了什么。这些奇怪的黑袍人似乎是抱着将自己杀死的想法扣下扳机的，这让女孩十分震惊。
　　……该不会……我闯祸了？
　　总之可以明白的是现在大事不好，必须赶紧找到彼得伯爵，或者……呃……现在再回那个房间里呆着会比较好？
　　在女孩飞快地思考着这些事的时候，枪声和男人们的惨叫都消失了。
　　“解决了。”
　　圣银的帷幕变回了长剑的样子，通道的那一边，黑袍人们则是被堆成了一座“人山”，武器和塔盾四处散落着，看不到血迹，从偶尔冒出的呻吟来看，这些大概是机构人员的男人都还活着。
　　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脑袋，这让女孩松了口气。
　　“总之，先找彼得伯爵，我有预感，我可能闯祸了……”
　　对此，圣银的长剑没有什么意见，过了一会儿，它忽然开口，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了解了，对了，罗曼罗兰小姐，当他们准备攻击，您似乎打算举起双手……这是面对那些武器的正确应对方式吗？”
　　女孩的脚步一歪，差点撞到了墙上。
　　“……是的。”
　　她嘴角抽搐地挤出一句话。
　　“乖乖举起双手，那是被枪这种武器指着时正确的应对方法。”


　　

　　

    





第7节 EP.6 新时代的骑士

　　机构的地下，乙太灯照亮的通道错综复杂。
　　遭遇了第一次攻击后，在通道里女孩和瑟莱忒又遭遇了两轮黑袍人的突袭，他们的武器装备比前一波更好，最后甚至拿出了最新式的肩扛炮和「钢铁风暴」子母弹，女孩记得，连王国军方都还没大规模列装这个。
　　好消息是这些越来越先进的铳枪和火炮都没有突破圣银长剑的防御，在一阵乒乒砰砰中，这些倒霉的家伙就全部被瑟莱忒拍晕了过去。
　　拜此所赐，女孩也总算看到了圣银长剑击晕而不是杀死他们的方法，简单来说就是缠绕住他们在地面，墙壁和天花板做一组十个的简谐运动，如果没晕就再做一组……
　　坏消息是，她迷路了。
　　女孩不知道机构的地下部分到底有多大，总之她从第一次被袭击后就按照铆在瓷砖上的黄铜薄板的标识朝出口走着，但到现在，她又回到了感觉眼熟的十字路口旁，墙上还有眼熟的黄铜标牌。
　　“迷路了吗……”
　　询问瑟莱忒后，它做出了肯定的答复。
　　“可以确定的是，通道的墙壁中藏有迷惑的符文，这迷惑了您的感官，让您一直在附近兜圈子。”
　　“呃，难怪，我的方向感一直很好的……有办法破除掉吗？”
　　女孩盯着标牌，用圣银的剑尖敲了敲。
　　严格来说，这是自瑟莱忒之后她第一次接触到的神秘力量，这让女孩十分兴奋。
　　但圣银的长剑蜂鸣着，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除非破坏所有的墙壁，否则效果不会太大，而很遗憾，罗曼罗兰小姐，您的魔力无法支撑这样的消耗。”
　　“这样啊……”
　　女孩揉着额头，现在，她感觉得到自己的脑袋正在隐隐作痛。
　　按照瑟莱忒的说法，它需要消耗持有者一种叫「魔力」的，类似体力的东西来变形、进攻和防御，当她开始头疼，就意味着魔力的消耗过大了。
　　但她们还没找到彼得伯爵，不如说，连这片区域都没走出去。
　　现在要怎么办呢……
　　女孩陷入了苦恼之中。
　　她并不知道，这个时候彼得正在某间会议室里看着她一次又一次地在通道中转圈，重重地揉了揉额角。
　　“报告情况。”
　　刚刚结束与其他支部负责人就入职辅导地陈列的遗物要进行更彻底的清查以防止还有其他遗物混入达成共识的会议。中年绅士还没在自己的办公室将椅子捂热，警报就响彻了这明面上只是一间贵族俱乐部的据点。
　　急匆匆来到安全会议室，打开了可以投射据点内部任意位置影像的遗物「全真之视」看到正在地下没头苍蝇般乱窜的女孩和她手上的圣银长剑后，他一瞬间感觉自己的血压有点窜高。
　　“……回收的D级人员情况怎么样？”
　　“全员存活，少数几人断了几根肋骨，没有死亡。”
　　“这如果不是那位女士的意志，就说明它对我们没有很严重的敌意……停止阻截流程，让B级遗物收容人员待命，我亲自去和她谈谈……”
　　“可是，B先生。”
　　秘书因为收容突破的警笛而格外紧张的脸色僵了一下。
　　“两分钟前，他们已经全副武装的出发了。”
　　“……”
　　这一瞬间，彼得觉得自己除了血压，肾上腺素也有点高。
　　………………………………………………………………………………………………
　　新的脚步声踏破不远处通道的寂静时，女孩已经站在那块铜牌前好几分钟了，她下意识地看向有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朝那里举起了剑。
　　只要那些黑袍人出现在那里，瑟莱忒就会帮她解决。
　　问题只在于她的「魔力」还能支持瑟莱忒解决几次。
　　不过，这一次女孩注意到脚步声格外清脆与沉重，不像是皮靴，甚至不像人的脚步声，这样的声音让女孩愣了一下，想起了自己接受骑士训练的时光。
　　“瑟莱忒小姐，小心，这一次要面对的可能是全副武装的骑士了，嗯，现代骑士，可能和瑟莱忒小姐印象里的传统骑士有很大的区别……”
　　女孩提醒着瑟莱忒。
　　“他们也会穿着那种有奇怪防御力场的衣服吗？”
　　“会，那个叫乙太织甲，和那些盾牌一样，能产生防御力很强的乙太力场。此外他们身上还会有叫做乙太外骨骼的装备，用乙太驱动，能让他们做出一般人做不到的事……”
　　话还没说完，一个人影已经从通道的拐角走出，女孩口中的“很大的区别”让瑟莱忒微微震动，有些错愕。
　　出现在它和女孩面前的是一个精壮的金发男人，苍白的灯光照亮了勾勒出他身体轮廓的黑色紧身衣，在腰间领口和腕部则有银色的机械构造，几条皮带分别环过双肩、腋下，腰腹，手臂和双腿，皮带上有金属的借口，一些甚至裸露着齿轮和杠杆的，就像是手臂和腿部的机械通过这些接口贴在他的身上，让他的体型比实际大上两圈。
　　这是……骑士？
　　当这个从头到尾没有哪里像是骑士的“骑士”对着女孩举起握持部分像那些铳枪，而前面很长一截又像是长剑的武器并扣动叫做「扳机」的部位时，圣银的长剑迅速在女孩面前展开帷幕，挡住了子弹。
　　紧接着，银色的触须直击他的胸口，当然，这只是佯攻，被女孩称为「乙太织甲」的黑色紧身衣产生的奇特力场能够相当程度的减缓冲击，让它无法贯穿，瑟莱忒的目的还是迅速缠绕男人的身体，用多次高强度的撞击令他失去意识。
　　可是在圣银的突刺落到身上之前，男人后退了一步，回手、侧身，有着手铳握柄的“长剑”从侧面挡住了这一击，借着那个冲击力，男人用力地踏地，长靴脚踝部分的弹簧被猛地压紧。
　　他一跃而起，仿佛离弦的箭矢，贴着地面滑翔似地奔来。
　　这比瑟莱忒试图将他缠绕的动作更快，他没有再扣下扳机，而是直接挥舞着钢铁的剑刃直接朝女孩砍来！
　　在这个时代，以「乙太」为文明基石的人们如何战斗，在经历几场战斗后，瑟莱忒是这么认知的：
　　那是依托于量产的威力优异的远程武器和原理不明却有着优异防御能力的乙太力场，以中远距离为核心的战斗方式——
　　但这个男人展现的战斗方式，却又截然不同。
　　瑟莱忒忽然想到了女孩是怎样称呼他们的了——
　　——骑士。
　　现代骑士。


　　

　　

    





第8节 EP.7 时代变了，不，时代没变

　　一次碰撞后，男人用力蹬地，迅速地远离了。
　　被称之为铳刃的两把武器喷吐着火舌，子弹在圣银上叮当作响，拉开距离之后，男人没有贸然靠近，而是对着另一边喊着什么“运动不符合物理规则。”“硬度极高。”之类的话，似乎是在传递战斗中获得的讯息。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骑士吗？”
　　延伸的银色触须回缩，枪声的间隙之中，瑟莱忒的询问有些不那么肯定。
　　它很熟悉骑士这种职业，可眼前的男人实在看不出任何与骑士沾边的地方。
　　“是，可能和瑟莱忒小姐所知道的骑士完全不同，呃，骑士本身的含义在火药和乙太盾被发明后就改变过了。现在骑士一般是对军功贵族和配备大量乙太武装的精英战士的称呼。”
　　随着火药和高压蒸汽铳枪的发明与大量列装，仅仅十年，骑士，这战场与战争的象征与他们的荣耀一起被炮火与多管机枪撕扯得粉碎。
　　一同被撕碎的还有高耸的城堡、落后的军事理论和传统的武技，就连公认的剑术大师也在晚年所著的剑术典籍的最后一页留下自己持枪的画像，并配以哀叹的说明。
　　「大人，时代变了。」
　　但谁也没想到的是，就在剑术大师郁郁寡欢地故去后一年，乙太力场被发现了。
　　这种乙太与瑟银接触后产生的奇特斥力场能够阻绝枪弹，把充满威胁的弹幕变成威力普通的钝击，当武装到牙齿的乙太武装使用者仅凭数人的小队就能击垮成编制的常规军队时，新的骑士和骑士阶层在战场上诞生了。
　　原本在枪炮下被抹平的个人武力的差距，因而重新在战场上浮现。
　　普通的士兵即使全副武装也只能发挥出普通士兵的价值。
　　精锐的战士全副武装却能在战场上独自战胜十几二十个普通士兵，随着乙太武装的不断发明，这个数字上升到30、50、甚至100。
　　讽刺的是，这距离乙太力场被发现，也只有十年。
　　“也就是这个时代的精英武力吗？”
　　“准确的说，是最高的个人武力，即使在战争中，也是左右胜负的强力筹码……如果他们真的是骑士的话。”
　　在看到男人身上齿轮，杠杆以及位于背部，小巧的用于供能的乙太炉，女孩点了点头，但又不是很确定。
　　光凭刚刚那两下没法判断他到底是经过严格训练的骑士，还是仅仅是装备了数件乙太武装的一般战斗人员。
　　不过谨慎起见，还是将他作为骑士来看待吧。
　　“具体来说，骑士拥有什么样的能力呢？”
　　瑟莱忒询问着，它与女孩的对话中，那个骑士似乎也警惕着，没有再次靠近。
　　“骑士的战斗力大部分取决于他身上的乙太武装。”
　　女孩回忆着刚刚映入眼中，又迅速被圣银帷幕遮蔽的男人的身影。
　　“他身上的是制式乙太织甲，有领口，四肢与腰部共计六个乙太插槽，乙太力场能在两秒内覆盖身上大部分区域，维持开启的话可以持续超过二十分钟……呃，不同型号的乙太织甲产生乙太力场的部位和面积都不同，但基本上，关节部位没有力场的……”
　　所以在黑色的紧身衣的关节部位，还能看到古典的铠甲部件。
　　“腿上的是袋鼠III型弹簧靴，通过强力的弹簧和模仿袋鼠的腿部构造，熟练者可以依靠这种装备进行灵活的高速移动……”
　　“手里的铳剑……呃，同样是制式，毒牙I型短铳刃，单把装弹量9发，威力普通——在铳刃之中的普通。”
　　“肩部和手臂是犀牛二代强力臂肩铠，通过乙太炉提供动力，让瘦弱的人也能发挥出500KG左右的臂力……”
　　“右手小臂上流线型的收纳装置是常见的备用武器盒，里面可能会弹出链锯短剑，或者是钻头，呃，也可能是臂装式手炮……”
　　“头部是兼具防弹功能的头盔，附带精准目镜……嗯，就是这些了。这样的配备在乙太力场维持的二十分钟里足够解决一小队全副武装的普通士兵。”
　　女孩细数完那些陌生的装备后对骑士的评价，瑟莱忒沉默了一会。
　　“对窒息策略呢？”
　　“诶？窒息？不没有听说过有什么乙太武装是有这种功能的……”
　　“那没事了。”
　　在玛格莉塔游戏呆滞的下一秒，流动的圣银延伸出触须，朝着男人迸射而去。
　　男人立刻竖起了铳刃，包覆手臂和肩膀的厚重装备发出了齿轮旋转的声音，他一侧身试图用巨大的力量将这已经见过一次的攻击弹开。
　　但这一次铳刃与圣银的碰撞却像是在击打水面。
　　与前次不同的反馈让男人立刻警觉了起来，他毫不犹豫地矮下身体，用力蹬地试图从这一次未知的攻击中脱离。
　　可是这已经来不及了。
　　比他压低身体的动作更快，比他蹬地的动作更快，这在乙太灯的白光下泛着苍冷银光的金属沿着与铳刃接触的位置蔓延。只是一瞬间，镀有黄铜的枪管与刃身就被银色覆盖，接着是被握住的枪柄和握住铳刃的右手，从关节处渗入黑色的织料。
　　直贴皮肤的冰冷触感让男人难以遏制的惊叫了起来，可他的声音又立刻被包裹面庞的银色金属堵塞在喉中，只发出了一个恐慌的前奏。
　　“杰森！”
　　女孩的背后忽然响起了喊声。
　　在她猛地转过去的视野中，两个全副武装的骑士从拐角处跳了出来，这一瞬间，另一条圣银的触须如弹起的毒蛇扑向了他们，而装备显得更轻巧的两位骑士一边躲闪一边将苹果大小的黄铜色武器捏在手中拔出引信扔向了这边。
　　她听到自己惊恐地喊出“手榴弹”的声音，然后看到流动的圣银将那几个球体吞没，就像吞下两颗鸡蛋一样。
　　女孩忽然按住了自己的脑袋，剧烈的头痛忽然将她淹没了。
　　圣银继续蔓延。
　　在这狭窄的没有多少闪躲余地的通道中，在这两个男人逃离之前，瑟莱忒抓住了他们，流动的金属从没有乙太力场覆盖的区域渗入服装之下，在他们惶恐绝望的表情中，包裹了他们的头颅，将那表情变成生动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塑像。
　　最后是爆炸。
　　近乎实质的声浪把女孩推开了好几步，剧痛的头脑嗡嗡作响。
　　等到她晕乎乎地回过神来，瑟莱忒已经变回了长剑的形状，还发红的黄铜碎片从剑尖挤出，掉到地板上，叮叮当当。
　　“这个时代的人似乎很喜欢用爆炸物来战斗。”
　　火药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圣银的长剑有些烫手，在严重的耳鸣中，女孩好不容易才听清瑟莱忒冷淡的评价。
　　“但看起来时代也没有怎么变，至少，人们一如既往地忽视了窒息对策。”
　　“……”
　　看着昏倒在地上，胸口微微起伏着的三个男人，又是耳鸣又是头疼的女孩，一时间竟找不到话来反驳。
　　“让下一批遗物收容人员和D级人员待命。”
　　安全室内，彼得披上了大衣。秘书愣了片刻，旋即意识到这位先生是要自己去做些什么。
　　“B先生，你要去做什么？”
　　“去和那个女孩谈谈。”
　　“……”
　　彼得感觉到秘书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就好像在说着“那可是拿着未知遗物的危险对象。”
　　“有时，语言的力量会比枪炮更加强大。”
　　他面无表情地带上礼帽，走出了安全室。
　　“……”
　　在背后，秘书看向他的眼神更加奇怪了。


　　

　　

    





第9节 EP.8 骚乱之夜的终结

　　十几分钟后，在一个有着温暖墙纸、壁炉、地毯、散发着暖光的乙太灯和真皮沙发的房间里，彼得严肃地看着对面的女孩。
　　“首先，请让我对手下的失礼道歉。”
　　不久前，彼得出现在了已经摇摇晃晃的女孩面前。
　　看到她除了精神状况不佳并且有点耳鸣之外毫发无伤，中年的绅士才松了口气。
　　不管女孩受伤还是造成了伤亡都会让和罗曼罗兰家本来已经很崎岖的合作计划多出更多的麻烦，而这位好心的年轻人甚至连D级人员都没有杀死……
　　虽然这件事罪魁祸首毫无疑问是她，但彼得觉得这也有自己没有叮嘱好手下的责任在里面。
　　谁叫她姓罗曼罗兰呢。
　　而另一边，看到彼得的身影之后，头痛缓解了很多的女孩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紧张了起来。
　　她意识到自己可能闯祸了。
　　所以听到这样的话，女孩立刻满怀歉意地回答：
　　“……不，非要说的话，我也有错，给彼得先生和机构添麻烦了。”
　　来这里的路上她看到很多人正在走进不同的房间，似乎是因为她闯出观察室，整个机构都进行了疏散。
　　她还听到有人庆幸地说幸好突破收容的遗物没有太大的危险，否则地下区域都需要炸毁……
　　不管怎麽看，要是最开始她没有被亢奋冲昏了头脑，事情也不会闹大到这一步
　　“很高兴我们能对此达成共识，现在，我们可以进行更深入一点的入职辅导了。”
　　面对面的两人默契地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下去。
　　彼得倒了一杯热牛奶，将马克杯递给了把长剑放在腿上，整个人都陷入了柔软沙发中的女孩。
　　一同被递过去的还有几张排列着密集铅字的纸张。
　　女孩接过这几张纸，目光首先被上面用更大字号印刷的部分吸引了。
　　「遗物的威胁等级：
　　根据不同遗物的危险程度与收容难度，管理机构对遗物设置了四个不同的等级。
　　安全——危害性很小或几乎没有，收容难度极低或已被收容，并不存在收容失效风险。
　　危险——具备一定危害性与收容难度，存在收容失效风险，应严禁B级以下遗物收容人员尝试收容，并视情况排出多位B级遗物收容人员或A级遗物收容尝试收容。
　　灾难——具备引发大范围灾难的危险性，有较大收容失效风险，严禁单一支部贸然展开行动，尝试收容时，必须复数支部倾力配合，不惜代价。
　　■■——■■■■■■■■■■■■■■■■■■■■，■■■■■■■■■■■■■■■■■■■■■，■■■■■■■■■■■■■■，■■■■■■■■■■■■」
　　“这里，是印刷错误吗？”
　　女孩有些疑惑地看向坐在对面沙发上的男人，为自己倒了一杯红茶的彼得抬起眼，轻轻地摇了摇头。
　　“机构内部，权限分为职能权限与保密权限，各自有五个等级，前者决定能做什么，后者决定能知道什么。当你看到这些黑色方块，这就意味着你的权限不够。不过这部分就等到正式入职时再向你解释吧。”
　　“五个等级？”
　　“权能等级以拉丁字母，由大至小排列为S、A、B、C、D。保密权限则是V至I，比如这些就是I级情报。其中，D级人员和B级人员你已经打倒过几个了，如果你真的加入机构，会先从C级人员做起——大部分机构的人员最初都是这个等级，当积累一定经验后很快就会成为B级人员，这不需要很久。”
　　“……是因为罗曼罗兰吗？”
　　拿着那几张印刷纸，女孩沉默了片刻。
　　她知道彼得伯爵在机构中有着不低的地位，因为对此他也没有掩藏。
　　这样的人何必在冬夜里来为一个才刚刚踏入世界另一面的菜鸟做入职的辅导呢？
　　乐观的想，可能是因为自己非常有潜力，得到了他的青睐，又或者说是单纯的运气好，但更现实的去考虑的话，答案只会有一个。
　　因为她的姓氏是罗曼罗兰。
　　瑟莱忒感觉到女孩的身体一时间有些僵硬，但它对罗曼罗兰，对现在的世界一无所知，所以，圣银的长剑不发一语。
　　“这是原因之一。”
　　彼得很坦诚。
　　“衔尾蛇机构——这是组织的别名——并不是与社会脱节的组织，维多利亚街就有不少店铺是机构的产业，我们从财政大臣那里拿着政策的补贴，经营暴利的行业，以此运营组织。与大家族的联合则会让我们彼此都更加强大。”
　　彼得抿了一口红茶，将目光放到了女孩大腿上那把圣银的长剑上。
　　“我很好奇，为什么以衔尾蛇为别称的组织，名字却是莫比乌斯。”
　　圣银的长剑这时开口了。
　　“虽然莫比乌斯和乌洛波罗斯因为一些模因和要素上的模糊和混淆时常被混为一谈，但它们本质上是不同的存在。”
　　“这是为了纪念机构的建立者、数学家、第一位发现了衔尾蛇的神秘学者，伟大的莫比乌斯，在他的努力下，机构才得以统合建立，所以我们以他的名字为名，以他画下的衔尾蛇符号为标志。”
　　彼得审视着剑身上古典的花纹，随口回答着。
　　“恕我冒味，这位长剑……”
　　“瑟莱忒，它的名字是瑟莱忒，嗯……一位女士。”
　　女孩连忙介绍着。
　　“……瑟莱忒女士，刚刚的骚乱中，您没有杀死任何人，是吗？即使在可以让我们两位B级遗物收容人员窒息而死的情况下，你依然留下了他们的生命。”
　　“这是持有者的意志。”
　　“那么，恕我冒味。”
　　放下茶杯，彼得严肃地看着长剑无暇的剑锋。
　　——和一把剑交谈时看剑锋应该算得上礼貌吧？
　　“作为一件遗物，你确实是被罗曼罗兰小姐完全控制着，是吗？”
　　“……我很好奇。”
　　第一次，面对一个问题，瑟莱忒没有以那竖琴般悦耳却冰冷的语调回答「肯定」或者「否定」。
　　它的剑身微微蜂鸣着，就像是在笑着一般。
　　“如果我回答‘是’，那么你们要如何判断，我没有说慌呢？”
　　“我们自然有我们的方法。”
　　“那么，答案是肯定的。我为轻蔑命运的三之钥，为祈愿逆反命定之身者带来福音的工具——而既然是工具，会被拿来做什么，就与工具的意志无关了。”
　　瑟莱忒说完，房间里安静了几分钟，然后，女孩看到彼得缓缓地点了点头，重新端起了茶杯。
　　她有些忐忑地看向彼得。
　　“瑟莱忒小姐……还是要被收容吗？”
　　“这是当然的，目前对瑟莱忒女士的评级依然是「危险」，在确信她不会造成危害之前，收容和研究是必要的，这也是为了避免再出现你这样的受害者。”
　　“我不觉得我是受害者……”
　　“不过，遗物的收容方式也有很多种。”
　　女孩还想争论些什么，但又立刻听到伯爵这样说着。
　　“许多遗物本身就持续不断地展现着它们超乎常理的力量，对于这样的遗物我们只能针对性的隔绝，藏匿在戒备森严的收容库中，有点遗物无法移动，我们就必须将其所在的区域隔绝开来，建立专门的收容所。但也有遗物在特定的人的手中不但不会造成危害，反而还会成为机构的助力，像这样的遗物，我们就会让它待在持有者的手中，当然，持有者也会加入莫比乌斯，为守护文明而努力。”
　　女孩眼睛一亮。
　　“——也就是说，只要我能加入机构，就可以由我来保管瑟莱忒小姐吗？！”
　　“能携带遗物，哪怕是危险级为安全的遗物，至少也要是B级人员。这是规定。所以，正式加入后请尽快适应身份，努力晋升，否则我们会很难办。”
　　女孩的脸上立刻绽放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是的！我会努力的！瑟莱忒小姐，太好了！”
　　乙太灯下，长剑以轻微地蜂鸣作为回应，映照着她的笑颜，她知道这样的退让必然有条件的，但她并不担心。
　　再怎么说她也是家族的继承人——虽然几个小时前她还将这视为自己不得不承受的负担。
　　那笑容让自认为已经见过足够多美丽女性的伯爵先生都为之一愣。
　　这是太适合这张美丽脸蛋的表情，彼得甚至忍不住想，如果是没有拔出这把长剑时的那位继承人露出这样的笑容，就会让人觉得太天真与幼稚吧。
　　现在的她和原本的他，到底哪一个才是这个做出翘掉成年礼的孩子真正的面孔呢？
　　“……”
　　一想到这里，彼得的表情忽然又古怪了起来。
　　“接下来……关于罗曼罗兰小姐加入机构这件事，还有最后与最大的一个问题……你要怎么向公爵大人解释呢？”
　　“……”
　　女孩的表情慢慢凝固。
　　她慢慢地低下了头，看到的是女孩的身体。
　　看起来是，实际上也是，没错。
　　她实现了梦寐以求的愿望，然而……
　　……要怎么向父母、姐妹们解释呢？
　　“无论如何，你必须回家一趟，接下来的所有事都要在见过你的父母之后才能决定。”
　　彼得看着完全呆住了的女孩，忍不住叹了口气。
　　接下来才是问题所在。
　　“明天早上我会亲自去向公爵大人解释，现在，罗曼罗兰小姐，请好好休息吧。”
　　说完，彼得起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门被关上了。
　　墙壁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凌晨，助眠的热牛奶已经喝光，身体和精神也极其疲惫，可女孩坐在沙发上，一点睡意也没有。
　　今晚，她注定要失眠了。


　　

　　

    





第10节 EP.9 走还是留，这是一个问题

　　座钟的指针指向3的刻度。
　　再过4个小时，太阳就该从地平线上升起，这有些疯狂的一夜将走到尽头，女孩要回到自己的家中，去面对她的家人。
　　这也是她偷偷溜出来之前，写在日记上的。
　　她最初就没打算就此离开家族，她是家族的继承人，因为家族的养育有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也因此背负着责任，即使这压得她曾经几乎要发疯。
　　在整洁的大床上滚来滚去，女孩介于想睡和睡不着之间的表情时而恐慌，时而放松，时而紧张，时而茫然。
　　“罗曼罗兰小姐，还在担心明天回家的事吗？”
　　“不可能不担心吧，昨晚从成人礼的宴会前溜出来时我还是男性，是罗曼罗兰公爵的继承人，但现在……”
　　对着放在床头柜上的长剑，女孩指了指自己。
　　“他们可能根本不会认我……”
　　瑟莱忒沉默了一会。
　　“在过去使用我改变了性别的人中，这是一个常见的麻烦。”
　　“……那些人是怎么解决的呢？”
　　女孩停止了滚动，满怀希望地看着圣银的长剑。
　　“……少部分人得到了家人理解，但大部分没有这么幸运。她们被家人断绝了关系，虽然有我的帮助，但也不是每一个人都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毕竟，违背自己天生的性别，在大多数人眼里都是异端和疯狂，这在过去也一样。”
　　瑟莱忒的声音就像竖琴一样悦耳，可它说出的却是冷酷的现实。
　　女孩沮丧地低下了头。
　　“如果父亲和母亲不认我，我会被逐出家族吧，以失踪的名义。那样的话，机构和家族联合的目的也会破灭，我就会失去他们最看重的一点，彼得先生的态度也可能改变，瑟莱忒小姐也许还是会被强制收容……”
　　“不排除这样的可能。”
　　“……明明实现了愿望却发现可能会无处可去，人生真是艰难呢。”
　　揉了揉自己的脸，女孩从床上爬了下来，在噼啪作响的壁炉前，她坐到椅子上，从桌面抽出一张白纸，拿起钢笔。
　　她在白纸的两边分别写上了「回家」和「逃跑」两个单词。接着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下面罗列条目。
　　首先是回家的选项。
　　很显然机构这边也倾向于将她送回去，也对，毕竟她在溜出来之前有在日记里写下彼得伯爵的名字的。
　　如果自己——罗曼罗兰家的继承人失踪，彼得伯爵和衔尾蛇机构会凭空多出一个巨大的麻烦，既然彼得伯爵说莫比乌斯机构并不像小说里的隐秘组织那样超然，那么他们必然倾向于少惹麻烦。
　　苦闷的笑容渐渐从脸上消失，女孩深吸了一口气，神情逐渐变得冷静。
　　好处和坏处一目了然，而这只取决于父母和家族的长辈是否承认自己还是罗曼罗兰家的一员。
　　如果承认，自己就还是家族的成员，还是贵族，至少生活方面是不用担心的，说不定会有一个新名字，新的身份，从此过上新的人生，呃……
　　写到这里，女孩看向沉默的瑟莱忒。
　　“那个，瑟莱忒小姐，要是我的父母逼我变回原来的性别，会怎么样……”
　　“只有强烈的欲求和渴望能够触发我所持有的改变性别的魔法。换言之，只要罗曼罗兰小姐您无论如何也不愿意，那么就没人能强迫您变回原来的样子。”
　　“这样啊……”
　　“但是过去，也有不少人逐渐意识到性别的改变并不如想象中美好，他们或她们承受了难以想象的压力，最后自己变回了原本的性别，这其中家族给予的压力是最大的。”
　　“……”
　　刚刚露出的放松表情立刻变得僵硬，看着这样的女孩，瑟莱忒只是平静地说着。
　　“没人能知道未来的自己会是怎样的想法。”
　　“……我可想象不到某一天我会想要变回男人，回到那辛苦，压抑，一切都被规划好的人生之中去……呃，如果被逼着要嫁人时可能会。但多亏了维多利亚女王和艾达·洛夫莱斯女士，现在女性至少自主婚姻的一部分……反而是作为继承人的男性几乎没有自己选择的余地，家族越是历史悠久就越……”
　　——罗曼罗兰家就属于这样的家族。
　　女孩沉默了。
　　她在「回家」的条目下又加了一行：
　　——可能会遭受难以想象的压力。
　　接着，她又嘀咕着：
　　“但是，至少玛丽姐和欧琳丝对我一直很好……对，她们会怎么看我呢，要是觉得我会很恶心的话……”
　　“这两位是罗曼罗兰小姐的家人吗？”
　　“嗯，姐姐玛丽、妹妹欧琳丝，说起来……我最早开始憧憬变成女孩子就是因为她们，在我像齿轮一样转动着预设好的刻度时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不用整天整天被灌输冷酷的权力学，不用和什么人交朋友，和什么人说话都要听长辈的……”
　　说着，女孩的脸渐渐地扭曲了。
　　“「喜怒哀乐不入于胸次，人间世事皆不可沉溺，为了最大的利益一切皆可牺牲」——去XX的！”
　　瑟莱忒可以感受到女孩是多么憎恶那压抑的，在她身上刻下深厚烙印的时光。
　　映照在圣银剑身上的美丽脸庞变得狰狞，无法遏制的憎恨与愤怒烧灼着她的肌肤，贝壳般的牙齿仿佛被逼迫到绝境的魔物，正狂乱地找寻着可以撕碎的喉咙。
　　那是将它从不知多么久远的沉睡中唤醒的愿望。
　　是她想要摆脱命定性别的原动力。
　　也是她明明已经成年，却在实现愿望后仿佛像个孩子似的第一因。
　　渐渐地，女孩平静了下来。
　　“当然，这一切都基于家族还愿意接纳我……”
　　如果不愿意，她毫无疑问会失去罗曼罗兰这个姓氏带来的一切好处和便利。
　　到那时，她的去处可能就只有莫比乌斯机构。
　　但可以预见彼得伯爵的态度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更多的……她并不了解，也就无从推断。
　　嗯，说不定还有放弃瑟莱忒，远离神秘的世界，受机构监控，从此过上平凡人生活的选择……不，自己再怎么说也是个政治筹码，机构不会放任自己的。
　　但这种忘恩负义的行为，女孩才不要做。
　　女孩将笔尖放到了「逃跑」这一条。
　　但马上她的动作又顿住了，女孩低下头看着自己娇小的身体，陷入了沉思。
　　“先不说逃不逃得出去……就算逃出去了我又能做什么呢？”
　　“没有身份卡，只能住黑旅馆，搭不了城际列车，找不到工作，出境只能靠偷渡，但我并没有这方面的人脉。”
　　“身上没有现金，账户里的钱非本人去提银行会通知家族。”
　　“就算有愿意提供工作的好心人吧。我带着瑟莱忒小姐逃跑，莫比乌斯机构肯定不会没有行动。我对神秘学的世界还一无所知。而且他们和王国权力关系很深，说不定都不需要用神秘学的力量……除非瑟莱忒小姐能帮我伪造能骗过分析机的身份卡，说不定我能逃到别的城市……”
　　“分析机是什么？”
　　“……”
　　女孩和圣银的长剑对视了很久，彼此无言。
　　几分钟后，女孩揉着额头，将那张大部分区域还是一片雪白的纸张扔进了壁炉。
　　“看来您已经做好选择了。”
　　“如果没得选也算是一种选择的话。而且……”
　　“而且？”
　　“我至少要知道，玛丽姐和欧琳丝会怎么看我……就算我已经做到最好也只会不断要求我做得更好的父母也就算了，我的姐妹们，我至少要知道她们会怎样看待现在的我。”
　　纸张在火焰中焦黑，变成一片片碎裂的黑色雪花，女孩抱着膝盖，无言地凝视着那跳动的明亮火光。
　　“不然，就算是逃掉了，我也会一辈子深陷噩梦吧。”
　　女孩抱着长剑，自言自语地嘀咕着。
　　距离冬前月17日的黎明，还有数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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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EP.10 黎明时分

　　冬前月，17日。
　　罗曼罗兰家族的女仆们从彻夜的辛劳中解放，三三两两回到宅邸的别馆，准备在温暖的太阳升起前，好好地补一觉。
　　她们小声地讨论着昨天盛大宴会，讨论着理应出现在宴会场上，却彻夜未归的宴会主角。
　　服侍家族多年的老女仆们有些担心那位她们看着长大的善良孩子，年轻的女仆则叽叽喳喳地谈论着不久前驶入的马车。
　　“那位女士真奇怪，穿着一套大了的男装，还在别着一把古典的长剑。难道是出门前忘了梳头吗？头发乱糟糟的，一点也不淑女。”
　　“但她真漂亮，诶，你们说，那位老绅士会不会是来提起婚事的……”
　　“怎么会！你们看到她那尖尖的可爱耳朵了吗？说不定罗曼罗兰家又要多出一位美丽的女士……”
　　“不会吧，但是，很有可能唉！是哪位大人的……”
　　年轻的女仆们总有聊不完的贵族韵事，而这个时候，她们口中的主角正在罗曼罗兰公爵的书房之中，如坐针毡。
　　恐怕脑洞最大的女仆也无法想象，彻夜未归的未来的罗曼罗兰公爵和马车上走下来，疑似是某位私生女的美丽小姐就是同一人。
　　而她现在就在书房的沙发上，坐立难安。
　　“咳咳。”
　　彼得咳嗽了两声，打破了书房里令人坐立不安的寂静。
　　“就如我所说，尊敬的罗曼罗兰公爵大人，莱斯特夫人，这位美丽的小姐，就是你们的孩子。”
　　在路上，他在想过很多说出这件事的方式，但最终也没有找到一个委婉的方式。
　　因为某些原因，我们弄丢了你们的继承人——哦不，其实不但没有弄丢，她还更漂亮了？再过两年一定能成为罗曼王国所有男性的梦中情人？
　　他寻思这话刚说出来，从不以好脾气著称的罗曼罗兰公爵就要送客了。
　　嗯，也可能直接喊卫兵，毕竟家族最重要的继承人现在还不知所踪——可实际上，这位继承人又已经坐在他们的面前，正在父母那凌厉的目光下冷汗直冒。
　　这都是什么事呀！
　　彼得在心里叹息着。
　　比起他，被父母凝视着的少女更加紧张，她挺直了背脊，可又不自觉地躲避着仿佛能把她心底的一切都看穿的目光。
　　长久的凝视中，公爵夫人的目光从严厉变成难以置信，又变成了荒谬的确信。
　　贵妇人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孩不安地攥住的大拇指，最终，用一种冰冷的表情看向了彼得伯爵。
　　“我希望听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诶？”
　　女孩一呆。公爵夫人没好气地收拢了折扇，狠狠地在她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诶什么诶？你父亲总是告诫你越是紧张就越是要抬头挺胸，直视对方，听了十年也只听进去前半句的笨蛋估计不会有第二个了，还有一紧张就把大拇指握起来的习惯！坐姿！——抬起头来！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
　　即使看上去完全变了一个人，一些长年养成的习惯也没有那么容易改变。
　　“是、是！”
　　因为母亲严厉的呵斥，女孩结巴了起来，一句话断断续续的，怎么都说不完。这样的表现，让两人更加确信这就是自己那个不成器的笨儿子了。
　　公爵摇了摇头，荒谬感占据了这位位高权重的男人的脑海，他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再看向陪笑的伯爵的时候，目光又忍不住变得锐利与阴冷。
　　“具体的解释之后再听，现在，我想知道，我的儿子，他还能变回来吗？”
　　“答案是否定的。”
　　另一个声音在书房里响了起来。
　　女孩放在桌上的长剑，轻微地蜂鸣着。
　　“罗曼罗兰小姐因为强烈地想要变成女性的愿望而唤醒了我，而她没有任何想要变回男性的诉求。只有自发的、发自内心深处的愿望可以激发我的力量，因此，没有这种愿望的她，是无法变回男性的。”
　　看着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的公爵阁下和呆滞的公爵夫人，彼得感觉自己的头更痛了。
　　“尊敬的公爵阁下，夫人，我相信我可以为你们解释这一切。”
　　“一晚过后，我的儿子变成了女孩，而一把剑在我的面前说话，告诉我我唯一的儿子根本不想当男人……我怀疑是不是真的可以得到一个合适的解释，纳姆斯伯爵。”
　　“以家族的纹章起誓，我会好好解释这一切的，公爵阁下。”
　　“……好吧，就让我听听看，至于你……”
　　用力地揉了揉额角，罗曼罗兰公爵忽然感觉自己无比的疲惫。
　　彼得的意思很清楚了，接下来要谈的不仅仅是昨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的继承者变成了女孩，还有某些关于整个家族，关于某些他不清楚的事……
　　他挥了挥手，示意女孩先离开。
　　“你的事，就等之后在说吧。”
　　“……不，亲爱的，不用等之后了，有些问题，还是现在就问清楚比较好。”
　　但莱斯特夫人开口了。
　　贵妇人打断丈夫的话，用那双和女孩几乎一模一样的蓝色眼眸，深深地注视着自己的孩子。
　　彼得识趣地起身离开，暂时将书房的空间留给了她们。
　　等到他离开，女孩的母亲才凝视着她，认真地质问着。
　　“这把剑……说的是真的吗？我的孩子，你……不想变回原来的样子？”
　　那严厉的目光让女孩忍不住缩起了脖子，但这也只是一瞬间，她咬住嘴唇，执拗地看着母亲的眼睛，点了点头。
　　如果现在还不表明自己的愿望，还要等什么时候呢？
　　贵妇人看着她倔强的目光，忽然微微地叹了口气。
　　“今后，你想要以女人的身份活下去吗？”
　　女孩用力地点了点头。
　　“不会后悔吗？”
　　“不。”
　　“遇到身为女人的辛苦时，不会又嚷嚷着要做回男人吗？”
　　“绝不。”
　　“……”
　　“……”
　　又是漫长的对视。
　　在女孩的紧张几乎要压垮她最后的勇气的时候，美丽的女性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站了起来，伸手帮她梳理好了乱糟糟的头发。
　　“为自己取个新名字吧。”
　　“……诶？”
　　惊讶于母亲居然这么轻易地接受了自己变成女孩的现实，在那一瞬间，女孩尖尖的耳朵抖动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怎么，难道你想顶着一个男人的名字度过女人的人生吗？”
　　“没、没有，母亲大人，您、您同意……”
　　这比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女孩还庞大的，得偿所愿的喜悦感让女孩有些眩晕。
　　“不然还能怎样呢？”
　　为她梳理完发丝，莱斯特夫人用力地将自己的孩子拥入怀中。
　　这个傻孩子一定不知道在看到留下的日记后，作为父母的她们是多么的担心与惊恐。
　　“看了你的日记，我整晚都没能睡着，害怕你受到什么邪教的蛊惑，害怕着一觉醒来，从报纸上看到你在哪里自杀的可怕消息。”
　　“因为我是罗曼罗兰家族的继承人……”
　　“在成为继承人前，你是我们的孩子。”
　　女孩的母亲一字一顿地说着。
　　“但是，你知道的，对自己的孩子说‘我爱你’，对贵族来说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早知道你这样希望着当个女孩，一开始把你生成女孩就好了，这些年来，你也就不会那样辛苦。”
　　目光闪烁不定的公爵像是衰老了好几年一样，他在彼得伯爵面前的威严和气势都消失了，看着女孩，他的表情不断的改变。
　　许久，他才疲倦地叹了口气，默默地开口，就像衰老了好多。
　　“……为自己取个新名字吧。”
　　说完，他点燃了烟斗，一言不发地抽着。
　　女孩这才看到母亲脸上用面霜掩盖的黑眼圈，看到父亲脸上黯淡疲惫的神色，这些因为紧张而被她忽视掉的所有映入了她的眼中，让少女忽然觉得鼻子有点发酸。
　　她张了张口
　　“我已经，想好了。”
　　书房的窗外，第一缕灿烂的晨光，照亮了书桌上圣银的长剑，也照亮了女孩的面庞。
　　黎明到来了。
　　崭新的一天就此降临。
　　女孩小声地说出了一个名字。
　　那是她很久以前就憧憬的名字，大海与沙滩赠予的的珍贵礼物。
　　玛格莉塔（margarita）。
　　美丽的珍珠。


　　
　　注1：margarita——拉丁语中的「珍珠」。直接音译可能玛格瑞塔更标准，但我更喜欢玛格莉塔的读法
　　

    





第12节 EP.11 说到变成女孩后要做的第一件事……

　　这是一间很有文学少女气质的房间。
　　浅色的地毯，浅色的墙壁，就连塞满了一整面墙的书架也不是贵族家庭中常见的那种，而是用颜色鲜亮的枫木打造而成.
　　在书架上花花绿绿的书脊光明正大的塞满了每一个格子，那些都是小说题材涵盖历史，恐怖，爱情，冒险，侦探，怪盗……以前偶尔来房间找自己的妹妹欧琳丝的时候，玛格莉塔总是羡慕她可以把这些书堂而皇之地摆在书架上，想看就随手抽出一本，但现在，她想着。
　　“我也可以看想看的书，不用煞费苦心地那那些艰深的法律学，历史书的封皮把它们藏起来了吧。”
　　“您之前的生活真的很压抑，玛格莉塔小姐。”
　　“是啊，学习、学习、社交、社交，没有个人时间，也没有留给爱好的余地，要不是瑟莱忒小姐，我现在也一定，还会回到那样的生活中去吧。”
　　玛格莉塔坐在软绵绵的沙发上，把瑟莱忒放在了玻璃的桌面上，和它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不用再压抑自己，不用再勉强自己，现在，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整个世界好像都在黎明的晨光中焕然一新，除了满满的幸福之外，一切都像在对自己微笑。
　　“您的父母非常爱您。”
　　“直到刚刚我才体会到。以前她们总是板着脸对我提出一条又一条严厉的要求，做不好会被冷漠的目光看着，即使做好了也被当作是理所当然，然后被要求做得更好……我都记不得上一次被母亲抱在怀里是什么时候了。以前我总觉得他们把什么都给了我，除了他们的爱，还有我的人生。”
　　玛格莉塔靠在躺椅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
　　“但现在我知道，其实不是这样……如果不是因为遇上瑟莱忒小姐，也许我一辈子也不会知道。”
　　“大家族的苦衷无论哪个时代相差都不大。”
　　圣银的长剑在桌面上轻轻颤动着，玛格莉塔靠在软和的沙发里，享受着拉开雪白的窗帘后，从落地窗透入的温暖阳光。
　　这里是宅邸三层阳光最好的区域，她的妹妹，欧琳丝的房间。离开书房后，玛格莉塔的母亲让她先来这里。
　　既然她决定要以女性的身份继续接下来的人生，那么之前的那个「他」就应该要消失了，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将有一个全新的身份和人生，与过去的许多联系，也该断掉了，并且重新建立起新的。
　　不过，在经过自己的房间时，玛格莉塔还是不自觉地推开门走了进去，最后环视了一次陪伴自己度过十余年时光的房间，并将自己的日记本拿了出来。
　　简短地写下了最后的日记，她将日记本合拢，她欠自己的妹妹一个感谢——她的母亲是这样说的，但等了好久，玛格莉塔也没有等到妹妹回房间。
　　“……说起来，我都不知道我到底变成什么样了呢。”
　　这时，女孩注意到了房间里那面巨大的落地镜。
　　到现在，她都还没有仔细去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呃，昨晚也完全没有洗澡，幸好是冬天，不然要是变成女孩最初的样子就是脏兮兮的，那她可受不了。
　　长长的金发垂到脚踝，面部的轮廓当然是已经完全改变了，镜中的自己有着比天空更高远澄澈的苍蓝瞳孔，小而挺翘的鼻尖下是莹润得像是草莓布丁的嘴唇，牛奶一样洁白娇嫩的肌肤上，一颗泪痣点缀在在左眼的下方，又让这无暇的美貌中多出一点大人的成熟。
　　呜哇，不妙。
　　少女感觉心脏在胸膛之中砰砰直跳，一切都如同她想象中最完美的自己，完美的面容，纤细的四肢，那么……这件衣服之下，又会是怎样？
　　“您可以趁现在确认一下自己的身体是否与想象中的有偏差，嗯虽然一般不太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这个房间带有独立的浴室……”
　　瑟莱忒在玻璃的桌面上震动了一下，它的话还没有说完，镜中的少女已经冒出了蚊香眼，用一副赞同的表情开始解开纽扣。
　　“是、是呢，不确认一下可不行……”
　　看上去只听进去了前半句的样子。
　　仔细想想，在过去，通过它实现了愿望的人在性别改变之后，有超过一半的人也做出过这样的举止。
　　也是正常现象，毕竟她还年轻，又压抑得太久，突然得到解放一时失去理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瑟莱忒这么想着的时候，玛格莉塔已经飞快地把衣服和长裤扔到了沙发上，纯洁无暇的奢丽身姿倒映在镜中又映入她的眼里。
　　女孩的眼里已经看不到理智的存在，除了她自己，镜子里映出的房间、圣银的长剑，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两个同样美丽的少女，好像都从她的视野之中消失了……
　　……嗯？
　　正在镜子前摆出许多以前的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摆出来的姿势的可爱女孩，整个人都僵住了，迷散的视野重新聚焦，她僵硬地扭过脖子，让那天鹅般优美的脖颈仿佛发出了锈住的咔咔声。
　　然后，她与两双湛蓝的眼睛对视了。
　　问：这两位美丽的女士是谁？
　　就像有一个声音自遥远的天际传来，不带丝毫的感情。
　　答：自己亲爱的玛丽姐姐和妹妹欧琳丝。
　　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答：欧琳丝的房间。
　　问：你现在的情况？
　　格洛莉塔僵硬地低下头，看到了光溜溜的自己。
　　“……”
　　“……”
　　沉默的空气弥漫在了房间中，过了几分钟，身材高挑，在肩膀上披着白狐皮草的女士转头看向身边矮上不少，穿着白色洋服的少女。
　　“如果真的是他变成了女孩子，在等我们等得无聊的时候，就会在镜子前打量自己，如果变成女孩子的样子还和一直以来的梦想相同，说不定还会忘记这里并不是自己的房间，得意忘形的脱掉身上的男装……看，就和我说的一样吧？”
　　“啊啊，就和玛丽姐说的一样……”
　　欧琳丝冷漠地看着今天才有了玛格莉塔这个新名字的自己新的姐姐，语气冷漠的好像在看什么应该被清扫出去的垃圾。
　　这个时候，玛格莉塔的脑海里只闪过一个念头。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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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EP.12 束腰、鲸骨裙与高跟鞋「上」

　　其实从与苏醒后的玛格莉塔——如今有了这样名字的女孩交谈的第一时间起，瑟莱忒就觉得，她的接受能力真的是很强。
　　就算是自己长久的愿望得到了实现，普通人还是不那么容易接受自己那被命定的，不因自我意志而改变的身体从此彻底改变。
　　本来它还只是觉得这只是如今拥有了「珍珠」这美丽名字的女孩比较特别，但在见过她的父母和姐妹后，瑟莱忒觉得，这种接受能力或许来自血缘的遗传。
　　现在，玛格莉塔正土下座着，玛丽和欧琳丝坐在床上，一左一右地翘着腿。
　　来自上方的冰冷目光让女孩冷汗直冒，但她又不敢抬起头，害怕看到两双嫌恶的目光。
　　从父母那里得到了认同让玛格莉塔产生了「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的错觉，而直到现在她才忽地意识到，即使得到了父母的认同，自己的人际关系也将迎来一个巨大的转变。
　　朋友、同学、那些俱乐部的同好，这些将随着原本身份的消失而一同消失，而即使不想得那么远，就在当下，这里，她就要面临自己另两位家人的目光。
　　玛丽·罗曼罗兰，大自己四岁的姐姐，罗曼罗兰家优雅的黑天鹅，巴贝奇自然大学建立一百年来唯一一位数学、医学双学位的女博士。在自己这个年龄，她已经参与到家族的日常工作中来，十岁以后，甚至自己和妹妹每月的零花钱也都是由她在管理，是家族里许多老人都遗憾地感叹为什么不是男性的天才。
　　欧琳丝·罗曼罗兰，比自己小一岁，却已享誉罗曼城的艺术新星，她是作家、是画家，是芭蕾舞者，每年情人节收到的巧克力可以填饱罗曼城所有乞丐的肚子，是罗曼罗兰家美丽的蔷薇花。
　　对于她们闪耀的名声而言，过去的自己简直就是一团怎么也擦拭不掉的尘埃，人们提到她们时总会有意无意的提起那个“没什么才能”“平庸的继承人”，所以，玛格莉塔在她们面前总是抬不起头来。
　　现在，她们会用什么样的目光来看待自己……
　　玛格莉塔心乱如麻地想着这些念头。
　　“为什么突然土下座？”
　　玛丽那和母亲很像的嗓音忽然响了起来。
　　“那、那是……对、对不起！”
　　“为什么对不起呢？在欧琳丝的房间脱得光溜溜的在镜子面前摆一堆奇怪的姿势？还是为昨晚彻夜未归，让欧琳丝不得不扮成你替你参加了整场成人宴？”
　　“都、都有……诶？”
　　听到意料之外的事让玛格莉塔猛地抬起了脸，看向自己的妹妹。
　　昨晚的成人宴会，是欧琳丝假扮自己参加的？
　　“……你该不会认为你不见了，宴会就干脆停办，邀请来的宾客什么也不吃什么也不喝就各自回家吧？”
　　坐在右边的少女哼了一声，那双蓝宝石一样晶莹的眼睛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不、那个……”
　　“你以为你偷偷摸摸去进行你的大冒险时是谁要堆着笑和上百个客人打招呼？是谁不得不在舞池里跳舞跳到脚抽筋？又是谁陪着你那群粗鲁的朋友被灌了好几瓶酒现在脑袋还在痛？！”
　　欧琳丝咬牙切齿地说着，她看着玛格莉塔茫然的双眼，湛蓝的瞳孔中忽然漫起某种女孩难以理解的恼怒，她站了起来，走到自己的衣柜前，将一个粉色的东西拿了出来。
　　“既然你想变成女孩，那就变成女孩好了！站起来，把这个穿上！”
　　“诶？诶诶？”
　　玛格莉塔一头雾水地看着突然生起气来的欧琳丝，但当她看到那件束腰时，女孩更加混乱了。
　　“这、这个难道是……”
　　“啊，这个啊，所有女人又爱又恨的小恶魔，乔……现在该叫你玛格莉塔了。”
　　玛丽把手中装饰了绒毛的折扇打开，轻笑地掩住了嘴。
　　“我记得你藏了一衣柜的女装，但从来没有勇气穿上，现在可以光明正大的穿女装了，怎么反而一副吓到的样子。”
　　“——为、为什么玛丽姐会知道？！”
　　玛格莉塔的身体完全僵硬了。
　　她藏在衣柜隔层里的女装是他最大的秘密，每次他都瞒着所有人偷偷摸摸的去买的，而且也从来没有穿过！
　　不应该会被发现啊！
　　“噢，我愚蠢的弟弟……啊，不，现在应该说是妹妹了。”
　　在家族中有着独一无二黑色瞳孔的少女弯下腰，伸手怜爱地揉了揉女孩那像丝绸一般柔顺的发丝。
　　“想想看，那些勾起你购买欲望的时装杂志是被什么人放在什么地方的？为什么你含糊的以‘要和朋友外出聚会’为由向我要零花钱时我总是什么也不问的给你？那些口风很严的店铺，你又是从哪里听说的？”
　　说着说着，玛丽也忍不住叹了口气，看着完全呆滞住的女孩。
　　“我和母亲都知道你作为继承人所受的压力，所以把你对神秘学的沉迷和对女装的喜好当作是发泄压力的途径，一直纵容着……但我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变成了女孩……”
　　说着，罗曼罗兰的黑天鹅看着桌面上沉默不语的长剑。
　　“虽说现在我的心情也很复杂，但作为她的姐姐，瑟莱忒女士，我还是要感谢你实现了我这个笨妹妹的愿望。”
　　“让被命定之身困扰的人拥有选择的权力，这是我诞生的使命。”
　　瑟莱忒轻轻震动了一下，礼貌地回应着。
　　“既然你喜欢女装，以后就可以穿个够了，但不要以为这些漂亮的衣服穿起来会很好受！”
　　“哇、欧、欧琳丝，等、等一下——”
　　“才不等！”
　　拿着束腰的欧琳丝已经走回床边，把脑子里回响着「早就被发现」而呆滞着的女孩拉了起来，不由分说地按到了床上。
　　“咕，好、好难受……”
　　“哈？这才刚刚开始呢，你不是很坚定的对母亲说不管怎样都要做女人吗？这种程度就受不了了？”
　　“等、欧、欧琳丝，我道歉，我道歉！不要再用力了——咕！”
　　“用力！收紧！呼气！这还差得远呢！”
　　“要死了，真的要死了！玛丽姐，救……命……”
　　“哎呀哎呀……”
　　合拢了折扇，穿着黑色洋服的少女似笑非笑地看着被按在床上，因为痛苦不断挣扎地女孩。
　　“可爱的玛格莉塔，当女人可也是非常辛苦的呢，关于这一点。”
　　“就让姐姐们好好教给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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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EP.13 束腰、鲸骨裙与高跟鞋「下」

　　玛格莉塔虚弱地躺在床上，金丝般的刘海被一层薄薄的汗水打湿，黏在脸颊上，那双苍穹般美丽的瞳孔空洞地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脸颊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短促地呼吸着。
　　藏在墙壁和地板中供暖的蒸汽管让房间即使在冬日里也温暖得像是春日，女孩枕在姐姐的大腿上，花苞似的小小胸部每一次的起伏，都让被粉红的束腰勒得不盈一握的腰肢微微的颤抖着。
　　“肋骨……要断了……没法……呼吸……”
　　束腰，这沙漏似的贴身衣物让贵族的小姐和夫人们爱它收拢的美丽腰肢，又恨它让她们变得弱不禁风，稍微受到惊吓就会喘不过气而昏阙。
　　“这还没完呢，作为一个合格的淑女，就算再朴素至少也要穿上束腰，鲸骨裙撑和高跟鞋，要懂得化妆，欣赏歌剧和音乐，至少在某一个艺术领域有所造诣。”
　　欧琳丝冷哼了一声，从另外的衣柜里拿出了一个由淡黄色鲸骨编成的裙架，接着女孩又从抓起玛格莉塔的脚看了看，鞋柜里拿出了一双尺码相近的高跟鞋。
　　束腰、裙撑、高跟鞋。
　　上至公主，下到女仆，自从发明了差分机的森海王国宫廷中兴起这样的时尚，这一潮流就随着新式的铁甲舰，飞空艇和更新式的分析机的传播，成为了法兰索丝大陆每一位体面女性出行时不可或缺的搭配。
　　诗人们甚至用“少女的心”来比喻这些，将其视为少女们变幻莫测的内心。
　　“可是……你们不都……没有穿吗……”
　　“因为现在是私下场合，正式场合，我们依然要穿好这些才算体面。”
　　“现在不是正式场合……”
　　玛格莉塔感觉自己无法呼吸，腹部已经完全被拘束住，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脱掉这该死的束腰，永远永远不要再看到它。
　　“但你总要走进正式场合的，尤其是贵族女孩在社交界第一次露面，不经过训练，难道你能穿着这玩意，裙撑和高跟鞋走过王后与陛下的面前，然后挺过几个小时的舞会吗？现在，你的身份是父亲的私生女，按照惯例，要等舞会后，才作为罗曼罗兰家的女性正式被家族接纳。如果初次亮相就让父亲和家族丢脸，相信我，对一个女人，这个世界更加残忍。”
　　玛丽把女孩扶了起来。
　　看着她畏畏缩缩地把赤裸的双足踩进那目测能把她拔高十厘米、装饰了黄金和珍珠的高跟鞋中，又被欧琳丝套上鲸骨的裙撑——这个至少没有想象中重，她自嘲地想着。
　　“之后我们会好好教导你一个淑女应该知道的事，应该掌握的技能：说话的方式、礼仪、化妆、形体，你最好做好接下来几周的时间脑袋上都顶着装满水的碟子，并且穿着钢铁裙撑的觉悟……如果做不到，趁早变回去。”
　　就像看穿了玛格莉塔这小小的侥幸，欧琳丝毫不客气地话让她整个人都耷拉了下来。
　　但她最后的一句话让女孩抬起了头。
　　那双蔚蓝的瞳孔中似乎有某种毫不动摇的辉煌芒光，被那样的光注视着，欧琳丝藏在头发里的尖耳朵抖了抖，忍不住移开了目光。
　　“作为人，诞生于家庭，生活于社会中，总有要回应的期望，总有应背负的责任和该尽的义务，这与是男人或是女人无关。以前我对你说过这样的话——「担负起责任来」，现在，我将这句话再说一遍，玛格莉塔。”
　　玛丽将手放在的双腿上，总是轻笑着的面容在这时变得严肃。
　　“担负起责任来，玛格莉塔，因为这是你自己，而不是其他任何人为你做出的选择。”
　　“……嗯。”
　　“那么，现在走走看吧，要说的话……对。”
　　少女的脸上浮现出了溺爱的笑容。
　　“这是你成为玛格莉塔正式的一步——”
　　女孩愣了一下，然后，她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个笑容。
　　“嗯！”
　　明媚的阳光从落地窗外洒进来，照亮了沉默不语的圣银长剑，它不由得想起自己看过的类似的千百次迈步，宛如破茧成蝶后，那美丽羽翼的第一次挥舞。
　　这就像一个仪式，有人紧张，有人雀跃，也有人沉默不语地踏步后热泪盈眶，它已经看过很多很多次，而每一次再看到这样的一幕，看着玛格莉塔慎重地，慎重地迈出了自己的第一步，瑟莱忒也感觉到自己冰冷的剑身在微微颤抖。
　　然后……
　　“呜啊！”
　　她低低地惊呼了一声，扑倒在了床上。
　　“……”
　　“……”
　　“第一步会摔跤也是常事，玛格莉塔小姐。”
　　瑟莱忒不无意外地评价着。
　　但玛格莉塔整个人都趴在了柔软的棉被上，一动不动。
　　“……昏过去了吗？”
　　“嗯，昏过去了，因为欧琳丝你故意选了小号的束腰，还束得那么紧，还故意拿特别高的高跟鞋。嗯，虽然这次可以当作是对昨天晚上让你辛苦一整晚的报复，但在接下来的训练时可不能这么坏心眼哦。”
　　“谁管她啦，那个白痴！”
　　欧琳丝坐到了自己的床上，这个时候，她才真正地露出了愤怒的神情。
　　“我辛苦地化妆，变声，穿着不习惯的衣服，在宴会上招待着一个又一个的客人，努力地给他们都留下好印象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个蠢蛋！白痴！傻瓜！居然……”
　　抱着自己最心爱的枕头，欧琳丝咬牙切齿地盯着玛格莉塔，她抬起手又放下，但最后，还是没能把这个手工缝制的枕头砸在它的制作者的后脑勺上。
　　“居然真的变成女孩子了……”
　　“欧琳丝……”
　　放下折扇，玛丽把自己的妹妹抱到了怀里，抚摸着她长长的金发。
　　“往好处想，这样不就不用担心被指责为O伦了吗？”
　　“对于贵族乱O才不是问题啦，我和玛丽姐又不一样，对蕾丝没有任何兴趣！”
　　与叛经离道的黑天鹅不同，从小就默默仰慕着的人变成和自己一样的女孩，对于罗曼罗兰美丽的蔷薇花而言打击真的是非常大。
　　“哎呀哎呀，这么说可真打击人呢，我可还是纯洁的女人哦。”
　　“……大学时把仰慕自己的学妹、关照自己的女教授和关系很好的女同学都弄到床上去的女人到底为什么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说自己纯洁啊……”
　　虽然这么说着，但欧琳丝还是接受了姐姐的拥抱，蜷缩在她的怀里，不让眼中的水雾凝聚成温热的露珠。
　　“只是朋友间稍微亲昵的交往。贵族里有一句话不是吗，只要第一夜会流出鲜红的血，那就毫无疑问是纯洁的，往好处想，欧琳丝，这样我们姐妹就算一直在一起也最多只会被闲话说嫁不出去而已嘛。”
　　玛丽轻声地安抚着自己的妹妹，幽幽地说着。
　　“虽然我认为不该在这个时候打扰姐妹间的悄悄话。”
　　但这个时候，瑟莱忒不得不开口了。
　　“如果两位再不将玛格莉塔小姐的束腰松开，翻过身来，她就要因为窒息而死了……”
　　“……”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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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EP.14 淑女养成计划

　　罗曼罗兰家多了一位美丽的小姐——
　　冬前月20日，在罗曼城贵族的沙龙与下午茶会中，这样的消息流传了出来。
　　消息的源头是拜访公爵的一些客人。
　　他们在宅邸的长廊和花园中看到一位从未见过的美丽女孩头上顶着装满了水的高脚杯，在拿着尺板的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与蔷薇花的看顾下进行着形体与走姿的训练。
　　敏锐的贵族们很快注意到了他们看到的这一幕有着怎样的含义。
　　他们都是在拜访时，仅由公爵本人或是公爵夫人的引导“不经意”看到这些的，当他们询问那位小姐是谁时，威严的公爵阁下少有的面色窘迫，而公爵夫人会露出一个有些危险的笑容。
　　一个私生女——这没什么奇怪的，但在罗曼罗兰公爵的身上却有点奇怪，这位王国重臣此前从来都没有传出过绯闻，他与公爵夫人的爱情一直是罗曼城吟游诗人口中的佳话。
　　于是人们议论着，就算是专一古板的公爵阁下，骨子里仍有着贵族那一贯的浪漫啊。
　　结果就是，罗曼罗兰公爵莫名其妙地收到了许多热情洋溢的求爱信，一些属下和同僚和他相处时也不那么正经了。
　　这让他血压有点飙高，但是，他很快又哭笑不得的发现，自己专一的声名是没了，但莫名其妙的得到了更多贵族的好感……
　　更睿智的贵族们则从女仆和客人的描述中得到了更重要的讯息。
　　需要进行贵族女性的礼仪课程，说明这位小姐在此之前的身份并不是贵族。
　　由罗曼罗兰家的两位千金大小姐负责教导而不是专门的礼仪教师，这显然是在培养她们之间的感情。
　　据说她现在都还没有自己的房间，都是在两位大小姐的房间里寄住，但罗曼罗兰宅邸又在动工，好像要开辟一个新的房间。
　　她还跟随欧琳丝学习芭蕾舞，玛丽亲自为她去采购衣物。
　　这可不是对待私生女的态度，最重要的是，没人知道她的母亲是谁，听说公爵夫人隔三岔五也会亲自给她上课，显然是默许了这个私生女的存在，看这架势，很有可能要正式将她纳入家族中，成为罗曼罗兰的一员。
　　她的名字是玛格莉塔。
　　没过几天，罗曼城的贵族沙龙，下午茶会，乃至街头巷尾都在讨论着这个出现时机非常敏感——就在罗曼罗兰公爵唯一的儿子度过成年礼后——出现，还被罗曼罗兰家有意介绍出来的私生女，连这位未来的罗曼罗兰公爵要离开罗曼城前往王国边界的城市锻炼的新闻都被淹没了。
　　有人甚至猜测这位私生女是公爵为儿子准备的新娘。
　　考虑到现在两位大小姐的成就，她们未必愿意屈身于平庸的兄弟，再加上公爵自己就是老公爵与同胞姐姐的爱的结晶这个家族传统……
　　这个可以有！
　　无数诗人和剧作家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燃烧，钢笔与墨水齐飞，羽毛笔和羊皮纸共舞，短短一周，数十首主角为“珍珠小姐”的诗歌和好几幕戏剧又重新成为了罗曼城最火热的话题。
　　但这一切，玛格莉塔都浑然不知。
　　还未在社交场正式亮相就已经被冠以「罗曼罗兰家的美丽珍珠」外号的女孩，这段时间就如同珍珠一样经历着温柔却残酷的磨砺。
　　从微笑的方法到说话的腔调，从走路时双腿的幅度到双手的位置。
　　女孩以为自己已经是「玛格莉塔」，但看起来她还只是贝壳中的一粒沙，她以为自己以前的礼仪学习能让自己不那么辛苦，却发现纠正自己习惯的过程更加痛苦。
　　“头再抬高一点！”
　　“杯里的水一点也不能洒出来，但是要走快一些！”
　　“说话的腔调还是能听出男性的习惯，这样会被当作男人婆的，好好纠正过来！”
　　玛丽和欧琳丝的眼睛就像鹰隼，任何一个她自己都注意不到的问题都会被她们指出，然后长长的木尺就会落在她的屁股或者手心上。
　　当然，最痛苦的还是束腰、高跟鞋和裙撑都穿上身后的舞蹈练习，一周过去了，玛格莉塔还是没法跳完一支舞，到了中途，她就会因为呼吸不畅和体力不支无法继续。
　　“没有体力可不行啊，看起来体能锻炼也是必要的。”
　　于是，玛格莉塔的日程表上又增加了芭蕾舞和剑术锻炼——前者能让体态优美，气质高贵，后者能有效的提高体力。
　　从早到晚，连一点休息的时间也没有。
　　就连用餐也变成了女性用餐礼仪的课堂，不同餐具的握法，享用食物的顺序，光是面对不同的人要采取不同坐姿这点就让她的屁股挨了不少的板子。
　　下午茶的时间变成了茶叶和点心的品鉴和话术、交谈的课程。
　　到了夜晚睡觉前则是酒的品鉴。
　　每天要记的知识，轶闻就像山一样多，几乎要塞爆女孩的小脑瓜。
　　不过，这些环节反而是她一天最轻松的时候了，只要带着听故事的心情，享用香茶，点心，还有美酒，那些需要背下来的东西，自然有可靠的伙伴帮助她。
　　圣银的长剑对这一切都极其感兴趣。
　　“结果每天还是十分辛苦呢，玛格莉塔小姐。”
　　“和我想象中有些不同，但还是比过去的学习惬意多了……”
　　刷、刷！
　　圣银的长剑在女孩手中挥舞着，午饭结束后，在训练场中，玛格莉塔一个人挥舞着剑。
　　“瑟莱忒小姐呢？”
　　“我看了很多的历史，但还是不知道现在距离我的时代过了多久，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个谜团，有太多的事想要了解却又无从下手。”
　　“彼得先生也说，让我先专注于自己在家族里的事务，机构那边可以等到稳定下来之后，他们……一定知道很多东西吧。”
　　这把美丽的长剑拥有的力量似乎并不仅仅是自由变形与将人的性别改变。
　　它对这些知识和资料有着超乎寻常的记忆力，只要看一遍，听一遍，就能将那些让玛格莉塔感到无比头大的文字全部记下来。
　　多亏了它，在这些课程中，玛格莉塔能放松心情，当作一天之中难得的休息，当然现在也是现在一样，在不断重复的挥剑中和瑟莱忒聊天，也算是女孩一天中难得的闲暇。
　　但是……这样的闲暇，也不总是能让人好好放松。
　　“……骑士的剑不是你这样的懦夫可以挥舞的！”
　　这个时候，一声冷哼从门外传来。


　　

　　

    





第16节 EP.15 老人的态度

　　罗曼罗兰家的室内训练室曾经是为家族后裔们进行体能训练的地方，在新一代们逐渐长大，这个简单的训练室不再能满足他们训练需求后，这里就渐渐冷清了，以至于玛格莉塔在每一天的骑士训练都是包场。
　　她没有请教师。
　　以前，骑士课程和使用铳刃的技艺就是他少数做得特别好的部分，但可惜的是，在罗曼城里，和他一样优秀的年轻人还有很多个，所以她很早就放弃了成为骑士的打算，现在也只是将这作为日常锻炼，以及与瑟莱忒聊天的时间。
　　但这样的时间里也会有不受欢迎的客人。
　　圣银的长剑仍旧被女孩握在手里很有节奏的挥舞着，瑟莱忒看了一眼从门口走进来的老人，他穿着一身鲜红的军装，纽扣都用黄金铸造，一枚枚勋章被挂在他的胸前，即使头发已经花白，不怒自威的面容依然如同雄狮。
　　凯撒·罗曼罗兰，玛格莉塔的外公。
　　玛格莉塔向瑟莱忒介绍过他，这是一头权力欲极强的狮子，军队出身的他现在仍牢牢把持着家族在军方的人脉。
　　在罗曼罗兰家族中他以两件事闻名：军旅生活带来的威严与难以入耳的粗鲁咒骂。
　　因为家族的继承人确实是消失了，所以，玛格莉塔变成女孩的消息不可能瞒着这位家族现在地位最高的老人而且这还关系到家族与隐秘机构的合作。
　　从那以后，每次见到玛格莉塔，这位老人的血压都会猛然飙高——就像现在一样。
　　哦，对了，据说女孩回来那天，全罗曼城的名医都被邀请了过来，这才没有让这位老人因为暴怒而前往蒸汽与机械之神的神国。
　　看女孩一点羞愧的反应也没有，那张满是皱纹和胡须的脸变得更加恼怒。
　　“你难道从里到外都没有一点羞耻心吗？你把长辈们对你的期望当成什么了，家族的先辈都为了罗曼罗兰的荣耀和繁荣奉献了自己，而你却要为了自己那些可笑无意义的想法糟蹋所有人对你的期许，你真的是和你的母亲还有姐姐一样，都是该扔进妓院发挥余热的废人。”
　　玛格莉塔只是平静地挥着剑，什么也没有说。
　　“家族的荣耀和所有人的期许，在你眼里居然如此不值？！也许比起生在这个家里，你更适合生在妓院，你甚至还不如那些被卖进去的女人有自尊心，因为你自己想要变成这样！”
　　看着依旧不为所动的玛格莉塔，老人的表情几乎变得狰狞了，他重重地喘着气，但最后总算还是维持住了老派贵族的“体面”，没将更加粗俗的字眼骂出来。
　　“算了，这样也好，罗曼罗兰家不能交到你这种懦夫的手上，就算是乔治都比你更像个男人！”
　　最后，他将手杖狠狠地往地上一顿，愤怒地离开了训练室。
　　“这周第三次了呢，玛格莉塔小姐。”
　　“外公他大概是想要用这样的方法让我感到羞愧，然后产生想变回男性的想法吧，但是我真的很高兴自己可以作为女孩生活。所以他更生气了……以前他不是这样的，呃……至少，对还是男性的我不是这样的……”
　　女孩忍不住苦笑着，对于这位老人，她的心情也很复杂。
　　这位老人在自己还小时对自己的疼爱，现在她还记得很清楚。
　　是他教会了自己喝第一杯酒，送了自己人生中第一把铳刃。是他在自己在学院被老师看不起时不顾老迈的身躯赶到学校，吹胡子瞪眼的让那位教师道歉，也是他带着自己到交际花的房间，然后看着落荒而逃的自己哈哈大笑……
　　甚至就连挥剑的动作，最初也是他教会自己的。
　　人们常说严格要求子女是父母的责任，溺爱子女则是老人的特权，但玛格莉塔也没有想到，仅仅是变了一个性别，这位老人的态度居然会如此的天差地别。
　　“……唉。”
　　玛格莉塔停了下来。
　　大概是父母与姐妹们的理解和宽容让自己太得意忘形了吧，忘记了从男性变成女性——还是自己主动追求这样的事在普通人眼里是一件多么匪夷所思的事。
　　她以为自己真的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这份不理解和斥责来自曾经那么宠爱自己的老人时，她又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无畏。
　　“我建议想办法将这件事解决掉，每天都被这么斥骂对玛格莉塔小姐你的心理健康和家庭关系并没有什么好处。”
　　“说的是呢，唉，回头问问看玛丽姐吧……”
　　叹了口气，女孩继续挥舞着剑。
　　………………………………………………………………………………………………
　　“又被凯撒爷爷骂了？”
　　挥剑的锻炼结束，用热水冲去汗水，玛格莉塔换上芭蕾舞裙，在欧琳丝的指导下做着拉伸。
　　除了剑术训练，大部分的时间里玛丽和欧琳丝都和她在一起，这是为了告诉家族中其他人她们对玛格莉塔的重视，因此，一些私生女会遇到的窘境玛格莉塔一个也没有遇上。
　　“凯撒爷爷是最典型的古板贵族，把继承人看得比什么都重，听父亲说你变成女孩后，他第一反应就是问还能不能变回来，知道是你自己不愿意变回男性后，气得差点……”
　　玛丽翻看着宅邸事务的文件，说到这里的时候她把手放在胸前画了个乙太与蒸汽教会的十字圣徽，有些幸灾乐祸。
　　“真的气死了倒也好，都什么时代了，这种把女人当作男人附属物品的老人早该被淘汰了，以前，你没有出生时，因为只生了我这个女儿，母亲可受到他不少的刁难。”
　　“仅仅是因为我变成女孩，态度就变了那么多呢……”
　　“这些老人的脑筋都已经老化到没法接受新思想和新事物了，要让他们闭嘴只能拿出他们能够理解的东西——财富、权力，还有地位。事实上我和玛丽姐已经狠狠打了他的脸两次了，但是他现在看到我们也还是……啧。”
　　欧琳丝对他的印象也很不好，连给玛格莉塔压腿的力量都大了很多。
　　眼看这要变成姐妹们对外公的控诉，作为唯一曾经得到过他宠爱的后裔，玛格莉塔缩了缩脖子。
　　“财富、权力，还有地位……这些都不是短时间里可以得到的啊。”
　　“……一般来说，的确是这样，一般来说。”
　　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顺手从一旁抽过一张几天前的报纸，看了看占据版面最大篇幅的新闻，脸上露出了笑容。
　　“不过，这可能需要一个小小的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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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EP.16 实验「上」

　　次日，凯撒·罗曼罗兰在太阳升起后一段时间从床上爬了起来。
　　多年的军旅生活让他在老迈的现在依然能保持比较充足的睡眠，而充足的睡让他至少看起来还精力充沛。
　　在侍奉了自己二十几年的侍从帮助下洗漱完，用过早餐后，他换上军装，转头看向这从军队时期就跟在自己手下的中年男人，开口询问：
　　“罗曼大学心理系的教授有回信吗？”
　　“回信有两封，长官，但是……”
　　即使已经不在军队依然称呼老人为长官的中年男人拿出两份蜡封的信件，放在了桌面上。已经伸手想要接过的老人听到他的“但是”，皱了皱眉。
　　“但是？”
　　“是的，长官，我觉得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您先关心……公爵的大人的那位私生女来找乔治，提出了一场骑士的比试。”
　　长年服务于老人的侍从汉斯说着。
　　“来找乔治？”
　　听到自己孙子的名字，老人愣了一下，紧接着，那双蓝色的眼瞳中爆出了怒火咬牙切齿地嚼碎了那个总是学她母亲，把表情和话语遮挡在折扇后的女孩。
　　“玛丽……”
　　紧接着，他冷着脸出门，向宅邸的室内训练房走去。
　　他没有问乔治是否接受了这场比试，他很了解自己的孙子。
　　玛丽也很了解。
　　…………………………………………………………………………………………………
　　宅邸训练房的更衣室里，玛格莉塔在包裹全身的紧身服上缠上了几条皮带，又在皮带上的槽口中装上了一个又一个半圆的小球。
　　“决斗的要点还记得吗？”
　　一边做着，玛格莉塔一边向瑟莱忒询问。
　　说到那位老人，玛格莉塔的表情又有些黯然。
　　“击晕、关节技、或是破坏乙太装备——在这次决斗里，就是打落这些小球，对吗？”
　　“没错，因为乙太力场的防御力，不使用大炮，大当量炸药很难在激发力场的乙太消耗完之前杀死对手，加上铳刃、链锯剑等武器的流行，骑士们的决斗也渐渐变成了使用钝剑和空包弹，以击落对方身上的「得分球」为目的，这主要模拟的是在战斗中破坏对手的乙太装备。”
　　——当然，生死决斗还是会全副武装。
　　圣银的长剑已经变形成一把短剑长度的铳刃，当然，仅仅是铳刃之中“刃”和握柄的部分。
　　玛格莉塔昨天就问过瑟莱忒它能否变成一把铳刃——现在的年代，古典的长剑已经是彻底的仪式用品了，没有人会拿着这些古董去比试。
　　很遗憾地，瑟莱忒给出了否定的回答，它无法把自己分割成互不相连的部分，然后组合成精妙的机械构造，对诞生于悠远年代之前的它而言，这些机械结构是第一次见到的东西。
　　把小球全部装好后，玛格莉塔深深吸了口气，拿起了瑟莱忒和另一把仅仅是镀银的铳刃。
　　“拜托你了，瑟莱忒小姐。”
　　圣银的铳刃没有多言，从那有着古典花纹的握柄上，银色的金属就像融化了一样，缓缓地流淌，从紧身衣织料的细小孔洞中渗入，绕过织料夹层中密集的防弹金属片，很快，玛格莉塔就感到一阵微凉将自己的手腕包裹，然后延伸，延伸到手肘，肩膀，胸腹与双腿，在漆黑的织料下，变成了她第二层皮肤。
　　这个时候，她也感觉到银色铳刃的重量下降了不少，女孩挥了挥铳刃，看到从衣袖里探出与铳刃握柄相连的一根细细的银丝，很快就适应了过来。
　　虽然拥有自由改变形状的能力，延展性也很强，但质量是恒定的，不能改变。除此之外，构成铳刃的圣银拥有极强的防护能力，不会比乙太力场弱，但也有所有对锐器防护能力优秀的材料相同的性质，对钝器的防御力能力比较弱，此外还能防止体温的流失，
　　“那么，就拜托你了，瑟莱忒小姐。”
　　铳刃微微振动，做出了回答。
　　玛格莉塔握住了它和另一把铳刃，走出了更衣室。
　　阳光明媚的上午，灿烂的金光从落地窗中照入。同样穿着全包的黑色紧身衣，身上有着皮带与半圆小球的青年站在阳光中，看到玛格莉塔出来，那头灿烂的金发下露出了比阳光更加灿烂的笑容。
　　“准备好了吗？”
　　乔治·罗曼罗兰，凯撒·罗曼罗兰的孙子，从辈分上看，他是玛格莉塔的表哥，而时隔几天看到他那标志性的阳光笑脸，玛格莉塔也有些唏嘘，曾经的她和他关系很不错，但现在，对乔治而言，自己只是家族里一个陌生的新成员。
　　“准备好了，我很想见识一下自己和现役的骑士有多大的差距，所以，请不用手下留情。”
　　“噢，没问题。”
　　青年点了点头，紧身衣下健硕的肌肉轮廓舒张着，将肩膀上长剑制式的铳刃和镀有一层银色的盾牌拿了起来。
　　……
　　这干脆利落的回答让玛格莉塔抽了抽嘴角，看着这个至少一米八的青年，又看了看现在大概只有一米五的自己。
　　在挑选「实验」的人选时，玛格莉塔和玛丽都立刻想到了这个青年，并不是因为关系不好，相反，同为家族年轻一代，他们的关系相当不错。
　　“不过，我也不希望占用乔治先生太多的时间，所以，只要击落三个得分球就算分出胜负，可以吗？”
　　“当然可以。”
　　“如果我输了，能不能拜托乔治先生指点我一段时间呢？”
　　“没问题。”
　　举着单手长剑与中型盾，乔治毫不在意地答应了。
　　玛格莉塔沉默了几秒，在心里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他还是老样子，不过，如果不是这样，玛格莉塔可能还没办法找他来做「实验」。
　　乔治·罗曼罗兰，在骑士学院有「合格线」的绰号，意思是他的水平刚好达到骑士的合格线，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外号。
　　——「从不拒绝的乔治」。
　　这是指他从来不拒绝别人的请求。
　　哪怕是玛格莉塔今天突然提出的要求比试的请求也一样。


　　

　　

    





第18节 EP.17 实验「下」

　　这场比试没有观众，也没有裁判，被女孩用“请”，“拜托了”，“万分拜托”三连拉到训练场的青年一手持盾一手握着直剑制式的铳刃指着玛格莉塔，慢慢地移动着。
　　女孩调整了一下呼吸，也跟着他反方向地移动，但身体放松，全身的肌肉都没有用力，仅仅是握住铳刃，将手指搭在扳机上对准乔治。
　　她们谁也没有首先开枪，因为除非击中没有防护的头颅，这种夹有金属片的防弹织料对空包弹的防御力很强。
　　身着乙太织甲的骑士之间，哪怕是实战，枪与子弹也只是一种远距离的钝器。
　　而这场实验里，女孩自己也并不是主角。
　　在女孩的手中，瑟莱忒正审视着相聚三米之外的对手和自己的持有者。
　　这段时间里，它有时也会产生自己是不是来到了另外的世界，就像是它上一任持有者一样，但大陆的形状，人种的特征还是让它不得不接受这个奇怪的四轮机械和马车一同在街道上飞驰，天空中飘着纺锤状飞行器，还有着分析机、蒸汽机、供暖管道、火枪、乙太这些未知事物的世界，依然是那颗星空中美丽的翡翠。
　　文明的根源截然不同带来的差异很多，就像双方的架势不像她所熟知的任何一种，在这个陌生的时代，使用着陌生武器的他们即使继承了骑士之名，本质上也已经是截然不同的存在了。
　　圣银的刃身并没有因为这短暂的联想产生什么改变，作为轻蔑命运的三之钥，它同时也是一件优秀的战斗工具，瑟莱忒很快结束了分析，并为自己的持有者制定了战斗的方式。
　　直剑、中盾，攻防均衡。
　　对双短剑，灵活，攻势凶猛。
　　抛开铳刃可以扣动扳机从射出子弹的功能，单单作为传统武器来看，面对前者，后者所能采取的最优战略是——贴身搏斗。
　　得出这个结论后，后续的一系列行动就像散落的珍珠被串成项链，玛格莉塔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忽然动了。
　　女孩朝着乔治的方向冲了过去，她的身体姿态也随之改变，变成最短途突进后迅速展开攻势——
　　砰！！！
　　但这一瞬间，乔治手中的直剑铳刃中央，黄铜色的枪口迸发出了火花。
　　冲击几乎是在光与声同时出现的瞬间就落在了玛格莉塔的身上，女孩的行动立即被阻断。
　　骑士的比试间使用的弹药是空包弹，这种弹药落在防弹织料上的效果就像实战中杀伤性子弹遇上乙太力场。但透冲击还是让瑟莱忒一顿，随后迅速改变了突进方向，将前进的轨迹变成一道折线。
　　乔治脸上的笑容已然成为骑士临阵的毅然。他握着铳刃，剑尖追逐着试图进入自己近身范围内的身影。
　　大容量的转轮飞快地转动，他不断扣动扳机，在这样的距离，几乎每一枚空包弹都落在了女孩的身上，将玛格莉塔和瑟莱忒不断击退。
　　冲击不断累积，穿透防弹织料和瑟莱忒的两重保护带来钝重的疼痛，而疼痛本身就能剥夺体力。
　　一个看起来从未锻炼过的女孩能有多少体力呢？被这一轮射击命中，她接下来还能行动多久都很难说
　　乔治的思路毫无疑问是正确的，但当一个转轮的子弹打光，青年却错愕的看到紧皱着眉毛的女孩以完全没有变形的动作，在他扣下扳机枪口却不再有子弹射出时扑了过来。
　　——难道吃下了这些冲击她都没感觉吗？
　　这样的念头闪过之前，乔治的身体率先做出了反应，向着玛格莉塔靠近的方向一刺。
　　笔直，迅速，却被女孩轻盈地侧身，用一个舞步般的动作闪过。她左手银色的铳刃已经对准乔治手臂上的一个得分球挥下，抓住这个机会，青年低吼一声，用力地转动了盾牌握柄后的旋钮，将左手的中盾狠狠拍向了她的身体，
　　对于骑士，盾从来都不仅仅是防御的工具！
　　一瞬间，玛格莉塔感觉到一股汹涌的声浪从面前涌来。
　　「暴鸣盾！」
　　女孩的脑海里闪过这曾经见识过的机械盾的名字，又在巨大的声响之中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玛格莉塔没能——准确地说是瑟莱忒没能让她躲开。
　　然而，在乔治难以置信的目光下，显然受到了爆音的影响陷入恍惚的女孩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停滞，她挥下的铳刃砍在了盾牌的上沿。
　　“锵！！”
　　比起盾牌激发的声浪要小上不少的声音在训练室里响起，
　　迎着乔治猛烈的一记拍击，女孩的双腿用力地蹬地，那娇小的身体就像一只轻盈的蝴蝶高高飞起，越过他的头顶。
　　只是一瞬间，乔治便失去了玛格莉塔的位置，他还在惊愕中，没能及时抬头追逐女孩的身影。
　　他所作的最快的反应是蹲下身体，但很少面对来自上方攻击的他晚了一步。
　　冰冷的锋刃掠过了肩膀，几乎就在飞跃者的双足落地的同时，啪嗒、啪嗒——两颗得分球掉落在地板上的声音，也传入了乔治的耳中。
　　他猛地向后挥剑，要趁玛格莉塔还没站稳时发起反击，同时站起身来，盾击紧跟着剑击，但这两次攻击都挥了个空，只擦过了女孩用力下蹲时飞扬起的发丝。
　　然后——
　　然后，在乔治瞪大的蓝色瞳孔之中，侧下方，女孩猛地弹起，将那对铳刃刺向了他的身侧，用力地扣下了扳机。
　　…………………………………………………………………………………………………
　　落地窗外，在战斗的尾声赶到的老人默默地看着女孩用铳刃从吃了两轮12发零距离空包弹，捂着自己的侧肋站也站不起来的乔治身上取下了第三个得分球。
　　现代的骑士训练免不了用枪和子弹，所以训练室的隔音效果非常好，老人听不到自己那个露出一脸佩服的笑的孙子和有些不好意思的外孙女在说些什么，但胜者是谁是显而易见的。
　　正因如此，凯撒才沉着那双深蓝色的眼睛，站在落地窗外无言地凝视着房间里的女孩。
　　那目光毫不掩饰，所以把乔治从地上拉起来的玛格莉塔也看见了。
　　老人逆着光的身影让女孩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就算看到了，她也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就在这沉默的对视中，玛格莉塔忽然感到一股凉意从脖子后面爬到了耳边，然后，她就听到了瑟莱忒的声音：
　　“玛格莉塔小姐，我建议你现在立刻躺倒地上。”
　　“……诶？”
　　“这样，就不用因为魔力耗尽导致的昏阙多摔一跤……”
　　瑟莱忒的话还没说完，玛格莉塔忽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将她与世界都隔绝开来，老人的目光和乔治赞扬的话语都迅速地消失化作一片空白。下一秒。
　　玛格莉塔的眼前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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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EP.18 喝药，就能变强

　　睁开双眼，白昼的日光在紧闭的落地窗外闪耀。虽然有窗帘的遮挡，女孩还是忍不住扭过头，去躲避这炫目的光芒。
　　宽敞房间的另一端有另一个小房间。未曾合拢的门中，玛格莉塔看到圣银的长剑正被斜斜地靠放在一个黄金的大杯上，和她一样有着金色长发的女孩穿着朴素的粗布服装和围裙，正拿着调色盘在画板前涂画着。
　　“……欧琳丝？嘶——”
　　玛格莉塔下意识地撑起身体，呼唤妹妹的名字。
　　但一起身，她就痛苦地按住了自己的脑袋。
　　画室中的少女停下了手中的笔，看到抱着脑袋脸色苍白的女孩，欧琳丝放下了画具，将围裙脱下后，把瑟莱忒抱着，来到床边。
　　“比试结束后你就昏过去了，瑟莱忒小姐说，是魔力过度消耗。”
　　“过度消耗？”
　　好像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脑浆里钻来钻去，撕咬着神经，让玛格莉塔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因此昏迷，但睡得很饱的身体又告诉她，她现在精神十足。
　　“可在机构里的时候我也没有直接昏迷过去……”
　　比起之前，很明显这一次要更加难受，但明明和乔治的决斗根本没花多少时间。
　　“覆盖在玛格莉塔小姐的身体做出动作所需要的魔力是很高的。当我包裹住玛格莉塔小姐，而您在运动时，我实质上是在跟随着不断变形，而如果动作复杂，魔力的消耗也会更多。”
　　被欧琳丝放在床边的瑟莱忒详细地解释着。
　　“不久前的那场战斗大约时长8分钟，如果玛格莉塔小姐减少不必要的动作和移动，或许可以延长到10分钟，但这就是极限了。您的魔力量……或者说，这个时代所有人的魔力量，都只有我被创造出来的时代人均魔力量的五分之一，甚至更低。”
　　“也就是说……实验失败？”
　　重新躺下，觉得好了一些的玛格莉塔扭头看着床头柜上的一份报纸。
　　那是几天前的报纸了，在第一版上用金色的墨水印刷着一行华丽的花体字，并印有罗曼王室百合与天平的纹章。
　　《时隔46年，新的皇家圣卫选募赛即将召开》
　　玛格莉塔从发丝间露出的尖尖耳朵耷拉了下来。
　　皇家圣卫，这古老的称号源自黑暗年代，由选拔而出的全国最优秀的骑士担任，是王储的贴身护卫，负责守护王储。
　　王储成为国王后，则会自然地进入新的权力核心。
　　很多王国都已经不再有这种职位，王储的安全交由王室培养的专门人员保护。但在罗曼王国，这一传统历史悠久。
　　这就是玛丽为她找到的，最短时间内能够获取极高地位的方法——只要玛格莉塔能赢下比赛，成为冠军。
　　当然，靠女孩自己的力量是不太可能的，以前她就不是一个勇猛的骑士，要在这样的比赛中获胜，必然要借助其他的力量。
　　比如瑟莱忒。
　　与乔治比试就是为了实验在瑟莱忒的帮助下，玛格莉塔能否战胜现役的骑士。至于在这样的比赛中使用神秘的、强大的力量是否算作弊……在玛格莉塔提出这问题时，玛丽用一种关爱笨蛋的眼神看着她：
　　“以前我还疑惑为什么皇家圣卫要向全国乃至邻近城邦公开选拔，但知道机构在满世界寻找、收容遗物并且背后有王室的支持，我就不奇怪了。”
　　总之，玛格莉塔虽然赢了，但不管怎么想，公主殿下应该不会要一个战斗完就会昏迷的骑士保护自己……
　　按着自己的小脑袋，玛格莉塔长长地叹了口气。
　　“果然用这样的小把戏没有用吗……”
　　“答案是否定的，玛格莉塔小姐。”
　　瑟莱忒微微蜂鸣着。
　　“这次实验足够成功，因为在我被创造而出的年代里，魔力匮乏症是常见疾病，并且有着成熟的治疗方法。”
　　“治疗方法？”
　　“魔药。”
　　“——！”
　　玛格莉塔的眼睛一亮。
　　虽然说彼得让她等家族这边稳定下来后再处理机构这边的事，但他还是留下了一些资料，数量不多，不过还是让玛格莉塔对神秘学的一些常识有了更多的了解。
　　比如莫比乌斯机构所管理或研究的除了遗物——那些拥有不可思议力量的物品，生物，地点，天象，其中，有一种特殊的类别被称为古老知识，包括真正的占卜，预言，诅咒，炼金术。
　　魔药就是炼金术知识之中的一种。
　　“瑟莱忒小姐会调配魔药吗？”
　　“答案是肯定的，不过现在的法兰索丝和我所熟悉的有很大不同……”
　　剑身倒映出女孩兴奋与好奇的神色，圣银的长剑说着，沉默了片刻，然后才继续说着。
　　“我所知的配方和材料或许会有所区别，为了安全起见……”
　　“对！彼得先生有给我他的地址，我可以写信问他！如果我真的能成为皇家圣卫对机构应该也有好处，他应该不会拒绝的！”
　　玛格莉塔兴奋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就好像头疼这件事都被她忘到了脑后。
　　她刚蹦起来，一直在旁边安静听着的欧琳丝就没好气地往她头上一敲。
　　“淑女可不会用蹦的起床。你不是还头疼吗？好好躺着，玛丽姐已经写信给彼得先生了。”
　　“诶？”
　　“你以为我们要等你醒了之后才进行这些事吗？现在已经是中午了，两个小时前，玛丽姐就写好信寄过去了，慢的话大概下午，快的话……”
　　欧琳丝白了玛格莉塔一眼，把她按回床上，掖好了绵被。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笃笃笃、敲门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
　　“我们可爱的睡美人醒了吗？”
　　让抱着一些文件的女仆先去自己的书房，玛丽走了进来，看着玛格莉塔呆滞的神色，这位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嘴角轻轻地上扬，挥了挥手里的信封。
　　“这个表情就和我猜的一样呢，玛格莉塔。给，伯爵先生的回信。”
　　“啊，好、好的，玛丽姐，非常感谢！”
　　“要叫姐姐——正式场合还要称呼我为姐姐大人，明白吗？”
　　女孩连忙点头，蓝色的眼睛顺着黑瞳少女手上的信封一摇一摆地游荡着，玛丽一将信递到她的面前，她就忙不迭地抓过信封，用手指揭开上面的蜡封，看得玛丽和欧琳丝一阵摇头。
　　淑女课程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
　　“有了，是配方！”
　　很快玛格莉塔就从信封里抽出了两张纸，她将其中一张丢开，也没仔细去看，就将另一张较小的纸片放到瑟莱忒的剑刃上。
　　“这个配方没问题吗？”
　　“……”
　　圣银的长剑沉默了好几分钟。
　　“是的，答案是肯定的，玛格莉塔小姐。”
　　“那让我们赶快开始吧！”
　　女孩欢呼了一声，但瑟莱忒只用一句话就熄灭了她的兴奋。
　　“请等一下，玛格莉塔小姐，我想这个宅邸里并不会有调配魔药所需的器皿。”
　　“……啊，这么说起来……”
　　从金色发丝里伸出来的尖尖耳朵再一次耷拉了下来。
　　“魔药的材料也需要时间收集。”
　　“咕……说的也是呢……”
　　“而且玛丽小姐和欧琳丝小姐应该还有话要对您说。”
　　“……”
　　转过头，在欧琳丝的脸上，玛格莉塔看到了无奈，而在玛丽的脸上，她看到了美丽的笑容。
　　“玛格莉塔，还记得一位淑女应该用什么样的方法拆开信封吗？”
　　“……记、记得。”
　　“正好，这一周父亲大人也收到了很多的信件，我想，这是一个很棒的训练呢。”
　　“那个……有多少封……”
　　玛格莉塔苦着脸，看到玛丽朝她竖起了两根手指。
　　“……二十？”
　　摇头、摇头。
　　于是女孩的表情更加悲壮了。
　　“……锻炼出来的细致操作在配置魔药的时候也会有帮助吧。”
　　“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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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是按部就班的推进剧情呢，希望平淡一些的过渡大家也能看得开心_(:з)∠)_
　　

    





第20节 EP.19 魔药

　　下午，一个大大的包裹被送到了玛丽的房间。
　　寄件人署名为彼得，彼得·纳姆斯。
　　当包裹被送来时玛格莉塔还在玛丽的监督下练习如何用纯银的小刀优雅地揭开信封的封蜡。当女仆向玛丽报告这件事后，她马上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姐姐，露出了小狗一样可怜的表情。
　　“感觉变成女孩后，她的心理年龄也变小了不少。”
　　“答案是肯定的，身体与心理是会互相影响的，玛丽小姐。”
　　注视着玛格莉塔一蹦一跳毫不淑女地跑出去——顺便还忘了带上自己的背影，瑟莱忒平静地回答着。
　　总之，这让玛格莉塔从信封地狱里解脱了出来。
　　她和玛丽叫上了知道神秘学确实存在后就也对这方面的事物很感兴趣的欧琳丝，回到了玛丽的房间。
　　包裹就放在书桌上，将它打开，一整套用玻璃，水晶与贵金属打造的化学仪器以及材料就出现在了女孩的面前。
　　“赠予努力的女孩……嘿，机构蛮大方的嘛。”
　　女孩不知道这个神秘的机构开出什么样的加码打动了自己的父亲，尽管玛格莉塔现在还没有正式入职，但机构和罗曼罗兰家族的合作显然已经展开。
　　按照贵族间的礼仪，这个时候彼此会互赠一些礼物，看起来这就是机构的赠予了。
　　也不知道家族会回赠什么，不过玛格莉塔并不在乎，这也不是她能决定的事，最多回礼时由她去送。
　　由于玛丽写信时只是含糊地提到“听说有一种魔药”，机构也没问玛格莉塔具体从哪知道的魔药名称，只是隐晦地提醒“通过遗物或者古老知识获取的力量虽然神奇，但并不万能。”“如果听到魔药或是其他的知识和秘闻，请先向机构确认。”
　　但女孩完全无视了这些废话。
　　她兴致勃勃地将仪器在书桌上摆好，又将材料一一拿出来，与之前没有仔细去看的配方对照。
　　“「森之泉」魔药：纯净水50ml，金脉薄荷12克，吉斯坦鹿的新鲜鹿乳20ml或鬃毛角牛的牛乳50ml，用精炼橄榄油浸泡两小时以上的牛肝菌25~30克，基尔姆白兰地100ml……”
　　仔细一看这个配料表，玛格莉塔愣住了。
　　她略过了占据剩下篇幅的调配流程，满脸茫然地看着瑟莱忒和自己的姐妹们。
　　“除了金脉薄荷是十分昂贵的香料，基尔姆葡萄酒也比较名贵之外，其他的都是在市场上就能买到的材料……这真的是魔药的配方吗？这些材料没有一种是我没见过的，它们都没什么特别的。”
　　“……姑且问一下，我亲爱的妹妹。”
　　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看着女孩失望的表情，想了想：
　　“你原本以为调配魔药需要什么材料？处女的鲜血？蟾蜍的毒浆？龙的血液还是用猫头鹰羽毛烧成的灰烬？”
　　“……玛丽姐也看过赫尔墨斯大师的《魔药大全》？！”
　　玛格莉塔张了张嘴，接着，她在欧琳丝抽搐的嘴角和玛丽掩在折扇下的笑声中反应了过来，有些脸红地嘀咕着：
　　“我以为至少会有蝾螈的眼球和曼德拉草……”
　　“事实上，绝大多数魔药所需的素材都源于中随处可见的魔植、矿物与魔物，决定最终呈现为食物或是药物，又或者是魔药的，是调配的方式。”
　　说完，圣银的长剑就像是叹气似地，在女孩的腰间微微震动。
　　“让我们开始吧。”
　　作为少女的书房，玛丽的书桌并不是很大，不过「森之泉」的配置也用不到所有的仪器，瑟莱忒从圣银的剑身上延伸出几只银色的触须，挑出了所需的器皿。
　　“这个时代的加热器是什么，需要三个。”
　　“加热……啊，酒精灯吗？首先果然是要制备蒸馏水？”
　　玛格莉塔将酒精灯拿了出来，看来是考虑到这次调配的需要，包裹中的酒精灯刚好三个。
　　将作为燃料的酒精倒入里面之后，女孩的表情还是有点微妙，制备蒸馏水，这让她想起了在学校里的化学课而不是调配魔药。
　　“制备蒸馏水，将牛肝菌在橄榄油里浸泡两个小时以上……看来这两步机构都已经帮忙做好了。”
　　欧琳丝拿起了两个密封的玻璃罐，其中一个盛放着透明的水，另一个则在黄绿色的透明橄榄油中浸泡着几朵完整的蘑菇。
　　上面的标签分别写有「蒸馏水」和「牛肝菌（精炼橄榄油浸泡）」
　　“越来越像化学实验了呢。”
　　“虽然我并不知道玛格莉塔小姐你们口中的化学实验是什么，但材料齐备的话，大部分魔药的配置都并不复杂。”
　　“也就是说，全部加进去就好？”
　　“答案是否定的，也没有简单到那种程度……”
　　说到这里，瑟莱忒又沉默了。
　　今天它突然沉默的次数有点多，不过很快，瑟莱忒就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开始指挥着女孩调配起魔药。
　　6克金脉薄荷放入银质烧杯，6克放入金质烧杯，两种金属分别代表太阳与银月，代表万物赖以生存的光的来源。接着，量取代表阳性与果实的烈酒50ml注入金质烧杯，将代表阴性与孕育的牛乳全部加入银质烧杯，将两只烧杯放在不同的酒精灯上同时加热，并用玻璃棒将薄荷叶一点点压碎。
　　薄荷香，酒香与牛乳的香气很快就在房间里弥漫开来，在女孩一点点将叶片压碎时，她感觉到一层轻纱似的帷幕在房间之中展开，刮擦着自己的大脑和灵魂。
　　与在乔克宅邸地下时感觉到的一样，神秘的气氛正在房间中弥漫，正在搅拌着牛乳和烈酒的欧琳丝与玛丽疑惑地四处张望，她们显然有些畏惧，但也有些好奇。
　　与此同时，瑟莱忒将牛肝菌从橄榄油中取出。
　　用滤纸沥干表面的油分后称量，发现这一朵的重量差不多刚好时，圣银的长剑以极快地速度将这肥肥的蘑菇切成了一堆薄片，放到陶瓷坩埚中挤压出油，用另一个酒精灯加热。
　　陶瓷代表泥土，牛肝菌象征着阴暗、却又离不开光的存在。
　　于是，在烧杯和坩埚里，有了太阳与银月的光，有了泥土与大地的阴暗，有了乳·汁的孕育与果实的丰收，还有薄荷散发出仿若林间的芬芳，小小的房间里仿佛有了一片森林，轻纱般的帷幕似乎也因此变得更加轻盈。
　　“牛乳煮沸，烈酒不煮沸，牛肝菌油不要煮沸，将所有的混合。”
　　瑟莱忒提醒着。
　　在这一切都完成后，洗净的玻璃烧杯中，玛格莉塔小心翼翼地按照瑟莱忒的提醒，按照金、银、陶瓷坩埚的顺序，将这些液体混合成了一杯浑浊的乳液，厚厚的油飘在水面上，看起来不像是可以喝的样子。
　　“最后，加入蒸馏水。”
　　但当清澈的水滴倾入的一瞬间，一切都改变了。
　　在第一滴水珠落下的涟漪中，浑浊变得清澈，而这清澈就像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力在烧杯中扩散开，将另一种稀薄空灵的气味激发。
　　玛格莉塔忽然理解了这药剂名字的来源了。
　　短短几秒间，女孩们眼中那浑浊的乳液就变为一杯清澈的甘泉，被搅碎的薄荷碎片浮在水面上，而变成灰褐色的牛肝菌沉在水底，就像水面的莲叶与水底沉默的岩石。
　　接近傍晚的阳光落在水面上，淡淡的水雾弥漫，微绿的魔药上，仿佛倒映着一片生机勃勃的树影。
　　“这……不可思议……”
　　心脏在女孩的胸口砰砰直跳，这一点也不化学的景象真正的出现在她面前时，玛格莉塔几乎忘却了呼吸。
　　如果不是记得材料里还有一半的白兰地没有用，她几乎就要捧起这美丽的魔药一饮而尽了。
　　所以，女孩没有注意到那片树影映照在圣银的长剑上，没有注意到瑟莱忒的沉默。
　　“……最后加入剩下的烈酒，过滤，按照配方上的步骤，这样药剂就算完成了呢。”
　　欧琳丝看着魔药的配方，听到她这么说，玛格莉塔才回过神来将剩下的白兰地倾入烧杯，看着那褐色的美酒慢慢变得澄澈，最后没有在微绿的泉水中留下丝毫异色。
　　这预示着魔药的成功。
　　神秘感渐渐稀薄了，虽然稀薄，但始终都在，为房间里增添了属于森林的清新气息。
　　“已经可以喝了，对吧？瑟莱忒小姐。”
　　“答案是肯定的。不过……”
　　玛格莉塔有些激动地开口询问。
　　直到这时，沉默的瑟莱忒才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于是女孩迫不及待地捧起了魔药，咕噜咕噜地喝了下去，然后……
　　噗——！！！
　　房间里响起了女孩的惨叫。
　　“好难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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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魔药的调配这章写得有点长，在我看了，神秘学呀炼金术呀，令人着迷的地方就是那些复杂但具有某种象征意义的过程，结果写着写着因为太高兴，有些太长了_(:з)∠)_
　　要是大家也能觉得有趣就好了，以后应该不会出现非常详细的调配过程了_(:з)∠)_
　　另：本书所有神秘学知识都属于半原创半魔改，请好孩子千万不要去尝试_(:з)∠)_
　　

    





第21节 EP.20 逝去的与遗留的「上」

　　夜晚，欧琳丝的房间中，玛格莉塔将一杯蜂蜜水端到嘴边。
　　温热的味饮料流过舌尖，但可怜的玛格莉塔现在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
　　“酒是魔药的重要组成部分，不旦是重要的基底，还极大地影响口感与口味，用到越少魔药的口味就越是毁灭性的难喝，反过来用到的酒越多，口感就会更好。”
　　这是女孩把喝下去的第一口魔药喷出来之后瑟莱忒告诉她的，可惜那个时候，女孩的味觉已经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按照瑟莱忒的说法，要好几天才能恢复。
　　以懵懵懂懂闯入神秘世界的菜鸟犯的第一个错误来看，这样的代价算是很轻微的了。
　　玛格莉塔咂了咂嘴，放下了杯子。
　　“抱歉，玛格莉塔小姐，我没能及时提醒。”
　　桌面上，圣银的长剑轻微地振动着，竖琴般的声音像是抱有歉意。
　　“今天让我感到疑惑的发现实在太多了，让我有些失态……”
　　“没关系、没关系、人总是会有失误的嘛。”
　　不太在意地挥了挥手，女孩把瑟莱忒从桌面上抱了起来。
　　“但出现失误对工具而言是不可原谅的，尤其是我并未出现任何需要护理的问题时出现的错误。但我只是一件工具，除了表达歉意，我并没有其他弥补过失的方法。”
　　“嘛，只是几天味觉麻痹也算不上什么问题，对我来说，这也算是满新奇的体验，不过，我以后会注意要向瑟莱忒小姐询问到底是能直接喝，还是需要，那个……”
　　想到瑟莱忒后来告知她们的饮用难喝魔药的方法，玛格莉塔的表情有点微妙。
　　“……真、真的要从那种地方灌进去吗？那里很脏的……”
　　“答案是肯定的，当然，如果不在意那毁灭性的味道，直接喝也不会有味觉麻痹之外的问题，在我被创造出来的那个年代，通过肠道直接摄取一些实在难以入口的药剂并不是什么令人害羞的事，但在这个时代似乎并不是这样。”
　　“不，我觉得这可能和时代无关……不过，我没有感到什么特别的……”
　　“「森之泉」的药效是潜移默化的，现在您的魔力也在迅速增长，但因为玛格莉塔小姐无法感受到魔力，所以没有感觉。”
　　想到瑟莱忒用那竖琴般悦耳的声音将这个方法说出后姐妹们微妙的表情，玛格莉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好转移了话题。
　　谁能想象那样美丽的魔药居然那样的难喝呢？
　　那就像……就像……女孩没法从已有的任何词汇里找到能够形容那味道的词汇。
　　那已经超越了「味道」的概念。
　　在药液入口时，她的大脑几乎一片空白，现在回忆起来都只有一些残破的，不堪回忆的情绪碎片。
　　……光是想着，那种糟糕的味道好像又要冒出来了，为了转换心情，玛格莉塔连忙握住了这有着夸张体积，却意外轻的长剑来到了房间的露台上。
　　乙太街灯照亮着街道上穿行的路人。时不时的，港口货轮的汽笛也会传到城市的风中，点缀着银月与繁星的夜空之山，飞空艇的灯光就像赤色的彗星。
　　夜已经深了，但作为港口城市，罗曼城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即使现在的自己与过去截然不同，这司空见惯的景色也未曾有所改变。
　　但曾经倒映在圣银剑身上的，会是怎样一幅景色呢？
　　玛格莉塔忽然想到，
　　瑟莱忒小姐说她是被创造出来的……创造出这样神奇的瑟莱忒小姐的，又会是怎样的人呢？
　　之前圣银的长剑也说过「她被创造出来的年代」，但女孩却没有在意，只是自然地觉得，既然不是自然产生的，那么肯定来自于某人的创造……
　　接着，玛格莉塔又想到了今天瑟莱忒数次的沉默。
　　会和这个有关系吗？
　　习惯性地按以前的思考方式斟酌了一下是否要开口，但很快，女孩忍不住咧了咧嘴。
　　她已经不必用以前那种事先考虑到所有应对方式的说话方式了，不需要在问出一个问题之前，首先在自己的脑海里将各种情况都演练一遍并分析什么是最好的。
　　“瑟莱忒小姐说今天让你感到疑惑的发现实在是太多了，那是什么意思呢？啊，如果瑟莱忒小姐不想说的话，就当我没问吧。”
　　自然而不失礼貌地对话就好。
　　这一次，在回答之前，圣银的长剑没有陷入沉默。
　　“是对这个时代产生的疑惑。以及支撑这些疑惑，却没有给出答案的一些事。”
　　“……？”
　　玛格莉塔歪了歪头，她疑惑的表情倒映在瑟莱忒的剑身上，那精致美丽的脸庞，蔚蓝的瞳孔与金色发丝间露出来的尖尖的耳朵——对于她手中的长剑而言，这与港口钢铁的巨舰，天空中翱翔的飞空艇与街道上那些喷着水雾，用四个轮子行走的机械放在一起，是那样的怪异。
　　可这又是现实，来自女孩司空见惯的现实。
　　“被玛格莉塔小姐唤醒的最初一段时间，我以为我在漫长的沉睡中来到了其他的世界，到处都是我没见过的奇怪道具，魔力的浓度很低，要不是玛格莉塔小姐你有着明显的埃兰迪尔人种特征，街道两旁的花圃里也种植着我认识的植物，我真的会这样认为。”
　　顿了一下，瑟莱忒继续说着。
　　“知道了一点历史后，我理解了这是无比遥远的过去。于是我又认为，可能是过去了好几千、几万年，文明发生交替，旧的一切消亡，被时光淘汰，新的事物主宰了法兰索丝，但是，又有些不对。”
　　“有些不对？”
　　玛格莉塔知道这段时间以来，瑟莱忒总是向玛丽和欧琳丝询问历史的事，尤其是乙太炉和蒸汽机发明之前那静止，甚至倒退的黑暗年代。
　　至于她……呃，虽然作为一个神秘学爱好者历史学的不怎么样有些丢脸，但这也没有办法，在家族继承人的精英课程里，历史只占了很小的部分。
　　“很多，你们依然将秘银称为秘银，瑟银称为瑟银。玛格莉塔小姐依然知道自己属于埃兰迪尔人种，知道金脉薄荷、吉斯坦鹿、鬃毛角牛和牛肝菌，这至少意味着，知识被传承了下来。”
　　瑟莱忒静静地说着。
　　“……这有什么问题吗？”
　　玛格莉塔茫然地看着圣银的长剑。
　　“答案是肯定的，玛格莉塔小姐。”
　　在女孩的手中，瑟莱忒轻轻地振动了起来，瑟莱忒长长地叹息着。
　　这还是玛格莉塔与它邂逅以来，第一次听到的叹息。
　　“如果之前的推论成立，我被创造出来的年代和这个乙太纪元之间经过漫长的时光导致文明交替，旧的一切都消失，被新的取代，在这样的情况下，新的纪元还沿用相同名称的概率会有多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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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EP.21 逝去的与遗留的「下」

　　“……也有可能是从历史文献里找到了对应的记载？”
　　一阵冷风吹过，站在露台上的玛格莉塔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那一声叹息中，积淀着某种她难以理解，甚至无法共情的沉重情感，比罗曼城冬夜的寒风更加冷冽，比没有星月的夜晚更加深邃。
　　“合理的推断，然而，既然能够得到名称的记载，恰好得不到其特性和使用方式的记载的可能性并不高。”
　　瑟莱忒的语气没有丝毫的变化，依旧如一位技艺精湛的乐手在拨动竖琴的琴弦，在夜风的呜呜声中，微弱的起伏也被抚平，让它接下来的话语更加冷冽。
　　“你们依然将秘银称为秘银，将瑟银称为瑟银，却在用完全不同的方式利用它们，而乙太，这种物质并不是随着黑暗年代的开启便存在——至少这个时代的历史书是这么写的。”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瑟莱忒小姐被创造出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时代呢。”
　　玛格莉塔揉了揉脸，对瑟莱忒口中那神秘的时代更加好奇了。
　　似乎圣银的长剑也意识到了说了这么多，它却还是没有将与「这个时代」相对应的，「创造了它的时代」告诉自己的持有者。
　　而当它想要将自己诞生的那个时代向玛格莉塔简单地描述时，一种作为器具似乎不应该有的情绪又仿佛缭绕在了她的剑尖上，让那竖琴般的声音仅仅吐露出三个字。
　　“依兰翠。”
　　要怎么说明这个名字所代表的重量呢？
　　那是统治大地，天空与海洋，触及星空，征服异位面的文明，是穷究魔法的贤者们建立起来的国，但它又不仅仅只是一个国度。
　　那是一种智慧而谦逊的品德。是一种探究与无畏的意志。是一个个体也是所有个体。是哲学、是音乐、是建筑、是美食、是所有能想到与想不到的一切。
　　它讲述魔力，告诉少女那是存在于万物中的神奇力量，在这世界的伟大馈赠中，睿智的魔法师令高山匍匐、怒涛平息，令土地肥沃、高塔直抵星天，令城邦高凌苍穹，花园在深海盛放。
　　他们的睿智征服了大地、群山与海洋，由英明的贤者领导，各个种族不分彼此，一同开启无比繁荣的魔法纪元。
　　圣银的长剑上倒映着银月的苍光。
　　魔力、魔法师，贤者——这些是女孩无比陌生的词语，但在瑟莱忒的话语中，那一幕幕如童话在描绘的景色却朦朦胧胧地浮现在光中，即使穷尽女孩的想象，也只能窥探到那超乎认知的梦幻轮廓。
　　一个伟大的文明。
　　正因为如此，现在瑟莱忒才有这样多的疑问。
　　魔力，魔法，魔法的造物……那是与现在完全不同的技术与知识体系。
　　秘银，瑟银……如果这些矿物的名字来源于依兰翠残余的文献，为什么这个时代却发展出了另一种文明？
　　明明人们都还拥有魔力，却为什么都不知道魔力的存在？
　　为什么……魔法消失了？”
　　“……为什么消失了……”
　　女孩小声地重复着瑟莱忒的话语。
　　圣银的长剑第一次向她说起这些她非常感兴趣的故事，现在她却已经没有好奇心了。瑟莱忒的声音依旧如同动人的旋律，但她却好像能听到哀伤的啜泣。
　　她不由得将圣银的长剑抱得紧了。
　　“是的，为什么消失了？明明魔药配方流传了下来，而且是成本更高，效力更弱，只有在极少数宝石香草难以获取的地区流传的版本。为什么现在的人不知道魔法，不知道依兰翠帝国，却知道这样的配方？”
　　将这一切仿若宣泄似地全部讲述出来之后，瑟莱忒才重新缄默了，原本它就是一把安静的武器。
　　今天接二连三的失态让它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漫长的沉睡中出现了什么问题，在过去，除了必要的解释，她从不曾如此多话。
　　“瑟莱忒小姐想要弄明白这些问题吗？”
　　在它沉默之后，女孩想了想，看着剑身上倒映而出的自己。
　　“我想一件工具并不该有事先被设定好的目标之外的目的。”
　　“……不，答案是否定的哦，瑟莱忒小姐。”
　　玛格莉塔学着她的语气，笑着摇了摇头。
　　“瑟莱忒小姐会说话，会思考，会根据自己的判断行动，那么会有自己的目的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答案是否定的，如果没有玛格莉塔小姐唤醒我，像现在这样握住我，那么我既无法思考，也无法行动。”
　　“我不是那个意思……啊，也没关系啦，因为我在听瑟莱忒小姐说了这些之后，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呢。”
　　听着瑟莱忒那理所当然的语气，玛格莉塔笑了笑，接着自顾自地说着。
　　“莫比乌斯机构的人一定知道很多，毕竟之前瑟莱忒小姐就被放在他们的据点里，而且配方也是他们拿出来的，既然平常根本遇不到和这些神秘的历史有关的事，那么就只能从机构里寻找答案了！”
　　“这并不容易，看得出来，包括那位彼得先生，他们都不信任我。”
　　映照着女孩突然好像决定了什么的表情，瑟莱忒有些疑惑地颤动着。
　　“所以要成为机构里的大人物呀，彼得先生不是说机构成员有人员等级与保密等级吗？我记得人员等级最高的是S，保密权限等级是V，就以这个作为目标吧！为此，首先要赢下皇家圣卫的选拔赛，成为公主殿下的圣卫，让机构不是因为罗曼罗兰这个姓，而是因为我本身而重视我！”
　　向夜空挥了挥小拳头，玛格莉塔在做完这个动作后似乎才意识到了这个动作和她成熟的年龄有些不搭，她吐了吐舌头，重新用双手握住瑟莱忒的剑柄。
　　“过段时间，选拔赛就要开始报名了，在比赛开始之前我会尽量提高自己的魔力量，家族会帮我准备好新的身份和乙太武装，也会为瑟莱忒小姐找到适合这个时代的样子。”
　　“适合这个时代的样子？”
　　“就是铳刃呀，链锯剑之类的武器，那个，现在已经没有人会带着瑟莱忒小姐这样的古典长剑去战斗了。”
　　玛格莉塔连忙解释着。
　　“我明白了，不过，我无法变成复杂的机械结构，也无法变成两个相互独立的武器……”
　　“那就铳刃吧，我记得有铳与刃可以相互分离的型号，刚好我也是更擅长使用铳刃，嗯，拜托你了，瑟莱忒小姐。”
　　——哐、哐。
　　这个时候，在她们的身后，落地窗的玻璃被敲响了。
　　已经洗完澡的欧琳丝正穿着一件玫瑰色的浴袍，湿热的水汽缭绕在她的身上，金色的发丝间露出了泛着微红的尖尖耳朵。
　　这是位美丽的少女，但她手上拿着厚厚的《伯曼红茶品鉴全书》，就说不上是美丽了。
　　或许是不想享受冬夜罗曼城的寒风，在房间里，欧琳丝用口型向玛格莉塔一字一顿地说着：
　　「进来记红茶的风味，记不住就闻到记住为止。」
　　潜台词就是如果及不知，就不用睡觉了。而且，因为现在尝不出味道，所以用闻的吗……
　　“在继承人的课程里明明都还只要记得住名字就可以了……那个，瑟莱忒小姐，那边也能拜托吗？”
　　不知为何，女孩总觉得变成一位合格淑女的课程中，欧琳丝的要求总比玛丽严格很多。
　　“答案是肯定的，玛格莉塔小姐。”
　　映照着苦着脸的女孩，圣银的长剑嗡嗡地震动了一下。
　　“我会尽力不让欧琳丝小姐发现您在作弊的——”
　　——之后。
　　“我把瑟莱忒小姐借走了，没有问题吧？”
　　“没、没有……”
　　这一晚，欧琳丝房间的灯光直到黎明依然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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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EP.22 分析机

　　过去，身为罗曼罗兰家族继承人，他没有梦想。
　　高贵的出身带给来了衣食无忧的生活，却也带来了责任和使命。
　　从诞生的那一刻直到死亡为止的人生都被安排好的人，能够有什么梦想呢？
　　唯一称得上的愿望的，也只有看着自己的姐妹能够去做她们想做的事时浮现的，想要成为女孩的渴望而已。
　　就连最喜爱的神秘学，也只能作为挤出时间来的消遣。
　　但命运就是这么奇妙，这个愿望实现了。
　　连带着那令她曾经时常怀疑是不是一天20小时的每一秒都被规划好的人生。
　　自出生时便被决定的性别在轻蔑命运的三之钥的力量下改变，名为自由的羽翼将她带入神秘学的世界。
　　这个时候，玛格莉塔忽然想到，自己或许可以有一个梦想了——尽管她都已经忘记这个词要怎么说出口。
　　而在听到瑟莱忒说的关于过往的事后，现在，玛格莉塔觉得自己可以挺起胸膛如此宣言：
　　“我玛格莉塔·罗曼罗兰有一个梦想，那就是成为莫比乌斯机构的S级人员，和瑟莱忒小姐一起揭开历史的谜团！”
　　为此，她需要赢下皇家圣卫选拔赛，让机构重视自己。
　　但是——
　　“——所、以、说。”
　　但是，玛格莉塔从未想过，这个梦想会在自己迈出第一步之前夭折。
　　“我已经20岁了！已经是法律上的成年人了！皇家圣卫选拔赛只需要成年就可以报名，这是公告上写的！”
　　玛格莉塔气呼呼地指着身边《皇家圣卫选拔赛报名规定》的牌子，在柜台的市政厅职员瞟了一眼上面的「凡成年的健康公民即可报名」，又瞟了一眼差不多和那块牌子一样高，只有脑袋在她视野中的女孩——
　　她决定用委婉一些的话语劝说这个跑到贵族报名室，显然出身高贵的美丽女孩。
　　“也许再过6、7年，美丽的小姐，你就能成为保护公主的英勇骑士了。”
　　“……”
　　玛格莉塔深深的吸了口气。
　　烦躁的荷尔蒙让她想要和这个完全把她当小孩子看的职员理论理论，但理智让它采取了更有效率的行为。
　　“这是我的身份卡。”
　　将一张有众多齿轮槽痕的金色卡片拍到柜台上，看着职员的脸，女孩打算像玛丽教导的那样表现出“适当的严厉和不悦，但又不失优雅。”
　　有没有成功女孩不知道，不过柜台后的职员迟疑了一下后，接过了卡片。
　　在女孩的刘海上，圣银的发卡看到她转过身，将被玛格莉塔称为「身份卡」的金属卡片放入一个复杂的机械方盒——在瑟莱忒看来，这个时代大部分的器具都是能看到齿轮部件的奇怪方盒——然后敲了敲方盒上伸出的被称为「键盘」的部分。
　　清脆的咔哒声后，方盒连接着的一整面玻璃的幕墙后方，另一个房间里，交错排布在连接天花板与地面的直杆上的一些齿轮旋转了起来。
　　然后，从职员的手边，一条有着密集孔洞的打孔卡带被吐出来，又被她塞进了盒子，于是盒子另一端被叫做「打字机」的机器又咔哒咔哒地响起来，原本什么都没有的一张白纸上，就出现了成串的文字。
　　再旁边的另一个机器上，则在玻璃的后方弹出一张栩栩如生的女孩的相片。
　　“……”
　　这一切简直比最难理解的神秘还要更难理解。
　　但把眼前女孩的资料调出来的职员比圣银的长剑更加疑惑，她反复地看着写有名字性别等资料的纸张，又反复地看调出来的照片和蚀刻在身份卡上的头像，与女孩本人的样貌做对比。
　　“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小姐……您的确已经成年，可以报名。”
　　“那么我要报名，没问题吧？”
　　玛格莉塔眯细了眼睛。
　　“没、没问题……”
　　几分钟后，玛格莉塔从等待在门外的另一个男人面前走过，在他错愕的表情中回到了市政厅的大堂。
　　银色的发饰已经从刘海上消失，女孩拿着自己的报名证，又看了看自己，还是有些愤愤不平。
　　“不管怎么看都是标准的骑士装束嘛，为了不被当做小孩子，我特意穿一整套来的。”
　　女孩的身上全黑的紧身衣是冬季用的乙太织甲，关节的位置被金属护具保护着。在这基础上，左手手臂的乙太小盾，右手手臂的射绳枪，腰间圣银的铳刃，腿部的反关节弹簧靴还有分裂成4片零件在背部，需要时可以直接拼合成头盔的活动式头盔。
　　在没有重型乙太武装的需求下，这就是最标准的一套骑士装备。
　　“全都是最好的装备，结果还是被当作来胡闹的小孩子了，要不是家族帮我准备了新的身份档案……”
　　“那就是玛格莉塔小姐说如果没有的话，连离开城市都很困难的身份凭证吗？”
　　女孩点了点头，将手上蚀刻有自己样貌的金属卡片，放在了铳刃银色的剑刃上。
　　“用这个放入分析机端口，就可以从王国的户籍资料库中调出身份资料，没有的话会被当作黑户。如果当初我决定带着瑟莱忒小姐逃离机构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因为没有这个找不到工作也无法离开城市，沦落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吧……”
　　“分析机……”
　　回到市政厅的大厅，瑟莱忒看着大厅中央被玻璃板包围着的庞然大物。
　　和报名房间里看到的一样，这足足三米高，不知道有多少吨的机械下方有着那些被称为端口的盒子。
　　市政厅的柜台就设在那里，职员不断地从咨询或办事的人手中接过不同的身份卡，资料和纸带放入端口，那些齿轮就像演奏一般发出金属交错的回音。
　　分析机——接着是这由玻璃与精巧的金属结构筑成的市政厅，在离开这栋美丽的建筑后，道路旁又停着几辆有四个轮子的大型机械。
　　“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难以想象。”
　　瑟莱忒低低地感叹着。
　　它的声音很低，但女孩还是听到了，正走向家族安排的马车的她停下了脚步，抬头看了看明媚的冬日暖阳。
　　“我要自己散步一会，你回去吧。”
　　然后，玛格莉塔向家族的马车夫说着。
　　“我明白了，玛格莉塔小姐。”
　　为这个古老家族驾车半辈子的男人温和地点了点头，拿出一只小小的钱包，交到了女孩的手上。
　　“玛丽小姐预想到您会有这样的决定，为您准备了一些零用钱。”
　　“……替我向玛丽姐道谢。”
　　“遵命。”
　　车夫恭敬地点了点头，驾着马车离开了。
　　自始至终他都没提安全问题——不如说，如果谁在罗曼城繁华的市中心打这位战胜过现役骑士，并且全副武装的美丽小姐，那他们才需要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
　　“我也好久没有出来了，难得太阳这么好，就逛会儿街吧。”
　　目送着马车远去，女孩这句话听起来就像女孩在自言自语，没有人会想到其实她正在与自己的武器交谈。
　　而那把圣银的铳刃也用轻微地震动作为回应。
　　玛格莉塔伸了个懒腰，把钱包放到腰带上的小包中，转身从马车和蒸汽机车停靠的边缘，回到了市政厅前的广场上。
　　然后，女孩与一个男人撞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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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要去亲戚家，确定要住一晚，可怜的存稿君又要缩水了_(:з)∠)_
　　而且再过几天就是圣诞节，白银姬那边还欠着一篇番外_(:з)∠)_
　　人类为什么要进行乔迁庆贺这种完全没有意义的社交活动呢_(:з)∠)_
　　

    





第24节 EP.23 诅咒

　　“抱歉。”
　　很不淑女地与路人相撞后，玛格莉塔很快便稳住了身体，小声致歉，那个男人也礼貌地致歉，然后消失在人群中。
　　“好了，去哪里逛一逛呢？”
　　看着这段时间都没机会出来好好逛逛的城市，玛格莉塔的小脑筋飞快地转了起来。
　　巷道交错的南瓜街有整个罗曼城都有名的甜点，金士曼街有城邦诸国里最棒的裁缝店，也可以带瑟莱忒小姐去港口和空港，近距离看看战列舰和飞艇……
　　最后，玛格莉塔决定先去南瓜街品尝一些街边甜品店——而不是高级餐厅提供的甜点，要知道在以前，她就连这些街边的食物也很少有机会品尝。
　　倒不是家族禁止他吃营养师精心准备的营养食谱以外的食物，在10岁后他们就没这么干了。而是平常他几乎没有时间悠闲地走在街道上，听着蒸汽机车的轰鸣与马车夫们的大呼小叫，然后悠哉游哉地在冬天亲自买上一份巧克力奶油冰激凌，一边冷得头疼一边沉迷于那甜美的滋味。
　　这就是自由。
　　某种意义上，这就是她以前从未有过的自由。
　　“接下来要去哪里呢？瑟莱忒小姐，要去港口边看看吗？”
　　对女孩的询问，瑟莱忒表示随意，反正对它而言哪里都是新的，去哪里都感到新奇。
　　“那就去港口吧。”
　　含着冰激凌，玛格莉塔含糊不清地说着，她的耳朵上多了一只耳环，细细的银丝穿过乙太织甲连接着腰间的铳刃，这让女孩与瑟莱忒的对话更加隐蔽。
　　虽然穿着一身乙太武装在街上边咬冰激凌边散步有些引人注目，不过玛格莉塔完全没有在意那些视线，她大大地咬了一口冰激凌，朝南瓜街的南边走去。
　　“嘶——”
　　这一口冰凉让女孩的脑袋一抽一抽地疼，玛格莉塔猛吸一口冬天的冷风，这让她在迈出下一步的时候身体一歪，踉跄了一步。
　　“冬天大口吃冰激凌果然很刺激……”
　　呼出一口白雾，玛格莉塔自言自语地说着，按着微微发痛的脑袋，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玛格莉塔小姐。”
　　就在这个时候，瑟莱忒忽然开口了。
　　“您的魔力在迅速减少。”
　　“……？”
　　理解这句话，玛格莉塔用了五秒。
　　在理解这句话后，她迅速地确认自己的身体状况，没有受伤，没有中毒，只是因为冰激凌而有些头痛，头痛……
　　瑟莱忒说过，不知为何现在的人魔力量都很低而且都无法感受，但是魔力的快速减少会在身体上反应出来。
　　那就是头痛。
　　“为什么我的魔力会突然减少？因为这个冰激凌吗？”
　　玛格莉塔立刻用看什么危险食物的视线看向手里的甜点，她还记得瑟莱忒说过很多魔药的材料其实就是日常生活中也能见到的食材，并且漫长的时间过去之后，它们可能发生了瑟莱忒也不知道的变化。
　　“答案是否定的。玛格莉塔小姐，您应该是遭受到了魔法——或者按玛格莉塔小姐习惯的称呼，神秘力量的攻击。我刚刚感受到一股魔力的波动，但是……魔力波动源正在朝北边离开。”
　　说到中途，圣银的铳刃似乎想更详细地说明什么，可马上她就用更快一些的语速说着。
　　玛格莉塔猛地止步，转身扫视着街上的行人。但她当然看不出什么是那个魔力的源头，女孩干脆把吃到一半的冰激凌往街边垃圾桶的上面一放，在附近几个乞讨者的眼前一亮中，转过身向南瓜街的北边走去。
　　“瑟莱忒小姐知道是那什么吗？”
　　“魔力源还在我的感知领域中，但离我的视觉领域还有段距离，简而言之，以您面朝方向为10时，在11时与12时之间，接近二十米之外的距离，正向北移动。”
　　作为王国的首都，上午街道上的行人并不少，玛格莉塔看向瑟莱忒所指出的方向，但是因为遗憾的身高，她什么也看不到。
　　女孩有些气恼地快步往前走了几步，但没有什么效果，于是她干脆慢跑了起来，绕过一群停在路边的工人，这才看到了瑟莱忒所说的位置。
　　“有三个人。是谁？”
　　玛格莉塔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在紧张之余还有些兴奋。
　　“使用魔力的神秘力量就是瑟莱忒小姐说过的魔法吧？瑟莱忒小姐之前还在奇怪为什么魔法消失了，今天居然就遇到了！”
　　“是的，但是……使用魔力的方式不像是人类……”
　　“……？？”
　　这句话让女孩呆了一下，她重新看向那三个前后走着的身影，虽然看不到脸，但从身形来看毫无疑问都是人类，其中一个皮肤黢黑的萨拉人还有着少见的动物特征——一对尖尖的兽耳。
　　不像人类？
　　难道说，在这三个人里，存在着某种非人的存在吗？
　　这个时候，三个男人之中，有一个人忽然回过了头。
　　短暂的视线交错，但在看到玛格莉塔的脸时，这个男人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接着，他迅速回过头，在又快步地走了两步后，忽然扭身走进了一旁小巷的入口。
　　与此同时，玛格莉塔的脑海中针扎似地刺痛让女孩的嘴角扭了起来。
　　“是他！”
　　这下用不着分辨究竟是哪一个了，女孩快步地跑到那条巷道的入口，虽然已经看不到男人的背影，但在瑟莱忒的指引下，女孩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玛格莉塔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素未谋面过的男人要用这样的神秘力量对付自己，但没有多少时间给她犹豫。
　　头疼变得剧烈说明魔力的损耗也在加剧，而魔力损耗到极限反馈到身体上将会导致昏迷。
　　她可不想走着走着忽然昏倒在大街上。
　　“这段时间以来服用「森之泉」魔药让您的魔力量提高了两倍以上，接近依兰翠时期魔力贫瘠地区的人均水准，而魔力损耗的速度恒定，玛格莉塔小姐大约还能支持10分钟。”
　　说完，瑟莱忒又像是轻声的低语。
　　“这是……魔力损耗诅咒……”
　　房屋与房屋的间隔组成的小巷中，行人与街道的喧嚣都迅速地消失了。
　　硬底的靴底叩击在坚硬的石板上，头疼愈发剧烈，就好像尖锐的针开始不满足于戳刺，而是想要刺穿柔嫩的脑浆，女孩想要仔细问那个听起来很没诅咒感觉的诅咒是什么，但错综的迷巷和全力奔跑带来的负担让她没有这个空闲。
　　她只看了一眼怀表，记住了这个时限。
　　10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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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冷啊qwq
　　

    





第25节 EP.24 不像人类

　　10分钟。
　　这是玛格莉塔的魔力量在那个「魔力损耗诅咒」上能坚持的时间。
　　追逐中女孩也问过瑟莱忒能否解除诅咒，但得到了否定的答复。
　　轻蔑命运的三之钥也并没有那么万能，连净化微量毒素的效果也是圣银这种金属本身的特性，不过，瑟莱忒还是给出了有用的建议。
　　“解除诅咒的最好方法之一是控制住下咒者，逼迫他解除。”
　　“啊啊，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造成问题的人……”
　　以效率而言是正论。
　　“但以玛格莉塔小姐现在的速度，很快那个男人就会离开我的感知范围。”
　　“啊啊，那可就糟糕了呢……”
　　进入小巷后一段路，玛格莉塔停下了脚步。
　　“玛格莉塔小姐？”
　　“一时着急就本能地追过来了，但仔细一想，现在的我怎么跑得过一个成年男性……”
　　无论速度，耐力，腿长还是步幅，面对一个成年男性，身高连一米五都没有的她都处于压倒性的劣势。
　　加上她对南瓜街的小巷也不熟悉，用通常的办法肯定追不上他。
　　“答案是肯定的，既然如此，玛格莉塔小姐去找某处安全的地方，等待从昏迷里醒过来……”
　　“不不不，我可没说要放弃哦”
　　没错，通常的办法。
　　玛格莉塔看着四周普遍两三层高的房屋，掀开了右手小臂上水滴形的金属板。
　　黄铜色金属中，一只泛着钢铁森冷的金属绳镖显露了出来。
　　“臂带式射绳枪，「天平III」型，最大承重260KG，在城市中跨建筑移动的好帮手。”
　　对准小巷一侧的屋顶，玛格莉塔举起了右手。
　　伴随着淡紫色的乙太雾气哧地喷出，绳镖迸射，在玛格莉塔的瞄准中，将混入了金属丝线的绳索缠绕在了屋檐装饰用的雕像上。
　　接着女孩又弯下腰，将长靴上的开关打开，让有弹簧的反关节机械结构与金属的靴底从足底与长靴后方弹了出来，将女孩的身高提高了一截。。
　　“「追逐者」反关节弹簧靴，能让人大幅度提高跳跃距离，增加奔跑速度。”
　　拍拍双腿，又拉了拉绳索。确认固定得很好后，玛格莉塔抓着绳索用力蹬地，借助第一次跳跃的力量踩在南瓜色的砖墙上，向上方奔跑。
　　小巷灰色的石板路开始远去，糖果色的屋顶瓦片靠近眼前，通过最后一次蹬墙，玛格莉塔落在了房顶的边缘。
　　她抚摸着圣银的耳坠，笑着说：
　　“身体素质上的差异，用其他的东西补全就好，这就是乙太武装存在的意义哦，接下来——”
　　接下来，圣银的铳刃用话语为女孩指引那个男人最后离去的方向。
　　射绳枪与弹簧靴，赋予使用乙太武装的骑士超越常人的机动性，能生成乙太力场的乙太织甲与乙太盾赋予他们直面火器的防御力。
　　而枪械与刀刃的威力从未减弱，只要战争依然是人与人搏杀的棋局，骑士便永远是棋盘上至关重要的的棋子，而如今——
　　你相信会有女孩子从天而降吗？
　　无论这个在错综的巷道中拐了好几个弯，因为追逐者没有追过来而松了一口气的男人是否相信，如今，女孩的身影都在房屋的顶端飞掠。
　　跨越间隙，踏过阁楼小窗的窗台，宛如如猎鹰俯瞰大地，背对日光，将这伟力化作了自天而落的一场审判。
　　这注定是他人生中难以忘怀的一天。
　　荡着绳索从楼顶跃下的女孩以自己的身体作为武器，从背后将他重重地撞飞，男人的身体甚至短暂地腾空而起，在痛苦的叫喊声中摔落在小巷的垃圾桶旁，让几只翻找垃圾的野猫全身炸毛。
　　但即使这样，他也没有昏迷。
　　“这个男人……我怎么觉得有些眼熟？”
　　作为攻击的发起者，有乙太力场的缓冲，玛格莉塔倒是毫发无损，她握着瑟莱忒，将铳刃的枪口指着趴在垃圾堆里艰难抬头的男人。
　　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个男人有些眼熟。
　　“是您之前撞到的那个男人。”
　　瑟莱忒淡然地回答着。
　　“……仅仅因为不小心被我撞了一下就要用诅咒来对付我？”
　　“……”
　　圣银的铳刃陷入了沉默。
　　它原本反射性地想回答“答案是否定的”，因为按照常理，应该不会有人这么无聊，但认真地考虑一下后，它发现又没法这么断言。
　　在造成震撼这一点上，法兰索丝上的智慧物种从未让他们自己失望过。
　　不过玛格莉塔自己也觉得自己脱口而出的可能不太靠谱，于是她用铳刃指着艰难地抬起头来的男人，用“威严而不失格调”的语气命令着。
　　“告诉我，为什么你要对付我？还有，解除掉我身上的诅咒。”
　　说着，女孩看了一眼怀表。
　　从追逐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分钟，她头疼的强度已经越来越高，如果这个男人想要拖延时间……她不介意折断他几根骨头。
　　“嗬……嘶……”
　　但男人只是趴在地面上不停地喘息着。从他还活着这一点看他重要的脊柱应该没有大碍，但其他的骨头可能会断几根，女孩皱了皱眉，向前走了几步，打算让这个穿着廉价大衣的男人知道，自己的威胁并不是开玩笑。
　　突然，玛格莉塔注意到男人被垃圾掩埋的那只手，在几团废纸的间隙中，露出了森冷的钢铁光泽——
　　下一瞬间，火光和枪声将远远看着这边的几只流浪猫吓得跳了起来。
　　但对于玛格莉塔而言，比起那震耳欲聋的声响，她最先感到的确是小腹上传来的强烈的冲击。
　　与乔治比试时的空包弹相比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冲击力带着热量重重的落在了她的腹部，就像被灼热铁锤的重击，她踉跄着退了一步，第一次受到实弹攻击的这个身体不可避免的因为这冲击产生了麻痹。
　　但也仅此而已了。
　　在此之上，足以杀人的一枪没有带来任何其他的伤害——早在下落攻击之前，玛格莉塔就启动了乙太织甲，在乙太织甲中的乙太消耗干净之前的这三十分钟里，除非受到大炮与大当量炸弹的直击，否则多数攻击都会被减弱到即使是柔弱的女孩身躯也可以承受的程度。
　　就在这样的想法从玛格莉塔的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时候，女孩看到男人的左眼亮起了光芒。
　　并不是“他的眼里亮起了光”这种修辞手法，男人抬起来的左眼之中，真的有红色的光芒在汇聚。
　　纯粹的红，让人找不到任何合适的形容词来描述的光芒，那光芒占据了男人原本蔚蓝的瞳孔，然后化作了一道笔直的光线，从男人的眼睛之中迸射出来。
　　玛格莉塔惊呆了。
　　这并不是幻觉，也不是梦，有人在自己的面前用眼睛射出了光线——这一事实让她呆滞了片刻，甚至忘记了躲避。
　　实际上她也无从闪躲，乙太力场可以防御枪击，但并没有什么乙太装备可以减缓身体受到冲击造成的硬直与麻痹。
　　在仿佛变慢了、被无止境拉长的时间里，女孩甚至还有心思去思考为什么男人可以从眼睛里发射出这红色的光线，然后才想着，不知道乙太织甲的力场对来自神秘学的攻击是否有效。
　　但随着一道银色映照着落入小巷的阳光，在女孩的面前，男人的身体被整个的翻了一圈，那阴谋得逞鬼笑着的脸从凝视着自己变成了仰望苍穹，红光也在空气中划过了一道纷乱的轨迹直射天空，骤然变粗了一圈，紧接着彻底的消失了。
　　“希望你不要打什么鬼主意，这位先生。”
　　圣银流动着，冰冷的触须从铳刃上延伸，紧贴着男人的脖颈，瑟莱忒冰冷的声音让男人的表情变得僵硬。
　　“我，我只是听从命令行事，请住手，你们说什么我都会去做的！”
　　在冰冷的嗓音说出更冰冷的词语之前，躺在地上的男人举起了双手，就像打架打输的小混混，很没骨气地投降了。
　　如此干脆利落，连从身体麻木中恢复过来的玛格莉塔呆了片刻。
　　“解除玛格莉塔小姐身上的诅咒，然后告诉我，为什么你使用魔力的方式不像是一个人类——”
　　看着男人挤出来的谄媚表情，瑟莱忒的声音依旧冰冷。
　　“——而像是魔物。”


　　
　　
　　

    





第26节 EP.25 神秘无处不在「上」

　　“……也就是说，你是受某个帮派的雇佣，用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得到的神奇能力给参加皇家圣卫选拔赛的选手下那个诅咒？”
　　“准确的说是胁迫，仁慈的小姐，要说起鞋跟巷的艾维斯，在罗曼城河岸区也是小有名气的人物，但是名气并不总是能带来好事，比如会被套上麻袋送到一点也不想看到的人的面前。”
　　玛格莉塔的眉毛跳了跳。
　　诅咒已经解除了，头痛渐渐止息的女孩握着铳刃，将枪口指着这个浑身沾满垃圾恶臭的男人。他自称是在罗曼城河岸区的草药医生和占卜师，因为有些特殊能力，是个小有名气的人物。
　　这一次，他就是受某个黑帮帮派的胁迫，让他来对付参加比赛的贵族选手。
　　至于瑟莱忒的问题……虽然艾维斯对会说话，会变形，还能把他像死鱼一样翻过来转过去的圣银铳刃很敬畏，但在瑟莱忒冷漠的质问下，他却什么都答不出来。
　　无论是使用魔力的方式，还是削减魔力的诅咒，甚至那从眼里冒出的红光，他都只是说这是某天自然而然就有的能力。
　　当然，他知道这些能力非常奇怪，所以一直隐藏着，像那可以把人完全静滞一段时间的红光，他从小到大都没用过几次，每用一次，一只眼睛就要瞎上好几天。
　　“他什么也不知道。”
　　又问了一些问题之后，瑟莱忒得出了这个结论，虽然他懂一些草药学的知识，但那些也不包含神秘的要素，顶多算是些偏方。
　　对于自己特殊能力的来源，他更是一无所知。
　　就连玛格莉塔都能听出瑟莱忒的失望。
　　看着那把会变形的银色铳刃和女孩同时陷入沉默，男人的表情又变得紧张了起来——应该不会有谁被枪口指着还完全不紧张的，尤其是持枪的人还是自己之前打算暗算的人的时候。
　　“两位小姐？如果还有什么别的话，能不能先换个地方？我可不想被听到枪声的警察请去局子里喝茶……”
　　艾维斯敬畏地说着。
　　刚说完，他忽然感觉眼前这个有着金色长发的女孩看自己的眼光变了。
　　这是第二次了，前一次女孩看自己目光的变化是从问问题时的期待到自己什么也回答不出来时的失望，而现在……她看向自己的目光好像从看着什么人变成看着什么“东西”了。
　　这让他胆战心惊的，害怕这个看起来出身高贵的女孩突然就扣动扳机把他给崩了。
　　不过玛格莉塔没有这么做。
　　看着忐忑不安的男人，女孩若有所思地点着嘴唇。
　　“瑟莱忒小姐，这个男人用的是神秘力量吧。”
　　因为瑟莱忒好像什么资料只要看过一遍就能记住，所以玛格莉塔没有很用心地去记那些要记住，却不那么有趣的东西。
　　“显然是。”
　　“那使用神秘力量的人也归机构管吧？虽然彼得先生给我的资料里好像没说这个。”
　　玛格莉塔点着头，然后看向了男人。
　　“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只要不去警察局，去哪都好说。”
　　清楚的认识到和这个娇小女孩之间的武力差，早早没了反抗心思的艾维斯吧姿态放得很低。
　　但他刚说完，就看到玛格莉塔又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机构的据点在哪里，之前回家时坐的马车连窗户都被遮得严严实实的……干脆去最近的警察局，然后让彼得先生派人来带他走好了。”
　　男人顿时感到眼前一黑。
　　………………………………………………………………………………………………
　　找到街上巡逻的警察，将男人押送到警察局的途中并没有别的麻烦。
　　玛格莉塔看着艾维斯满脸死灰地被扔进审讯室，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将在这里被审讯，直到他供出武器的来源。
　　那把非法来源的转轮手铳足够引起警察们的重视了。
　　而在这段时间里，玛格莉塔借用警察局的信件室，向彼得留给她的地址写了一封信，顺便向瑟莱忒解释了一下这遍布城市下水道中，大幅度提升城市内通信效率的气动通信管道。
　　机构的效率也非常高。
　　在男人第一次审讯刚刚结束，无聊地坐在会客室里的玛格莉塔就看到身穿正装的彼得伯爵带着一些穿着警服的人出现在了门口。
　　“日安，伯爵阁下。”
　　“上午好，美丽的小姐。”
　　看着玛格莉塔，彼得的表情有些微妙。等打完招呼，让其他人离开这个会客室后，将礼帽摘下的伯爵才继续寒暄着。
　　“也请代我向瑟莱忒小姐问好。”
　　“非常感谢，彼得伯爵。”
　　“……”
　　彼得伯爵维持着礼帽的表情看着女孩腰间的铳刃，在心里默默为它添加了“可以常时保持变化后的姿态或原本就无固定形态”的条目，然后，他才重新看向女孩。
　　在沙发对面坐下，女孩将信件上没有提到的事情详细地描述了一遍。
　　说完之后后，女孩优雅地端起廉价的红茶，有些好奇地问：
　　“彼得先生留下的资料让我大致了解了遗物，机构的构成，以及市面上神秘学书籍都经过机构审核，全部都是假的……但似乎没有提到，有些人会拥有神秘的能力？”
　　“这一点希望玛格莉塔小姐谅解，你还没有正式入职，严格来说，算是编外人员，还没有获得正式的权限，其实让您保管瑟莱忒小姐已经是在规章的红线旁起舞了。至于关于拥有神秘能力的人——”
　　看着面前这个一周不见坐姿和语气都淑女多了的女孩，彼得一般感慨着意志的力量真的能改变人，一边向她解释着。
　　“在机构内部，这有着II级保密权限，而我交给你的资料是I级，当玛格莉塔小姐正式入职之后，才会接触到。不过，既然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遇到并且靠自己的力量抓住了一个……那么这部分情报也就对应解禁了。”
　　说着，彼得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
　　接过纸张，玛格莉塔不出意料的看到从打印纸张的三分之一开始全都是代表权限不够无法查阅的黑色方块，简单地扫了一眼，女孩就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可以查阅的部分。
　　「特殊类别收容对象——巫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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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EP.26 神秘无处不在「下」

　　「巫师。
　　这是我们对拥有无法用常理解释的能力人的称呼。他们原本都是普通的工人，农民，工匠与职员，但某一天，他们忽然拥有了包括但不限于喷出火焰，控制水流与微风，造出石墙，读心，飞行与隐形之类的神秘能力，这类能力多至5、6种，少至1、2种会出现在他们的身上，并在日后有继续增加的能力。」
　　「这些由人使用的神秘能力统一定义为巫术」
　　「由于个体数量的庞大，且不同巫师的能力、人格与性格的不同导致危险度上下限差异极大，故此群体将作为机构特级关注目标，设立专门部门进行调查，收容与管理。」
　　「部分巫师为了自保，抱团建立了众多隐秘组织，其中有些是单纯的互助会，有些则由于恶魔崇拜与某些隐秘组织的影响，属于危险的恐怖组织。」
　　「实验记录036：在长达数十年对机构管理下巫师进行观察得出结论，巫师的巫术可能源自血脉。巫师与普通人，巫师与巫师的后代如果觉醒成为巫师，所拥有的巫术大多与巫师方相同，极少数情况下会出现不同的巫术，目前推断为血脉的变异。」
　　「试验记录补充：■■■■……」
　　玛格莉塔停下了阅读。
　　接下来的部分全是密密麻麻的黑色方块，将纸张扔到壁炉里，玛格莉塔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瑟莱忒。
　　“巫术啊……”
　　“巫术……”
　　圣银的铳刃也低语着这个熟悉，却又有了不同含义的词。
　　依兰翠帝国时期，巫术是称呼那些没有被解明原理，介于迷信和魔法之间却又确实有效的魔法，但在这里，这个词被定义为由人使用的神秘能力的总和。
　　“巫师是机构重点关注的对象，他们存在于城市，乡村，存在于大街小巷中，有些可能无害，有些却可能十分危险，原则上，他们的应对都是专门的人员去做的，以后玛格莉塔小姐要是再遇上这样的人，请尽快通知我们。当然，这也是一份功劳，当你正式加入机构后，这会写在玛格丽特小姐你的履历上。”
　　彼得并没有把她们的沉默放在心上。
　　他刚说完，会客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进来。”
　　放下和玛格莉塔一样一口也没有动的廉价红茶，彼得让敲门的人进来。穿着警察制服的青年推门走入后，特意看了玛格莉塔一眼，然后才在彼得眼神的示意下将他们接手后的审讯结果做了报告。
　　“我们催眠了那个男人，讯问结果是和大部分巫师一样，他既不明白自己发生了什么变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发生了这样的变化。”
　　停顿了一下，他继续说着：
　　“目前没有发现有「巫术会」，「水银黄昏」等组织接触过的痕迹，只是很普通的野生的巫师。”
　　“既然这样，按照III类收容条例将他带回机构吧，等血脉鉴定结果出来之后，再做具体的处置。”
　　“是。”
　　一句废话也没有说，青年在确实得到指示后，迅速离开了房间。
　　看着他警服笔挺的背影，玛格莉塔有点好奇地问着。
　　“机构里还有警察相关人员吗？也对，有这样的成员，很多事都会方便……”
　　“并不是机构里有警察相关人员，而是机构的执行人员很多都会得到一个警察的身份。”
　　彼得笑了一声，向女孩解释着。
　　“我们是藏匿在乙太灯光阴影中的守护者，但在社会中活动总归需要光明正大的身份。”
　　“我以后也会有吗？”
　　“如果玛格莉塔小姐想要成为我们的执行人员而不是事务干员的话。”
　　彼得伸手掏出了自己的怀表。
　　看了一眼时间，以接下来还要参与一场午宴为由，绅士站了起来，从自己西装的口袋中拿出了一枚衔尾蛇的黄铜徽章递给了玛格莉塔。
　　“这是预先庆祝我胜利的礼物吗？”
　　“这也是上次告别时没能交给玛格莉塔小姐的礼物。衔尾蛇的徽章，也就是机构的标志。它背面的刻痕是罗曼城地图的一部分，找到一张地图，与徽章对照，你就能找到衔尾蛇的联络点在任意一个机构的联络点出示这枚徽章，就能联络上机构。”
　　彼得说完后补充了一句，提醒女孩只要找距离事发地最近的联络点就可以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女孩的身份，抓到野生巫师这种小事是不用他亲自过问的。作为支部的管理人，他每天也很忙。而这一带并不是他的管辖范围——罗曼城很大，不同的区域有不同支部负责，他过会还得去这片区域的支部管理人那里解释一下这次跨辖区抓人的行动。
　　——真是一个麻烦的女孩啊。
　　彼得想着。
　　“我会注意让它只在需要的时候显露出来的。”
　　接过徽章，玛格莉塔抚摸着每一片鳞片都雕刻得栩栩如生的衔尾蛇，用力地点了点头。
　　“彼得先生，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是什么呢，玛格莉塔小姐。”
　　“老实说，自从被彼得伯爵送回家后，今天还是我第一次出门，结果就遇上一位少见的，拥有神秘力量的巫师，还有他背后不知为什么要利用他神秘的力量妨害贵族参赛者的黑帮……我希望这只是个巧合，但这看起来实在不像。”
　　“我可以理解你的想法，玛格莉塔小姐。不过，会产生这样的想法首先是因为你对这边世界的了解还不够多。巫师很少见，但事实上他们的数量并不少。”
　　压了压帽檐，彼得笑着向玛格莉塔解释着。
　　机构曾经有过研究，一个十万人口的城市中，可能会有接近甚至超过两千人以上的巫师。有的巫师在觉醒后会想要用这神秘的力量来做些什么，但更多的人只是继续过着普通的生活，毕竟人对未知总是有敬畏之心，也不是所有的巫术都对使用者无害。
　　“最重要的是，神秘力量并不如玛格莉塔小姐想象的那样少见。”
　　也许街边橱窗里的精美茶杯就是沉睡的遗物。
　　市场上农妇叫卖的蔬菜和水果就能够调配成某种魔药。
　　餐馆的厨师在开发新菜单时误打误撞地配出一锅魔药也偶有发生。
　　小巷里摆弄着水晶球和塔罗牌的占卜师十个有九个是骗子，但剩下那个就可能是真的，当然，也可能是机构派去监视那些神神叨叨不知真假的占卜师的探子。”
　　“机构接受王室与一些贵族的支持，在公开场合，或许所有人都看到的一枚戒指或一条项链就是一件关键时刻能拯救一位重要成员的遗物。一旦跨越名为常识的门扉，知晓了相应的知识，任何人都会发现这样一件事——神秘无处不在，”
　　说完，看着好像呆滞了的女孩，彼得指了指她腰间圣银的铳刃。
　　“对了，关于一周后皇家圣卫的选拔赛，虽然不是我负责，但机构会派不少人关注参赛的选手们，因为进常能从这类赛场上发现野生的巫师和拿着遗物的参赛者，其中也不乏闯入半决赛乃至决赛的强者，当然，其他人都不知道就是了。”
　　……这是即使我借助瑟莱忒小姐的力量赢下比赛也不会有麻烦的保证？只要不太显眼导致没法收场？
　　认真聆听着，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
　　“那‘雇佣’那位先生的黑帮里，也有可能有几位巫师吗？”
　　“或许会有，或许没有，或许他们藏着一件遗物，或许他们有着某个连机构也不知道的魔药配方或者别的炼金术、占卜知识。对这样的团体机构总会严密关注，无论调查有怎样的进展，两位都会知晓。”
　　“这样我就放心了，祝您有愉快的一天，伯爵先生。”
　　然后，女孩笑着回答。
　　“也祝我们下一次见面时，是在米纳斯宫的觐见室中。”
　　说完，彼得礼貌地道别，向门外走去。
　　两人都没有喝哪怕一口的红茶已经凉了，玛格莉塔重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漫不经心地用茶勺搅动着红色的水面。
　　“嗯果然还是有很多想问的，可惜，彼得先生急着离开……不过，莫名其妙的得到了一份功劳，也不错吧，嗯。”
　　“这会是良好的开端，但关键还是在于您能否在一周后的选拔赛里胜出，这不仅仅关系到日后在机构中的地位……”
　　“更重要的是恺撒爷爷的认同。嘿，米纳斯宫的觐见室吗……”
　　那是过去册封骑士与贵族的地方，而现在，那里也是皇家圣卫对王储宣誓效忠的地方。
　　这算是属于贵族间特有的隐晦祝福吧。
　　“走吧，瑟莱忒小姐，回去继续锻炼，呵呵，不知道在比赛中抓到其他使用神秘力量的参赛者，要是遇到了……”
　　想象着对手以为自己借助神秘的力量稳操胜券的表情，而自己和瑟莱忒将那样的脸打个鼻青脸肿的场面，玛格莉塔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放下了茶勺。
　　女孩重新将瑟莱忒佩戴在了腰间，站了起来。
　　神秘的世界就和想象中一样的有趣。
　　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这个时候，一种微妙的感觉让瑟莱忒微微一震，但当圣银的长剑反应过来想去探究这感觉的来源时，这若有若无的感觉却又消失了。
　　“瑟莱忒小姐，怎么了？”
　　“不，没什么。”
　　门被推开又关上。
　　然后——
　　某处，一张书页轻盈地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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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过渡剧情到这里算是告一段落了，因为有很多设定要补充，所以写的比较长，虽然我有努力写得有趣一些_(:з)∠)_
　　我还是太菜了_(:з)∠)_
　　

    





第28节 EP.27 预选赛「上」

　　这天早晨起床后，欧琳丝呆呆地看着散乱着稿纸的书桌和放在一旁的日历。
　　有些低血压的少女花了好一会儿才把失焦的双眼对准桌面上一叠整理好的稿纸。
　　那是她新创作的短篇小说，关于一个海盗与拥有神奇力量的指南针的故事，属于她第一次挑战的题材。
　　她迷迷糊糊地看向身边，但是带给她灵感的那个身影已经不见了，接着欧琳丝才看向自己书桌上的日历，被翻到的一页上，40这个数字和一个红红的代表重要的标记……
　　欧琳丝忽然清醒了。
　　“法琳、法琳！”
　　她叫着贴身女仆的名字，早已经守候在门外的黑发少女就推开房间的门，将盛有早餐的推车推了进来。
　　罗曼罗兰家的两位大小姐都不喜欢在餐厅用早餐在罗曼城也是广为流传的事了。
　　但今天欧琳丝可没闲心慢悠悠地享用美食。在法琳的帮助下换上外出用洋装的她飞快地把果酱抹在松软的吐司上。
　　“玛格莉塔已经出发了吗？马车准备好了吗？”
　　“是的，欧琳丝小姐，玛格莉塔小姐在黎明时分已经前往了预选赛的赛场，维尔夫先生已经准备好了马车，玛丽小姐在等您。”
　　三两口解决早餐，然后一边套上及肘的手套和法琳递过来的帽子，将桌上的稿纸塞到她的手里。
　　“送到爱德华先生那里。”
　　说完，欧琳丝飞快地走出了房间，来到了罗曼罗兰宅邸的院子里。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就在绘有罗曼罗兰百合、天平与守护这两者的盾的纹章的马车旁，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已经等在那里了。
　　看到自己的妹妹赶来，玛丽打开了怀表的盖子，微微一笑，向着驾车的中年男人笑着说。
　　“时间刚好，如果玛格莉塔的抽签在后面，我们说不定还赶得上看她的第一场比赛。”
　　“那就祈求蒸汽与乙太神的保佑吧。”
　　维尔夫笑着在胸前轻敲三下，扬起了马鞭。
　　冬前月的第40日，这占据寒冬前半时长的月份最后一周的第一天，本来不具备什么特殊含义的日子，往日静谧的罗曼城西区却在晨雾还没完全散去的造成就热闹了起来。
　　绘有各种纹章的马车行驶在宽敞的马路上，马匹的嘶鸣声在四季常绿的行道树下起伏，衣着体面的绅士和小姐们乘着自家的马车出门，朝向同一个目的地靠近。
　　“并不只有她在打皇家圣卫这个地位的主意呢。”
　　放下小窗的窗帘，欧琳丝嘀咕着。
　　“反正失败基本上也不会有损失，那么罗曼城……不，整个罗曼王国和附近城邦的贵族都不会介意前来试试，要知道，这一周里，罗曼城贵族们的客人和高档酒店的住客翻了几乎两倍。”
　　玛丽透过另一侧的窗户看着街上的马车，不紧不慢地说着。
　　“那可是皇家圣卫，上一位拥有这个头衔的人，现在是国王陛下忠实的左右手。”
　　“我知道。”
　　揉了揉因为早起而还有些迷糊的脑袋，欧琳丝嘟喃着。
　　“我知道的，所以……”
　　所以什么呢？
　　欧琳丝没有说出来，玛丽也没有去问。
　　“嘛，反正那孩子，现在肯定又引起了话题吧——”
　　就像是照顾着少女的心情，马车慢悠悠地行驶着。
　　………………………………………………………………………………………………
　　一段时间后，马车停在了大马士革运动场的街旁。
　　坐落在西区与城心区边缘，这里是王国历史最为悠久，也是唯一的大型运动场。现在，大理石的拱门中人来人往，就连平日为上流人士们专设的入口也排起了长队。
　　“梅兰乌斯先生战胜了他的第三个对手！做出了要一路获胜的宣言！”
　　“贝里昂家的小先生被来自红帽街，名不见经传的麦克打倒了，他宣称麦克是对他使用了恶毒的咒语，以至于让他腹痛难忍，帽匠行会回应说这是毫无根据的污蔑！”
　　“英俊的迈斯劳维骑士迅速击败了他的第七个对手，还剩两个，他就能从预选赛中获胜了！”
　　“威廉，‘大块头’威廉第三次用他得意的背摔一击解决了他的对手，就算是一位柔弱的小姐他也毫不留情！不愧是港口街的猛兽，他以后一定再也找不到女人了！”
　　报童抱着油墨未干的报纸在门外的人群中叫卖着，得益于大排长龙的队伍，这些小家伙一个上午赚到的便士或许比过去一周还要更多。
　　队伍末端，欧琳丝看着两个相隔甚远,却同样只能靠这比平时贵了一个便士，廉价又粗劣的报纸得知赛况的队伍，不由得想:只有这种时候，除了衣着和交谈的音量，贵族和普通市民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区别。
　　队伍前进的速度不快，绅士和淑女们谈论着报纸上的赛况来打发时间，尤其是难得来观看这种比赛的女士们，她们一边称赞某位骑士英俊帅气、训练有素，一边又对某个从不知名街道或者村庄走出来接连不断战胜对手的年轻小伙感到好奇。
　　当少有的女性参赛者落败的时候，她们会小声地议论着“女性不该进行这种粗鲁的活动，希望她脑子能清楚一点。”如果是获胜，她们又会低语说“真是粗俗。怎么能和男人靠得那么近，还用手臂和腿去夹住他们的手脚。”
　　……那是关节技，女性面对体格和力量都超越自己，还因为乙太织甲不能迅速造成伤害的对手的时候用关节技逼迫对手认输是最合适的方法——尤其是在一组十人的守擂战中。
　　和认识的贵族寒暄的工作交给玛丽，因为玛格莉塔的关系最近也了解了一些战斗技巧知识的欧琳丝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然后，就像玛丽猜测的那样。
　　“天啊，罗曼罗兰家那个小女孩打败她第三个对手了！”
　　“不会吧，她看起来那么小，那些男人的肌肉看起来比她的小脑袋还要大，她是怎么赢的！”
　　很快，欧琳丝就听到了关于自家那个因为参赛选手需要提前到场，所以一大早就从床上失去踪影的女孩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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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最近的章节真的这么无趣吗qwq
　　

    





第29节 EP.28 预选赛 「下」

　　前面的女士们似乎没有注意罗曼罗兰家的两位小姐就在队伍的末端。不知道谁说出这两句话后，他们的话题就聚焦到罗曼罗兰公爵的那位私生女身上。
　　……这倒是不奇怪，本来这颗美丽的珍珠就很有话题性，但又从来没有出现在任何沙龙和舞会中。
　　她第一次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就是贵族间普遍认为的女性不应该参加的骑士比赛，而且从体格来看她怎么都不像是其他参赛者的对手。
　　但她却接连获胜。
　　欧琳丝听着这些女士与夫人的描述，在脑海中还原站在赛场上的玛格莉塔是怎么接连地将对手战胜的：
　　她的第一个对手是个有她两个人高的健硕壮汉，看到自己的对手后，他明显地陷入了呆滞，然后大笑了起来，说着这里不是小妹妹该来的地方打算凭借力量将她抓起来扔出场外。但玛格莉塔用“仿佛舞蹈般的优美行动”轻易地闪过了他，反扭住他的双手，让他在尝试挣脱时令他的双手脱臼而获胜。
　　第二个对手是一位贵族，卡林顿伯爵家的三子.他没有像壮汉一样轻视这位神神秘秘的小姐，而是使用了保守的、以削减对手体力为目的的中远程枪械攻击。他的枪法很准，但玛格莉塔迫近的速度比他将女孩击退的速度更快。顶着乙太织甲承受了一轮枪击后，她扑到了青年的身上，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做了一个大回转将他摔倒在地上，然后用关节技锁死了他的反抗而获胜。
　　“淑女怎么能用自己的腿去夹住别人的脑袋呢？那样贴近身体，她难道都不会感到羞耻吗？”
　　“而且居然能将人的肩膀直接扭脱臼，那个女孩的力气是多大啊，难道是一头小母牛吗？”
　　后面的，欧琳丝没有仔细去听了，因为类似的话不断出现，让少女有点烦。
　　“亲爱的古洛薇亚夫人，事实上，用关节技战胜对手是很聪明的手法。”
　　这时，原本没有参与到这些谈话中的几位先生无意中看到了最末尾的欧琳丝和玛丽。
　　——如果他们没有记错，从已经流传出来的咨询看，这两位美丽的小姐对自己父亲的那位私生女非常亲近——
　　他们的表情微微一僵，接着连忙转过头，参与进了对话之中。
　　“确实如此，预选赛是守擂战，获胜的条件则是打倒对手让对方无法反抗或认输，要一直胜利下去，减少自己体力的消耗是非常重要的。”
　　“王国向所有参赛选手提供同型号的乙太织甲，配发同样的乙太，但乙太织甲中的瑟银丝一旦覆盖上乙太力场就会无法弯曲，所以相对而言，关节处的保护相对薄弱，这让关节技的实用性大幅增强了，因此，为了破坏对手关节的技术被大量的开发了出来，即使很小的力量，运用得当也能扭断人的关节，更何况罗曼罗兰女士手臂与肩膀上的乙太武装也能提供不输于对手的力量。”
　　“只要能用关节技控制住对手，等到十分钟一过，乙太耗尽，被控制的人一般就会自动投降了。”
　　“为什么呢？”
　　“虽然是有效杀伤距离只有十米的特种弹，但毕竟是实弹。一旦十分钟过去，乙太耗尽，控制住对手的一方可以直接掏出铳刃或者手铳对着对手来一枪。失去乙太力场后，即使乙太织甲本身有一定防弹功能，子弹的冲击也会变得很大。普通人只要被射中一枪，就基本会失去战斗能力了。”
　　“哎呀，钱德勒男爵，您不仅喜欢冷兵器，就连现代火器的战斗也如此了解，可真是博学呢——”
　　“这并不算什么……”
　　留着两撮小胡子的男人矜持地笑着，同时悄悄地回头看队伍末尾的两位小姐。
　　但欧琳丝早就没在意这些闲碎的话语了。
　　这时，玛丽也结束了和两位贵族的寒暄，重新看向自己这个固执的妹妹沉默的脸。
　　“看起来她正走在胜利的道路上，到时要为她加油吗？”
　　“……”
　　“真是的，欧琳丝就是太死脑筋了啦，明明又是画家又是作家，这都二十多天了，‘我喜欢原来的你所以请你变回去’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很难说出口吗？”
　　“……如果她不愿意呢？”
　　欧琳丝用力地咬着嘴唇。
　　“如果我这么说了，她还是不愿意变回原来的样子呢？”
　　“哎呀哎呀……”
　　玛丽轻轻地摇了摇头。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来看她的比赛呢？距离截稿日还有几天，你却每天都熬很晚吧？黑眼圈都快遮不住了，如果欧琳丝其实不希望她得到外公的认可从此作为女孩生活下去，不惜熬夜赶稿也要来看的，又是什么呢？”
　　“……”
　　这个问题的答案，欧琳丝也不知道。
　　就好像从来没有人告诉她，自己喜欢的人变成女性她要怎么办才好。
　　她抬起头，看着运动场上方的天空。
　　就好像不懂女孩的心事一般，升起的太阳，洒落着辉煌的光芒。
　　………………………………………………………………………………………………
　　“10号擂台第六场，双方入场！”
　　阳光将大马士革运动场的中央照得雪亮。
　　被田径赛道包围的草地被分割成了好几十个擂台，冷风从中刮过，却吹不熄燃烧的热情——这是文学化的描述。
　　皇家圣卫的预选赛并不像很多人想象中那样，是选手礼貌的从两边登场，互相致意，然后展现精湛而优美的武力。
　　回响在赛场中间的大多是粗俗不堪的挑衅与咒骂，擂台上基本也没有符合她想象的高水平战斗的出现——至少在玛格莉塔看来，完全就是大型斗殴现场，
　　“听玛丽姐说，住在西区的，能够报名的年轻贵族几乎全部报名了，就算这样，贵族参赛者也只占选手的十分之一……”
　　“无可避免的事，玛格莉塔小姐，这种十选一的选拔方式，应该也是考虑到赛程与参与人数。”
　　为乙太织甲的插槽中放入新的乙太胶囊，玛格莉塔喝完了微甜的运动饮料，从擂台的椅子上站了起来，放下骑士头盔的透明面罩。
　　而在她对面，一个有着鹰钩鼻与杂乱碎发的男人同样扣上了头盔，跟着裁判走上了擂台。
　　这就是她第五战的对手了。
　　在这个擂台的第三战开始守擂的她，只要再击败包括这个男人在内的最后四人，她就将通过最初的预选赛，而到现在，她才感觉有一些疲惫而已。
　　“最后确认有开启乙太织甲，准备！！”
　　在这个六米见方的擂台上，裁判站在中央，左右看了一眼玛格莉塔和握着两把锯齿匕首的男人，高声喊道：
　　“开始！！”
　　玛格莉塔抬起了圣银的铳枪。
　　她毫不犹豫地对准男人开了一枪，但就在她扣下扳机之前，男人已经一骨碌地一滚，将手上的一把匕首朝女孩掷出。
　　擂台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弹痕，而被男人投出的匕首则在落到女孩身上之前，那粗短的刀柄在半空中爆出了炽白的光芒。
　　“——狗X养的！闪光弹！”
　　咒骂在擂台边响了起来，但男人毫不在意，那刺目的白光透过它骑士头盔内部的墨镜并不会带来眩晕和目盲，所以他清楚的看到对面的那个女孩下意识的用没有握住铳刃的手闭上了眼睛，将手挡在了眼前。
　　这就是胜负的关键！
　　他冲到女孩的身边，用力一跃，试图通过助跑带来的推力将她扑倒。
　　这是他在台下看了好几场比赛后想出来的方法，常年在地下打黑拳的经历告诉他，就算力气莫名其妙的大，一旦失去了平衡和发力点，超乎常人的力量也会难以发挥。
　　但男人扑空了。
　　他已经足够耐心，耐心到距离女孩只剩不到一米时才扑了上去，可即使是这样，被夺去视野的女孩也只是轻盈的挪步，就让他所有的算盘都落了空。
　　然后，女孩跳了起来。
　　扑倒在地上的男人猛撑起身体想要退避，但玛格莉塔已经落在了他的背上，一脚踩住了他的脖子。
　　即使有乙太力场的缓冲，这一下也让他的呼吸一滞，重新趴了下去，紧接着，玛格莉塔踩在他手肘上的另一只小脚又让他没能立刻撑起身体，把这娇小的对手甩落。
　　于是，他的命运被注定了。
　　砰！砰！砰！
　　三声枪响，就像宣告落败者的丧钟，即使被乙太力场所缓冲，没在后脑勺造成致命的打击，枪声和冲击也在耳旁不断地回响，震得男人头晕眼花，一口气没缓上来就昏迷了过去。
　　裁判连忙跑了过来，分开了两人，蹲在男人的面前。
　　掀开面罩，确定他只是昏迷后，裁判看了一眼手上才刚刚走完一圈多一点的怀表，敬畏地望着这个可能和自己的女儿一个年纪的女孩。
　　这时他才发现，女孩紧闭双眼。
　　那一系列动作都没用眼睛看着就完成了吗？
　　在警察队伍中呆过几年的裁判呆了好一会儿，才在擂台下的催促声中慌忙地高声宣布。
　　“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小姐获胜！”
　　将金发扎成发辫盘好的女孩点了点头，转身走回到擂台的椅子旁。
　　这段时间里，她依然闭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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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EP.29 我是隐世大师的学生？

　　“嘶……那个小女孩到底是什么来头啊，闭着眼睛就把那个家伙打趴下了，这也太怪了吧。”
　　“不会是作弊了吧，那个男人收了她的钱？”
　　“你给我钱，让我试试闭着眼睛能不能一脚踩你脖子一脚踩你胳膊，还能对准你脑壳砰砰砰开三枪手都不抖。”
　　擂台下方，已经打完和没有打完，甚至附近擂台的参赛者都面面相觑。
　　一个才到他们肚子，看起来连剑都提不起来的女孩这么简单把一堆精悍的男人这么轻易的解决了——因为赛前有体检，他们也没一大早就灌威士忌啊，怎么就出现幻觉了呢？
　　可看看天上的太阳，掐掐自己的脸，这又是毫无疑问的现实
　　“士兵老爷，士兵老爷。你们知道那个小女孩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吗？”
　　也有人去问负责维持秩序的士兵，但是，尽管今天被调来负责安保的都是警察和罗曼城驻军中的精锐，对于这个问题，他们也回答不上来。
　　而且那位小姐身上有贵族的纹章，可不能随便乱说，但是，为了在这些保住士兵的威严，戴着头盔的男人在和自己的同伴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大声地呵斥着。
　　“你们懂什么？这位女士来自一个尊贵的家族，有着悠久的历史，一些神秘而强大的秘技怎么会是你们这些只会在街头斗殴的家伙会知道的！”
　　他们轻蔑的态度让一些人噤若寒蝉，但也有对此嗤之以鼻的家伙——
　　“还秘技呢，都什么年代了，那些小说里的东西还有人信吗？现在的战斗是看枪的口径，看射得准不准。”
　　开口的是另一个擂台旁的光头男人，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把口径夸张的手炮，转了一圈，对着头顶上“砰——”地，从嘴里发出模仿开枪的声音。
　　“只有没见识过真正奥义的人才会说出这种浅薄又幼稚的话来。”
　　他刚说完，一个反驳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秘技与奥义都是存在的，这些已经不为人知的技艺至今都在古老的家族和隐秘的流派中流传着，修习了这些奥义的强者能够用‘心眼’感知敌人的一举一动，只要一次呼吸就能获得强大的力量，能够用优美的动作玩弄所有对手于手掌心中，不要因为自己不知道就把这些当作不存在，这个世界上像你这样的人不知道的事可多了！这位女士一定受过某位隐世的大师的教导，这优美的体术，没有丝毫多余的精练动作……”
　　“你说什么？！”
　　自己的话被毫不留情面的反驳，男人的表情立刻变得险恶起来，可当转过头看到说话的人时，他又硬生生地止住了自己差点脱口而出的咒骂。
　　这个两只眼睛都在闪光，有着一头被打理得很好的金色卷发的青年身上除了制式的乙太织甲，还有一整套的乙太武装。
　　这代表他是一个贵族，比赛的主办方只提供相同规格的乙太织甲而其余装备与武器——排除毒与高威力手雷、炸药禁止使用之外全部由参赛者自信准备。
　　因此只要一看装备的数量，就能分辨参赛者的身份。
　　“啧，一群没OO的软蛋。”
　　看到两个士兵已经将目光不善地看过来，壮硕的男人微微地啧了一声，走开了。
　　只留下那个贵族青年在其他人敬畏的目光中低声嘀咕着“梅耶”，“菲奥雷”，“波轮亚”，“理查特纳尔”之类莫名其妙的名字。
　　“多亏我还记得《骑士操典》中一些应对条例，虽然不知道那个男人自制的闪光弹里塞了多少镁……”
　　“这种会给对手带来影响后续战斗力的武器也是被允许使用的吗？”
　　“嗯，因为乙太织甲的防御力实在太强了，所以这些具备控制能力却没有直接杀伤的武器在现代骑士出现后发展的很快……大概还要十几分钟，我才能模模糊糊地看清。”
　　“我明白了，下一场比赛的魔力消耗量会大一些，但因为刚刚的比赛迅速地结束了，还有余量。”
　　“嗯。”
　　擂台下的小小骚乱没有影响到玛格莉塔的情况，女孩揉着有些刺痛的双眼，感觉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这一下又让她想起以前接受骑士训练时，被教官用“事先体验”的理由被闪光弹、烟雾弹和震撼弹轮番轰炸的记忆了。
　　——该死的闪光弹！
　　在心底小声地咒骂着，玛格莉塔等待着下一场战斗的开始。
　　很快，裁判的口哨就尖锐的响起。
　　“十号擂台第七场，双方入场！”
　　“……拜托你了，瑟莱忒小姐。”
　　“没有问题。”
　　女孩拿起瑟莱忒，勉强睁开眼睛，走到了擂台上，摆好了架势。
　　“玛格莉塔小姐，我有一个问题。”
　　这个时候，竖琴般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了起来。
　　“怎么了？”
　　“我记得您说过，这个时代已经不会有人拿着古典的长剑进行战斗了。”
　　“是的，没错……等等，该不会……”
　　玛格莉塔先是一愣，接着，裁判的声音就已经响了起来。
　　“罗曼罗兰家的玛格莉塔女士对钱德勒家的理查德先生，最后确认有开启乙太织甲，准备！！”
　　“……”
　　女孩抬起眼，在模糊的视野中，她看到了对手的一头金发和手中明晃晃的金属——这让她马上闭上了眼睛，哭笑不得。
　　分组时她没有注意其他的对手，结果这家伙居然和自己是同一个擂台吗？
　　“理查德·钱德勒，那个骑士小说的重度痴迷者……他真的拿古典武器来了？”
　　圣银的铳刃上倒映出穿着乙太织甲的青年手中那把钢色的长剑，瑟莱忒回答着。
　　“是的，一把长剑，您认识他吗？。”
　　“……西区里不互相认识的贵族几乎没有……”
　　一时间玛格莉塔有些语塞。
　　她对面的青年没有注意到女孩头盔下微妙的表情，他对着玛格莉塔挽了个剑花，矜持地一鞠躬。
　　“初次见面，玛格莉塔小姐，我是钱德勒家的理查德。在之前几场比试中你展现出来的体术实在是太漂亮了，就像是威廉大师在其著作中描述的那样，「优美如天鹅展翅，蝴蝶纷飞，迅捷如野蜂急舞，流星坠落」，不知道你曾受过哪位隐世的大师指点？”
　　还没等玛格莉塔做出回应，理查德又连忙说着。
　　“抱歉，请原谅我的冒味，那些大师一定不想让自己的名讳为人所知，是我冒犯了。但我有一个请求，玛格莉塔小姐，可以与我只用剑技来一场比赛吗？刚刚您闭着眼睛就轻松击败了那个卑鄙的男人，一定是使用了传说中「心眼」的技艺吧！可以再让我见识一下吗！”
　　“……”
　　玛格莉塔的脸色更加微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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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 EP.30 传奇剑术

　　“……好像变成麻烦的事态了。”
　　玛格莉塔感觉自己的头有点疼。
　　不是魔力消耗带来的头痛，这种头痛常见于面对无法沟通的人，又没法无视他的时候。连裁判都因为理查德深情的话语没能立刻宣布比赛的开始。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有着媲美顶级歌剧演员的好嗓子，这一通深情的请求让所有人都呆住了。
　　玛格莉塔可以感觉到集中到身上的好奇的目光。可是她既不是什么隐世的剑术大师的学徒，也不会什么「心眼」，甚至连骑士小说都没看过——她喜欢的是神秘学！
　　“纯粹用的剑术比试会需要很多动作，这会导致魔力的大量损耗。”
　　瑟莱忒的声音不紧不慢的。
　　“但是考虑到未来，玛格莉塔小姐可以答应下来。”
　　“未来？”
　　“如果玛格莉塔小姐没能成功成为皇家圣卫而转向金融，艺术或是学术的道路，我所能提供的帮助将会极为有限，我毕竟是被以「为反抗命定之身者提供力量」这个初衷被设计出来的。”
　　玛格莉塔马上反应了过来。
　　“……而如果要走向骑士的道路，现在就是一个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好机会。”
　　如果答应了理查德的要求，毫无疑问，这场战斗会成为预选赛中的焦点。
　　她能够想象那些贪婪的记者和报社会怎样添油加醋的渲染。理查德——这个骑士小说入脑、坚信这个火枪与大炮的时代依然有着传奇的剑术大师存在的家伙更会不遗余力的去宣扬，她的名声会传遍罗曼王国，甚至临近的城邦。
　　这会对她有好处吗？
　　毫无疑问。
　　至少这会得到军方的关注，只要能证明自己的实力，得到好的评价的话，这些也会被恺撒爷爷知道，要是运气再好一点，能得到他某个不知情的老朋友的青睐……
　　这种人的劝说或许可以让外公改观！
　　此外展露出自己在战斗方面的能力，加入机构后也有更大的可能成为前往第一线的遗物收容人员而不是因为罗曼罗兰的姓氏被分到一个舒适、重要但是无聊的职位，而这一切的赌注只是一场华丽的战斗，一些魔力，最重要的是，哪怕以上的预想都落空也没有任何损失！
　　思绪闪电般地在女孩的脑海之中闪过，这次沉思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她轻声地说着。
　　“但这样我——准确的说是瑟莱忒就必须展现出符合‘隐世剑术’印象的剑技，而这也会决定我之后战斗的风格。”
　　“答案是肯定的，但如果玛格丽特小姐不介意被认为是‘精通数种乃至数十种秘传剑技的天才’的话，也不用拘泥这个。”
　　“……不、那个还是太高调了……”
　　“那么，我会挑选一种适合玛格莉塔小姐的剑技的。”
　　玛格莉塔抽了抽嘴角，眯起的眼睛看向对面的青年。
　　她想了想，掀开防弹防爆材质的面罩，睁开眼睛——虽然现在她的视野还都模模糊糊——然后，她举起铳刃，将手指从扳机的位置放开，回忆着玛丽和欧琳丝关于淑女说话方式的教诲，开口说着。
　　“既然理查德先生都这么说了，拒绝似乎就显得太失礼了。”
　　说完，她闭上了眼睛，放松身体，将主导权交给紧身衣下流淌的圣银。
　　“拜托了！”
　　青年的声音之中充满了激动，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端正地举起了剑。
　　可是女孩却迟迟没有攻过来，这让他茫然了一下才忽然想到那些骑士小说中描述的礼节——他是恳求者，怎么能让接受他请求的人主动呢？
　　然后，他又想到，这场比赛还没正式开始，于是狠狠地瞪了裁判一眼。
　　“开始！”
　　裁判连忙高声宣布，然后退到一旁。
　　紧接着，握着长剑的理查德快步地踏前，将剑挥落。
　　铛！！
　　这大概是预选赛中唯一一次在枪声和爆炸声之前响起的金属相击声，当那有着层层叠叠花纹的长剑与圣银的铳刃相碰，瑟莱忒有些惊愕。
　　一是理查德手上这把大马士革钢的武器，二是他意外扎实的剑术基础，架势、用力、兼具防御的攻击——相较于那混入了火器的骑士武技，这种纯粹的剑技让瑟莱忒产生了一种熟悉感。
　　还有青年映照在它剑身上有些狂热的眼眸。
　　他几乎是疯狂的、倾尽一切的在使用着瑟莱忒看起来有些熟悉感的粗糙剑术。
　　听到瑟莱忒的话，紧闭双眼的玛格莉塔默然了片刻。
　　她能够理解那种热情，因为正是同样的热情驱使着她逃离了用父母的话来说，“前三十年人生中最重大的成年礼”。
　　但与理查德不同的是她邂逅了瑟莱忒，遇到了莫比乌斯组织，踏入了神秘的世界，宛如童话一般得偿所愿。
　　“那么瑟莱忒小姐，请给他一场符合他所有想象的击剑吧，考虑到之后他会向每一个见到的人吹嘘这十分钟，这就当作是预支的报酬吧。”
　　“答案是肯定的，玛格莉塔小姐也要用身体感受动作，这会成为以后您主要的练习——”
　　竖琴般悦耳的声音回应着，伴随着瑟莱忒控制着自己身体做出一个小小的侧步，圣银与钢铁的交击声也仿佛染上了美妙的韵律。
　　玛格莉塔能感觉到自己动作的变化，转身，踮脚，弯腰，高高抬起腿的踢击——她从这些动作中找到了某种熟悉的感觉。
　　这一刻，她仿佛不是站在皇家圣卫选拔赛的擂台上，而是在家中的舞蹈室、某个歌剧院的舞台之上，每一个动作都轻盈如天鹅拍打羽翼，却又能有力地将挥来的钢剑纳入属于自己的节奏之中。
　　因为看不到，所以这样的感受也更加强烈，她正被瑟莱忒指引着跳一场舞，一场用刀锋点缀的舞，就像这段日子她被欧琳丝指引着学习芭蕾一样。
　　理查德这边呢？
　　最初的三两击后，他就被某种巨大的无力感卷入了。
　　他挥出的剑永远会被一个小小的转身，一次优雅的挥剑化解，女孩的攻击却永远会在他无法防御的地方落下，又或是用一种完全看不出来却无法抵挡的力量将他的防御瓦解，在玛格莉塔华美的舞姿中，他甚至无法停下手中的剑，即使他两臂的肌肉已经酸痛不堪，那把圣银的铳刃也能找到他的剑锋，然后开始舞蹈的下一个小节。
　　自己的所有心思都在那「心眼」中被洞悉。
　　自己的全部技艺都在这「剑术」下被瓦解。
　　他已经无法分辨攻击与防御，甚至无法分辨自己挥舞的剑究竟是基于自己的意志抑或完全就是在这闭着双眼的女孩的意志。
　　直到最后，他终于没法再握住自己的剑。
　　铛——！！
　　大马士革的长剑落地的一瞬间，他的双腿再也无法直撑身体的重量，重重地跪倒在了擂台上。
　　他费力地摘下了头盔扔到一旁汗，水沿着他的脸颊滑落。青年的身体痉挛般地颤抖，但他的脸上却混合着恍惚激昂。
　　“多谢……指教。”
　　他开口说着，声音就像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最后，可以告知我一件事吗？”
　　“是什么？”
　　垂下圣银的铳刃，玛格莉塔的呼吸也急促了一些。
　　但她依然强撑着平和的语气，反问着。
　　“这剑技的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理查德咧了咧嘴，露出一个了无遗憾的微笑。
　　“瑟莱忒小姐？”
　　“「至美之舞」，这是精灵族的剑术，在古老的年代，与人类的「至高之击」，兽人的「至力之艺」并列的传奇剑技。”
　　精灵、兽人……按耐住好奇心，玛格莉塔平静地复述了瑟莱忒的话。
　　“传奇剑技，「至美之舞」。”
　　“「至美之舞」……呵，果然是，和理查特纳尔大师的「至高之击」一样……”
　　然后，青年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他双眼一闭，昏迷了过去。


　　

　　

    





第32节 EP.31 乱七八糟的预选赛

　　“胜者，玛格莉塔小姐！”
　　理查德直挺挺地昏迷过去后，裁判才招呼着在擂台边待命的医护人员慌忙跑过来，又是听心跳又是摸鼻息，确定这位男爵的儿子只是昏迷过去后才松了口气，宣布了玛格莉塔的胜利。
　　“玛格莉塔小姐，感觉还好吗？”
　　“很累，头很痛，我还剩下多少魔力？”
　　“大约还有五分之一，能不能坚持到最后一场打完有些勉强。”
　　“但应该没有问题吧。”
　　“是的。”
　　瑟莱忒平静地回答着。
　　圣银的铳刃映照着四周呆滞的面孔，以及这一群呆滞脸孔里唯一一个兴奋到从鼻子里喷出白气，不停让那叫「照相机」的奇怪机器亮起刺眼白光的女人。
　　除了她，瑟莱忒能感觉到映照着自己身上的视野中那浓浓的惊异与畏惧，这其中也包括之前那个拿着手炮的男人与自己持有者剩下的几个对手。
　　就算时代改变了，不会变的东西也是一直存在的，比起有斗志的对手，缺乏斗志的显然更容易对付。
　　玛格莉塔想揉一揉自己发疼的脑袋，但多余的动作会消耗已经不多的魔力，所以她只能深呼吸，借助空气中的凉意来压制头痛。
　　“罗曼罗兰小姐。”
　　这时，那个红发的女人总算摆弄好了他的照相机，他让身边另一个年轻的男子带着那些设备，自己跑到了擂台的旁边。
　　视野还没彻底恢复清晰的玛格莉塔看了他一眼，他从口袋里掏出了名片，自我介绍着。
　　“我的名字是金·凯莉，是《罗曼城黄昏报》的记者。”
　　“记者？”
　　玛格莉塔侧过头，没有去接那张名片——她不想因为这样的多余动作浪费本来就不多的魔力。
　　不过她记得，《罗曼城黄昏报》是罗曼城销量最好的几种报纸之一。
　　“是的，尊贵的小姐，我可以对您进行一次采访吗？”
　　“遗憾的是我还没有进行成人礼，金女士，虽然很感谢你的邀请，但我恐怕只能拒绝这个邀约。”
　　虽然在王国的法律上已经成年，但是贵族家的少女在进行成年礼，经由王后引入社交场之前，进行这些在报纸上抛头露面的活动会被认为是不体面的。
　　——实际上，就在一百年前，皇家圣卫选拔赛这类比赛也还不允许女性参加。
　　感谢森海王国的维多利亚女王与分析机之母，艾达·洛夫莱斯女士，现在女性可以在50岁之前写作出版，可以担任医生、律师和记者，甚至可以成为军人和骑士，这都是她们的伟大贡献。
　　发散着思维以缓解头痛，玛格莉塔又想到。
　　自己的成人礼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大概要自己有了成果吧，毕竟明面上的身份是父亲的“私生女”，在贵族的习惯里，现在她其实是不被允许使用罗曼罗兰这个姓氏的，想将自己纳入家族，父亲、母亲，玛丽和欧琳丝也承受了不少的阻力……
　　要不是参加比赛报名必须有全名，玛格莉塔甚至不确定自己能从家族那里拿到新的身份，这位记者的称呼也算是某种恭维了。
　　“……噢。”
　　好像是也想到了这回事，红发的女记者失望地叹息了一声，看女孩甚至连收下自己名片的想法，她也不敢纠缠，失落地将名片放回了皮夹。
　　“但是，我想我们可以交个朋友。”
　　但在她准备转身离开时，玛格莉塔又开口了。
　　女记者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这是我的荣幸，罗曼罗兰女士。”
　　再转过脸时，她的脸上已经是完美的笑容。
　　“作为一位记者，金小姐一定看了很多场比赛了吧？有比较……特别的选手吗？”
　　玛格莉塔好奇地问着。就是因为忽然想到了这点，女孩才将记者小姐叫住了——当然，聊天能分散注意力也是一点，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彼得提醒过她，在这样的活动中很容易出现使用遗物的人或是巫师，但她在自己的擂台上一个也没看到。
　　“事实上，我还没有发现比您更特别的选手。”
　　金·凯莉稍微恭维了两句，接着又马上说：
　　“我明白罗曼罗兰女士的意思，皇家圣卫选拔赛间隔总是很漫长，所以每一次都会出现很多有趣的人，今年当然也不例外，虽然我负责的这片区域没有多少，但我其他的一些同事还是遇上了几个的。”
　　她从自己的小包里拿出了一本厚厚的革皮笔记本。
　　“比如21号擂台就有一个外号「黄金狮子」的选手，据说以前是某个大型猎人雇佣兵团的团长，是彻头彻尾的格斗技使用者，完全没有配备武器和其他乙太武装，完全凭借格斗技击倒了五个对手，他有两米还高哦。”
　　“还有16号擂台的波鲁纳雷斯，是个使用弹射箭的剑术达人，他的战斗方式以破坏对手的乙太武装为主，罗曼罗兰女士是知道的，虽然没有列入规则，但一般身上的乙太武装都被破坏的话，随着乙太织甲的乙太消耗完，被破坏殆尽的一方会主动认输。”
　　乙太武装的装备者对没有装备乙太武装的人有着压倒性的优势，别的不说，一个增强臂力的犀牛型号臂铠就可以让从未锻炼过的女性和公牛角力，不直接攻击对手而是破坏乙太武装也算是这种比赛中常见的战斗策略。
　　“噢，还有30号擂台的……”
　　金·凯莉的话还没有说完，裁判的哨声又响起来了。
　　“10号擂台第八场，双方入场！”
　　“等我结束战斗后再聊吧。”
　　“当然，即使是我这个外行人，也能看到胜利女神正在向您招手。”
　　玛格莉塔勾了勾嘴角，走到裁判的一旁。
　　接下来的战斗就如同瑟莱忒所预料的那样，因为目睹了那超出认知的剑舞，仅剩的对手在站到玛格莉塔对面时都畏缩地采取了守势，但是连斗志都低迷的他们显然也无法很好的防守，并且一被玛格莉塔逼近就手忙脚乱。
　　而在比赛的间隙，玛格莉塔也听金·凯莉讲了许多令人汗颜的比赛，比如少有的两位女性间比赛，演变成对骂、抓头发和扯耳朵的撒泼，比如有的人武器是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锤子，但是在一端却有装火药的药仓，点火后爆炸的冲击力将对手直接打出了擂台外，导致裁判间就这是否算获胜争论不休。
　　还有被对手用体格和力量上的优势压着打的男人在乙太织甲最后的一点时间中忽然将自己的武器掰开变成两把，然后用暴风骤雨般的连击击败了对手，像这样最后爆发的战斗也有很多，这些选手无一例外在结束后又被要求做了一次体检，结果只有不到零星几个真的是绝境中爆发出力量，其他的都是偷偷服用了用胶囊藏在嘴里的兴奋剂……
　　还有各式各样古怪的武器，包括但不限于被改造的火枪，铳刃，能组合起来变成斧头的剑盾，用蒸汽机让挥砍威力更大的大剑，布满尖刺的拳套，草叉、粪叉……
　　光靠这样的描述也无法判断有没有人使用了遗物或者神秘的力量，在自己最后一个对手面前，女孩看着他手上还裸露着齿轮和弹簧，看起来就像是自制的拳套，也只能嘴角抽搐地感叹着。
　　“真是乱七八糟的预选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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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EP.32 毒性与代价

　　最后，当裁判宣布10号擂台的获胜者是玛格莉塔·罗曼罗兰之后，流动的圣银从女孩的肌肤上重新汇入银色铳刃的握柄，将中空的握柄与刃重新充满。
　　这带来的魔力消耗让女孩一个踉跄，扑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
　　“罗曼罗兰小姐，您没事吗？”
　　“没事……只是有点累……”
　　魔力的总量还要想办法提升……体力也是……这个身体锻炼得完全不够……
　　抱住连耳朵都变得红通通，因为持久战魔力和体力都大幅消耗的女孩，金·凯莉有些慌了手脚。
　　她四处张望想寻找女孩的监护人，然后才想起就算是贵族的贴身仆人也是不被允许进入到擂台区的。
　　没办法，她扶着玛格莉塔离开比赛场，来到休息区，将补充水分和盐分的运动饮品递到她的嘴边。
　　这时，金·凯莉忽然感觉脖子后面一凉。
　　不知什么时候，两位少女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她们有着与这位刚刚赢得胜利的小姐相同的金色发丝与尖尖的耳朵。
　　“麻烦你照顾我的妹妹了，这位女士。”
　　“这、这是我应该做的。”
　　被蓝眼睛的少女微微眯着眼睛盯着，金·凯莉不自觉地站了起来，挺直了背脊。
　　“我，我是《罗曼城黄昏报》……”
　　“金·凯莉小姐是吧，我从曼希斯主编那里听说过你的名字，他称赞你是少有的在这个流言满天飞的时代依然保持着对事实与真相追逐的正直记者，如果有时间我很乐意与你聊一聊，不过……”
　　“不，是我打扰了才对，那个……”
　　“玛丽、玛丽·罗曼罗兰，那么，我们失礼了。”
　　“好、好的。”
　　被黑色的瞳孔看着，金·凯莉下意识地想到了自己那不苟言笑的上司的目光。
　　等她们说完，她才看着蓝眼的少女抱起了玛格莉塔，和黑色瞳孔的少女向走廊的另一边走远了。
　　“下一轮比赛在两天之后，瑟莱忒小姐，她没事吗？”
　　“答案是肯定的，只是魔力和体力消耗有些大，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这样吗，那就好。”
　　折扇的下方，玛丽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欧琳丝的脚步忽然顿住了。
　　“怎么了？”
　　发现自己的妹妹看向某个放下，玛丽也停下了脚步。
　　“我好像看到了汉斯先生……”
　　“外公的侍从？”
　　“我不确定。”
　　欧琳丝看着人来人往的通道入口。
　　现在比赛已经进行了很长时间，并没有多少已经落败的人愿意看自己的擂台最后是谁获胜，在这些人中，那一丝不苟的西装很显眼。
　　但她也只是看到一瞬间而已，虽然那是有些熟悉的轮廓，但她不敢确定。
　　“……嘛，和我们不一样，外公还是关心她的……”
　　玛丽伸手捏了捏半昏半醒的女孩的脸颊，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们回去吧。”
　　………………………………………………………………………………………………
　　“这样啊，外公可能来看了比赛……”
　　下午，从疲惫中恢复过来的玛格莉塔在听到欧琳丝说起这件事后，默然地垂下了头。
　　“他会怎么看呢……”
　　自从和乔治的比试后，老人出现在她面前的频率明显少了。现在自己通过了预选赛——虽然从各种层面上看都是有些乱七八糟的预选赛，但是，他会不会对此有所改观呢……
　　这些事情也无从推测。玛格莉塔叹了口气，爬了起来展开了信纸。
　　“瑟莱忒小姐，比起「森之泉」更有效的提高魔力量的魔药是叫什么样的名字呢？”
　　“常用的有三种，「新绿」、「比莫斯之泪」，以及「红色翡翠」。”
　　被放在书桌上的圣银铳刃迅速报出了几个名字，然后，瑟莱忒又提醒女孩：
　　“这类魔药的效果更好，生效更快，但是只能服用一至两次，并且在服用后，以后即使再服用更高效的魔药效果也会减弱。”
　　“……那我直接喝更高效的不就可以了？”
　　“更高效的魔药就不是简单的按顺序调和材料，加热混合就能完成的了，我也不确定还能收集到所需的材料。”
　　瑟莱忒震动着。
　　“不过，您还是可以写信问一问彼得伯爵，这样也有助于我推断炼金术或者魔药学遗留下来的程度。”
　　“好。”
　　在信纸末尾，玛格莉塔加上了这句话。
　　这一次，机构的回信迟了很多，一直到第二天的早晨，在法琳过来服侍欧琳丝的时候，也将一封信送到了玛格莉塔的手中。
　　“欧琳丝小姐，爱德华先生邀您在「月桂女神」共进午餐，并聊一聊新作的事。”
　　“我知道了。”
　　在欧琳丝和法琳交谈着关于今天的预定的事时，女孩已经迫不及待——但优雅地用拆信刀揭开了信封的封蜡。
　　读着读着，玛格莉塔的瞳孔渐渐地放大了。
　　在法琳为自己梳洗好离开后，欧琳丝拿着梳子坐到了，而欧琳丝拿着梳子坐到她身边。
　　“怎么了？”
　　她注意到了玛格莉塔的表情。
　　“彼得先生的回信上提到了一些奇怪的事……”
　　女孩回答着，将放在床头的瑟莱忒拿到了身边。
　　当圣银的铳刃倒映出信纸上的话语之后，瑟莱忒沉默了好一会儿。
　　“毒性……代价……”
　　在机构的回信中，附上了「新绿」的配方，但是在配方的最下方，一行字号更大的字这样写着：
　　「魔药有着神奇的力量，但这种古代知识的产物同样存在自己的危险。除了“森之泉”以及几种特别的魔药，所有的魔药都会在服用者体内累积“毒性”，越是强效的药剂越是如此。大量服用魔药会造成毒性的大量积累，累积到一定程度的毒性会伤害人体，致残乃至致命。」
　　「同样，虽然表现形式有所差异，但使用大部分收容物的力量也存在着这样的危险，这被称为“代价”，轻的也许只会疲惫，感冒，重则死亡，甚至发生难以想象的异变。」
　　这些是瑟莱忒从来没有提到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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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 EP.33 信任

　　“毒性……代价……”
　　拿过信纸，看完之后，欧琳丝皱起了眉。
　　“我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无论是毒性的累积，还是使用遗物的代价。”
　　被两双湛蓝的眼瞳注视着，瑟莱忒竖琴般的声音依然平静。
　　“魔药的大量饮用的确会造成不良反应，但那与‘毒’毫无关联，就好像大量吃盐或油同样会带来不良反应。此外由于个体差异，有些魔药存在副作用，有些魔药会有不良反应，但过去的事例中并没有饮用魔药中毒致死的案例。”
　　“也就是说，有不是因为中毒而死的案例？”
　　“答案是肯定的，其中很大一部分是稀释魔药时掺入过多烈酒，然后因为醉酒而产生了各式各样的意外。比如摔进街边的水渠淹死，或是驾驶马车时的交通事故。”
　　“……这死法真是一点都不神秘。”
　　玛格莉塔忍不住看了一眼窗外。
　　下一轮比赛在一天之后，为了好好休息，她起床时上午都已经过去了一半多了，就算是西区的街道上，马车和蒸汽机车也时而出现。
　　这样的死因就算放到现在也完全没有违和感。
　　“「毒性」，过去从来没有这样的事，我对此也不了解，至于遗物收容物……”
　　瑟莱忒轻轻震动了一下。
　　“我唯一知道的被称为收容物或者遗物的，只有我自己，而除了消耗魔力和体力，使用我不需要付出任何的代价。”
　　“……也就是需要探究的问题又多了一个，是吗？”
　　玛格莉塔捏了捏自己的耳朵。
　　她并不怀疑瑟莱忒的话，只是觉得好奇。
　　向自己隐瞒这样的事对它会有好处吗？
　　如果她出现了什么问题对瑟莱忒会造成怎样的困扰？
　　虽然这样的念头一冒出来就被女孩自己嫌恶地从脑海里扔了出去，但多年养成的思考方式并不是轻易就能改变的。
　　而且，和这些都没有关系。
　　她相信瑟莱忒。
　　玛格莉塔用力地摇了摇头，放下了信纸。
　　“看起来是这样，玛格莉塔小姐。这份新绿药剂的配方也和我记忆中可以对应，但是将更有效的几种材料换成了效力更差的替代品。”
　　竖琴般的声音依然不紧不慢的说着。
　　“那我们能不能用更有效的材料替换回来？毕竟，喝了这个以后，再喝增加魔力的药剂效果就会减弱了吧。”
　　玛格丽特想了想，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方案。
　　“……说傻话的是这张嘴吗？”
　　没好气地，欧琳丝捏着她的脸颊，稍微用力的一扯。
　　“欧、欧琳丝，韦森么又森气——”
　　“我不懂神秘学，但是我知道服药的第一要务是安全！彼得伯爵会寄来这个配方就说明这是经过检验的吧，还特意注明这种魔药毒性的消退期是20个小时——也就是一整天，要间隔一天服用，那么当然要按照这个来调配和饮用，不是吗？”
　　“我赞同欧琳丝小姐的想法，玛格莉塔小姐。感谢您对我的信任，但请记住，一切知识都是有适用范围的，即使是真理，也有「相对」与「绝对」之分，我无法保证我的那些知识在现在的时代不会出现任何错误。”
　　“我知道啦，我知道——”
　　从欧琳丝的手中好不容易逃出来的玛格莉塔揉着脸颊，看了一眼手里的配方。
　　“总之，就按照这个来配置吧……但在那之前，瑟莱忒小姐。”
　　“是。”
　　“缓解肌肉酸痛的魔药，瑟莱忒小姐知道吗……”
　　“……”
　　欧琳丝沉默了一会，伸手戳了戳女孩露在薄纱睡裙外雪白的小腿。
　　“嘶——”
　　………………………………………………………………………………………………
　　「至美之舞」作为一门传奇剑术，按照瑟莱忒的说法是完全不包含神秘力量的“技艺的顶峰”。
　　换言之使用这门剑技所需要的是彻头彻尾的技术与经受锻炼的柔软的躯体。
　　显然，玛格莉塔现在的身体是谈不上有过锻炼，所以，在瑟莱忒的控制下展现了几分钟的华美剑术之后，第二天——也就是现在。
　　全身酸痛得不行的玛格莉塔连走路都在打哆嗦。
　　瑟莱忒的确知道缓解肌肉酸痛的魔药，但是在欧琳丝和它强烈的不建议（或者说反对）下，玛格莉塔还是接受了传统的疗法——也就是按摩。
　　“嘶——莫伦夫人，等一下，等一下——”
　　“忍一忍，啊，等按摩完就会好多了。”
　　所以，如今的浴室里不断的回荡着玛格莉塔抽气和惨叫的声音。
　　“轻、轻一点……”
　　“没事，难受就是这一会儿的事，我已经给许多小姐和夫人按摩了二十几年了，不用担心。”
　　“咿呀——”
　　直到一个小时后，浴室里女孩的哀嚎才停息了下来。
　　被女仆抱回房间，躺在床上的时候，玛格莉塔有种全身都散了架，然后又被拼接起来的感觉。
　　但不知道是热水、精油还是那据说能有效协助排毒，让肌肤水润光泽的按摩手法的效果，肌肉的酸胀感确实是缓解了不少。
　　几分钟后，女孩撑着身体从床上爬了起来。
　　这时她才注意到自己被带到的是玛丽而不是欧琳丝的房间。
　　“啊，对，欧琳丝中午有约……”
　　圣银的铳刃就被放在枕边，床头柜上，一只玻璃杯中正盛放着一汪令人想起春日新芽的绿意的液体。
　　“瑟莱忒小姐，这是……”
　　“魔药，「新绿」，配制方式比「森之泉」复杂一些，不过玛丽小姐摆弄这些仪器的技术很不错，药剂的配置一次成功了。”
　　「新绿」的材料比「森之泉」更容易获取，主要就是各种植物性的香料和五种不同的烈酒，在罗曼罗兰宅邸的厨房里搜罗了一圈就有了。
　　听到瑟莱忒称赞自己的姐姐，玛格莉塔也笑了笑。
　　“玛丽姐毕竟是医学博士呀，呃，虽然她获得学位的那篇关于女性癔症的论文引起过很大争议……”
　　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玛格莉塔端起了那杯魔药。
　　“要喝吗，玛格莉塔小姐。”
　　映照着这一幕，圣银的铳刃忽然开口了。
　　“没有理由不喝吧。瑟莱忒小姐难道在担心什么吗？”
　　“答案是肯定的。我是一件工具，帮助玛格莉塔小姐在违逆命定之身后获得力量，能够对命运投以轻蔑目光是我的使命，但如果因为我所有的知识反而让玛格莉塔小姐遇到了糟糕的事，那么就是作为工具的失职。”
　　瑟莱忒说着，有着古典花纹的剑身微微颤动着。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微弱的颤动。
　　“……从我还记得的哲学课中，某位哲学家……呃，也可能哪个哲学家都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但是，工具是不会去考虑这些的吧？”
　　捧着魔药，玛格莉塔又把圣银的铳刃抱到了自己的怀里。
　　“在我看来瑟莱忒小姐不是一件工具哦，虽然与我们有些不太一样……嗯，而且我觉得这完全不是瑟莱忒小姐的错哦？因为对瑟莱忒小姐来说，这个世界是这样的陌生和怪异……”
　　说着，玛格莉塔看了看手中满满一大杯的魔药，想了想，咕噜咕噜地喝了下去。
　　冰凉清爽的魔药注入火热的身体，某种清新的氛围弥漫在身边，在喝完之后，玛格莉塔放下了水杯，用指尖抚摸着瑟莱忒圣银的花纹。
　　“所以不用总是觉得自己是一件工具，瑟莱忒小姐是我的恩人。我们是为了揭开历史的迷雾而相互帮助的伙伴，如果瑟莱忒小姐真的犯下了错误，我一定会告诉你，如果我犯下了错误，也要瑟莱忒小姐来帮助我呢。”
　　“玛格丽特小姐……”
　　“而且，真想快点加入机构啊，总是这样碎片化的获取知识，和我想象中有很大的差别。”
　　玛格莉塔的脸红红的，她撇了撇嘴，抱着瑟莱忒躺倒在床上。
　　这时，玛格莉塔的目光一凝。
　　在她白皙的手腕上，纤细的静脉慢慢地变得粗大，颜色也变为了深深的乌青。
　　“毒性……”
　　但她没有任何不适，只感觉一种鲜活的生命力在胃里扩散，蔓延到全身，那种神秘的氛围，那种帷幕正在将她一点点包裹，就像包裹种子的表皮，当这层神秘的薄纱皲裂时，她就会像破土而出的新芽一般，茁壮成长。
　　这究竟是身体切实的在发生变化，还是摄入的大量烈酒后头脑的恍惚呢？
　　但总之她决定今天在床上度过剩下的时间，于是用被子把自己和瑟莱忒一起卷了起来。
　　“那样的话，玛格丽特小姐刚刚就犯了一个错误呢。”
　　“……诶？”
　　“喝魔药前，您忘记询问我魔药的味道如何了。”
　　“……噗，对不起，以后我一定会记得——”
　　女孩咯咯地笑了起来，然后，在温暖的阳光下，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第35节 EP.34 宿敌？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冬天的黎明还要再过一段时间才会洒落辉光。玛格莉塔从暖呼呼的被窝里睁开眼的时候，就感觉自己像舒展着枝叶的嫩芽，充满了跃动的活力。
　　但当女孩想要活动一下还是有些酸痛但已经不影响运动的身体时，却发现自己正在黑天鹅的怀抱中动弹不得，她有些窘迫地扭了扭身体，这样的动作让熟睡的少女睁开了幽黑的双瞳。
　　短暂的迷糊后，玛丽的双眼恢复了清醒，看着玛格莉塔睡乱的长发，少女轻轻一笑，坐起来，从床头的梳妆柜里拿出一把象牙的梳子。
　　“要出发了吗？”
　　“嗯。”
　　“那么去吧，美丽的玛格莉塔，虽然我和欧琳丝今天没法去看你的比赛，但是，还是会有人默默关注着你的。”
　　“……嗯。”
　　“去吧。”
　　为女孩把垂到脚踝的长发梳理成适合战斗的盘发，玛丽打了个呵欠，在女孩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愿智慧与胜利的女神保佑你。”
　　厨房早已为早起的女孩准备了早餐，这段时间的相处，玛格莉塔和这些熟悉的仆人们的关系很快重新的建立了起来——她认识每一个人，知道他们的喜好，了解她们的过往，而仆人们也很快接纳了这位新的女士。
　　……不过在听到过去照顾自己的阿姨慈祥地说“玛格莉塔小姐果然是公爵大人的女儿，有种和乔斯达先生一样的感觉，希望乔斯达先生在迦南的进修顺利”时，玛格莉塔还是下意识的一个哆嗦。
　　在看着自己长大的人面前，不小心一点真的可能会露馅……
　　顺便一提，对于原来的自己的去向，现在是以“因为在军队中表现突出受到邻国的邀请去进修了。”这个理由，暂时消失在了罗曼王国。
　　这样应该将原来的自己已经消失这件事的暴露推迟更长的时间。
　　用过早餐，带着仆人们的祝福，玛格莉塔登上了马车。
　　………………………………………………………………………………………………
　　时隔两日的皇家圣卫选拔赛的第二轮，赛制发生了另外的变化。通过第一轮比赛的参赛者们将随机进行五场战斗，根据胜场的数量来争夺下一轮的名额。
　　数千名参赛者，经过第一轮后只剩下了十分之一，而能够进入到第三轮的名额却只有16个。
　　“我还是没法理解这种淘汰率的意义，就算说是为了挑选最优秀的人，这个淘汰率也太夸张了。”
　　入场后，看着没有变过的一堆擂台，玛格莉塔揉了揉额角。
　　“只有最猛烈的火焰才能锻出最坚韧的钢铁啊，罗曼罗兰女士。”
　　这时，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
　　女孩回过头，有些意外地看着理查德·钱德勒，还有他身边的金·凯莉。
　　第一反应是她们怎么在一起的女孩，这时注意到红发的记者手中那一份《罗曼城黄昏报》。
　　在第一版有许多张照片，照片的主角则是自己，然后，玛格莉塔注意到这一版的标题是《隐修大师的秘传剑技，如天鹅般华美的「至美之舞」》。
　　副标题是“与理查德·钱德勒先生特约访谈。”
　　就算这几天没怎么出门也没怎么看报纸，玛格莉塔也知道关于自己那场比赛一定会出现在罗曼城大部分的报纸上。
　　至于报纸其他的版面，还有《侠盗「银月假面」再次出手》和《罗曼城警方捣毁非法赌博窝点》，和第一版上的内容相比，就没那么引人注目了。
　　她有些好笑地勾起嘴角，转身回答着。
　　“但对于璀璨的黄金来说，这样的火焰就有些多余了。”
　　“毕竟偶尔也会混入些愚人金呐，早上好，罗曼罗兰女士，今天的你依旧英姿凛凛。”
　　“感谢你的赞美，理查德先生，还有，金·凯莉女士，今天也会拍下我战斗的照片吗？”
　　没有去问已经被淘汰的理查德为何出现在这里，玛格莉塔转而看向红发的女士。
　　不知道是不是专栏的缘故，这位记者小姐比起昨天显然更有底气了。
　　“如果有幸得到您的允许，我一定会将您最美的身姿留在银板上。”
　　“当然。”
　　晨曦的阳光渐渐地明亮了起来，玛格莉塔微微扬起下巴，愉快地回答着。
　　很快，比赛开始的哨声在运动场里响了起来。
　　皇家圣卫选拔赛第二轮要开始了。
　　相较于乱七八糟的预选赛，这一轮比赛就看起来正规多了，不管怎么说，站到这一轮擂台上的都是胜者，虽然也有靠着抽签抽到最后以逸待劳获胜的幸运儿，但大多数都是至少守擂数场的强者。
　　但是——看着周围踌躇满志向的选手，玛格莉塔在心底悄悄说了声道歉。
　　这算是对自己使用神秘力量作弊的小小愧疚。有了第一轮的战斗经验的瑟莱忒表示它将能够更有效地击败对手，可以预见，无论是什么人，为了这场比赛付出了多少的努力，一旦遇到自己他们的心血也都会一场空吧。
　　有种微妙的罪恶感。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呢。”
　　“玛格莉塔小姐？”
　　圣银的铳刃一时没能理解女孩突然的自言自语。
　　“没什么，要是今天能抽到使用神秘力量的对手就好了。”
　　但没一会儿玛格莉塔就振奋了起来，小脑瓜里开始期待着今天能遇上几个使用神秘力量的选手——这样她就不会有负罪感了。
　　很快，抽签结束了，玛格莉塔不在意地看了一眼自己被分到的组，转身走向擂台。
　　就在女孩即将离开休息室的时候，红发的女记者忽然叫住了她。
　　“玛格莉塔小姐。”
　　“嗯？”
　　女孩停下了脚步，看着来到自己身边的金·凯莉。
　　“有什么事吗？金小姐？”
　　“抽签结束后，有一位绅士让我将这个交给您……”
　　她将一个信封递到了女孩的面前，在玛格莉塔疑惑的目光中这样解释着。
　　玛格莉塔愣了一下，接过了信。
　　——难道是恺撒爷爷？
　　她的眼睛忽然一亮，用瑟莱忒将封蜡上没有纹章印记的信封裁开，询问着。
　　“可以描述一下那位绅士的样貌吗？”
　　但女孩很快就失望了，金·凯莉口中的绅士是个年轻人，带着圆顶礼帽，带着白手套，金色的头发，褐色的眼睛。这显然不会是自己的外公，也不会是外公的侍从。
　　自己似乎没有认识这样的人。
　　就在玛格莉塔回忆着这会是谁的时候，信封已经被裁开了，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纸，上面同样也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我会将你那唬人的杂技剑术彻底粉碎，白木河上的尖耳贼！」
　　“……”
　　玛格莉塔歪了歪头。
　　紧接着，女孩湛蓝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她抬起头看向自己被分到的擂台。
　　在那里，她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一头棕木色的碎发，而在这时，被玛格莉塔注视的那个男人也不经意地回过头。
　　视线交错，玛格莉塔有些无言地看着那个男人先是一怔，然后对自己露出一个礼貌——但眼里没有丝毫尊重的微笑。
　　“……庞德·巴雷斯……”
　　“玛格丽特小姐，是您的熟人吗？”
　　“不，说不上熟人，我和他只见过几面，不过……”
　　女孩摸着下巴，嘴角渐渐地勾勒出一个邪恶的弧度。
　　“我们的家族很熟，坑过彼此几十万镑，能被称为宿敌的那种熟。”


　　

　　

    





第36节 EP.35 恩怨

　　任何王国里最不缺少的就是贵族间的爱恨情仇，而说到罗欧曼王国，百合与天平的守卫者——罗曼罗兰与莫比巴斯的雄狼——巴雷斯就是最有名的一对了，差不多在同样时间建立、发展壮大的两个家族，在经过了几百年的较量后，罗曼罗兰成为了罗曼王国的三大公爵家族之一，而巴雷斯成为了王国财政的支柱。
　　在这个商贸立国的罗曼王国中，说也说不上压制了谁。
　　“虽然没有什么死仇，但我家和巴雷斯家族的关系一直很糟糕，虽然没到血海深仇，但只要遇上了，明里暗里给彼此下绊子挖坑是不可避免的，这么说起来，我确实记得，巴雷斯家族近年来想搭上军方……”
　　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还记得的一些事，玛格莉塔大致明白巴雷斯家族的二少爷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皇家圣卫选拔赛不仅仅是挑选出唯一的王储护卫，那些走到了赛程后期却没能获胜的强者同样是军方青睐的对象，庞德·巴雷斯会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唯一奇怪的是，玛格莉塔记得，这个男人是以他的帅脸和油嘴滑舌闻名，而不是使用武器的技术。
　　听到女孩的自言自语，金·凯莉也是一愣，然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轻轻一锤手心。
　　“庞德·巴雷斯……啊，是最近小有名气的枪手啊……”
　　“枪手？”
　　“罗曼罗兰女士可能不知道，这位年轻的贵族几个月前在罗曼城的「金色勋章」军官俱乐部引发过一个小小的新闻，好像是用很少见的双枪格斗技在比试中赢过了好几位现役的军官，甚至得到了将军的赞赏。”
　　“双枪格斗技，最近十年才被开发出来，难度很高的战斗技巧？……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
　　说着，玛格莉塔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她伸手抚摸着瑟莱忒刃身上古典的花纹，若有所思。
　　“突然变得厉害……”
　　“罗曼罗兰女士？这封信到底是……”
　　没有看到信件内容的金·凯莉还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玛格莉塔摇了摇头，随手将信纸撕成了碎片。
　　“一封来自老对头的挑战信而已。”
　　她看着已经不再望向自己的男人，不太在意地说着。
　　“正好，就当这是我为家族做的第一件事吧……双枪格斗技……哼。”
　　玛格莉塔自信地看了一眼瑟莱忒。
　　圣银的铳刃轻轻颤动着，作为肯定的回应。
　　………………………………………………………………………………………………
　　比赛很快就开始了。
　　不过比起赛场上，运动场后台的一个房间里，现在更加热闹。
　　“我不是说过那两家一定要分到不同的擂台吗？”
　　大马士革运动场后台的一个房间里，戴着假发的男人用力地拍着桌子。
　　“该死，这两家是世仇，他们遇到一起一定不会简简单单的结束，甚至会打到乙太都消耗干净，搞不好会出现要命的事故！”
　　“可、可是，那位小姐看起来还那么小，我听说她还没有正式获得罗曼罗兰的姓氏，再怎么说，那位先生也不至于……”
　　“正因为那是一位小姐！你们以为大家族间真的像他们在慈善募捐和宴会上那么和平吗？”
　　“就、就算这么说，现在也晚了……”
　　“……”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作为主要负责人的男人无力的挥了挥手，坐到了书桌前，提起笔，在两张信纸上写上了罗曼罗兰公爵和巴雷斯侯爵的尊称。
　　“漂亮！看到了吗？！罗曼罗兰女士抓住了威尔士上尉进攻的机会，她只用了短促的一步就绕到了他的身边，上尉马上反手一斩，但是罗曼罗兰女士一个下蹲就躲过了这一击，接着她马上跳起来，撞在了上尉身上——她抓住了上尉的脖子，借助反关节靴格外有力的蹦跳，她以上尉为中心旋转起来了！”
　　这个时候，运动场里某个男人的声音又从乙太扩音器里兴奋地涌了出来。
　　“上尉压低了重心想要稳住，但是之前的撞击让他的重心有些崩坏，这个大回旋的力量彻底破坏了他的平衡，他摔倒了！以机械之神的名义，为了提高自己的防御力威尔士上尉选用了几乎半套「圣盾」部件，这些乙太武装里的大家伙会让上尉需要一点时间才能爬起来……哦他已经爬不起来了，真是可惜，哪怕有乙太力场缓冲，头盔被零距离枪击，声音和冲击也足够让人昏迷。”
　　“这才是一场精彩、优雅、充满绝妙技艺的战斗，希望大家能通过罗曼罗兰小姐与威尔士这一场战斗认识到体术并不是没有意义的转圈圈，枪多口径大也并不能决定胜负、罗曼罗兰女士只让对手的关节脱臼而不是折断的精妙技艺是多么有效而仁慈，这是那些只懂得砰砰砰开枪的家伙一辈子也学不会的……”
　　啪！
　　“谁去让那个男人闭上嘴不要再煽风点火了！这两个人无论谁出事都会让事情变得一团乱麻！该死的，到底是谁请那个男人来当比赛解说的，我一定要踢爆他的屁股！”
　　职员们面面相觑。
　　“理查德先生是部长您看了《罗曼城黄昏报》后……”
　　“还不快去！！”
　　年轻的职员一激灵，连忙跑出了房间。
　　擂台旁边，将拼合式的头盔推回到肩膀后面，结束第三场战斗的玛格莉塔正补充着水分。
　　就像她与瑟莱忒缩预料的那样，第二轮比赛的参与者大多具备一定的实力，并不会去搞些什么小手段，但因为这样，他们的战斗方式也更加固定。
　　“看起来这位理查德先生是真的很喜欢体术和剑术，很讨厌火器。”
　　“毕竟都拿着古典武器跑到赛场上来了。铳刃、链锯剑之类的对他来说还能接受，但火枪他完全就是厌恶的态度了。”
　　而经过第一轮比赛，瑟莱忒对这个时代的战斗方式也有了更多的了解，结果就是，这三场胜利加起来还没超过十五分钟。
　　就算是历代的皇家圣卫选拔赛中，女孩也创下了最快的记录——虽然玛格莉塔是不太想这么高调的，不过，因为某位特约解说嘉宾，她已经是这个运动场，乃至未来很长时间里罗曼城最引人注目的人了……
　　当然，也因为理查德不遗余力地解说女孩的战斗与明里暗里讽刺“枪多口径大”取胜的选手，这个擂台下的火药味反而比擂台上还重。
　　“哼，被时代淘汰的败犬的吠声真是滑稽呢。”
　　连续三场一直没轮到彼此，庞德只能这样讽刺对方，不过他并不心急，按照规则，他们肯定会对上的。
　　对此女孩则是彻底的无视。
　　就算是一直不对付的家族，热嘲冷讽还是不太淑女，也不符合一个有着高超剑术，疑似某位隐世剑术大师学徒的身份。
　　“哼。”
　　被女孩无视，庞德冷哼了一声。这时裁判宣布了他的名字与第四位对手，他一扬斗篷，露出有着六个枪套的皮带，走上了擂台。


　　

　　

    





第37节 EP.36 一击

　　几分钟后，庞德优雅地躬身，从擂台上走下，而他的第四个对手躺在擂台的地面上，不断地挣扎着试图爬起来，但却徒劳无功。
　　不难理解，无法贯穿身体的子弹就是人所发明的对人用的最强打击武器，无论多么结实的身体说到底还是人类，受到攻击即使没有受伤，体力的损耗也是不可避免的。
　　就与之前的对手一样，被接连不断的零距离枪击命中，即使是有乙太力场的缓冲，体力也被大量夺走，最后只能躺在担架上，被屈辱地抬下擂台。
　　这就是除了「关节技」、「武装破坏」之外，骑士之间战斗最常见的另一种战斗方式。
　　「体力剥夺」。
　　以技艺的流派而言，则是完全抛弃冷兵器的「手铳格斗技」，显然，庞德·巴雷斯是优异的使用者。
　　他的拔枪和开枪几乎没有间隙，来自六只手铳的火力压制堪比一支马克沁机枪，甚至连换弹都被火药的烟雾遮掩，看起来就像他从未换过子弹。
　　“这位先生的技艺并没有理查德先生所鄙夷的那么不堪。”
　　瑟莱忒微微震动着，在女孩的耳边说着。
　　“动作虽然花哨但敏捷，对站位与移动有一套，而且那些铳枪的威力也极其夸张。”
　　“与其说是铳枪，那些不如说是手炮了。”
　　将庞德的比赛从头看到尾，玛格莉塔点着嘴唇，似乎有些散漫的语气下，女孩的眼睛微微眯起。
　　“不管怎么说，枪，那可是对人武器的顶峰，这种战斗方式有着大量的拥趸，甚至被支持者称为真正有未来的战斗方式。”
　　对于这一点，就算是这轮比赛中不停偏向玛格莉塔的理查德都没法否认。在庞德战斗的时候，他直接一转目光去解说其他擂台了。
　　噢，非要算的话，他还是有解说过一句的，那是另一位特邀解说试图让他也谈谈庞德，别表现得对罗曼罗兰家族太亲近的时候。
　　而理查德的回应是“躲避，拉开距离开枪，对手体力减少后再靠近开枪的战斗有什么值得解说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
　　几场战斗下来，庞德在擂台上的所有行动就是双手交叉在胸前，对手靠近时飞快地拔枪射击，保持距离、躲闪、开枪，对于不熟悉这门格斗技的人来说，也找不到可以解说的地方。
　　就连那位解说也在称赞了他拔枪的手速后没再提了。
　　但简单往往意味着有效。
　　“就算有乙太力场，那种口径挨上一下也不是开玩笑的，我的身体可说不上强壮，不过……”
　　凝视着男人挂满枪的腰带，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
　　几分钟后，女孩湛蓝的瞳孔变得锐利了。
　　裁判叫到了她与庞德的名字。
　　玛格莉塔望向坐到休息室另一侧的青年，刚刚结束战斗的男人也是一愣，然后笑着迎向女孩的视线，用口型无声地嘲讽着。
　　——尖耳贼。
　　——褐眼狗。
　　玛格莉塔也无声地嘲讽回去，接着，两人各自扭开了视线。
　　……………………………………………………………………………………
　　被分到同一个擂台的对手必定是会要打一场的，不过站到擂台上，玛格莉塔却疑惑的发现，擂台之外的人似乎比他们更加激动。
　　“也许这一战能让某些满脑子只有火药和口径的家伙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技艺，什么是精湛优美的体术——什么？让我委婉点？咳、咳，我很期待看到一场充满古典骑士精神与令人叹服的技艺的对抗，哦抱歉，但我可能要失望了，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什么是「骑士」。”
　　嗯，就先不提已经激动得快要跳起来的某位解说了。
　　走上擂台前，玛格莉塔还看到金·凯莉在飞快的写着什么《宿命的对决，堵上家族荣耀的一战》一类的标题，不远处还有个带着假发，没见过的男人看着这边，用手按着心脏……
　　“希望在你的剑被击碎时，那头狗还能叫得这么开心，罗曼罗兰小姐。”
　　将双手插在胸前，男人冷冷地说着。
　　“开始！”
　　就连裁判都有些无法忍受两人之间的杀意，宣布完比赛的开始，他迅速的躲到一旁。
　　不过庞德和玛格莉塔都没有立刻开始战斗，就像之前的每一场一样，年轻的男人双手抱胸，倨傲地抬起下巴。
　　“女士优先。”
　　他讥讽地笑着。
　　“不能让人家说巴雷斯家的男人不会礼让女性啊。”
　　“自信是件好事，庞德先生。”
　　玛格莉塔挑了挑眉毛，她的目光还是在男人乙太织甲的腰带上。
　　“但太过自信只会沦为笑柄——”
　　接着，女孩动了。
　　她做出了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动作——将唯一的武器从自己的手上扔了出去。
　　圣银的铳刃就像回旋镖一样在空气之中旋转着，日光照亮了这圣银的圆轮，照亮了所有愣住的脸。
　　总是在对手做出第一个攻击动作时就能迅速拔枪并开始火力压制的男人也一呆，他的手已经摊开到两边，但又生生停在了半空看着那毫无杀伤力的投掷物飞到自己的面前，落到两腿中央的地面上。
　　“你这是打算投降吗？”
　　“你还不打算拔枪吗？”
　　可失去了武器，玛格莉塔的脸上却露出了仿佛看傻子的人的目光。
　　下一秒。
　　庞德感觉自己的腰间一轻。
　　那意味着什么，在女孩猛地蹬地一步冲到他面前时，他才从伸向腰间却什么也没抓住的双手理解了。
　　——啪。
　　那是他的皮带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砰！
　　这是他的下巴，在与来自下方的女孩的拳击碰撞后的声音。
　　眼前印出的是罗曼城冬天的苍穹，在接连听到这两声让他心脏几乎停跳的声响后，男人的耳边接着传来的是玛格莉塔戏谑的话语。
　　“在众目睽睽之下会让腰带掉下来的男人，可真是难以称之为体面呢，啊，失礼了，要让一条褐眼狗理解绅士的体面还是太难了呢。”
　　接着，男人在自己的肩膀上感受到了另一种重量。
　　他的反应很快，几乎是立刻就伸手想把缠在自己身上的女孩扯下来，但在做这件事前，他不稳的姿势已经接近崩溃，他疯狂地攻击着身上的女孩，但在乙太力场的缓冲下，这样的攻击根本没有对玛格莉塔造成任何的困扰。
　　在枪与刃都难以造成伤害的乙太织甲的保护下，在这个除了自身力量几乎没有依靠的距离，关节技的达人拥有着最快将对手制服的能力。
　　“就让我听听败犬的吠叫吧。”
　　于是，世界开始旋转。


　　

　　

    





第38节 EP.37 狂暴

　　四周的景象如万华镜般旋转，在失衡感出现后的一秒，男人的眼前是距离他双瞳无比接近的擂台地面。
　　头晕眼花。
　　借助奔跑或者弹跳的力量攀附到对手身上——主要是脖子——用体重压制对手，再借力以对手的身体为支点开始旋转，将其平衡彻底破坏的技艺其实不那么常见。
　　但不可否认，这招很好用，尤其是在双方都穿着乙太织甲，寻常攻击难以起效的时候。
　　虽然摔倒和脑袋撞在地面上的冲击被乙太力场缓冲了很多，但对于人类而言，视野的快速变化本身就会导致短时的晕眩。
　　这时间很短，短到庞德用力摇了摇头就恢复了过来，看到自己落在不远处的皮带和那些没能拔出来的冰冷手铳。
　　这时间很长，长到玛格莉塔——准确的说是瑟莱忒轻而易举地反剪了他的双手，用膝盖压在男人的腰间。
　　“计划顺利。”
　　头盔中，女孩嘴角得意的上翘。
　　对于体力并不优秀的她来说，以剥夺体力为目的对手还真是不好处理。
　　因此在注意到男人的腰带因为乙太织甲上没有裤袢而仅仅靠收紧缠在腰上时，玛格莉塔就有了一个有趣的想法。
　　但作为计划的提出者，她也没想到居然能进行得如此顺利。
　　庞德看到她扔出武器的时候完全愣住了，虽然玛格莉塔对瑟莱忒能将那根腰带切断充满信心，但就算在她最乐观的估计中，这个男人也还是能拔出两把枪的。
　　这个结果比玛格莉塔预想中最好的还要好。
　　“神……”
　　“神神神神神神神啊！我看到了什么？这毫无迟滞的连击，漂亮到令人着迷的体术！噢，这是幸运吗？是巴雷斯先生太不幸了吗？不、不对，如果罗曼罗兰小姐对自己投掷铳刃的效果没有预计那么她一定是没法做出这么顺畅得令人陶醉的攻击的，换言之投出武器，用锋利的刀刃切断巴雷斯先生的皮带是玛格莉塔小姐的计划之中的！这需要何等的技艺和控制力！”
　　女孩环视着赛场中这一时失声的角落，片刻后，理查德那歌剧演员一般的嗓音才带着无与伦比的崇拜，从扩音器中响了起来。
　　“巴雷斯先生一定没想到这一点，他这个只会砰砰砰开枪的人怎么能理解流传几百年——也可能是上千年的古典剑术和武技呢？他甚至呆了片刻，各位，作为一位最近小有名气的「手铳格斗技」的使用者，在对面将武器扔过来的时候，他居然呆了片刻！接着就被他一辈子也做不出来的流畅体术给彻底放倒了！”
　　“让我们为不幸的、可怜的、轻敌的、自作自受的巴雷斯先生送上最热烈的嘘声！”
　　整个赛场都响彻着他极尽崇拜的声音与极尽嘲讽的话语，甚至连其他擂台上正在进行的比赛都停止了一小会。
　　“可惜不能把铳刃捡回来。不然再开几枪就结束了。”
　　玛格莉塔压制着不断挣扎，但却完全无法翻身的男人，看了看几米外的银色铳刃，有点遗憾。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圣银的铳刃与她的手腕间有一根细细的，细到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银丝。
　　这根丝线让被扔出去的铳刃准确地落在了男人的腰间，并在落下前用刀刃掠过皮带，在那一瞬间，瑟莱忒短暂地让构成刃的圣银流动，切断了正常来说没有那么容易断裂的皮革。
　　现在，这条线依然维系着，如果瑟莱忒想，也可以将铳刃拉回来。
　　但扔出去切断了皮带还能说是运气好，没人去拿铳刃却回到自己的手中，这就是完全的神秘现象了。
　　事后解释说是在枪柄上绑了丝线虽然也可以，但果然还是算了。
　　玛格莉塔现在也腾不出手去做回收丝线的动作。
　　“你这个……嘀嘀咕咕的在说什么？！”
　　而被关节技完全压制的男人，眼睛里的火焰几乎要从头盔里喷出来了。
　　“用这样卑劣的手段，你这个尖耳贼！”
　　玛格莉塔在手上稍微用了点力。
　　因为这个姿势要卸掉双肩的关节就只能让这个可怜的小伙子在今后的人生中失去他的双臂了，罗曼罗兰和巴雷斯之间还谈不上有这样的仇怨，玛格莉塔也没兴趣下重手。
　　“这就是败犬的哀嚎吗？可真是难听。”
　　“放开我，堂堂正正的来打一场！”
　　“你没有拿武器，我也没有拿武器，你的体格还更占优势，无论从哪方面看，刚刚都是一场堂堂正正的战斗。”
　　她只是控制着男人的关节，愉快地用话语刺激着庞德。
　　“……”
　　“没话说了？嗯，我想，能光明正大的打败你，应该也会让恺撒外公对我有所改观。”
　　“……”
　　男人忽然猛的将头往地上撞去。
　　“……？”
　　正打算对此发表一段辛辣却不失优雅的嘲讽的女孩，在金属头盔和地面的撞击声里，听到了另一种声音。
　　——叩齿声。
　　“玛格莉塔小姐。”
　　“你做了什么？！”
　　警惕的表情重新浮上了女孩的脸，质问着，玛格莉塔往反剪住的双手上注入更大的力量。
　　“？？”
　　但更大的力量却从手中传来。
　　“你这个卑劣的……尖耳贼……”
　　代替庞德不甘与屈辱的声音的，是仿佛野兽的喘息。
　　明明是不适合发力的姿势，男人却让自己的双手一点点扳开了玛格莉塔的束缚，那力量让女孩觉得自己正在对抗一头愤怒的公牛。
　　下一刻，女孩感觉到在自己肌肤上流动的圣银骤然凝固，脖子以下的身体似乎变成了一尊金属的雕塑，但是，男人的双手依旧在慢慢，慢慢地将她的手扳开，缓慢，却毫不动摇。
　　“抱歉，玛格莉塔小姐，圣银是质地较软的金属。”
　　“这，这是怎么回事——”
　　“狂暴，至少目前来看似乎是狂暴了。”
　　在乙太织甲的下方，紧贴着女孩肌肤的圣银回答着。
　　“狂暴？为什么？遗物？还是魔药？他之前好像有咬碎什么……但魔药不都是很大一杯吗？”
　　“因为需要摄取足量以及稀释的缘故，很多魔药调配好后都是一大杯，但也有只摄取少量就会起效的类型。”
　　“可是，魔药应该会有那种神秘的感觉……“
　　“调配到只剩下混合一步的魔药用胶囊封存，需要时直接在嘴中混合饮用，在依兰翠的时代，是最常见也最有效的通过魔药药检的手段。”
　　“这样也可以吗？”
　　迅速交换的话语让玛格莉塔呆了一下。
　　“要求很苛刻，但并非没有，尤其是那些副作用比作用更大的危险药物——但现在的问题在于我们要怎么做，玛格莉塔小姐。”
　　“怎、怎么做？”
　　“魔药正在起效，这让他短暂拥有了可怕的力量，但类似的魔药大多有共同的副作用，药效一旦结束，被过度使用与强化的肌体会剧烈受创甚至崩溃，严重的话，甚至可能致命。”
　　双手正在被慢慢扳开，玛格莉塔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趴在地上的男人了。
　　“瑟莱忒小姐的建议是？”
　　“第一是麻醉他，让他无法使用被魔药强化的身体，这样，等药效结束他受到的影响会比较小，也能得到及时的救治。”
　　“瑟莱忒小姐有麻醉别人的能力吗？”
　　“答案是否定的。”
　　“别的办法呢？”
　　“第二，就这样耗着等魔药效力结束，但这会变成玛格丽特小姐的魔力和魔药的力量谁先耗尽的拉锯战，这位先生会也会承受巨大的反噬。第三呼叫警卫上来处理，但这可能没用，并导致他们受伤，失去理智也是狂暴的常见副作用。”
　　“而且会让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玛格莉塔看着被慢慢扳开的自己的双手。她的瞳孔忽然一缩。
　　一股血腥味正从男人的双手上飘出来。
　　虽然因为乙太织甲里瑟银织料的阻拦，还没有看到鲜血流出来，但女孩几乎可以想象在这黑色的紧身衣下，男人的肌肉正在紧绷着膨胀，肌肤皲裂，鲜血流淌，要将他变成一头嗜血的怪兽，在毫无理智的狂暴中与敌偕亡。
　　“……”
　　她的瞳孔中映照出不远处的铳刃，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选第一个。”
　　玛格莉塔接着说。
　　“莫比乌斯机构的存在意义是保护人们不受遗物伤害，而我是——我将会是这个机构的一员。遗憾的是机构给我的资料里没说主动乱用遗物乱喝魔药的家伙不在受保护的范围内。而且我怀疑这个蠢货根本不知道自己喝的是什么东西。”
　　说完，玛格莉塔毫不优雅地啧了一声。
　　“瑟莱忒小姐会帮助我的吧？”
　　没有迟疑，流动的圣银在女孩的耳边回应着。
　　“答案是肯定的。”
　　下一瞬间，圣银重新变得柔软。


　　

　　

    





第39节 EP.38 麻醉（物理）

　　擂台上的战况顷刻扭转。
　　用完全不适合发力的姿势，力量正在膨胀的男人用一只手反抓住了玛格莉塔的手腕，将女孩用力地扔了出去，撞在了擂台的围栏上。
　　这种程度的冲击在乙太力场的缓冲下没有对女孩造成影响，玛格莉塔迅速的爬起来，而这个时候男人也已经重新站了起来，
　　头盔的面罩下，玛格莉塔看到了一双满是血丝的双眼。
　　乌青的血丝。
　　“真的是魔药……”
　　那样的色彩让女孩马上想起自己喝下「新绿」魔药后手腕上乌黑的静脉。
　　那是魔药的毒性累积的效果。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女孩觉得他的体格又增大了一些——
　　这个时候，理查德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居然挣脱了！乙太和蒸汽在上，巴雷斯先生居然挣脱了玛格莉塔小姐的束缚，而且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拿自己的武器，怎么了，难道说他终于理解了抛却火器战斗的美妙，要空手和玛格莉塔小姐战斗吗？他的脑子一定是不清醒了才做出这样无谋的决定，但是，我得说。”
　　理查德用一种看见迷途知返的人的语气，激动地说着。
　　“说不定接下来的会比他之前所有的比赛都更有趣。”
　　“……”
　　“往好处想，玛格丽特小姐，这说明其他人并没有注意到擂台上的问题。”
　　瑟莱忒说着。
　　莫比乌斯机构的使命也包括让普通人不会意识到自己的生活中有神秘的存在……深深吸了一口气，玛格莉塔接受了这个说法。
　　这个时候，庞德低吼了一声，冲了过来。
　　一个翻滚，朝向男人如猛兽般扑过来的方向，玛格莉塔与他错身而过。在翻滚的时候，女孩顺便将圣银的铳刃重新拿回了手中。
　　但刚刚将武器取回，女孩从腿上又感到了一股强大的拉力，这将她直接拉倒，然后倒提了起来。
　　“咕、这什么蛮力——”
　　视野第二次上下颠倒，一瞬的眩晕后，粗重的呼吸从近在咫尺的男人的头盔下发出。
　　“他、他他他居然将罗曼罗兰小姐倒吊着提起来了！这、这就是所谓的火场怪力吗？”
　　可以听到理查德错愕的声音，那不输于歌剧演员的嗓音都因为过于惊愕而变调。说不定那会是某种滑稽的表情，但可惜，玛格莉塔是看不到他现在脸上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了。
　　“在观众看来这绝对是很奇怪的一幕。”
　　“希望比赛结束后在做体检时机构能顺便做一下抢救。”
　　瑟莱忒控制着她没有被抓住的那只腿用力蹬在男人的肩膀上，把两顶头盔之间的距离拉远。
　　拉远到足够玛格莉塔的手将圣银的铳刃抵到庞德的面前。
　　砰！
　　零距离的枪击。
　　在之前的比赛中这往往是像是杂耍一样使用着铳枪的庞德用来对付对手的，强烈的冲击打在他的头盔上，震撼着乙太力场，让青年的脑袋重重地后仰。
　　但男人还是没有放开玛格莉塔。
　　他的另一只手反而握住了女孩踩在她肩膀上的右腿，乌黑血丝包围的瞳孔中，已经看不到理智的存在。
　　包裹着女孩的圣银再一次凝固，试图一拉就将女孩的双腿拉成一条直线的男人的动作难以避免的缓慢了下来。
　　圣银的质地再软，那也是金属，即使有了超人的蛮力，想要像撕一张纸那样将女孩撕开也是天方夜谭。
　　“我觉得他像把我撕成两半。”
　　“答案是肯定的，玛格莉塔小姐，希望在那之前，我们能将他击晕。”
　　砰！
　　说着，瑟莱忒再度扣下了扳机。
　　第二枪。
　　接着是第三枪、第四枪。
　　被乙太力场弹开的子弹飞射，因为两人间极近的距离不时跳弹到女孩的身上，但瑟莱忒和玛格莉塔都只是冷漠地扣动扳机，看着铳刃的转轮飞速旋转。
　　第六发。
　　瑟莱忒用玛格莉塔自己绝对做不到的动作甩开转轮，从腰间的皮包中抽出黄铜的上弹器。退出的弹壳坠地发出的叮当声从下方的地面传来之前六发新的子弹已经填入转轮，开启下一轮的暴风骤雨。
　　接连不断的枪声把男人的低吼完全淹没，除了子弹从枪口中迸射而出的声音，玛格莉塔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持枪的右手更是彻底麻木，完全是瑟莱忒包裹着手掌让手指不断运动才能继续活动。
　　但玛格莉塔依然感觉到了那要把自己撕碎的力量。
　　这个男人就像变成了传说故事中不死的战士，那足够人普通人脑震荡的冲击不断落下，他的咆哮却更加暴戾。
　　一个上弹器，两个上弹器，三个上弹器。
　　这轮子弹的风暴，最终停止于第四个上弹器的第五发子弹。
　　第四发子弹让男人的脑袋大幅度后仰，抓住这一次机会，瑟莱忒猛地将枪口指向了男人的侧颈。
　　——砰！！！
　　就在这一瞬间，玛格莉塔感觉到握住自己双腿的手失去了力量。
　　她在半空中做出一个空翻，平稳落地，顺便在庞德的胸口用力一踢，而被女孩空翻时踢中胸部的庞德，就那样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砰。
　　这一次，是身体与擂台碰撞的声音了。
　　落地后，玛格莉塔立刻跑到了男人的面前，将圣银的铳刃抵在他的头盔上，在裁判和擂台下的观众都看不到的角度，铳刃的一部分融化，沿着脖子与头盔间的缝隙渗透了进去。
　　“……他还活着吗？”
　　玛格莉塔有点紧张，也有点疲倦。
　　她大致知道人的血管在脖子上有个受到压迫会导致昏迷甚至致死的要害，也知道瑟莱忒最后一枪打中了那附近。即使经过乙太力场的缓冲，枪击依然是现在最有力的攻击，她有点不确定这一枪下去，庞德是暂时昏迷还是撒手人寰。
　　“答案是肯定的，玛格莉塔小姐，魔药依然在激发着他身体的力量，这也包括生命力，他没有死，但当药效消失，他毫无疑问会虚弱很长一段时间。”
　　“……没死就好，巴雷斯家族和罗曼罗兰家族虽然彼此较量了很长时间，但基本都是商业上的较量和宴会上的挖苦。”
　　松了口气，玛格莉塔站了起来，将铳刃从男人的脸前移开。裁判这时才急匆匆地跑过来，掀开男人的面具，扒开他的眼睑，招呼着医务人员。
　　这个时候，魔力消耗的头疼又冒了出来，让女孩的表情有些扭曲。
　　“瑟莱忒小姐，我想到一个笑话，在几分钟前，瑟莱忒小姐的提议是麻醉他吧。”
　　为了分散注意力，玛格莉塔随口说着。
　　“虽然从结果上看，应该叫击晕更加恰当。”
　　“不、我觉得这就是麻醉哦。”
　　看了看手上的铳刃，玛格莉塔按着有些微微作痛的脑袋，在头盔下笑了起来。
　　“物理麻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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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EP.39 衔尾蛇的参观学习

　　很快，之前就等待在擂台下的医护人员立刻爬上了擂台，把昏迷过去的男人架走了。
　　“胜者、罗曼罗兰女士！”
　　这个时候，裁判才宣布了这场战斗的胜者，女孩捏了捏还在嗡嗡作响的耳朵，有些疲惫地从擂台走下。
　　视野的一角，玛格莉塔看到那个戴着假发不知为何满脸冷汗的男人在一个医护人员过去说了几句后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运动场的广播里，另一位特邀的解说开始询问理查德对刚刚女孩用铳枪接连不断的射击有什么看法，而理查德支支吾吾地糊弄着。
　　金·凯莉依旧低着脑袋在记事本上写着什么。
　　站在休息室的门口，肉体与精神上的双重疲惫让女孩没有马上走到她的身边，她随意地从擂台边的小桌上拿了一瓶免费提供的运动饮料，打开面罩，拧开瓶小口地喝着。
　　——其实她有点想一口气咕噜咕噜地喝掉半瓶，但这实在太不淑女了。
　　“……还有心情想这样的事，说明我还不是很累嘛。”
　　“魔力的存量还绰绰有余，玛格莉塔小姐，接下来的比赛不用担心。”
　　“只要看一眼周围这些畏惧的视线就知道不用担心了……嗯……5战全胜的话，第三轮的名额也确定有我了吧？”
　　说到这里，玛格莉塔低头看了一下锁骨位置，镀有一层瑟银的乙太插槽环，透过标有刻度的玻璃，乙太织甲的乙太还够支撑乙太力场大概四五分钟。
　　“……呵，在乙太力场的维持期间解决真是太好了，巴雷斯家族和罗曼罗兰家关系很差，但竞争和对抗也都是商业上和宴会上的，从来没有杀死过家族成员的先例，而且现在我们家是公爵，要是他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名誉受损的反而是我们这边……呵。”
　　玛格莉塔忽然自嘲地摇了摇头。
　　“现在我还考虑这些做什么？我已经不是家族的继承人了。”
　　“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造成损伤最小的选项，玛格莉塔小姐是一个善良的人呢。”
　　“这个世界上可没有善良的贵族——”
　　干燥的喉咙得到微咸的滋润，玛格莉塔撇了撇嘴——然后在这么做之前就意识到这不优雅，于是只是让嘴角自嘲地勾起。
　　“比起这个，庞德那家伙确实是喝了魔药吧？得把这件事告诉彼得伯爵……不，是告诉机构。我记得在这次选拔赛中，机构是有派人专门注意哪些参赛者使用了神秘力量喝遗物的。”
　　“玛格莉塔小姐知道他们在哪里吗？”
　　“……”
　　“……”
　　几分钟后，玛格莉塔捂住了自己的脸。
　　“我还不是机构的正式成员啊——”
　　抓到那个受黑帮雇佣用巫术对付贵族参赛者的巫师时，彼得伯爵将机构的徽章给了她。
　　但那枚徽章只能用于找寻联络点进行联络，机构具体的活动这类的情报，女孩还是一无所知。
　　“等比赛结束后到街道的联络点去联络？”
　　“太晚了，那时就不需要我的报告了，而且不是彼得伯爵的话恐怕还不知道我是谁，制服使用魔药的人这份功劳说不定就没有了——”
　　“之后写信给彼得伯爵说明呢？比赛的场次是有明确记录的，我想彼得伯爵也不会把这份贡献当作没有。”
　　“这个不是重点啊瑟莱忒小姐。”
　　玛格莉塔有些悲愤地提高了音量，但因为附近就有陌生人，玛格莉塔又连忙将声音压低到自言自语的程度。
　　“我发现了对手使用魔药，这个时候要是我马上就来到机构在这里设置的联络处亮出徽章，然后做出报告，直接提供第一首资料——这样才有我是隐秘组织的一员，在暗地里保护王国保护人们的感觉，但要是必须等事后才只能靠写信啊之类的报告，就会让人感觉只是外围线人，还是只能提供二手情报的没用线人。”
　　“瑟莱忒小姐可以理解吗？”
　　“答案是否定的，玛格莉塔小姐本来就还没有正式成为机构的一员。事实上，现在我们连一件遗物都没有见到过。”
　　“作为古代知识的魔药和巫师反而都见过了呢……”
　　不管怎么说，就算玛格莉塔有心履行作为莫比乌斯机构成员（尚未入职）的职责，现在也是比赛更重要。
　　闷闷不乐地放下运动饮料，玛格莉塔长长地叹息着，转过身准备回到记者小姐的身边，顺便看看她写了怎样的报导。
　　转过身，玛格莉塔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穿着整套笔挺西服的男人。
　　“有位先生希望在您的比赛结束后见您一面，罗曼罗兰女士。”
　　“……抱歉，但一位淑女是不应该在没有监护人同意的时候接受一位陌生先生的邀请的。”
　　牢记着玛丽和欧琳丝灌输的淑女准则，玛格莉塔礼貌地婉拒。
　　“不，您一定会有兴趣的。”
　　但男人微笑着，向女孩伸出了手。
　　在他将握紧的右手摊开在女孩的面前时，在那雪白的手套上，一条扭成无限形状的黄铜衔尾蛇，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
　　大马士革运动场门票的售价，是以便士为单位。根据在这里举行的活动不同，票价会有所浮动，但通常不会高于20个便士。
　　不过，在运动场环形结构的最高层，比解说席、主席台和颁奖台都更高的地方，还是存在着使用费以镑为单位的豪华包间。
　　在最后一场乏善可陈的比赛结束，成为第一个获得五胜的选手之后，就在这样一个房间之中，时隔一周多，玛格莉塔又见到了将她带入神秘世界的领路人。
　　“日安，彼……B先生。”
　　注意到带自己来的那位男性没有离开，问候的中途，玛格莉塔用上了机构里的称呼。
　　“上次告别时我说希望下一次见面是在米纳斯宫的觐见室，但我却食言了呢，罗曼罗兰女士。”
　　中年的绅士起身自嘲地笑了笑，然后和玛格莉塔坐到了盛放着新鲜水果果盘的矮桌两侧。
　　“关于这一次的见面……”
　　“是因为庞德·巴雷斯——被我制服的那个喝了魔药的家伙吧。”
　　彼得还没说完，玛格莉塔就兴奋地打断了绅士的话，她详细地描述了自己和庞德的战斗，如何发现他饮用魔药，怎样将之制服……等到她带着些兴奋和激动说完后，彼得胡须遮挡下的嘴角才微微抽动。
　　“这件事，罗曼罗兰小姐处理的很棒，正式进入机构后，也会成为履历上的亮点。”
　　“非常感谢。”
　　在心底，玛格莉塔小小地“耶——”了一声。
　　为了瑟莱忒，为了自己的梦想，为了从机构这里弄明白历史的真相，获得更高的权限都是必须的。
　　而这样的功绩将会踏实地成为她晋升的阶梯。
　　“不过，关于这次见面，其实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要传达。”
　　彼得咳嗽了一声，继续说着。
　　“更重要的事？”
　　玛格莉塔歪了歪小脑袋。
　　“是这样的。”
　　接二连三被打断，彼得还是展现出了良好的贵族素养，他将一封信拿出来，递给了玛格莉塔，然后用有些严肃的语气，向她说着。
　　“刚刚机构在艾舍尔市的分部接到了报告，双桥港乙太灌装工厂出现了大型乙太兽，因为是军用火力难以发挥的场所，机构决定插手。这是比较少见的让玛格莉塔小姐理解机构宗旨和工作内容的活动，所以，虽然理解玛格莉塔小姐正专注于重要的比赛，但我还是希望玛格莉塔小姐能够去见学……”
　　“我去！”


　　

　　

    





第41节 EP.40 过去的大海

　　包厢的门关上了。
　　从门缝彻底合拢前传来的轻快脚步，让秘书几乎可以想象到那原本是男性的女孩是多么欢快地从这里离开的。
　　“……”
　　一想到这里，年轻的男性微妙地有点反胃。
　　“心理想想没关系，不要在面对本人时将那样的表情露出来。”
　　叼起烟斗，彼得慢悠悠地说着。
　　“抱歉，只是一想到这么美丽的女士曾经是和我一样的年轻男性，就本能的有点……请放心，这种感想在本人面前只会埋在心底。”
　　“这个世界上，我们无法理解与认同的事有很多，但对这些事的喜恶自己知道就可以了，暴露出来既无必要、也不应该。”
　　“抱歉。只是，B先生，我不明白。”
　　低头致歉，年轻的秘书看着呼出一口烟雾的绅士，疑惑地问着。
　　“这样的事从没有过先例，无论是连被编入编外人员都没有的人保管至少「危险」级别的遗物，还是让这样的成员参与机构活动，到底是为什么？”
　　“没有先例？仅仅是你不知道而已。”
　　轻笑了两声，彼得慵懒地躺在沙发上，享受起烟叶的香醇。
　　自觉自己过界的秘书说了一声抱歉，站在后方不再言语。
　　因此，这位年轻人没有看到支部负责人先生的眉毛下，除了庆幸女孩答应得无比爽快之外，同样闪烁着疑惑的目光。
　　彼得并不负责皇家圣卫选拔赛中机构的事宜，让他来到这里的，是一封简短的不能再简短的命令。
　　“让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参与机构冬前月第一次涉及乙太兽的活动。”
　　仅此而已。
　　而这份命令让他亲自过来执行的理由也只有一个。
　　这封命令有着代表直接给予支部负责人，要求无理由执行的印记，就与当初让他将还不是玛格莉塔的罗曼罗兰家族继承人吸纳入机构的命令相同。
　　这封命令，有着衔尾蛇缠绕十二芒星的纹章。
　　………………………………………………………………………………………………
　　回家将自己确认晋级与下午要参加机构的活动这两件事转达之后，玛格莉塔迫不及待地搭着玛丽安排的马车来到了罗曼城的车站。
　　验证身份，购票，因为穿着一整套乙太武装还被检查了武装持有证。接着则是半个小时有海色与天色相伴的短途旅程。
　　等玛格莉塔走出距离海边只有几分钟路程的艾舍尔东站，低头看向怀表时，指针的位置距离12这个数字还有一小节。
　　按照往日的日程，这个时候她应该还在家里享用着精心烹饪的美食，而彼得所说的集合时间是13时，也就是说，还有一小时的余裕。
　　在街边随便找了一位马车夫，得知从这里去城外的乙太灌装场只需要二十分钟左右的车程后，玛格莉塔看着远方的海面，陷入了沉思。
　　“来得太早了……”
　　这个时间，就算到了工厂，因为莫比乌斯机构的人还没到场，自己应该也是进不去的。
　　“玛丽小姐有提醒过玛格莉塔小姐可以等午餐之后再出发，但直到下车前，玛格莉塔小姐都处于某种亢奋状态呢……”
　　“哎呀，因为太兴奋了嘛……”
　　女孩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
　　“正好，也可以带瑟莱忒小姐游览一下王国的第二大城市，最大的乙太胶囊生产中心，美丽的艾舍尔城嘛。”
　　“先不说就连罗曼城我也只去过西区和中心区，玛格莉塔小姐，罗曼王国只有三座城市而已。”
　　罗曼，艾舍尔，以及内地沿河的米兰，这三座城市组成了以首都为名的王国，尽管在以城邦政权为特色的大陆南部，这已经是非常大的国家了，但这依然无法改变所谓的第二大就是倒数第二大的事实。
　　这片三角形的国土上，王室与仅有的几位封地贵族瓜分了城市之外所有的土地，就算是罗曼罗兰公爵，在这个王国的封地也只有沿河的一片村镇，比普通王国的男爵领更为狭小。
　　“嘛嘛，如果瑟莱忒小姐有什么想去游览的地方也可以告诉我哦？”
　　吐了吐舌头，女孩的手指在圣银的铳刃上抚摸着。
　　听到她这么说，映照着沙滩与海平面的瑟莱忒在短暂的沉默后，这样说着。
　　“这样的话，可以去海边吗？”
　　“海边吗……”
　　停下漫步，玛格莉塔看向不远处金黄的沙滩。
　　南国的海洋呈现着翠绿的颜色，但这里到底不是四季常夏的群岛，寒冷的风中，就连海浪那鲜活的翠绿也沾染上了些冷色的苍蓝。
　　“那就去海边吧。”
　　说着，女孩离开了石板铺就的散步道，在细软的沙滩上留下了一连串小小的脚印。
　　“如果可以，玛格莉塔小姐能将我浸入海水中一会儿吗？”
　　“诶？”
　　“只要刃的部分就可以，虽然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理由……我想触碰现在的大海。”
　　“……嗯，没问题哦。”
　　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请求——玛格莉塔对此十分好奇，但是她也意识到，现在或许不要询问更好。
　　所以她什么也没有说。
　　来到沙滩与海水的边缘，玛格莉塔将圣银的铳刃从腰带上解下。她弯下腰，在雪白的海浪再一次涌来的时候，将有着古典花纹的刃的部分浸入了海水之中。
　　哗啦……
　　沙粒与海潮的轻歌。
　　哗啦……
　　泡沫与礁石的细语。
　　清澈的海水洗过古典的花纹，圣银的剑刃慢慢融化，流淌，顺着起伏的波浪，流银淌向那无边的大海，那些细细的银丝就像柔软的海藻，浮动着，飘荡着。
　　瑟莱忒什么也没有说。
　　在这波浪的轻柔歌声中，它仅仅是映照着涌来的海浪，映照着高远的苍穹与苍翠的远海，与这静谧的景色融为一体。
　　“……瑟莱忒小姐好像很怀念的样子呢。”
　　“答案……是肯定的。”
　　瑟莱忒说着。
　　像海藻般浮动的银丝重新汇聚成银色的剑刃，那些古典的花纹浮现着，似乎比之前更为隽永。
　　“这片海洋现在的名字是翡翠海，是吗，玛格莉塔小姐。”
　　伸手抚摸着那还滴落水珠的花纹，不知为什么，玛格莉塔好像从圣银映照的自己的脸上，感受到了一种寂寥。
　　就像她第一次喝下魔药的那个夜晚时一样。
　　“嗯，因为这像是翡翠一般的美丽海水呢，在瑟莱忒小姐的年代，这片海洋有着其他的名字吗？”
　　她问着。
　　而瑟莱忒回答着。
　　“在过去，我们用另一个名字称呼这片海洋。”
　　映照着这与过往相同的海水与已然不同的景色，轻蔑命运的三之钥用一种夹杂着怀念、寂寞与敬畏，却又无比温柔的语气，说出这海洋古老的名。
　　“爱琴洛伊。”
　　“在过去，这里是一片内海。”


　　

　　

    





第42节 EP.41 执行小队

　　过了好久，玛格莉塔才从石化中恢复过来。
　　“……内……海？”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法兰索丝的地图。
　　东侧的幻海，北部的霜花海，西侧的熔火海，最后是南侧的翡翠海，这四片海洋之外，就只有无数的岛屿了。
　　但瑟莱忒刚刚说……翡翠海曾经的名字是爱琴洛伊。
　　是内海？
　　“不值得奇怪，玛格莉塔小姐，如果度过文明交替的漫长岁月，那么大地变成海洋或者海洋变成大地都不奇怪。当然，其他的海洋在以前，也有着不同的名字。”
　　“但瑟莱忒说出「爱琴洛伊」这个名字的时候语气特别的温柔。”
　　眨了眨眼睛，玛格莉塔瞳孔深处亮了起来。
　　“不像是在说一片海的名字，而更像是某个人……难道说，这是瑟莱忒小姐制造者的名字吗？”
　　“答案是否定的，那个狂人从头到脚都没有哪里能配得上这个美丽与睿智的名字。”
　　“那么是谁呢？”
　　“请允许我暂时保密。”
　　“诶——”
　　玛格莉塔看着圣银的铳刃上倒映而出的眼巴巴的自己，但这对瑟莱忒小姐显然没有什么效果，它只是轻轻地蜂鸣着，表露出暂时不愿意谈论这件事的意愿。
　　虽然如果无论如何也想听的话瑟莱忒小姐应该还是会说……不行啊玛格莉塔，就算是女孩子，也不是所有的任性都不会让人讨厌的。
　　而秘密经过时间的发酵会更加美味。
　　“那么，就等到瑟莱忒小姐愿意告诉我的时候再说吧。”
　　“谢谢您，玛格莉塔小姐。”
　　轻声地致谢，瑟莱忒没有再说些什么。
　　剩下的时间，女孩在艾舍尔的海边漫步着，而那天与海交汇的蔚蓝，始终映照在圣银的剑刃上。
　　………………………………………………………………………………………………
　　差不多将一个小时的时间消磨完，玛格莉塔和瑟莱忒离开了海边，乘坐出租马车，前往了城外临海的小丘。
　　乙太灌装厂就设立在这里，背靠着低缓起伏的矮山。
　　远远的就可以看到，在铁灰色的建筑与海面之间的崖壁上，数十根粗大的圆形铁管攀附着岩石，一头连接着工厂的一处厂房，另一侧则浸入苍翠的海面。
　　也只有这一片海域，在阳光落入澄澈的海水数米之下后就会映照出漂浮在苍翠中的淡紫，就像一片紫色的薄纱覆盖在海床上。
　　这就是天然的乙太源。
　　而当乙太潮汐时，整个海面和天空都会变成艳丽的紫色，工厂从海水中将这现代文明的基石提取出来，装罐运入城市，街道的灯火才能在夜晚也辉煌明亮。
　　除了天空，乙太潮汐——也就是规律地带来大量乙太的现象也发生在海洋之中，因此乙太灌装厂都会设立在这样的地点。
　　每一个乙太灌装厂都是所属城市的命脉，一旦罐装工作停摆，城市的日常运作都会进入一个危险的倒计时，所以在看到几乎在工厂外围了好几层的封锁与穿着制服的警察时，女孩一点也不奇怪。
　　付清车费，走下马车后，玛格莉塔打开了怀表，看到镂空的金色指针已经越过13的刻度。
　　她想了想，将衔尾蛇的徽章别到了胸前，然后沿着通往大门的平整石板路向工厂走去。
　　当她靠近由打横的马车和路障组成的封锁线时，一位警察走了过来，表示灌装厂内出现了乙太兽，无关人等禁止靠近。
　　因为玛格莉塔的体型和稍显稚嫩的脸，这位警察有些茫然，但看到她穿着乙太织甲，身上还有乙太武装，又显得十分紧张。
　　“事实上，我就是相关人员。”
　　而当玛格莉塔指了指胸前衔尾蛇的徽章后，这位表情丰富的男警官的脸上又露出了某种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回到路障后面，然后很快，另一位警察又来到了玛格莉塔的面前，在为没能及时出来迎接致歉后，将女孩带到了封锁线最里面的一辆厢式马车上。
　　城市中，这种马车被广泛用于公共马车，较小的型号也能容纳十余人。
　　“他们都在等您。”
　　将玛格莉塔带到这辆周围都没有其他人，关着门的马车后，留下这样一句话，警察便离开了。
　　看了看映照在圣银铳刃表面的自己，玛格莉塔伸手敲了敲马车的车门。
　　“进来。”
　　几秒后，门里传来了男人的嗓音。
　　于是女孩拉开了门。
　　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张放在马车车厢中央的细长木桌。围着这张木桌，四个人正将目光投向为这个空间带来午后有些炫目的日光的女孩，其中一位是女性，另外三个男人的手臂和脚上都有乙太武装，身上却没有穿乙太织甲，。
　　扫了一眼玛格莉塔的脸后，让女孩进来的男性将目光落在了她胸口的徽章上。
　　“你就这么戴着徽章走进来了？”
　　“我担心在我拿出来之前，这些敬业的警察就会礼貌地请我离开了。”
　　“男人的礼貌，警察的敬业，还有港口的空气，艾舍尔市三大笑话，你只用一句话就占了其中两个。”
　　在金发的男人继续说下去之前，另一个男人忽然夸张地笑了起来。
　　“威廉·J·W，祖上三代都是渔民，我爷爷和父亲，还有艾舍尔市里的一千两百人都叫这个名字，所以只能在身份卡说加上这意义不明的后缀。”
　　这是个鼻梁很高，留着金色碎发的男青年，看上去也只有20多岁，和玛格莉塔年龄差不多——当然体格和体型的差距就不用多说了。
　　“不打算进来再聊吗？”
　　“玛格莉塔·罗曼罗兰，这次见学麻烦各位了。”
　　“只要两位女士能安心地呆在安全的地方，我想就不会有麻烦。”
　　威廉轻浮地弹了弹刘海。。
　　“……两位女士？”
　　进入车厢，玛格莉塔就自然地坐到了长桌旁唯一的女性的身边。听到威廉的话，她有些惊讶地转过脸。
　　“这位女士不是机构的成员吗？”
　　“由女性来做执行人员？别的地方我不清楚，但在艾舍尔支部可没有前例，这一次的乙太兽讨伐小队是我，杰森——”
　　威廉耸了耸肩，用手指向刚刚出声的男人，以及盯着桌面上的图纸一言不发的另一位带着眼镜的男性。
　　“——帕特，我们三个。”
　　金色卷发的年轻女士也摇了摇头，她说着：
　　“与玛格莉塔小姐一样，我也是附带的呢，我是巴贝奇自然大学的教授助理，薇妮·罗伊斯。是为了确保某项实验材料而在这里。事实上，我现在也并不知道各位率属于哪个组织，之后也不会知道，在各位开始行动时我会在马车这里等着。”
　　“那么，人已经集合完毕，自我介绍也结束了，让我们开始讨论如何将那头不合时宜出现的乙太兽变成一团团可以塞进乙太胶囊的气体吧，帕特，研究的怎么样了？”
　　“我才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
　　杰森叹了口气，他看着玛格莉塔，表情严肃了一些。
　　“仅限于这次活动，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戴着徽章一路进来这件事可以理解，但在其他的机构活动中，希望您能更加小心一些，罗曼罗兰小姐。”
　　“我明白了。”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威廉则是切了一声，小声地嘀咕着“没能蒙混过去”这样的话。
　　……离开运动场前，彼得有提醒过她，艾舍尔市机构有不少有个性的成员。
　　这才见面不到十分钟，玛格莉塔就深切的体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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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 EP.42 战术就是我们去干死它

　　“总之，让我们制定作战计划吧，嗯，应该不需要向罗曼罗兰小姐解释什么是乙太兽吧？”
　　“出现于存在大量乙太的区域，完全由高浓度乙太构成的魔物，虽然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但如果有人试图取走它周围的乙太，就会遭到它的攻击。虽然没有实际见过，但是基本的知识还是具备。”
　　玛格莉塔立刻回答着。
　　过来这边时，女孩同样对瑟莱忒也科普过这些。因为乙太兽有收集，储藏乙太并且保护的本能，因此出现在乙太仓库和灌装厂时会带来很大的麻烦。
　　但是这两种地方又因为常年储备大量乙太，又是诞生乙太兽最多的地方。
　　“准确的说，现在的魔物学普遍认为乙太兽与其他类型魔物——动物、植物、微生物都完全不同，是独立的，特殊的魔物门类。曾经还有人猜测乙太兽是乙太巨龙的幼体，但这个猜想被圣铎拉贡帝国的乙太巨龙们否认了。”
　　薇妮补充了几句，在她话语中出现的新的名词让圣银的铳刃下意识地微微颤动，但在它开口询问之前，瑟莱忒又想起了彼得的告诫。
　　拥有自我意识与智慧的收容物在机构的危险度评级上一律归于「危险」及以上，在面对机构其他人时，希望它尽可能不要暴露。
　　因为将这样的它交予玛格莉塔保管是违反规定的。
　　“好好、教授助理小姐，魔物学课程到此为止，接下来请你呆在马车中，罗曼罗兰小姐则跟我们来，乙太兽出现的位置是工厂其中一个乙太储藏库的一层，请你到二层或者三层安静的旁观。”
　　威廉摆了摆手，说完后，他才看向帕特，问了一句“是在一层吧。”
　　“按照警察十分钟前的观察，它还在一层。”
　　“很好，那么我们出发吧。”
　　“我才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
　　“是啊，我们负责行动，杰森你负责‘负责’。”
　　“……”
　　杰森叹了口气，但是这个看起来不那么擅长言辞的男人也没有说什么，在威廉“快点解决快点离开的”这么说了以后，他和帕特也起身，准备离开马车。
　　……嗯，怎么感觉少了什么。
　　“等、等一下，几位先生？不是说要制定作战计划吗？”
　　“啊？计划已经制定好了，教授助理小姐呆在这里，罗曼罗兰小姐去到2层或3层旁观见学，然后我们三个干脆利落地把乙太兽解决。这就是作战计划。”
　　“……”
　　“难道说，两位女士觉得这是什么非常危险的事吗？”
　　看着两张目瞪口呆的脸，威廉咧嘴一笑。
　　“乙太兽出现在乙太灌装厂和乙太仓库是差不多每一两个月就会发生好几起的事件。不管怎么精确地控制储藏的乙太的量，连诞生方式都没被研究出来的魔物是不可能阻止它出现的”
　　帕特解释着：
　　“根据乙太兽的体积与出现的位置，设施的警备力量或者警察局可以解决其中大约三分之一，剩下的通常由于体型过大，或是出现的位置难以使用重火力——例如现在，这种时候就会由我们接手，以最小的代价将之讨伐。”
　　“简单来说我们是专业的。事实上当重大灾难发生时，我们也总会出没于现场，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趁人之危，但那可是吸纳新成员的好时机。”
　　“这样啊……”
　　难怪彼得伯爵说这次见学能让我理解机构宗旨和工作内容……虽然隐藏神秘，控制着收容物，但当需要时依然会使用它们的力量，而且不局限于收容物引发的灾难。
　　——也对，毕竟机构背后的支持者是王室和贵族们。
　　玛格莉塔若有所思地点着嘴唇。
　　“还有别的问题吗？”
　　摇头、摇头。
　　“很好，那么出发。”
　　点了点头，威廉一扬手，带着嘀咕着“我才是行动负责人”的杰森和一言不发的帕特走向了工厂的大门。
　　通常，为了防止乙太兽出现，灌装厂用来储放罐装好又还没有运往城市的乙太的仓库是分散的，每个小仓库储放的乙太数量有限——只要没有一定的量，大型乙太兽是不会出现的，据说在工厂工作了二十年以上的仓管光看一眼仓库就能知道会不会出现乙太兽。
　　但意外总是有的，比如这一次，似乎就是因为西北仓库的管理员向上级报告仓库不能再放乙太进去了。
　　可这个仓库距离储藏限度还有一定容量，其他三个乙太仓库则已经达到储藏限度，领导不愿意浪费掉已经罐装好的乙太，让管理员提前下班后依然往里面放入了一批罐装好的乙太。
　　当然，还是没有达到额定的储藏限度。
　　结果，乙太兽却出现了。
　　“外行领导内行就是会出现这种问题啦，乙太灌装厂这种地方，光是艾舍尔市各大贵族的子嗣就占据了一半以上的编制，还都是管理层，虽然并不全是蠢货，但只要有一个犯了蠢，就容易出各种各样的问题。”
　　仓库是有三层高的方形建筑，每一层之间的距离都比普通的楼房多一倍。在门外，玛格莉塔看到威廉他们熟练地打开左臂上的小盾，让绳钩固定在仓库顶端。
　　“因为乙太兽就在一层，我们从三层往下接近，罗曼罗兰女士就在三层。这个仓库是中心构造，平台沿着墙壁搭建，中央是用以上下的巨型蒸汽货运梯，不用担心看不见。”
　　“了解。”
　　玛格莉塔也射出了绳钩，看着三个男人灵活地往上爬去，落后了一些的女孩小声地嘀咕着。
　　“我还以为他们会用什么遗物或者神奇的力量嗖地一下飞上去呢……”
　　“警察们还看得到这里，玛格莉塔小姐。”
　　“我知道……”
　　抓着绳索，女孩叹了口气。
　　“但我就是想看嘛，这可是能看到除瑟莱忒小姐之外的遗物的机会哦，瑟莱忒小姐不兴奋吗？”
　　“会兴奋的工具是不良品。”
　　瑟莱忒小姐平静地吐槽着。
　　“而且，我对乙太兽更加在意……”
　　爬上仓库的顶端，从天窗进入仓库首先看到的就是堆放在上层平台，被漆成红色的有着金属底座和盖子的玻璃乙太罐，在画有容量标度的玻璃中深紫色的高浓度乙太静静地映射着阳光。
　　建筑的中央是直抵天花板的蒸汽货运梯，威廉弯下腰，悄悄地走到围栏旁。
　　向下探头后，他朝自己的同伴与玛格莉塔招了招手。
　　“看到了，是球型的乙太兽，目测直径超过5米……啧，是个大家伙。”
　　来到威廉的身边，玛格莉塔悄悄地往下看。
　　就在蒸汽货运梯不远处，一堆堆放的乙太罐旁，一个深紫色的圆球，正安静地漂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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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EP.43 乙太兽

　　“很好，那么我先下去控制住它，帕列马上定位乙太水晶，把那个弄出来，最后，杰森，失去乙太水晶的乙太兽会狂暴，最好快一点。”
　　向女孩做了个“躲在这里”的手势，用一句话，威廉、杰森和帕列就明确了分工，朝着货运梯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站在油漆早已剥落的金属平台上，他们拉动了启动的拉杆，灼热的水蒸气从排气孔中喷了出来，齿轮和连杆发出的嘈杂噪音之中，平台从一层缓缓升了上来。
　　这途中，乙太兽就像是没有听到这噪音一般，只是静静地漂浮在乙太罐的附近。除了这些装满的罐子，在不远处还有一堆已经空掉的乙太罐，大概这个圆球身体里所有的乙太原本都是在那些乙太罐里的。
　　只要不去碰它身边的乙太，不主动做出敌对行为，乙太兽其实是几乎不会主动攻击人的，这独特而神秘的生灵似乎不需要进食，不需要休息也不用繁殖，如果不是总出现在灌装厂和乙太仓库，或许它们是法兰索丝大陆上最无害的魔物了。
　　运货的平台来到了上方，然后载着男人们隆隆地下降。
　　在第二层时，平台停了下来，杰森来到了二层的平台上，将身后背负的长长的盒子取下，打开，拿出了一支木质的，杖头由天青色宝石雕琢的手杖。
　　“那就是收容物吗……”
　　三层的边缘，找到可以将下方尽数收入眼底的角度，玛格莉塔立刻注意到了这支出现在这样的活动中明显有些不合时宜的手杖。
　　“瑟莱忒小姐，你看。”
　　“就算玛格莉塔小姐让我看，手杖的外形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在实际看到那会呈现的神秘力量之前，我也无法判断那是否是我熟悉的什么。”
　　瑟莱忒回答着。
　　这还是它和玛格莉塔第一次见到它自身之外的「遗物」，但比起女孩激动地微微颤抖的嗓音，它的声音依然如同被平静拨动的琴弦。
　　反倒是那个紫色的云团更让它在意。
　　杰森拿着手杖站在二层的边缘，威廉和帕列继续向下。
　　“他们难道是想冲下去直面乙太兽吗？”
　　这样的想法在玛格莉塔的脑海之中闪过的时候，女孩看到威廉扭动了操作杆旁的转盘，让平台最终落到底层时，他们的身影能被货运梯粗大的柱体所遮拦。
　　接着，威廉和帕列各自从乙太兽的两侧缓缓靠近。
　　虽然知道在试图染指乙太兽身边的乙太之前，这团紫色的云球就是无害的，但他们还是放轻了脚步。
　　直到威廉，乙太兽和帕列的位置大致变成一条直线之后，威廉抬起头，向就在乙太兽上方不远的杰森做了个手势。
　　杰森握着手杖，点了点头，于是威廉又看向帕列，男人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朝他举起一只手。
　　那手上已经多出了一支试管，里面盛放着仿佛流银的液体。
　　魔药。
　　整个过程中，谁也没有说话，在三层的玛格莉塔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凝重，没有再与瑟莱忒交谈，她有些紧张地看着威廉举起的右手，从天窗洒下的光芒让他手指上的戒指不断闪烁，但玛格莉塔可以肯定，在他还在第三层前那肯定是不在他手上的。
　　第二件收容物。
　　女孩是有听说过，在不动用重火器的情况下，大型的乙太兽是连军队都很难没有伤亡战胜的敌人，但是，为了对付它机构动用3件收容物……
　　女孩忍不住摒住了呼吸，等待着这凝重又寂静的气氛开裂的瞬间。
　　威廉没有让女孩等多久，在两位值得信赖的伙伴都给出准备完全的回应后，这个轻浮的男人脸上露出了严肃的表情，他缓缓地吐息着，左手的手指开始不断伸直又蜷缩。
　　1、2、3……
　　在这默数来到10的那一霎那，他举起的右手猛然下挥。
　　“「Vestibulum」！”
　　古老的语言，粉碎了静滞的空气，然而这又是带来静滞的话语，当男人庄严地宣告，那漂浮着，紫色的气流不断流动的球体与映照而下的阳光都陷入了某种冰冷的寂静。
　　它们静止了。
　　“帕列！”
　　“不要催！”
　　与此同时，在乙太兽另一端的男人已经喝下了试管中的液体，朝着那团浓厚的乙太伸出手，不断地挥动，就像是在空无一物的空气之中寻找着什么。
　　“他在干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除了乙太兽陷入了某种寂静，这个仓库里，什么样没有发生，因而帕列对着面前的空气不停挥手的行为看起来甚至有些滑稽
　　可是在威廉焦急地跺脚和杰森不安地将手杖不断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的动作中，那正在与时间赛跑的焦虑又是货真价实的，可玛格莉塔什么也不能做，她甚至都没理解这三个男人在做什么。
　　只有紧张与惶恐的空气不断地弥漫。
　　“快一点，再快一点！这个的效果只有两分钟！”
　　“不要吵——找到了！”
　　但这个时候，帕列的动作猛地一顿，他伸出的手掌忽然用力地紧握——他什么也没有抓到，至少看起来是这样，可是男人的声音里又有着某种放松的欣喜。
　　他猛地将握紧的拳头往回收，然后。
　　一颗闪闪发光的紫色结晶突然从乙太兽的身体之中飞了出来。
　　也是在这时，仿佛陷入了某种凝固的紫色气团，重新开始了蠕动。
　　只是短短的两秒，这颗紫色的气团骤然收缩，原本鲜艳的色彩因变深而显得格外的不详，数十，数百条触须从那粗糙的表面蔓延伸出，朝着威廉——这让它陷入莫名其妙的静滞和帕列——从它身体中夺走了什么的两人涌去。
　　帕列和威廉毫不犹豫地朝一侧扑去，那乙太的长须从他们身边擦过，重重地轰击在了仓库两侧的墙壁之上。
　　“杰森！！”
　　“吹散它，马上！！”
　　灰尘簇簇地落下，整座仓库嗡地一震，连窗户的玻璃在这震撼中也哗啦啦地响动。
　　“危险！！！”
　　如果挨上这一击，就算有乙太力场的保护，内脏也会严重受创！而威廉他们都没有乙太织甲的保护，毫无疑问会变成一滩糜烂的血肉！
　　抓着栏杆，玛格莉塔尖叫了起来，下意识地就要冲向蒸汽货运梯，但是在她这么做之前，比女孩更快的，一个人影从二层的平台纵身跃下。
　　是杰森。
　　在计划中负责收尾的男人是唯一一个没有惊叫出声的，从乙太兽的上方，他的身影迅速坠落，那支有着天青色宝石的手杖被他指向下方，在那短暂的，不足数秒的事件中，在乙太兽因为一击落空而发出的愤怒咆哮里，这个男人的声音，带着另一种力量回荡。
　　“「Gale」！”
　　于是，仓库中起风了。


　　
　　Vestibulum——拉丁语，静止
　　Gale——拉丁语，强风、大风。
　　

    





第45节 EP.44 双核

　　「Gale」
　　在古老的语言中，这个词代表着「强风」。
　　此刻，由杰森呼唤而出的这个单词，正在仓库的中央挥洒着大气的暴力。
　　虽然并非「风暴」或者「飓风」，但在这将威廉和帕列都掀飞了数米的气流在，变成浑浊紫色的乙太兽正在破碎，强烈的气流肢解了它的触须，让缩小后的圆球被撕成了无数片，散落在仓库之中。
　　“因为乙太的液质化程度明显提高了，为了增大风力，祈祷的时间长了一些。”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出差错。”
　　虽然还没爬起来，但威廉还是用右手对着因为气流的缓冲平稳落地的男人竖起了大拇指。
　　在乙太兽恢复行动能力的时候，威廉的心脏都停跳了片刻，机构是对讨伐乙太兽经验丰富，所以他非常清楚如果标准的行动流程出现了失误会发生什么。
　　无论是被那根本不可能是生物能用出的恐怖力量碾碎，还是被那除了乙太之外连空气都不存在的云团包裹，痛苦的窒息，这些可都不是体面的死法。
　　看着乙太兽在强风下被吹散，男人总算是松了口气。
　　“嘶，差点在新人面前丢脸了。帕列，没事吧。”
　　“如果你们帮我找到我的眼镜，那就是没事。”
　　被杰森拉起来，威廉朝另一位伙伴问着。
　　同样躺在地上的帕列抱着那个有哈密瓜那么大的紫色水晶，闷声闷气地说着。
　　“没有眼镜，我现在什么都看不清……”
　　“眼镜，啊，我找找看……眼镜、眼镜……嗯”
　　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威廉四处张望，找寻着闪闪发光的玻璃眼镜，很快，他就看到天窗照下来的阳光中，某个闪闪发光的东西。
　　不过，那不是眼镜。
　　虽然晶莹剔透，闪闪发亮，但在阳光下，那尖锐的边缘，正散发着紫色的光芒，一些颜色变淡了许多的乙太还黏附在那上面，微微地飘荡着。
　　很漂亮。
　　在充满工业感的仓库中，被明亮的阳光照射，淡紫的气息环绕着，让这看起来就像一幅静物画。
　　但看到那块水晶的霎那，威廉就愣住了。
　　「乙太兽是非常危险的魔物，但是，只要掌握了对付它们的正确方法，就一点也不可怕。」
　　在好几年前，第一次参与讨伐乙太兽时，机构派来的教官的话一点点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听好了，我们并不知道乙太兽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但我们知道要怎么对付它们。而对付它们的关键就在于乙太水晶——这到底是什么，那些脑子里除了狗屎什么都没有的乙太学者们也是屁都没研究出来，但记好了，手段不论，一旦把这玩意从乙太兽的身体里拽出来，不让它再和乙太接触，乙太兽就只是一团会动的乙太而已。再将这团乙太打散——好了，能让一个小队的士兵都束手无策的乙太兽就这么被解决了。」
　　——那如果乙太水晶之后又接触到乙太呢？
　　威廉记得，当时出于好奇，自己有问过这样的问题。
　　「什么事都不会发生，这玩意离开乙太兽身体后就只是块会让那些爱美的女人们尖叫的宝石而已……哦，难道你是问在乙太兽被打散后立刻让乙太水晶接触那些组成乙太兽的乙太吗？」
　　而那个毫不正经的男人是这样回答的。
　　「我只能建议千万不要这么做。」
　　他说着，脸上有种看傻子似的笑容。
　　「否则以上步骤就要重来一遍了。」
　　“杰森，风——！！”
　　威廉大喊了起来，可是，从回忆中找回这迄今为止一次也没用上的知识花费的时间让这呼喊变成了徒劳。
　　他甚至没能将这句话说完。以那片紫色的水晶为中心，周围飘荡着的乙太忽然像是受到了磁石吸引的铁砂那样，迅速的聚集。
　　短短几秒间，体型大幅缩水，颜色也变浅了的乙太兽那圆滚滚的身体重新出现在了男人们的面前。
　　在变小之后，这个小小的云球看起来还有些可爱，但威廉的脸上已经是一片雪白。
　　他猛地站到杰森的面前，将戴着戒指的手再度举起，可还没等他带着拼死争取时间的想法喊出那古老的单词，那紫色的云团忽然升起，在他“V”的发音才刚刚说出口，乙太兽已经升到了仓库的顶层，然后扑向了平台。
　　呆愣片刻，重新握住手杖低声祈祷的杰森的脸色也是骤然变得铁青色。
　　他猛然意识到乙太兽的行动是为什么了，这种魔物在自身被削弱，失去组成身体的乙太后，有找寻安全的地方吸收乙太恢复的习性，现在一层有刚刚对它造成伤害的他们，二层距离又不够远，所以它直接飞上了第三层。
　　那里同样有大量的乙太罐，那些都是高浓度的乙太——但那里也有今天来见学的女孩在！
　　“罗曼罗兰小姐！”
　　可是没有回应，除了因为失去了眼镜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帕列。杰森和威廉都用绝望的表情看着在他们无法触及的高度上，乙太兽挥出一根触须，让玻璃破碎的声音响彻，高浓度的乙太因为压力的骤然变化汽化成紫色的云雾，然后——
　　然后，这一切都被圣银的光泽包裹。
　　无论是容器被破坏后弥漫的乙太，还是乙太兽本身，圣洁的银色容纳一切，包裹一切，然后从那银色的“气球”中，紫色的气体被重新吐出，就像是享受完烟草醇香的绅士悠悠呼出的烟气。
　　再然后？
　　那被吐出的乙太似乎还是乙太兽的一部分，它们翻滚着，在天窗的下方蠕动，但这个时候，杰森再次举起了手杖。
　　“「Gale」！”
　　仓库中再一次的起风了。
　　这一次的风小了很多，但是依然足够吹散那连球形都没能凝聚的雾气了，淡紫的气息四处飘散，有些飘出了天窗，剩下的则渐渐地在仓库之中变得稀薄，最后消失不见。
　　一支绳勾勾在了第三层的围栏上，在阳光中，一头灿烂的金发闪烁。
　　握着绳索从三层滑落到地面，看着面面相觑的威廉和杰森，以及依然还在找眼镜的帕列，玛格莉塔捏着一块有着锋利边缘的紫色水晶，摸了摸头。
　　“……结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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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 EP.45 遗物的代价

　　“你……怎么做到的。”
　　呆然地看了女孩好几分钟，威廉才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玛格莉塔。
　　“那个银色……是你持有的遗物？可你怎么做到的？”
　　“威廉，你问了两遍。”
　　虽然比自己的同伴要好些，但杰森同样震惊，以至于还嘟喃着要他们帮忙找眼镜的帕列的话都被忽视了。
　　“呃，看过你们的战斗后就明白了呀，只要将这个水晶……”
　　玛格莉塔指了指手上晶莹剔透的紫色宝石。
　　“……从乙太兽身体里弄出来，然后将组成乙太兽的乙太打散，乙太兽就被消灭了，这是很简单的事呀。”
　　虽然这并不是我发现的，但在瑟莱忒提醒后，我也马上意识到了，所以确实可以说很简单。而且很简单这个评价是瑟莱忒小姐说的……
　　玛格莉塔面不改色地转述着瑟莱忒的话。
　　当然，“这种形态，完全就是元素生物。”这句话是没有说的。
　　“很简单……”
　　威廉的嘴角抽搐着。
　　“很简单……”
　　杰森也沉默了。
　　他们不约而同的想起，在研究出挖出乙太水晶再打散乙太兽就可以将之消灭之前，人们是怎么对付这种可怕的魔物的。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时最常用的方法是秘银弹，将一定质量的的秘银直接打入乙太兽体内。
　　说到底，乙太兽就是一团活着的乙太，而乙太与秘银相互接触会迅速发光放热，这个方法倒是简单，但是成本却高昂的让人难以承受。
　　少量的秘银无法消耗多少乙太，大量的秘银与乙太接触，又会将乙太兽变成一个危险的炸弹，再加上乙太兽经常诞生于罐装厂和仓库，将之诱导到无人的区域又要付出的牺牲……
　　即使现在机构在处理乙太兽上已经有了大量经验，也依然要出动两件遗物和一种魔药，共计三种收容物……
　　但女孩又确实可以这样宣言，因为从乙太兽上升到三层到被彻底消灭，前后也才不到一分钟……
　　“……总之，多亏了罗曼罗兰小姐，要不是你，我们就危险了。”
　　玛格莉塔笑了笑，收下了这个感谢。
　　这时，帕列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眼镜，虽然其中一片镜片上出现了一道裂缝，不过还勉强能用。
　　他抱着那块显然圆润很多的乙太水晶走到玛格莉塔的身边，看着女孩手中那片棱角分明的，疑惑地皱起了眉毛。
　　“两块乙太水晶？”
　　两块水晶的质地明显完全相同。
　　“啊啊，两块，一大一小，你没有发现吗？”
　　“我可以解释一下吗？「念动力」魔药带来的类巫术能力效果不比那些觉醒的巫师，无论是感知的清晰程度还是力量，事实上我真的只发现了这块。”
　　他指了指怀里的水晶，然后，帕列又疑惑地说。
　　“一个乙太兽体内有两块乙太水晶这种事，我从没有听说过。”
　　“没听说过不代表不会发生，我们眼前这不就有两块吗。不过，你和杰森一样，不是会犯低级错误的人，那位教授助理小姐说不定能向我们解释一下，还是先出去，把乙太兽问题已经解决了这件事告诉警察和工厂的工人比较好……啊，对了。”
　　说着，威廉看向玛格莉塔。
　　“玛格莉塔小姐，上面的受害情况怎么样？”
　　“受害情况……啊，因为乙太兽攻击的时候我一下没反应过来，让它打破了一罐乙太。”
　　乙太兽的接近和攻击都太过突然了，所以玛格莉塔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了。
　　身边的一罐乙太砰地喷出紫色雾气，她慌忙握住圣银的铳刃后，瑟莱忒就一口气把乙太兽解决掉了，就算没有杰森那阵风，形体已经崩溃的乙太兽也不再具有什么危害。
　　比起这个，玛格莉塔比较担心的是，被乙太喷了一脸的自己会不会生病。
　　虽然乙太对人体基本上是无害的，但不小心吸入高浓度的乙太后，根据体质不同还是会有类似与感冒的症状，虽然不会比感冒更重……
　　“只有一罐吗？”
　　“嗯。”
　　“那就好。”
　　威廉松了口气。
　　和这么大只的乙太兽战斗，只打破了一罐，都可以说是毫无损失了。
　　这时，男人注意到了女孩的视线。
　　他顺着那目光看过去，最后，视线落在了自己手指的戒指上。
　　“好奇我们使用的遗物吗？也是，新人最好奇的总是这个呢。”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
　　“虽然我觉得你的那个遗物显然更神奇——啊，不，不要告诉我们，我不确定我们的权限够不够知道，万一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回去还要被记忆清除，那可难受了。”
　　轻浮的表情又回到了脸上，威廉咧了咧嘴。
　　“不过我们用的遗物倒是I级保密权限就能知道，所以告诉你也没关系。”
　　“我这个是「静止命令」，遗物编号是Es-205，前缀是艾舍尔市（Escher）的字母缩写，代表收容物所在地，后面的编码是具体编号。念出特定的古代语单词后，它能让我看到的某个东西为中心，大约一米范围里的事物静止一段时间，体积越大，静止时间越短，大到什么程度就无效了……具体的数字我给忘了。”
　　“是100立方米。”
　　帕列白了他一眼，看到女孩好奇的目光移向自己闪烁着银光的眼睛，他又补充着：
　　“我则是喝下了「念动力」魔药，在大约五分钟的时间里，我能获得二十米范围内的感知能力与隔空取物的能力，魔药中有很大一部分都像这样能赋予饮用者一定时间里类似巫术的能力——你知道巫术吧？”
　　“嗯。”
　　玛格莉塔压抑着想要“喔喔”地喊出来的心情，嘴角不住地上扬。
　　将看到的东西静止的戒指，赋予神奇力量的魔药，唤起风的手杖——虽然在神奇的程度上完全比不上轻蔑命运的三之钥小姐，但作为除了瑟莱忒之外第一次看到的收容物，它们还是完美地符合了女孩过往的幻想。
　　“那么，代价呢？”
　　她有些激动地追问着。
　　“使用遗物需要付出代价，这些遗物的「代价」是什么？”
　　“代价？首先是「静止命令」在使用后需要身上一处之前活动的部位禁止一段时间，时长与使用它让什么东西静止的时间相同。”
　　威廉举起了他的左手，现在，一只灰色的拳击手手套正套在他的手上。
　　“这是手指拘束器，能让手指不动，一动也不能动。如果不主动静止某个部位，一分钟后，这枚戒指就会强制你身上某个部位静止。”
　　“听起来像是等价交换。”
　　“等价交换？不，这一点也不等价。有一个倒霉的D级人员在用这枚戒指做实验后忘记主动静止身体某个部位，结果戒指随机静止了他身上某处十分钟。”
　　威廉嗤笑一声。
　　“那个部位是心脏。”
　　“……”
　　玛格莉塔兴致勃勃的表情凝固了。
　　“魔药没有什么代价，但帕列回去后要测定毒性值，毒性完全消退之前，原则上机构不会让他喝第二支魔药。至于我这支手杖……「Es-163，盖尔风杖」。使用之后我要吹足半天、10个小时的风，否则我会无时无刻想要吹风……幸好没有其他的要求。”
　　杰森将手杖放回了盒子里。
　　“如果玛格丽特小姐还有别的想问的，可以到室外再说吗？抱歉，我已经忍不住想要吹风了……”
　　在室内当然是没有风的，这让他现在完全是一幅迫不及待的模样。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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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及，新年快乐——
　　

    





第47节 EP.46后续事况

　　进入仓库的时候，玛格莉塔她们是沿着建筑的外壁爬上屋顶，而离开时，他们推开了仓库的大门。
　　守在好几米外路障旁的警察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看到走出仓库的是人而不是那看上去人畜无害实际上格外致命的乙太兽的时候，他们又放下了枪，向守在更远处防线的同事传达凯旋的消息。
　　“如果乙太兽真的闯出来，这些防线根本起不到阻拦的作用，这些警察至少有二十——或者二十五个人能够因为英勇战斗而升一级甚至三级，当然，是躺在墓地里。”
　　看着他们的表情，威廉啧了一声。
　　“那为什么这些人还要过来呢。”
　　“为了在需要他们英勇战斗时战斗。”
　　帕列推了推眼镜，这样说着。
　　还没等离他们最近的警察将枪放到腋下的枪袋里并过来祝贺，从一辆警用马车的后面，一个穿着雪白的西装，带着一顶高顶礼帽的男人已经率先走了过来。
　　“乙太兽已经被消灭了吗？受害情况怎么样？最重要的是乙太罐有多少被打破了？”
　　他的神情有些焦急——从威廉一瞬间露出的有些嫌恶的表情，玛格莉塔猜测，或许这个男人就是之前提到的下达继续往仓库中储藏入乙太的工厂领导。
　　在他急切的神情中，杰森上前，将受害情况告诉了他。
　　听到只打破了一个乙太罐，男人的表情和缓了下来，但杰森接着又说乙太兽的诞生让一堆乙太罐都空掉后，他的表情又有些阴暗。
　　“还在可以接受的损失范围内，我应该不需要引咎辞职……”
　　他这么嘀咕着。
　　虽然声音很小，但玛格莉塔还是听到了。女孩还维持着礼貌的表情，在心里她皱起了眉，威廉更是露出了一幅讥讽的表情，他开口说着：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们还有后续的事务要处理，先失礼了。”
　　“后续事务……啊，对了，几位勇敢的先生与女士，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们中的一位能跟我来，工厂里的工人因为这样大只的乙太兽的出现都吓坏了，可以的话，请由消灭了乙太兽的你们中的哪位给那些胆小鬼发表一次演说，让他们能马上回到岗位上去上班。”
　　“——工厂出现了乙太兽，你竟然没有疏散工人，让他们回家？！”
　　帕列的脚步忽然停下了。
　　这个总是面无表情的男人脸上浮现出了怒火，在他浅蓝色的眼睛之中，就像要喷薄而出。
　　“这位先生真会开玩笑，一旦让他们回去，这些无时无刻不想着偷懒的家伙们今天可就不会回来上班了，他们住在艾舍尔市的各地，我们也没办法挨家挨户地区通知。今天的乙太潮汐还没有来，要是工厂停摆，城市可是会出问题的。”
　　男人压了压帽檐，微笑着说道。
　　“放心，他们在另一个仓库里，非常的安全。”
　　“非常安全，在已经出现了乙太兽的工厂中——！！”
　　眼镜下的表情扭曲了。
　　帕列呲露的牙齿仿佛要把男人那张微笑却倨傲的脸皮撕下来。杰森挡在了他的身前，直视着男人的目光。
　　“抱歉，这位先生，我们接下来也有必须要处理的后续事务，这很重要，恐怕不能帮到你什么，但是……”
　　说着，杰森转过脸，用歉意的目光看着玛格莉塔。
　　“罗曼罗兰女士或许愿意帮上你的忙。”
　　“……”
　　怎么到我身上了？
　　女孩歪了歪头，疑惑地看着用目光不断道歉的杰森。
　　但听到罗曼罗兰这个姓氏，一身雪白的男人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他现在才注意到了这个看起来完全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女孩那尖尖的耳朵，苍穹与大海般蔚蓝的瞳孔和如同黄金编织的长发，在确认了这些之后，再联想到最近艾舍尔市报纸上那位有着高超剑技的美丽女士……
　　“请原谅我的失礼，罗曼罗兰女士，虽然是初次见面，但在《罗曼城黄昏报上》，我已经有幸得见过您美丽的身姿，我是亚巴斯·J·罗伟伦，在艾舍尔市，您的家族与罗伟伦家向来有着良好的合作关系。”
　　他的语气立刻变得谦卑和恭敬了起来。
　　……啊，是和家族有来往的人吗？
　　那样的话就没办法了。
　　“罗伟伦先生，请原谅我以这样的装束向你问好，”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注意到这话语中毫不掩饰的恭维，她回忆着玛丽平日里展露出的那种身居高位的女性的仪态，优雅地问候，为了避免毫无意义的贵族寒暄，她立刻说道：
　　“我很乐意安抚那些吓坏了的工人，请带我过去吧。”
　　一边说着，玛格莉塔看了一眼明显不想再看到这个男人的三人。
　　“我们会在马车那里。”
　　点了点头，杰森有些感激地看了女孩一眼，然后拉着帕列和威廉转身离开。
　　“是的，请跟我来。”
　　工人们所在的仓库与乙太兽出现的仓库在对角线的方向，当厚重的铁门缓缓打开，玛格莉塔看到在乙太罐间站着，坐着或躺着的工人们。
　　他们的神色不安，身上穿着廉价的冬季工作服，看到一身雪白西装的男人出现，他们的表情里都露出了一些畏惧。
　　“都站起来，你们这些胆小鬼！这位女士是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如果你们这些天有看《罗曼城黄昏报》就一定认识这位美丽的小姐，她已经将仓库里的乙太兽消灭，现在，好好听着！”
　　在听到女孩的名字后，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工人们迅速的安静了下来，一双双眼睛注视着站在大门门口，逆着光站立的女孩。
　　虽然说是训话，但玛格莉塔也只是照着亚巴斯的话说而已，大意就是仓库已经安全，乙太兽已经消失，现在需要他们回到自己的岗位，为了艾舍尔城努力工作。
　　但不知道是不是在皇家圣卫选拔赛中获得的名气，她说完后，工人们脸上的不安也消失了。
　　就像男人说的，认识自己的人还真不少，有不少人在穿过自己身边时，都躬身向玛格莉塔投来感激的目光。
　　甚至有些人匍匐在地面上，激动万分地亲吻她的靴子，相信这样会给他们带来好运气。
　　玛格莉塔有些无奈，但如果躲闪的话，反而会让这些人惶恐万分，那样事态搞不好还会变得复杂。
　　这个时候，圣银的铳刃忽然微微振动。
　　“玛格丽特小姐。”
　　“嗯？”
　　“8点钟方向，有位女士一直看着你，在出神。”
　　玛格莉塔看向瑟莱忒指出的地方，看到一位戴着头巾的金发妇女。
　　视线交错，那位妇女就像回过了神似的低下了头，她转身走到一张乙太罐中的桌子上，好像做了些什么，然后来到女孩的身前，呆呆地凝视着女孩的眼睛。
　　“……”
　　她好像说了一个名字，但玛格莉塔没有听清。
　　突然，她抓住了女孩的手。
　　这个时候，亚巴斯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这个粗俗的农妇！把你肮脏的手从罗曼罗兰小姐的身上拿开！”
　　他快步地走过来，直接抬起了手杖，但在这抽打落下之前，玛格莉塔的直接从腰间抽出铳刃，挡在了木质的手杖前。
　　“「接受农夫与牧童的感恩，不要嫌恶他们的亲吻会弄脏自己的双手，并用仁慈与智慧教化他们，而不以奴役的恶行。」”
　　在男人短暂的呆滞中，玛格莉塔冰冷的声音在他的耳旁响起。
　　“这是罗曼罗兰家的家训，我们是贵族，罗伟伦先生，所以，我们理应比其他人更为宽容，不是吗？”
　　“您真是仁慈。”
　　被那双蓝色的眼睛一瞥，男人连忙放下了手杖，这个时候，玛格莉塔才放下了铳刃，看着这个凝视着自己，不知为何热泪盈眶的妇人。
　　“这位女士，怎么了吗？”
　　“美丽……美丽的小姐，请原谅我提出这样……这样不敬的请求，我可以……拥抱您吗？哪怕只有一下……”
　　她的声音在哽咽。
　　“……”
　　玛格莉塔疑惑地皱起了眉，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于是这位妇人将她抱入了怀中，用一种万分小心，就像是担心稍微用力会伤害到娇柔花枝的力量，将她抱在了怀里。
　　几十秒后，她松开了女孩，擦拭着流出泪水的双眼，跪倒在地上亲吻女孩的鞋尖，然后才躬着腰，一步一步地离开了。
　　“请原谅，玛格莉塔小姐。”
　　“没什么，不过我不希望听到有人因为触碰我的身体就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这会让我像是什么污秽的事物。”
　　“不不不、您这样美丽而仁慈，谁会敢、谁会敢……”
　　没有在意紧张起来的男人，玛格莉塔自然地攥紧了左手。
　　感受着手心中纸团的触感，女孩微微眯起了双眼。
　　某处，一张书页轻轻地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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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 EP.47 后续的后续

　　“体内有两个乙太水晶的乙太兽？”
　　回到马车时，薇妮女士惊喜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来。
　　“从未见过？哦，当然，因为这是极其罕见的情况，很少有乙太兽体内会有两块乙太水晶，可能一千只里也不会有一只，这样的个体我们称之为「双星」。”
　　玛格莉塔推开门时，长桌上正放着从乙太兽体内取出的两块水晶。
　　似乎正处于兴奋状态的薇妮正滔滔不绝地讲述着。
　　“特别？如果你是问这样的两块水晶有什么特别的，那么我只能告诉你，除了纯度特别高，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乙太水晶本身……啊，罗曼罗兰女士，你回来了。”
　　在长桌的别侧，威廉已经取下了那拘束手指的手套，戒指已经从他的手上消失了，帕列眼里的银色也已经看不到，只是脖子上的血管依然乌黑。
　　玛格莉塔看了眼马车旁，在这还是相当冷的下午，杰森正拿着把扇子呼呼地对自己扇风。
　　“请不用在意，其实我也很好奇薇妮女士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确保实验材料？是指乙太水晶吗？”
　　“是的，没错。一直以来人们都只是将乙太水晶视为一种特别的昂贵的宝石，但是，最近我们却发现了它一种有趣的性质。”
　　虽然威廉一幅兴致缺缺的表情，但帕列的眼里却闪烁着求知的光芒。
　　“有趣的性质？”
　　“巴贝奇自然大学的亚历山大教授无意中发现，在同样温度炙烤下的不同乙太水晶，在其中一个发生振动，另一个也会发生相同的振动，就好像同样的温度给予它们某种联系，而且乙太水晶的纯度越高，这种振动就越稳定，越精确。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种联系是跨越距离的，无论是一米，十米还是一百米，只要让其中一个振动，另一个也会同时振动！”
　　说到自己的专业领域，薇妮十分激动。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威廉撑着下巴，懒洋洋地在桌面上写着什么。
　　薇妮更加激动了。
　　“怎么能用有没有用这样庸俗的理由来评判知识的发现与进步呢！这意味乙太水晶还有很多我们不曾了解的特质而并不是单纯的奢侈品！但是更多的实验需要更高纯度的乙太水晶，所以我才会出现在这里，通过亚历山大教授的渠道，我们的实验室能够以比市价低一些的价格买到这些水晶。”
　　“好的好的，那么罗曼罗兰女士？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吗？那位先生没有缠着你要共进午餐或者下午茶吗？”
　　对此完——全不感兴趣的威廉转移了话题。
　　“被我拒绝了。事实上，在安抚那些工人时，有一位女工呆呆地看着我，尤其是我的眼睛。”
　　“该不会是罗曼罗兰女士的眼睛很像她死去的母亲或者女儿什么的吧，哈哈，开个玩笑，然后呢？”
　　“然后她给我塞了一个纸团，里面写着工厂的工人间有个叫做血神的信仰在流传，工厂地下一个废弃的房间变成了他们的聚会地点，虽然今天不在，但隔两三天，就会有工人和‘祭司’在那里聚会。”
　　沙——
　　威廉的钢笔在报告纸上划出一条长长的墨痕。
　　帕列也抬起头来，包括薇妮，被三双眼睛凝视着，玛格莉塔将从妇女那里得到的纸团拿了出来。
　　她说的话，就被写在团揉皱的廉价纸张上。
　　“……邪教，或者隐秘团体……”
　　拿过纸团，威廉的嘴角抽搐着，从中途就在听的杰森也回到了马车中，看着纸张上潦草的笔记，男人的表情格外的凝重。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来找威廉先生你们商量……机构遇到这样的事，会怎么做？”
　　“怎么做？我们虽然是执行人员，但并不是负责邪教和隐秘团体的人。”
　　威廉摇了摇头。
　　“我们得马上回去，通知机构，然后……罗曼罗兰女士？”
　　“嗯？”
　　“活动已经结束了，按理来说，接下来我们会作为前辈教授你一些常识之类的，但您也看到了，事出突然，我们接下有一堆事要做，恐怕只能请您先回去了。”
　　“我可以帮忙的呀？”
　　“不是这个问题。”
　　询问了那个女工的样貌后，威廉一副很头疼的样子。
　　“见学活动的内容是乙太兽的讨伐，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如果我们把您卷入了其他的突发事件中会是我们的责任，说实话，机构对这种事的处罚一向很重，希望您不要为难我们……薇妮小姐也是，得到了想要的材料，希望你也可以就此离开并对我们之间的谈话保密。”
　　“……如果我不小心说漏了嘴？”
　　“看在一面之缘的份上，B级C级和D级记忆消除，我会为你挑一个不那么难受的。”
　　威廉想了想，“诚恳”地说着。
　　“我明白了，那么，我就告辞了。”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
　　她与瑟莱忒商议的结果本来也是这个，现在的她并不是正式的机构成员，过两天还有重要的比赛。
　　而且在被乙太兽攻击时，女孩不小心吸入了一点高浓度乙太，虽然现在没事，但不代表接下来都不会有事。
　　更何况，对邪教、隐秘组织什么的她几乎一无所知，将这件事直接交给机构是最好的方法。反正，如果发现邪教的情报算功绩，这几位先生也应该不至于贪墨下来。
　　既然有组织，那么能靠组织的还是靠组织最好。
　　“那么，我也回罗曼城了，正好，可以与罗曼罗兰女士一路。说起来，不知道罗曼罗兰女士以后有没有兴趣进入巴贝奇自然大学就读呢？”
　　“我已经过了入学的年龄，事实上，我的姐姐就是巴贝奇自然大学的博士，你听说过玛丽·罗曼罗兰的名字吗？”
　　“……”
　　“……薇妮女士，为什么突然脸红了……”
　　看着两位女士一边友好地交谈着一边离开，将写花了的报告纸揉成一团，威廉看了看帕列和杰森，脸上严肃的表情重新轻浮了起来。
　　“好了，让我们突击检查这个信仰什么血神的邪教吧。”
　　“我就知道你在打这个主意。不行。”
　　杰森立刻表示了反对。
　　“不要那么死板，杰森，这样吧，这次活动我来指挥，我来负责。”
　　“不是谁来负责的问题。”
　　男人按着额头。
　　“按照机构规定，发现疑似邪教团体一定要首先上报给机构，因为机构内可能掌握着未知的遗物，或者有拥有未知巫术的巫师，贸然行动可能会酿成惨剧。”
　　“但如果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呢？”
　　威廉的眼睛眯了起来。
　　“纸团里说，他们今天不在。既然不在，那就说明这里不是他们常驻的据点，就不会有遗物和人员留守，虽然这样代表着收获也会少，但至少那位女性是确定的成员，工厂里还有其他的工人也是成员，从他们嘴里能拿到的情报也会有用。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告密……但我也没打算只靠我们三个人处理这件事，杰森你马上回城里报告，在此期间。”
　　威廉伸手指了指马车外。
　　“我相信艾舍尔市三分之一的警力对送到脸上的功勋会感兴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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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EP.48 乙太热

　　到最后，玛格莉塔也没有弄明白为什么一提到自己的姐姐，薇妮小姐就会脸红地转移话题。
　　将邪教徒的情报交予威廉他们之后，她也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和瑟莱忒一起来到罗曼城外的乙太灌装厂的海边，一边聊着她们今天第一次见到的收容物，一边等待黄昏的降临。
　　“虽然和瑟莱忒小姐相比，那些收容物并不算特别神奇，但是，果然很有神秘的感觉呢……无论是那些没法解释的力量，还是那些奇怪的「代价」，瑟莱忒小姐觉得呢？那些收容物。”
　　“看到那些，我有些能理解为何机构将收容物也称为遗物了。”
　　“是吗？”
　　在无人的海岸，当玛格莉塔问起这个问题时，瑟莱忒的回答笃定又充满疑惑。
　　“只从效果上看，那枚戒指就只是一个固化了「静止术」的戒指，那只手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在过去，这些都是如同现在玛格莉塔小姐你们用的刀叉、钢笔和茶杯一样常见的日常用具，它们毫无疑问来自依兰翠。”
　　圣银的铳刃微微震动着。
　　“但是，又不一样。”
　　一切都似是而非，这些遗物让瑟莱忒产生的问题远多于得到的答案，甚至让它无法断言所谓的「收容物」就是依兰翠，这个古老的魔法文明所残留下来的事物。
　　那个时代不会有人特意为这些器具添加那么多不明所以的代价，就像正常人不会在刀叉上添加放进嘴里会让味觉麻痹的功能。
　　不会有人使用魔法将什么静止后自己身上某处也会静止同样长的时间。
　　不会有人用手杖卷起强风后要半天的时间都在吹风。
　　这些「代价」在工具上存在的意义实在是莫名其妙，甚至让人想笑。
　　可它笑不出来。
　　“至于乙太兽……也很奇怪。”
　　对于乙太兽，瑟莱忒显然有更多的疑惑，但它所问的“乙太在神秘学上是与四大元素一样的基本元素吗？”的疑问，玛格莉塔也无从回答。
　　“未解之谜越来越多了呢。”
　　“至少大概对遗物有了初步的认识，而且也更加确信，将这些东西称为遗物的机构必然知道曾经有过一个时代，但我不能确定他们是否知道，那个时代的名字是依兰翠。”
　　“嗯……要不要主动去问彼得先生呢？”
　　“还是不要这么做比较好，这些情报说不定正是机构极力掩盖的历史，虽然现在还不清楚他们对我这样知晓这些历史的存在是什么态度……但总归不要做太显眼的事会比较好吧。”
　　“说的也是呢，而且要是真的一口气全部知道了，反而就没有一点点揭开真相的感觉了，而且我想，机构应该也不知道吧。”
　　“为什么您会这么想呢？”
　　“不知道……女人的第六感？”
　　玛格莉塔歪了歪脑袋。
　　这个话题到这里就结束了，坐在礁石上，女孩的圣银的铳刃凝视着比其他任何季节都来得更早的黄昏。
　　来到这是因为在列车上与薇妮小姐说到，离开的太早，错过了乙太。下列车后，瑟莱忒对这个名词很感兴趣，所以玛格莉塔就来到了这里。
　　“乙太潮汐，就是在某些地方，在固定时间，大量乙太从天空，海洋，河流甚至大地下的裂缝中涌现，而我们用风车，管道和泵去抽取——当然，最早的是用风筝和渔网，某种植物纤维对乙太有很好的吸附作用，这让森海王国成为了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
　　说到乙太潮汐的观赏地点，不会有比乙太灌装厂附近更好的了。
　　夕阳徐徐垂下，海面上吹来的风渐渐地变强了。
　　“看，瑟莱忒小姐，海面的颜色。”
　　茜紫的夕光下，原本苍翠的大海也仿佛被这黄昏的颜料所浸染，海水中渐渐出现了紫色的，就像丝带一般的乙太，在海流中曼妙地飘舞。
　　慢慢的，这些丝带在海水中编织成帷幕，将海床轻柔的掩覆。它们的颜色开始变深，帷幕的厚度也缓缓增加，等到霞光拥簇的日轮一半已经沉入大海的怀抱时，这片海域都彻底染成了深邃与高贵的紫色。
　　不仅仅是大海，沉沦在紫色的怀抱中的，还有天空，那浓郁的的乙太顺着高天刮起的风在入夜前的天空中尽情飞舞，天与海都成为了瑰丽的紫色世界。
　　梦幻般的光景。
　　“只看这一刻的景色，真是难以想象这里仍旧是法兰索斯。”
　　“……就算是在这个时代生活了二十年的我，也这么觉得。”
　　映照着漫天瑰丽的紫色，玛格莉塔静静地听着瑟莱忒的话。
　　那之后，享受着晚霞与宁静的黄昏，一直到夜幕降临，女孩与瑟莱忒才向城市走去。
　　…………………………………………………………………………………………………
　　结果，完全发烧了。
　　“唔……嗯……”
　　次日早晨，在照顾女孩的女仆拿着水盆与毛巾推门离开后，玛丽和欧琳丝坐在床边，看着满脸通红，发出细弱鼻音的女孩。
　　38．5度。
　　“这下头痛了呐。”
　　放下温度计，伸手摸了摸滚烫的额头，玛丽苦恼地皱起了眉毛。
　　“你说是见学活动，我还以为你是在专人的保护下在安全距离观摩他们的行动，结果居然是亲自参与到其中吗？”
　　“对不起……”
　　玛格莉塔闷声闷气地道歉。
　　那完全是个意外，至少责任肯定不在玛格莉塔身上，但现在说这些也于事无补，发热的身体让女孩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没法复杂地思考。
　　虽然乙太对人体是无毒的，但误吸入高浓度乙太之后，还是会出现发热症状，根据不同人体质不同，从一天就消退到持续三四天的都有。
　　通称——乙太热。
　　“总之第三轮比赛是后天，先好好休息，按时吃药，真是的，万一后天烧还没退，比赛要怎么办啊。”
　　欧琳丝按了按额角，没好气地说着。
　　即使已经吃过退烧药，但乙太热和其他常见的发热症状又不太一样，没有什么特效药，反而是身体差异带来的影响更大。
　　“嗯……”
　　这个时候，女孩也只能这样含糊地回答了。
　　叮嘱了照顾玛格莉塔的女仆后，玛丽和欧琳丝就离开了，而玛格莉塔在房间里，时而清醒，时而疲倦地昏睡，女仆不在时迷迷糊糊地与瑟莱忒聊聊天，就这样度过了一天。
　　到了第二天的夜晚，她的烧还是没有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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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 EP.49 温暖的汤

　　“现在怎么办？看这情况，明天一早起来就没事的可能性不大。”
　　玛丽的房间里，欧琳丝把圣银的铳刃放在腿上，细细的眉毛有些焦虑地纠结成一团。
　　从昨天到现在，玛格莉塔的体温没有上升到高烧的地步，但是也没有下降。
　　现在的女孩从脖子到发丝中露出的耳尖，白皙的皮肤都浸染着病态的粉红，那副虚弱的样子却让她有了一种令人怜爱的病态美，以至于欧琳丝都差点想搬来画板，把她的表情给永远地画下来。
　　夜已经深了。因为去赴一场晚宴，玛丽，还有她们的父母都还没有回来，现在罗曼罗兰的豪宅中，只有仆从们与一开始就没去宴会的欧琳丝陪伴着除了去厕所时几乎没有下过床的玛格莉塔。
　　欧琳丝还看到外公的马车驶出宅邸的大门，——就连仆人们都已经知道玛格莉塔病了，他却一身戎装，带着贴身的侍从，不知道是要去哪个军官俱乐部。
　　不过自己和玛丽姐，甚至连母亲生病时他也一次都没来看望过。
　　想到这里，欧琳丝冷哼了一声。
　　“……欧琳丝……我睡不着……”
　　“因为大白天的睡太久了啦。”
　　“想好好睡觉……”
　　因为生病，玛格莉塔的声音也虚弱了很多，这楚楚可怜的声音听得少女的嘴角有些抽搐，她突然抬起头，看着在绵被中的女孩说着：
　　“一开始不变成女孩不就没有这些事了吗？！要不是……”
　　可她的话没能说完。
　　虽然目光连聚焦都有些困难，但歪着头看着她的玛格莉塔，在那双瞳孔之中，却有着不以为意的微光。
　　就好像在说，无论被怎么说，也不会有丝毫的后悔——
　　“……”
　　“如果退烧药无效，要试试其他的方法吗？”
　　在沉默的欧琳丝的腿上，瑟莱忒轻轻地震动着。
　　“魔药……吗……”
　　“答案是否定的，过去并未存在乙太热这种疾病，也不会有能治愈这个的魔药。但是，玛格莉塔小姐想好好休息的话还是有办法的，虽然并不是魔药而是有助眠效果的料理。做法也很单纯，将一些材料切碎混合，熬煮成汤就可以了。”
　　“那样……也可以，麻烦……欧琳丝了……”
　　“欧琳丝小姐？”
　　“……我知道了，只是把材料放在锅里煮吧？那样的话我也能做。”
　　“顺便一问，欧琳丝小姐料理的经验是？”
　　“0。”
　　“我想也是。”
　　瑟莱忒和欧琳丝的对话渐渐远去了。
　　明明只要叫一位女仆去做就可以，为什么欧琳丝也要离开……这样的问题玛格莉塔已经没什么余力去思考了。
　　沉重的眼睑合上，房间里变得安静后，困倦就更加的强烈。但身体又不断地发出今天已经睡够了的信号，这样那样的感觉混杂在一起，让女孩睁不开眼睛，又睡不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昏昏沉沉的玛格莉塔忽然感觉有一只手轻抚着自己的额头，那只手十分冰冷，但这个时候，这种冰冷反而让她觉得很舒服。
　　……是……欧琳丝吗？
　　变得迟钝的感官没法感觉出冰凉之外的触感，玛格莉塔努力想睁开眼睛，但眼睑沉重地无法睁开。
　　她只能在黑暗中被那双手扶起来，某种暖洋洋，带着微涩味道的饮品慢慢地被送到了她的嘴边。
　　……是喝的吗？
　　……感觉上像是用汤勺盛着……直接给我喝也可以。
　　老实说，因为发烧的关系，女孩感觉非常渴。迷迷糊糊中，她一勺又一勺地喝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不再有汤勺送到嘴边，那只变得温暖了一些的手重新让她趟回了被窝里，将柔软的绵被盖好。
　　……谢谢。
　　女孩低声的说着，但她实在太累又太困了，以至于自己究竟有没有讲这句话向为自己花费时间熬汤的欧琳丝说出来，她也不知道。
　　但总感觉，身体没有那么热了。
　　带着轻松了一些的心情，玛格莉塔沉沉地睡去。
　　………………………………………………………………………………………………
　　皇家圣卫选拔赛第三轮，当天。
　　“我好了。”
　　玛格莉塔睁开眼睛，看着窗外太阳升起前的黑暗，感觉神清气爽。
　　“我完全好了。”
　　昨天脑袋的昏沉与没胃口就像是假的一样，玛格莉塔觉得自己现在能吃下2……不，3块厚切牛排。
　　“多亏了瑟莱忒小姐与欧琳丝熬的汤呢，对不起，那个时候我昏昏沉沉的，都没法睁开眼睛，虽然说了谢谢，但是也不确定有没有说出口……”
　　看着放在不远处桌子上的碗和汤勺，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玛丽还在睡，欧琳丝也睡在女孩的另一边，所以玛格莉塔压低了声音，没有注意到自己妹妹美丽的脸上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有些不快。
　　“这样今天的比赛就不会有问题了，等欧琳丝醒了，也必须向她道谢才行……”
　　“玛格莉塔小姐，其实——”
　　“今天的对手会是和我一样连续闯过两轮的对手啊，不知道会不会有也有五战全胜的……不、应该说不一样吧，因为我完全是靠瑟莱忒小姐，而其他人应该都是依靠自己的力量闯过来的。”
　　说着，女孩吐了吐舌头。
　　玛格莉塔很有自己是在作弊的自觉——嗯，除了巴雷斯家那个装模做样还在比赛中磕魔药的家伙那场。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从自己的零花钱里专门拿出一部分补贴那些遇到自己的对手，以表达自己的歉意，嗯，每人100或者200镑，以她的零花钱完全负担得起。
　　不过真的这么做的话会造成很大的问题，所以，尽管很抱歉，但玛格莉塔能做的也就只有在心里朝被自己淘汰和将被自己淘汰的对手们默哀与致歉了。
　　“瑟莱忒小姐，你觉得呢？”
　　“答案是肯定的，据玛丽小姐说，参赛者超过几千人，从这样多的人中以苛刻条件选拔出的十六人，不要将之视为前两轮遇到的那些对手同级别比较好。”
　　欲言又止的瑟莱忒还是优先回答了女孩后提出的问题。
　　“考虑到彼得先生说这样的比赛中时常会出现神秘力量，如果那些选手没有被机构从比赛中带走，在这一轮里遇到的可能性会比较高。”
　　“说的是呢。”
　　兴奋地勾起嘴角，望着熟睡的姐妹们，玛格莉塔忍不住自言自语道：
　　“真令人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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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节 EP.50 十六强

　　结果，真的是完全不同。
　　砰！
　　伴随着一声重重的落地声，被一记上勾拳打得身体离地的男人轰然倒下，挣扎了几十秒，却还是没能站起来。
　　汹涌的鼓掌与叫好声立刻淹没了整个运动场。
　　皇家圣卫选拔赛，第三轮。
　　大马士革体育场中只剩下一个面积大了许多的擂台，观众的数量也大幅增加，和前两轮相比，现在更像是一场正规的比赛了。
　　“就像是飓风席卷一般的连续拳击，爱德华·卡林顿先生完全被蒸汽拳套的爆发力压制住，就算有乙太织甲的缓冲，体力也在打击中被夺走了。艾华斯上尉在米兰的军队中素有「风暴铁拳」的称呼，在罗曼城第一次展现出来，就取得了引人注目的战绩。”
　　“为什么艾华斯上尉的每一拳都会让卡林顿先生连动也动不了呢？乙太织甲不是连枪击也可以防御住吗？”
　　至于解说，似乎是军队里某个校官吧，另一位发问的女性好像是哪个有名的歌剧演员。
　　“说的不错，西林女士，面对所有常规枪械，合格的乙太力场型武装都能绝对防御下来。但防御住不代表不会受到伤害，乙太力场对冲击的缓冲能力是有限的，而艾华斯上尉的「破坏者」蒸汽拳套有四个喷射口，配合「暴君」型肩部臂力强化装甲，可以说他每一拳都是一发拳头口径的炮弹，就算乙太织甲会毫发无伤，人体也承受不了这样的攻击——”
　　在擂台附近也看不到跑来跑去的记者，他们都在记者的专区，只有明显和之前不是一个档次的专业医护队严阵以待。
　　“以有乙太力场保护的人为对手时，我觉得那个拳套远比铳刃和手铳更加危险。”
　　“是啊……”
　　“加上那娴熟的拳击技术，一旦挨到一击，玛格莉塔小姐可能就站不起来了，虽然我可以控制玛格莉塔小姐的身体继续战斗，但众目睽睽之下，会很难解释。”
　　“是啊……”
　　“不过，只有喷射口喷出乙太时的拳击会特别致命，比赛中可以使用的乙太是有限的，只要好好躲闪这样的攻击，将他的乙太消耗殆尽，依然可以获得胜利。”
　　“是啊……”
　　“玛格莉塔小姐，您在听吗？”
　　“我、我在……啊，抱歉，我、那个，完全看呆了……”
　　第三轮的第一场比赛，玛格莉塔就全身心地受到了冲击。
　　连打、连打、连打！那个军官的拳击就仿佛马克沁机关枪一般，用暴虐的拳击蹂躏着他的对手，一位使用大剑型号铳刃的先生，在战斗中，这位先生将试图用铳刃宽大的刃身抵挡那沉重的直拳时，他的一拳甚至留下了一个拳印。
　　当记者们敏锐地发现了这个并将这件事宣传出来后，又引起了一阵热烈的讨论。
　　“也就是说，拿着威力大的武器的人更有优势吗？莫蒂少校？”
　　“越是威力大的武器就越需要驾驭的技巧，就好像我手下的士兵配发的弹簧反关节靴最高时速有80千米，却连三分之一的性能都很少用上，而诸位熟知的我们罗曼王国的骑士团成员的弹簧反关节靴最高时速能有190千米，而且他们能发挥出一半以上的性能在战场上灵活机动，同样的100秒，一分钟，我的士兵们才从战壕里爬出来发起冲锋，他们距离敌人的阵地已经没有多远了。”
　　解说台上，少校与女士的对话还在继续。
　　“能够驾驭他人难以控制的武装，原本就是一种能力，不过话说回来，也并不都是拥有强力武装的一方能够获胜。无论武装再怎么强力，我们依然是人，有着脆弱身体的人。”
　　“这位先生说的很有道理呢。”
　　“我觉得这个说法在玛格莉塔身上也适用哦？”
　　“呜……”
　　重燃斗志的女孩从喉咙里发出了苦闷的呻吟。
　　玛丽说的完全没错，严格来说，瑟莱忒也只是一件厉害的装备而已，虽然论强度远远超越乙太武装，但这依然改变不了玛格莉塔自身孱弱的事实。
　　更何况，包覆在身上使用格斗技，关节技和剑术进行战斗，原本也不是瑟莱忒正常的使用方式。
　　“偏偏父亲和母亲也来了，这不是让我压力更大了吗……”
　　现在，玛格莉塔所处的地方是大马士革运动场的第三层，某个豪华的包厢内。
　　今天，这一层格外热闹，不只是她的父母，还有其他的贵族。
　　这也没办法，除去一位军人，一位剑术教师，十六强剩下的十四个人包括她都是贵族出身，都是在上一轮取得了4胜（玛格莉塔自己是唯一的五胜）的强手。为了应援各自家族的成员而将这一层几乎完全包下。
　　也因为几乎全都是贵族，就连军方都有个包厢，原本应该在休息室等待比赛的选手们也被默许可以在这些包厢里等到比赛开始，以至于看着唯一一个在休息室的那位剑术教师，玛格莉塔都替对方感到些许的凄凉。
　　至于之前从记者小姐那里听到的那些选手，玛格莉塔一个都没见到。
　　要是剩下的对手里那位军官水准的多几位……再联想到这段时间报纸上对自己的吹嘘……
　　“……”
　　所谓捧得多高摔得多惨，玛格莉塔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你应该庆幸恺撒外公没来。”
　　欧琳丝追加了压力。
　　“不要！要是外公看到我输掉的话，啊啊啊啊啊——不对，外公肯定知道我是依赖瑟莱忒小姐的力量才打到这里的，就算最后夺下了冠军……”
　　这么一想，连思考也消极了起来。
　　“冷静一点，就算用的是作弊的方式，拿到手上的成果就是成果，只要当上了皇家圣卫，就算外公再怎么厌恶你也没法对你怎么样，就像他现在没法对我和欧琳丝说些什么，只能避免见面以免尴尬一样。”
　　“不愧是玛丽姐，就算是有问题的发言也能说的堂堂正正。”
　　姐妹们的话语也无法让女孩冷静下来，她甚至有些恐惧地看着主席台，害怕着传出自己的名字和另一个她没法对付的人的名字。
　　“不过说起来，十六强里，格辉派的人真是不少啊。”
　　这个时候，玛丽从果盘里叉起一块哈密瓜，自言自语地说着：
　　“沃波尔、皮尔、兰姆、德比……包括这位军官，十六强里一半的人直接或间接与这帮家伙有关，哼……”
　　“格辉派……是在议会里和家族一直不对付的那些……”
　　玛格莉塔的头更痛了。
　　这个名字让她想起了过去令人窒息的一些回忆。
　　啊啊，政治滚开，党别滚开，一切行为都被别有目的地赋予意义的该死的生活滚开！
　　“嗯，听说前段时间巴雷斯家族也和他们走得很近，这群巴不得把耕地、森林，最好把蓝姆斯湖都填平来建工厂的家伙们，对皇家圣卫很上心嘛。”
　　玛丽靠在沙发上，黑色的目光盯着比赛场上巨大的告示板。
　　筛选到最后的十六位参赛者的名字被列在了上面，其中有一个已经被涂成了红色，另一个则涂成绿色。
　　“那我们这边呢？”
　　“占了剩下的一半——理应如此，但因为那位剑术教师先生而比他们少了一个。”
　　“……”
　　玛格莉塔立刻明白自己的父母是去向哪些人打招呼了。
　　她绝望的发现，就算变成女孩，她以前厌恶的某些事似乎还是逃不开。
　　不，应该说只要她还有着罗曼罗兰的姓氏，无论在这个社会的哪里，都不可能完全脱离这些事。
　　正当她因为这样想而进一步情绪低落的时候，包厢的门打开了，罗曼罗兰公爵与公爵夫人带着他们的侍从回到了包厢。
　　而公爵大人的脸色不是那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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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书中190km/h约为现实中70KM/h，现实中仿生弹簧靴Bionic boot能达到的速度是45km/h。制作者本人说更好的材料可以将最高速度提高到70km/h
　　当然，现实里根本没人穿这玩意。
　　至于「格辉派」只是借了腐国历史上「辉格」派系的名字而已。
　　

    





第52节 EP.51 格辉的战士

　　硬木的房门被关上时，罗曼罗兰公爵与公爵夫人的贴身侍从也停在了门外。
　　一般对于贵族来说，贴身的侍从就是最值得信任的对象，大多数情况下是无需回避的，但是现在这个包厢里仅有罗曼罗兰的一家人，因此，侍从们也很聪明地没有跟进门里。
　　“那只趴在工厂乙太炉上的吸血虫！”
　　坐到沙发上之后，发际线已经比年轻时后退了一大截的公爵大人就不悦地皱起了眉毛：
　　“那耀武扬威的态度简直在说这场选拔赛已经完全在他们的掌控之下了，那像极了驱赶牲畜的乡巴佬的嘴脸，那比墨还深的黑眼圈，令人厌恶。”
　　“亲爱的……”
　　坐在他身边的贵妇人微微挑了挑眉，顺着她的目光，公爵看向了将要踏上这场比赛的擂台，坐立不安的女儿。
　　从她湛蓝的瞳孔中，公爵大人看出了紧张。
　　“……放轻松。就是在这样的时候，才越要镇定下来，调整呼吸和心态，男……”
　　「男子汉」这个单词，他没能说完。因为莱斯特掐了他一下。
　　然后，男人也沉默了。
　　从那一天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可他总是会下意识地用以前那样训诫的语气。
　　能在几千几万人面前激昂演说的男人，面对那双正在紧张着的湛蓝眼瞳，却还是……
　　包厢里的空气一时有些阴郁。
　　女孩们的母亲看着现在从体型上看最为娇小的自己的孩子，用宽慰的语气安抚着。
　　“不用在意你父亲的话。玛格莉塔专注自己的比赛就可以了。其他的事，父亲与母亲，还有玛丽会处理的。”
　　“嗯……”
　　“看比赛吧。”
　　那么，就看比赛吧。
　　可是，随着比赛的渐渐进行，就算是优雅的贵妇人，表情也逐渐地严肃了起来。
　　第二场、第三场、第四场……
　　接连三场，胜者都是那些或直接、或间接与格辉派有关系的人，他们在擂台上展现出惊人的身体素质，无论是速度、力量还是体能。他们充满了某种残酷的攻击性，与罗曼罗兰家更加友好的那些参赛者们即使已经被打翻在地无力抵抗，在裁判上前阻拦之前，他们也依旧宣泄着攻击。
　　公爵的表情已经如同陡峭的山崖那样严肃，连玛丽和莱斯特都用扇子掩住了嘴，只有眼中还维持着贵族慵懒的优雅。
　　“真是一群精锐的战士。”
　　瑟莱忒也评价着。
　　“……”
　　玛格莉塔觉得自己的胃更痛了。
　　很快，主席台的方向，第三轮第四场比赛的选手的名字被那位歌剧演员女士通过扩音器喊了出来。
　　“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女士对福德·拉姆·沃波尔先生！哦，这位罗曼罗兰女士是唯一进入十六强的女性呢。”
　　按照惯例，宣布了对手组合后，两位解说会对两人做简单的介绍并做一些战斗正式开始前的预测。
　　“而且是唯一一位在上一轮比赛中获得了五胜的人。就连我最近也总是在报纸上看到她动人的身姿呢。”
　　但是这一次，只有西林女士一个人的话语响起，主席台——甚至整个大马士革运动场的第三层都在这场比赛的对手被宣布出来后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寂静。
　　罗曼罗兰，沃波尔。王国的议会上不同的派别宿敌般的两位领袖，就连在这里也要枪对枪，面对面地交手吗？
　　这简直是宿命啊。
　　有人这样嘀咕着。
　　“那个，莫蒂少校？”
　　对这些并不了解的西林看着脸上露出神秘笑容的军人，她开口提醒着。
　　“啊，失礼了，其实我最近也总是听到这位罗曼罗兰女士的事迹，听说她跟随某位隐世的剑术大师学习，使用着一种被称为「至美之舞」的传奇剑术，但是除了在第一轮比赛中因为某位对手狂热地请求而使用过之外，并没有再展现过，呵呵，我对此也非常好奇呢。”
　　于是，这位少校也顺着她的话，让那一瞬的寂静变成了截然不同的含义。
　　“啊，我也很感兴趣呢，「至美之舞」，这听起来可不像剑术。”
　　“事实上，大陆公认的最后一位剑圣，他的剑术就被称为「至高之击」……”
　　但这番话，让原本放松了一点的女孩感觉胃都痉挛起来了。
　　这个时候她无比想要一件能够穿梭时空的遗物回到第一轮比赛的赛场，不管理查德怎么哀求，都要用关节技把他手脚都给卸了！
　　但现在后悔也于事无补，她必须马上前往擂台了，可一站起来，因为发软的双腿，玛格莉塔又坐了下去。
　　“玛格莉塔小姐，深呼吸。”
　　“嗯、嗯……”
　　“并不是没有胜算。”
　　“我知道，但是，万一——”
　　“在你选择变成女孩的时候有想过万一吗？”
　　冰冷的声音从身旁传来，玛格莉塔呆呆地看着一脸不悦的欧琳丝，“万一”之后的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万一父亲和母亲不认你怎么办？万一我和玛丽姐对这样的你感到恶心怎么办？万一家族将不愿变回去的你视为耻辱送到某个修道院让你永远地消失在所有人眼前怎么办？这些万一，你有想过吗？”
　　“……有。”
　　“想过之后你是怎么做的？”
　　“我……”
　　欧琳丝一言不发地看着玛格莉塔的眼睛，就像是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似的。仅仅是凝视着。
　　仅仅是，凝视着。
　　“……”
　　这时，坐在女孩另一边的玛丽忽然一言不发地拉过了她的手。
　　隔着手套传来的，家人的温度，欧琳丝的目光，玛格莉塔呆呆地转头，看向自己的姐姐，也因为这样，看到了坐在另一侧沙发上的父母。
　　母亲就和欧琳丝一样，什么也没说，而父亲。
　　他胡须下的嘴唇抖动了几下，最后，从那嘴里说出来的话是——
　　“不要留下遗憾。”
　　“……对手是沃波尔家，我以为您会要我不要输……”
　　“那是你最讨厌的话吧。”
　　“……嗯。”
　　让胃袋都在抽搐的压力忽然减轻了
　　玛格莉塔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重新看向咬着嘴唇，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开始懊恼起什么的妹妹。
　　“我出发了。”
　　“……嗯。”
　　欧琳丝用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应着。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握紧圣银的铳刃，再次站了起来。
　　这一次，她确实地用自己的手推开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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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 EP.52 又抓到一个嗑药的

　　弯曲的长廊中，女孩在奔跑。
　　从三层到底层，再到擂台的距离稍微有点长。虽然慢悠悠地走也可以，迟到总是女性的特权。
　　但玛格莉塔现在就想马上站到擂台上，然后在沃波尔家的男人慢悠悠地走上来的时候嘲讽他让女士等待真是有辱贵族之名。
　　……当然也不是真的有辱，但玛格莉塔现在就想在这个因政见不同长年与自己家对立的家族的脸上踩一脚。
　　“玛格莉塔小姐，过于兴奋也不是好事。”
　　“我知道，但不让自己兴奋起来，我就要被压力压垮了。等打败他后我一定要踩在他的脸上，一定。”
　　“看来您已经不考虑‘万一’了。”
　　“不会有万一的，之前那么紧张是因为那位陌生的士官太有魄力被吓到了。冷静下来后，我想到了。瑟莱忒小姐说过格辉派的这些人是一群精锐的战士。”
　　“答案是肯定的，仅从战斗力的表现来看，他们毫无疑问是。”
　　“但他们可不是战士。我说过西区的贵族几乎全部认识彼此是吧？原先我被作为继承人培养时，沃波尔和德比家——也就是上一场那个拿铳刃和单手盾的家伙我都熟悉，在公开场合也有过看对方不顺眼打嘴仗的时候，就在几个月前，而那时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玛格莉塔忽然冷笑了起来。
　　“俱乐部里的第一剑士？沙龙里最强的格斗家？我记不太清了，反正，他们和我一样，连正式骑士都不算，甚至还不如乔治，打打普通人和普通士兵或许没有什么问题……”
　　长廊两侧，尖拱的门廊中投下日光。
　　玛格莉塔忽然停下了话语，在她面前不远处，站一个年轻的男人改变了靠在墙边的姿势，他从阳光的阴影下走出。
　　“初次见面，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小姐。”
　　“……初次见面，福德·拉姆·沃波尔先生。”
　　玛格莉塔微微眯起了眼睛。
　　“比赛即将开始前在这里等我，有什么事吗？”
　　“仅仅是一个小小的提议罢了。”
　　摆了摆手，有着一头黑发与绿色眼瞳的男人从头盔下发出充满磁性的声音。
　　他的语气十分礼貌，这两者的结合总会让与他说话的人也不由得采用优雅而礼貌的措辞，然后掉入到他用礼貌编织的陷阱之中。
　　“是吗？我拒绝。”
　　但玛格莉塔很了解她。
　　所以女孩只是从奔跑变成漫步，从他的面前走过，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福德微涨的双唇立刻僵住了，他转过身，不误讥讽地说着：
　　“如此冷淡可真是令人遗憾，美丽的女士——”
　　他将“女士”的发音稍微变了调，于是这个普通的称呼就变成了男人挥舞着纸钞，让街边的“女士”将胸襟拉下的俏皮话。
　　“大概之前的比赛你也是靠占这种无聊的小便宜赢过来的吧，俱乐部第一剑士先生。”
　　玛格莉塔并没有没有停下脚步，她冷哼了一声。
　　“当然，如果真的是这样我还要头疼一些，毕竟，你原本的那点小把戏，实在没有什么好看的。”
　　说完，玛格莉塔加快了脚步。
　　一直走到通向一层的楼梯，确定了那个不知道有怎么样反应的男人没有跟上来之后，玛格莉塔才停了下来。
　　“……瑟莱忒小姐。”
　　现在，她的脸上带着某种愉快的表情。
　　“嗯，我也感受到了，虽然比较稀薄，但是。”
　　“啊啊……”
　　走过男人身边时，那种宛如轻纱擦过大脑的感觉，绝不是错觉。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独特了，不知道的人可能不会有什么，但体验过的人不可能认错的。
　　那是“神秘”的感觉。
　　再考虑到玛丽姐之前说过，巴雷斯家最近和格辉派的人走得很近。
　　这么说起来，自己因为乙太热卧床时，巴雷斯家还以庆贺自己进入第三轮比赛的名义送来过一些礼物……
　　走下楼梯，玛格莉塔自言自语地点着自己的嘴唇。
　　“庞德那家伙的魔药是格辉派给的？”
　　………………………………………………………………………………………………
　　“确认乙太力场开启正常——”
　　好几分钟后，大马士革运动场中央的擂台上。
　　举手向裁判示意乙太织甲没有问题，玛格莉塔望向和自己隔着一段距离，同样示意没有问题的男人。
　　这个距离，女孩已经感受不到那漂浮在空气中，薄纱似的神秘感受了，不过既然之前能够感受到，那么显然他并不是像庞德那样是需要时才混合到一起喝下去。
　　……说起来，这到底有什么意义呢？庞德知道机构的存在，懂得规避检查？那福德没理由不知道。但机构也说他们是关注比赛的，而且魔药好像也不是同一种。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将魔药喝下去，要是之前诈唬有用就好了。
　　知道他是靠魔药之后，玛格莉塔彻底的松了口气，甚至开始怀疑和格辉派有关系的选手是不是都是靠魔药才在比赛中有那样的表现。
　　“玛格莉塔小姐，完全不紧张了。”
　　“啊啊。”
　　如果对手本身有着优秀的能力，玛格莉塔当然会紧张，毕竟扎实的能力是最难对付的，即使靠作弊获胜，也会有负罪感……什么，你也是喝魔药的？
　　那没事了。
　　“他有魔药，我有瑟莱忒小姐，谁怕谁嘛。”
　　头盔下，女孩咧了咧嘴角。
　　“嗯，不用担心的，对吧。”
　　“这个时候，为了让玛格莉塔小姐有信心，我应该做出肯定的答复，但很遗憾，如果他能够发挥出之前几场战斗中那些人的战斗力，也许我只能做出不确定的回答。”
　　“……”
　　玛格莉塔的表情立刻垮了下来。
　　“开始！！”
　　这个瞬间，裁判吹响了口哨。
　　下一秒，从男人的铳刃枪口中，喷出了转瞬即逝的火舌。
　　子弹从还没离开擂台的裁判面前飞过，侧身闪过的玛格莉塔——准确来说应该是瑟莱忒——也以同样迅速的反应拔枪，用一颗射向他脸庞的子弹作为回礼。这两发子弹都没能命中对方，两方的距离也在擂台上拉开，紧接着——
　　“玛格莉塔小姐，事实上，必胜的方法是有的。”
　　圣银的铳刃忽然开口。
　　“诶？”
　　“但是，这可能会让我和玛格莉塔小姐遇到麻烦——”
　　——战斗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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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 EP.53 障眼法

　　错身而过时，玛格莉塔从男人的身上感觉到了那若有若无的神秘轻纱。
　　“瑟莱忒小姐。”
　　“嗯。”
　　之前的诈唬显然起效了，在保持距离进行射击的几枪中，女孩都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和之前那些格辉派的家伙不同，谨慎而保守的战斗风格。
　　“要快攻吗？瑟莱忒小姐，趁着他还没有喝药，迅速地将他击垮？”
　　“答案是肯定的，他判断情势不妙时应该会立刻喝下魔药，但即使如此也有抢攻的价值。”
　　转轮打空，换弹。就在这对话结束的同一时刻，玛格莉塔的身体就俯下，将弹簧靴的开关打开，让反关节的构造弹了出来。
　　这次的擂台更大，更有机动性发挥的空间。
　　接着她猛地蹬地，朝男人冲了过去。
　　剑击、剑击。
　　圣银铳刃的制式是单手的短剑，而德福拿着的是最常见的单手铳刃与小盾的组合。
　　尽管在乙太织甲普及后盾牌这一装备比起提供防御更多的是作为辅助进攻的道具，但在瑟莱忒挥舞的剑击下，德福却不得不更多地使用盾牌去格挡铳刃的攻击。
　　但却没有那么容易格挡住。
　　“开始了，两人近距离的剑斗，罗曼罗兰小姐接连不断的挥剑把沃波尔先生完全压制了虽然他想要用盾牌去格挡，但并不是总能成功。”
　　“单以骑士间的战斗而言，铳刃是比较令人头疼的武器，因为在挥剑的同时也可以开枪，一旦被使用铳刃的对手凭借剑技压制住，就几乎不可避免的要吃下枪击。”
　　由于战斗完全是瑟莱忒小姐在负责，玛格莉塔还有闲心去听解说席上的对话。
　　“就算是优秀的骑士接连被子弹命中也会很不妙。不过这似乎不是之前的「至美之舞」，而是融合了那舞蹈似动作的铳刃技巧，但即使如此也令人赞叹，兼顾优美与实用，这一轮攻击会极大地剥夺沃波尔先生的体力。”
　　“沃波尔先生面对罗曼罗兰小姐的战斗风格也比较保守呢，果然是因为第二轮五胜的战绩让他也有压力吗？”
　　“或许吧。”
　　——不，其实只是他还没喝魔药而已。
　　感受着自己身体挥出的一击被格挡开，玛格莉塔在心里吐槽着。
　　在这时，男人也再度拉开了距离，瑟莱忒则趁这个机会，将新的六发子弹填入转轮。
　　“真是优美的剑术。”
　　福德的呼吸有些紊乱了，但他的姿势还没有崩溃，这个时候玛格莉塔就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不选口径更大的铳刃，那样的话，这一轮下来，他就不是呼吸紊乱这么简单了。
　　但很遗憾，即使有手部乙太力场的保护，玛格莉塔纤细的双手也无法驾驭那些有着恐怖后坐力的猛兽。
　　“福德先生要是有兴趣，我很乐意用更加美丽的剑术在你的身上留下铭记一生的刻印。”
　　“如果不是在比赛的赛场上，我会很乐意接受这热情的邀请的，‘小姐’，或者你觉得在这个赛场上也没关系？那可真遗憾，我没有那样的兴趣呢。”
　　玛格莉塔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她突然感觉到女性的一个不便之处了，在这样的相互嘲弄中，一旦某一方不顾体面，女性就会不可避免地落入下风。
　　而且之后如果有流言传播，对女性名誉的打击也比男性更加严重。
　　玛格莉塔明智地闭上了嘴，感受着瑟莱忒控制自己的身体，展开下一轮的攻击。
　　就在她再次逼近男人时，女孩湛蓝的瞳孔微微一缩。
　　她感觉不到那神秘的氛围了。
　　挥出的一剑被男人用盾牌挡住，然后被用力地一推，这突如其来的反击比男人原本的速度快许多、而力量也更强。
　　虽然没有实质性地对玛格莉塔造成伤害，但却让重心动摇。在体势崩溃前，玛格莉塔短促地说着：
　　“他把魔药喝下去了。”
　　“答案是肯定的，问题在于，那会是什么魔药——”
　　砰！
　　枪声遮掩了瑟莱忒与玛格莉塔的对话，但这枪声的来源并不是福德的铳刃，而是——
　　盾牌。
　　一瞬间，冲击覆盖了从大腿到胸口的所有区域，浓郁的火药硝烟中，玛格莉塔感觉自己真的被一辆飞驰的马车撞上了，原本近在眼前的对手的身影正在远去，视野映照而出天空的苍蓝。
　　“玛格莉塔小姐！”
　　她的背部与擂台的地面相触，麻木的身体却一个翻滚迅速站起，在瑟莱忒的询问声中，玛格莉塔嗡嗡作响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名字。
　　「霰弹盾」。
　　简而言之就是在盾牌中藏入很多根枪管，填充霰弹和火药和装置，是与乔治之前用的「音爆盾」秉持同样理念但更凶暴的武装。
　　虽然每次填充只能打出一发，但这一击也足够撬动胜利的天平。
　　这个时代的战斗，原本就是一击就足以奠定胜利的，有着众多乙太武装参与的战斗更是如此！
　　“玛格莉塔小姐，没事吗？”
　　耳鸣的感觉渐渐减轻，女孩想要感受一下自己身体的状况，但好像因为重击，感觉本身也麻痹了，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短促地呼吸着，点了点头。
　　……嗯？
　　……呼吸……？
　　女孩迅速从地面上起身让原本嘴角勾起了残忍弧度的男人表情变得错愕，但很快他又注意到站起身的女孩什么动作也没有，这显然是因为承受了几乎全部的霰弹冲击，身体肯定动弹不得了。
　　毕竟只是一个小女孩。
　　打从一开始福德就不相信这个娇小的女孩已经20岁了，对于他们这样的大家族而言，身份卡上的年龄就是改起来稍微麻烦一些的数字而已。
　　“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罗曼罗兰‘小姐’，但这样的比赛，并不是小女孩应该来的地方。”
　　他走到玛格莉塔的面前，看着仅仅站立就无比费劲、急促喘息着的女孩。
　　虽然脑海中翻腾着蹂躏眼前娇小身体的暴虐想法，但理智维系住了他身为贵族的体面，让他没有进行攻击。
　　他会后悔这个决定的。
　　就在他站到女孩的面前，准备再嘲弄她几句的一瞬间——
　　女孩抬起了手。
　　因为魔药变得钝感的反应，没能第一时间驱动比往常更为强壮的身体，让那只小小的手掌按在了头盔上。
　　那只手掌中，有着一管颜色稍淡的紫色。
　　啪嚓。
　　在他意识到这是女孩的反击时，黄铜与玻璃的乙太胶囊已经发出了破碎的响声。
　　在下一秒，不再被拘束于狭小胶囊中的乙太猛然爆开成一蓬紫色的雾气，遮掩了男人的视野，猝不及防吸入了一大口的男人开始剧烈地咳嗽，反应迟钝的身体终于动了起来，想要逃开这女孩的奇袭。
　　但在他这么做之前，某种冰冷的液体已经从头盔的缝隙渗入，那流动的寒冷仿佛有着自己的生命，覆盖了他的皮肤，封闭他的口鼻，让他的咳嗽变成了自咽喉到肺部的痉挛对空气的渴望就像火焰一般烧灼着他的意识。
　　而从膝盖内侧传来的重击又让他的平衡崩溃，在眼前的一片黑暗之中，他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然后，沉重的枪击又不断地落在他的胸口。
　　福德拼命地挣扎着，可这挣扎却是徒劳无功，他捶打着压制在身上的身体，但那却像一尊雕塑那样无法撼动，最终。
　　在无论如何索求都无法得到空气的黑暗里，福德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失去了力量。
　　而这是他失去意识之前，最后感受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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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节 EP.54 忧虑

　　乙太渐渐散去，擂台中央，流动的圣银从玛格莉塔乙太织甲的布料间渗入，带来了福德·拉姆·沃波尔昏迷的反馈。
　　裁判快步地跑了过来，医疗人员也抬着担架跑上了擂台，玛格莉塔在瑟莱忒的帮助下站了起来，走到一旁，这个时候，解说台上才传来了惊愕的声音。
　　“刚刚……刚刚发生了什么？罗曼罗兰女士突然扔出一个烟雾弹，让紫色的烟雾遮挡了我们的视野，然后烟雾里传来了枪声，再然后、再然后占据优势的沃波尔先生就不动了，啊，裁判宣布获胜者是罗曼罗兰女士。”
　　“那不是烟雾弹，西林女士，那是乙太胶囊。我想我们都有过这样的经验，不小心把乙太胶囊打破时，会撒一地的乙太，而其他的乙太就变成了紫色的烟雾。”
　　“至于罗曼罗兰小姐是怎样通过这一瞬间完成胜负的逆转，那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猜可能是利用了吸入乙太后的咳嗽吧。”
　　“咳嗽？”
　　“只是猜测而已，剧烈咳嗽时如果遭遇重击，对身体会造成巨大的负担……”
　　骤然逆转的胜负令整个运动场都爆发出了欢呼，在喧嚣的声潮中，听着解说的两人的对话，麻木感现在还没有消退的玛格莉塔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要让你们这样觉得。
　　从左肩的臂力增幅武装中，由瑟莱忒小姐取出来的乙太胶囊，正是为了达成这样结果的障眼法。
　　——为了掩盖圣银从头盔的间隙涌入，致使对手窒息昏迷的事实。
　　“虽然是突然想到的方法，但效果意外的不错嘛。”
　　“答案是肯定的，我也没有想到玛格莉塔小姐会想到用乙太来掩人耳目。”
　　女孩满足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以前的骑士课程中，我也因为随机应变能力很强而受过称赞，嘶——但是身体还是不能好好的活动。”
　　那是战胜了讨厌的敌人后得到的满足。
　　不过，真心的，这场战斗说不定是到目前为止最危险的一场。
　　霰弹盾——这出其不意的武器在福德手里完全发挥出了它应有的效果，要不是有瑟莱忒，只是吃下那一击，女孩就已经动弹不得了。
　　不过，如果不是魔药突然让福德的速度和力量暴涨，瑟莱忒也不一定会吃下这一击。所以女孩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但话又说回来，看着被担架抬着送进医务室的男人，玛格莉塔总感觉好像漏了什么——
　　“——啊。”
　　想起来了。
　　“玛格莉塔小姐？”
　　“因为承受满了那面盾牌造成的冲击身体动不了，忘记踩那个家伙的脸了！”
　　圣银的铳刃陷入了一瞬的沉默。
　　“非常抱歉，玛格莉塔小姐，我没能注意到这件事。”
　　“……算了，这也能够让福德那家伙记住教训了，就这样吧，今天的比赛到这里就结束了，总之先回去吧。”
　　“玛格莉塔小姐，还能走吗？您的魔力也所剩不多了。”
　　“……”
　　沉默了片刻，坐在擂台下长椅的女孩向医护人员举起了手。
　　…………………………………………………………………………………………
　　被搀扶着回到包厢，是十几分钟后的事了，站在门前的两位侍从送上了衷心的祝贺，一脸严肃的父亲，也用赞许的目光点着头。
　　被玛丽姐和母亲摸头了，虽然以一个成年人来说有些那个，但女孩还是非常高兴。
　　只有欧琳丝坐得远远的，神色复杂。
　　明天就是8进4的比赛，为了让战斗中消耗不小的身体好好恢复，在包厢里呆到能够自由行动后，玛格莉塔就先乘马车回家了。
　　“我也回去了。”
　　欧琳丝也站了起来。
　　与自己的妹妹走出运动场时，各种报纸的记者都涌了上来，但是因为欧琳丝冷冷的目光，谁也没敢靠近。
　　“啊，说起来，还没有向欧琳丝道谢呢。”
　　马车向罗兰罗兰公馆驶去时，玛格莉塔试着向自己的妹妹搭话。
　　“嗯？”
　　……到底是为什么呢，这好像混合着自我厌恶和矛盾的奇怪的怄气感。
　　真希望有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我亲爱的妹妹心情如此糟糕。
　　“就是昨晚的汤……抱歉，明明被喂汤时我迷迷糊糊醒着的，但是，怎么也睁不开眼睛，连欧琳丝和瑟莱忒小姐的声音都听不到，为我熬了汤，谢谢。”
　　“……”
　　欧琳丝的眼睛睁大了。
　　看着女孩好一会儿，她才重新用手撑着望向窗外，用似乎变得更恶劣的心情开口说着：
　　“不是我。”
　　“……诶？”
　　“我和瑟莱忒小姐把汤熬好回到房间后，你已经十分安稳地睡着了，那碗汤……最后是我自己喝掉的。”
　　“诶——”
　　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
　　“那，我喝的是什么？而且瑟莱忒小姐也没有告诉我——”
　　“抱歉，玛格莉塔小姐，早上我打算回答时，被玛格莉塔小姐的下一个问题吸引了注意力，没能立刻回答，那个时候应该也不会有其他人进入房间，玛格莉塔小姐如果觉得有喝下过什么，或许只是做了一个梦。”
　　“……梦吗？”
　　可那手的凉意，还有喂入嘴中的汤的味道，都真实的不像是梦。
　　不过，玛格莉塔对此也没有什么自信，那时，她完全不具备分辨梦与现实的能力也是事实。
　　“比起已经过去的事，现在你要担心的是明天的比赛吧？”
　　就在玛格莉塔有些疑惑地想继续问下去时，欧琳丝有些不太耐烦地打断了这个话题。
　　不过，她蓝色的瞳孔中很快又变成了担忧。
　　“虽然我对战斗这些完全不懂，但也看得出来，你赢的很勉强吧。”
　　“该说是勉强还是什么呢……”
　　不过，战斗中十分危险倒是真的。
　　“明天的战斗没问题吗？”
　　“不能说没有啊……”
　　被妹妹这么一提醒，玛格莉塔也叹了口气，
　　“至少那位使用拳套的军官，在不暴露我本身存在的前提下，十分棘手。这个时代的武装发展，真是令人惊叹。”
　　“那要怎么办？虽然十六强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但如果无法成为皇家圣卫，比赛带来的荣誉啊什么都意义都不大哦？除非你真的打算接受军方的招揽，去参军，事实上，已经有军队的人和父亲说过这个意向了。”
　　“不要，我讨厌纪律森严的军队，非常的。”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就算向机构报告，也有可能他们是机构默许的吧，就像默许你一样。”
　　“……”
　　玛格莉塔沉默地望向了窗外。
　　这个时候，马车已经驶入了西区，那一栋栋华丽的公馆与宅邸在四季常绿的行道树旁，安静地伫立着。
　　这个时候，女孩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总之，先向机构报告吧。”
　　她拿出了衔尾蛇的徽章，让车夫改变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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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 EP.55 夜盗

　　深夜，在确定一如既往晚归的玛丽已经睡熟之后，玛格莉塔从装睡中醒了过来。
　　穿上乙太织甲，但除了手臂上的射绳枪，和弹簧靴，女孩什么乙太武装都没有带。
　　她穿着自己事先藏好的芭蕾舞鞋，把圣银的铳刃挂在腰带上，悄悄，悄悄地将落地窗打开了一道缝隙，来到阳台上后，又用轻缓地动作将之合拢。
　　接着，女孩用绳钩钩住围栏，来到公馆的庭院。悄悄地绕过夜晚巡视的警卫后，玛格莉塔翻过了围墙，落到了街道上。
　　“这让我想起了拔出瑟莱忒小姐的那个夜晚。”
　　流畅地完成了出逃行动，玛格莉塔回过头，看了一眼在天鹅绒般的夜幕下，被弯月和星辰照耀着的公馆。
　　成人礼的晚上，她也是这样溜出了因为要招待客人而繁忙的公馆，为了自己的人生去往了与彼得伯爵约定好的地点，然后被那位绅士带入了梦寐以求的世界。
　　……嗯，应该是进入了神秘的世界了吧，应该。
　　打开弹簧靴的开关，玛格莉塔轻轻地踏了几步，在街道上奔跑了起来。
　　今晚，她也要为了自己的未来再进行一场冒险。
　　关于与格辉派有关的成员可能在赛场上使用魔药这件事，从机构那里得到的反馈是一封来自彼得伯爵的的信。
　　「需要进一步证实」。
　　虽然看到信的时候玛格莉塔还在疑惑要怎么进一步证实，但很快她就在瑟莱忒的提醒中反应过来了。
　　魔药是会赋予饮用者神奇的力量的，但是今天赛场上出场的所有人，都是“情理”之内的能力，也就是说，虽然优秀，但还在人类的范畴之中，非要说谁的表现超乎想象，那反而是玛格莉塔自己。
　　用这样娇小的身体，在那样的劣势下用一个乙太胶囊完成了逆转——观众和报纸对此倒是十分欢迎，虽然也有人质疑这简直不合理，但因为理查德·钱德勒又一次和金·凯莉约到了专访，他们争论的焦点很快便集中到「剑术大师的奥义」是否真的存在上了。
　　而事实上，玛格莉塔确实是使用了神秘的力量。
　　“牵涉到的是议会的一个大派系，不止一、两个贵族，甚至还有军方，机构会选择谨慎行事也不奇怪。”
　　“另一个理由则是如果他们真的用魔药想要赢下比赛，就算八强中他们已经占据了6个席位，明天还有玛格莉塔小姐和另一位需要对付，可以预见他们依然会利用魔药。”
　　“也可能不会，啧，比赛前诈唬福德的那手现在看来真不知道是明智还是愚蠢。”
　　黑夜的街道上，金属的靴底与路面碰撞的声音传出很远。
　　唯独这个是弹簧靴怎么也无法克服的设计缺陷，但目的地又实在有些远，玛格莉塔只能时而奔跑，时而停下，翻入某个庭院，与夜巡的警察们捉迷藏。
　　这样过了约摸半个小时，女孩停下了脚步。
　　“到了。”
　　在这个街心花园的左侧，有一间整体呈灰白色的宅邸，在大门旁，镀金的门牌上用花体的铭刻着「Walpole」的字母。
　　沃波尔家族，格辉派的领袖，也是今天玛格莉塔与之战斗的男人的家族。
　　虽然可以理解机构谨慎行事的做法，但玛格莉塔可不打算干等着。
　　雇佣巫师的黑帮、巴雷斯家的魔药来源、艾舍尔灌装厂的邪教——这些调查的进展她现在是一无所知，也不知道是真的没有结果还是彼得伯爵给忘了，但玛格莉塔目前不打算指望机构提供更多的帮助。
　　在受到彼得伯爵的信后，她就决定先发制人——然后用十分钟定下了具体的行动，也就是夜晚潜入沃波尔家宅邸，寻找他们用魔药的证据。
　　“玛格莉塔小姐希望找到什么样的证据呢？”
　　“魔药成品，魔药配方，与可能存在的魔药提供者的来往信件。”
　　“这个时代的人会这么不小心的把这些东西保留吗？”
　　“不知道，但总要找找看。”
　　翻过围墙，玛格莉塔脱下了弹簧靴藏在了花圃中，换上了软底的芭蕾舞鞋——虽然潜入穿这样的鞋子有些奇怪，但玛格莉塔确实没有其他比这双鞋子行走时更不容易产生噪音的了。
　　“不过，瑟莱忒小姐既然没有反对，也就是说，瑟莱忒小姐也是觉得这个计划是有可行性的吧？”
　　“准确的说，是我能够保证玛格莉塔小姐即使不慎被发现也能不暴露身份地逃出来。”
　　圣银的铳刃平静地回答着。
　　将这作为对打消自己事到临头时最后踌躇的鼓励，玛格莉塔换好鞋，顺便将用来伪装的黑布缠住了下半张脸与头发，在花园中，女孩看着一片漆黑的房屋。
　　很快，她就选好了潜入的地点。
　　骑士课程中，这也算是一门必修课。毕竟除了护卫要人，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乙太骑士最主要的工作还有一个就是执行各种隐秘活动。
　　比如暗杀、盗窃，间谍……
　　女孩来到主宅的侧面，将钩绳枪对准屋顶发射，然后拉着绳子爬到了三层。
　　一般而言，贵族们的书房会在宅邸的最上层。如果有地下室的话，贵族们通常会将重要的文件和财务藏匿在地下室的保险箱中，但对于入侵者，在不知道是否存在地下室的时候，先从书房找起会比较好。
　　意外地，玛格莉塔发现窗户没有锁。
　　“真遗憾，还想看看瑟莱忒小姐从窗户的缝隙中渗入，帮我把窗户打开呢……”
　　“如果玛格莉塔小姐想看，可以换一扇窗。”
　　“还是不要了，在有没锁的窗户的情况下刻意去撬锁，感觉好蠢……”
　　吐了吐舌头，玛格莉塔翻进了窗户。
　　清冷的月光照在带有白桦树叶和牛角的沃波尔家族纹章上。长廊的墙壁雪白，镀金的画框蒙受银辉的洗礼，让一切都显得宁静。
　　这条长廊挂着很多画，玛格莉塔蹑手蹑脚地走到距离她翻入的窗户最近的一幅时，她随意地扫了画一眼。
　　那是一幅室内画，用细致的笔触描绘了一间有着古老气息的卧室，一个装束奇怪的少女在有着华丽顶盖的大床上，满脸的苦闷。
　　按照欧琳丝这段时间灌输给自己的艺术鉴赏的知识，这应该是「超写实主义」流派哪位画家的作品，即使在银版相机发明的现在，他们依然秉持着用画笔描画出最接近于现实的画作的主张。
　　玛格莉塔只是稍微看了这副画一眼，她没有多做停留，毕竟，书房才是她最主要的目标
　　一般来说，书房会位于靠近楼梯，采光和通风良好的位置。
　　但这个时候，在玛格莉塔视野的余光之中，那副油画里，带着银色面具的女孩却忽然抬起了头。
　　“啊——”
　　细小的声音，忽然在寂静的走廊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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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 EP.56 幽灵画框

　　这个声音非常细小，就像是一缕风声，但当它是从耳边，从距离身体不到半米的油画中发出时，玛格莉塔还是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猛地一跳。
　　“——！！”
　　蹭蹭蹭地后退到走廊另一侧的窗户旁，握紧了圣银的铳刃，玛格莉塔用惊恐的表情看向那副超写实主义的室内画。
　　月光的照耀下，油画中，原本坐在床上，带着仿佛化妆舞会时女士们常用的面具的少女从华丽的丝绸被上站了起来。
　　她朝着玛格莉塔的方向走了过来，越是靠近，她的身体就越是消失在画面中。最终，全身像变成了半身像，把油画的很大一部分都遮盖后，她又对着玛格莉塔挥了挥手，开口了。
　　“可以看得到我吗？我可以看得到你哦，偷偷摸摸溜进别人家宅邸的小女士。”
　　“……”
　　真、真真真真真的说话了！！
　　多亏有事先捂住自己的嘴，玛格莉塔这才没让尖叫从指缝中漏出来。
　　“嗯？吓傻了吗？看起来倒是能够听得到我的声音，是无法理解事态吗？那样的话就困扰了呢。”
　　“怎、怎怎怎么办，瑟莱忒小姐，一下子就被发现了——”
　　惊吓过度让女孩的思考能力就像齿轮卡住的分析机那样宕机了，她极力压抑着话语的音量，但握住瑟莱忒的手却在颤抖。
　　“请冷静一点。”
　　“可、可是，画里的人会说话……”
　　“这个时代连画框幽灵都很少见了吗？”
　　圣银铳刃的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淡然。
　　“幽、幽灵——？真、真的有这种东西吗？画框幽灵又是……”
　　“答案是肯定的，那是亡灵类魔物中较为常见的一种，依附于画中的幽灵，就是画框幽灵，换言之，是魔物。”
　　“魔物大全里可没有亡灵这个类型……”
　　“机构把这部分的知识也隐藏起来了吧。”
　　“这、这样啊，魔物……”
　　在瑟莱忒的安抚下，玛格莉塔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但是——
　　“听得到哦，虽然不知道你在和什么人说话，但把活生生的人称为幽灵还真是令人心情不快。”
　　画中的少女将声调提高了一点，可以明显感觉出她的不快。
　　“我只是在潜入这栋宅邸时不知为什么被这副画给吸进来了而已。”
　　——被听到了吗？
　　这样的诧异感很快因为长廊的寂静而消失，紧接着，因为少女的话，玛格莉塔的脑海里又冒出了新的疑问。
　　“被画吸进去了？”
　　“那就不是画框幽灵而是幽灵画框呢。”
　　圣银的铳刃微微振动着，用淡然的语气将两个词的顺序调换了一下。
　　“是瑟莱忒小姐知道的东西吗？”
　　“答案是肯定的。过去，这是常见的宅邸安保道具，不请自来的客人的身影在不经意地被画框捕捉到后就会被吸入画中，禁锢在里面，换言之，在现在这个时代，这应该是一件收容物。”
　　“收容物！”
　　这个词起到了拔群的激励效果，原本还有些紧张的玛格莉塔双眼一亮。
　　沃波尔家偷偷使用着收容物——这个情报也一定能让机构重视起来，她想着。
　　接着，玛格莉塔又看向长廊的墙壁，看到足足十几幅油画后，女孩的嘴角有些抽搐。
　　“沃波尔家族，这么多收容物……等一下，如果说会把小偷吸进画里的话，为什么现在我还没有……啊，一幅画只能关一个人？”
　　“答案是肯定的。”
　　“也就是说，如果她没有先被这幅画吸进去，在我什么也不知道的靠近的时候，就会被嗖地一下吸到画里？瑟莱忒小姐也无法预警？”
　　“答案是肯定的，很遗憾，这毕竟属于某种陷阱，而我并没有侦测陷阱的功能。”
　　“……”
　　想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地跑进来，然后在走过其中一幅画时悄无声息地消失，与寒冬不同的另一种冰冷从脊柱的末端升起，让玛格莉塔狠狠地打了个冷颤。
　　真是可怕啊，遗物。
　　“……啊，不行，以我的学识无法理解你们在说什么，但听起来是我的牺牲救了你呢，这个奇怪的画是你们知道的某种东西吧。”
　　眼看走廊上的女孩又无视自己，开始和不知道在哪的什么人嘀嘀咕咕一些完全听不懂的话，画中的少女没被有着月亮花纹的面具遮掩的嘴角微微地抽搐了起来。
　　“同行……看起来不像，觊觎财物的窃贼……不会有能穿上乙太织甲的人需要当窃贼的。既然这样，我们的目的大概是类似的吧，既然这样，是否能恳请两位将我从这个令人不快的困境中解放出来呢？”
　　可以听得出来少女在“恳请”这个词里注入的诚意，但是因为类似的诚意在过去实在听得太多了，玛格莉塔眯了眯湛蓝的双眼，开口问道：
　　“虽然也可以……但是保险起见，可以让我问问看吗？你应该不会是是沃波尔家的……”
　　“……你是哪家晚上睡不着跑出来玩小偷游戏的小孩子吗？”
　　少女傻眼了。
　　“还是说你只是试探？我有什么理由要为这个脑袋里只有工厂的家族效劳啊。”
　　“是同伴！”
　　脑袋里只有工厂——这是格辉派之外的人对这个派系的成员常用的蔑称。
　　他们自称要学习大陆第一强国的森海王国的崛起之路，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都只会提出“修工厂、修新的工厂，修更多的新工厂”这种提案，总之是一群声称“只要有一百所轻工厂，一百所军工厂，就算没有耕地也能确保粮食”而与罗曼罗兰家一直以来“只有粮食无论如何也要自给自足”的策略唱反调的家伙。
　　确认了是同伴而不是敌人后，玛格莉塔看着瑟莱忒。
　　“瑟莱忒小姐，要怎么把被幽灵画框关住的人放出来呢？而且……我完全没有感受到神秘的感觉呀。”
　　“当幽灵相框启动或是关闭时就能感觉到了。而这件遗物一旦关闭，被关进画里的人也会放出来。”
　　这么武断的决定敌友真的没问题吗？这样的话，瑟莱忒没有说出来，它注意到了自己的持有者的声音比平时显得更……天真，感情的表现也显得更加浮夸，看起来就像在极力表演着一个“晚上睡不着跑出来玩小偷游戏的小孩子”。
　　“要怎么关掉呢？”
　　“首先要找到幽灵画框的本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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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节 EP.57 熬夜党的胜利

　　幽灵画框的本体——按照瑟莱忒所说，那应该是与这栋宅邸相似的一座房屋模型。
　　如果不找到它，将之关闭，那么挂在这栋宅邸里的每一幅油画都会成为择人而噬的危险囚笼。
　　一旦被关进去就没办法了，虽然瑟莱忒说过去也有用于从画中囚牢里逃出来的办法，但很可惜，无论是它、玛格莉塔还是已经被关在画里，身份不明的少女，显然都无法使用。
　　它是轻蔑命运的三之钥，也只是轻蔑命运的三之钥。
　　“啊，这么说，那扇没有锁的窗户……”
　　“并不是没有锁，而是那位女士潜入时撬开了吧。”
　　现在，玛格莉塔正弯着腰，以一个稍显滑稽的动作潜行着。
　　在沃波尔家的宅邸中摆出这样的姿势，玛格莉塔是格外不情愿的，虽然实质上这没有什么损害，但心里总有种微妙的屈辱感。
　　但她又不得不这么做，一旦她的身影映照到画框中的画上，她就会立刻被吸入画中的囚笼。
　　所以，女孩只能贴着墙，压低身体，缓缓地通过画框下，被月光映照的长廊。
　　“果然还是该在那个男人脸上狠狠踩一脚，然后用力碾。”
　　“即使玛格莉塔小姐忘记，下一次我也会提醒的。”
　　远离了关着少女的画后，瑟莱忒才用名字称呼玛格莉塔。
　　整个宅邸中看不到灯火，就与外面的庭院一样，没有值夜的佣人。考虑到幽灵画框，这又显得合理了。
　　幽灵画框可不会分辨敌我。
　　此外，玛格莉塔没从谁那里听说过沃波尔家一到夜晚所有人都闭门不出，那么这应该是近来的现象——如果真的是很久以前就是这样，那么八卦的贵族们不会连一点流言都没有。
　　夫人和小姐们的下午茶比王国情报机关掌握着更多的秘密，在某些领域上，最优秀的间谍也向她们的高跟鞋与石榴裙膜拜。
　　由于带面具的少女好心提供了书房和主卧的位置，玛格莉塔和瑟莱忒完全无视了挂画间的房门，来到长廊的尽头，圆形的小厅。
　　橡木的扶手与铺有地毯的楼梯从这里旋转往下，而圆形空间的另一端，同样的长廊向更远处延伸。
　　“看起来到宅邸的中心区域了，那位女士说，书房就在这里。”
　　“从布防的强度也可以看得出来呢。”
　　圆弧的墙壁上仅仅只在中央有一扇门，而墙壁的其他位置，却间隔排布着等身高的画框。
　　大概是沃波尔家历代先祖的男人的全身像将从楼梯口到窗户所在的区域几乎完全覆盖，连匍匐通过的空隙都没有，无论是从楼梯还是从窗户直接翻入，都会让自己的身影映入画中和被画得都很英武的男人相伴。
　　“头疼了啊，这不是完全没法通过吗？”
　　“完全是针对幽灵画框的特性做的布防，如果不是他们自己研究出来的，那么，就一定有人教他们这么做。”
　　“「巫师」的资料中那些隐秘组织？”
　　“有可能。”
　　瑟莱忒的回答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然后，圣银从女孩乙太织甲面料的孔隙中渗出，吸附到了墙壁上，变成一滩银色的水渍，玛格莉塔的就像被树脂黏住的蝴蝶那样被吸附在了那里，圣银的水滩在墙壁上蠕动着，将她带向了唯一正确的路线。
　　看似无解的防线有着名为常识的死角，在这些画的上方，距离天花板一定的距离，存在着较大的空白。
　　当然，除非有壁虎的攀爬墙壁的能力，否则即使注意到空隙也将无法利用，然而，如果用到遗物和魔药的力量，也并不是完全不可行。
　　“感觉，沃波尔家只是用幽灵画框在防备普通的小偷？”
　　玛格莉塔抱着胸，诚实地说着自己的感想。
　　“如果不是玛格莉塔小姐的直觉与运气足够好，我们也会像普通的小偷一样被逮住。”
　　“啊，说的也是。”
　　想到自己完全没有警惕的从画前走过，玛格莉塔就不得不同意瑟莱忒的话——但话又说回来，不是事先知道的话，谁会提防这个呢？
　　书房黑棕色的木门与黄金的门把手近在眼前了，然而，玛格莉塔的目标不是那个。
　　抵达门的上方，流动的圣银渗入了用马赛克玻璃拼接的换气窗，随着流银的渗入，没一会儿，瑟莱忒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果然，在正对着门的墙壁上，挂着特别大的挂画，任何从门和门上换气窗进入书房的人都会无法避免的被画映照，然后被吸入画中，开在挂画两侧的窗户对面的墙上同样也有挂画。”
　　“也就是说，要想进入书房，就必须先关掉幽灵画框，那个的本体不在书房吗？”
　　“答案是否定的，这样严密的防护是对外的铁壁也是对内的囚笼，一旦幽灵画框启动，这个房间将没有任何人可以进入与离开，所以，幽灵画框的本体不可能在这里。”
　　“那么，下一个目的地就是这个宅邸的主人卧室吧——”
　　“如果那里也不在，就要考虑地下室，或者宅邸可能存在的密室之中了。希望玛格莉塔小姐的好运能够继续维持。”
　　确认了暂时无法进入书房，玛格莉塔和瑟莱忒就将目标转移到另一边的长廊。
　　和她们已经通过的那条长廊一样，这边也是在枪似挂满了挂画但在与地板和与天花板之间都留下了足够蜷曲身体通过的空白，几分钟过后，玛格莉塔和瑟莱忒停在了一扇特别大的雪白门扉前方。
　　对着那雕塑成一对天使的把手撇了撇嘴，玛格莉塔将圣银的铳刃伸向了门扉的锁孔，有着古典花纹的银色剑刃的一部分立刻融化，马上，精密的锁孔就将被流淌的圣银支配，悄无声息地向美丽的客人敞开。
　　“噢，亲爱的，让我休息一下……”
　　但这个时候，木门的后方，一个妩媚的声音忽然响起来了。
　　玛格莉塔和瑟莱忒的行动齐齐地一僵。
　　房间里的人……还没睡？
　　女孩下意识地去摸怀表，却掏了个空，但这时，门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噢，宝贝儿，现在才4点，我们还有那么多话要说，还有那么多爱要倾诉，夜还很长，现在停下不是很无趣吗？”
　　……才4点？
　　站在门外，玛格莉塔的嘴角不断的抽搐着。
　　在计划定下来后，她和瑟莱忒制定过很多预案。
　　但没有哪一个预案是关于这么晚却还有人在房间里没有睡时该怎么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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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 EP.58 贵族们的夜生活

　　门后的对话还在继续。
　　由于四周实在是很安静，即使经过一扇木门的过滤，这些声音还是被玛格莉塔听得很清楚——埃兰迪尔人的尖耳朵带给了他们更优秀的听力，但现在，玛格莉塔宁愿自己的听觉不要有这么优秀都好。
　　“可是，人家真的已经没力气了嘛……要不，你把厨房女仆叫起来，让她为我们做些补充精力的食物？”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但我想等到精心烹制的美食被送上来，再炽热的爱也会冷却，不过我房间里还有托比利山谷的奶酪与五十年的勃良艮河佳酿，是那些暴发户挥舞着银镑也买不到的高级品。”
　　“啊呀，沃波尔伯爵，我是多么爱您啊——”
　　这些话语的每一个停顿中，都残留着某种若有若无的喘息。
　　玛格莉塔沉默地握着瑟莱忒，退后、退后，拉开了一段距离后，站在了两幅画的间隔中。
　　“……”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无言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真是可怕的误算。”
　　凌晨四点。
　　就算是她过去作为家族继承人最繁忙，忙到快死的时候，也从没在夜晚的4点之后入睡，再过一个小时，今天四分之一的时间都过去了！
　　她挑选这样的时间，就是因为即使是贵族，去看一场歌剧，参加一场晚宴，跳上好几支舞，最后回家再夜宵，沐浴，到了这个时间，大部分人都已经入睡了。
　　但女孩还是误算了贵族们夜生活的“丰富”。
　　对于沃波尔伯爵而言，今天是怎样的日子呢？
　　16进8的比赛，由他锁领导的格辉派的选手占据了其中的六位，虽然自己的儿子败在了罗曼罗兰家的女人手上简直丢脸至极，但也无法掩盖他们谋划着的什么——如果真的谋划着什么——获得的重大的胜利。
　　就算还没有到最后庆贺的时候，小小的庆祝也是理所当然的，那么他会用什么来庆祝呢？
　　美酒、美食，这些当然是可以预想的，但还有一个由于过去也没有这样的经验，现在从身体到精神又已经“彻底女性化”（欧琳丝语），所以玛格莉塔完全没能想到的可能。
　　——情人。
　　“……”
　　“要放弃吗？玛格莉塔小姐。”
　　“因为这种理由灰溜溜的离开我完全无法接受。”
　　女孩的嘴角在抽搐。
　　比起羞耻，某种更加强烈的情绪正在女孩的胸中翻腾，让她很想——对，很想大声的喊出来，但一旦弄出太大的动静就完了，所以玛格莉塔只能忍着。
　　这让她更憋屈了。
　　虽然一开始确实计划过要是实在不可行也不要勉强，但这种理由是不可接受的！就算乙太与蒸汽之神，就算机械之神都接受她也无法接受！
　　“瑟莱忒小姐，有观察过房间里的情况了吗？”
　　“答案是肯定的。那是很大的房间，也找到了幽灵画框的本体，似乎将之作为一个工艺品堂堂正正的摆在了展示柜里。”
　　“这样因为太过光明正大反而不会有人产生怀疑……那么，有办法关掉吗？”
　　“答案是肯定的，关闭幽灵画框的方式并不复杂，复杂的话也就无法成为常见的保全措施，但是，启动和关闭都会产生一些动静，可能的话……”
　　“等他们睡着后。”
　　“答案是肯定的。”
　　圣银的铳刃上倒映出玛格莉塔，表情有些扭曲。
　　“可以拜托瑟莱忒小姐堵住我的耳朵吗？”
　　“答案是肯定的。”
　　在这个问题上达成共识后，玛格莉塔轻手轻脚地，重新回到了门前。
　　但过了一会儿，圣银从她的耳朵中忽然流了出来。
　　“……？”
　　玛格莉塔有些惊慌地看着瑟莱忒，但很快，她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声音。
　　“就住在这里不好吗？等明天把罗曼罗兰家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女孩和那个剑术教师淘汰，皇家圣卫的职位也就到手了，这可是值得高兴的事。”
　　“那两个人意外的厉害，而且在报纸上的人气也很高。说到底，皇家圣卫最后会是谁，公主的决议也很重要吧。”
　　“就算是公主，也只是个仗着出身高贵，性格扭曲，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而已。就是因为她不接受各个圣卫的候选人所以才会有这场选拔赛。”
　　“哎呀，是这样吗？”
　　“打听到的消息是，一旦决出了冠军，即使她不愿意，也要让胜者担任一年的圣卫——这段时间就足够了，我们有的是办法让她乖乖听话。”
　　“都说把公主抱到床上是所有男人的梦想呢。”
　　“那种连曲线都没有的女人，又怎么会比你更令人着迷呢？对我来说，你才是我的公主殿下……”
　　玛格莉塔的脑海里忍不住想到了一句话。
　　「男人信任他们的情妇，更甚他们的家人。」
　　但问题不在这里。
　　如果说女孩瞄准的是皇家圣卫带来的地位和名誉，那沃波尔家族——准确的说是格辉派看中的就是公主殿下本身——可惜的是，她没法将这些话记录下来，否则……不、不要贪心，就算找不到与魔药有关的任何证据，光幽灵相框也够让机构高度重视起来了。
　　而机构一旦关注起他们，应该就也会注意到他们的阴谋——这就足够了。
　　接下来，沃波尔伯爵与她情妇的肉麻话少了。
　　玛格莉塔面无表情地堵住了耳朵，隔绝了野兽般的喘息。
　　不知又过了多久，在酒精和疲劳的帮助下，房间里渐渐响起了鼾声。
　　出于谨慎又等待了一会，瑟莱忒行动了。
　　不是从锁孔而是直接从门缝渗入，它蔓延在地毯上，靠近了展示柜中那座精细的，与这栋宅邸等比例缩小的模型。
　　这或许是除了本身之外，瑟莱忒在这个时代看到的唯一完全和自己知道的一模一样的事物，一时间竟然有些呆滞，
　　但很快，它就从呆滞中恢复过来.淌入了展示柜，流过了绿色的草地，靠近了那扇紧闭的大门。
　　门——在神秘学中，这也是有在诸多含义的象征。
　　到幽灵相框这里，门的关闭，代表谢绝客人，代表日常活动的结束，代表宅邸进入警备状态。
　　而要关闭幽灵相框，也只需要将这扇小小的门重新敞开。
　　瑟莱忒伸出银色的触须，拉开了门扉。
　　无论任何人来看都只会觉得这是一件房屋模型的收容物在这一刻忽然亮了起来。
　　那光亮来源于模型内部的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幅画框，它们燃起了幽绿的火光，纱幕般的神秘的感觉在火焰亮起的瞬间膨胀，就连在门外的玛格莉塔也清晰地感受到，那幽静又带着微妙诡异的氛围刮擦着大脑。
　　随着映照在圣银上的火焰迅速的熄灭，那感觉也渐渐消失了。
　　就在此刻，守护着沃波尔宅邸的神秘力量消失了。
　　除此之外，瑟莱忒什么也没感觉到。
　　——如果说，使用遗物必然支付代价，那么现在又是什么样的情况呢？
　　顾虑着持有者魔力的余量，瑟莱忒迅速地回到了女孩的手中。
　　因此，流动的圣银没能注意到。
　　就在它离开房间的时候，床上酣睡的沃波尔伯爵的表情，忽然扭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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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 EP.59 银月假面

　　距离书房还有一点距离时，玛格莉塔停下了脚步。
　　正站在圆形的区域中审视着墙壁上沃波尔家族先祖画像的另一位女性回过了头，有着月相花纹的面具在月光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
　　“能够离开画框，说明她并不是画框幽灵。”
　　在还有一段距离时，瑟莱忒轻声地向玛格莉塔解释着。
　　“……？”
　　“最初我认为她可能就是画框幽灵，并且在用谎言欺骗玛格莉塔小姐，为了不立刻揭穿谎言让它暴走才略过了如何判断画框幽灵的说明。用我来对付灵体类型的魔物，会有些棘手。”
　　瑟莱忒平静地说着。
　　“您能立刻意识到并没有询问，值得赞叹的反应。”
　　……不、其实我根本没有想到她可能在骗我。
　　这样的话，玛格莉塔没法说出来，只好绷着表情，轻轻地点了点头。
　　来到书房前，洗清画框幽灵嫌疑的少女上下打量着用一块黑布蒙着脸的女孩。
　　“真慢啊，看起来关闭那个幽灵画框并不如你们所说的那样容易，我都要以为你们是不是也不小心被吸到某幅画里了。”
　　现在，玛格莉塔才注意到她比自己要高一些。
　　除了脸上的面具，黑色的紧身衣包裹着她能够令大多数女性都羡慕的曲线。漆黑的长发与翡翠般的瞳孔，虽然看不到全貌，但这少见的特征也已经引人注目。
　　……对于小偷来说，这么显眼真的好吗？
　　“是在想着明明是小偷却这么显眼之类的事吧，真是失礼啊。”
　　被看出来了？明明我也带着面巾的。
　　玛格莉塔一惊，目光连忙从那丰腴的曲线上移开，回击着。
　　“比起这个，在救命恩人面前连自我介绍都不做才更加失礼吧。”
　　“……会有哪里的窃贼会在同行面前做自我介绍啊，不过，你真的不认识我吗？该不会是那种只能看佣人层层筛选，过滤了一切不良信息的超级大小姐吧。”
　　少女惊呆了。
　　——为什么我非要认识一个小偷啊。
　　玛格莉塔无言地看着她。
　　当目光从她身上某个傲人的部位移开后，玛格莉塔的注意力不自觉地被这个以漆黑为主色调的少女脸色银色的面具给吸引了。
　　那只将眼部附近遮掩的面具似乎是纯银的，有着月牙的形状，上面有着古雅繁复的月相花纹……月亮……面具……
　　数秒后，玛格莉塔张大了嘴。
　　“银月假面？”
　　前言撤回，她确实认识她。
　　银月假面，这是差不多五年前起，活跃于罗曼城的侠盗。
　　时而将贵族的灰色收入从保险柜中窃出，放在教会的圣像前，时而揭露议会官员腐败的事实，让其锒铛入狱，还会将黑帮的罪证放进警署，总之是个随心所欲的窃贼。
　　出现的时间、地点都毫无规律，目标也很难预测，没记错的话，在她最有名的时候，欧琳丝还以她为主角写过短篇小说……
　　“果然，至少还是有看报纸的嘛。不过，看到我之后脑海里最先想到的居然不是我在警察署的一千多镑赏金，果然是哪家贵族的孩子啊。”
　　“你、你会读心？你是一个巫师吗？”
　　“……读心？巫师？除了是贵族子嗣外还是童话和神秘文学的爱好者吗？大致看出一个毫无防备的人在想些什么难道需要那种莫名其妙的能力？”
　　“……”
　　玛格莉塔下意识地捏紧了自己的大拇指。她说的越多，仿佛就会被那双翡翠般的眼睛看透更多。
　　“我们不是为了在这里闲聊的吧，事先说好，虽然我救了你，但接下来的行动就互不干涉了，可以吗？”
　　“是呢，闲聊的话也没必要在这些工厂癖的家伙的屋子里。不过。”
　　“不过？”
　　玛格莉塔按住了圣银的铳刃。
　　“不要一幅临战的状态，你是强盗吗？不过这个架势，你受过完整的骑士训练？在贵族女性中这可真少见，哦，还有那把铳刃……真漂亮啊，就像工艺品一样。”
　　“！！”
　　——完了！
　　这下，玛格莉塔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停滞了，她死死地盯着这个给她的感觉越来越危险的少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贵族女性，受过骑士训练，还有瑟莱忒——这圣银的铳刃。
　　将这三点汇总的话，根本不难猜出自己的身份！
　　“果然是新手呢，安心吧，我无意揭露你的身份，这对刚刚帮助了我的人来说太失礼了，不过，我也给你一个忠告，如果今后你还想玩这样的游戏，最好再把骑士的隐匿课程重修一遍——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目的吗？如果目的各不相同，我们就此不再互相干涉。”
　　“……之前你说过我们的目的大概是类似的。”
　　“……那是为了取得你信任的一种策略。”
　　“……”
　　“……”
　　这一刻，玛格莉塔差点想要低下头，向瑟莱忒问问看自己是不是真的是个笨蛋。
　　但在银月假面的面前，圣银的铳刃只是微微颤动着，作为回应。
　　“嘛，欺负得太过头也不好，由我先说吧，我得到的情报是今天皇家圣卫的比赛中，格辉派的选手表现出的能力有些过于优异，但是体检又没有发现什么，怀疑是某种新型的兴奋剂，所以来这里，想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
　　完，全，相，同。
　　虽然不是新型的兴奋剂而是魔药，但归根结底是一样的。
　　就好像好运在来到沃波尔伯爵门前时便消耗殆尽，难以言喻的厄运笼罩在女孩的脸上。看到她的表情，银月的假面则嘴角抽搐着，就好像在忍着笑意似的。
　　“好吧，不要露出那种把事情搞砸了的狗狗的表情，就算是相同的目标，如果我们目的一致也是可以合作的。”
　　“诶？”
　　“只要你的目的也是找出可以证明他们的确服用了新式兴奋剂的证据，并以此让那些家伙全部从比赛中滚蛋，那么，我们也是可以合作的。站在这里说话的时间已经够久了吧，所以，回答呢？”
　　“……是，那也是我的目的。”
　　对话的主动权彻底被把握，玛格莉塔只能很小声地回答着。
　　“很好，那么，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说完，侠盗的少女推开了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
　　走进书房后，玛格莉塔看着那幅正对着门口的墙壁上的挂画拍了拍脸，重新振作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没有她的话，就算银月假面也不可能进入这个房间，这是她——准确的说是瑟莱忒的功劳，至于她犯下的种种失误……
　　那只是因为经验不足，加上过去几乎没机会用到骑士课程的匿迹知识导致一时遗忘了而已！
　　没错，绝不是因为自己太笨了！
　　“……”
　　刚振作起来的精神很快又消沉了下去，玛格莉塔来到书房中间的办公桌旁，打开了抽屉。
　　和绝大多数小说与戏剧中讽刺的躺在床上就能靠土地收入高枕无忧的贵族不太一样的是，因为国土面积狭小，在这个因商贸而强盛的城邦国，绝大部分贵族都是没有封地的实业家。
　　也因此，他们的书桌里总是塞满了各式各样的文件。
　　与银行的合同，工厂的事务与指令，贸易的请求，需要他们亲自签字决定的订单。除此之外则是为了维护人脉这一重要资源而写的问候信。玛格莉塔不断翻阅着这些，但却什么有价值的都没有发现。
　　嘛、这也是当然的，魔药相关的文件如果真的存在，也不可能就放在这种地方，书房里应该会有秘密的储物间或者保险柜，那里才是最重要的地方。
　　装着翻看文件，玛格莉塔将视野的余光看向完全没有开始搜索，而是在书房里走来走去不知道正在作什么的少女。
　　面具下那双翡翠的瞳孔认真地凝视着书房的陈设，时而将手指拂过书架上的书本，时而伸手拿起那些昂贵的银器装饰。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后，少女忽然停在了某个放置着彩色玻璃工艺品的展示柜前。
　　她将那个工艺品拿了下来，然后，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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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节 EP.60 菜鸟与达人的区别「I」

　　“玻璃工艺品会给人以易碎的印象，部分的透明则会造成没有隐瞒的错觉，而实际上，将彩色、不透明的部分利用好……”
　　那座站在同样由彩色玻璃雕刻而成的底座上的人像被从展示的方桌上拿下来后，桌面深色的木料中，黄铜的锁孔显露了出来。
　　将工艺品放到地上，少女不知从哪里翻出几支开锁用具。将两只细细的开锁器伸入锁孔，摆弄了没一会儿，书房墙壁旁，一栋书架缓缓地像是门一样打开了。
　　一个嵌入墙壁的保险柜在墙壁上，泛着冰冷的光芒。
　　“好厉害……”
　　放下了手里厚厚的一沓文件，玛格莉塔从书桌前站了起来，跟在少女的身后靠近了保险柜。
　　“称赞就放到把这个铁箱子也撬开之后吧。”
　　但戴着假面的少女却在看到保险柜上的数字转盘后皱起了眉。
　　“真是的，最近，这样的保险箱越来越多，让人不爽。”
　　她伸手尝试性地旋转了一下那钢铁的旋钮，把脸贴到那冷冰冰的金属上，翡翠色的瞳孔在几分钟后闪烁起了不悦的光芒。
　　她退开了两步，凝视着这完全嵌入墙体的保险柜，陷入了沉思。
　　“难道说，银月假面小姐打不开吗？”
　　“……我在计算可能需要的时间。”
　　没有回答肯定或者否定，但那双瞳孔里的不快更加浓郁了。
　　“那样的话，让我来可以吗？”
　　“嗯？”
　　银月假面看着玛格莉塔，有些意外。
　　“完全是菜鸟的你，能打开这个最新式的转轮型保险柜……嗯……对了，你的确有一些有趣的地方，比如看到我被吸进画里虽然吓了一跳，但似乎不很惊讶，之后也将我从那个怎么想都无法理解的画里救了出来……”
　　少女下意识说出的话语，到了中途，却随着短暂的沉默一转。
　　被那双带有一些审视以及更多好奇的眼睛看着，玛格莉塔没来由地有些紧张，原本靠近了她的身体又退缩了。
　　察觉到这个相当明显的动作，少女的眉毛挑了挑，稍微沉吟了一会儿后，她后退了一步，点了点头。
　　“就让我看看，一只笨拙地扑扇着翅膀的雏鸟要怎么打开这坚固的阻碍吧。”
　　她的目光移开后，玛格莉塔才松了一口气。
　　握着圣银的铳刃，她走到了保险柜前，用没有握住瑟莱忒的另一只手握整个包覆住了转轮，然后装模做样地扭动了起来。
　　这当然是障眼法。
　　女孩完——全不懂任何开锁的技巧，她仅仅是感受着圣银从自己的肌肤上流过，沿着抓住转轮的左手渗出。然后，在她的眼与耳都不及的领域，轻蔑命运的三之钥将如女王掌握所有的臣民一般将全部的齿轮，锁芯，弹簧和杠杆纳入支配，让死守秘密的铁壁臣服，最终。
　　“咔哒。”
　　然后，将其主人不想被任何人看到的秘密展现在她们的面前。
　　在知道瑟莱忒可以自由变换形态，渗入最细小的缝隙后，在过去修习工程学课程的玛格莉塔就明白，这把轻蔑命运的三之钥，在这个时代，也可以轻蔑地俯视所有机械造物——除非材料学和锻造技术有了飞跃性的进步让人们可以广泛运用一体化的无缝外壳，否则所有的机器，都会臣服于它的支配。
　　瑟莱忒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因此，它也有在学习机械原理的知识，而成果就是，现在她基本能明白简单机械的构造与支配方法了。
　　面具下，翡翠色的瞳孔被睁大了，经验丰富的侠盗看着笨拙的雏鸟轻而易举地打开了坚实的防壁，她张大了嘴，因为这超乎常识的一幕陷入了呆滞。
　　而玛格莉塔盯着保险柜里除了金条和宝石之外的两个厚厚信封，两眼放光。
　　如果真的存在与魔药有关的文件，那么就只可能是在这些里面了。她迫不及待地伸手，把那几个信封从保险柜里取了出来。
　　这个动作毫不犹豫，格外迅速，让一旁呆滞了的少女完全来不及开口阻止，于是。
　　哧——
　　保险柜里突然喷出了一股淡青的浓烟。
　　拿着大信封文件夹的玛格莉塔下意识地把纸质的文件夹挡在了面前，但是那烟雾还是把她整个上半身都给笼罩了。
　　而与此同时。
　　——铛！！！！！！
　　从楼下，剧烈的钟声带着回响，在整个宅邸中激起了回音。
　　“糟糕——”
　　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打开，带着假面的少女捂住嘴和鼻子，用力扇风吹散了雾气。
　　“没事吧？现在我们得赶快离开——”
　　她平淡的声音中多了些急促，但说到一半，她又猛地向后一跳，惊疑不定地看着女孩脸上突然出现的，将整张脸都包裹的银色鸟嘴面具。
　　“我、我没事，只是吸到了一点……”
　　从那之中，玛格莉塔的声音闷闷地响起。
　　“一点也可能有问题，现在，赶快离开——”
　　这么说着，少女将玛格莉塔推到了窗户旁。
　　但她又很快从腰带上解下一个皮袋，将手臂伸到已经不再喷出烟雾的保险柜里，用力一扫，让宝石，金块与贵金属打造的财物一大半落入了口袋，另一半叮叮当当地掉在了地上。
　　“走，不要开窗。”
　　“诶？诶？不开窗肿么——”
　　还在混乱中的玛格莉塔脸颊的肌肉已经有些麻痹了——那青色的烟雾恐怕是某种麻痹剂，不过，比起少女自身，圣银的铳刃倒是迅速理解了侠盗少女的意图。
　　流动的圣银迅速覆盖了女孩的肌肤，让她正在失去行动能力的身体重新活动起来，在的少女用她纤细的手臂把抓着的整袋财物用力甩到距离她们最近的窗户上时，她控制着玛格莉塔的身体，一同用力地撞了上去。
　　沃波尔宅邸中，响起了这一晚第二声巨响。
　　这一次是玻璃的碎裂。
　　每一个房间都在亮灯，拿着双管猎枪喝蒸汽步枪的仆从从楼下飞快地跑了上来，但是当他们冲入老爷的书房，看到的却是满地的金条与金币，还有彻底破碎，灌入着寒风的窗户。
　　此刻，远离沃波尔宅的街心花园的喷泉旁，玛格莉塔和银月假面才停下了脚步。
　　有着丰富作案经验的侠盗指着文件夹上的夹子，以及夹子上不容易看清，却确实存在的金属细线，对显然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机关的少女说着。
　　“现在看清楚了吗？那些夹子上的细线与那个喷出烟雾的装置就是保险柜里最后的防线。一旦被拉扯就会触动一系列的机关，包括那很大一声的……当然具体是什么就不知道了，真是的，完完全全是只雏鸟啊。”
　　虽然在这么说，但少女的语气却不像是在抱怨，那勾起的嘴角就像发自内心感到有趣。
　　但玛格莉塔却什么也没法说，在烟雾喷脸的时候她虽然尽快摒住了呼吸，但是多少还是吸入了一些烟雾，这让她现在面部肌肉完全麻痹，连舌头都动弹不得。
　　明明连并不了解，无比危险的幽灵画框都被解决了，却差点栽在这个时代的，理应是自己了解的防盗措施上，这真是一件令人感到悲伤的事。
　　但考虑到幽灵画框是遗物，是过去的古旧的东西，被现代的，新的防盗措施击倒好像也不算特别丢脸……不对，根本不是这样。
　　脑海中思绪复杂，鸟嘴面具已经消失的女孩只能勉强地点下头，作为接受这番评价的反应。
　　“现在，让我们看看这里面有什么……”
　　并没捉住女孩的失误紧追不放，银月的假面指了指少女手中的文件夹。
　　在街心的花园中，借着常绿的篱笆为掩护，两个女孩打开了信封，一张一张地翻阅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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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表情会不会比较可爱0w0
　　

    





第62节 EP.61 菜鸟与达人的区别「II」

　　看起来在今夜的行动中，幸运女神最后还是眷恋了如珍珠般美丽的少女，很快，玛格莉塔就在其中一个信封里，抽出这样的一张纸。
　　她小声地念着：
　　“「狂战士」魔药：
　　材料：愤怒魔物或人身上采取的新鲜血液100ml，伏特加60ml，灰麦麦酒10ml，海兽角研磨的粉末10g，公牛的牛眼一对或公马干燥睾……嗯？”
　　一份完全符合她过去对魔药想象的配方。
　　最后那个词她在念到一半时忽然意识到身边有另一位女性，所以及时地停了下来，迅速看向下方对魔药的效果描述。
　　「谨记，这是毒性为“强”的一种魔药，一次服用不能超过10ml，间隔必须在两天以上。魔药能够给予超人的力量与速度，但相应地将会让思考和反应能力下降，在魔药起效期间如果不顾一切的挥霍这力量，事后将造成身体的巨大损伤。
　　药剂调配好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会产生沉淀。这会导致药性和毒性的一同减弱，并在20个小时之后变成一杯难闻的腐水，正确的服用方法应该是调配好魔药7~8小时后服用不超过10ml，这依然能显著提升力量和敏捷，而思考能力下降的副作用会减弱。
　　如果确实需要魔药赋予的强大力量，可以将最终混合前的两种药液分别装入胶囊，需要时服下，但记住，我们不建议这么做，如果你们实在好奇，可以随便找个倒霉蛋让他试一试。」
　　“……”
　　不过，女孩的激动没能维持多久，她倾斜了一下纸张，让上面的文字能借着月光倒映在圣银的铳刃上。
　　戴着假面的少女也看着这张纸，但她关注的地方是材料的部分。
　　“血液……酒……牛眼和马的……什么？这就是新型兴奋剂的配发？”
　　啊，最后一个单词她似乎不认识，因为加上“干燥”这个状态表述后，那个不雅的词拼法发生了一点改变。
　　但这不妨碍少女的表情变得古怪。
　　这也是当然的，对于没有「魔药」知识的普通人来说，这些材料可以说是荒诞不经，能做成新式兴奋剂什么的，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过，这个药大概率是真的。
　　庞德·巴雷斯，还有今天的福德·拉姆·沃波尔，再想起玛丽说最近巴雷斯家和格辉派走得比较近……那个男人，估计是被哄骗这是某种很厉害又不会被发现的兴奋剂，成为了沃波尔家的实验品。
　　可怜的家伙。
　　但对此玛格莉塔可完全不抱同情。
　　她继续翻看着其他的文件：由罗曼城金融监管局公证的一份乙太灌装厂的合同，与某个银行家的秘密协定，从某个项目中抠出来的为数不少的现金的账户记录，一些需要保密的行程以及其他杂七杂八……
　　这些虽然也能给沃波尔家以重创，但最有价值的，果然只有那张配方，就是不知道这个「我们」，究竟是……
　　“看你的样子，已经有头绪了。”
　　盯着那个“我们”的女孩，因为银月假面的话语而从思索中抽离。
　　“是的，如果有这个，说不定能让格辉派的家伙们明天直接从赛场上滚……滚出去。”
　　本来想说“滚蛋”的，但这段时间玛丽和欧琳丝以及母亲大人爱的鞭笞让女孩迅速地改用了更优雅的用词。
　　“哦……那那个就由你拿走吧，也拿些能证明这确实是从沃波尔家弄出来的东西……剩下的就由我拿走，嗯……合同、吃回扣的记录。行程之类是没有用的……”
　　“诶？”
　　玛格莉塔还以为需要费些口舌说服她的。
　　“我看不出那张纸在我手中能起到什么作用，但你却很有自信，那么就交给你好了。”
　　“……这算是我把你救出来的谢礼？”
　　“谢礼？不，这只是基于合理性做出的判断，而且。”
　　“而且？”
　　“因为体验到了有趣的事，心情大好。啊，说起来也是呢，对把我从困境中救出来的人，不好好答谢可不行。那么，你想要什么？只要是那栋豪宅里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
　　“谢礼但是偷来的东西吗……”
　　总感觉哪里不对，玛格莉塔的嘴角抽搐着，看着这似乎真如她所说心情大好的少女。
　　接着，女孩忽然想到了。
　　沃波尔宅中，她特别想要的东西，确实还有一个——
　　………………………………………………………………………………………………
　　整座宅邸都几乎亮起来的几分钟后，从被无数画框包围的噩梦中醒过来的沃波尔伯爵穿着睡衣，阴沉地看着自己一团糟的书房。
　　他的心情很差，任何人都能感觉得到。
　　“老爷，看起来，是觊觎钱财的小偷闯了进来。”
　　就算服侍他多年的管家也放轻了音量，语气格外卑躬。
　　“……损失如何？”
　　“保险箱里剩余的金条和宝石已经收集起来，请您过目。”
　　这句话的意思是，作为一个管家，他不知道也不该知道，在主人的保险箱里会有多少财物——或是其他什么东西。
　　“……”
　　拿下烟斗，沃波尔伯爵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来到保险柜前。
　　贵金属条少了一小半，昂贵的宝石只剩下一小堆，首饰倒是几乎没少。这是个老道的窃贼，知道最容易转手的东西是什么，但是……
　　他把手伸进保险柜里，捏住了两根被扯断的细丝。
　　“……真的只是觊觎财物的小偷吗？”
　　他转过身，重新看向自己的管家。
　　“是的，最先赶到的仆人说，保险柜下全是散落的宝石、金条和首饰。我抵达时看到的也是这样，就好像有人揣着一个口袋，伸手想将保险柜里所有的财物都扫进去——但是被警报声吓到，慌不择路地破窗而出。”
　　“……”
　　“老爷，我们要立刻报警吗？”
　　“……嗯。”
　　沃波尔伯爵咬着烟斗，点了点头。
　　是的，这符合逻辑与常理，但是，有人可以进入他的书房，在夜晚——这本来就是超乎常理的事。
　　管家和仆人们不清楚，他却知道，挂在走廊和书房里的画可不仅仅是装饰——虽然那玩意让他每一晚都深陷噩梦，但那无法解释的力量，可是货真价实的。
　　……无法解释的力量？
　　他的瞳孔忽然一缩，转身跑出了书房。
　　卧室的大门猛然被推开，大床上，用丝绸绵被裹住曼妙身体的女性看到情人回到房间，忍不住担忧地询问着。
　　“亲爱的，发生什么事了？”
　　她马上就注意到，这位平日儒雅的绅士，脸上正阴沉得仿佛笼罩了暴雨将至时的铅云。
　　他完全没看他的“公主殿下”，那双眼睛凝视着房间的一角，接着，又慢慢移向女人的脸。
　　就像一头暴怒的雄狮。
　　“宅邸的模型呢？”
　　“宅邸模型？”
　　美貌的情妇一愣，看向不远处的展示柜，那妩媚的蓝色的瞳孔立刻收缩了。
　　她们睡下前还在那里的精致的房屋模型，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温暖的房间里吹过一股冰冷的风，她战战兢兢地回过头，看到被窗帘遮掩的落地窗，吱呀摇摆。
　　“我不知道！它，它之前还在那里的！”
　　女人惊恐地大喊着，但她哀求的哭号在绅士的眼中，却没有激起丝毫的波澜。
　　沃波尔伯爵从嘴里将烟斗拿下，靠近了床铺，灯光将他的影子照射在眼里弥漫着恐惧的水雾女人身上，将她彻底的覆盖了。
　　那双蓝色的眼里，泛起了一丝绝望。
　　夜还很长。
　　但她不再是公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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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 EP.62 菜鸟与达人的区别「III」

　　哭喊从沃波尔宅中传出的时候，玛格莉塔已经远离了那片正在聚集警察的街区。
　　今晚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沃波尔家在都会成为西区话题的焦点，但玛格莉塔的目的并不仅仅是搞个大新闻，原本她是想直接前去机构联络点的，不过，瑟莱忒的话让她改变了主意。
　　“玛格莉塔小姐，比起由您亲自去，将这些交给玛丽小姐，由罗曼罗兰家族发出的要求会更容易被机构接受。”
　　“诶？”
　　“您的身份，对大多数机构成员还是未知的吧，也不能期待跑到机构的联络处指明要联系彼得伯爵……B先生，就确实能够联络上。”
　　“也是呢……”
　　玛格莉塔很快相通了这一点。
　　没有正式的身份，行动起来果然束手束脚的，但这也没办法。
　　于是，当麻痹气体的效果彻底消失后，玛格莉塔换回了弹簧靴，回到了罗曼罗兰公馆。
　　而现在，在公馆的花园中，玛格莉塔看着三楼亮着灯光的玛丽的房间，脸色苍白。
　　她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但是，距离早晨应该已经没有太长的时间。
　　无论这位平时很宠爱妹妹们的黑色天鹅是早起还是夜里忽然醒来发现自己和瑟莱忒不见了踪影，都意味着自己的屁股又要变得红通通的了。
　　区别在于后者的情况下可能更红一点。
　　“玛格莉塔小姐。”
　　“我知道的。”
　　发射绳钩，沿着公馆的外墙爬上了房间的阳台。带着一种献身般的悲壮，玛格莉塔推开了落地窗。
　　正坐在书桌前翻阅着书本的少女转过身来，漆黑的瞳孔看着紧张地关节好像都发出咔咔声的女孩，温柔地一笑。
　　“欢迎回来。”
　　“我、我可以解释！”
　　“嗯，我在听，不过在那之前……”
　　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微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又指了指女孩身上黑色的织甲。
　　“脱掉，哦。”
　　这个的意思是脱光。
　　无论是那目光还是声音都听不出丝毫责怪的感情，有的只有担忧与焦急——这让本来就在自己的姐姐面前抬不起头来的女孩更加无法反抗了。
　　她只好把手上能够布满锈蚀的青绿色画框放在一旁，乖乖地把身上的护具脱下。
　　在壁炉劈里啪啦燃烧的房间，这样的装束倒是不会冷，她紧张地走到姐姐大人的身边，却又听到她叹息了一声。
　　“过去的一些习惯还是没全部改掉啊，上面也要遮住，你现在是一位淑女……当然你要效仿过去爱琴洛伊的爱神祭司们那样自信也没关系，可那也得等你的身体更有曲线。”
　　“……！”
　　玛格莉塔这才满脸通红地将放在小腹下方的双手收回一只遮掩在胸前，然后更加顺从地趴在了玛丽的腿上。
　　“玛丽姐……姐姐大人，马上就要到早上了，我今晚去做了什么，可以听我说吗——咿！”
　　冷冰冰的皮鞭触及到女孩的肌肤，那是变成女孩以来，在各种淑女课程中表现不尽如人意时总会落到自己屁股上的触感，但玛丽没有把那个挥下来，而是抚摸着女孩的头，温和地说着。
　　她的声音小得就像蚊子嗡嗡响。
　　“可以哦，告诉我吧，今晚你做了什么——”
　　于是，玛格莉塔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将今晚发生的事全部说了出来，并且拿出了那张魔药的配方以及——
　　那个放在一旁的画框。
　　这就是幽灵画框真正的样子。按照瑟莱忒的知识，当要使用它时，寻找一个角度，让需要幽灵画框保护的宅邸映入这个空荡荡画框，它就会变成那栋宅邸的等比例缩小模型，接着再将其置入房屋里，它就会自动接管屋子里已有的所有画框。
　　当银月假面抱着的那个模型在离开沃波尔宅邸时像是融化的粘土一样变成这个样子后，她和玛格莉塔都惊呆了。
　　但即使看到了这样超乎常识的事，那位侠盗少女也没有多问，而是将画框交给了玛格莉塔，然后就离开了。
　　只有女孩感慨着她居然真的能从有人的房间悄悄偷走这样大的东西，真不愧是活跃数年也从未落网的银月假面。
　　“虽然想夸奖你做得很好——但这样的事会让我们担心，风险也并不低，如果没有那位侠盗小姐，你就会彻底失踪了。”
　　听玛格莉塔和瑟莱忒说完后，玛丽拿过那张配方，然后，又温柔地抚摸着女孩的小脑袋。
　　“是、是的，对不起。”
　　“所以，虽然想夸奖而把惩罚降低到10下，现在看来，果然还是提高到20下吧。”
　　“今、今天还有比赛，请玛丽姐姐大人务必手下留情……”
　　“比赛？”
　　拿着那张配方，玛丽的嘴角勾起一个愉快的弧度。
　　“嗯，对了，玛格莉塔最初是怎么打算的呢，在发现了这份文件后。”
　　“直接去机构报告……”
　　“是因为没机会用吗？明明以前我记得奥奇舅舅教过你这种情况下能够用的手段的。嘛，也没关系，现在先去睡觉，然后明天再向你解释姐姐大人是怎么做的。看着吧，我笨拙的妹妹哟，至少今天，你不会站在擂台上了。”
　　起身，玛丽换下了睡衣，朝门外走去。
　　途中，她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
　　“最后……这份文件从保险柜里消失这件事，沃波尔家有发觉吗？如果没有发觉，我们甚至能让他们滚出议会，大大地打击格辉派。但如果被发觉了，到现在他们应该也已经有了防范。虽然我觉得如果是和银月假面那样的经验者合作应该不会出现这样的错误——”
　　“……抱歉，是我经验不足……”
　　“……追加到40下，做好觉悟吧，我可爱的妹妹。”
　　“欸欸欸——？！”
　　“然后……对呢，要一起来吗？看看姐姐是怎么对付他们的。”
　　“……要。”
　　如果避免不了惩罚，那么至少要在受罚前把沃波尔家那些家伙难看的表情看个够。
　　“那么马上换衣服，准备出发——”
　　这段对话结束后，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黎明之前的罗曼城暗潮汹涌了起来。
　　很快，几家报社都得到了来自可靠情报提供者的特别情报，声称关于这次选拔赛胜利的大热门的几位选手有服用新型兴奋剂的嫌疑。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编辑和记者的家门被报社的通讯员砰砰砰地拍响，新的号外在仿佛打了鸡血的人们手中迅速成型。
　　与此同时，一封措辞严厉的信函递交至议会与米纳斯宫中，让安谧的宫廷亮起了灯火。
　　而在骚动城邦的另一面，乙太灯的阴影下，守护城市的衔尾蛇也收到了一个生满铁锈的画框，与一份随信的魔药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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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 EP.63 衔尾蛇的意志

　　这封信很快就被送到了在凌晨被紧急叫醒的彼得伯爵的手上，看着那鲜红如血，仅用色彩就表现出愤怒的罗曼罗兰的纹章，中年的绅士叹了口气，揉着因为早起有些发疼的额头。
　　又是那颗还在磨砺中的珍珠。
　　而且比之前的每一次都更加过火，在没有通知机构的情况下潜入贵族宅邸，回收一件暂定危险度为「安全」的未知遗物以及一份魔药配方。
　　这是这个月第几次了？
　　他自问道，一时间却得不出答案，凝视着在信件中反复提及的“格辉”与“沃波尔家族”，他沉吟了片刻，看向同样被迫早起的秘书。
　　“那个雇佣巫师的黑帮的调查结果出来了吗？”
　　“是的，先生，两天前刚刚得到确切的结论，雇佣他们去骚扰参赛者，而让他们用雇佣到那位巫师的是兰姆家族的一位男仆，也是兰姆家负责带‘黑手套’的人，不过那个黑帮本身和他们没有直接联系。”
　　“……格辉……”
　　弹着信纸，彼得看着距离黎明还有一两个小时的黑暗夜空。
　　“召开支部长会议，派遣执行人员去沃波尔家以现场调查的名义监视他们，也派出「乌鸦」密切注视与沃波尔家关系亲密的格辉派成员……嗯，还有巴雷斯家，去看看他们家族的选手身体状况。注意他们的动向，同时向王国总部递交情报，等待他们的决断。”
　　“是。”
　　将手中的大衣递给中年的绅士，秘书短促地回答着。
　　…………………………………………………………………………………………………
　　距离黎明还有1小时40分钟。
　　罗伦贵族俱乐部的安全室中，罗曼城莫比乌斯机构各个支部的支部长围在了圆桌旁，一件放在玻璃框中的生锈画框在圆桌的中央，而他们的手中，则拿着好几张纸。
　　“这个月第二次支部长紧急会议，没想到是因为同一个人啊。”
　　一位先生看着手中的报告，嘿了一声。
　　“这是对机构的挑衅！我们在各个报社的线人都已经得到情报了，那个家族居然就那样将危险的魔药配方传播出去！还想以此逼迫我们行动，利用机构去对付他们的政敌！”
　　另一位先生则表情扭曲。
　　但在尖叫后，这位先生还是看向了彼得。
　　“B先生，魔药的配方是真实的吗？”
　　“毫无疑问，F先生。获得配方后我们立刻做了初步实验，小白鼠，白兔与三位D级人员都证实了配方上的药效基本属实，进一步的研究还在继续，不过这个画框暂时没有研究条件，只能通过收容报告判断其基本安全。另外，罗曼罗兰家也没有泄露魔药的配方，她们只是截取了魔药的药效和报纸上对第三轮比赛的评价。”
　　彼得平静地回答着。
　　“很不巧，几乎所有的评论家都提到了格辉派的选手体能格外优异，力量和速度都超越一般人，这也与药效的描述相同，接下来就等派往沃波尔家和其他地方的「乌鸦」的回报。”
　　这个时候，一个女声忽然在安全室里响了起来。
　　“不，不用等了，我已经确定过，至少福德·拉姆·沃波尔身上有明显的毒性累积。”
　　“谁？！”
　　圆桌旁的各个支部负责人们的脸色猛地一凝。
　　这时，一位先生忽然看到自己挂在衣架上的大衣被取了下来，在空无一物的空气中，被套到了某个看不见的身体上。
　　“虽然不知道这是哪位先生的大衣，但请容许我暂时借穿，我想诸位也不希望严肃的会议中出现一位轻浮的交际花。”
　　女性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安全室里的所有人都看着那件毛皮大衣的纽扣被一个个扣上，然后，从空气中浮现出女性微红的肌肤。
　　没有声音，没有气息，也没有存在，但是，女性就出现在那里，切切实实。
　　那是一个有着金色卷发的高挑女性，她赤着脚站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褐色的蛇眼不带感情地扫了在场的人一眼，然后撩起了卷发，露出脖子上，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血珠抹在了脖子的一处。
　　一枚衔尾蛇缠绕十二芒星的纹章就像吸吮了那殷红的血液，慢慢浮现。
　　“或许诸位中有几位是认识我的，但出于礼貌，还是该做一个自我介绍。代号「隐蛇」，以上，想知道身高体重三维或者更刺激的数据，你们可以提交申请。”
　　“好久不见，「隐蛇」女士。”
　　她一说完，几位支部的负责人松了口气。
　　就像这个金发女性所说的那样，这位声音带着些沙哑的女性，他们中有几位曾与她一同共事。
　　“您来到这里，是因为这件事吗？”
　　“不然呢？废话少说吧，我来到这里的目的有两个，首先是为那位最近给机构带来了不少事的小家伙做个背板，她提供的信息虽然有部分隐瞒，但都是真实的，隐瞒的部分也无伤大雅。”
　　“理由呢？”
　　“虽然担心被那把轻蔑命运的三之钥察觉而隔了一段距离，但她潜入沃波尔宅邸时，我全程都在盯着。嗯，准确地说，从她参加选拔赛开始，我就一直盯着她，你们知道的，我很擅长干这事。顺便，我也去看了那个叫福德的男人，毫无疑问，他身上有因为魔药导致的毒性累积，我趁他不注意时取了他一些血。”
　　往衣服里一伸手，女性拿出一支树脂试管，她随意地将这还带有余温的湿润试管放在桌面上，不在意地说着。
　　“等下可以拿来与服用「狂战士」魔药的D级人员血样进行对比化验，应该有相同的毒性特征。”
　　“我明白了。”
　　“第二件事，是传达两方的意志——协助罗曼罗兰，打击沃波尔。没能发现魔药的确是我们的失误，这是对新朋友的交代，对珍珠小姐的奖励，也是对盟友们的表示。当然，也别彻底弄死，这会让我们的朋友感到不安。此外彻查提供魔药的组织，必要时，可以解禁极端手段。这是我们必须做好的使命。”
　　那双褐色的瞳孔扫视了安全室一眼，下达了指示。
　　“所有支部全力配合，我指的是——罗曼王国所有支部。”
　　她没有说两方是指哪两方，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他们一齐起身，按住了胸口衔尾蛇的徽章。
　　“遵从衔尾蛇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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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 EP.64 审判「上」

　　在百分之九十的市民还在沉睡的黎明，暗流涌动着。
　　可即使感觉得到这汹涌的暗流，却不知晓激起暗流的人是谁，这让沃波尔伯爵坐立难安。
　　幽灵画框的失踪让他的警觉提到了最高，到黎明为止，他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与神秘，与那个组织相关的证据、线索全部抹除，在因窗户破碎而寒风凌冽的书房中，忐忑不安地等待着那些可能掌握着神秘力量的人找上自己。
　　那不知名的盗贼真的是为了财物，或者是保险柜里那些机密的文件吗？现在，沃波尔伯爵已经不这么想了。
　　他显然已经得手——那真正被作为目标的，拥有不可思议力量的道具，已经从这间宅邸之中消失了。
　　他都没有余力去担忧失去了那件物品，“他们”会有怎样的反应，可等待着，等待着，东边的天空已经渐渐泛起了鱼肚白，那不知缘由盯上他们的盗贼——或者势力，却好像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
　　“父亲。”
　　这时，书房的门被打开，福德从门口走了进来。
　　将目光从破碎的窗户上移开，伯爵看着自己昨天在那个罗曼罗兰家私生女的手中惨败的次子。
　　“你的手怎么了？”
　　注意到他手臂上的伤口，伯爵皱了皱眉。
　　“不小心划伤了，出了些血，没有什么大碍。父亲。还是谁也没有出现……吗？”
　　“嗯。”
　　将加冰的烈酒一口饮尽，感受着那冷厉在腹中化作的烈火，伯爵微微地点了点头。
　　“最可怕的永远都是未知，而无论是我们合作的那些家伙，还是今天这个小偷，都是未知的，他们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我们一无所知，正因为如此，我才不安。”
　　“……如果说并不是那些完全未知的对象呢？”
　　“为什么这么说？”
　　“这个。”
　　福德将用没有受伤的手将那只信封递了出来。
　　“王国议会的通函，虽然我还没有看，但是，家族几个在报社的朋友不久前传来了信件，说是《罗曼城晨报》，《海潮报》这些大型报社都在印发对家族不利的号外。”
　　“……他们无法阻止吗？”
　　“据说因为印刷厂的失误，已经有一批号外被上早班的人们买下，因为不知道什么人的推波助澜，现在已经在早起的工人，商人们的口中形成了话题……来不及了，如果这个时候动用家族力量……”
　　“反而会让人们觉得确有其事，是什么消息？”
　　接过信封，沃波尔伯爵在脑海中思考着那会是家族做的哪件曝光后会很门扉的事。
　　福德迟疑了片刻，开口说道。
　　“消息声称我、还有与我们格辉派有关系的选手全部服用了新型的兴奋剂，我想议会的信函里也是……”
　　“……”
　　抽出信纸，沃波尔伯爵沉默地点了点头。
　　许久，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准备马车，出发吧。”
　　…………………………………………………………………………………………………
　　罗曼城王国议会，这在过去是一座法院的建筑，正在朝阳的光芒中闪烁着。
　　望着这大理石建筑前方，被百合花拥簇的同样由雪白大理石雕琢的天平，沃波尔的表情阴郁。
　　来这里的路上，就算不特意寻找也能从马车的车窗外看到拿着报纸讨论的市民。
　　《格辉派所有的胜利都是新型兴奋剂的功劳？》、《败坏公平，令贵族的荣耀蒙羞的家族》……这些标题让街道上随处可见的行人都在争论那些选手到底有没有使用新型的，未知的，难以检测出的兴奋剂。
　　毕竟是一场盛大的比赛，关注的人也非常多，但是市民间的舆论不是重点——所谓大众，虽然有时候目光如炬，但大多数时候都只是盲目地追随着更有话语权的领袖，只要他是胜者，舆论的扭转只需要花点时间。
　　比起这个，对付他们的到底是谁？
　　王室？
　　还是说仅仅是他所不知道的神秘组织？
　　他们掌握到了哪一步？
　　为什么交予幽灵画框和魔药配方的组织没有提醒他们注意这个？因为不知道有需要提防的事物存在而导致暴露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吗？
　　这一路上，这些无论他怎么思考都无法得到答案的在他的脑海之中旋转着，一直到他踏入议会的会议厅，站在作为被问询者的位置上。
　　沃波尔伯爵抬起头，然后注意到四周的席位上，只入席了不到四分之一。
　　他看到了一些熟面孔，但更多的是没有什么交情的。在靠近中央，曾经作为法官席的位置上，他还看到了罗曼罗兰公爵与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
　　——果然有他们吗。
　　——也对，毕竟他们会是最大的受益者，如果说服用魔药的事是昨天暴露的，那么能想到的也就只有那个私生女。
　　那个私生女和她的姐姐坐在父亲的一侧，而在空着的法官席——那是属于国王的位置——的旁边坐着另一位他也认识的贵族。
　　海德罗斯坦因男爵，国王的顾问之一。
　　但现在看起来，他的职责并不仅仅是顾问而已。
　　看到拄着手杖的绅士摘下礼帽，海德罗斯坦因敲了敲法槌，在原本就肃静的议会会议厅中，让他低沉的声音回响。
　　“沃波尔伯爵，就让我们长话短说吧。关于在皇家圣卫选拔赛中，你，以及你的盟友服用新式兴奋剂……准确来说，是狂战士魔药指控，你有什么可说的吗？”
　　于是，站在平日里向议员们演说的高台——现在则是被告席的男人明白了。
　　这是一场审判。
　　“在我的律师到来前，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沃波尔伯爵，你似乎误会了。”
　　“是吗？也就是说，当我站在这里的一刻起，就已经被认定有罪了吗？”
　　“你当然可以为你的行为辩解，不过既然你行使沉默，那么就由这边来细数你的罪好了。首先，私藏遗物。”
　　海德罗斯坦因男爵敲了敲法槌，从会议厅的一侧，两个身穿警察制服的人便搬来一个玻璃橱柜，在里面，被锈蚀的画框泛着古老的色泽。
　　沃波尔伯爵的瞳孔猛收缩了。
　　“想必你对这个很熟悉吧，经过调查，这件「幽灵画框」至少在沃波尔宅邸中存在了一个月，证据则是从秋后月开始，沃波尔宅邸的所有佣人被告知在夜晚无需轮值，而家族的其他成员也被严禁在夜晚离开房间。因为伯爵在家中的权威，无人询问缘由，但显然，这是因为这件遗物的力量。”
　　海德罗斯坦因男爵看向警卫，胸口佩戴了衔尾蛇徽章的警察便向贵族们详细介绍了这件收容物的能力。
　　有些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有些人则若有所思。坐在父亲身边的玛格莉塔看着沉默不语的沃波尔伯爵，靠浓浓的咖啡强行打起精神的脸上有点失望。
　　“我还以为是更符合神秘组织风格的审判。”
　　就现在来看，和普通的法庭也没有什么区别。
　　“明明都知道市面上所有正式出版的神秘学书籍都是由机构出版，里面的知识全是假的，却还抱有这种想法吗？”
　　玛丽好笑地看着有些失落的女孩。然后轻轻一拍她的大腿，让女孩端坐的姿势更加优雅。
　　“好不容易进入了梦想的世界，却发现这个世界和憧憬的完全不一样，这样的郁闷要如何发泄才好……”
　　“欧琳丝以前也认为，芭蕾舞者只需要在舞台上翩翩起舞就会赢得欢呼，作家只要毫无顾忌地挥洒才华就能收到无数热情洋溢地读者来信，画家只需要画出一幅又一幅的画挂在画廊的墙上，参观者就会络绎不绝……”
　　玛丽勾起嘴角，把手里的折扇往女孩松懈下来的背脊上一拍。
　　“最开始，你不也以为变成女孩子就能自由自在的生活了吗？现在呢？”
　　“……抱歉。”
　　挺直了背脊，玛格莉塔叹了口气。
　　“这应该不是因为产生了退缩念头的道歉吧？”
　　玛格莉塔耳朵一抖，然后意识到了姐姐的小小陷阱，她摇了摇头，果断而坚决地回答。
　　“当然不。”
　　“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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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EP.65 审判「下」

　　女孩们的声音很小，这时，海德罗斯坦因男爵又敲了敲法槌，从门外，本应在今天站到第四轮比赛的擂台上的男人们从另一侧被带了进来。
　　“其次，滥用魔药，以此在比赛中作弊，试图获取本不应得的成绩，这些参赛选手的血液进过化验后，检测到了与「狂战士」魔药相同的毒性，而这种药剂的配方就在沃波尔家的书房里。”
　　“此外，巴雷斯家的庞德先生也被证实服用过此魔药，并因此受到了巨大的伤害。经过调查，他的魔药是从威廉·皮尔先生那里获得的，从多位先生和小姐的证言中证实了这段时间里庞德·巴雷斯先生与威廉·皮尔先生关系密切，基本可以确定庞德·巴雷斯先生的魔药是威廉·皮尔先生给予的。”
　　又一个人被带了进来，这个穿着体面的男人在看到沃波尔以及排成一排被警卫控制着的其他同伴，脸色刷地变得苍白。
　　“最后，在皇家圣卫选拔赛报名刚刚开始时，兰姆家族一位仆人受命雇佣了一伙黑帮，要他们干扰、影响报名者。但黑帮的手下在盯上他们的第一个目标时反被击败捕获。我们迅速采取了行动控制了黑帮，各项证词已经在诸位的手中，结合这些证据，可以确认以沃波尔家族为首的贵族同盟意图使用魔药，不正当地谋取皇家圣卫的地位。调查与完整证言保存至「蛇巢」中，诸位对其中任何一处有疑问，都可以调阅。”
　　“只有一个问题。”
　　这时，一位先生开口了。
　　“可以证明那张魔药配方的确是从沃波尔伯爵的保险柜中获得的吗？”
　　“当然可以，费罗子爵先生，因为在配方上，我们提取出了沃波尔伯爵的指纹。”
　　“……玻璃和金属上遗留的指纹可以提取我知道，但白纸上？”
　　提问的先生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是近十年来的新技术，新型试剂，成本较高，在南国诸城中还未推广，但是是的，如果对此有疑问，您可以致函巴贝奇自然大学、托马斯城邦的烁金化学研究院、森海王国的瓦特科技大学，或者就近的罗曼警察总厅鉴定科，技术人员总是乐于分享新技术的知识。”
　　“以及将我们可怜的脑袋撑爆。”
　　这位先生风趣地回答了一句。
　　没有人再提出疑问，海德罗斯坦因将目光重新移向一直缄默的绅士脸上。
　　“如果需要为自己辩护，沃波尔先生，请。”
　　“父亲！”
　　在人们的注视下，福德只感觉到了胸中弥漫的冰冷和惊悚不安。他焦急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沃波尔伯爵却闭上了眼睛。
　　他一直没说话，直到高高在上的判决者将他们掌握的证据逐一摆在他的面前。而现在，尽管脸上还绷着平静的表情，但他的内心一如自己的次子那般冰冷。
　　此刻，他只是疑惑着，如果王国内部有着这样强大而隐秘的组织，如果他们的势力已经延伸到议会四分之一的席位，那为什么他却无知无觉，难道那个组织也不知晓吗？
　　那可真是太过可笑，就像是两个自以为恶作剧没有被发现的小孩，实际上一举一动都在大人们的眼中。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判决是什么。”
　　“你的年纪已经大了，沃波尔伯爵，也许比起喧嚣的罗曼城，米兰静谧的乡间与适度的体力劳作对你的身体更有好处，放心，我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这是议会的决定吗？”
　　“这是陛下的怜悯。”
　　“……我明白了。”
　　闭上眼睛，沃波尔伯爵拄着手杖，单膝跪下。
　　“赞颂陛下的仁慈。”
　　…………………………………………………………………………………………………
　　看到已经在壮年的尾巴上的男人单膝跪倒，深深地低头，女孩眨了眨眼睛。
　　接下来是其他从犯的判决，毫无例外，那些选手被逐出了比赛，他们的家族也将为此付出代价。
　　离开议会大厅后，在二层没有其他人的长廊上，玛格莉塔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困意满满的哈欠。
　　“这样就结束了吗……”
　　玛格莉塔嘀咕着。
　　只是被驱逐出罗曼城，这样的惩罚不如她想象的严重。
　　“看起来你完全没听懂那是多么严重的惩罚呢，玛格莉塔。”
　　同样睡眠不足的玛丽看起来倒还算有精神，她将扇子在自己妹妹的头顶一拍。
　　“那个判决代表沃波尔家族将被逐出罗曼城，变卖在城里的地产，这会削弱他们的实力和影响力，让他们至少十年无法涉足王国权力的中心，而且将一直受到机构的监视——说到底，他们犯下的错是私藏遗物，滥用魔药，干涉重大比赛，虽然严重，但也确实不至于让一个伯爵家族彻底颠覆。”
　　“可他们还在谋划着控制公主的阴谋……”
　　玛格莉塔觉得玛丽应该不会忘记报告这件事的才对。
　　听完，玛丽叹了口气。
　　“关于这一点，没有证据，至少没有除了你的证言之外的证据，而且——”
　　“这个审判是给我们这些与机构合作的贵族看的。”
　　公爵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女儿。
　　“形式与法庭审判差不多是为了表明他们遵守王国的法律，告诉我们，他们行事是遵守王国法律的——至少在一定程度上遵守。此外，因为我们家族是新加入的缘故，这也会成为我们在机构中第一次社交，最后，这当然也是震慑。”
　　“至于针对公主殿下的阴谋，机构肯定会继续调查，包括给与他们魔药和遗物的那个组织。但那不会在这里被公开，今天，在这里，沃波尔家的罪名是私藏遗物，滥用魔药，干涉重大比赛，仅此而已，剩下的……”
　　公爵先生忽然闭上了嘴。顺着他的目光，玛格莉塔看到沃波尔伯爵在两名佩戴了衔尾蛇徽章的警卫的“保护”下，从楼梯上走了上来。
　　在伯爵的面前，海德罗斯坦因男爵也看到了父女三人。
　　他摘下礼帽向公爵大人致意，但是没有停下脚步。他们显然还要将沃波尔伯爵带往其他的地方，在通过她们面前时，神情灰暗的沃波尔伯爵忽然猛地抬起了头。
　　他死死地盯着公爵面无表情的脸和两位少女，这样的举动让押送他的警卫立刻做出了反应，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
　　男人只是死死地瞪着他们，那双眼睛带着深深的怨恨和不甘从罗曼罗兰公爵的脸上移向用用扇子遮掩着嘴角的玛丽，最后，停留在了玛格莉塔的脸上。
　　想了想，玛格莉塔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一个与穿着雪白连衣裙的她无比相称的，纯真，无邪。
　　宛如天使的微笑。
　　这真是绝佳的嘲弄，玛格莉塔小姐。
　　女孩的腰间，圣银的铳刃无言地想着。
　　这时，它再一次察觉到了那微妙的，却不知从何而来的注视感。
　　于是，在某处,书页再一次的翻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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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节 EP.66 王国已经决定了……

　　新的报纸很快就被送到了街道上的每一个报摊，报童用稚嫩的声音无比卖力地在每一处广场和街道叫卖。
　　议会的审判下达了。
　　格辉派的选手取得的好成绩是因为某种新式的兴奋剂，策划了整件事的沃波尔家族遭受严重的惩罚。
　　而市民们最关注的皇家圣卫选拔赛，这些被检测出服用过兴奋剂的选手全部失去了比赛资格，被打上了“作弊者”的标签。
　　至于原本推迟到明日的8强赛，则直接变成仅剩的两位选手——平民出身，毫无背景的剑术教师艾维伦·威斯汀与罗曼罗兰家最小的女士，玛格莉塔·罗曼罗兰的决赛。
　　这在罗曼王国的历史上，是从没有过的。
　　在咖啡厅的露天座位上品着咖啡与点心的绅士与淑女，在店铺中做着结账的店员与等待的客人，在紧张工作中偷闲的工人——人们的注意力被这份报告迅速地吸引，并引起了新的热潮。
　　“……就是说，明天直接就决赛了？”
　　王国议会中，玛格莉塔从姐姐口中听到了这个消息，睁大了眼睛。
　　“严格来说，决赛也只是表演赛而已。”
　　这是罗曼城陷入冬后月的阴沉雾雨天前最后的明媚阳光，被透过落地窗的光芒照耀着，罗曼罗兰公爵的表情一如既往的严肃。
　　但这个只要在外面，哪怕是在自己的孩子面前也保持着威严的男人说的话，玛格莉塔却有点没听懂。
　　“表演赛？”
　　“也就是说，公主殿下的皇家圣卫的人选已经决定了。我可爱的妹妹哟，恭喜你了。”
　　这句听懂了。
　　但看着自己姐姐那双黑幽幽的眼睛，玛格莉塔还是陷入了数分钟的沉默。
　　“可是……为什么？”
　　女孩歪着头。
　　“是家族……做了什么吗？那位剑术教师呢？那些输在格辉派手下的贵族们，他们不会要求重新比赛吗？”
　　“我愚蠢的妹妹啊……你真的以为，皇家圣卫这种重要的职位，真的这么轻率地通过一场比赛完全决定吗？”
　　玛丽用关爱笨蛋妹妹的目光，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你想想看，为什么选拔赛的第一轮是十进一，然后第二轮直接筛掉绝大部分人只留下十六强？”
　　“因为这样可以选出最有能力的选手。”
　　“什么样的人能够成为最有能力的选手呢？”
　　“有最好的天赋，受过最好的训练，有最丰富的经验，最强韧的意志以及……最好的装备？”
　　“最后一个问题，十六强里除了格辉派的选手与那位剑术教师，剩下的贵族都是？”
　　“家族的伙伴……”
　　玛格莉塔明白了。
　　在这个时代虽然也不是没有享誉已久的格斗家，或者剑术达人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毫无名气的人击败的例子，但毫无疑问，乙太武装将大多数人的战斗能力拉到了一个相近的区间。
　　比起以冷兵器为主的黑暗年代，这个时代有志于战斗之路的人，如果想要突破这由过于强力的装备带来的无形的上限，就需要更好的天赋，更艰苦的努力，以及更多资源的帮助。
　　而能够提供这种资源的阶层——军人、或者贵族，又或者是大富豪，无论哪个，都是皇家圣卫的优质人选。
　　“这可是直接进入下一代权力核心的位置，各方面的考量比你想象中还要多。所以，、在你忙于比赛的时候，我们也是很辛苦的啊。”
　　“看起来即使是这个时代，这样的事也从未改变。”
　　在陷入沉默的女孩手中，圣银的铳刃默默地开口。
　　“从不改变，就算贵族都消失了，权力场上也只不过是换一批人做同样的事。”
　　罗曼罗兰公爵肃然回答，接着，他深深地，疲惫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我的孩子，但你需要知道，我们的帮助也只不过是为你扫清了路上的阻碍而已，最后能不能踏入那扇门，还是要看你自己。”
　　“为什么这么说？决赛不已经是表演赛了吗？”
　　“那是因为……”
　　无人的长廊中，领着女儿们前进的公爵大人，在通向议会后院的路口止住了脚步。
　　“还有最后一场考验在等着你，就在现在，就在这里。”
　　………………………………………………………………………………………………
　　议会的后院，是被四季常绿的灌木与植被包围起来的优雅花园，不同季节的花卉摆放在花盆中，让这里无论何时都有绚烂的鲜花。
　　空荡荡的后院中，一个男人正在挥剑。
　　那是大剑制式的铳刃，口径较小的枪口掩藏在剑尖，从外表来看，那就是一把彻头彻尾的冷兵器，如同波浪的剑刃上，手工锻造的金属花纹表明了这并不是一把从工厂的流水线上走下的武器。
　　“威斯汀先生……”
　　艾维伦·威斯汀，作为仅有的一位没有贵族背景的选手，和十六强中唯一的女性也就是玛格莉塔一样，是在报纸上格外受欢迎的选手。
　　人们总是会对“同类”更有亲近感，据说已经有以他为原型的小说与戏剧出现，而他精湛的剑术也为人赞颂。
　　“市民们以为他是从平民中发迹，最后在双塔区有了自己的剑术教室，虽然和贵族们关系密切，但并没有贵族的背景，但其实不对。”
　　“不对？”
　　“十年前，他是王室的剑术教师，很少有人知道，他曾经有王国第一骑士的称号。包括公主殿下在内，许多贵族的子嗣都曾是他的学生，只不过他无心牵扯权力的漩涡，所以离开了宫廷。在这场皇家圣卫选拔赛中，他重新受王室的邀请参加，代表王室。”
　　“……也就是说，无论是谁，只要能够赢得比赛就能成为皇家圣卫只是一个谎言吗？”
　　“严格来说，答案是否定的。”
　　瑟莱忒毫无感情波动地回答着。
　　“毫无背景的普通人也能成为皇家圣卫，只不过，这样的人在8强，4强或者决赛之前，总会被某一个贵族家族，某一个权力派系拉拢，如果他全部拒绝并最后获胜，那他自然就成为了王室派的人。”
　　这样的职位是不可能单单看候选人本身的能力的，就算真的是毫无背景的人，凭借卓越的天资与超群的能力战胜了这一切的阻碍，他最终也会成为某一派的成员。
　　听完瑟莱忒的话，玛格莉塔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恺撒外公……”
　　“……抱歉，玛格莉塔，从一开始，我的目的就不是让你和外公和解……而是让他无法对你指手画脚。”
　　看着女孩的目光，叹了口气。
　　“要是我真的知道如何和他和解，我还有欧琳丝，就不会和他的关系现在还这么紧张了。”
　　“那就是最后的考验，去吧。”
　　罗曼罗兰公爵伸手，在自己的女儿背后推了一把。
　　“我说过了，我们为你扫清了路上的阻碍，甚至国王陛下都认同了。但最后能否踏入那扇门并呆在那里，还是要靠你自己，这会决定你能真的成为皇家圣卫……还是仅仅带着这个头衔度过一年，然后从公主大人的身边离开，这一点，你们的外公也无法否认。”
　　“……”
　　被父亲和姐姐注视着，玛格莉塔张了张嘴。
　　她想说自己昨晚几乎一晚没睡，现在的精神完全是是靠咖啡因强行提起的。
　　她想说这样完全就是靠家族的力量，就算最后得到了皇家圣卫的地位，恺撒外公也不会认同。
　　但玛格莉塔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握紧圣银的铳刃，最后，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进了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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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 EP.67 ……就由你来当公主的圣卫

　　看到少女靠近，挥剑的男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嘴唇上的两撮小胡子让他显得十分儒雅，不过，那把焰型大剑铳刃却是和儒雅沾不上边的粗犷武器，玛格莉塔走到他面前后，这位有着硬朗肌肉的男士把武器扛在了肩上，用一只手向玛格莉塔行礼。
　　“上午好，罗曼罗兰女士，看起来，你的精神状态不那么好。”
　　“危险的敌人可不会专门挑在我精力充沛的时候袭击公主殿下，不是吗？”
　　听到他的问候，女孩挤出了一个笑容，她不断地深呼吸，用充满肺部的冰冷空气刺激精神。
　　“十分抱歉，不过，这场比赛的安排我也是在半个小时前知晓的。”
　　“临时决定的？为什么？”
　　“因为公主殿下的一句话，从选拔赛开始就完全没关心过赛程的露娜公主殿下在知道了今天的事后，向王后殿下说‘我不需要那些靠喝药的男人来保护我’，然后，在知道刨去他们只剩下我和罗曼罗兰小姐后，她又说。”
　　掏出手帕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艾维伦笑着说：
　　“‘我想要这个孩子，就她了。’我在米纳斯宫中的旧友是这么说的，因为同为女性，王后与国王陛下也很满意，于是我就被叫了过来，提前进行‘决赛’。准确的说，是明天的表演赛的演练，所以，请不用太过在意这次的胜负。”
　　说完，男士举起了剑。
　　“嗯，我只有一个说不上请求的请求，在这场战斗中，罗曼罗兰小姐能依靠自己的技术和我战斗吗？”
　　在他挽起的衣袖下，久经锻炼的手臂正微微抖颤。
　　玛格莉塔不知道在她被父亲与玛丽带到这里来之前他已经一个人拿着那几乎和自己一样高的铳刃挥舞了多少次，体力又消耗到了和政程度，但不点破男士的好意也是淑女的礼仪。
　　她握紧了圣银的铳刃，将之平举。
　　这里没有裁判和医护人员，她和男人的身上也没有乙太织甲。不知道他的铳刃中是否有子弹，但玛格莉塔知道自己手中的武器还没来得及上弹。
　　昨晚，圣银的铳刃中一直是空的，而因为没有预料到会有这场突如其来的比赛，她身上连一发子弹都没有。
　　这样的情况下依靠自己战斗——言外之意就是不要借助瑟莱忒的力量？不，他刻意提到技术，也就是说，仅仅用于保护自己的话……玛格莉塔的呼吸平缓了下来。
　　除此之外还有哪些劣势？
　　嗯？完全不适合战斗的淑女洋服，到脚踝的长裙以及腰上的袜带？
　　除此之外呢？
　　没有了。
　　再次感谢艾达女士与维多利亚女王让女士们不是在特别正式的场合可以不用在身上穿着那可恶的束腰。
　　“没有问题。”
　　无限接近于实战——或者说就是实战的不对等的条件让玛格莉塔稍微有些兴奋。
　　这就像某种命运不是吗？
　　因为不可能实现而放弃，压抑在心底的成为女孩的愿望。
　　因为能力平平毫不出众而自己放弃的，骑士的道路。
　　过去舍弃的东西回到了现在，重新出现在了面前，就像是人生的黑胶唱片进行了回放，为自己指出了未曾设想的道路。
　　——这简直就是命运不是吗？
　　“玛格莉塔小姐？”
　　圣银的铳刃振动着，微微的战栗感让女孩握住它，轻轻地点头，然后——
　　扣下了扳机。
　　就在她手指放到扳机上的瞬间，男人从她的枪口前闪开了，这是所有有着对铳刃或铳枪战斗经验的人共同的反应。
　　但是枪口没有喷出火花，当然，也没有子弹迸射的轰鸣，玛格莉塔借着这个机会极其不优雅地纵身，跃入了灌木的篱笆后方。
　　圣银的铳刃划过，昂贵的布料利落地被斩断，脱落的裙摆下露出了黑色的过膝袜，借助灌木的掩护，玛格莉塔毫不犹豫地调整成了现在能做到的最好的战斗状态，然后往旁边接连地翻滚，躲过了紧随其后贯穿篱笆的铳弹。
　　接连的枪击。
　　茂密的灌木是很好的掩饰，但雪白的衣裙也实在太过显眼。沿着花园的篱笆，玛格莉塔飞快地躲到了一座大理石雕塑的基座后方，紧迫的枪声才暂时停止。
　　和没有掩护的擂台不同，花园更加复杂的环境给予了战术更多的可能性。
　　可要怎么赢过这位曾经有王国最强骑士之称的威斯汀先生，玛格莉塔却没有头绪。
　　考虑到装备的不全，战斗力的差异，关节技似乎是比较有可能的选项，但那意味着要突破一位铳刃达人用剑与枪弹构筑的防御，也有力量上的差距……
　　“成为皇家圣卫后，罗曼罗兰小姐难道打算用这样的方式保护公主殿下吗？”
　　而且这位先生似乎并不打算给自己思考与谋划的时间。
　　“这是战术哦，威斯汀先生。”
　　从作为掩体的雕像基座旁探出头，玛格莉塔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观察。
　　在她执行“战术”时，艾维伦也在重新上弹，他从衣服左边的大口袋里拿出了子弹，打开位于大剑两个剑格之间的转轮。
　　“……”
　　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
　　她有办法了。
　　………………………………………………………………………………………………
　　皇家议会、二层。
　　站在玻璃窗后，玛丽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妹妹趁着威斯汀换弹的时候从掩体后方突进，试图一口气拉近距离，但马上，在这位曾经有王国最强骑士称号的男人面前，她稚嫩的进击就溃不成军，她试图从男人的左侧穿过找寻下一个掩体，但又很快被牵制住，被迫格挡着那凌厉的剑击。
　　“您还在担忧什么呢？”
　　在这供给议员们休息的沙龙中，罗曼罗兰公爵放下了茶杯。
　　“那孩子以为自己被选中是因为家族的努力，然而实际上，我们还没来得及做到那一步，素未谋面的公主殿下就选中了她，我在想，为什么，这是国王的态度吗？他希望玛格莉塔……或者罗曼罗兰家做什么呢？”
　　凝视着阳光中细小的尘埃，公爵在自己最放心的女儿面前，平静地说着。
　　“不论什么事都要考虑背后的深意吗？虽然是贵族式的思考方式，但也正是这样的思考方式将您的儿子逼上了绝路。”
　　“那么你怎么想呢？玛丽。”
　　“平常你们派家族中某位女性去接近男性的商业对手，或者派旁支的男性去靠近政敌的女儿不是非常熟练吗？怎么到这种时候反而想不通呢？”
　　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轻笑着，注视着自己的父亲。
　　“公主殿下是一位美丽的淑女，皇家圣卫是会贴身守护王储安全的人，她们会朝夕相处，去往相同的宴会和活动，因此——”
　　“因此才需要一位男士替她阻拦一些麻烦的追求者，在各个方面保护她。”
　　“不，我的父亲。”
　　玛丽摇了摇头。
　　“所以，才需要女性。这就是公主殿下选择玛格莉塔的原因，因为她是女性——至少从今往后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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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 EP.68 至高之击

　　大剑式铳刃的剑尖再一次刺破了女孩胸前的布料，露出覆盖在肌肤上的璀璨圣银。
　　砰！！
　　一发枪击。
　　玛格莉塔娇小的身体重重地后仰，摔倒在了地面上。她咬牙承受着这好像直达心脏的冲击，一边从喉咙中挤出一个“5”。
　　这代表那把完全能当做一把步枪使用的铳刃在眼前的先生再次换弹前，都不会有这种强力的打击了。
　　她看着摆起中位起势，没有追击的男人，咬着牙爬了起来，在心里感谢了一下被很多士兵唾弃的「绅士风度」。
　　艾维伦的铳刃中有子弹，全都是空包弹，因为这样，在瑟莱忒的保护下，玛格莉塔总算还有继续战斗的力量。
　　但看到疲劳喘息着，手里的铳刃却连丝毫的颤抖都没有的艾维伦，女孩又打自心底升起一股无力感。
　　差距太大了。
　　没有瑟莱忒的帮助，自己在这个男人的面前，弱小得就像还在学习行走的幼儿。
　　每当自己以为抓到了他进攻时的破绽时，他却能轻易地将她的攻击防下，并让追击落到她的身上。而艾维伦又一直在进攻，并不狂暴，但却有令人窒息的压制力。
　　无法分辨哪边是攻势哪边又是守势，又或者完全没有攻守的区别——对，他的剑、他的剑根本没有攻击或者防御的分别。
　　攻击就是防御，防御就是攻击。撕裂空气的剑舞是至高的防御也是至高的攻击，虽然只是几种剑技的重复与变换，但玛格莉塔想要靠近使用关节技几乎所不可能的。
　　“这让我想起了瑟莱忒小姐说过的一种传奇剑术……”
　　“您的直觉令人惊异，玛格莉塔小姐，是的。”
　　质地较软的圣银在与钢铁数十次的碰撞中早已经伤痕累累，但圣银的铳刃总会在下一刻恢复如初。
　　这显然也属于神秘力量的一种，但是艾维伦却没有说什么，她盯着，玛格莉塔的左手，喘息着，没有放松丝毫的警戒。
　　未曾持铳刃的左手放在衣服的口袋中，玛格莉塔不断地调整呼吸。
　　战斗开始没有多久，但无论是她还是艾维伦都在剧烈的喘息，玛格莉塔是从坐昨晚累积到现在的疲惫，而艾维伦是长时间剧烈挥剑后体力的损耗。
　　“那就是将攻防一体这个概念提升到极致的「至高之击」，依兰翠纪元无数剑术大师穷究技艺的精髓总结而出的传奇剑技，虽然这位先生显然只得到了很少的部分，但也不是现在的玛格莉塔小姐可以对付的。”
　　“呼、呼……是呢……”
　　攻防一体，没错。
　　大部分的剑术，攻击和防守的招式是分开的，练习剑术的重要一环就是根据战斗的情况流畅地转换进攻与防守。
　　可这个男人的剑术没有进攻与防御的区别。
　　“有什么办法吗？瑟莱忒小姐，我是说……不那么困难的办法。”
　　“远离「至高之击」使用者剑所能触及的范围，用远程手段进攻——不限于「至高之击」，这是对所有剑术都有效。”
　　“好办法。”
　　玛格莉塔叹了口气，开始拉开距离。
　　男人立刻追了上来。
　　他始终盯着女孩藏在口袋里的手，在玛格莉塔开始移动后，尽管自己的体力消耗也很严重，但艾维伦还是迅速地追逐了上来。
　　花园的地形给了玛格莉塔弥补步幅差距的机会，女孩不断地越过篱笆，围绕着喷泉中央的雕塑。在这期间，她的左手一直藏在口袋里，让口袋变得鼓鼓囊囊。
　　情势仿佛倒转了，之前艾维伦还能从容地等待玛格莉塔的进攻，但现在他反而是较为焦急的一方。
　　他伸手摸向自己左侧的口袋，换弹器上的子弹已经脱落了下来——这是玛格莉塔到目前为止唯一的战果，从雕像后方发动突击，将手伸进了这只口袋。
　　现在，子弹洒落在口袋之中，随着艾维伦的奔跑叮当作响。男人凝视着玛格莉塔放在口袋之中的手，他不确定，这个女孩在那短暂地交错中有没有从他口袋里抓起一把子弹。
　　至少从他的目测来看，自己铳刃的枪口口径，与那把圣银铳刃的口径差不多。
　　双方的体力都在消耗，追逐还在继续。玛格莉塔似乎打定主意要甩开他，她毫不在意体面的翻滚，飞扑，那小巧的身体得到了花园很好的掩护，导致艾维伦虽然是更快的一方，但始终没能拉近距离。
　　终于，玛格莉塔抵达了她的目标，花园边缘排列着高大松树的散步道，她就像进入最后冲刺的赛跑选手，跑到了一颗松树后方，粗大的树干将她的身体完全遮掩，艾维伦紧追着赶来，从旁边迫近时，他听到了铳刃的转轮被甩出，又收回的声响。
　　男人的脚步猛地一顿。从树干的后方，圣银的铳刃猛然伸出。
　　这一刻，两人的距离被拉近到大剑难以发挥的地步，但是，即使如此，艾维伦还是猛地握住了两个剑格之间的部位，用剑柄猛击那把指向自己头颅的铳刃。
　　这变得危险的武器被狠狠地打开，但是女孩小小的手掌依然死死地将之握住，没有脱手。
　　后撤一步，艾维伦将攻守一体的剑舞重新展开，他不断地前进，不断地压制，玛格莉塔则举着那把铳刃，徒劳地防守。
　　她不断想将枪口指向男人的头部，但落在她身上的剑不断阻止她这样做。品味高雅的连衣裙已经被剑刃斩裂，穿在内部的毛衣也出现了众多裂口，露出包覆在皮肤上的圣银。
　　瑟莱忒同样可以完全防御住利器，但男人每一剑的力量没有乙太力场的缓冲，让女孩觉得自己就像铁砧上被反复锻打的铁块，而男人大概也是这样想的，面对着横举起铳刃的女孩，他开始了不断地挥砍、挥砍、挥砍！
　　就像要将她压倒，就像要将圣银的铳刃从中斩断！
　　正面抗衡是绝不可能的，没有乙太武装的支持，还在青春期的女孩的体能与成年男性的差距太大了，而玛格莉塔也没有想着去抗衡，她被动地格挡着，一次、两次，她呼出肺部的所有空气，湛蓝的双眼凝视这剑击的浪潮。
　　想起来——
　　不是对大脑，而是对自己的身体。
　　想起来——
　　不是技艺与剑技，而是身体的感觉。
　　回想起来，回想起瑟莱忒小姐控制自己的身体，跳出至美之舞的感觉！
　　铛！！！
　　灌注力量，男人的第三次挥砍，在散步道的石板上留下了一道雪白的痕迹。反震的力量
　　这场战斗的最后，他的剑第一次落空了。
　　因为女孩那一个细小的，轻盈的，就像芭蕾舞者华美碎步的挪移。
　　紧接着是转身，那同样如同舞蹈一样美丽，玛格莉塔就像扑入舞伴怀抱的舞者，他们之间的距离来到了最近。
　　这位美丽的舞者手中握着冰冷的铳刃。
　　那份冰冷，正不断颤抖着，抵住了男人的侧颈。
　　“我赢了。”
　　艾维伦听到了她的声音。
　　男人慢慢的低下头，在那双湛蓝的没有任何迟疑的眼瞳中沉默了很久。
　　他不再怀疑这个女孩有没有拿走一发，或者两发子弹了——哪怕是空包弹直击侧颈也足以让一个成年男性昏迷，运气不好的话，也可能会致命。
　　“你赢了，美丽的女士。”
　　他长长地，疲劳地呼出一口气，放下了武器，赞许地将双手举起。
　　“虽然战斗的技巧和意识还显得稚嫩，但将来的成长令人期待。”
　　这宣告着这位曾经是王国第一骑士的认同，当然，玛格莉塔也明白这份认同有多少是从未来预支的。
　　她也放下了铳刃，勉强把疲劳从脸上赶走。
　　“感谢您的赞美，威斯汀先生。”
　　“损坏了衣物的账单，请寄到双塔区的威斯汀剑术教室，我会为此付出赔偿——也请原谅我的失礼，即使是战斗，让淑女的双腿暴露在视野中也太过失礼了。”
　　“这毕竟也是战斗。”
　　“是的，这毕竟是战斗。”
　　艾维伦揉了揉手腕，然后向女孩伸出了手。
　　“需要一位绅士的搀扶吗？”
　　“事实上，我现在更想马上对我的姐姐与父亲告知这场测试的结果。”
　　玛格莉塔委婉地拒绝了。
　　“可以理解，那么，就由我去通知公爵大人，罗曼罗兰女士请在这花园中稍作休息。”
　　“麻烦威斯汀先生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
　　点了点头，艾维伦拖着大剑，向议会走去。
　　当他的背影消失在大理石的古典建筑中后，玛格莉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好好地平缓了呼吸后，将圣银铳刃的转轮甩了出来。
　　“这毕竟是战斗呢……虚张声势如果使用得当，也会有拔群的效果。”
　　“并不能指望每一次都有这样的效果。但是，这确实是玛格莉塔小姐的值得自豪的胜利。”
　　“是呢……好，接下来要拼命锻炼了啊……”
　　看着铳刃的转轮，女孩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庆幸的弧度。
　　在那之中，一发子弹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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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EP.69 成人礼

　　冬前月，第50日。
　　那场盛大的皇家圣卫选拔赛最终的决赛也已经是数日之前的事了。在这个月份的最后一天，这一天，漫漫长冬来到了季节的正中。
　　黎明时分，从其他城市穿过罗曼城门的马车也是比一年中其他的任何一天都要多。
　　这些马车或昂贵或古老，拉动车厢的马匹或是珍稀或是血统纯正，在这些差别之外，他们的共同点就都是那一枚枚属于贵族的纹章。
　　而当时间来到黄昏，这些马车又会从西区、城中区与双塔区那些贵族的宅邸门前启程，在乙太潮汐染成紫色的暮光中，如同汇集的溪流，在米纳斯宫前变成一片马灯的光海。
　　这个夜晚，就是罗曼王国社交季的开端。
　　“……”
　　将那即使隔着半个城区也能看见的辉煌灯景用窗帘隔绝，泡在浴缸中的玛格莉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被自己身上浓郁的香味熏得头晕眼花。
　　这是自森海王国流传而来的习俗，所有成年的少女必须穿上最华美的盛装，在这个夜晚觐见国王与王后，得到他们的祝福，
　　为此，玛格莉塔在这次沐浴结束后，将开始今天第三次肌肤护理。
　　一大早开始她就一直在和香水与精油打交道，现在她的身上每一处都自然地散发着某种被调制好的香气，她还需要等上一段时间，让某种她一听名字就头大的芳香精华过于强烈的前调散去。
　　“然后，优雅又清丽的中调与轻柔却绵长的后调就会伴随着玛格莉塔小姐度过整个夜晚。”
　　对此玛格莉塔只想说不要折腾我了，但是，她的抗议在这里是完全无效的。因为她的姐姐和母亲也在这么做，所有罗曼城，所有罗曼王国的贵族小姐都在这么做，在今晚，她必须以最好的一面表现在所有人面前。
　　因为今天是她的成人礼。
　　因为今夜是她被赐予皇家圣卫称号的夜晚。
　　因为今晚她将正式加入莫比乌斯机构。
　　“玛格莉塔，该出来了。”
　　最后一次护理结束，女孩裹着浴巾，站在了比往日都更要美丽，更要充满作为女性的魅力的母亲和姐姐的面前。
　　——因为欧琳丝明年才到20岁，所以今夜的舞会她并不会去参加。现在，她正用复杂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家人。
　　以一件雪白的晚礼服为中心，玛丽的床上摆放着束腰，手套，长袜、高跟鞋，耳坠，头纱……一整套崭新的服饰和首饰正等待着她还散发着热气的身体。
　　“准备好了吗？”
　　穿着深紫色晚礼服的贵妇人，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我想……是的。”
　　看着那比往日训练中似乎还要紧一圈的束腰，与足够把她身高撑高好一截的高跟鞋，玛格莉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我不是在问你是否准备好穿上这些衣物。”
　　“……诶？”
　　“当你穿上这些，被我带到国王与王后的面前，当王后向罗曼王国几乎所有的贵族宣布你是罗曼罗兰家的女儿，是一位步入社交场的美丽淑女……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公爵夫人轻轻地摇了摇头，认真地、一字一顿地询问着。
　　“你准备好了吗？与过去的自己的……诀别。”
　　……诀别。
　　玛格莉塔的目光微微恍惚着。
　　她忍不住看向房间里的落地镜，那面昂贵的银镜中映照而出的正是她现在的样子，那梦寐以求的样子，玛格莉塔的样子。但在恍惚间，女孩好像看到了一个青年。
　　他穿着曾经最常穿在身上的正装，从那镜中凝视着自己，他微笑着，似乎向自己说着，没有犹豫的必要。
　　……没错。
　　玛格莉塔转过脸。
　　当她再次开口时，她注意到自己在笑。
　　毫无踌躇，毫无迷茫地，笑着。
　　“我准备好了。”
　　没错，她准备好了。
　　——在很早以前。
　　………………………………………………………………………………………………
　　米纳斯宫中所有的乙太灯都亮起了。
　　烟火从这辉煌宫殿的每一处飞上天空，在满月与巨龙的星座下绽放，巨大的飞空艇在天空中喷着蒸汽，把各色的彩灯照在王宫的草地与天空中。
　　行走在铺着波纳米斯地毯的长廊上，越过烟花闪烁的华彩，穿过那些艳羡的目光，阶梯的尽头，侍者推开觐见厅的门扉。
　　当罗曼罗兰的名字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美貌的公爵夫人，看向被她牵着手的，将所有的华光都吸纳的女孩。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谁。
　　那场至今仍有众多评论家发表议论的决赛已经是数日之前的事。罗曼城每一个下午茶会与沙龙中，人们还依旧竞相传颂她的名字。
　　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她的照片早已随着报纸被整个王国所熟知，就连几个邻国也有流传以她为主角的歌谣与故事。
　　炽热的、惊艳的、崇拜的、疑虑的、轻蔑的、垂涎的，这些目光在真正看到她的霎那，就如同直视了最璀璨的光华。
　　玛格莉塔坦然地回望，只是在目光扫过舞厅落地窗外的阳台时才微微一滞。
　　“怎么了？”
　　“我好像看到了恺撒外公……”
　　“……”
　　女孩的母亲也微微侧目，可是却没有看到自己那位古板严肃的父亲。
　　“他还是很关心你的。”
　　“……嗯。”
　　母女两人的声音很小，而为了不给自己的持有者增添压力，圣银的铳刃在沉默中决定，当这一切结束后再告诉她，那个老人确实正看着这里。
　　短暂地谈话间，悠扬乐曲的一个小节结束。
　　上一位觐见的少女手捧着鲜花，从端坐在黄金御座前的维克托王与王后前翩然退下，乐队的演奏悄然改变。
　　随着竖琴与小提琴的合奏，属于玛格莉塔·罗曼罗兰的乐曲奏响，只是这与其他的少女们不同，这不仅仅是一个小节，而是从序曲开始，悠扬的演奏。向在场的每一个人宣告了今晚真正的主角，将踏上舞台。
　　“走吧。”
　　“嗯。”
　　在母亲的引导下，女孩带着那眩目的光华站在了国王与王后的面前，微微弯腰，提起长裙，将这半个多月来所有努力的成果化作淑女最完美的礼仪。
　　很快她就将得到国王和王后的祝福，玛格莉塔·罗曼罗兰这个身份，将不再有任何可以被怀疑的地方。
　　带着白金王冠，发丝也如同白金般绚丽的美丽王后看着女孩还有些生涩的礼仪，微笑着从座位上起身。
　　她牵起了女孩带着雪白薄纱手套的手，让女孩站起，站在自己的身边，看向在场的每一位宾客。
　　“在这座城市之中，这位女士的美貌、勇敢、坚毅与智慧已经无需多言，但我们依然要将赞美与荣耀归于她，在那充斥着强大对手的比赛中，在那有太多的人被贪婪蒙蔽了双眼的阴谋漩涡中，她就像美丽的珍珠，在历经磨砺后绽放出梦想的光芒。”
　　……这样的评价真是让我羞愧。
　　实际上也是靠着方式不同的作弊赢得比赛的女孩努力维持着优雅与自信的表情，听这位王国最尊贵的夫人，向整个罗曼王国说出自己的名字。
　　“今夜，我们将再一次知晓她的名字。”
　　“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小姐。”
　　演奏的乐曲恰到好处地伴随着掌声逐渐高昂，当鼓掌的声浪止息，王国的统治者，维克托四世也缓缓站起。
　　乐曲没有停顿，贵族小姐们觐见国王与王后的仪式结束，但却没有人退场。
　　所有人都知道在这之后还有一个仪式，正是因为如此，罗曼罗兰家的小姐才在觐见中排在最后。
　　在盛大的舞会之前，米纳斯宫的觐见厅里，还有重要的仪式。
　　从觐见厅的另一边，一个银白的娇小身影缓缓走出。
　　“露娜·维多利亚·罗曼公主殿下，向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女士，授以皇家圣卫职衔。”
　　得到王室管家的示意后，礼仪官高声宣读。
　　那是如秘银一般纯净的发丝与新雪般的肌肤，那是只要见过一次绝对无法忘却。宛如夜空之月的美貌。同样以白为主色的拖地晚礼服下，就连晚装鞋上裸露的足背也在乙太灯下闪闪发光。
　　两只深红的瞳孔仿佛隔着很远、很远地看着觐见厅中的每一个人，当她走入觐见厅，所有人都在这压倒性的美貌前噤声。当她走到玛格莉塔的面前，将手中的仪式长剑如骑士般拄立地面，女孩湛蓝的瞳孔中也映出她双眸的深红。
　　她们对视着。
　　露娜·维多利亚·罗曼。
　　过去，玛格莉塔当然认识这个女孩。
　　但那时，她就群星拥簇的银月，而她只是在姐妹的影子里蜷缩的灰鼠，她们从未有过任何关系，而当与瑟莱忒邂逅以来，玛格莉塔并没有见过她。
　　可女孩明显能感觉到某种审视。
　　幸好，还有要进行的仪式，这样的视线，没有在那深红的瞳中持续太久。
　　“向我献上你的忠诚，你的剑，你的心跳与鲜血。”
　　公主殿下说着，这是仪式的开始。
　　“遵从您的意志。”
　　在美丽公主的面前，玛格莉塔单膝跪地，从腰间拔出圣银的铳刃握于面前。
　　她是这个所有青春少女都手捧纯洁花朵的宴会中，唯一手握武器的女孩，而这理由就是这个授予职衔的仪式。
　　仪式的长剑被面前的少女举起，放在她的肩膀上。
　　“露娜·维多利亚·罗曼公主殿下，我的忠诚将献于您，我的剑将为您挥舞，我的心跳将为守护您而鼓动，鲜血将为守卫您而流淌，以家族与国王……”
　　结果这效忠的誓言也被轻声地打断了。
　　觐见室中其他的贵族有些微微地骚动，但持剑的少女不为所动，她无视了女孩的母亲，无视了自己威严的父亲，也无视了其他所有人，向着将要成为自己的圣卫的女孩，这样说着。
　　“你只需要以你自己与我的名义宣誓。”
　　“……我以玛格莉塔·罗曼罗兰与露娜·维多利亚·罗曼的名义宣誓，我将成为您的圣卫，我将守护您。”
　　仪式的长剑轻拍双肩，从玛格莉塔的手中，少女接过圣银的铳刃，这宣言结束后，她将它重新交予玛格莉塔的手中，然后。
　　“亲吻我的手指。”
　　这是抬头的允许。
　　玛格莉塔抬起头，让湛蓝的眼中映入了那白银般的发丝与红月般美丽的双眸。
　　她用没有握住瑟莱忒的另一只手，轻轻地托起那包裹着真丝手套的手指，在指尖上轻轻一吻。
　　于是。
　　露娜·维多利亚·罗曼，罗曼王室美丽的银月向每一个人，向着觐见厅中的每一个人，用那月光般清冽的声音，庄重地宣告。
　　“我以露娜·维多利亚·罗曼的名义，授予玛格莉塔·罗曼罗曼皇家圣卫的称号，将生命，信任与未来交付于你。”
　　这一刻，在圣银的铳刃上，玛格莉塔又看到了那面容已经模糊的自己。
　　——去吧。
　　自己说着，用玛格莉塔都几乎要忘掉的过去的嗓音。
　　——去骄傲地踏上新的人生。
　　圣银的铳刃上，女孩微微地抖了抖尖尖的耳朵。
　　乙太历359年，冬前月的最后一日，米纳斯宫的烟火接连绽放。
　　于此，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度过了她迟到的成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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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天会一更正文，一更收容物文档，因为是卷末了，也要为新卷再做准备_(:з)∠)_
　　

    





第71节 EP.END 拯救世界的女孩

　　某处，翻动书页的手停下了。
　　某种若有若无的帷幕不再飘荡，珍珠色封皮的厚厚书本，在一双白皙的手掌中合拢，不再被翻开。
　　“哦，看来已经结束了。”
　　门被打开，从门外传来了一个轻佻的男性声线。
　　但穿着红与黑华服的女孩却没有反应，那双幽黑的瞳孔也失去了血红的色彩，变得像是一双黑色的漂亮玻璃球，素白的肌肤也不再有人的生气，而像是某种高级的陶瓷——事实上也确实是，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捧着书的少女，是一个人偶。
　　所以，发出轻佻男声的女性完全没有在意自己的话没有回应。
　　她走到人偶的面前，掀了掀她的裙子，摸了摸人偶胸前本应柔软的花蕾，但触及到的只有冷硬的感觉，这让她不爽地撇了撇嘴。
　　“真希望下一次你不要这么快睡着，让姐姐好好疼爱疼爱你呐。”
　　女人随手拿起那本书，在手中翻开。
　　“已经可以阅读了吗？「情人」。”
　　一个男人的声音在乙太灯照不到的黑暗中响起。
　　“每一次读∞-12的记录都会觉得背后发冷，哪怕是在遥远南国的人的行动，哪怕是机构绝密的会议记录，具体到我们说过的每一个字，都会被它详尽地记录下来。”
　　被称作「情人」的女性那涂抹着鲜艳口红的嘴角自嘲地勾起，看着面前一动也不动的人偶。
　　“我们是秘密组织对吧？但在这个人偶面前，我们一点秘密也没有。「教授」，这是第几本了？”
　　“∞-12-168，由∞-12记录下来的‘跑团记录’，这是第168本。”
　　“跑团记录啊……”
　　女人呵了一声。
　　“这让人更加难以接受，我们战战兢兢，拼上性命付出牺牲所作的一切，最后都会成为她手中夹杂着轻佻点评的桌游记录。”
　　“收容物和命运都是难以理喻的，「情人」。我知道你是坚定的反宿命论者，但即使你一次次地在这里发表你的理念，∞-12也不会有任何反应……她从来没有任何反应。”
　　「教授」叹了口气。
　　“确认一下这次事件的关键节点是否如我们所想吧。至少，这次是大团圆的结局。”
　　“我已经确认了，关键的节点有四个。”
　　手指拂过那些用血红色的墨水写就的文字，「情人」回应着不知在何处的伙伴的询问，她重新翻到了前面。
　　一些问句被单独列成一段，就像是桌游的主持人结束了前面的描述后略加停顿，然后询问玩家接下来的行动。
　　「距离少年的成人礼只剩下最后几周，再过一段时间，名为贵族继承人的身份就将彻底决定之后所有的人生，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们打算怎么做？」
　　这个询问之后，用文字记录着的，是当时还没有接触机构的游戏的主角在罗曼城数个神秘学爱好者的圈子里积极活动了起来的行动，以及机构经过漫长的商议最终决定将他吸纳的行动。
　　本应是绝密的会议都被一字不落的记录了下来，然后在这一大段记录的最后，浮现出这样一句话。
　　“「如果在这里选错，那就万事休矣——」既然事先知道……”
　　那是娟丽的手写体，看到这里，「情人」的嘴角剧烈地抽搐了起来。
　　“∞-12不是我们的友方，但也不是我们的敌人。她告知我们哪里是关键的选择，却不会告诉我们应该怎么做，会有怎样的结果。”
　　“我知道，刚刚只是稍微有点激动。”
　　「情人」深吸了一口气。
　　接下来，被单独列出一段的问句分别是：
　　「报名参与了皇家圣卫的选拔赛，却有了奇怪的遭遇，使用了神秘力量的对象注意到自己被发现而疯狂逃窜，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虽然接触了组织，但是获得的信息与知识都很少，这样的情况下，你打算怎么做？」
　　「现在，你赢得了8强的名额，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算上最初的疑问句，一共四个。
　　在这个冬前月，遥远南国发生的某件让这危险度最高的遗物摊开书本，将过程一字不漏地记录下来的一整个事件中作为事态关键的节点的事件，就是这四个。
　　其中第一和第三个都有机构的力量参与，第二和第四个因为从出现到那位小姐展开行动的间隔实在太短，机构完全没有干涉的机会。
　　对这些节点之后，玛格莉塔与机构的做出的行为的记录的最后，同样也有着手写的评价。
　　「如果那时让他跑掉，或者莫比乌斯的反应慢一些。难以想象的危险将威胁到每一个与参赛者相关的人。」
　　这是对玛格莉塔抓住了那个被黑帮雇佣的巫师而机构也迅速行动起来打垮了黑帮的评价。
　　「如果不够重视，灾祸就会在不知觉时酝酿，如果过分注重眼前的事，就会看不到未来。如果打算自己去处理自己处理不来的事，危机将会爆发。」
　　这是对玛格莉塔去艾舍尔市乙太罐装厂见学的评语，当「恋人」将之读出时，就连「教授」也叹了口气。
　　那封让她参与见学的命令，让莫比乌斯最重要的成员之一付出巨大代价而获得的指引，最后得到的仅仅是这样的评价。
　　“「星见」还好吗？”
　　黑暗中传来了第二个沧桑的男声。
　　“还好，可惜，至少一年里，她的眼睛将再也看不到纷乱的命运，只不过从这次几乎没有发生灾难来看，这样的付出应该是值得的吧。”
　　“动用了五件收容物，调配昂贵的魔药，让最优异的占卜师失去了视觉，就为了得到在机构那么多日常行动中让那个女孩去接触哪一个才不会有最糟糕的结果。仅仅是没有发生灾难可远远不够啊。「乐师」。”
　　然后，这是叹息着的另一个女声。
　　“啊啊，而她还因为一个疏忽，让我们错失了重要的情报。”
　　「情人」指着最后一条评论。
　　“「女孩的粗心让她失去了迅速将零碎的事件串联起来的机会，也让莫比乌斯没能及时将所有事联系起来，考虑到每个人都会犯错，对于这位初入陌生世界的女孩，或许不应该过多苛责。」”
　　“……∞-12在一些评论中会表现出对‘主角’较为宽容的倾向。「情人」直接看最后一页吧，看看这次事件究竟是什么……而我们又做到了什么。”
　　“我正打算这么做。”
　　接下来的记录就是他们也已经从罗曼王国分部传递的报告中知晓的事态了：
　　对沃波尔家族的审判和驱逐，追查魔药和遗物来源却一无所获，只抓到几个外围成员的血神教派。
　　女孩成为了王国公主的皇家圣卫，由于这个身份，机构给她预定的职位是公主的神秘学老师，随着公主的即位将成为王室神秘学顾问……
　　和这个上面记载的没什么区别，甚至这本书中的记载更加详细，就像有个超越认知的家伙高踞于苍穹之上，把一切的一切都用文字予以铭记。
　　但除了单纯的记录，∞-12让他们无比庄重对待的理由，还是在书本的最后。
　　当人偶合拢书本，不再翻页，在书本的最后数页会浮现出的，整个世界的总结。
　　「情人」将书本翻到了最后一页。
　　看到写在书页上的第一句话时，女性微微一愣。
　　她继续向下看。将那些手写的文字读出。
　　“……她击败了巫师并交给了机构。机构解决了黑帮，并开始调查幕后的指使者。呵呵，它们可真是不够幸运，花费心力接触的合作伙伴的计划在第一步就被彻底掐灭。”
　　“……出于贵族的自觉，消灭乙太兽后玛格莉塔去安抚工人们，她做的很好，让工厂迅速恢复了生产。嗯、不过，她或许做得太好了，她的眼睛让一位女工想起了她死去的女儿。一种强烈的愧疚感与悲伤让她从那些邪恶可怕的鲜血仪式中清醒，借着一些小聪明，她将这个讯息交给了玛格莉塔，而玛格莉塔又将讯息交给了机构的执行小队”
　　“随后，威廉出于某种不甘的心情，趁大部分警力都在工厂的机会突击搜查。艾舍尔市分部机构接到报告后十分重视，增加了警戒与搜捕的力度，这让那个组织在艾舍尔市的据点濒临暴露，他们不得不停止一切活动，等待合作者的好消息。”
　　“至于被带走的那两块超高纯度的乙太水晶会对这个世界产生什么样的影响，那样的未来，还仅存在于少数天才的眼中。”
　　“……检查保险柜中的文件时，女孩犯了一个疏忽，那个与乙太罐装厂的合同虽然是在罗曼城签署，但签署方是艾舍尔市乙太罐装厂。要是她发现了这件事，她与机构立刻能将这些线索联系起来，机构能更早地展开更严密的搜捕。但是，放任一头还有理智的危险困兽离开与逼迫它殊死一搏，到底哪边更加明智，却很难说。”
　　在这些文字中，连机构也未能窥探的全貌的轮廓被描绘而出。
　　「他们」——这群未被言明的家伙们以艾舍尔市乙太灌装厂为据点，与沃波尔家族结盟，提供魔药，而沃波尔家族也使用手段，意图获得皇家圣卫的职衔，而他们的目标则是罗曼王国的公主。
　　但「他们」遭到了玛格莉塔·罗曼罗兰。
　　这位接触神秘还不超过一个月的女孩，在没有∞-12，缺乏机构支持的情况下，就像是被命运所眷顾，那样恰到好处地破坏了「他们」的图谋，让「他们」被衔尾蛇的目光注意到。
　　并且几乎没有造成任何人的牺牲。
　　“最后，合作方被打垮，自身的存在也引起了警觉，指望着接近公主的他们在已经损失惨重的情况下，选择了停止计划。虽然他们有疯狂的梦想，但本身却并不是疯子，一场宏大阴谋在第一步的第一步就被彻底打垮，他们得到的只有损失，而整片大陆得到的是和平与安全……”
　　再一次的，「情人」的嘴角开始抽搐。黑暗中的其他声音也因为被“整片大陆”这个描述陷入了沉默。
　　许久，「教授」才语气古怪地说着。
　　“换言之，如果这位玛格莉塔小姐和我们的行动哪一步踏错，就有可能导致某个危及大陆的阴谋顺利进行？或者说不顺利，但还是会进行下去？”
　　“也就是说，她拯救了世界，在她和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
　　“荒谬。”
　　一个冰冷的声音这时响了起来。
　　“按照这样算，我去抓几个邪教徒，弄死几个恶魔都可以说是拯救了世界了！”
　　“但以往∞-12以前的记录中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描述，以往，就是造成了灾难性后果的，也从来没有大陆性的灾害。”
　　“「终焉之夜」时∞-12可是毫无反应，还有很多灾害时，那个人偶也只是坐在那里！”
　　“冷静一点，「守墓人」，∞-12不是我们的敌人，但也绝非友方。收容物和命运一样，都是无法用我们的常识去理解的，而∞-12……”
　　“∞-12就是一个我们无法研究也无法掌握的该死的命运玩弄者！「乐师」！这种东西就应该扔进塔尔塔洛斯或者囚徒困境！”
　　“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是她在编写命运而不是作为命运的剧本的传信者。所以它才是「主持人」，而如果没有它，机构要错过168件事件中的至少一半，大陆的地形都会因此改变！”
　　“好了，停下！”
　　交谈逐渐向着争吵发展，「教授」的声音骤然提高，压过了其他所有的声音。
　　“哼，那你认为那个女孩要怎么处理？”
　　「守墓人」冷哼了一声。
　　“在场的诸位谁也没有过拯救世界的壮举吧，就算机构占了这次事件一半的功劳，剩下的一半就完全是她的，对于这样的成员要怎么办？直接加入我们？莫比乌斯最速S级传说？”
　　“不做处理，如果有一天，她能来到这里，我们将代表机构，向她拯救世界的壮举致以敬意。或者在她的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由我们——如果那时我们还活着——去告诉她，她曾拯救过这个世界，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欠她一声感谢。没有意见吧？在那之前，将她作为有潜力的新成员来对待，她持有的那件收容物与命运的关系可能不低于∞-12,千万不要再因为无端的怀疑犯下错误！”
　　“哼。”
　　「守墓人」轻轻哼了一声，但是，也没有表示反对。
　　“如果没有别的值得注意的情报，就回到各自的职务上去吧，衔尾蛇的力量开始衰弱了，「情人」，∞-12-168的归档就麻烦你了。”
　　“没问题。”
　　随后，黑暗渐渐消失了。
　　同伴们的声音也慢慢隐没，空荡荡的大厅之中，身穿男士燕尾服的女性从青铜御座上的人偶面前转过身，在合拢手中的书本之前，她最后看了一眼这最后一页上写着的，最初的文字。
　　「意志孕育希望，希望产生梦想，梦想改变世界。对于初入陌生世界的雏鸟来说，这在她与她所不知道的人共同努力下达成的结果，是与稚嫩的梦想相称的序幕。」
　　然后，是最后一句话。
　　「女孩拯救了世界，也踏出了全新人生的第一步，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可喜可贺……”
　　重复了一遍，「情人」凝视着这一句话，回想起收到的“没有任何伤亡”的报告。
　　她合拢了书本，抬头看向黑暗褪去的天花板。
　　一条漆黑的，浑身鳞片有着金色神秘符文的巨蛇在墙壁的顶端缓缓地蠕动着。
　　它自然地交缠成无限的符号，那对金黄的蛇瞳扫过青铜御座上不动的人偶与站在地上的女性，随后。
　　啃噬自身的巨蛇，慢慢地合上了双眼。
　　…………………………………………………………………………………………………
　　罗曼城，在距离黎明只剩下两个多小时的时候，玛格莉塔终于从无休止的会面，问候和寒暄中解脱了出来。
　　走进已经被壁炉烧的暖呼呼的房间，踢掉脚上的高跟鞋，把裙撑和束腰都扔到一边，玛格莉塔既没有卸妆也没有换睡衣的，直接扑倒在了软绵绵的被子上。
　　“好累——但是，好开心。”
　　“从今往后，您就可以以这样的身份生活下去了，一直。”
　　“嗯——”
　　这当然是最让女孩高兴的事了，但是，也不仅仅如此。
　　值得高兴的还有很多，比如坚持着跳完成人礼的第一支舞后，彼得伯爵带着另外几位，在王国议会审判沃波尔伯爵时也见过的贵族过来，在米纳斯宫的花园里，正式让自己加入了机构。
　　并且因为这段时间所累积的功绩，她的职能权限直接提升到B级，也就是说，在加入衔尾蛇后，她立刻就是B级成员了，并获得了II级的保密权限。
　　此外还有，她自己的房间终于准备好了，有独立的带浴缸的浴室，有专门的衣帽间，有书房、还有魔药的专门房间。新的大床，新的被褥还散发着微微的阳光的气息。
　　“呼啊——”
　　女孩真是太困了，但她还是强忍着睡意，抱着不眠的铳刃，将从彼得伯爵那里拿到的一张纸，放到了瑟莱忒的面前。
　　“虽然还想和瑟莱忒小姐……说说话……但我实在是太困了……晚安……”
　　“晚安，玛格莉塔小姐。”
　　瑟莱忒的话还没有说完，女孩已经卷着被子，呼呼地睡着了。
　　月光照耀着苍冷的圣银，在女孩沉睡的房间里，借着月光，瑟莱忒的刀刃上倒映着纸上规整的印刷纸。
　　「Pl-1660轻蔑命运的三之钥」
　　这是它向玛格莉塔提出想看的文档，属于它的，收容物档案。
　　即使睡着，女孩依然握着它，这让它可以翻阅这文档，看着由这个时代的人们整理的，属于自己的资料。再看完后，它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伸出圣银的触须，将窗帘拉开。
　　映照着没被窗帘遮掩的玻璃，彻夜的舞会还没有结束，另一侧，在城市的远方，夜幕下的海洋，正如同悠久的时光前一样。
　　“……爱琴洛伊……”
　　不眠的圣银也呼唤着那海的古老名字。
　　就像悠久的时光之前一样。


　　
　　那么，《玛格莉塔的收容物日志》第一卷就这样落下帷幕了0w0
　　今天也是一更正文一更文档，明天开始，将会是第二卷的故事0w0
　　还是求收藏推荐扩散呀，收藏几乎不涨了qwq，
　　在这一卷的卷末来推一本书——《为治愈的魔法少女献上HappyEnd》，小圆背景的治愈故事呢，慢热，但是治愈0w0。
　　

    





第72节 EP.0 某一周的日程表

　　「敬启，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女士：
　　我们衷心地欢迎您正式加入我们的组织，共同投身控制神秘，防止匪夷所思的力量危害社会与人类这一伟大使命中来。
　　但是，我们仍需要遗憾地告诉您，现今您要履行您的职责——无论是皇家圣卫，还是机构的一员都还尚且稚嫩，为此，我们与您的父母沟通后，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为您准备了充分的学习与训练课程，高强度、集中的学习和锻炼将让您迅速获得承担职责的能力，请带着您对于神秘学的热情，投入到这些课程之中吧，我们无比地期望您的成长。
　　新一周的日程安排我们将在周末递交于您。
　　——米纳斯宫·灾害应对办公室。」
　　附：冬后月第一周日程安排
　　第一日——
　　6时50分：起床
　　7时~7时80分：剑术训练
　　8时~8时80分：神秘学课程
　　9时10分~10时10分：马术课程
　　10时30分~11时：午餐
　　12时~13时：历史课程
　　13时30分~14时70分：礼仪与芭蕾舞
　　15时~16时：骑士课程
　　17时~18时：乙太武装训练
　　18时20分~19时：魔药学
　　20时~20时80分：晚餐
　　1时至2时：芭蕾舞
　　2时30分：入睡
　　第二日——
　　6时：起床
　　7时~7时80分：剑术训练
　　8时~8时80分：神秘学课程
　　9时10分~11时：马术课程
　　12~12时90分：午餐
　　13时~14时：历史课程
　　14时30分~15时：礼仪与芭蕾舞
　　15时50分~16时：乙太武装训练
　　16时20分~16时80分：魔药学
　　17时~18时：机构见学
　　18时20分~19时50分：骑士课程
　　20时~20时80分：晚餐
　　1时至2时：芭蕾舞
　　2时30分：入睡
　　第三日——
　　6时50分：起床
　　7时~7时80分：剑术训练
　　8时~8时80分：神秘学课程
　　9时10分~10时10分：马术课程
　　10时30分~11时：午餐
　　12时~13时：历史课程
　　13时30分~14时70分：礼仪与芭蕾舞
　　15时~16时：骑士课程
　　17时~18时：机构见学
　　18时20分~19时：魔药学
　　20时~20时80分：晚餐
　　1时至2时：芭蕾舞
　　2时30分：入睡
　　第四日——
　　8时：起床
　　8时80~9时80分：神秘学课程
　　10时~11时：剑术训练
　　11时30分~12时：午餐
　　12时30分~13时20分：历史课程
　　13时30分~14时50分：礼仪与芭蕾舞
　　15时~16时：骑士课程
　　17时~18时：机构见学
　　18时20分~19时：魔药学
　　20时~20时80分：晚餐
　　1时至2时：隐秘行动实训
　　2时30分：入睡
　　第五日……
　　（此后五天的日程表仅在不同行程的排列上而稍有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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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去看病，回来再更一章qwq
　　

    





第73节 EP.1 入职

　　最近，玛格莉塔有点害怕醒来。
　　尤其是醒来后看到日程表上密密麻麻行程安排，看到自己的贴身女仆贝莉将自己带进衣帽间，然后向自己报告今天的日程需要换3套还是4套衣物……
　　学习、锻炼、学习、锻炼、学习、锻炼……整个冬后月，玛格莉塔都在这两类日程中循环着。课程的密度和锻炼的强度一度让她以为自己有回到了作为家族继承人日夜苦读的日子，仿佛与瑟莱忒的邂逅以及之后的日子都变成了一场虚幻的迷梦。
　　“玛格莉塔小姐，今天您可以睡个懒觉。”
　　枕边，圣银铳刃竖琴般悦耳的话语，将少女的惶恐打得粉碎。
　　“瑟莱忒小姐……现在是……什么时候？”
　　“乙太历360年，春前月，新年第二天，早晨6时。虽然已经到了春天，但距离太阳升起还有一个多小时。”
　　“……今天的预定呢？”
　　“洛克先生希望玛格莉塔小姐去米纳斯宫与他见面。”
　　“啊……”
　　玛格莉塔重新躺到了软乎乎的大床上。
　　她是玛格莉塔·罗曼罗兰，罗曼罗兰家族直系的二小姐。
　　这里是她的房间，位于罗曼罗兰公馆三层。自己的贴身女仆是贝莉，今年刚刚雇佣的新仆人，这是为了不让过去的那些女仆们发觉些什么，在选贴身女仆时有意选择的，虽然这引起了一些小小的流言但总体来说无需在意。
　　枕边的圣银铳刃是瑟莱忒，轻蔑命运的三之钥，改变了自己命运的恩人，也是朝夕相处的伙伴。
　　洛克先生则是王室神秘学顾问，机构在王宫中的负责人，同时也是上个月以来自己的历史教师。
　　在前天——也就是乙太历359年的最后一天，他宣布自己结束了从冬后月第一天开始为期五十天的学习与锻炼，并让她新年第二天的早晨来米纳斯宫的灾害应对办公室。
　　一个简单的结业礼，以及今后自己在莫比乌斯机构中的工作调动。
　　自己真正意义上在机构中的第一份工作——
　　“好——唔唔唔！”
　　困意迅速被兴奋所取代，玛格莉塔重新撑起身体，但马上又扑通一声倒在了软软地被窝里，发出了被绵被淹没的声音。
　　冬后月以来，她每天都彻底地，辛苦地锻炼了自己的身体。而贵族家族的新年宴会比那更辛劳，就算仅有家族成员参与，昨晚的消耗也比得上好几天学习的辛劳。
　　当然，这些辛苦是比不上玛丽和欧琳丝，还有自己的父母的。
　　为了解释“自己”（指家族继承人）为什么没有回来一起度过新年，他们可是花了大量力气将已经摇摇欲坠的谎言又添加了新的设定。
　　“他结束军队的特别修习后好像得到了某种启示，留下一封信后就深入了艾霍尔森林说是要体验自然与灵合一的生活了。”
　　……也亏脑回路古怪的贵族确实不少，加上以前自己喜欢神秘学在家族里也有人知道，那些叔叔伯伯们居然相信了……
　　加油啊，过去的我，现在是考验你无存在感的时候了，至少坚持到玛丽姐在继承人竞争中的优势已成定局的时候吧。
　　窝在被窝里，玛格莉塔默默地坠入了梦乡。
　　…………………………………………………………………………………………………
　　上午8时，玛格莉塔重新醒了过来。
　　在缺乏表情却手脚麻利的贴身女仆的服侍下换上衣服，用过早餐，玛格莉塔坐上马车，来到了米纳斯宫。
　　穿过这每一根廊柱都展现着精巧与优雅的宫殿，玛格莉塔来到了灾害应对办公室的门前，将有黄铜花纹装饰的大门推开了。
　　“早上好，洛克先生，彼得伯爵，希望我没有迟到。”
　　“在工作上，您守时的美德足以令罗曼城百分之九十的女士们学习，玛格莉塔小姐，事实上，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大约十分钟，我正想享受今年第一支洛伦金雪茄。”
　　这并不是客套话，在只有三人的办公室里，彼得伯爵站在靠近窗户的地方，一支雪茄在他的手上，还没有点燃，在他身边的洛克先生也是，发际线有点高的红发绅士正叼着烟斗，一手拿着还没有划开的火柴。
　　显然，玛格莉塔是闯入了两位先生的烟品会。
　　“或许我可以十分钟后再进来？”
　　女孩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不失礼貌的微笑。
　　“可不能在不喜欢烟味的女士面前吸烟呢。”
　　听到她这么说，洛克拿下了烟斗，而彼得把雪茄放回了雪茄盒，两位绅士摇了摇头，在绅士风度上达成了共识。
　　“那么，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女士，首先要恭喜你，完成了所有的课程。”
　　接下来，洛克，为玛格莉塔做了一个小小的结业式。
　　大意就是夸奖她充满智慧与探究精神，学习勤奋努力，训练一丝不苟，无论是机构还是王室都对她非常满意之类的，只有还不知社会冷暖的年轻人听了会激动和高兴的场面话。
　　对玛格莉塔来说，这些话还不如洛克能在上历史课（当然是机构那边知道的历史）时能回答自己“在黑暗年代以前有没有更古老的时代呢？”这个问题。
　　每次历史课上玛格莉塔都变着法子想要打探关于比黑暗年代更古老的年代的历史，但这些问题洛克每一次都用“学术界还没有定论”，“暂时没有更加确切的证据证明”之类的说辞来回答。
　　显然，机构的培训不包括这些古老的历史，以玛格丽特现在的II级保密权限可以翻阅的文档中也没有。
　　简单说了几句后，“结业式”结束。
　　洛克重新坐了下来，将桌面上的小箱子推到了玛格莉塔的面前。
　　“现在，无论是皇家圣卫工作还是机构的工作，玛格莉塔女士应该都有最基本的能力可以去应对了，接下来你将开始担当起这些职责，因此，王后殿下送了你一件小小的礼物。”
　　在心里吐槽是不是还会给自己一张证书，上面写着成绩优异之类的话的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
　　“王后殿下？”
　　她狐疑地看了看办公桌后的洛克，又看了看一旁的彼得。
　　难道是王后殿下亲笔写的证书？
　　“打开看看吧，这一定会对你有帮助的。”
　　彼得伯爵朝她点了点头。
　　“……”
　　收敛发散的想象，玛格莉塔打开了眼前的小皮箱。
　　然后，一块放在雪白纸张上的黑色薄纱，映入了她的瞳孔。
　　那看起来像贵族少女们在成人礼觐见国王时所带的头纱但要更短，金丝在边缘绣有华丽的花纹，抚摸上去，那奢华的手感让习惯了众多高级织料的女孩也有些哑然。
　　“一条……丝巾？”
　　拿起丝巾，玛格莉塔顺手将下面的白纸翻了过来。
　　作为礼物的话，这是每一位优雅的小姐都难以拒绝的饰品，不过，既然是王后赠予而由莫比乌斯机构的人转交给自己，那么显然不会这样简单。
　　“准确来说，这是一件收容物，Rm-504，通称，阴影的轻纱，危险度评级是安全。只要将一滴鲜血滴到丝巾上，它就能让你隐没在附近的黑暗中。体重越轻，隐蔽效果越好，这在保护重要人物时非常有用，缺点则是一旦所处的地方一点黑暗也没有，就会立刻暴露。”
　　“也就是说……”
　　女孩想了想，身为皇家圣卫的自己，这件收容物会用到的场合……嗯？
　　想象了一下这件收容物适用的场合，玛格莉塔的表情忽然古怪起来了。
　　总感觉很适合用于公主殿下在和什么人秘密约会时自己悄悄地跟着……以后该不会从王后殿下那里接到“调查靠近我女人的害虫”之类的任务吧？
　　因为只有一个女儿，王后对公主的溺爱也是贵族茶会中常见的谈资，感觉真的会发生这种事……
　　“代价呢？”
　　在女孩胡思乱想时，圣银的铳刃询问着另一间重要的事。
　　“每次使用都会加快头发与指甲的生长”
　　“……哈？”
　　一下没忍住，玛格莉塔有些不太优雅地发出了声。
　　这算什么代价？
　　“听起来好像相当无害，但实际上，这个生长速度相当可怕。虽然根据个人不同有所差异，但每使用一个小时，头发的长度大约会增加50厘米，而指甲会增加3~8厘米的样子。”
　　“……”
　　玛格莉塔无言地看了看自己那如果自然散开，就会垂落到脚踝附近的长发。
　　这种速度的话……她就得考虑将头发剪短了。
　　彼得指了指丝巾下的纸张。
　　“收容物文档中记录了更多的消息，仔细研究一下吧，作为莫比乌斯的成员，不轻视任何神秘的力量，这是机构成员必要的心态。接下来，关于玛格莉塔小姐在机构中的职务……”
　　“是，我对此十分期待。”
　　女孩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这才是她最关心的事。
　　如果可以，玛格莉塔最想当的还是遗物收容人员，但她也明白这个职务的危险，以自己的身份，机构可能不会答应。
　　次一点的选择则是执行干员——其实遗物收容人员也是执行干员的一种——这些负责机构大部分行动的人员也很让女孩憧憬。再次一点就是研究人员。
　　而要说最糟糕的，那就是文职人员，既无聊，也很难有机会晋升——无聊是最大的问题。
　　可从自己的身份来看，机构十有八九又偏向让她担任这样的职务……在她正式加入机构时就被这么说过了。
　　就在玛格莉塔琢磨着如果洛克和彼得伯爵真的打算让她去干那些无聊的职务时要怎么说服他们时，留着山羊胡的皇家顾问，米纳斯宫的莫比乌斯最高负责人向她宣布着。
　　“你将被编入机构在罗曼王国最精锐的特遣部队，参与与神秘有关的日常行动。”


　　
　　好，身体没什么事，至少医生是这么说的，算是用挂号费买安心了_(:з)∠)_
　　不过作息确实得改一改了，以后把码字时间挪到早上吧，早睡早起_(:з)∠)_
　　

    





第74节 EP.2 黄金指轮

　　“特遣部队？”
　　玛格莉塔有些惊喜地问着。
　　她知道这个称呼的含义——这是莫比乌斯机构中最精锐的执行部队，他们是衔尾蛇的尖牙，是对抗危险与灾厄的最强之盾，就连玛格莉塔也没有想过居然有机会能加入这样的队伍。
　　“我以为我会成为彼得先生的部下……”
　　女孩迅速的冷静了下来，看着可以说是自己在机构的引路人的中年绅士，有些疑惑的询问。
　　——虽然经过了严格的锻炼，但自己应该还是没有能力加入这样精英的队伍的，为什么做这样的安排？
　　“因为您同时也是公主殿下的皇家圣卫，玛格莉塔小姐。为了保护公主，你所要面对的也包含有神秘力量涉入的危险，为了能够应对这些，学习和锻炼是必不可少的。”
　　洛克推了推眼镜，说到这里，他笑了笑。
　　“学习和锻炼的最好方法是亲自去感受，而特遣部队是机构在罗曼王国最好的执行部队，汇集了最优秀的成员，也就是说，是最好的学习环境。我们认为在这样的环境中对玛格莉塔小姐的成长是有很大帮助的。”
　　……即是说，机构对我有着某种期待吗？
　　从他的话里，玛格莉塔听出了这样的意思。
　　老实说她有些惊讶。
　　她和瑟莱忒揭开历史真相计划的第一阶段就是获得机构足够的重视，原本玛格莉塔想的是要在一些事件中做出亮眼的表现才会被看中，但现在看起来……机构本来就对自己很有期望？
　　嗯……不管了，符合自己希望的发展当然没有理由去反对，既然得到了期望，那么只要用好的表现去回应就好。
　　用淑女的礼节，玛格莉塔向两位先生道谢，然后，有些迫不及待地问着。
　　“这真是非常感谢。那么，我需要在什么时候，去哪里报道呢？”
　　“如果玛格莉塔小姐愿意的话，现在就可以。”
　　洛克也没有废话，指了指向阳台面向的皇宫花园中，将去往机构王国总部据点的方法告诉了女孩。
　　听完之后，玛格莉塔马上表示现在就要去看看。
　　看着她从一米多高的阳台毫无顾虑地跃下，一蹦一跳地走向篱笆迷宫的中央，在只剩下两位先生的房间里，洛克重新叼起了烟斗。
　　“事实上这的确有些不合传统，如果只是为了监管由她携带的「危险」收容物，并不需要将她放到「黄金指轮」里，我的老朋友，一直以来，踏入这个世界的菜鸟，第一个职位都应该在他们的引路者手下。”
　　点燃火柴，洛克说着。
　　“但为什么你不愿意让她去你的支部呢？”
　　“因为她和机构中绝大部分人不同。”
　　重新拿出雪茄的彼得听到老朋友的话，胡须下的嘴角微微勾起。
　　“包含你我在内，我们心灵的深处都有这些诡异的，无法用常理去理解的力量留下的伤痕。”
　　“……所以？”
　　“但对她而言这些神秘才是她的救主，是改变了她悲哀命运的力量。或许就是因为如此，她有一种孩子般的天真与热诚，在我的……在大多数支部，她都太过耀眼，就像明亮的乙太灯，就像火焰。”
　　彼得现在也忘不了乔克宅邸的地下，那双湛蓝眼瞳中闪耀的光芒。
　　“我几乎可以看到那些伤痛、那些冰冷和厌恶会与她产生怎样的反应，无论是她灼伤那些本就受伤的人，还是那些冰冷将她的热诚熄灭，都是我不想看到的。我老了，老朋友，一旦上了年纪，就不想看到火焰熄灭，梦想蒙尘。
　　“我明白了。”
　　听完老友的话语，洛克无言地吸了一口气。
　　在沉默之中，只有烟草阴燃的气息慢慢飘荡在房间中。
　　………………………………………………………………………………………………
　　穿过园丁们精心修剪的篱笆迷宫，玛格莉塔停在了雪白大理石雕刻的人像喷泉前。
　　虽然现今乙太与蒸汽，以及机械教派成为了大陆上最大的宗教，但流传于翡翠海沿岸，古老神话中的神明们依然是艺术雕塑常见的主题。
　　在美神的脚下，女孩摸索着找到了巧妙隐蔽在纹路中的∞花纹。
　　当她将这个符号按下，一扇小门从雕像的底座上打开，露出了齿轮与铰链的运输梯。
　　在古典的雕像脚下，是现代的蒸汽机械，这样强烈的对比仿佛带有某种令人失语的美感。玛格莉塔迫不及待地走了进去，然后拉下了拉杆，在蒸汽和钢铁的背景乐中，向地下前进。
　　莫比乌斯机构在罗曼王国的总部位于米纳斯宫的地下，这是直到刚才女孩才获知的情报。
　　“玛格莉塔小姐，我想，机构将您编入特遣部队的目的并不那么单纯，大概，还是与我有关。”
　　在这仅有彼此的空间中，瑟莱忒的声音混入了电梯的声响中。
　　“大概，是为了监视我。”
　　“嗯，我想也是吧，毕竟信任要破坏很容易，但是要建立起来却很难。但就算这样我也还是要谢谢瑟莱忒小姐哦，要是真的被要求去当公主的神秘学老师……或者顾问……”
　　想到那样的未来，玛格莉塔就觉得令人窒息的无聊扑面而来。
　　“希望特遣部队也不要把我扔在总部当后勤，要是第一天就有外勤任务就好了，不管是关于收容物啊，还是关于巫师都可以，我想，那一定会很有趣。”
　　哐当、哐当——
　　很快，电梯停下了。
　　栅栏门拉开，被乙太灯照亮的通道呈现在女孩的面前。
　　穿过通道，出现在眼前的是有着半球拱顶的大厅，在中间的柜台前，看到女孩走进来，一位男性起身走来。
　　从玛格莉塔口中听到「黄金指轮」，他明显愣了一下，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之后，中年的男人带她走过有黑色墙壁与金色纹饰的通道，穿过一扇扇时而有人出入，在黄铜门牌上刻着「第一研究室」，「财务部」，「III号资料室」等字样的门扉。
　　最后，男人带着玛格莉塔，停在了一扇看起来格外沉重和坚实的金属门扉前。
　　这扇门上，代替门牌用铁链挂着的，是一枚黄金的戒指。
　　男人拉响门铃便告退离开。很快，黄金戒指上的小窗被打开了。
　　令玛格莉塔有些意外的是，隔着门扉打量自己的也是一位女性，
　　她看着女孩的脸，似乎在和什么对照。
　　没一会儿，金属的门扉在齿轮旋转的声音中打开了。
　　又是一条大约十米长，除了墙壁上的乙太灯外什么也没有的金属通道——这么说也不太对，因为站在门后，一位身穿乙太织甲的女性正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
　　“看来，你就是我们可爱的新成员了？”
　　她有着一头缺乏光泽的金色卷发和翡翠色的眼睛，涂抹着鲜艳口红的双唇中说出的话语既不热情，也不冷淡。
　　“很遗憾，那群男人想不到举办一场欢迎会，我暂时也没有时间。所以只能用一句「欢迎」来迎接你了，来吧，我带你去见队长。”
　　说完，她转身走向更深处的门，弹簧靴的金属足底在地板上坚硬地敲响。
　　什么话都还没能说的玛格莉塔连忙跟了上去。在门前，又是门上的小窗先打开，在一个黑发蓝眼的男人看了她们一会儿后，同样厚重的金属门才在机械运作的声音中打开。
　　开完门，那个男人就返回自己的位置上了。女性则把玛格莉塔带到了又一个房间。
　　这次，总算不是厚重坚固的金属门了。
　　她将门推开，把玛格莉塔带进来，向坐在办公桌前的男人用报告性的语气说：“我把新人带来了。”
　　然后她又径直转身离开，在房间门关闭前，玛格莉塔只听到有人似乎叫住了她，然后女性叹了口气，说“这是第七个了……”
　　“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小姐，是吗？”
　　这时，正盯着桌面上地图的男人抬起了眼。
　　从走进办公室，空气中就弥漫着精英的味道，一种强大的压力让玛格莉塔连打量房间里装潢的闲暇都没有。
　　“是、是的。”
　　听到她的回答，男人点了点头，靠在椅背上，用那双棕色的眼睛看着她。
　　“我是「黄金指轮」的队长，威尔士·敏特。罗曼罗兰小姐。今天你是仅仅过来熟悉地方的呢？还是已经准备好作为队伍的一员开始工作了？”
　　“……”
　　小小的脑袋里一团乱麻，圣银的铳刃这时在她的腰间微微振动，这才让玛格莉塔取回了语言的能力。
　　“是、是的，我已经准备好了。”
　　这种情况下不可能说只是来熟悉地方的吧！
　　“昨晚3时左右，收容物Rm-401-68发生收容失效，该个体逃入罗曼城中，收容它需要优秀的运动能力和坚定的意志。我看过你的比赛，认为你能完成这个任务，详细情况请去双塔区分部找麦伦先生，他会提供所需的一切资料。”
　　“是！”
　　是个鬼啦！！
　　大脑与嘴巴已经脱节的女孩强撑着冷静与从容，在威尔士点了点头，重新看向地图后，则身体也脱离了大脑的控制，转身走向门外——
　　“可以让我问一个问题吗？”
　　但最后，圣银冰凉的触感还是让玛格莉塔找回了一点自己的步调。
　　站在门前，她头也不回地问着。
　　“可以。”
　　“Rm-401-68究竟是什么？我是说，大体上，它是什么？从这里到双塔区有一段距离，我不希望浪费制定对策的时间。”
　　“……它是……”
　　因为没有回头，玛格莉塔看不到男人的表情。
　　但这一次，这位冷峻的精英的声音却有些微妙的变调。
　　“它是……一只猫。”
　　“……”
　　乙太历360年，新年的第二日。
　　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加入机构在罗曼王国最精锐的特遣部队的第一个任务，紧急的任务。
　　是找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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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节 EP.3 猫咪与春天

　　任何伟大的冒险都是从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开始的。
　　玛格莉塔以前看过的英雄史诗中有这样的一句话，那是关于一位有着不凡出身却流落偏僻岛屿的佣兵在帮朋友对付讨债的恶棍后机缘巧合得到了一艘船，展开囊括香料群岛的旅途，粉碎邪恶教团的阴谋，找回家人的宏大史诗。
　　但如果那位佣兵冒险的最开始不是去对付一帮恶棍而是去找一只猫，这个冒险会怎么发展呢？
　　现在，玛格莉塔的脑海里正回荡着这样的问题。
　　上午10时，罗曼城双塔区标志性的双塔之一，阿多尼斯塔下。
　　玛格莉塔正在一张长椅上翻看着资料。
　　特遣部队的队长又是“紧急”，又是“优秀的运动能力和坚定的意志”的，搞得玛格莉塔以为自己上班第一天就遇到什么大事件。结果得到所有资料后，女孩完全泄气了。
　　“找猫啊……”
　　「Rm-401-68」，准确来说，其实是收容物「Rm-401」的一只，通称，「带来春天的猫」。跑出来的这只，是这群猫中编号68的个体。
　　作为拥有某些无法用魔物学解释的奇特能力的魔物，在莫比乌斯机构的分类中同样率属于需要管理的收容物。
　　危险度评级是「安全」，拥有奇特的外形、远超一般猫咪的行动能力以及优秀的智力，简而言之——
　　就是一只猫。
　　“真正意义上活着的收容物，这也是第一次见吧。”
　　“但是魔物有着神秘的力量，就感觉不是很神秘……嗯，举例来说，火龙会喷火，在小的时候看这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但学过魔物学后就会知道那其实是某种极度易燃的液体，通过火龙体内名为「龙炎袋」的器官代谢产生，喷出来后迅速燃烧变成火焰。”
　　坐在街边的长凳上，玛格莉塔自言自语地说着。
　　“「龙炎袋」，吗……”
　　“依兰翠纪元时的火龙不是这样吗？”
　　“大概，我们说的火龙并不是一种。但是，神秘和非神秘在机构的定义中，仅仅是用能否以现有知识进行解析吗？”
　　玛格莉塔想了想，摇了摇头。
　　在这段时间的培训在，「神秘」是出现频率极高的词，但似乎机构也没有给这个词以确切的定义。
　　暂且将这个也列入需要寻找答案的问题列表，休息过后，玛格莉塔重新站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都是第一次任务……要留下一个好的印象才行，好。”
　　按照收容物文档，「带来春天的猫」会以其个体为中心，大约一百米范围内带来春天，在秋冬季效果明显。
　　此外时间越长，效果越明显——这个描述让女孩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就在不久前，机构的人员还在双塔区沿河公园中目击到它的行踪，只要注意在这冬末春初时不合时宜的春日现象，就能一路追踪它的痕迹。
　　说到不合时宜的春日现象……
　　“阳光紧紧拥抱大地，月光在亲吻波浪；但若你不肯亲吻我的双唇，这些深吻又有何益？”（注1）
　　“啊，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注2）
　　“娇小的金发姑娘哟，我的爱情是那样大，这伟大的爱的对象，金发姑娘，就是你”（注3）
　　阿多尼斯塔下的广场，虽然冬日的寒冷还没消去，但已经有喝醉或没喝醉的人们聚集在这里，用热烈的爱情诗向貌美的少女们倾诉情愫。
　　“这些算是吗？”
　　“春天在神秘学中有着复苏、重生、繁衍的含义，而大部分求爱就是繁衍的前置行为。”
　　圣银的铳刃，想了想，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如果这是在保守的森海或者圣铎拉贡帝国，倒是可以把这当作异常现象，但这里是翡翠海的沿岸，热情之地，风流之地，我实在很难分辨他们到底是受了收容物影响还是节日的影响。”
　　玛格莉塔扶额，瑟莱忒也沉默了。
　　“总而言之，先去沿河公园吧……”
　　“嗯。”
　　从塔下的长椅站起，玛格莉塔走进了就在塔边的公园。
　　这里也随处可见结伴而行的情侣，昨夜狂欢的气氛在这里似乎依然留存，这更加让玛格莉塔不知道应该要怎样去搜索那只猫了。
　　像没头苍蝇一样转悠了好一段时间后，在公园的草地上，玛格莉塔才终于找到了比这些难以靠近去搭话的甜蜜情侣们更切实的线索。
　　大片还未从冬日的萧瑟中恢复生机的草地沿着白木河岸蔓延，一眼望去的荒芜土地中，从某一段开始，从泥土中钻出了幼绿的新芽。
　　这些细软的草叶星星点点地分布着，虽然并不多，但比起那些还光秃秃的地面，它们已经足够显眼，但这还是新年的第二天，春寒还未散去，雄鹰的星座刚刚升上天空，这些新芽还不应该冒出土地。
　　显然这不是自然现象。
　　作为佐证的则是，这些绿意附近的情侣们比起街道上的同类们更加激情，在不知何处来的花香中，她们毫不在意行人目光的拥吻，用诗歌与歌喉赞美春光与爱情。
　　至于动物们就没有道德的束缚，汪汪汪、喵喵喵，就算引起了行人的驻足，让害羞的女士羞红了脸颊，它们依然享受着爱情的美好。
　　“春天到了啊……嗯？”
　　这真是会让人这样感慨的场面。
　　玛格莉塔忽然停住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湛蓝的眼睛突然一亮。
　　这不知道是什么花儿的芬芳，在之前是没有闻到的。
　　现在是连花期最早的花儿都在冬季残余的寒冷中蛰伏的时节，哪里会有这样甜美的花香的呢？
　　而且开花不像草叶从泥土里钻出来那样简单，冬天刚刚过去的城市，无论怎样的花卉都不会有待放的花蕾。
　　也就是说，在这花香的源头，那只猫还在那里——即使不在，它也应该停留过很长时间，否则无法让历经寒风的花儿结出花蕾又开花。这也符合文档上时间越长效果越明显的描述。
　　“合理的推断，玛格莉塔小姐。”
　　“对吧，这样的话，沿着花香去寻找……”
　　追逐着花香，以泥土中的草叶作为道标，女孩沿着河岸前进，大约走了两百米后，花香变得浓郁了起来，这时就不用靠嗅觉来追踪了，玛格莉塔抬起头，看到不远处草坡的上方，已经聚集起了一些人。
　　被他们围观着的花圃中，洁白的花儿，正在初春的日光下随风摇摆。
　　“有了！”
　　就在玛格莉塔来到花圃外，从这些洁白的花朵中，一只有着雪白毛皮与翠绿色眼睛的猫咪蹭地从花叶中冒出了头，用那双仿佛蕴含着温柔光芒的猫眼看着身穿淡蓝色洋服的女孩。
　　尾巴和耳朵很长，眼睛是翠绿色，毛皮雪白，最重要的是项圈上有着68这个数字的黄铜名牌。
　　“找到你了。”
　　确认了逃逸的猫咪，玛格莉塔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她靠近了花圃，收拢长裙，弯下腰，将手伸向这看起来漂亮极了的猫咪。
　　“喵？”
　　雪白的猫猫歪了歪脑袋，看着女孩伸到它面前的，被天鹅绒手套包裹着的双手。它好奇地嗅了嗅女孩的指尖，又舔了舔。
　　这样子真是可爱极了，女孩的声音也不由得变得更加柔和。
　　“来吧，让我带你回去。”
　　“喵呜……？”
　　看着靠近自己的女孩，花丛中的猫咪摇了摇尾巴，然后。在玛格莉塔的双手就差一点便可以抱住它的时候，雪白的猫咪忽然一个转身，将毛茸茸的尾巴拍在了她的双手上。
　　紧接着，它变成了一道雪白的残影，跑了。
　　跑了。
　　玛格莉塔的微笑，在这一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注1：雪莱《爱的哲学》
　　注2：《洛丽塔》
　　注3：裴多菲《给茹日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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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节 EP.4 春天不在的河岸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了笑声，玛格莉塔发丝中露出来的尖尖耳朵飞快地变得通红。
　　虽然知道这些声音没有恶意，但巨大的羞耻感还是突然让女孩的心脏剧烈地跳动，并最终与尴尬混合，化作驱动女孩的双腿，追逐那迅速远去的雪白毛团的力量。
　　“给我——站住！！”
　　可白猫的速度格外的快。
　　就在女孩站起来开始追逐时，它已经跑出去几乎一百米，沿着河岸公园倾斜的堤坝向上，穿过散步道旁商贩的顶棚，让孩子们发出惊呼。
　　“猫咪，白色的猫咪！”
　　真的很快。
　　玛格莉塔这时明白威尔士说需要优秀的运动能力是指什么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原地起跳，起身前就已经打开的弹簧靴获得了最初的力量，并将这力量反馈在之后的踏步中。
　　追逐着视野里那显眼过头的雪白毛团，将“小小姐，加油啊。”之类路人的调侃扔到身后，玛格莉塔开始加速。
　　本来已经跑出一段距离的白猫几步窜到了路边的乙太灯杆上，看到玛格莉塔的身影渐渐靠近，它摇了摇尾巴，转身跳到最近的一间小摊位的顶端，然后继续朝着公园外逃窜。
　　靠近公园边缘时，玛格莉塔看到一些穿着黑色西装的人也注意到了这移动速度过快的毛团并聚集了起来，其中几个人的手中还拿着长秆的捕网。就在玛格莉塔觉得这可以进行包夹而加快了速度时，白猫已经抛到了他们的面前。
　　一个人挥下了手中的捕网，但就在那网子将要把白猫网住时，它忽然一个急停，让捕网落在了正冒出草叶的土地上。
　　紧接着，沿着捕网的长杆，白猫跳到了男人的头顶，接着起跳，踩在其他人的头顶，在他们的惊呼中，毫无迟滞地穿过了机构在公园的封锁线——如果那真的能称为封锁线的话。
　　……好逊啊。
　　看到这一幕的玛格莉塔差点一个踉跄，在高速奔跑中摔倒。
　　“没事吧？”
　　来到那些男人的身边，玛格莉塔拿出衔尾蛇的徽章。
　　“没、没事……”
　　看到徽章，男人们先是一愣，然后又看到女孩脸上微妙的神情，因为那毫不掩饰的疑惑，他们有些尴尬。
　　一个男人满脸郁闷地向玛格莉塔说着：
　　“因为这是白天，又是行人密集的街区，我们不能进行太严密的封锁，也不能动用收容物，而且去年也是这只猫逃了出来，对于我们的行动，它很有经验，我们又不能动用会伤害到它的装备——这群猫可是我们的摇钱树！”
　　“……”
　　玛格莉塔姑且接受了这个说法，毕竟白猫的敏捷的确是相当异常。她看向公园外的街道，白猫穿过公园后，似乎正直接朝着横跨在白木河上的提提尼大桥跑去。
　　这是白木河上三座桥梁之一，对岸就是集中分布罗曼城工厂的河岸区，看到这里，男人的表情变得紧张了起来。
　　“请快去追那只猫！到了河岸区想要在街巷和房屋中找到它就难了！”
　　“我知道了。”
　　………………………………………………………………………………………………
　　这一天，罗曼城鲜鱼加工厂的厂长，莫斯提斯先生正驾驶着他昨天才到手的「天马」牌蒸汽机车，载着一位对蒸汽机车颇有研究的新客户向工厂开去。
　　他们从汽笛聊到车灯，从车身的材质聊到发动机，在开上提提尼大桥时，正在兴头上的莫斯提斯先生把一只手从方向盘上拿开，兴奋地说着：
　　“曾经我开着2500镑的「闪电」去上班要花二十分钟，而这辆4000镑的新式机车比那快了一倍！我敢说，它比这座桥上的任何东西都要更快！”
　　“嗒。”
　　话音刚落，在他驾驶的机车的前盖上，一团雪白的毛球从一旁直接跳了上来。
　　端坐在美丽的玫瑰色油漆涂成的前盖上，看着张大的嘴还没有合拢的男人，白猫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看着机车的后方，过了一会儿，它朝着机车的前方猛地一跃，落回到了马路上。
　　在“刹车”这个想法从莫斯提斯的脑海里闪过并踩下刹车之前，这只雪白的猫咪已经飞快地超过了前面的几辆马车，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那是某种魔物吗？”
　　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男人记得自己今早起床后没有喝酒，不知为何，他突然有点想念许久未见的妻子。
　　“嗯，看起来是一只猫，这些魔物，天生就拥有我们人类怎么羡慕都没办法的能力啊。”
　　坐在副座的客户也感慨着。
　　这个时候。
　　“给我站住——！！！”
　　因为身后的叫喊，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后视镜。
　　「天马」后方，一个奔跑着的身影迅速靠近，金色的长发在风中飞扬，飞舞的裙摆就像此春的第一只蝴蝶，但她奔跑的动静可绝对与淑女或者蝴蝶不符，金属靴底与路面的碰撞声让她就像一团移动的风暴，从后方飞快的靠近、靠近、然后——
　　冲过机车的前方。
　　“……”
　　“……”
　　“……不管怎么说，这玫瑰色的车漆还是很漂亮的吧。”
　　“是啊，看，这饱满而不庸俗的色彩……”
　　并不知道自己让两位绅士产生了某种心理阴影，玛格莉塔盯着那始终在视线之内又始终无法触及的毛团，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她已经不去考虑这样显眼的事会不会给机构的舆论工作带来麻烦了。在这六百多米的河面上方，这只雪白的猫咪就像一道白色的流光穿行在行人的身旁，大桥的钢铁护栏与车辆的顶端——它的优势是显而易见的。
　　相比之下，让一位位马车车夫与驾驶蒸汽机车的驾驶员目瞪口呆的玛格莉塔虽然在绝对速度上能够更快，但却要顾虑高速移动中碰撞可能造成的惨剧而无法全速奔跑。
　　就好像知道这一点似的，那团雪白的毛球甚至会在领先相当的距离后停下来，蹲坐在某辆马车或机车的上面等她，当女孩靠近后再转身狂奔，反复几次后，玛格莉塔感觉那毛茸茸的雪白都是在嘲讽自己。
　　“事实上，玛格莉塔小姐，我认为这只猫并不是为了嘲讽……对它来说这或许就是一种游戏。”
　　圣银从腰间的铳刃贴着肌肤流到女孩的耳边，这样说着。
　　“这就叫嘲讽！”
　　不管是游戏还是嘲讽，最后，玛格莉塔还是没能在桥上捉住这只快得不像话的猫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进入屋舍密集，巷道交错的河岸区。
　　地形错综复杂的河岸区简直就是流浪动物的天堂，在这里，只要愿意，任何一只猫都能轻而易举地完成大变活猫的魔术。
　　但马上，玛格莉塔也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这只白猫却始终都在玛格莉塔的视野之中，甚至当女孩在陌生的街巷中迷路，丢失了它的踪迹时，那雪白的毛茸茸背影总会突然倒映在圣银的铳刃上。
　　它在等待着玛格莉塔，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它到底想做什么啊。”
　　玛格莉塔满脸疑惑地看着那只猫在前方的路口一转，钻进了一侧拥挤的联排住宅之间。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魔物类型的收容物，而且还是本来就以难以捉摸著称的猫。
　　几分钟前在没有其他人的时候，玛格莉塔还尝试让瑟莱忒变成一张大网捉住它，但在瑟莱忒开始变形的时候那只猫就消失无踪了。
　　用「阴影的轻纱」也是，将血液滴在暂时被当围巾的黑色轻纱上，感觉自己与光下的阴影融为一体时，白猫也马上消失了。
　　到底还是魔物，对危险的直觉不是开玩笑的。
　　“说不定它打算告诉我们一些什么。”
　　“如果告诉完后愿意乖乖和我回去就好了。”
　　玛格莉塔小声地抱怨着，走进了猫咪钻进去的狭小巷道。
　　“……嗯？”
　　这里是两栋房屋围成的一个狭小中庭，居住在这类房屋中的通常是工人和负担不起更贵房租的人们在河岸区和码头区，这样紧凑的布局是很常见的。
　　不太常见的是，在这缺乏阳光的阴冷中庭中，有一棵树。
　　一棵枯树——这么说也不对，因为雪白的猫咪正在树下挥动着它的小爪子，一片片鲜绿的嫩芽正从光秃秃的树枝上长出，迅速地伸展。
　　然后是花苞——拇指大的紫红花蕾在绿叶的簇拥间探出。
　　到这个时候，白猫放下了它的小爪子，似乎很疲惫地趴了下去。
　　玛格莉塔连忙跑到白猫的身边，将这软绵绵的毛球抱了起来。
　　“喵……”
　　不过，虽然看起来虚弱了一点，但猫咪本身并没有受到伤害的样子。
　　玛格莉塔忍不住松了口气，伸手戳着它粉红的小鼻子。
　　“喵……”
　　白猫只是懒洋洋地躺在女孩的怀里，似乎已经没有逃跑的想法了。
　　“你是想让这棵树开花吗，真是的，到底是在想什么呢？”
　　站起身来，玛格莉塔看着这冒出细小花蕾的树木，有些疑惑地歪着头。
　　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某扇窗户后面传了出来。
　　“不要说傻话！春天已经来了，你都熬过了那个漫长的冬天，难道要在这个时候放弃吗？！”
　　那是一个女性的声音。
　　“是啊……春天来了，但不是所有的树木，都能在春天重新开花，就像我一样……”
　　另一个声音，则显得那样的虚弱。
　　“对不起，我剩下的画，你全部拿去吧，一直以来……谢谢你。”
　　“不要开玩笑了！”
　　最先说话的女性，因为愤怒提高了音量，可她的嗓音中，又有着几乎要哭泣的悲伤。
　　“树木肯定会开花，你也肯定会好起来的，求求你，不要在这种时候——”
　　就在这个时候。
　　女孩的怀中，雪白的猫咪忽然站了起来。
　　“喵————————！！！！！！！！！！”
　　它竖起了尾巴，将双爪用力地举起，它的声音甚至压过了屋中的女声，某种温暖的，比不够温暖的阳光更加明媚的灵性帷幕骤然舒展。
　　在这阴暗、潮湿、在这看不到春天的狭窄庭院中，似乎吹起了温暖的风，泥土中探出了一片片柔绿的草叶，甚至连枯黄的花朵的茎叶都泛起了生命的青绿。
　　“诶？诶？”
　　然后是树。
　　那些紫色的花蕾迅速地涨大，悄无声息地盛放，一种甜美的花香逐渐弥漫开来，将那湿冷，阴暗的气氛都驱逐。
　　等到这时，白猫才重新软绵绵地倒在玛格莉塔的怀里，虚弱地喵喵叫着。
　　“哇、哇哇！”
　　“不用担心，玛格莉塔小姐，看起来只是魔力消耗过大。”
　　玛格莉塔手足无措地抱住白猫看着这颗不高的小树从干枯变成一簇繁花的火炬，就在这个时候，
　　“……怎么会……啊……啊啊……”
　　从她的头上，或许是被白猫的那声叫唤所吸引，那个声音、那个女性，发出了仿佛感觉到难以置信，却感动得几乎要落泪的呼喊。
　　“看啊！花开了！那颗树长出了新的叶子！它开花了！看啊！快看啊！春天，春天来了！”
　　“你不是好好的活过来了吗？你说你的生命会在冬天结束时彻底枯萎，就像你种的树一样，可冬天结束之后是春天！万物复苏的春天！春天真的来了！你栽下的冬青树开花了！”
　　“怎么会……冬青树的花期要到春后月，我知道你一直想鼓励我，但这里是春天也不会来临的河岸，一直以来照顾我，辛苦你了……”
　　一阵剧烈的咳嗽。
　　“我没有开玩笑！”
　　砰！
　　几乎要将玻璃震碎的气势，窗户被掀开了，从那之中散发出沉郁混合着些许药渣的气味，但那些气味转瞬间就被花香淹没了。那淡淡的，冬青树淡淡的花香从窗户涌了进去，带着一些天空吝啬地洒下的春日阳光。
　　“……真的……开了……”
　　那个沙哑的嗓音难以置信地响起。
　　“我已经找好了双塔区的房子，一周的房租只需要两先令七便士。”
　　“这，太贵了……”
　　“没关系！我们明天就搬过去吧！那里比河岸区对你的身体会更好，在阿多尼斯塔的广场上的话，你的画也会被更多有眼光的人看到，所以不要绝望，好吗？不要放弃！你已经挣扎了这么长的时间，不要在这样的时候放弃啊！”
　　在那之后，在那房间里的两位女性的对话，因为不断响起的啜泣，玛格莉塔没有听清。
　　但女孩好像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女孩低下头，抚摸着白猫的小脑袋，柔声地问着。
　　“你是为了将春天带给她们才跑出来的吗？然后，因为知道自己会没有力气回去，所以才让我追上来？”
　　“喵……”
　　白猫看着那扇打开的窗户，轻轻地摇了摇尾巴。
　　“乖孩子，我们回去吧。”
　　这乖巧的样子让玛格莉塔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抱着白猫走出了中庭。看着外面狭窄错杂的街巷，女孩最后看了一眼那盛放的冬青树。
　　“「希望」。”
　　忽然，圣银的铳刃轻声地说出了一个词。
　　“诶？”
　　“那是，冬青树的花语。”
　　“希望……春天不会来临的河岸吗……”
　　“春天来了呢，玛格莉塔小姐。”
　　“嗯，春天来了。”
　　玛格莉塔微笑着，转身离开。
　　在女孩的身后，这狭小、阴暗，拥挤的空间之中，在这阳光也吝于撒下的中庭，冬青树静静地盛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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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该很容易看出来这章致敬的某部有名文学作品吧0w0
　　

    





第77节 EP.5 初次任务的报告

　　将「Rm-401-68」送回双塔区支部，进过一些简短的手续后，玛格莉塔在午饭前的时间回到了米纳斯宫的地下。
　　在穿过两扇厚重的金属门，又通过比起之前多了几个人的两排长桌后，女孩重新站在了队长办公室门前。
　　在背后，她未来的同事们似乎对她这么快回来感到惊讶，这些来自还不知道名字的人们的目光让玛格莉塔本来很好的心情又变得沉重了。
　　她挺直了背脊，敲了敲门。
　　“……”
　　没有反应。
　　当她打算再敲门时，早上将她带进这个办公室的女性忽然开口了：
　　“直接进去就是了，队长一旦开始思考就会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你敲再多次也没用。”
　　“谢、谢谢。”
　　玛格莉塔绷着优雅的笑容回以感谢，然后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当她站到办公桌前面时，没有再看地图而是对着一堆照片沉思着的威尔士抬起了目光，看到女孩，他有一瞬间愣了一下，然后，朝玛格莉塔点了点头。
　　“双塔区支部已经汇报了「Rm-401-68」重新得到收容。”
　　“嗯、嗯……”
　　“写一份报告给我，这是所有任务不可或缺的环节，外面有打字机，如果不知道格式，去问多莉。”
　　说完，威尔士重新低下了头。
　　于是半分钟后，玛格莉塔又站在了办公室的门前。
　　现在她终于有余力环顾这间占地面积不小的办公室了，但环顾一周后，她又发现这和市政厅的办公室或者曾经见过的警察局的办公室没有太大的区别——T型过道较短的两侧分别是厚重的金属门扉与现在女孩所处的办公室，较长的一端则通向其他还不知道用处的房间。
　　在办公室中央排列着两张长桌，摆放着文件夹和资料袋，以及一些个人物品，靠墙的一侧是有隔断的数个小房间，从一扇没有合拢的门中，玛格莉塔看到了打字机。
　　墙的另一侧则是向下的楼梯，本来就已经在地下了，还要向下是通往哪里呢？还有那较长过道通向的又是哪里……这些问题被玛格莉塔暂时放到一旁。
　　既然队长没有把她当新人看，那么她也要有所表现才行。
　　毕竟，融入一个团体最简单却重要的一步就是去做相同的事。
　　女孩走向有着金色卷发的女性身边。
　　“那个……”
　　当那双翡翠色的眼睛看过来，玛格莉塔礼貌地说着。
　　“多莉女士，威尔士队长让我写一份任务的报告，但是我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格式……”
　　“哦，任务报告啊。那只猫的抓捕任务？”
　　正在翻看一叠资料的女性看了一眼玛格莉塔，顺手从自己桌子上的文件夹里抽出了一份文件递给玛格莉塔。
　　报道的封面有莫比乌斯的符号，标注着报告名称，涉及的任务和收容物，以及保密权限等级——II级，所有收容物失效的情报都是II级往上，玛格莉塔现在是B级人员，II级正好也是她的保密权限等级。
　　“去年也是编号68的这只猫在冬末春初因为带来春天的本能跑了出去，这次它是在哪里被抓到的。”
　　“河岸区的一栋住宅附近。”
　　“……连被抓到的地方也是一样啊。去年那只猫也是在河岸区被抓到的，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那么吸引它。”
　　“诶？那是……”
　　想到那只可爱的猫咪，玛格莉塔的表情有些放松了下来，她刚想说那只唤来春天的猫咪帮助了一位深陷绝望的人，但多莉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
　　“啊，不用对我说。在报告里写出来就是了。”
　　“好的，如果有空的话，在我写好报告后，可以帮我看一下吗？”
　　“如果你写好后我还没有出任务的话。”
　　多莉挑了挑眉毛，没有拒绝——当然，她说话的语气，玛格莉塔也没法判断是不是接受。
　　作为新人，这个职场可真是不怎么友好。
　　说了声谢谢，玛格莉塔拿着那份报告走进了有打字机的隔间。
　　当她坐在打字机前，开始阅读那份报告后才发现，多莉给她的就是去年「Rm-401-68」收容失效逃离，然后又被成功收容的报告。
　　去年的春前月，因为「Rm-401」在冬末春初时会表现出强烈地将「春」带来的野性本能，在那个的驱使下「Rm-401-68」从机构的饲育园中逃离，经过一天一夜的搜捕后，在河岸区被重新收容。
　　具体的收容地点，玛格莉塔回忆了一下那栋房屋的地址，顺手从打字机旁的资料里抽出一张市区地图，然后发现，两者相隔不远。
　　那次事件带来的后果是河岸区当年的出生率有一个较大幅度的上涨，除此之外并未造成什么灾难性的后果。
　　“是在上一次逃离时得到过那位患病女士的帮助吗？还是说，仅仅听到了她受疾病折磨的哀叹呢？它应该很聪明的样子，说不定真的能听懂人的话……”
　　“这些也无从确认呢，玛格莉塔小姐，不过，现在我比较好奇的是，威尔士先生着重提到的需要坚定的意志是什么意思。”
　　“嗯？难道不是因为被猫嘲讽后可能会气急败坏做出一些引发问题的事吗？说真的，在桥上的时候，我都差点想掏枪了……”
　　“我想自制力和意志还是有所不同的。”
　　“嗯，是这样吗……”
　　压低声音与圣银的铳刃聊着天，玛格莉塔嗒嗒嗒嗒地敲着码字机的键盘。因为有格式参考，玛格莉塔很快就完成了。
　　看着这份报告，玛格莉塔感慨过去锻炼出来的打字速度，现在居然还没有生疏。
　　当女孩拿着还带有温度的打印纸从隔间走出来时，与正为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回来的多莉对上了视线。
　　大概是没想到玛格莉塔这么快就完成了，女性还愣了一下，然后才伸出手。
　　“给我看看吧。”
　　“好的。”
　　很快，从女孩手中拿过报告的女性就将这大约两张印刷纸的报告看完了。
　　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多莉微微地挑起了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玛格莉塔。
　　“推测是「Rm-401-68」在上一次逃离收容时得到了附近一位患病女性的帮助，这一次逃离是为了让她种下的冬青树复苏，来拯救因疾病而绝望的女性？”
　　“嗯，至少从我看到的场景来看，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报告中，玛格莉塔将今天遇到的事原原本本地记录了下来，当然，也加上了自己的猜想。
　　一说完，玛格莉塔就注意到另外一张长桌上，有几位先生的视线看了过来。
　　“嘛，我想你也不会大胆到第一次写报告就在里面捏造事实，而且还写这种机构很轻易就能验证的事，猫的报恩或者猫的帮助吗，虽然无论哪边都十分令人感动，但某些人可能不爱听——”
　　多莉的嘴角勾起一个有些恶劣的微笑。
　　“遗物就是遗物，这些莫名奇妙的力量对整个社会和人类都是威胁，会主动去帮助人类这样的事，开玩笑也要有个度。”
　　回应着她的话，黑发褐眼的男性哼了一声。
　　“「Rm-401」是会依从自己本能随意改变自然节律的自私魔物，它们会在春天还没到来时将植物过早唤醒，然后在春寒中使它们凋零，一旦让它们进入已经播种的麦田，甚至会造成大面积的饥荒，这样的魔物去帮助人类什么的……只是你误会了吧。”
　　另一位金发的男性也摇了摇头。
　　“不仅如此，「Rm-401-68」还有促使生育能力和繁衍欲望上升的能力。上一次它的逃离导致河岸区出生率大幅增长，这看起来或许没什么，但新出生的孩子加大了贫穷家庭的抚养负担，也诞生了许多私生子，去年，河岸区光是被遗弃的女婴就接近一百人，被发现的溺婴也有二十人以上。”
　　黑发的男性用漠然的目光看着站在多莉身边的玛格莉塔，但是金发的女士似乎已经没有在听了。
　　“如果换做他们来写这份报告，报告中肯定会有‘阻止了街区出生率不正常的上升，避免更多弃婴及溺婴案件的发生’，嗯，不过不用在意。”
　　把报告递回给玛格莉塔，多莉意味深长地笑了。
　　“机构里人员大致可以分三类，受到收容物伤害的，受到收容物帮助的，家族与机构有关系的。很遗憾，第二类压倒性的少，所以大多数人对于收容物是有敌意的，这样的报告我想上面的人也不爱看，不过嘛……把报告交给队长吧，不用改。”
　　“诶？嗯、嗯。”
　　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拿回了自己的报告。
　　“不用改吗？”
　　然后她才反应过来。
　　“不用改。”
　　多莉的表情，依旧意味深长。
　　几分钟后。
　　“……那位患病女性的具体地址就是报道上这个吗？”
　　队长办公室中，威尔士放下了报告。
　　“是，是的，不过，照顾她的女士说，她们这两天要搬到双塔区去……”
　　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问，玛格莉塔反射性地回答。
　　“那么，最好今天就处理好……我会写一个条子，请罗曼罗兰小姐交给多莉，让她带给执行部的盖乌斯先生。他和我是老朋友了，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怎么做，是指……”
　　“机构的职责是保护社会和人类，并且控制神秘造成的影响，具体而言，消弭坏的，扩大好的，当然，以保守秘密的方式。”
　　威尔士刷刷地写着，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
　　“简单来说，机构能提供一点小小的帮助。”
　　女孩忽然明白了多莉那意味深长的微笑。
　　这时，威尔士一边写着纸条，一边又向她递出了几份文件。
　　“第一次任务完成的很不错，接下来，还有一些不那么紧急的任务需要借助你的的力量。”
　　“……”
　　从心中刚刚升起感动的女孩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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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节 EP.6 一个严肃的问题

　　离开队长办公室时，玛格莉塔手中拿着比进去前更多的文件。站在门前，她感觉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想了想，女孩重新走到了多莉的身边，并在她看过来时，将威尔士写的纸条递给了她。
　　金发的女士一副早预料到的表情接过来，顺便看了看女孩抱在手里的另外几份文件。
　　“打算回家？还是立刻去下一个任务？不管怎么说，我也要去跑腿，路上说？”
　　“好、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从自己写完报告交给威尔士队长后，玛格莉塔感觉这个办公室里的压迫感好像小多了。
　　接下来的几个任务用威尔士的话来说“都不紧急，并且需要一定时间的投入”，所以玛格莉塔决定今天就先回家了。
　　但这错综复杂的地下建筑让玛格莉塔怀疑自己能不能顺利离开。
　　虽然不知道多莉女士是不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但这样的好意坦然接受才是礼貌。
　　离开挂着金色指轮的大门，多莉在确定门切实合拢后才走向安静的走廊。很快，玛格莉塔就被她带着回到了入口的大厅。
　　“大概在明天、或者后天，你作为「黄金指轮」一员的证明会送到你的手上。那代表着你将正式成为我们之中的一员……但是不要期待欢迎会这样的活动比较好，毕竟在小队里，受到收容物伤害而进入神秘侧的人比较多。”
　　穿过前台时，多莉停下了脚步。
　　“至于我……难得有女性的同伴，就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
　　这是玛格莉塔今天从将在未来一起共事的同事口中得到的第一个欢迎的表示，如果不是手上正抱着文件，女孩几乎都想热泪盈眶地握住她的手了。
　　被分到比期望中更好的部门当然值得高兴，但要是没法和同事们好好相处……玛格莉塔过去有丰富的自闭经验，但这不意味着她喜欢自闭。
　　“这也是我希望的——这么说起来，多莉小姐也是被收容物拯救的这边吗？”
　　“嗯？”
　　多莉先是一愣，然后有些夸张地勾起了嘴角。
　　“虽然向你表示欢迎，但我们的关系还没有亲密到可以告诉你这种事的程度吧？”
　　“……啊。”
　　刚刚放松下来的玛格莉塔的表情，再一次的绷紧了。
　　“不过我也有个问题很好奇呢。”
　　但是多莉脸上的笑意并没有消失，她饶有兴致地看着玛格莉塔，似乎也没有在意她的失言。
　　“如果是我能回答的……？”
　　“事实上应该也只有你才能回答。”
　　撑着脸颊，多莉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女孩。
　　“上次「Rm-401-68」逃跑时，追逐、捕捉他的执行干员们换了五轮。只要待在它一百米之内超过二十分钟，有爱人的人都会脱离行动去找自己的爱人，没有爱人的则要不转向红玫瑰街，要不在街道上看到符合择偶标准的就冲上去告白，只有意志力极端强大的人才能战胜这种生物的本能。但是……”
　　多莉露出一个“你懂的”的表情。
　　“你的追逐行动绝对超过了二十分钟，但你并没有表现出那种忍得很难受的样子，不如说，你似乎完全没受影响？”
　　“……”
　　玛格莉塔沉默了。
　　这确实是只有她才能回答的问题……可是她也不知道答案。
　　不如说，直到多莉提起来之前，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好像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抱歉，我不知道。”
　　她只能这么回答，然后看到多莉遗憾地摊了摊手。
　　…………………………………………………………………………………………………
　　“不过啊，到底是为什么呢？”
　　等回到家，结束了沐浴后，玛格莉塔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疑惑地向瑟莱忒问着。
　　“那只猫有带来春天的力量是毫无疑问的，可我追了它那么久，基本上没有脱离它能力的影响范围，但是，好像什么事都没有？”
　　带回家的文件中也有那份报告，再次翻看了一遍后，玛格莉塔确认了上面有提到抓捕人员因为被能力影响，而换了好几批的。
　　那个能力作用到人体身上后就是生育的能力和欲望的提升，但玛格莉塔完全没有这样的感觉。
　　“因为您是埃兰迪尔人，玛格莉塔小姐，而这一人种的血脉溯源，最终会回到名为「精灵」的种族上。”
　　“就是开发了「至美之舞」剑术的那个……”
　　玛格莉塔摸了摸自己尖尖的耳朵，圣银的铳刃嗡嗡地振动着，给出肯定地答复。
　　“「精灵」的生育非常特殊，在平常的时候，他们的生育机能是沉睡的，只有受到特定的刺激才会苏醒过来。这种特性造就了她们独特的文化，既冷感禁欲，又热情纵欲。埃兰迪尔人中偶尔会有出现这一特性的个体。”
　　“所以我才没有受影响？”
　　玛格莉塔忽然想起了以前的事。
　　当同龄人都开始在爱河中溺水时，曾经的她却对这些事毫无兴趣，在二十年的人生中，别说感情史，就连暧昧史都是0，外公将他带到那位风情万种的交际花房间时，他也是窘迫的落荒而逃……
　　以前一直觉得是压力太大的缘故，难道说……
　　“答案是肯定的，在受到特定刺激之前，玛格莉塔小姐您与生育有关的机能都是沉睡的，当然也不会产生相应的冲动。”
　　“这样啊……”
　　知道了一件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事，裹着浴袍的玛格莉塔好奇心也完全被勾起来了。
　　“那我的这些机能需要受到什么样的刺激才会苏醒呢？”
　　“很遗憾，这是因人而已的。就我所知，从丰满的胸部到小麦色的肌肤到骏马到亲姐妹再到白色的头发红色的眼睛，可以说是多不胜数。但总体而言基本符合个体的性癖。因此精灵们的风俗产业相当发达，因为她们需要找到属于自己的特定刺激才能繁衍后裔。”
　　“哦、哦哦……”
　　完全没注意到话题正从神秘学转变为少女们的私密悄悄话——玛格丽特想了想，忽然开口说着：
　　“就是说，现在我不用担心女性的那个问题？”
　　“答案是肯定的，对玛格莉塔小姐来说，这应该是好事。不过反过来，也就是说玛格莉塔小姐现在对各种刺激是没有反应的。”
　　“反应？”
　　歪了歪脑袋，玛格莉塔疑惑地问着。
　　“什么反应？”
　　“愉悦的反应。”
　　瑟莱忒的声音没有丝毫地波动，听到这个回答，女孩呆了一下，接着——
　　圣银的铳刃就倒映出她将自己的手伸进浴袍中的一幕。
　　这样的行为以世俗的道德来看显然很有问题，不过瑟莱忒并不这么觉得。相反，对于自己的持有者在得到了自己可以很快去验证其正确性的情报后马上尝试着验证这点让它很满意。
　　所以它沉默着，什么都没有说。
　　“……但是，要怎么做来着，我是指，女孩子是怎么做的？”
　　直到玛格莉塔摸索了一会，满脸茫然地询问着的时候，圣银的铳刃才重新开口。
　　就在这个时候，房间的门被推开了。
　　走进来的金发少女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玛格莉塔——准确的说是她的手，那双蓝色的眼睛慢慢放大，涂着口红的双唇也张开。
　　“你、你在做什么啊！”
　　然后变成一声又羞又气的尖叫。
　　圣银的铳刃意识到了自己的持有者似乎因为自己的妹妹没有敲门就闯进来陷入了震惊之中，于是，它用那平静的，竖琴般的声音代替玛格莉塔，这样回答着：
　　“我和玛格莉塔小姐正在探讨一个严肃的问题。”
　　于是，欧琳丝的表情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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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节 EP.7 工作并不都是有趣的

　　新年的第五天，位于白木河入海口一侧的港口区，格罗斯戴上礼帽，招手拦下在轨道上行驶的蒸汽有轨机车。
　　将一个便士交给售票员，格罗斯看着满车正离开港口区廉价的租房前往罗曼城中各个需要他们的街区的工人、小时工与洗衣妇们，皱了皱眉毛，没有找一个座位坐下。
　　机车从港口区穿过朝着罗曼城的街道，他靠着栏杆，看着在这新的一年中与过去的几年毫无区别的城市，从城中区到双塔区，再到因聚集仅次于西区的大量俱乐部、沙龙以及有着红玫瑰街而闻名的夜莺区。
　　说起来，他在这座城市已经生活好几年了，却一次都没有进红玫瑰街，去看看那些与满大街效仿森海王国时尚的保守女士们截然不同的大红色舞裙与绣有各式花纹的丝袜。
　　咂了咂嘴，格罗斯下了车，穿过几条街道后，走到两位保安前，按着帽檐问候后，走进了这栋三层的小楼。
　　目送这位俱乐部的成员进入门里，转过身的保安在地上看到了一个一闪而过的影子，他一愣，忍不住抬起头来。
　　冬末春初的天空漂浮着雪白的云彩，碧蓝的苍穹晴朗而高远。
　　“大概是看错了吧。”
　　嘀咕着，保安挺直了背脊。
　　在这栋楼房的顶端，将单片眼镜式望远镜从眼前推开，玛格莉塔让长靴的弹簧反关节收回紧贴在小腿上，她踩了踩房顶，感受着靴底产生的微不足道的噪音，忍不住感慨着。
　　“真不愧是骑士团的特别订做式潜行靴，虽然最大速度下降了很多，但是安静得就像猫一样。”
　　自始至终，格罗斯都没有发现有一辆马车跟在列车的后面，更没有发现当他穿过街道时，在整排整排的房屋顶端，有一个娇小的身影时刻凝视着他的背影。
　　“今天也到这个「维罗森侦探俱乐部」来了啊。”
　　从左侧的腰包中，玛格莉塔抽出一支树脂试管，她仰头将里面的灰色魔药喝下，在一阵沉入某种超越感官的神秘体验中，玛格莉塔眼中的世界骤然改变。
　　脚底坚实的天花板那糖果般的颜色迅速淡去，天空，街道与对面的楼房变成了暗色的剪影，在这片暗色中，一些鲜红的影子在行走着。
　　抚摸着手指上黄金的指轮，玛格莉塔很快找到了那个刚刚走入大门，正在远离两个保安的身影。
　　「灵之眼」魔药，服用后将会让人能够穿越物质，直接看到人的「灵性」，在机构中，这是经常在监视任务时使用的魔药。
　　威尔士交给玛格莉塔的两个任务分别是监视一位疑似「相关者」——在机构中，这个词代指那些可能与神秘有关又不率属于机构管理的人——以及追查一件疑似收容物的文物流通。在玛格莉塔选择先进行监视任务后，多莉就带着她到装备库领了这支魔药与这双潜行靴。
　　而现在，是监视的第三天。
　　每天，玛格莉塔一早就到港口区与负责夜晚监视的另一位支部成员换班，然后看着这位私家侦探先生出门，去调查一些寻物啊，盗窃啊，或是偷情之类的案件。
　　在结束这些调查或是没有去调查的时候，他就会来到这个侦探俱乐部。
　　从机构那里得到的资料看，这个俱乐部本身没有问题，是一个成立了好几年，旨在为私家侦探这一群体提供交流和一些情报服务的俱乐部。
　　类似的俱乐部罗曼城有三家，是私家侦探这一群体常见的活动场所，本身有问题的可能性比较低，换言之，女孩要关注的就是与他接触过的人。
　　具体而言，玛格莉塔每日的工作就是通过「灵之眼」魔药，记录下与格罗斯接触过的人的「灵性」特征，然后由夜莺区机构支部对这些人进行进一步调查。
　　虽然玛格莉塔认为自己并不是三分钟热度的人，但是这个任务又的确十分无趣，在格罗斯进入俱乐部后，玛格莉塔就只能和瑟莱忒聊天来打发时间。
　　“不过，黄金指轮的人手其实也没有那么少呢。只是由于最近那个连续杀人事件，威尔士队长和多莉小姐他们把人手集中到那里去了。”
　　“这些任务应该也是为了让玛格莉塔小姐熟悉职务特意从其他支部要过来的，是认为现在的任务暂时不适合玛格莉塔小姐你加入吧。”
　　“我想也是。”
　　不管怎么想，如果不是真的缺人手到某种程度，对一个刚入职的新人委以重任也太不符合逻辑了。
　　目前为止，玛格莉塔手上的三个任务，除了找猫——更正，将逃离收容的收容物收容确实具备危险性和紧迫性，另外这两个无论是监视也好追查文物流通也好，既不紧迫也不危险，显然是属于机构的日常工作。
　　虽然知道自己加入特遣部队的这一段日子肯定是以熟悉各种任务为主，但果然还是让人有些丧气。
　　特别是那个追查从香料群岛的某处遗迹被发掘出来的文物的任务，与其说是让玛格莉塔去做，不如说是在借助罗曼罗兰家族的力量——每一个古老的贵族都是收藏家，有着关于奢侈品与文物的情报网，只在贵族之间举办的一些拍卖会是外人很难得知的。
　　偏偏这些文物中，收容物出现的概率又格外高。
　　玛格莉塔也有想过，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机构才会偏向于和贵族们合作。
　　“这件事交给玛丽姐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好无聊啊……”
　　话题终结，玛格莉塔再一次哀叹了起来。
　　“不管什么事都好，来点更有趣的任务吧……”
　　………………………………………………………………………………………………
　　或许是哪位神明听到了女孩的呐喊，在监视的第四天傍晚，当玛格莉塔结束了监视工作的交接和报告，从威尔士那里得到“结束该监视任务。”的指示后，女孩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一位特遣小队的成员与支部成员进行不间断轮换监视是监视相关者的第二等级监视措施，在实行4~5日后，如果被监视者没有表现出异常则交由支部人员接手，进行更低一级的监视。
　　毕竟，机构的人手总是不够用。
　　“接下来就专注于那件文物的追查任务吧。虽然并不是所有文物都是收容物，但最近就有原本以为是普通文物结果却是遗物的例子，因此机构对文物的监管更加严格了。”
　　“……”
　　“……”
　　“有问题吗？”
　　“不，没有。”
　　只不过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在你的面前而已。
　　“嗯，记住，任务是最重要的，我们的成功或者失败，会带来我们想象不到的后果。”
　　“我知道了。”
　　接着，玛格莉塔告别了这位总是冷着脸但是其实很好说话的队长，通过熟悉起来的过道，离开了机构。
　　“玛格莉塔小姐，玛丽小姐有留给您的口信。”
　　当她回到家，在贝莉的侍奉下换回房间里的服装时，面无表情的小女仆忽然开口了。
　　“嗯？是什么？”
　　“玛丽小姐让我转告您，您感兴趣的那件艺术品的收藏者找到了。”
　　“——！”
　　女孩湛蓝的双眼立刻一亮。
　　艺术品——这是她与自己姐姐约定的暗号，玛格莉塔自己对收藏艺术品其实没有任何兴趣，所以，这个词所指代的对象，就是机构让她追踪的那件文物。
　　看起来，好运又开始眷顾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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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节 EP.8 私密拍卖会

　　“就是说，那位收藏家决定将那件文物拍卖掉？”
　　黄昏时分，乙太的洪流从天穹之上划过，将残阳的色彩与云朵全部染成了艳丽的深紫，大海与天空在遥远的位置上因这色彩而融为一体。
　　下午18时，在罗曼罗兰公馆的阳台上，玛格莉塔放下茶杯，思考着从自己的姐姐那里得到的情报。
　　那件文物目前在一位叫做安德森·列文斯的银行家手中，并且正准备在一场私密拍卖会上卖出。
　　玛格莉塔知道私密拍卖会是什么，以前也有参与过几场。
　　这种性质的拍卖会与其说是商业行为，不如说是爱好者之间自发性的藏品展示与交换会，因此，即使时常有成千上万镑的交易达成，王国的法律也对此束手无策。
　　“没有成员担保根本无法进入，对此，机构也一定很头疼吧。”
　　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端着红茶，看了一眼最近总是早出晚归的妹妹。
　　“是呢……”
　　一边将姐姐说的这些讯息都记录下来，玛格莉塔一边用羽毛笔摩挲着自己的唇角。
　　“要先向机构报告吗？”
　　“嗯，不管怎么说，报告是肯定要的。有了情报才能行动。对了，玛丽姐，那个拍卖会的时间是？”
　　“今晚19时50分到2时。”
　　“……”
　　马上就变成需要立刻行动的事态了！
　　看着自己的妹妹一脸呆滞的表情，玛丽好笑地摇了摇头。
　　“你该不会以为这些只存在于相关者之中口口相传的情报真的很容易打听吧？何况还是仅仅通过文物的外形描述来寻找的情报。贵族的秘密，可是王国的情报机关都头疼的呢。”
　　“不，我当然知道，只是……”
　　扶着额头，玛格莉塔嘴角有些抽搐。
　　她转而看向放在茶杯旁的瑟莱忒。倒映着她的目光，圣银的铳刃嗡嗡地振动了一下，用那竖琴般的声音开口：
　　“现在，您在犹豫什么呢？”
　　“两件事，一是马上把这个情报递交给机构，这是确定要做的事，二是立刻展开行动。理智告诉我应该等待命令，但直觉告诉我应该马上去做。”
　　玛格莉塔飞快地回答道。
　　“那就相信您的直觉，玛格莉塔小姐。”
　　瑟莱忒的语调一如既往。
　　“在我看来，立刻行动也是正确的，在拍卖会上，您可以尝试直接买下那件文物，即使失败，从拍卖会中得知买家的信息也更加容易，唯一的问题只有——”
　　“这不符合特遣部队队员的行动要求。”
　　玛格莉塔笑了起来，她忽然想到了今天从威尔士那里听到的一句话。
　　“但是，任务是最重要的。”
　　女孩兴冲冲地站了起来，但马上，她脸上的表情又沮丧了下来。
　　“不对，我兴致勃勃什么啊，要说进不去，我也是一样……”
　　她的声音忽然停住了。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玛丽拿出了一封信封，那双黑色的眼睛玩味地看着她，一边把信封摇晃着——
　　那是贵族间互相通信，寄送邀请函时常用的那种，在这种时机拿出来，也就是说……
　　“玛丽姐你弄到了进入拍卖会的邀请函？！”
　　美丽的少女微微地点头，她把雪白的手臂撑在脸颊上，继续挥动着信封，就像是逗猫一样，带着些许诱惑的语调。
　　“想要吗？想要的话，就叫我姐姐大人。”
　　“姐姐大人，请把那个送给我可以吗？”
　　——即答。
　　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的笑容一瞬间凝固了，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看着玛格莉塔露出了苦笑。
　　“我还以为能看到害羞的表情……对，你根本不知道这个称呼有什么含义……”
　　“含义？”
　　“不、没什么，那么，赶快回房间换衣服吧，因为还要将情报报告给机构，时间不能说是绰绰有余呢。”
　　“……诶？”
　　“诶什么呢？”
　　玛丽好笑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虽然是小圈子的聚会，但那也是正规场合，作为淑女，不盛装出席可是很失礼的，高跟鞋、束腰、裙撑、首饰，当然还有化妆……一件都不能少哦？”
　　“……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
　　玛格莉塔其实并不讨厌高跟鞋、裙撑和束腰——虽然穿着这些折磨人的衣物的感觉不是那么好，但是看到镜中美丽的自己，又会觉得这些也是值得的。
　　——但穿这些去进行机构的任务又是另一回事了。
　　“对、对了，我用「阴影的轻纱」躲起来，只要玛丽姐进去就可以……”
　　“邀请函上写的是我和你两个人的名字喔，我也和那位先生说了今晚会和妹妹一同参加，还是说，玛格莉塔你想要看到姐姐我在那些人面前难堪吗？”
　　“……”
　　从以前开始，玛格莉塔就没法反抗自己这位姐姐，现在看来，这样的情况依然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很快，在时针指向19这个数字之前，有着罗曼罗兰家纹的马车停在了夜莺区的一间沙龙前。
　　穿着燕尾服带着白手套的年轻侍者立刻来到马车门前，用自己的手臂作为女士们搀扶的依靠，换上了晚礼服的玛格莉塔与玛丽从马车上走下来。
　　“「米利安俱乐部」……”
　　女孩小声地读出俱乐部大门前用古雅的字体写就的名字，然后在侍者的指引下，和自己的姐姐一同走进了俱乐部装饰着观赏植物与油画的走廊。
　　“……这些应该不是幽灵画框吧。”
　　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玛格莉塔嘀咕着，变成项链的瑟莱忒在她的脖子上微微振动着，大概是在说“答案是否定的”。
　　作为一件器具，瑟莱忒不是很能理解幽默这个概念。
　　“啊，两位美丽的女士，你们的到来令这间古老的俱乐部重新焕发了生机。”
　　在俱乐部大厅的酒吧中，一位穿着雪白燕尾服，身上散发着淡淡男用香水香味的男性在看到玛丽之后走了过来，热情地打着招呼。
　　在他的身边还有另外的几位男性，看到两位女士过来，都用各自的方式向她们问好。
　　“也向美丽的公主殿下致以敬意，初次见面，美丽公主年轻的守卫者。”
　　对他的脸，玛格莉塔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但听到他对着自己向公主表达敬意，玛格莉塔也只能礼貌的回答，同时在心里吐槽着，说不定你和公主比我和公主还熟。
　　罗曼王国的露娜公主不喜欢宴会、舞会之类的活动是出了名的，加上王后对自己唯一的孩子的溺爱，她连王室的新年宴会都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有出席，也因此，玛格莉塔在整个冬后月都没有履行皇家圣卫职责的机会。
　　不过相关的问候还是得好好回应。
　　与玛丽寒暄了几句后，这位叫做让·凯尔斯特的先生将她们带到了俱乐部的一个房间前。进门之前，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了两副舞会用的面具，递给了玛格莉塔和玛丽。
　　“面具？”
　　玛丽接过一副，有些好奇。
　　“这是增加趣味的小小惊喜。”
　　让说着，自己也戴上了一副。
　　“面具内侧的数字就是我们在拍卖中所在的包厢。整场拍卖会中，我们不会出声，只举牌报价，这样会让买家的身份变得神秘，而在拍卖结束后，要是某一天卖家在谁的家中看到了自己拍卖的文物……”
　　“那一定会格外惊喜。”
　　点了点头，顺便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妹妹，玛丽笑着带上了面具。


　　
　　这弱智定时更新有、问题，这一更本来是昨天的第二更，结果我今天一看才发现莫名其妙变成了3月19号的定时更新，偏偏后台只要把章节上传就显示在更新栏里，一下没注意就发现不了，过于弱智。
　　于是这个月全勤是彻底木了
　　唉……以后多注意一下吧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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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节 EP.9 钱不是问题……

　　拍卖会的会场，是俱乐部中一个小型的拍卖厅，圆形的空间面积不大，却用深色的木料与红色的幕布装潢得格外华丽与高雅。
　　两层的圆形舞台位于正中心，而一个一个的的包间就环绕着中央，一共有四层，但加起来也就二十个的样子，在昏暗的烛光下，几乎没有办法通过双眼去辨认不同包厢中坐着谁。
　　“这个圈子看起来确实不大……”
　　找到属于她们的19号包厢，在门关闭后，坐到椅子上的女孩看着放在小桌上，用荧光涂料写着100、200和500三个加价挡位的金属牌，除此之外还有空白的牌子与附带画笔的一罐荧光涂料，她抚摸着脖子上的圣银项链，小声嘀咕着。
　　“而且显然，这样的规矩并不是因为什么‘惊喜’。这个拍卖会不仅仅是收藏家小圈子里的藏品交易。”
　　“答案是肯定的，玛格莉塔小姐，以我所知，大部分权贵与富豪间类似的活动，都不仅仅是他们对外宣称的那样。”
　　房间的隔音效果不知道怎么样，总之玛格莉塔和瑟莱忒都压低了音量，玛丽也点了点头，慵懒地笑着。
　　“不过我们确实只是来拍卖的，放轻松，就当是久违的来参加一场拍卖会就可以了。”
　　“不过，对目标有不正常执着的人也是需要关注的目标……”
　　抚摸着脖子上作为丝巾的黑色薄纱，玛格莉塔叹了口气。
　　“虽然把「阴影的轻纱」带来了，但穿成这样实在是不方便活动。早知道就多配几支「灵之眼」魔药了，那样的话，可以直接记录灵性特征，然后报告给机构就行了。”
　　灵性特征是在神秘学领域中区分不同人最有效的方式。
　　可惜的是，本着不浪费的原则，玛格莉塔在监视期间所用的「灵之眼」魔药并没有剩下多余的，临时调配也来不及，所以现在，她没法用这最安全简便的方法来确认有哪些人对那件文物特别在意。
　　就在她们低声交谈的时候，陆陆续续的，更多的包厢中亮起了微弱的烛光。没有带面具的拍卖师走到舞台的中央时，优美的乐曲也随之响起。
　　满身雪白的拍卖师摘下金丝绣边的高顶礼帽，怀表金色的长链从胸口的口袋中露出，他向着每一个点亮好了烛光的包厢致意，但因为这是一场私密拍卖会，他并未说冗长的开场白，简单地赞美了新年的天气与共聚一场后，他摊开手，向所有人介绍新加入的两位成员。
　　“今天，我们迎来了两位出身高贵的两位小姐，在拍卖会结束的宴会上，依旧单身的绅士们可以勇敢地献上美丽的鲜花，但是，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因为花儿也会在她们的美貌下羞愧低垂。”
　　“那么，请各位拿好自己的号码牌，不要错过心仪的宝物。现在，让我们来看第一件拍卖品。”
　　拍卖开始了。
　　没有拍卖品手册，也没有被告知拍卖品数量，只有在华丽的珠宝，珍稀的古董，还有保存良好的古籍在舞台中央，由拍卖师声情并茂地介绍时，玛格莉塔和玛丽才知道这些拍品都是什么，而它们全部来源于“某位有信誉的收藏家”的手中。
　　不过，也不仅仅只有文物，在拍卖中，还出现了一盆珍稀的植物。
　　拍卖师称呼其为「血红大丽花」瑟莱忒则告诉两位少女，这花以前的学名是「龙眼莲」，是配置巨龙魔药的重要材料，因为存在致幻效果，在过去是受管制的植物。
　　显然，这拍卖会并不仅仅只是古董爱好者间的交流而已。
　　“但是机构有管制这种植物吗？我还没把机构的管制物列表背下来……啊，已经被拍下了。”
　　“7号包厢的人拍下的，如果有余力，我想玛格莉塔小姐也可以试着去调查一下。”
　　“我认为把注意力集中在最重要的目标上会比较好哦。”
　　“也是呢，本来这身衣服就不方便活动……”
　　玛格莉塔拍了拍将自己侧面的曲线勾勒出一个优美弧形的裙撑，穿着这个她总觉得自己像在屁股上顶了个壳的蜗牛，但这也比那些如同盛放的花朵的裙撑好了。
　　几件首饰被拍卖时，玛丽也有举牌过几次，但都没有竞争到底，玛格莉塔则摸索着内测有莫比乌斯衔尾蛇和其他神秘符号的黄金指轮，等待着目标的上场。
　　“接下来的一件藏品，来自于一位勇于冒险的绅士在最近一次冒险的收获。”
　　很快，在一件原始粗犷的青铜面具被拍下之后，拍卖师的助手将一个小盒拿到了舞台中央的展示台上，看到这件拍卖品，拍卖师清了清嗓子，对它的卖家换了一个描述。
　　“它来自香料群岛的象牙海岸，众所周知，那里是翡翠海上唯一有野象的岛屿。黑暗年代，当地的原住民建设起了有别于大陆诸国的独特文明，有学者认为他们是法兰索丝最早的航海民族。”
　　在盒子还没有打开的时候，玛格莉塔手上黄金的指环忽然开始微微地振动了起来。
　　“就算不是收容物，也是和收容物有关系的古董……。”
　　这枚戒指是作为特遣部队成员的标志，同样也是用炼金术打造的能够感受周围「神秘氛围」的指示器，比起个人的「感觉」，这种道具更加敏锐，也更加可靠。
　　不过，会有神秘氛围的并不仅仅只有收容物而已，与收容物有关系的物品经常也会沾染这种特殊的氛围，但不管怎么说——
　　玛格莉塔看了看自己的姐姐。
　　这件古董她要拍下来！
　　“这条项链就来源于他们已经失落的王国遗迹之中，用彩色的宝石打磨成圆球，并用金丝串连，项链的主体是黄金的指南针，指针早已在漫长时光中锈蚀丢失，不过它本身的价值在于这些华美的浮雕，有鲸鱼，海豚，巨大的乌贼和只在童话中出现的美人鱼，雕刻得栩栩如生，这说明他们在至少五千年前就有了高超的雕刻技艺——当然，我们都知道，黑暗年代肯定不止五千年。”
　　介绍完后，拍卖师打开了盒子，让这件古老的文物展现在所有人的眼前，就如他所说，这实在是一件古老却又精美的饰品。
　　接着，拍卖师又说着。
　　“如果有时常出海的朋友，可以为它配上新的指针，但即使不出海，将这作为怀表的外壳，也一定能让各位在舞会上掏出怀表时，得到无数羡慕的目光。第18件藏品，来自象牙海岸盐沼遗迹的黄金浮雕指南针项链，起拍价500镑，请各位开始竞……”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中断了。
　　带着单片眼镜的男人看着来自最顶端窗口伸出的号码牌，在看清了上面0的个数之后，拍卖师才略微有些结巴地继续说着。
　　“十、十九号包厢的朋友加价……一千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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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节 EP.10 但衣服是

　　本来就只有拍卖师的声音回响的拍卖厅，这一次被另外的一种安静支配了。
　　一千镑。
　　事实上这并不是特别多，前面的古董和收藏品几乎每一件的成交价都在一千磅以上，但那也是一百镑、一百镑加上去的。
　　一口气加到一千镑……不如说，在这个私密拍卖会中，还没有过先例。
　　短暂的呆滞后，拍卖师很快恢复了镇定。
　　“十九号包厢的朋友加价一千镑。”
　　这个价格还算正常，文物的价值取决于多少人研究和收藏它，群岛的古老文明文物在大陆上有众多的研究者与收藏者，也因此是所有文物中价格较高的那一类。
　　但是其他包厢中的人似乎们还没有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玛格莉塔能感觉到很多视线正在朝自己集中，但在幕布、面具和昏暗下，他们神秘也看不到。
　　“……是不是太高调了？”
　　她收回了画有3个0的牌子，回头看向自己的姐姐。
　　本来玛格莉塔想举个500镑就足够表明对这件古董的决心了，但是玛丽让她在100镑的牌子上用荧光涂料加上了一个零。
　　“拍卖竞价的心理博弈说复杂也很复杂，说简单其实也很简单。一千镑是这里的大多数人都能轻松支付的价格，但一口气把价格提升一千镑足够表明我们的志在必得，这能够告诉他们，我们愿意出大价钱，这能迅速排除竞争对手，如果在这个基础上还有人竞价……”
　　这时，拍卖师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9号包厢的朋友加价100镑，现在是1600镑！”
　　“……那么就是需要注意的对象了，对吗？”
　　玛丽无声地笑着，点了点头。
　　比起自己的妹妹，玛丽对这样的活动有更多的了解，她从容地侧躺在躺椅上，指挥着女孩在继续举起了1000的牌子。
　　在大陆的大多数王国，最富有的贵族一年会有三万至五万镑的收入。罗曼王国是个商贸王国，这里的贵族资产有赖于贸易，因而比起那些土地贵族，罗曼王国的富者更富，穷者愈穷。
　　在这个王国，能和罗曼罗兰家族比的也没有几家。
　　而且……
　　玛丽微微一笑。
　　“我想机构应该不会吝啬到不给你报销吧。”
　　“……说的也是。”
　　想到这个有大量贵族和王室本身支持的机构，玛格莉塔点了点头，毫无心理负担地继续举牌。
　　“19号包厢的朋友又加价了1000镑，现在是1700镑！9号包厢的朋友又增加了500镑的加价——14号包厢的朋友加价了700镑，9号包厢的朋友加价了500镑，现在是3400镑！”
　　拍卖师的声音有些激动起来。
　　这已经接近通常溢价一倍了，相当于西区最昂贵的豪华别墅几乎三年的租金，相当于某些牧师、医生和律师两至三年年多的收入，相当于一座产出丰厚，环境良好的中等规模庄园！
　　虽然古董和艺术品经常会有数倍乃至十倍的溢价，但作为一位拍卖师，他还是有些激动，并且有些期待的看向19号包厢的窗口。
　　在包厢中的人没有让他失望。一个荧光闪烁的数字再次映入他的眼帘。
　　——1000。
　　依然是这个数字。
　　紧接着9号包厢又加价了500镑，但马上，但19号包厢伸出的加价牌上的数字，依然还是1000！
　　到现在，这条项链的拍卖价已经到了5900镑，这已经是很多没有贵族身份的庄园主望尘莫及的年收入，或者一些小贵族年收入的一半了。
　　在这个私密拍卖会中，这也是一年都难得见到几次的价码。
　　“5900镑第一次。”
　　拍卖师的手微微地有些发抖。
　　他举起小槌，敲下了第一次，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有那么激动，但他又确实很激动，激动地想要看看9号包厢的人会不会继续紧随，然后，19号包厢的买家会不会又从容地，冷淡地用那在黑暗中泛着荧光的1000继续将价格推到更高的高峰。
　　包括他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得看向了9号包厢。
　　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个包厢里的人是否还会跟随，会不会把这个就算是正规拍卖会上也只在极少数特别珍贵的拍品上出现的价格推到另一个高峰。
　　“5900镑第二次！”
　　但是，9号包厢里不知名的那个人物却似乎沉默了。他沉默在这金钱的压力下，直到拍卖师有些遗憾地落下了第三次。
　　“19号包厢的朋友，祝贺你们得到来自象牙海岸盐沼遗迹的黄金浮雕指南针项链。”
　　在确定这件古董到自己手上之后，玛格莉塔立刻站了起来。
　　“该行动了。”
　　女孩直接弯腰脱掉了脚上被珍珠装饰着的高跟鞋，隔着黑色的长袜直接踩在包厢的地毯上，她握住圣银的项链，准备忍耐流出鲜血的刺痛，在玛格莉塔迅速地准备行动时，玛丽也站了起来走到她的身后，将晚礼服从自己妹妹的身上脱下来。
　　“……？？？”
　　玛格莉塔的动作僵住了，她手忙脚乱地抱住了身体，连声音都变调了。
　　“玛、玛丽姐？你要干什么？”
　　“要干什么……你不是打算趁现在去确认9号包厢的那个人吗？”
　　“是这样没错但这和脱我衣服有什么关系——”
　　“……你打算束着束腰从4层跑到底层？还是打算带着裙撑从这里爬下去确认他的身份后又爬上来？”
　　这个时候，下一件拍卖品来到了舞台的中央，拍卖师带着激动的余裕开始了介绍。包厢的烛光下，玛丽有些好笑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万一他准备马上离开，你打算打算穿着这拖地的晚礼服进行跟踪？”
　　“……”
　　女孩一时间有点搞不明白究竟自己才是是受过一个月艰苦训练的特遣队员还是自己的姐姐才是。
　　她再次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天鹅绒面料的拖地长裙，鲸须与细致棉花的束腰，鲸骨的时尚裙撑，上面的一颗珍珠就价值数十镑的高跟鞋。它们非常昂贵、非常漂亮，非常的——没有好看之外的用处。
　　“你永远不知道为了和不同的贵族愉快的交谈你需要掌握多少知识。”
　　在玛格莉塔的屁股上拍了一下，玛丽的笑容在昏暗的烛光下就像一只狡黠的狐狸。
　　“或者不去做？反正主要的目标已经到手了，就这么回去机构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玛丽姐，回去以后，为我买几件可以掩饰我在里面穿了乙太织甲的礼服。”
　　“不、那种礼服并不存在哦，而且在这片热情之地，穿的太保守反而会被取笑呢。”
　　“……”
　　这一刻，玛格莉塔切实地感受到了世界对女性的恶意。
　　“不用担心，玛格莉塔小姐，我也可以变形成简单的衣物。”
　　将她从这难堪地选择中拯救的是瑟莱忒的话语，圣银从项链中流淌到女孩的肌肤上，听立刻让女孩穿上了一件银色的紧身衣，玛格莉塔这才松了口气。忍受着羞耻心脱去了碍事的礼服，只留下脖子上黑色的轻纱。
　　“我会尽快回来。”
　　“只是去确认买家的身份，对吧。”
　　“嗯、嗯。”
　　“小心一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以自己的安全为重，否则……嗯，你明白的。”
　　……不、我不明白。因为不明白，所以感觉好可怕。
　　玛格莉塔缩了缩脖子。
　　然后，圣银漫延出一个尖锐的刺扎在女孩的手指上，一滴鲜红的血液滴落在「阴影的轻纱」上，几秒钟后，玛格莉塔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烛光未曾照亮的黑暗之中。
　　窗户的布帘微微飘动，很快，包厢里重新陷入了寂静。听着正在进行着的拍卖报价，玛丽看着脱在沙发上的衣物，陷入了深思。
　　“淑女化还是不够完全啊，虽然我知道她很有热情，但哪里有女孩子会愿意穿着那种……”
　　少女没法从自己广博的知识中找出一个贴切地形容瑟莱忒变成的“衣服”的描述——说真的，那真的可以称之为衣服吗？只是肌肤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金属，与其说是衣服不如说是人体彩绘。
　　但玛格莉塔就真的将那作为衣服接受了，这让少女开始担忧起自己新生还不到一年的妹妹的羞耻观来。
　　“……还是需要更彻底的教育呢，但是时间上又有一点……”
　　把还带着女孩体温的衣物叠好，抱在怀里，玛丽躺在躺椅上。
　　一个新的计划在她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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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节 EP.11 一次不够专业的跟踪

　　沿着拍卖厅中笼罩的黑暗，玛格莉塔悄无声息地落到了舞台与底层包厢之间的阴影中。
　　这时，她忽然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背脊上升起，这让她一哆嗦，动作也停了下来。
　　覆盖着身体的圣银用轻微地颤动表达了疑问。
　　“没什么，只是有些冷……”
　　玛格莉塔用口形回答着。「阴影的轻纱」能在一定程度上削减置身黑暗中的她与她身上的衣物发出的声音，但出于谨慎，女孩还是压低了音量。
　　她绕着投向舞台的光柱，在黑暗之中穿梭——这么说并不太正确，因为实质上，她现在就是这黑暗的一部分，在两米之内，所有光无法照亮的阴影都成了她的感官，这是超越人类正常五感，更接近直觉的奇妙感受。
　　虽然范围有限，但这样的感觉也让她立刻注意到了9号包厢中已经不再有烛火明亮，也没有其他包厢中的人的气息。
　　“？！”
　　挑起眉毛，玛格莉塔用最标准的潜行姿态来到9号包厢的窗前，正好看到黑色燕尾服的衣角从打开的门前走向左侧的长廊。
　　这就离开了？
　　玛格莉塔双手一撑，轻盈地落到了包厢之中。她避开家具，仅仅两步就冲出了包厢并在视野中捕捉到了身穿燕尾服的背影。
　　他行走在同样昏暗的长廊，朝着拍卖厅入口的方向。
　　玛格莉塔一路追着过去。
　　不过女孩不敢太靠近，她仔细读过「阴影的轻纱」的收容文档，现在的她在视觉上完全消失了，但通过听觉，嗅觉和触觉依然可以察觉到她。
　　很快，他走到了拍卖厅的出口，门边的两名侍者为他拉开了拍卖厅的门。俱乐部走廊上的灯光从门外照进来。
　　玛格莉塔的心里咯噔一声，猛地停住了脚步。
　　他打算离开拍卖厅。
　　虽然不知道是打算就此离开俱乐部还是仅仅去别的地方待着，但俱乐部中可不像这里面这么黑暗，而她所藏身的黑暗一旦被光芒驱散，她的身影立刻就会显露。
　　但在女孩拼命思考着这个难关要怎么闯过去或者干脆就放弃的时候，拿着手杖的男人有些不悦地说着。
　　“暂时把走廊上的灯都给我关上，我要去左边的休息区，找个房间休息一下。”
　　“者……尊贵的先生……”
　　手杖重重地敲了一下地板，那位服务生立刻不再说话了。
　　这个时候，玛格莉塔才意识到这是因为男人在光线昏暗的包厢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突然看到明亮的灯光，眼睛产生了不适感。
　　虽然一般人都会等视野慢慢适应，但显然，他的心情现在相当糟糕。
　　而作为这不悦的被宣泄对象，两位侍者则是一言不发，其中一位迅速离开门边，马上，从门外照入的灯光消失了。
　　看到通往一侧走廊上的乙太吊灯都熄灭，只有墙壁上灯光柔和的乙太壁灯还散发着温暖的光芒，男性的心情似乎好了一点，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钞，看都没看地扔给了小跑着回来，向他回报直到通向俱乐部的休息室的灯都熄灭的侍者手上，然后快步走向那边。
　　侍者低头看到纸币上巴贝奇爵士的头像，忍不住无声地咂了咂嘴——这是一张一镑的纸币，代表着足足12先令、240便士，代表他一周的薪水！
　　“只要小费足够多，坏脾气的客人也能很受欢迎。下班后我请你吃饭。”
　　对着眼红的同僚摆了摆手，男人重新站回房门前，但这时他又停住了脚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有没有闻到女士香水的味道？”
　　另一位侍者点了点头，然后，他们一起疑惑地看向正在远去的绅士的背影。
　　“只要小费足够多，用女士香水的绅士我们也会全心服务。”
　　片刻后，他们达成了共识。
　　………………………………………………………………………………………………
　　“……以后我得尽可能挑气味不是那么明显的香水。”
　　在熄灯的长廊中，玛格莉塔和前面的男人保持着两米以上的距离，和瑟莱忒低声交谈着。
　　“至少在预定会有这样的行动时，我会做好更万全的准备。”
　　她确实感受到了针对女性的恶意——如果是男性，就不用为了不过于妨碍行动而脱掉正装，不用因为这给模样被发现带来的社会性死亡而提心吊胆，也不用担心因为香水的味道可能被发现而不得不保持距离。
　　……女孩似乎已经忘了，自己以如今的姿态生活，也才不过两个月而已。
　　“经验就是这样一点点积累的，玛格莉塔小姐。”
　　流动的圣银回答着。
　　在轻纱般笼罩的暗影下，她们穿过乙太吊灯被一时关上的走廊，紧跟着男性来到了俱乐部的一侧。
　　男人在一个房间前停了下来，但是却没有将门推开。他左右看了看，忽然重新迈步，走到走廊的尽头，然后一转身消失在了拐角。
　　……？
　　玛格莉塔和瑟莱忒立刻跟了上去，在男人消失的地方，看到了通往地下的楼梯。
　　……他要去哪里？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玛格莉塔回头看了一眼还维持着昏暗的走廊，犹豫了一下，迅速追了上去。
　　台阶通向地下，应该是这间俱乐部的储藏库。脚下的触感从地毯变成了冷硬的石砖，隔着圣银与没有脱掉的吊带袜侵入的寒意让玛格莉塔打了个哆嗦。
　　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然后，在追着男人的背影穿过一段路后，玛格莉塔有些惊讶地看着在路的尽头，男人掀开了地板上的金属门，爬了下去。
　　当女孩也靠近时，一种腐烂的臭气从下面冒了出来，不算浓郁，但也绝对不是能视而不见的程度，这气味让玛格莉塔立刻意识到这通向哪里。
　　“他要去下水道？要逃跑的话，明明直接走正门就可以了，还是说他发现我了？”
　　“我认为他应该是打算到下水道做些什么，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他让那个侍者关灯——因为他马上又要进入昏暗的环境。”
　　“……总之，至少要看到他的脸。”
　　接下来还有一场宴会要赴，如果沾上下水道里难闻的气味会很难堪，但玛格莉塔也顾不了太多了，她屏住呼吸沿着梯子爬下，然后又走了一小段路，看到了那个男人。
　　一片漆黑的下水道，间隔数十米，才有乙太灯的微光，男人的手中有手持的乙太灯，他蹲在墙壁下，从背后看不到他在做什么，这墙壁上布满气动邮政管道的下水道中，只有他的声音在回荡。
　　玛格莉塔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似乎是古代语，但发言又让她感觉很陌生。
　　而男人高举着一件在苍白下泛着森冷光芒的东西不断敲击着墙面，这一幕显得无比诡异，让玛格莉塔都觉得自己圣银下的肌肤都冒出了鸡皮疙瘩。
　　“……他在做什么？”
　　“那是用来呼唤特定对象的一种简单仪式，问题在于，他在呼唤什么。”
　　圣银的声音在女孩的耳边响起。
　　话音刚落，男人从墙边站了起来，紧接着。
　　在悉悉索索的声音之中，黑暗里，出现了一双血红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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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节 EP.12 群鼠

　　「那是蠕动的小小阴影，黑暗中成群的野兽。它们是饥荒与瘟疫的使者，穿行匍匐于幽暗的地下，要令大地笼罩灾难。」
　　看到黑暗中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红色星河，在玛格莉塔的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黑暗纪元中某位兼具神秘学家身份的诗人的诗歌。
　　“老、老鼠？这么多，难道都是收容物……”
　　“不，玛格莉塔小姐，这些应该是巫师的使魔。”
　　“使魔？”
　　覆盖着女孩身体的圣银回答着。
　　“通过某些方法，巫师可以控制一些魔物作为自己的使魔，借助它们传递信息，探查自己不方便进入的区域，甚至借助它们使用魔法……巫术，他用来敲打地面的东西应该是巫师制作，交给别人召唤使魔的仪式用具，在那里可能有一个老鼠洞。”
　　“老鼠洞……可是，罗曼城下水道那么大……”
　　“那是神秘学意义上的召唤，玛格莉塔小姐，不过，这么看起来……”
　　瑟莱忒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
　　“过去的知识看来也没有彻底被机构控制。”
　　大量的老鼠将不知名的男人围了起来，有数十……甚至超过一百只吧？
　　提着乙太灯的男人显得格外惊恐，直到群鼠以他为中心安静了下来，他才害怕又紧张地开口说着：
　　“伟、伟大的群鼠之王，阿拉莱曼的、紫衣智者，您、您嘱咐我拍取的那件文物，我、我没能拍到……”
　　寂静持续了几秒，随后，一个尖锐的人声在没有其他人的下水道中响了起来。
　　“你这个废物！”
　　就像老鼠们在怒吼着。
　　“我只是让你去拍卖会里拍东西，连这样的事你都做不好吗？！我还给了你整整五千镑！这是一件有价值的群岛古董一倍以上的溢价了！”
　　“但是，不知道是谁在和我竞争，他、他第一次提价就提了一千镑，然后每一次都加价一千，最、最后，价格被提到了5900镑……”
　　男人结结巴巴地解释着，他的双腿在剧烈地发抖，当他说完，这些灰色的与黑色的老鼠也陷入了沉默，很久之后才冷冷地问着。
　　“是谁拍下的？”
　　“不、不知道，但是每次加价都是一千镑，有这样财力的人地位一定不低……对、对了，今天这个俱乐部里有新的加入者，好像是罗曼罗兰家的女人，说、说不定就是她们……”
　　“……罗曼罗兰家族……”
　　“是、是的，她们是罗曼王国三个公爵家族之一，也是仅有的几位封地贵族，在农业，商贸和金融领域都很有权势，最近，他们家族里还冒出了一位私生女，不知怎么的，还当上了皇家圣卫……”
　　“只有三个城市也好意思自称王国，还有公爵？呵，我知道了，这件事不怪你。”
　　男人慌张地说着他知道的罗曼罗兰家族的资讯，在听完后，鼠群冷哼了一声。
　　听到这句话，男人才长长，长长地松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
　　“不过……”
　　可就在这时，老鼠又冷笑了起来。
　　“不过，你却将一个藏在黑暗中的家伙给带了过来！难道你的鼻子闻不出来吗？在这充满恶臭的下水道里，除了你身上那令人作呕的香水，还有另一种香味！”
　　“还是说，这时你和他计划好的？！”
　　群鼠的声音在下水道中剧烈地回响，这一刻，所有泛着血红的眼睛都一齐转变了方向。
　　——被发现了？！
　　玛格莉塔的瞳孔微微放大，她依然置身于黑暗之中，在这光芒微弱的下水道，「阴影的轻纱」的力量也是最强的，但她却被发现了。
　　为什么？
　　“老鼠的嗅觉堪比最优秀的猎犬，下水道中的臭味确实可以掩盖玛格莉塔小姐身上的香水，让嗅觉不够灵敏的人类难以察觉，但对于老鼠，这香味反而是最明显的信号。”
　　瑟莱忒的声音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魔物图鉴上也记载有这一点，我还以为玛格莉塔小姐是知道这件事还决定观察一段时间。”
　　“我对魔物学没有兴趣。这种平日里几乎用不上的知识怎么会刻意去记嘛。”
　　“那么这会是一个很好的教训。”
　　男人也顺着鼠群看着的方向看去。
　　他什么都没有发现，但他不敢质疑这有着神秘力量的智者的话语——他被跟踪了，虽然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跟踪的。
　　男人扭过头想要解释什么，但他忽然发现靠自己最近的一些老鼠，正用那残忍的，血红的眼睛盯着自己。
　　“先、先生，请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啊！”
　　恐怖的预感陡然膨胀，作为人的本能让他想要逃跑，但被老鼠包围的他根本哪里也去不了——
　　“真遗憾，你的解释已经没有意义了。”
　　而这就是对他的宣判。
　　距离男人最近的鼠群直接扑到了他的身上，钻进他的裤腿，爬上了他的胸膛，下水道中回响着他痛苦的惨叫，他手上的乙太灯砸到了地面上却没有熄灭，投射在墙壁上的影子，简直就像是恶魔在疯狂的舞动。
　　“瑟莱忒小姐！”
　　玛格莉塔根本没想到这群老鼠——或者控制老鼠的巫师会这么果断的痛下杀手。
　　去救这个「相关者」，这样的念头在一闪而过时，女孩已经冲了过去，而包覆这她右手的圣银迅速变形，变成了一把锐利的剑刃。
　　她依然置身于黑暗中，一部分鼠群朝她冲了过来。黑暗可以蒙蔽人的感官，在这些原本就在黑暗中求生的魔物却缺乏效果。
　　几乎是立刻，在黑暗中，鼠群就与玛格莉塔碰撞了，这些肮脏的魔物就像对付那个男人一样扑到了女孩的身上，试图用它们的尖爪与利齿撕裂她柔软的肌肤。
　　“吱——！！”
　　这些智慧并不高的魔物很快就感到了不对，它们几乎没法沿着这光滑到无处下口的“肌肤”往上爬。可以咬断坚硬木料甚至凿开石墙的牙齿在狠狠地咬上去时，却根本无法穿透，还有几只老鼠发出吱吱的惨叫，因为门牙被折断滚落到地上，然后被女孩一脚踩成死鼠。
　　一开始玛格莉塔还用手护着自己的脸，但马上她就意识到连这样也不需要，圣银再软，也比黄金硬度更高，这群老鼠完全无法伤害她。
　　她干脆连防护都放弃，猛地冲向已经倒在了地上，被鼠群撕咬的男人，他的哀嚎的呻吟已经变得微弱，在下水道的恶臭中，浓郁的血腥正在弥漫，
　　“瑟莱忒小姐！”
　　玛格莉塔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要如何去拯救这个男人，她只能冲过老鼠的防线，向流动的圣银寻求帮助。
　　然而就在这个瞬间，鼠群那肮脏的毛发中，忽然飘起了火星。
　　——轰！！！
　　爆炸的烈焰，在下水道中猛然膨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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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节 EP.13 阴影

　　俱乐部的拍卖厅中，玛丽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沉闷的轰鸣声动摇着大地与建筑，就像从遥远的某处传来的雷鸣，很快，正在拍卖最后一件拍品的拍卖师就在舞台中央让大家冷静，这或许是360年的第一声春雷。
　　尽管所有人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那轰鸣来自地下。
　　“玛格莉塔……”
　　玛丽紧紧地抱着自己妹妹的衣服，黑色的眼瞳中闪烁着担忧。
　　下水道中，轰鸣带来血肉焦糊的浓烟，一直升到下水道的顶端。肮脏的污水中，一只浑身湿漉漉的老鼠爬上了岸。
　　这混在同类中绝对没有人能将它和其他的个体区分开来的小小魔物看着烟雾中还燃烧着的火焰，不屑地吱了一声。
　　“那个将皮肤硬化的巫术是……「石肤术」？哼，虽然不知道是从哪里发现我的行踪的，但这样就处理完了，接下来……啧，先蛰伏一段时间，然后再想办法从罗曼罗兰家搞到那个指南针……”
　　没打算在下水道中多做停留，老鼠抖了抖毛，跑向了来时的那个老鼠洞。
　　就在距离那个洞只有一米不到的时候，忽然，某种危险的直感让它下意识地回过头——
　　嗤。
　　“————！！！！”
　　在一声无比凄厉的惨叫后，老鼠眼中的红光消失了。
　　黑暗的下水道顶端，悬挂在气动邮政管道上，全身都被圣银覆盖的玛格莉塔，这时才总算恢复了清醒。
　　要不是瑟莱忒唤醒了她，她现在应该也还在昏迷之中。
　　“瑟莱忒小姐，那个使魔逃掉了吗？啊，但是我现在耳鸣很严重……让我点头或者摇头作为回答吧。”
　　揉着嗡嗡作响的脑袋，玛格莉塔问着。
　　于是，圣银控制着女孩的身体，让她摇了摇头。
　　脱离弥漫的烟雾笼罩，借着在老鼠的残骸上跳动的火光，玛格莉塔很快看到了被钉死在地面上的那只老鼠。
　　其他的老鼠已经只剩下四溅的焦糊血肉，既然会让瑟莱忒小姐直接狙击，这应该就是那个巫师的使魔本体了。
　　“干掉了吗……”
　　她这才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因为烟雾和恶臭剧烈地咳嗽起来。
　　一边咳嗽着，女孩一边走回了爆炸的中央。
　　这片地面就像被好几枚手雷蹂躏过，即便已经明白那个男人不可避免的遇害了，她依然试图寻找他的身影——直到她踩到一截焦黑的断裂手臂，并且通过「阴影的轻纱」带来的黑暗感知看到了男人身体余下的部分。
　　“……看看有什么遗物能证明他的身份吧。”
　　强忍着呕吐感，玛格莉塔放弃了进行一场血腥扭曲的人体拼图的打算，从那颗已经焦糊得看不清原本面容的头颅旁离开，转而寻找起男人的衣物与裤子。
　　在黑暗感知的帮助下，她找到了一根燃烧着的皮带，焦黑的衣兜，一支没有彻底摔坏的钢笔和正在燃烧的一只钱包，玛格莉塔拍灭了钱包上的火焰，从里面翻出几张勉强还完好的法兰索丝银镑和几张烫金的名片——
　　“德拉许·莫文诺，森凡登海产公司的经理——看起来这就是你的身份了。”
　　盯着这张名片看了很久，玛格莉塔才叹了口气。
　　“抱歉。”
　　火星从群鼠的身上飘洒时，瑟莱忒让她肩膀上的圣银延伸出触须钩住了顶端，迅速地上升并固定在了顶端以躲避了爆炸的直击，但冲击依然把她拍在了布满苔藓的穹顶，让女孩陷入了昏迷。
　　那时是那么紧迫，就算是瑟莱忒也没有时间在延伸出一部分，从爆炸之中保护这个可怜的男人。
　　“玛格莉塔小姐，他身上还有别的值得注意的东西吗？他用来召唤使魔的那个呢？”
　　“没有在附近看到，可能是被爆炸波及，掉进水里了吧……瑟莱忒小姐，这个是什么巫术？”
　　耳鸣减轻后，玛格莉塔继续翻找着钱包，一边问着。
　　“通过使魔来使用的话，应该就是「活焰降灵术」的恶魔语版本，能够将具备强大破坏力的火焰以降灵的方式降临到活物的体内并且引爆，在过去，这是从恶魔那里得到的可怕魔法。”
　　“恶魔语版本？”
　　“即使是同样的魔法，用不同类型的语言使用也会有不同的特性。「活焰降灵术」的恶魔语版本可以通过被使用者控制其他生物作为媒介，向四周的活物使用，那只老鼠应该是通过「群兽之王」这个仪式得到的使魔，拥有控制同种族其他个体的能力，而将两者混合……”
　　“就变成了可怕的炸弹鼠群。”
　　说话间，玛格莉塔找到了钱包一个隐秘的夹层，她伸手进去掏了掏，又皱起了眉。
　　就和钱包里大部分的东西一样，被放在这个夹层里的事物也基本化为了一碰就碎的焦炭，只有一些纸张的残片因为女孩将火迅速拍灭而保留了下来。
　　玛格莉塔将那些纸片放到眼前，这个时候，从下水道的另一处，一道明亮的光柱照了过来。
　　那一瞬间的明亮让玛格莉塔看清了这些残余纸张上的文字：「警惕」、「翡翠海沿岸」、「未来」，「轻蔑命运」——
　　“！！”
　　玛格莉塔的心跳猛地一滞。
　　轻蔑……命运？
　　虽然这些单词分布在不同的纸张上，彼此无法相连。虽然「轻蔑命运」，这个很少见的单词没有后文，但这个时候，玛格莉塔还是感觉到一种茫然。
　　为什么这个男人钱包的夹层里有写着这个的纸？
　　「轻蔑命运」的后文是什么？
　　难道这是哪个巫师的目的？瑟莱忒小姐被盯上了？
　　可现状甚至让她没法好好的思考。
　　那道光靠近了，因为被明亮的光芒照射，「阴影的轻纱」的效果被驱散了，玛格莉塔强迫自己从这些问题中脱离出来，抬起头，让手提着乙太灯赶来的男人看到了她的脸。
　　身穿乙太织甲，另一只手中握着长铳的男人停下了脚步。在他身后，同样全副武装的金发女性眨了眨眼睛，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玛格莉塔小姐？”
　　“多莉小姐？”
　　玛格莉塔看着除了多莉外，自己还没能将脸和名字一一对应的「黄金指轮」的队员们，下意识地将手里的焦黑的残骸攥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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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节 EP.14 专业的工作交给专业的人

　　几分钟后，包括队长威尔士和玛格莉塔本人在内，「黄金转轮」八位队员中的六位在俱乐部地下的下水道中聚集在了一起。
　　因为加入特遣部队后马上就是监视任务，也没有欢迎会或是别的什么，玛格莉塔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所有的队员。
　　“在玛格莉塔小姐的情报被送到我的桌面上后，担心你的行动可能遇到危险，我们也立刻行动了起来，通过查询罗曼城地图，我们发现俱乐部与下水道相连。”
　　看着下水道中的惨状，威尔士眉头紧锁。
　　“除了康纳和爱德华在外面监视，我们打算从下水道中潜入俱乐部进行支援——但看来是来晚了，我们原本以为就像贵族们其他的活动一样，这次拍卖会也要等举行了晚宴后才开始。”
　　“这也没有办法呢，玛格莉塔小姐入队前，小队里一个贵族出身的都没有，对这些事也无从了解。”
　　在女孩第一次提交任务报告时见过的两位先生——黑发褐眼的米特和金发的亚斯特正在检查现场，另一位叫做菲利斯的青年在俱乐部通向下水道的楼梯下，装成下水道工人向下来查看的俱乐部员工说“下水道里发生了不明原因的爆炸，他们正在调查。”
　　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那个男人接受了这个说法，并且离开了。
　　“贵族们的活动有时死板至极，有时又过于随心所欲……晚餐会？”
　　向威尔士报告完发生的一切的玛格莉塔点了点头，认为这不怪他们。
　　事实上她在出发时也以为会先进行晚餐会，因为20时左右本来就是贵族们常见的晚餐时间。
　　但说到这里，玛格莉塔的表情忽然僵住了
　　“……糟糕，我得赶快回去。要是拍卖会结束了我还不见踪影，可能会引起骚乱，而且这里的动静这么大，玛丽姐也会担心……”
　　“宴会？就穿这个？”
　　多莉表情古怪地看着女孩。
　　虽然圣银延伸出了长长的裙摆和宽大的布料形状，这让玛格莉塔看起来像是穿了一件硬邦邦的有着金属质感的长袍而不是光着身子在身上涂满了银色的颜料，但毫无疑问，从她看来，这可完全不像是能穿到宴会上的衣服。
　　“就是因为要换衣服所以……啊啊，可我跟踪这个男人时一路上都是关着灯的，现在那些灯肯定全部亮了，被乙太灯照着的话，「阴影的轻纱」也……”
　　玛格莉塔用力的摇了摇头，表情格外崩溃。
　　从女孩的话里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威尔士沉默了一会，转过头向多莉说着。
　　“把‘那个’给玛格莉塔小姐。”
　　多莉看了威尔士一眼，点点头，从腰包中抽出一个小瓶。
　　瓶中是无比清澈的液体，接过试管后，玛格莉塔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们。
　　“这个是？”
　　“这支魔药的效果是令人难以注意到饮用者，因为其具备的一种特殊性质，在魔药附近的人无法说出它的名字，这种症状在远离魔药一个小时后会消失。接下来的善后交给我们，玛格莉塔小姐不要引起怀疑，你作为贵族的名望，也会成为我们重要的助力。”
　　“好、好的。”
　　点了点头，玛格莉塔拔掉了试管塞，做好味道可能极其恐怖的觉悟，将魔药喝了下去。
　　……幸好，味道还不错。
　　“这支魔药本来就是打算如果下水道潜入失败时，由我喝下直接从正门进入俱乐部找寻玛格莉塔小姐并提供帮助，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用对了地方。”
　　在她喝药时，多莉这样说着。
　　“……等一下，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这么做呢？”
　　“……虽然现在我们看不到你，也听不到你的声音了，但接下来的话很重要，所以听完再离开。这支魔药毒性是「强」，消退期是三天，也就是说，这三天里不要服用任何其他魔药。此外，明天到总部时准备好更详细的书面报告，以后也请尽量不要在没有支援的情况下独自行动。”
　　在女孩将魔药喝下之后，男人的视野之中，被圣银包裹的身影就彻底消失了。
　　将必须要注意的事项传达完，等待了一会儿，认为女孩已经离开后，威尔士带着多莉来到了米特和亚斯特的身边。
　　焦糊的残肢与老鼠的尸骸飞散得到处都是，在乙太灯的白光下，呈现出噩梦般的光景。
　　“有发现什么吗？”
　　但类似的场景他们已经见得太多了，除了因为那血腥、焦糊和下水道本来就不好闻的气味混合成了更加令人作呕的气味让威尔士产生生理上的恶心感，他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尸体的身份，巫术的痕迹，某个仪式的残留，其他的就没有了，哦，还有使魔的尸体。”
　　米特用一个金属的盒子装着那只被瑟莱忒贯穿杀死的老鼠，向队员们展示着。
　　“这可以让拥有占卜巫术的巫师追踪一下其主人的身份，至于玛格莉塔小姐口中所说的用来召唤使魔的道具，大概是掉进水里了，我们没有搜寻的装备，只能交给更专业的现场勘察人员进行搜索看能不能找到了，至于那个自称群鼠之王的巫师……”
　　说出这个称号的时候，米特忍不住笑了一下。
　　“「伟大的群鼠之王，阿拉莱曼的紫衣智者。」……”
　　威尔士小声地重复着这个从女孩口中听来的冗长的称号。
　　很多因为拥有巫术的力量而自认为高人一等的巫师会给自己取这种长长的称号，这甚至成为了某种传统。
　　拥有强大力量的巫师会用这样的称号来彰显自己的能力——但也有那些刚刚觉醒不久的巫师狂妄自大，为自己取听起来很厉害的称号的例子。
　　此外，虽然也有很多故意误导的例子，但基本上，通过这些称号可以得出巫师的基本讯息。
　　群鼠之王是指他的使魔是通过「兽群之主」的仪式获取的，阿拉莱曼……他出身于那里，还是在那里待过很长时间，或者说这干脆就是随着他辗转不同的地方会随之改变的？
　　很难说。
　　“使魔的可操作范围有一千米，这是个太大的范围了，在没有更多情报下进行搜查就算是我们也只是白费功夫。”
　　“嗯，那么就撤退吧。交由更专业的善后人员接手。任何联系阿拉莱曼支部，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情报。”
　　点了点头，威尔士下达了撤退的指示。
　　“……不过啊，玛格莉塔小姐真的没关系吗？”
　　但这个时候，金发的女性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在担心她会不会因为她不合规范的行动受到惩罚吗？不会的，她这次行动虽然鲁莽，但是执行得很优秀……”
　　“不、不是这件事。”
　　多莉摇晃着手上的乙太灯，照向通往俱乐部的梯子。
　　“‘那个’魔药的材料有7种烈酒，用量都不少，会把它当最终手段的原因之一就是服用魔药后醉酒会影响任务的执行。她看起来不是很会喝酒的样子，真的不会醉吗？”
　　“……”
　　表情冷峻的男人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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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节 EP.15 只有圣银知晓的事

　　最后一件拍品，以1600镑的价格最终落槌。这最后的古董被1号包厢拍下后，拍卖师还在舞台上，为拍卖的圆满结束向每一位来宾做最后的致谢
　　“……”
　　最上层的房间中，玛丽看着一个个包厢的烛光逐渐熄灭，用力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玛丽小姐。”
　　这时，她忽然听到了瑟莱忒的声音。
　　玛丽立刻回过头，在放着基本没有动的果盘的桌面上，她看到了一把圣银的匕首，但是房间却没有自己妹妹的身影。
　　——可如果她没有回来，这一旦无人使用就无法自行行动的圣银又是怎么回来的？
　　“瑟莱忒小姐？玛格莉塔呢？”
　　“玛格莉塔小姐已经回来了。我们追踪着包厢里的男人到了下水道，出了一点小意外。不用担心，玛格莉塔小姐没有受伤，事实上，她现在就在您身边的沙发上。”
　　“……？”
　　玛丽狐疑地看了瑟莱忒一眼。
　　在这房间里，除了自己，少女没有看到其他任何人。
　　“下水道中玛格莉塔小姐得到了威尔士先生与多莉女士的帮助，从她们那里得到了一瓶魔药，这让她在药效持续的时间里很难被人感知到，事实上，玛格莉塔小姐已经呼唤了玛丽小姐很多次，甚至进行过身体触碰，但是您都完全没有意识到。”
　　“还有这样的魔药？要怎么才能看到她？”
　　“抱歉，玛丽小姐，我们并不知道这个魔药会持续多长的时间……而且可能因为魔药调配时使用的大量烈酒，玛格莉塔小姐现在醉醺醺的……”
　　“……”
　　玛丽按住了自己的额头。
　　在这个时候，包厢的门被敲响了，片刻后侍者的声音也从门外传了出来。
　　“客人，拍卖会已经结束，接下来在俱乐部的餐厅将会举行一场晚餐会，请让我来带路。”
　　拍卖会结束后立刻就是晚餐会，但这个时机可真是要命。就算是罗曼罗兰家以睿智而闻名的黑色天鹅这下也有些慌张了——但马上，玛丽弄乱了马格林原本叠好的礼服，放在一旁的沙发上，又从一旁的酒架中拿出了两支最名贵，也最醉人的葡萄酒，她握住瑟莱忒，快速地说着：
　　“瑟莱忒小姐，将这两瓶酒打开，然后，把里面的酒封装起来，可以吗？”
　　“答案是肯定的。”
　　没有废话，圣银迅速地改变了外形，它轻易地拔出了木塞，然后变成了碗状，玛丽将两瓶酒都倒进去后，把圣银放在了从门口看不到的地方。
　　然后，玛丽将门打开一条缝隙，向侍者说着：
　　“我的妹妹因为拍到了心仪的物品太过兴奋，喝掉了太多的美杜尔20年的陈酿，因为醉酒，她现在的样子有点……不雅。请代我向让·凯尔斯特先生道歉，我们今天恐怕无法受他的盛情邀约，参加晚餐会了，等到她好一些后，我们会先回家。”
　　“这……”
　　“请将这两只酒瓶带给他，我相信凯尔斯特爵士会理解的。”
　　玛丽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着，从门缝中将酒瓶递了出去，她有意地拉大了一点门缝，让门外的侍者看见了沙发上那件没有被人穿上的礼服。
　　“是，我一定为您转达。”
　　年轻的男侍马上低下了头，接过酒瓶，匆匆离去。
　　…………………………………………………………………………………………………
　　“……喝醉了？”
　　俱乐部的晚餐厅。正准备向相熟的好友介绍罗曼罗兰家两位美丽女士的让看着侍者手上的两支空酒瓶，有些哭笑不得。
　　“你看到喝醉的那位小姐了吗？”
　　“不，先生。她的身影被沙发遮挡了，而且那是位高贵的女士，我不敢窥探。但我看到了另一条沙发上，有女士脱下的礼服……”
　　侍者的声音压得非常低。
　　“你确定？”
　　“以机械之神的名义。”
　　“……我知道了。”
　　看到男侍信誓旦旦的表情，凯尔斯特爵士沉默了几秒，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送些解酒的水果给两位女士，嗯，酒瓶就留下吧。”
　　“是。”
　　这样吩咐后，他挥了挥手，让侍者离开了。
　　侍者刚离开，几个相熟的友人就走了过来，他们端着酒杯，正好奇地四处张望。
　　“凯尔斯特爵士，今天你带来的那两位美丽的女士呢？”
　　“因为拍到了喜欢的物品，其中一位小姐因为兴奋，喝太多酒了，嗯，美杜尔20年的陈酿，换我我也没法来参加晚餐会了……”
　　指了指酒瓶，让哭笑不得地朝朋友们解释着。
　　………………………………………………………………………………………………
　　“这之后应该还会有一次侍者来送解酒的水果或是药物，然后就不会有人来打扰了。”
　　关上门，重新把满满当当装着酒的瑟莱忒放在桌面上，玛丽松了口气。
　　“这些酒最好不要在这个俱乐部里倒掉，瑟莱忒小姐，等离开后，再变回原来的样子吧。”
　　“您的机智令人赞叹，玛丽小姐。”
　　瑟莱忒由衷地赞叹着。
　　虽然这并不是真的很危急的事态，但一般人还真不一定能立刻想出这样的处理办法。
　　“在贵族家庭里，如果不展现出让家族觉得留下来比送出去更合适的价值，就会被花上20年的时间培养成送给某个男人的礼物。我不像欧琳丝那样在艺术上有令人惊叹的天赋，就只能把这些小聪明给磨练到极致了。”
　　但黑瞳的少女只是苦笑了一下。
　　她把沙发上散乱的礼服重新整理好，然后坐在旁边，看着躺有醉酒——醉魔药的玛格莉塔，但她还是什么都看不到的另一条沙发。
　　“接下来，要等药效过去吗？”
　　“答案是肯定的，事实上，玛格莉塔小姐已经睡着了。”
　　“下水道的爆炸是玛格莉塔引起的，是吗？发生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答案是肯定的。”
　　因为威尔士没有说不可以告诉其他人，所以，瑟莱忒把一路跟踪到下水道，男人召唤巫师的使魔以及之后的事都说了出来。
　　尽管它的语气很平静，但听到玛格莉塔和瑟莱忒被发现时，玛丽还是紧紧攥住了扇柄，直到讲述结束后才松开。
　　“……真是危险啊。”
　　少女小声地叹息着。
　　“现在，我对玛格莉塔所在的世界有多危险，有了直观的认知了。”
　　“您就是为了这个才跟过来的吗？”
　　“是啊，说到底，家族和机构的合作还是以商业为主，机构人员在做什么，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这些事我是不会知道的，我原本以为最多也就是和皇家圣卫那种程度的风险……”
　　被少女抚摸着，圣银的匕首嗡嗡地振动了起来。
　　“您认为作为王储的贴身守卫所要面临的风险是可以接受的吗？”
　　“不，如果以我的私心来看，玛格莉塔，还有欧琳丝，父亲，母亲……我希望她们不要受哪怕丝毫的风险。”
　　玛丽摇了摇头。
　　“一丝一毫也不要有。”
　　“可是，是您让玛格莉塔小姐去参加皇家圣卫的选拔赛的。”
　　瑟莱忒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疑惑。
　　“这和您的想法有冲突。”
　　“人本来就是想法和行动会产生冲突的物种……不，应该说，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会让想法和行动产生矛盾的世界。”
　　苦笑了一声，玛丽为自己拿来了一只玻璃杯，从酒架上拿出了另一只酒瓶，为自己倒上了鲜红的陈酿。
　　“我之前说过吧，在贵族家庭中，女孩如果不能表现出价值，就会被当成礼物，在玛格莉塔决定要以女性的身份度过接下来的人生时，我一方面为她感到高兴，另一方面又感到担忧，担心贵族女性无法不去面对的「婚姻」的问题，会对她造成难以愈合的伤害。”
　　摇晃着酒杯，少女悠悠地说着。
　　“男人们总说女人用裙摆和高跟鞋征服了上流社会，但这个世界对女性并不友好，所以她必须有能够保护自己的能力，无论那是财富，权势，力量，抑或是和更有权力的人的亲密关系。所以，我马上意识到皇家圣卫的选拔赛是让她迅速获得这种能力，不受到严苛现实伤害的方式。”
　　说到这里，玛丽尝试把变成一个球的圣银捧起来——但因为太重，她又很快放弃，并叹了口气。
　　“这个世界总是无法事事如愿，不是吗。”
　　喝下杯中的红酒，玛丽还是没能看到那个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多么担心她的女孩的身影。
　　“从过去到未来，一直如此。”
　　“是啊，从过去到未来，一直如此……”
　　有着香醇口感的美酒也似乎激发了心中倾诉的欲望，玛丽靠在沙发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后，向桌上的圣银开口。
　　“……本来没打算坦露出来的……这些话，瑟莱忒小姐不会告诉她吧？”
　　“如果玛格莉塔小姐不主动询问。”
　　瑟莱忒的回答毫无迟疑，于是，玛丽笑了笑，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在微醺的烛光下摇晃着。
　　“那么，机会难得，就让我再多说一些吧，嗯，说些什么好呢……”
　　想了想，少女的嘴角忽然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
　　“比如我和欧琳丝，为什么会倾心于这个笨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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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节 EP.16 报销吗？

　　第二天一早，完全不像是从宿醉中醒来的玛格莉塔，在自己的床上看到了睡衣凌乱，微微带着酒气的玛丽。
　　“为什么我的直觉告诉我，我错过了某些非常重要的事……”
　　思考一秒，玛格莉塔发现自己完全记不得回到包厢之后的事。
　　似乎回到包厢没多久，自己就因为那还不知名的魔药彻底醉倒了……继「有些魔药极其难喝」之后，她又用亲身体验验证了「喝魔药的真的会喝醉」。
　　也难怪多莉女士说这是最终手段……
　　出于为某位还在酣睡的淑女保守秘密的心情，圣银的铳刃没有回答这个询问对象暧昧的问题，女孩在揉了揉脸后，也没有继续追问。
　　她看着从城市东边升起的太阳，花了一点时间后才想起来昨天结束后，现在应该要做的事……什么叫昨天结束后现在要做的事啊，果然还是醉酒的影响吗？
　　摇了摇头，玛格莉塔从床上爬了起来，下意识地就想拉动床边，呼唤贝莉的铃铛。
　　“玛格莉塔小姐，如果您不想叫醒玛丽小姐帮忙，那么，或许您自己换衣服会比较好。”
　　“……？”
　　瑟莱忒的话让女孩一愣。这个时候玛格莉塔才看到镜中的自己，她的瞳孔骤然收缩，低下头，然后，在半透明的薄纱睡衣下，看到了遍布于肌肤下的狰狞的青黑色血管。
　　手臂，手腕，手背，胸口，双腿，脖颈……脸上虽然没有非常明显的血管，但那双湛蓝的眼睛都变成了墨绿的颜色。
　　这些血管在雪白的肌肤上是那么明显，看起来就像是恶魔绘下的残忍画作。
　　“毒性……”
　　玛格莉塔立刻想到威尔士在她喝药后说过，那支魔药的毒性是「强」。
　　“庞德和福德他们喝药时好像都没有这么剧烈……不对，那个时候我也只看到了他们的脸……”
　　“昨晚，玛丽小姐也吓了一大跳，但除此之外，玛格莉塔小姐好像完全没有受到其他的影响……这很奇怪，如果毒性真的是毒的话，这样多的毒素累积在身体里，不可能连丝毫的影响也不会有，而非要等到超过一个极限的阈值才导致人死亡。”
　　“机构自己也没搞清楚毒性到底是什么东西吧，我看机构的资料里也都是无法完全证实的猜想。”
　　这副模样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到。
　　这么想着，玛格莉塔走进了衣帽室，用长袖与长裙将自己的肌肤遮得严严实实，还翻出了一副墨镜，遮挡住了变色的双瞳，至于嘴唇……玛格莉塔想了想，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是新尝试的口红吧。
　　“走吧，去机构。”
　　结束换装，玛格莉塔将圣银的铳刃别在了腰间。就在推开门前，玛格莉塔忽然停住了脚步，她转身回到床边，弯下腰，挽起垂到脸边的发丝，凑近了少女尖尖的耳朵。
　　“谢谢你，玛丽……姐姐大人。”
　　想到不知为何玛丽很喜欢让自己和欧琳丝这么叫她，在中途，玛格莉塔改变了称呼。
　　说完，她推开门，离开了。
　　阳光撒入房间，过了一会儿，床上的少女才睁开一只幽黑的眼睛。
　　“还以为会被偷偷地亲……”
　　她小声地嘀咕着，按住扑通扑通鼓动的胸口。
　　“……以后，还是不要让她随便叫我姐姐大人……对心脏不好……”
　　…………………………………………………………………………………………………
　　搭乘家族的马车抵达米纳斯宫，穿过「黄金指轮」办公室的厚重金属门，玛格莉塔在办公室里没有看到除自己之外唯一的女性队员，队长办公室的门也关着，除了昨晚值夜的康纳和爱德华两位男士，自己似乎是最先来的。
　　因为和除多莉之外的队员都还没说过几句话，玛格莉塔朝这两位男士点头致意后就钻进了有打字机的房间，劈里啪啦地敲着报告。
　　“……对了，瑟莱忒小姐，关于在那个男人身上发现的纸片……”
　　借着打字声的掩饰，玛格莉塔把圣银的铳刃放在桌上，压低了声音交谈着。
　　“那个，有可能是指瑟莱忒小姐吗？”
　　“我无法给出肯定或否定的答复，因为理论上，除了机构和玛格莉塔小姐的家人，应该不会有人知道我，就算从过去的文献和历史中得知有我的存在，应该也无法知晓我的苏醒，此外，我也找不到什么人盯上我的理由，除非是和玛格莉塔小姐一样，想要改变命定之身的人。”
　　“……虽然想说不排除有这个可能……”
　　回忆起那四散焦糊的血肉，玛格莉塔敲打键盘的手指停下来了。很快，她重新在纸上打出一行行规整的文字。
　　“可为什么会在德拉许先生的钱包里呢？是巫师给他，让他去寻找的？但是那个巫师的目标似乎又是那条项链。”
　　“或许那个巫师是为了其他人在寻找，这也说不好。”
　　“……总之，这件事先瞒着机构吧，我担心这会有不好的影响……”
　　“答案是肯定的。”
　　敲完报告后，威尔士也回到了办公室。玛格莉塔对昨晚的行动做了更详细的报告，当然，隐藏了钱包中被烧毁的纸片的部分，并且说明那件古董会在稍晚由俱乐部送到罗曼罗兰家，等到下午，她就会将之带到机构中。
　　“那个巫师的线索有了吗？”
　　说完，她有些紧张地询问着。
　　那个操纵老鼠的巫师从德拉许口中知道了拍下那件古董的人可能来自罗曼罗兰家。
　　虽然瑟莱忒在他操纵使魔时将他的使魔击杀，这会对他造成巨大的伤害，并迫使他蛰伏下来，但玛格莉塔还是有些担心那个巫师会不会反而恼羞成怒、不顾一切地展开报复。
　　“初步的调查已经结束，很遗憾，我们没能发现一个一开始就没有在那里的巫师。虽然在几天前他为自己的账户中存入了5000镑，但那笔金额的来源也是不明，那个巫师很小心。”
　　双手交握，没问女孩为什么戴着墨镜的威尔士表情冷峻而严肃。
　　“现在，那笔钱也没有被转走，巫师可能是放弃掉了，那只使魔的尸体已经转交占卜部，通过占卜与预言进行更进一步的追查……刚好，罗曼罗兰女士就和爱德华先生一起去询问一下结果吧。”
　　“我知道了。”
　　对这位似乎从来没有笑过的先生，玛格莉塔还是有些感激的，自加入特遣部队以来，他给自己的任务都有着深层的含义——第一个任务是检验新人的能力，第二第三个任务给她与队员们一个较长的缓冲期。
　　这些任务完成后，作为新人，自己大致了解了特遣部队的工作并有了成绩。而现在的指令，用意也很明显了。
　　他希望自己开始与其他队员建立信赖关系了。
　　“……对了，队长先生，关于那件古董……”
　　转身走向门外时，玛格莉塔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她回过头，用被训练成条件反射的优雅笑容看着威尔士。
　　“嗯？还有什么问题吗？”
　　“……”
　　“……”
　　威尔士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女孩，他们就这么对视好些时间，然后——
　　玛格莉塔想起来“不谈论金钱、政治、性与其他粗俗话题”是餐桌和宴会上的规矩。
　　冬后月那在王家礼仪官那里接受的接近洗脑的严格训练重新浮现在脑海中令女孩打了个哆嗦，然后才继续开口。
　　“将那件文物购买下来的花费……”
　　但即使如此她还是没有直接问出“能不能报销”这种问题，那样太不淑女了。
　　幸好，说到这里，威尔士也明白了，这位先生点了点头，从书桌里拿出了一张条子。
　　“……哦，对，因为是罗曼罗兰小姐拍下的，机构会在此基础上提高一些价格作为奖励……嗯？是拍卖对吧，最后的成交价是？”
　　“……5900镑”
　　威尔士手中的钢笔悬停在了纸张的上方，一滴蓝色的墨水坠下，在白纸上晕开。
　　“……这也说明那个巫师付出这么高昂的代价也要得到那件文物，他一定知道那是什么。”
　　男人看了一眼玛格莉塔，揉了揉额头，把沾上了墨水的条子放到一边，从抽屉里拿出另外一份文件。
　　“机构将以价值约莫6000镑的遗物作为奖励，可以吗？如果比起收容物更需要金钱，这么大笔的支出可能需要等待财务部审批一段时间。”
　　“遗物就可以！”
　　女孩连忙点头，比起银镑，还是收容物对她更有吸引力！
　　“那么，先和爱德华先生去占卜部吧，等今天的工作结束，审批差不多也可以通过了……”
　　“是！”
　　女孩推开了门，轻松愉快地走出了办公室。
　　看着合上的门扉，威尔士停下了手中的笔。
　　他拉开另一个抽屉，在一份写着「360年黄金指轮特遣部队基本行动预算」的文件下方看到了一行用特制墨水打印的数字。
　　——总预算：10000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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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节 EP.17 占卜部

　　能够获得一件新的收容物带来的兴奋与喜悦冲淡了不知在何处的巫师和那些意义不明的纸片带来的不安，玛格莉塔心情愉快地来到有一头金发和络腮胡的男人旁边。
　　“爱德华先生，队长让我们去占卜部，询问对昨晚巫师的调查结果。”
　　爱德华，全名爱德华·布莱克·弗莱格，曾经是一位船长，就算在办公室里，他也穿着船长大衣，没有扣上大衣的纽扣，露出了从肩膀一直到腰间的枪带六把造型不一的手铳被扣在枪带上，带着微微的硝烟气息。
　　“哦，是那只使魔的占卜结果吗？”
　　“是的。”
　　“占卜师都是一群神神叨叨的磨蹭鬼，不过磨蹭了一晚上应该至少也做好占卜的准备了，走吧，小姑娘，你是第一次去占卜部？”
　　点头。
　　“OK，我明白了，对了，为什么在房间里你还要戴墨镜？”
　　玛格莉塔无言地摘下黄铜边框的墨镜，露出因毒性累积而显得诡异的双眼。
　　相对于米特和亚斯特以及一旁沉默寡言的康纳，在「黄金指轮」的5位男士中，他算是对玛格莉塔态度比较友好的了，多莉对此的评价则是过去的水手生活让他对任何女人都敞开怀抱。
　　总之他的大嗓门让玛格莉塔有些难以应付。
　　“啊，哦，对，你喝了「存在感」魔药，嗯，这样的眼睛也很漂亮哦。”
　　“感谢你的赞美，爱德华先生，我们该出发了。”
　　“哦，是的。”
　　爱德华摸了摸胡子，把抬到桌子上的双腿放了下来，他站起来后，玛格莉塔必须要仰着头才能看见他的脸。
　　跟着爱德华走到米纳斯宫的大门前，看着他在路边拦下一辆马车，然后拿出几个便士递给车夫。
　　“占卜部不在机构里吗？”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问问罗曼罗兰女士。你对占卜知道多少？”
　　“仅限于大概的了解。”
　　“占卜部呢？”
　　“职责上的了解。”
　　“队长那家伙，是抱着让我给你讲解的目的的啊……”
　　爱德华靠在马车的座位的靠背上，看着晴朗的天空。
　　“嘛，不过和美丽的女士一起乘着马车在春天出行也确实比没有头绪地追查受害者的共同点令人愉快，好吧，听好了哦，这可是爱德华叔叔的占卜学基础讲座。”
　　“……”
　　玛格莉塔下意识地将手伸向了圣银的铳刃。
　　不行，我真的是很不擅长应付这种人……
　　大概是看出了女孩没能说出来的心情，爱德华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完之后，他才向玛格莉塔进行了讲解。
　　占卜，是神秘学体系中一个相对独立而且运用广泛的知识体系，和魔药一样，属于不知道什么人折腾出来的古代知识，因为其实用性而被机构运用于收容物、魔药等很难用现代知识去解析的对象上。
　　“举个例子，我们获得了一件古董，但是不确定是不是收容物，又比如某些神秘现象，它们发生了，但是为什么发生？没人知道，就算是最伟大的数学家也解不开没有任何已知条件的算式，这种时候，就需要占卜师们对着水晶球或者天上的星星冥想啊、解读啊——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占星，然后得出基本的线索，这就是占卜部的工作。”
　　爱德华说完，撇了撇嘴。
　　“虽然他们的占卜不保证绝对正确，但绝大多数情况下比没有要好，比起收容物本身，记载它们资料的文献要更难以获得，可以说没有占卜部，莫比乌斯机构就会难以运作下去，它们是机构中最重要的部门之一。另外，在定位那些天知道有多少巫术的巫师上，他们也是一把好手。”
　　“这么重要的部门，不是更应该在总部受到严密保护吗？”
　　“他们的安全当然很重要，但比起他们的安全更重要的，是让他们能正常工作，我说了吧，最重要的就是占星，虽然不知道理由，但在所有的占卜方式中，占星的正确率是最高的——所以，比起总部，另一个地方更适合他们。”
　　说完，爱德华眨了眨眼睛。
　　马车渐渐地驶入了城郊，花了一点时间理解他的话的玛格莉塔，在车窗外看到某栋在远方，有着半球拱顶的建筑之后，那建筑的名字立刻作为答案脱口而出。
　　“皇家天文院！”
　　“没错。”
　　爱德华点了点头。
　　“而机构最优秀的占星师们，同时也是最优秀的天文学者——”
　　马车很快就停下了。
　　站在罗曼王国唯一的天文观测机构的大门前，玛格莉塔仰望着这远离城市灯火的建筑。
　　这座圆柱形的建筑大量覆盖着闪亮的黄铜色金属板和硕大的装饰性——也可能具备实用性——的齿轮的建筑到处都是金属的支柱与镶嵌玻璃的精巧镂空，宣扬着兼具古典的机械美。
　　走进建筑后看到的则是一个格外高的大厅，一眼嵌在十二芒星花纹中央的喷泉倒映着屋顶的开口，大得夸张的望远镜从穹顶伸出，就像一只永不疲倦地窥探着星空的眼睛。
　　爱德华带着玛格莉塔来到三层，这一层的人变少了，在向某个眼镜就是∞符号的学者出示了衔尾蛇的徽章后，他们就被带到了一个顶层的办公室中。
　　一位黑眼圈极其浓重的男士接待了他们。
　　“不好意思，为了让水晶球映照的命运星空的景象更清晰，昨晚一整晚这些占卜用的水晶球都在‘窥探之眼’里浸泡着，沐浴繁星的光芒，而现在……”
　　这位先生似乎没有自我介绍的打算，直截了当地进入正题后，他走到房间的圆形开窗旁，把头探了出去，看了看万里无云的晴空，嘀嘀咕咕了一连串的数字和算式。
　　“嗯，虽然是白天，但时机还算不差，刚好没有云，适合占卜这种需要‘揭示’的事情。水晶中吸储的星之光在第一次占卜时效果也是最有效的，稍等，我马上进行占卜……”
　　说完，他换上一身有繁星花纹的长袍，然后掀开了桌面上用黑色天鹅绒盖着的水晶球。
　　“……好……圆啊。”
　　玛格莉塔觉得这是自己见过最圆的球了，被放在一个十二芒星的木盘上，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木材，光是看着，女孩就好像看见了漫天的星河。
　　很快，装在盒子里的老鼠尸体被送过来了，看到这个，男人还惊讶了一下。
　　“这是……使魔的尸体？而且是在巫师降灵自己的意志操控时被击杀的？那这次占卜基本百分之百可以成功了。”
　　说完，他把盒子放在木盘上，把水晶球放在盒子上，又拿出十二只蜡烛放在十二芒星的各角，低语着在每个蜡烛上滴上一滴纯露。
　　纯露落在金黄的烛芯上，那颗澄澈的水晶球中忽然亮起了冰冷的光，然后蜡烛无声地点燃，那火焰就像繁星撒下的辉光。
　　女孩睁大了眼睛，她有些激动地抚摸着圣银的铳刃，咬住嘴唇，把无数个“为什么”扼杀在喉咙之中。
　　男人看了她一眼，嘿嘿地笑了笑，摇了摇手里的纯露，向她解释着。
　　“孤挺花纯露，洁净泉水中被群星照耀而蕴含星之光的「晨星水晶」，加上十二芒星的纹章，就能引燃「星之焰」，来自命运星空的光火，可以窥探命运的秘密。这样的解释可以满足您的好奇心吗？美丽的女士，就算不满意，至少希望在占卜结束前不要掏枪打我啊。”
　　“抱、抱歉！”
　　玛格莉塔连忙将手从铳刃上拿开了，看到她微微发红的脸，男人不在意地笑了笑，看向爱德华。
　　“她对占星很有热情啊，这样的人可是很少见的，怎么，和你们队长打个商量，把她调到我们这里来？整个天文院里一个女人都没有，实在是太难熬了。”
　　“老实占卜你的。她对所有神秘学都热情十足。”
　　爱德华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男人也没深究这个话题，当十二只蜡烛都燃烧起来后，他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他微微俯身，就像是卑躬于命运之下，但他又仰头张望，窥探着被星之焰照亮的水晶球。
　　从玛格莉塔看来，什么变化都没有发生，但一种比以往接触过的收容物和魔药都更加强烈的「神秘」的感觉正从那颗水晶球中弥漫开，就像是水流，就像是澎湃的洪流，重重地拍击在她的身上。
　　数分钟后，蜡烛熄灭了。
　　男人也沉默着起身，闭上了眼睛。
　　“我看到了列车，一辆棕红色的列车，列车的车厢外是一望无际的原野。车厢里有小孩在哭闹，一对父母安慰着他，说再过一个小时就到家了……是列车的三等座，座位上还有一份《罗曼城黄昏报》，是昨天的报纸，列车的号码是……S25。”
　　他睁开了眼睛，抽出了垫在木盘下的白纸，在那上面，有一些焦黑的点，他拿着这些写写算算，接着又在墙边的地图上对照，又翻开列车的时刻表。
　　大约十分钟后，他将自己的算写和那张纸一起叠好，打了个哈欠，交给了爱德华。
　　“目标已经离开罗曼王国了。”
　　他最后这么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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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节 EP.18 另一件任务

　　“目标已经离开了罗曼王国，大概是连夜前往了米兰，然后又从米兰搭列车出发，现在是在曼彻斯平原上，随S25号列车移动中，因为只占卜了他现在的位置，他要去哪里就不清楚了，按照规定，你们该去找另一位占星师进行占卜，并由他检验我的占卜是否准确。”
　　简短地描述结果后，男人又详细地说了一些
　　“嗯，知道他已经离开王国就够了……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占卜一下他要去哪里比较好。”
　　点了点头，爱德华带着玛格莉塔接又找了另一位占卜师，占卜了这个巫师的目的地，最后的结果，是在北方的玛利斯城邦国，
　　距离罗曼王国不远，但也说不上近，那是列车需要两天才能抵达的城邦。
　　爱德华带着玛格莉塔又将这个结果带给黑眼圈浓重的男人。
　　“没有失误，如果结果不准就只能证明我那个同僚是个蠢货，好了，还有别的事吗？”
　　一脸哀怨地完成验证后，男人满脸困意地看着爱德华和玛格莉塔。
　　“如果这位好奇心旺盛的小姐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问哦，不过，只限于一个。我已经困得要死了……哈啊……”
　　“一个……吗？”
　　本来还很兴奋的玛格莉塔听到这数量的限制后，又有些失望，她看着这个生活气息浓郁的房间，想了想，指着墙壁上那个特别大的日历。
　　“为什么日历上夏前月和夏后月之交的那段时间被涂成了血红色？”
　　“……”
　　大概是没想到女孩会问这样的问题，男人的表情古怪了起来。
　　“为什么要问这个？”
　　“……女人的直觉？”
　　“……好理由，说不定你真的很适合占卜部。嗯这份情报只对特定人员开放，好，回答完毕。”
　　无视了呆滞的玛格莉塔，男人挥手送客。
　　还没等女孩再说些什么，他啪嗒一下倒在桌子上，睡着了。
　　“……”
　　带着所需要的所有结果和一份不能释怀的心情，玛格莉塔跟着爱德华离开了皇家天文院，走出建筑后，她看着飘起几朵云彩的天空，微微叹了口气。
　　虽然得到了结果，但却不是想要的结果可能是也知道使魔的尸体在占卜中是过于有效的对象吧，在使魔被杀后，这个自称群鼠之王的巫师毫不犹豫地离开了王国。
　　这果断程度或者说怂的程度让玛格莉塔目瞪口呆。
　　“这下，怎么办？”
　　“把这份资料寄给玛利斯城分部，让他们进行通缉和抓捕，除此之外？没辙。现代交通虽然便利，但便利也有便利的麻烦，不过……”
　　爱德华翻着顺便得到的巫师的外貌资料，随口回答着。
　　“不过，应该不用担心这个巫师了，使魔被击杀对巫师的伤害是很惨重的，至少半年他都没法恢复，嗯，目标文物也得手了，也就是说，罗曼罗兰女士的前三次任务都顺利完成了，而且还是在短短几天里，真是漂亮的履历啊。”
　　“谢、谢谢夸奖。说起来，爱德华先生知道吗？那些标红的日子……”
　　“那么，我要继续调查那个弄死了第十个人连续杀人事件了，啊，对了，等你回去报告后队长可能会再给你一个任务——做好心理准备哦，这个任务可不那么让人愉快，那么就这样——”
　　“啊，喂、爱德华先生，爱德华先生？！”
　　说完，男人坐着来时的马车，消失在了道路的远方，只留下玛格莉塔在皇家天文院的围墙外看着荒芜萧瑟的城郊原野以及空无一人的道路，陷入沉默。
　　“……多莉女士好像说过，爱德华先生虽然很激情的追求多位女士，但没有一个成功。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吧。”
　　“我想，答案是肯定的呢。”
　　“……”
　　“……”
　　“……回去吧，至少还不算太远……”
　　结果，因为没带身份卡，玛格莉塔直到午后才回到了罗曼城中。
　　…………………………………………………………………………………………………
　　“本次任务的教训：1.并不是每个男人都有充足的绅士风度。2.记得随身带身份卡……3.此类任务无需书面任务报告。”
　　“罗曼罗兰小姐，你的心情似乎不是太好……”
　　“不、只是几件小事，这并不影响什么。”
　　在中午回家一趟并把拍下的指南针项链带到机构上交的玛格莉塔看着自己打出来却被告知并不需要的任务报告，用呼吸平复了一下心情。
　　“关于遗物的奖励……”
　　“审核大概会在傍晚结束，在那之前，我这里有另外一个任务要交给你。”
　　“也是机构日常工作中经常会遇到的任务吗？”
　　威尔士拿着文件的手停住了。
　　从他的眼里，玛格莉塔看到了如同海潮一般的悲伤，但这些悲伤又被封锁在了那棕色的眼中，没有漏出哪怕一点，流淌到他严肃的脸上。
　　“我希望不是，但是，现实却并非我所望……”
　　他慢慢的抬起头，又有些犹豫。
　　“但对罗曼罗兰小姐这样出身高贵的女性，这个任务可能会有一些不愉快的回忆，所以，就算你拒绝……”
　　“我想不会有什么回忆比被一位男士扔在城郊只能一路走回来的回忆更不愉快了。”
　　“……我知道了。米特。”
　　威尔士点了点头，向外面呼唤着队员的名字，在黑发褐眼的男士走进办公室后，朝他说着：
　　“罗曼罗兰小姐的警察制服和身份也准备好了，让米特带你去领取，然后由你们一同执行这个任务吧。”
　　米特无言地点了点头，接过了威尔士手中的文件。
　　“我知道了。这次的事后处置，也可以由我进行任务后决定吗？”
　　“可以。”
　　看着两个男人那庄重又哀伤的表情，玛格莉塔隐隐约约地也察觉到了什么，她下意识地把手放在了一直沉默的瑟莱忒的刀刃上，一边询问着。
　　“具体而言，这个任务到底是什么？”
　　威尔士看着玛格莉塔湛蓝的，纯净的双眼，沉默了片刻，一字一顿地说着。
　　“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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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节 EP.19 告死

　　下午，马车停在了双塔区一栋位于街角的独栋宅邸门前。
　　依然将自己的肌肤遮挡得严严实实——不过这次用的是以黑色为主色调的女式警服——的玛格莉塔看着门牌上烫金的名字，低声地说出了那个姓氏。
　　“莫文诺……”
　　这里，是在巫师的巫术下惨死的男人的家。
　　“德拉许·莫文诺先生是森凡登海产公司的经理，年收入760镑，是一位体面的绅士。不过，由于工厂经营状况不佳，他将目光放到了投资活动上，但是，投资失败了。”
　　米特站在门前，用低沉的语调向女孩说明着。
　　“他也因此背负了一笔数额不小的债款，为了偿还，他把目光放到远洋贸易上，本来这一次他是可以一口气还清欠债并且小赚一笔的，但他投资的那艘货轮在暴风雨中沉没了，这让他背负上了更沉重的债务，恐怕，就是因为这样……”
　　“他才为显露出神奇力量，并展现出财力的巫师做事，将希望寄托在那之上了……”
　　“可惜的是，通灵是很罕见的巫术，罗曼城中也没有收容能够利用的能够通灵的收容物，否则我们应该能得到更多消息……准备好了吗？罗曼罗兰女士，墨镜……不要摘下来比较好呢。”
　　“嗯。”
　　玛格莉塔看着宅邸的大门，深呼吸了一次之后，朝米特点了点头。
　　黑发的男士最后正了正自己的帽子，来到门前拉响了门铃。
　　叮咚、叮咚。
　　下午的阳光依然明亮，镀金铃铛的轻响毫无阴霾。
　　片刻后，一位女仆打开了门，看着站在门前的两位警官，她显得有些诧异，抢在她开口前，米特出示了警官证。
　　“我们是警察厅的警官，莫文诺夫人在吗？”
　　“是，是的，莫文诺夫人和小姐都在。”
　　“我们有重要的事要向她们转达。”
　　“请、请稍等。”
　　男人脸上的严肃神情让这个女仆紧张了起来，她在围裙上用力地擦了擦手，转身跑回了屋里。
　　很快，玛格莉塔在宅邸的书房中见到了一位金发的妇人。
　　让女仆们去忙她们的工作后，这位女性从书房的椅子上站了起来，露出了焦急的表情。
　　“请原谅我疏于招待，两位警官，我家先生从昨晚就没有回来，他、他出什么事了吗？”
　　玛格莉塔沉默了。
　　在这个时候，女孩忍不住想起冬前月里，自己抓到那个巫师时和彼得伯爵的对话。
　　如她所愿，她现在在王国警察厅有了一个正式的身份，有了属于自己的制服，警官证和配枪，但是用这个身份来执行的第一个任务，却让她心情沉重。
　　告死。
　　向不幸遇害的人的家人们传达那个人的死讯。
　　真是奇怪，死亡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词，但是在这个时候，玛格莉塔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她紧紧地按着自己的大拇指，看着这位女士。
　　女士的双手紧紧地交握在胸口，或许，这可怜的女士是预感到了什么，那个姿势就像是在拼命地向神明祈求。
　　“德拉许·莫文诺先生……”
　　就连米特也没能流利地将这段话一口气说出来，明明……他应该看过很多次这样的场面了……不，一定，无论看过多少次也无法理解吧。
　　“莫文诺先生在昨晚卷入了一场意外之中，不幸……去世了。”
　　但是这个悲惨的现实并不会因此而改变。
　　当米特将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那一瞬间，莫文诺夫人的脸变成了苍白的色彩，她就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摇摇晃晃地瘫倒在了椅子上，向神祈祷的双手慢慢地松开，最后，捂住了脸。
　　这个时候，书房的门被推开了一条小缝。
　　玛格莉塔猛地转身，从门后，看到了一个大约8、9岁，打扮得就像洋娃娃一样的小女孩，她看着书房里两个陌生的大人显然有些害怕，但是，她还是从门后走了出来，小声地呼唤着自己的母亲。
　　“妈妈……”
　　“啊，罗琳塔，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或许是她的话语拉住了正坠向绝望深渊的心，在女儿的面前，这位母亲总算是没有彻底崩溃，她竭力掩饰着悲痛，从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朝玛格莉塔请求着。
　　“这位……警官小姐，可以把我的罗琳塔……带到她的房间吗？”
　　不、或许说，那是哀求比较好。
　　“为您效劳，女士。”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她走到门边，弯下腰，伸手抚摸着女孩金色的发丝，回忆着淑女面对年幼者时应有的礼仪，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可爱的小女士，莫文诺夫人和警官先生有事要谈，我们去你的房间等待，可以吗？”
　　小小的女孩眨了眨与她母亲很像的蓝色的眼睛，点了点头，于是，玛格莉塔牵着她的小手，带着她离开了房间。
　　在玛格莉塔将门合上的时候，从门的那一侧，传来了压抑不住的悲怆哭喊，
　　………………………………………………………………………………………………
　　在宅邸二楼的另一侧，女孩的房间，玛格莉塔与罗琳塔坐在了女孩大床的床沿。
　　进入房间后，玛格莉塔就一直沉默着
　　死亡、与家人的永别，在她二十年的人生之中，并不是没有过，可是，那些好像都随着被舍弃的那个名字一同变得模糊了。
　　她忍不住想到了凯撒外公，他是现在家族里最年长的长辈，虽然看起来似乎还能和衰老抗争好几十年，但事实上又是如何呢？
　　自从她赢得比赛后，这位老人也几乎不出现在她的面前了。
　　……不对，这根本不是一回事。
　　因为衰老而离去和因为意外而失去，这两者的悲痛并不是相同的。
　　更何况，那个男人的死，和自己并不是没有关系……
　　“爸爸……再也回不来了吗？”
　　无休止蔓延的沉默中，金发的女孩开口了。
　　“……”
　　无法回答，却又不得不回答，玛格莉塔只能躲避着那微微泛红的眼睛，感谢着漆黑的墨镜，能将自己的愧疚遮掩。
　　“爸爸再也回不来了吗？他说过，我生日的时候，要一起去香料群岛旅行……爸爸，回不来了吗？”
　　这聪慧的孩子从这沉默中得到了确信，她低着头，看着地板上金与粉的花纹。紧紧抿住了小小的嘴唇。
　　“警官……姐姐，可以……抱抱我吗？”
　　“……嗯。”
　　她又怎么能拒绝这样的请求呢？
　　玛格莉塔起身来到到女孩的面前，弯下腰，紧紧地拥抱住了女孩。
　　温热的水珠从紧贴的脸颊滑落，濡湿了她的脸颊，在玛格莉塔的怀中颤抖的小小身体并没有哭喊，她只是无声地。
　　无声地抽泣着。
　　……对不起。
　　抚摸着女孩的发丝，玛格莉塔在心中，默默地道歉着。
　　在这寂静之中，圣银依旧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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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节 EP.20 排斥

　　离开那间房屋后，米特没有立刻叫来马车带着玛格莉塔返回机构，就像是在照顾女孩的心情，他带着玛格莉塔来到附近的公园，从推着蒸汽炉的小贩手中买了两杯温暖的可可。
　　“……谢谢。”
　　远离了一无所知地享受着平和时光的游人们，玛格莉塔坐在僻静的长椅上。她接过可可，小口的啜饮着，米特就站在一旁，远远地看向花园中和宠物嬉闹的孩童。
　　谁也没有说话，无论是莫文诺夫人的哭泣还是女孩那无声流淌的眼泪似乎都还留在身边，却又无论如何也无法与这平和的光景重叠。
　　“以后，莫文诺夫人和罗琳塔小姐会怎么样呢。”
　　很快，加了过多糖的廉价可可被喝完了，捧着纸杯，感受那温度从自己的手心流逝，玛格莉塔自言自语着。
　　“即使德拉许先生离世了，他留下的债务却并不会消失，家庭本来就是一个经济共同体。他们两人都没有显赫的背景。为了偿还这笔债务，那位女士以后或许会必须要为生计开始操劳，那个债务太沉重了。”
　　米特将空掉的纸杯在手中旋转着，默默地说着。
　　“现在也不知道拿着债券的那些人是不是足够干净，最坏的情况下，某一天，或许我们会在红玫瑰街再次看到她们。事实上，我的确在那里见过一些曾经有所交集的女士，而每一次都让我更加觉得，「神秘」真是一种不详的东西，哪怕只是被波及，也能将人的命运彻底抛入深渊。”
　　“……我们能做些什么吗？”
　　红玫瑰街，听到这个在坏的意味上声名显赫的地名，玛格莉塔下意识地将纸杯捏紧了。
　　但女孩也知道，这只是一个徒劳的追问。
　　神秘事件的受害者有很多，现在「黄金指轮」的其他队员们正在追查的连续死亡事件更是已经造成了九人，七个家庭的惨案，对于这些死者的亲属，机构也什么都不能去做，因为明面上，这是一位凶残至极的连续杀人犯做的。
　　至于暗地里有没有帮助，女孩就不知道了，但就算有也不会很多，因为这样的事总会引起注意，而机构最需要避免的，就是引起注意。
　　但是，想到那个懂事地忍住哭泣的女孩，想到她有一天可能会出现在红玫瑰街某处的舞台依靠向男人们卖弄姿色才能生活下去，只是这样的想象也让玛格莉塔感到一阵的眩晕。
　　“是呢，我们能为她们做些什么呢？队长一定会这么问。值得庆幸的是，那位德拉许先生和那个巫师是合作关系——虽然这个合作为他带来了死亡，但是，却也为他的妻儿留下了一条避免沦落到绝望尽头的方法。”
　　“……诶？”
　　无视了惊讶地抬起头来的少女，米特靠在一颗抽出新芽的树上，自顾自地说着。
　　“巫师接触德拉许先生时显然调查过他，那么他就会知道他的妻子和女儿。在这个巫师没有确认被收容或者死亡的情况下，虽然概率比较低，但毫无疑问，他依然有接触她们的可能，尤其是有5000镑还放在德拉许先生的账户中的情况下——这可不是一笔小钱。”
　　“作为可能受到后续事件伤害的对象，按照机构《受害者保护条例》第十七条，机构会为她们提供新的身份，将她们送到其他的城市开始新生活，并且视情况，可能会将之吸纳为成员，嗯，就这样吧回总部后我会给队长打个报告，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
　　说完，他举起纸杯，将已经凉掉的可可倒入口中。
　　玛格莉塔呆呆地看着他，好久，女孩的脸上才重新露出了笑容。
　　“您真是一位心地善良的绅士。”
　　有一瞬间，男人的脸上闪过了一抹愕然。
　　“善良吗？或许吧。”
　　然后，他平静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法分辨是自嘲还是嘲弄的笑容。
　　“虽然队长似乎希望你通过与我们建立信赖关系，但很遗憾的是，我们或许会令他失望了。为了避免未来更多的纠纷，罗曼罗兰小姐，让我们在这里坦诚地谈一谈吧。”
　　他随手将纸杯揉成一团扔进一旁的垃圾桶，朝玛格莉塔摇了摇头。
　　“你的任务记录我们所有人都有看，虽然不知道其他队员是怎么想的，但以我而言，我认为你可以成为一位优秀的特遣队员，但却并不希望在直接涉及收容物或者巫师的任务中与你一同行动，罗曼罗兰小姐，根源上的差别让我无法信任你。”
　　米特轻声地说着。
　　他的声音里不带丝毫的厌恶，不如说，根本没有任何的感情，只是平静地阐述着，冷静而拒人以千里之外。
　　根源上的差别——这句话让玛格莉塔抿紧了嘴唇。
　　“理由……仅仅是因为我没有受到过收容物的伤害吗？”
　　“某种意义上，是的，但是更加根本的是……你对收容物、对神秘的事物没有仇恨。”
　　背对这玛格莉塔，米特苦笑了一下。
　　“「黄金指轮」里的队友，大部分都遭受过名为「神秘」的力量的伤害，并或多或少地怀着对其的仇恨。我们因此聚集起来，一边相互舔舐伤口，一边共同磨砺爪牙寻求复仇。在这样的一群人里放进一个不旦没有受过相同的伤害，甚至还被伤害过我们的力量帮助、拯救的人……”
　　玛格莉塔看不到他的脸，但是，在被男人注视着的草地上，正在与宠物嬉戏的男孩露出了感到恐惧的脸，抱着他的小狗跑开了。
　　米特的声音因此停顿了一下。
　　就像是感到呼吸困难，男人忽然弯下了腰，但在玛格丽特跑过去时，他又抬手让她不要靠近，接着，停下了这逐渐增速的话语。
　　“啊，请不要想着自己也被神秘伤害，我们是被伤害过的人，因此不想看到有更多人被伤害，也因此无法去理解得到拯救的人的感受……很滑稽吧，一边不想看到有人遭遇与我们一样的事，一边又对像你这样的人无比排斥。”
　　“……那么，威尔士队长呢？”
　　“队长……除了多莉，我们都亏欠着他。”
　　说完这句话后，米特才慢慢地直起腰来。
　　“但是，米特先生和我一样想要帮助莫文诺女士不是吗？至少在这个层面上——”
　　“……啊啊，如果有可能的话，尽量帮助那些被神秘力量波及的人，或许这是唯一一个在「黄金指轮」中所有人都能有共同话题的事了，但是，即使是相同的行为，也有着截然不同的根源。”
　　转过头来的时候，米特又恢复了那张一成不变的平淡表情。
　　“罗曼罗兰女士是因为什么呢？同情心？愧疚感？单纯的善良？但我想肯定不会是憎恨吧。”
　　“……憎恨？”
　　“对神秘力量及其造成的一切影响都刻入骨髓的……憎恨。”
　　压了压帽檐，米特转身向公园外走去。
　　“最后一个问题！”
　　但他又停下来了，因为女孩的大喊。
　　“如果我想要做好这份工作……一个人做好这份工作的话，我该怎么做！”
　　男人想要传达的想法玛格莉塔已经理解了，而这个提问，让米特也理解了这一点。他停下了脚步，微微转过身，苦笑似地勾起了嘴角。
　　“和我们这些悲惨的家伙不一样，有着不同思维和印象的你们，总会变得比我们更加优秀，如果非要说作为前辈的建议……对了。”
　　“记住今天那个女孩的泪水，但不要被它绊住脚步。”
　　这次真的是最后的对话了。
　　米特转过身，离开了公园，消失在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天空依旧晴朗，城市依然繁华。
　　重新在长凳上坐下，玛格莉塔伸手抚摸着枪袋中圣银的铳刃。
　　“瑟莱忒小姐怎么想呢？”
　　“作为收容物，我觉得他是个沉浸在悲剧性的自我感动中不可自拔的白痴。”
　　不带丝毫感情的，圣银的铳刃回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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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节 EP.21 收容物的选择指南

　　“真是辛辣的评价。”
　　下午茶时间，在罗曼罗兰公馆的花园里，挥退服侍的女仆，听完女孩的话的欧琳丝这样评价着。
　　久违的只有姐妹们的下午茶让玛格莉塔沉重的心情放松了一些，她苦笑着端起伯爵红茶，回答着：
　　“不过，就算外人看来像是白痴一样，对本人来说，那却可能是他们意志乃至生命仅有的支持，对此，我能够去否定他们吗？——瑟莱忒小姐马上又这么问着。”
　　“你的回答呢？”
　　玛丽看了看只有在玛格莉塔手中才比较轻的圣银，随口问着。
　　“我没能回答。”
　　抚摸着铳刃上古典的花纹，玛格莉塔摇了摇头。
　　“我没法回答。”
　　“那就不要回答，也别去想什么否定啊、肯定啊、憎恨啊、拯救啊之类的事，想也想不出答案，半吊子的回答反而只会让人厌恶。说到底，既然对方都坦诚地表露出了不想和你打好关系的想法，你也完全没必要贴过去吧。”
　　“我知道，但是……我有些担心，要是除了多莉女士之外的所有队员都这样看待我，以后我要怎么在这个特遣部队里待下去……”
　　说完，玛格莉塔才发现自己的姐妹们都露出了呆然的表情。
　　“……怎、怎么了，这种想法很奇怪吗？”
　　“很奇怪，非常奇怪，先不说作为贵族去工作这点已经很奇怪了……”
　　欧琳丝表情微妙地看着还没自己高的姐姐。
　　“你是不是忘了你真正的工作是公主殿下的皇家圣卫，在这个特遣部队只是另一种训练和见学？”
　　“……”
　　“没有忘吧？”
　　“当、当然，怎么可能会忘掉呢、哈、哈哈哈……”
　　玛格莉塔连忙低头喝茶，然后因为喝的太急，短促地咳嗽了起来。
　　“玛格莉塔小姐，差不多到时间了。”
　　等她理顺了呼吸，映照着放在桌面上的怀表的瑟莱忒又提醒着时间该到了——和米特分开回到机构总部做报告时她没有说公园中的交谈，但或许威尔士已经察觉到了什么，让她回家休息，在稍晚的时间回去总部，他带她去获取作为奖励的收容物。
　　现在差不多是时间了，虽然下午茶会还没有结束，但她该出发了。
　　“路上小心。”
　　叮嘱了一句，看着玛格莉塔坐上马车之后，玛丽重新看向一言不发喝茶的欧琳丝。
　　“心情不好？”
　　“……最近，那个笨蛋都没什么时间待在家里。”
　　“寂寞了？”
　　“……哼。”
　　新的短篇小说出版，这段时间暂时清闲下来的欧琳丝哼了一声，啜饮着红茶。
　　然后，她小声地嘀咕着。
　　“要不要我也试着接触一下神秘学比较好呢……”
　　………………………………………………………………………………………………
　　米纳斯宫地下，在威尔士的带领下，玛格莉塔从办公室内向下的楼梯走去。
　　这条楼梯通往的是装备库，她的潜行弹簧靴和警服都是在这里领取到的，此外，楼梯还有往更深处延伸，最底端，就通往莫比乌斯罗曼王国总部的收容仓库。
　　“将危险度低、代价轻微的收容物交由能够善用它们的成员是机构一直以来的做法，对于表现优异的成员，也会将这些收容物作为奖励。不过，由于某些显而易见的理由，会随身携带收容物的成员非常少。”
　　玛格莉塔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了，这里同样也是魔药配方的收藏库，在执行监视任务时，她就来过这里，得到了「灵之眼」魔药的配方。
　　“收容物的选择基本上有几个原则，首先是危险度低——当然会作为奖励的都是「安全」等级的遗物，「危险」及以上的遗物有更加专门的地方收容，其次是代价较小。在满足这两个条件下，就有两种方向可以选择了。”
　　用钥匙打开比办公室的双重金属门还要厚重的青铜大门，威尔士仔细地对玛格莉塔解释着。
　　“两种方向？”
　　“增强自己的长处，以及弥补自己的短板。虽然很容易理解，但是真的要挑选出合适自己的却不容易，罗曼罗兰女士，你可以慢慢挑选。”
　　“队长不一起来吗？”
　　“这个仓库里神秘过于强烈，对我来说有些不太舒服。”
　　威尔士叹了口气，说完，他坐在门外的椅子上，压低了帽檐，看起来一副十分疲惫的样子。
　　“那么……”
　　伸手触碰着圣银的铳刃，玛格莉塔走进了仓库。
　　一走进来，玛格莉塔的身体就僵住了，就和上一次进入时一样，仿佛成为实质的神秘感受笼罩着身体，冲刷着她身上的每一处，她不得不停下来适应了好几分钟，才带着微微的战栗来到一座座展示柜的前方。
　　戒指、羽毛笔、发卡、项链、手套、眼镜……这些玻璃的展示柜里放着各式各样的收容物。数量超过一百，它们的文档被透明的玻璃压着，用荧光墨水写就，在这黑暗的仓库之中，静静地沉睡着。
　　“……真的好多呢……”
　　握紧瑟莱忒，玛格莉塔感慨着，走过一个又一个展示柜。
　　“啊，这个项链可以让人在水中呼吸。”
　　“会写出被观察的人的心声的羽毛笔吗……这个好像很厉害。”
　　“这副手套说是可以召唤光与黑暗的巨掌，可以把马车都举起来哦！”
　　“呜哇，这个壶，从里面倒出来的液体可以治愈伤口哦！”
　　具体要选哪一件收容物，女孩并没有明确的意向，只能边走边看。
　　而瑟莱忒则在她每一次小小的欢呼中低声地为她解释着。
　　“附魔了「水下呼吸」的普通项链而已，而且是没有「水压抵抗」和「深海视觉」的廉价品——不，可能原本是有的，但附魔这两个魔法的部分损毁消失了。”
　　“「心灵窥探者」看起来机构找到这个遗物时也找到了它的资料，名字是正确的，但这支羽毛笔是作为刑讯用具开发出来的，如果被观察对象附近有其他人，写出来的心声会有偏差。”
　　“这副手套是有名的戏剧道具，在两只手套是分别附魔上「荣光之手」和「阴影之手」，主要用途是营造声势。”
　　“至于那个壶，产生治愈药液的部分是壶盖，在过去，这是家庭医疗套装系列家具中的一种，非常便宜，所以家家户户都有，能够保存得这么完好真是难得。”
　　说完这些之后，圣银铳刃的声音有些低沉。
　　“简直就像墓地一样。”
　　“墓地？”
　　“工具如果不被使用，就等于是死去了。这些都是优秀的工具，但却被放在这里，一年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动用一次。”
　　这是作为工具的瑟莱忒的感受。
　　这死寂的仓库就像坟墓，透明的展示橱则是棺柩，收容文档就像是那不带任何感情的墓碑，尽管她理论上并没有感情机能，却也好像能够从这空气中感觉到不同于温度的另一种寒冷。
　　“嗯……那就让我们将其中的某件解放出去吧。”
　　察觉到那竖琴般的声音中混入了某种不悦的杂音，玛格莉塔也收敛了看展览的心情，但是，她看着数量、种类繁多的收容物，又头疼了起来。
　　“选哪个呢……”
　　威尔士说收容物的选择若不是增强长处，就是弥补短板，不过，玛格莉塔并不知道自己现在有什么样的长处可以增强，或者说短板需要弥补。
　　战斗有瑟莱忒在，可以自由变换形态的圣银是万能的武器，可以适应绝大多数情况。
　　阴影的轻纱」则可以让自己成为最优秀的潜行者——虽然上一次发生了意外，但那是因为自己的经验不足而不是潜行能力本身有什么巨大的缺陷。
　　“想不到啊……”
　　“以我来看，玛格莉塔小姐缺乏的是大规模杀伤性的能力。”
　　“不、那个，没必要吧，如果需要那种杀伤力只要准备炸药和手雷就可以了……不，也是，有些时候没有强大的火力的确是麻烦的事……”
　　想到在狂战士魔药的效果下，吃下数十发子弹都没有昏迷的庞德，玛格莉塔想了想，决定把这作为候选项。
　　火力是必要的，现代的战争就是火力的战争——虽说军工科技的进步使得只要有所准备，任何人都能获得强大的破坏力，但反过来说如果没有准备就没有。
　　除此之外……
　　女孩忽然想到了昨天的窘况。
　　漂亮的女士礼服对行动毫无帮助，甚至只有阻碍，迫使她不得不用一旦被发现就会社会性死亡的羞耻身姿进行着跟踪。
　　“……唔，想要可以变换不同造型的衣服呢……”
　　“不同造型？”
　　“嗯，将一件衣服变成看上去完全不同的样子，但实际上还是原来那件衣服，或者能变成不同的衣服，这样的收容物或者巫术会有吗？”
　　圣银的铳刃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
　　“答案是肯定的。但是，我不确定机构有收容这样的东西。”
　　“那就去问问队长吧。”
　　说完，玛格莉塔往外走去。
　　“让一件衣服的外形改变但是又不改变其本质的收容物……”
　　听完玛格莉塔的需求，威尔士陷入了沉思，然后，他有些困惑地看着玛格莉塔。
　　“为什么你需要这样一件收容物？”
　　“因为我是女性，威尔士队长。”
　　玛格莉塔轻轻地叹了口气。
　　“需要在很多场合穿各式各样礼服的女性。这包括但不限于露背、低胸、无袖、高开杈……我无法像绅士们一样在包裹全身的乙太织甲外直接穿上正装。而这些无一例外地不适合各种行动，无论是跟踪、战斗、还是保护公主殿下。”
　　“……我明白了，我记得米兰分部在几年前收容过类似的收容物，我会帮你问问看的。”
　　“麻烦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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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年好烦啊，都没有时间集中精神码字，这会哪哪哪的亲戚来串门，那会哪哪哪的亲戚来拜年，时间支离破碎，只能靠存稿顶着了0w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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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刚刚上架就搞这个不太好，而且白银姬那边还欠着一篇，等那篇补上吧（悲
　　

    





第94节 EP.22 衣物吞食者

　　从米兰分部那里得到确定的答复，是几天之后了。
　　虽然城市内的邮政通信随着气动邮政管道的铺设变得非常便捷，但城市与城市之间的邮政，依然要依赖列车和飞空艇这类传统邮政运输方式，加上那边分部的事务耽搁，眨眼间，新年的第二周就到来了。
　　现在，女孩每一天的主要工作就是训练，文书工作——按照多莉的话来说，这也是身为特遣部队队员的必要能力，并且翻阅「黄金指轮」过去行动的档案。她没再从威尔士那里接到任务，显然，就连之前的那些也是他为了锻炼或者检验自己这个新入队员的能力从罗曼城各个街区支部那里要来的。
　　最初热情高涨的玛格莉塔，在翻阅着一份份事件结束的受害记录之后，也渐渐沉默了。
　　巫师的邪恶实验、收容物带来的灾难、不明原因的神秘现象、恶魔的血祭、因人们的恶意而变得嗜血的魔物、隐秘组织的阴谋……一条条逝去的生命、一个个破碎的家庭、最终都变成冰冷的数字，记录在这里，呈现在她的眼前。
　　「黄金指轮」的队内会议她也有参加。关于已经出现第十一位受害者的杀人事件，虽然威尔士和其他队员们依然没有让她参与行动的打算，但相关的资料也与她一同分享。
　　现在，调查陷入了某种瓶颈，完全找不到所有被害者的共同点，他们开始怀疑这是无差别的杀戮行为，或者，这些被害者本身的资料都是假的。
　　“对了，罗曼罗兰女士。你之前需求的收容物，已经从米兰分部送达了。”
　　决定了从基本的资料是否有问题开始重新调查的行动方针之后，今天的会议也就结束了。威尔士叫住打算继续去档案室里翻阅那些记录的玛格莉塔，将她带到了地下的收容库。
　　不过这一次，因为不是没有目的、需要浏览的挑选，她与威尔士都没有进入收容库的大门而是由专门的管理人员，将这件昨晚才被送到罗曼王国总部的收容物拿取了出来。
　　“原编号Ma-1827，现在则是Rm-1827，如果玛格莉塔最终决定选择这个作为奖励，它的编号会变成Pl-1827，也就是和玛格莉塔小姐已经拥有的两件收容物一样，由特定人员保管的收容物。”
　　推了推金丝眼镜，收容库的管理人员将收容文档递给了玛格莉塔和威尔士。
　　“这就是能够让衣物变成各种各样外形的收容物吗？”
　　接过文档的玛格莉塔则饶有兴致的看着玻璃展示橱中的事物，她早就看过文档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选中了这个，让米兰的分部将它移送过来。
　　那是一个呈现丝绸质感的半球，大约有女孩的拳头大小，非常规整，也非常光滑，从事先读到的关于它的文档来看，这就是这个通称为衣物吞食者的收容物的「基态」了。
　　“Rm-1827，通称「衣物吞食者」，拥有与衣物融合，并使衣物产生材质和形状上的改变的神秘能力。”
　　不过，管理人员并不知道这一点，看到玛格莉塔与威尔士没有立刻翻看他递交的文档，他清了清喉咙，开始了介绍。
　　“现在它处于沉眠的「基态」，当其与衣物接触后，就会与之融合，而那件衣物的形态也会成为它的「第一态」，通过投喂复数衣物能让其姿态数量增加，最多五种，超过五种的话，会从「第二态」开始逐一被顶掉。这些形态可以自由切换，并且只要「第一态」尺寸正确，之后的形态也能自动调整为最合适的尺寸。每一次切换，它都需要吞食种类不限，最低质量在5g以上的织料，如果没有可以吞食的织料，形态就将无法切换。”
　　“它确实可以完全还原衣物的材质和结构吧？”
　　玛格莉塔看着管理人员，随口询问着。
　　“这是当然的，丝绸、亚麻、棉这些常见的材料自不用说，也能变成全金属材质的盔甲，无论是秘银还是精金，并且物理性质完全相同，这完全违背物质守恒定律，但不管机构怎么研究，都对原理毫无头绪。”
　　拍了拍玻璃的展示柜，这位管理人员感慨着。
　　“毕竟是收容物啊。”
　　“毕竟是收容物呢……”
　　点了点头，玛格莉塔愉快地露出了笑容。
　　“威尔士队长，我可以带着它先回家吗？我想尽快试试它是否可以完美地达成我的期望。”
　　威尔士点了点头，这一刻开始这件收容物的编号就是Pl-1827了，在不做出明显具备危险性的行动的前提下，如何使用它是玛格莉塔的自由。
　　但是他又有些疑惑地看着女孩。
　　“不过，虽然能理解你的想法，但是，我还是不明白罗曼罗兰女士你究竟打算用它做什么。”
　　“嗯，简单来说，我想让它与一件乙太织甲融合，作为它的第一态，然后在需要担任保卫任务的正式场合，将会穿的礼服喂给它成为第二态，这样，虽然看起来我什么防御都没有，但实际上。”
　　说着，玛格莉塔又拍了拍腰间圣银的铳刃。
　　“但实际上，我全副武装。”
　　这不仅仅是对今后身为女性可能会遇到的某些尴尬问题的未雨绸缪。
　　虽然这一段时间来都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但从那个与巫师有接触的男人的身上得到的，焚毁的纸条始终让玛格莉塔感到如芒在背。
　　为了从可能的威胁中保护自己，保护瑟莱忒和家人，她这段时间的训练比冬后月时还要更加投入。
　　虽然瑟莱忒也能提供优异的防御，但单从防御力而言，乙太力场还是比圣银更强。
　　“……这的确是令人惊叹的使用方法，但是我要提醒您，通过投喂名为「苦艾麻布」虽然可以让它变回「基态」，但无论是和它融合的衣物，还是被喂给它的衣物，都是无法取回的，先不说乙太织甲……就算是那些礼服，数量一多也会是高昂的开支。”
　　管理人员张大了嘴，眼皮不住地跳动——倒不是因为这个想法多么地精妙绝伦，而是意识到这种使用方法需要烧掉多少的金钱。
　　一件全身式的乙太织甲的市价现在就在2000镑以上，而会被这些美貌的小姐和女士穿到有王室成员出席的宴会上的衣物……一件200镑会是比较合理的价格？
　　年收入115镑的管理人员有些无法想象。
　　只要这样的行动多来几次，被这件收容物吃掉的财富就会高到一个令人恐惧的地步。
　　“可是，先生们，那些礼服本来就是穿两到三次就要扔掉的……要是有哪位女士穿着相同的衣服在正式场合出席三次，那可是会被说闲话的。”
　　玛格莉塔歪了歪头，无辜地看着威尔士和管理人员。
　　“……”
　　“……”
　　“那么，两位先生，我先走了。”
　　把展示橱放到一旁的提箱中，玛格莉塔毫不费力地将它提了起来。
　　而直到女孩脚步声远去，在收容库的前方，沉默依然持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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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节 EP.23 淑女们的嬉戏「上」

　　“衣物吞食者……这样的名字真是让人不舒服，总感觉会联想到老鼠，蛀虫之类的东西。”
　　“但是光看这样子还蛮可爱的不是吗？”
　　把「衣物吞食者」带回来后，玛格莉塔立刻把欧琳丝叫了过来，才刚刚处理完家族在控股的商会中的事务回到房间的玛丽连衣服都还没有换，也被她拉到了自己房间中。
　　“简直就像是小孩子一样。”
　　“不管谁来看都只会觉得她是个小孩子吧。”
　　看着兴致勃勃地穿着乙太织甲的玛格莉塔，欧琳丝毫不客气地吐槽着。
　　“但就算看起来这个样子，玛格莉塔实际的年龄还是要比欧琳丝大，在外面的时候要注意哦？”
　　玛丽坏笑着。这句话戳到了欧琳丝的痛处。
　　还要在半年之后才能在法律上成年，然后还要等到下一个社交季才能在社交场上成年的少女幽怨地看着自己的姐姐。
　　“咕……明明不管谁来看都会觉得她更小……”
　　“但皇家圣卫选拔赛要成年才能参加呀，所以参加了比赛并且最终成为皇家圣卫的玛格莉塔就是成年的女性，还没有正式成年的你要叫她姐姐……呼呼，有问题吗？”
　　“没有……”
　　欧琳丝发出了屈辱的声音。
　　即使在社交场上没有成年，作为贵族的女儿，以家族的名义要去参加的活动还是很多的。幸好到现在还没有需要她和玛格莉塔一起出席的社交活动，否则，要在那么多人面前叫这个怎么看都该是自己妹妹的女孩为姐姐……
　　就算她自己可以不在意，添油加醋的流言也会如她沦为笑柄的。
　　“玛丽姐和欧琳丝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女士间的亲密话题——要开始了吗？”
　　“嗯。”
　　换好乙太织甲的玛格莉塔脸上就像闪烁着光芒，看着这样的她，玛丽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了？”
　　玛格莉塔歪着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姐姐笑得这样温柔。
　　“这段时间你总是眉头紧锁着，像是在考虑着什么沉重的事，现在的你，比较像冬后月时充满活力的你。”
　　“啊，哈哈哈……沉重吗……”
　　看向放在一旁的圣银铳刃，一想到自己最近每天看的那些事件记录，那有着古典花纹的银刃上映照着的自己的脸就变得……啊，这确实是眉头紧锁。
　　“合格的淑女要懂得控制自己的表情，看来我做得还不太够呢。”
　　玛格莉塔自嘲地勾起了嘴角。
　　“合格的淑女也需要无所顾虑地表达情绪的时候，难得得到了新的收容物，今天就把那些沉重的事放到一旁吧，我也想看看这个收容物的神奇之处呢。”
　　“那就开始吧，嗯……将它从「基态」唤醒的方法是穿着衣物去触碰它，然后触碰者就会成为。”
　　打开玻璃展示柜的盖子，已经穿上乙太织甲的玛格莉塔一边回忆着文档的内容，一边握着圣银的铳刃，将另一只手伸向半球。
　　在指尖与那丝绸的触感相触的一瞬间，女孩感觉自己好像触碰到了一个温暖的什么。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丝幕般的灵性之纱就在房间里漂浮，让黄金的戒指不停的振动。那个拳头大的半球就开始蠕动，慢慢地涌入了乙太织甲中。
　　这和瑟莱忒覆盖在身上提供防护时很像，但是玛格莉塔没有感觉到在肌肤上流动的触感，这个球体没有触及她的身体，而是消失在了乙太织甲中。当它完全消失，玛格莉塔收回了手，看着和几分钟之前完全没有差别的乙太织甲，活动了一下身体。
　　“成功了吗……？”
　　玛格莉塔有些不确定的问。
　　“答案是肯定的，不过，在没有其他形态的情况下，它神秘的性质表现不出来，因此，还需要喂食它至少一件衣物。喂食的方式是脱下它，然后将要喂食的衣物用它包裹。”
　　瑟莱忒的旁边就放着关于这件收容物的文档，对于它来说，这件收容物也是没有见过的。
　　不过，轻蔑命运的三之钥小姐很快就从自己的资料库里翻出了过去依兰翠帝国某个研究项目的资料，一群魔法师意图创造出「具备一切形态」的衣物，瑟莱忒猜测，这件收容物可能就是他们研究出来的东西或者说某个阶段性的成果。
　　“嗯，看上去完全没有区别呢，乙太力场也可以正常的使用。关节处的金属护具也还是老样子。”
　　“是呢……”
　　玛丽从床上站了起来，凑近了自己的妹妹。好奇地看着与收容物融合的乙太织甲。
　　“那么赶快喂一件衣服吧？啊，但是你的衣服都是新衣服……用我的，还是欧琳丝的？”
　　就像是想到了有趣的事，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忽然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玛、玛丽姐！”
　　坐在床边的欧琳丝一愣，然后满脸通红地喊了起来。
　　“嗯？姐妹间互换衣服穿也没关系吧？反正都是不会穿到宴会上的旧衣服了。”
　　“不是那种问题！”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欧琳丝尖尖的耳朵变红了。
　　疑惑于这忽然展开的话题，玛格莉塔不解地歪了歪自己的脑袋。
　　“不，在那之前，为什么要用玛丽姐和欧琳丝的衣服啊，虽然衣柜里的确都是一些新衣服，不过实际上有穿的也只有几件，找比较便宜的喂掉不就好了吗？”
　　“真是不解风情呢，玛格莉塔。”
　　撇了撇嘴，玛丽伸手戳了戳自己妹妹的脸。
　　不经意间，少女洋服袖口的花边触碰到了女孩身上的乙太织甲。
　　“我总觉得玛丽姐所说的有趣和我理解的有趣有点不一样……嗯？”
　　“玛格莉塔小姐。”
　　然后，瑟莱忒和玛格莉塔同时注意到了。
　　从两件衣物相触的那一点，乙太织甲外层织料的黑色，蔓延了出去。
　　仅仅几秒间，玛丽正穿着的那件洋服，从点缀的丝带到裙边的皱褶，都变成了乙太织甲织料的色彩。
　　“……诶？”
　　几秒后，那色彩回到了玛格莉塔的身上，并让乙太织甲迅速地改变了形状，变得柔顺，蓬松，有了高贵的花边与精致的蕾丝点缀。
　　而玛丽身上的衣服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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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节 EP.24 淑女们的嬉戏「下」

　　“……啊啦？”
　　眼前的，是在光芒下令人目眩的雪白肌肤.
　　被神秘现象波及的少女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维持着用手指戳着自己妹妹脸颊的姿势，好一会儿，才从肌肤感到的凉意中察觉到了发生了什么。
　　“啊啦啊啦？”
　　“瑟、瑟莱忒小姐？不是说衣物吞食者的喂食必须把衣服用它包裹——”
　　代替还没法立刻做出反应的女孩，圣银的铳刃延伸出一根触须，翻动着桌面上的文档，很快，瑟莱忒就从中找到了这个突发事况的原因。
　　“「如果在被唤醒前长时间没有被投喂布料，该收容物在苏醒后会处于一段时间的‘暴食’状态，这个时候它会贪婪地吞食一切被它触碰到的布料，并且优先有更大质量的。通常需要投喂5~10件衣物才能平息。」文档上是这样介绍的。玛格莉塔小姐。”
　　“也就是说，饿坏了所以在填饱肚子之前碰到什么布料都会吃吗？！”
　　米兰分部的人在搞什么呀，这不是虐待收容物吗？
　　姐姐优美的身体曲线就在面前，有着华丽蕾丝的贴身衣物则是格外成熟的黑，那与她瞳色相同而与肌肤产生极大反差的色彩让玛格莉塔下意识地转过身，移开了视线。
　　“答案是肯定的，因此，玛格莉塔小姐，目前不要走上地毯或者到床上去比较好。”
　　“这、这是什么恶劣的收容物啊，真的只会维持一段时间吧？要是无法控制住的话，这样的衣服可不能穿到外面去！”
　　理解了事态的欧琳丝目瞪口呆地看着玛丽和身上出现了那件洋装的玛格莉塔，不知道是因为想到了什么，少女忽然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衣服，满脸通红。
　　“我说——”
　　啪、啪。
　　结果，两个慌慌张张的女孩都被扇子敲了。
　　看着自己的妹妹们，玛丽忍俊不禁地遮住了自己的嘴唇。
　　“明明我这个受害者都没有惊慌失措，你们在慌慌张张什么劲啊，不过还真是突然呢。”
　　和玛格莉塔的窘迫与欧琳丝的担心不同，她的脸上满是遗憾。
　　“要是早知道的话，就穿更能向妹妹们展示成熟风范的内衣了呢……”
　　……你想要让妹妹们看什么呀，这种黑色蕾丝难道还不够成熟吗……
　　这个意味不明的发言让女性内衣这方面经验尚浅的玛格莉塔和不知为何警戒起来的欧琳丝都呆住了。
　　“还有。”
　　然后，玛格莉塔的额头被额外地敲了一下。
　　“潜意识里还没有被扭转过来吗？现在你已经是玛格莉塔了，无论是谁都不会否认，而我们是姐妹，一看到我穿着内衣的身姿就扭过头去也太奇怪了，我们是同性喔。虽然基于礼仪肯定要转移视线，但直接把身体扭过去也太失礼了，我的身体是什么不能看的东西吗？”
　　“抱、抱歉、下意识的……”
　　“这些下意识的反应代表着你过去根深蒂固的习惯，因为是20年来恪守的生活习惯，没办法短短几个月彻底改过来可以理解，但是依然要注意——比如这样。”
　　说着，玛丽又伸手抚摸着玛格莉塔身上的洋服。
　　紧接着，在上一次吞食中幸免遇难的，被她戴在左手上的手套立刻被染上了洋服深紫的色调，很快就消失了，而随后，在玛格莉塔的身上，洋服的姿态也迅速地变成了那只手套。
　　——只有手套。
　　呆了好几秒，玛格莉塔的脸才像炸膛的蒸汽机那样沸腾着，将双手交叉在双腿前，但接着她又被玛丽叹着气敲了一下额头——
　　“虽然穿着内衣，但胸部也要遮起来。”
　　“抱、抱歉！”
　　“嘛、羞耻心的培养还是很成功的，要是不成功的话就只能追加更加激烈的课程了。要记住，作为女性，我们不能像男性那样大大咧咧的，如果一位先生在众目睽睽下只穿内裤，这件事最多一个月就会停止传播，但如果是女性，那么她的名声就完蛋了，彻底的。”
　　“我、我会记住的……”
　　玛格莉塔感觉自己的脑浆都在沸腾。
　　她还记得冬前月时所有课程中最难熬的羞耻心培养训练，自己站在满是镜子的房间里的母亲，玛丽和欧琳丝在周围，她就那样站着，身上一片布料也没有，也不允许遮挡身体，就那样被她们看着。
　　她害羞得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发烧，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会持续20分钟、30分钟，然后她们会给自己不同的衣物，看着自己穿上，如果穿衣的方式不够淑女或者弄错了衣物的顺序，作为惩罚，下一次没有衣服的时间就会增长。
　　拜此所赐，玛格莉塔只花了不到一周，行为举止就很淑女了。
　　比那更激进的课程……光是想象，玛格莉塔就一阵寒战。
　　“某些下意识的举止会让你看起来不够淑女，不是自小接受良好教育的贵族。不过，20年来养成的习惯，需要通过时间去改变，而且这些瑕疵也符合你明面上私生女的出身，在好几年里不会带来太多的麻烦。”
　　“……好几年之后呢？”
　　“人们会认为你是个缺乏教养的女孩。嘛，平常多注意吧……呼，有点冷。”
　　刚刚回到房间的玛格莉塔，还没有叫贝莉来点燃壁炉，早春的空气还寒意凛冽，因为这个原因，玛丽抱着身体，钻到了玛格莉塔的床上。
　　“嗯，看着亲爱的妹妹穿着和自己同一款式的衣服感觉很有趣呢……”
　　但在钻进被子前，玛丽忽然嘀咕了一句，然后，朝着欧琳丝露出了笑容。
　　“欧琳丝，现在穿的衣服没有特别的意义吧？”
　　“只是很普通的……！”
　　对三姐妹中最年长的这位最了解的妹妹立刻警戒了起来，但是，还是晚了一步，玛丽忽然用和她一直以来的慵懒形象不符的敏捷扑到了她的身边，将她用力地推到了玛格莉塔的身上。
　　“哇、哇啊！”
　　欧琳丝发出了很不淑女的惨叫。
　　“欧、欧琳丝！”
　　玛格莉塔手忙脚乱地抱住了这个比自己高上不少的妹妹，但这让欧琳丝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等、等一下！”
　　但那是徒劳的。
　　担心欧琳丝摔倒的玛格莉塔，比起摔倒更当心其他事的欧琳丝。在黑天鹅露出的恶作剧得逞的笑容中，欧琳丝的洋服，手套，然后是米黄色的贴身衣物依次消失。
　　「衣物吞食者」大概真的是饿坏了，短短的时间里就将少女身上的所有布料吞食的一干二净，并维持着最后吞食的衣物——也就是那件有着可爱系带的布料的形态包裹在玛格莉塔身上本来就穿着的那件上。
　　当彼此的体温从相亲的肌肤上传来，欧琳丝的身体就好像刚刚结束了漫长的温泉浴变得通红，漂亮的蓝色眼睛里简直要出现蚊香一样的混乱图案。
　　最后，全身上下只剩下发带的女孩无比羞耻地推开了自己的姐姐，抱着身体蹲下，无措地蜷缩成一团，然后好像才终于有了做出行动的能力，扑进了玛丽的被子里，把头都用枕头藏了起来，并且啪嗒啪嗒地攻击着她。
　　“——！！——！！！！——、——！”
　　可能是在谴责自己的姐姐吧，但是少女的话语已经超越人类可以认知的领域了，而玛丽只是将欧琳丝拥入怀中就用她温暖的胸怀扼杀了这并不含有恶意仅仅是在羞耻心驱动下的攻击。
　　“现在已经可以切换服装的外型了吧？试试看？”
　　并且尝试转移话题。
　　“啊，嗯、嗯……”
　　并且转移成功了——虽然这主要是因为玛格莉塔觉得如果自己就刚刚的事态发表意见的话，说不定还会被她用语言玩弄，还会遭到欧琳丝的羞耻心连击——最近，玛格莉塔也有感觉到，自己的妹妹还是对自己现在的性别耿耿于怀。
　　“嗯，改变服装形态的方法是……”
　　“玛格莉塔小姐在脑海中想象被喂食的服装的大致特征。”
　　在姐妹们不太淑女的嬉闹中，只有瑟莱忒的声音一如既往，听到它的声音，玛格莉塔的脑海中浮现出乙太织甲的特征：覆盖全身，黑色，乙太胶囊的填充槽。
　　然后，就在下一秒。
　　感受着春日寒意的肌肤被包裹瑟银的黑色织料覆盖了，玛格莉塔往脖子上镀有瑟银的填充槽放入规格合适的乙太胶囊，十几秒后，抚摸身体，也感受到了那可以抵御子弹的强韧力场。
　　“成功了，乙太织甲的功能……也完全不受影响，就和文档上说的一样，完全感觉不到任何差别，完全符合我的期待——甚至比期待的还要好，这样只需要随身携带乙太胶囊和子弹，无论何时我都能全副武装了！”
　　玛格莉塔活动着身体，感慨着，但马上女孩就一愣，紧紧地闭拢了双腿。
　　“这么好用的收容物，为什么没有其他人想到呢……啊。”
　　“因为在机构的执行人员大多数是男性，而男性不太需要这种收容物也可以随时保持全副武装——玛格莉塔小姐，怎么了？”
　　“……有一件衣物直接消失了呢……”
　　玛格莉塔小声地回答着。
　　她身上的一块布料突然消失了。
　　“在文档里确实有写每次形态改变需要吞食至少5g的布料。”
　　“是、是呢，不过考虑到效果，作为代价，这算是非常轻微的了……”
　　玛格莉塔又试着让它改变了姿态，在变成欧琳丝刚刚穿着的洋服后，变化失败了，因为玛格莉塔的身上已经没有可以供她吞食的布料。
　　“看起来想要多次变换形状，身上就要有一定数量的布料才行，唔……多穿几件贴身衣物……不行，那也太奇怪了，就多带几条手帕好了……”
　　“……你是得到了满足期待的收容物很高兴啦。”
　　看着玛格莉塔兴致勃勃地开始计划起让这个「衣物吞食者」有哪些样子，从枕头下探出头来的欧琳丝有些气恼地扔过来一个枕头。
　　“但我和玛丽姐要怎么办啊，不可能就这么走出去吧！”
　　“诶，穿我的衣服不就好……了。”
　　下意识回答的玛格莉塔，在中途注意到了自己与姐妹们的身高差距，沉默了。
　　“……我让贝莉去拿你们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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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节 EP.25 特遣部队的日常工作

　　罗曼城的夜色寂静安谧。
　　在春日的暖风终于开始驱逐残余寒冷的春前月第二周，本应是比冬天会更加繁华的季节，如果靠近作为商业和文化中枢的城中区与双塔区，在彻夜明亮的乙太灯下，可以看到用上千年的时光战胜黑夜的人们在在这夜幕下不同的生活。
　　本来，罗曼城就是很有活力的城市，不过这种活力却没能延伸到米纳斯宫及王宫的地下。
　　在这里需要的是冷静与坚忍、毅力、以及忍受孤独的耐心。
　　“……呼。”
　　为自己倒了一杯红茶，玛格莉塔将十年前的一份任务报告书合拢，放到了一旁。
　　座钟的指针已经指向3时，虽然这还在“熬夜”的范畴，但也很快就要进入“通宵”的领域了。
　　这是玛格莉塔第二次在「黄金指轮」中值夜了。
　　在没有直接派发到个人身上的任务时，特遣部队依然有着日常性质的工作，其中值夜这一工作每人每周至少要执行两次。
　　就算巫师可能也要在夜晚睡觉，收容物和神秘现象可是不分昼夜的，为了在需要精锐的特遣部队反应时及时出动，每天至少会留下3人进行值夜，分别看守最重要的联络室、装备库以及办公室。
　　“不过，本来这个据点夜晚就有专门的保安部队，要是有人能入侵到我们的办公室那整个机构也差不多快要完蛋了吧。基本上值夜都是我们一起在联络室里打牌聊天，如果没有需要我们出动的事件，就是通宵打牌而已。”
　　上一次值夜时，多莉是这样告诉女孩的。
　　也因此，联络室里储藏了最多的零食，还有两套相当高级的茶具以及咖啡、红茶之类的饮品，而现在——
　　明显价值不菲的茶壶和显然经过挑选的，以玛格莉塔的眼光来看也相当不错的茶叶、点心，全都在距离女孩不远的桌上。
　　嗯，不要误会哦，在玛格莉塔黄昏时来到办公室时，这些本应该在联络室的东西就放在她的位置上。
　　而且相比联络室，在办公室值夜困了还能小睡一会，老实说，这种既排斥又绅士的行为，让她感到相当的困扰——尤其是今晚一起值夜的某位先生是个会把淑女扔在郊外自己坐马车离开的根本一点也不绅士的家伙的时候。
　　不去点破绅士的好意也是淑女的礼仪，既然他们贯彻互不交流的原则，那作为优雅的淑女，玛格莉塔也没有必要去主动搭理。
　　在寂静得只有自己的心跳与座钟滴答声的办公室里，这些任务记录以及资料还是足够打消困意。
　　“「巫术会」和「水银黄昏」……这两个就是已知的规模最大，实力最强的两个神秘团体吗……”
　　因为有着「轻蔑命运」的碎纸来自那位用老鼠作为使魔的巫师，但那个巫师的目标又是那件如今编号为Rm-632，暂时命名为「古老罗盘」的收容物，因此玛格莉塔怀疑，那个巫师可能是某个组织的成员，已经烧毁的纸张是组织的指示，他没有头绪于是交给合作者的男人，想从他的社交圈探听一些线索。
　　虽然有些牵强，但除此之外，瑟莱忒和她都没有更合理的推断了。
　　“「巫术会」是大量巫师组成的隐秘组织，「水银黄昏」则是留存有大量炼金术领域的古代知识，与那些被确认为被恶魔控制的中小型隐秘组织不同，这两个组织有着部分规避机构探查的手段，是机构很多年都没法将之消灭，只能共存的对象。”
　　“如果那个巫师是这两个组织之一的成员……也说不通呀，他似乎完全不知道莫比乌斯机构的存在，甚至认为我们是他的同类……也就是巫师。”
　　说到恶魔，在翻阅资料的时候，玛格莉塔这才发现和收容物一样，恶魔几乎无处不在。
　　绝大多数小型隐秘组织都有恶魔的影子，光是确认在恶魔的影响下的中型隐秘组织就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五张纸。
　　这些组织被伪装成神秘学爱好者的集会，巫师的互助会，甚至企业和俱乐部。他们躲藏在这社会之中，在人们不知道的地方引发灾厄和惨剧以取悦那些以恐怖和绝望为食，不知从何而来的恶魔们。
　　由「黄金指轮」处理的事件中，超过一半与恶魔有关，甚至比收容物引发的事件更多。
　　“……神秘无处不在啊……危险也无处不在。”
　　又翻完一本记录，玛格莉塔揉了揉额角，对之前彼得伯爵的话有了更深的理解。
　　“为了应对这些危险，锻炼也不能落下……嗯，虽然深夜进行剧烈运动并不合适，但还是去挥挥剑吧。「至美之舞」的动作身体基本记下来了，但是果然还没到条件反射的地步，距离掌握这传奇剑术还差的远呢。”
　　“答案是肯定的，学会一门剑术只需要数月乃至一年，但学会与掌握是不同的等级。”
　　“多亏了瑟莱忒小姐呢，好，控制一下运动的量，就挥剑500下吧。”
　　除了处理一些文书工作，阅读特遣部队的任务记录，参与队内会议，玛格莉塔作为新人，剩下的工作就是锻炼与学习。
　　锻炼剑技，锻炼枪法、锻炼体力，锻炼潜行技术……莫比乌斯据点里有完备的训练设施和专门的教练。
　　此外当然还有如翡翠海般庞大的神秘学知识，哪怕仅仅是保密权限II，可以翻阅的典籍和文档都塞满了四五个书库。
　　如果说训练是工作，那么这些学习就是兴趣了，玛格莉塔和瑟莱忒就像海绵一样贪婪地吸取着这个时代残余下来的大量知识。
　　因为有瑟莱忒在，她能够绕过众多的误谬，很多模糊不清的问题也能直接得到一个标准——至少过去是标准的答案。
　　不过……
　　“真是庞杂不堪啊……”
　　瑟莱忒也感慨着神秘知识的传承几乎完全消失了，这些知识杂乱不堪，既没有成体系的归纳，也缺乏勘误和筛选。
　　“但至少可以拓展知识面。”
　　“而我现在最缺乏的就是这些知识——”
　　这两个月下来，玛格莉塔可以自信的说，自己已经是个优秀的神秘博学家了——当然要算上瑟莱忒。
　　“嗯，锻炼结束后，今天就去把《艾萨克翠玉录抄本》看完吧，还有《恶魔的面容》，《巫术会发展观察史》、《提亚马特——龙信仰与乙太巨龙》……”
　　在桌上留了一张「我去锻炼」了的纸条，玛格莉塔朝办公室的大门走去。
　　但是，就在女孩靠近厚重的金属门时，不远处的联络室的门被一脚踢开了。
　　嘭！
　　这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中无比响亮，玛格莉塔回过头，看到米特拿着一个金属罐，快步地走了过来。
　　“罗曼罗兰小姐，你打算出门？”
　　“嗯，打算去训练场挥挥剑，发生什么了？”
　　看到金属罐上红色的油漆，玛格莉塔立刻停下了脚步。
　　这些胶囊形的黄铜罐是气动邮政管道的“信封”，信封上的不同颜色代表了事件的紧急程度，而红色——代表着最紧急事态，需要「黄金指轮」立刻出动。
　　这时，爱德华也从楼梯下面跑了上来，看到黄铜罐上刺眼的红色，叼着雪茄的男人表情立刻严肃了起来。
　　“紧急出动请求。”
　　米特言简意赅地回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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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节 EP.26 紧急出动

　　在玛格莉塔和爱德华的眼前，米特打开了铜罐，取出了里面的纸张，念出上面的内容。
　　事件的起因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跟踪行动。港口区支部的线人跟踪了一个疑似散布某种成瘾性魔药的巫师，但在跟踪途中遭遇了埋伏。
　　他失踪后，机构借助某件收容物的力量确定了他的位置，发现那是一群巫师的据点，于是展开了救援和镇压行动，但遭到了意想之外的剧烈反击，镇压部队也被俘虏，于是立刻向其他支部与总部请求了「黄金指轮」的支援。
　　“巫师？成瘾型魔药？”
　　在夜幕下，神秘与乙太的世界时常转换，即使知道这一点，玛格莉塔也还是瞪大了眼睛。
　　“因为没有转交我们接手，所以罗曼罗兰女士不清楚。从新年开始，港口区与河岸区的富人中流行一种被称为「粉色之梦」，价格高昂的酒，一位贵族向机构提及后，机构进行了调查，发现那是一种具备极强成瘾性的魔药，由一位巫师向富人们推销，以此牟取大量金钱。”
　　说着，米特和爱德华转身向装备库走去。
　　“但现在看来是集团作案？”
　　“是的，锁定目标、跟踪、监视、观察，然后制定计划将之捕获，这是机构对这种家伙的通常处理方法，但这次在跟踪上出了纰漏，然后救援与镇压行动也失败。真是少见，上一次罗曼城出现这种规模的巫师群体是五年以前了。”
　　他们迅速交流着，走进了装备室，然后很快全副武装地走了出来。玛格莉塔还愣了一下，飞快地跑回办公室中，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拿出了乙太胶囊和铳刃的子弹——以及一块手帕。
　　“罗曼罗兰女士，你的装备？”
　　“不用在意，我的装备很快的。”
　　女孩抓着手帕放到了穿着的洋服上，在脑海里迅速具象出乙太织甲的形状，抗着一把长管步枪的米特和腰间有双剑的爱德华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看着女孩身上华丽优雅的洋服在转瞬间变成漆黑如夜色的乙太织甲。
　　“……不仅仅随身携带收容物……”
　　“还将它穿在身上吗……”
　　两人的嘴角和眼角都在抽搐着，这时爱德华注意到了女孩手中的手帕，随口问了一句。
　　“不过为什么要抓着手帕？”
　　“……不、没什么。”
　　玛格莉塔不知道自己的脸红了没有，她重新把手帕收好，下意识地遮掩了一下胸部。
　　……明明准备了手帕，为什么非要吃内衣啊！就是吃掉袜子也好嘛！
　　在心底，女孩羞愤地吐槽着。
　　又过了几分钟，将乙太胶囊装入乙太织甲，将换弹器放入腰包别在腰上，比两位先生更快地完成了全副武装的玛格莉塔跟着他们来到了米纳斯宫前。
　　马车已经等待在这里，他们一上车，车夫就挥动长鞭，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开始疾奔。
　　“机构的联络员已经去通知队长他们了，预计半个小时或一个小时之后会和我们合流，更多的讯息则要到现场才能知道，此外，罗曼罗兰女士。”
　　“嗯？”
　　“我希望这次行动你只要见学就好。”
　　一根根乙太灯的灯柱在窗外晃过，灯光与阴影的不断陡换中，玛格莉塔皱起了眉。
　　“无法信任我，对吗？”
　　“那是原因之一。原因之二是我不能让一个缺乏经验的新人直接参与这存在危险性的行动，报告中说那个据点的巫师数量至少有六人，而你并没有与复数巫师战斗的经验，也缺乏对这类行动的经验。”
　　交握着双手，米特看着玛格莉塔固执的双眼。
　　不信任……玛格莉塔并没有在那双棕色的眼睛里看到。
　　相反，她看到的更多的是某种责任感。
　　“这是作为前辈的责任，我们不能让一个有潜力的新人去冒这样的危险。”
　　“……我可以理解，但无法接受。”
　　女孩摇了摇头。
　　“我想也是。”
　　这个回答似乎没有出乎米特的预料，尽管在稍纵即逝的灯光下，他脸上的表情有些阴郁，说完这句之后，他就沉默了。
　　爱德华也什么都没说，只是将枪带上的手铳一一取下，又一一放回。
　　玛格莉塔也没有说什么，她摆弄着圣银的铳刃，让街边的光在身旁投下一道道影子。
　　…………………………………………………………………………………………………
　　港口区。
　　巫师们据点的位于远离主要街道的贫民区中的洋馆。
　　当马车在封锁线外停下，玛格莉塔看到穿着警察制服的机构人员已经以“剿灭黑帮”为由疏散、驱逐了附近的流浪汉和乞丐。
　　在一支支蒸汽步枪前，所有人都十分合作。
　　而越过封锁线，在抵达由覆盖钢板的马车围成的临时指挥部后，那栋洋馆的全貌也呈现在了女孩的面前。
　　破落。
　　那些锈蚀断裂的围栏，褪色脱落的红色墙面，没有窗户的窗洞还有倒在露台上，熏黑的大理石雕塑——这个四层带有大面积庭院的洋馆的每一处都散发着破落的气息。
　　也许只有宽广的庭院能够凸显曾经这洋馆的豪奢，但如今，才冒出一些杂草嫩芽的土地上也立满了流浪者的脏污帐篷。
　　而在这破落中——玛格莉塔抚摸着自己手上黄金的指环。
　　戒指正在无声地振动，而就算没有这枚戒指，玛格莉塔也看得到被高耸的冰墙封堵的大门，庭院中，有浓郁得不正常的阴影。
　　不时，还有仿佛阴影组成的生物在期间游荡。
　　“浮华蔷薇宅邸，以前这里是罗曼城投入不少的港口商贸规划区，这座洋馆就是那个负责人花费力气建设的，还没建完他就因大规模行贿被捕，接着资金断链，开发被搁置了好几年，然后就形成了这片贫民窟。”
　　港口区支部执行部队的队长向「黄金指轮」的三位成员行了礼，在得到米特的其余成员会很快汇合的答复后，他松了口气，向他们介绍起这栋洋馆。
　　“现在那群巫师占据了洋馆，至少有六人，因为曾同时观察到5个不同的位置出现不同的巫术。”
　　“观察到五个，却至少有六个？”
　　“第六个一直在庭院里，阻拦着我们的进攻，第一批救援小队就是被他阻断了后路，没能撤出来，恐怕，那是「阴影」血脉的巫师，那个巫术则是……”
　　“「阴影之军」，阴影血脉巫师中常见的大范围巫术，在夜晚的效果更加强大，……你们把其他巫术记录下来了吗？”
　　看着那阴暗的不自然的庭院，米特问着，执行队长立刻拿出一个笔记本，米特接过来翻看了一会儿，然后递给了爱德华。
　　“巫师们有挟持人质提出过什么要求吗？”
　　“他们希望和我们谈判，用解除包围换取人质的安全。”
　　“「彗星」调集了多少了？”
　　“十分钟前从支部出发，应该很快就会到。”
　　“很好。”
　　米特点了点头，这个时候爱德华也吹了一声口哨，愉快地勾起嘴角，他说着：
　　“有会「冰霜新星」的巫师啊，也是呢，就和会「暗影之军」的一样，十个寒冰血脉的巫师里至少有七个会这个……喂，这家伙的位置在哪里？”
　　“在正门附近，被阴影血脉的巫师掩护着。他用冰墙封堵了入口。”
　　“哦！这不是很棒吗？米特，这个男人是我的猎物，你的子弹可不要打偏啊。”
　　两个男人都露出了仿佛野兽一般的目光，那甚至让玛格莉塔的呼吸一滞，从背脊上升起警戒的冰凉。
　　“知道了。他们要谈判，我们就给他们谈判——用枪与火。”
　　无视了女孩的目光，压了压帽檐，黑发的男人冰冷地下达指令。
　　“准备镇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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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节 EP.27 镇压「上」

　　阴暗的庭院中，男人带着嘲讽的表情看着锈蚀围栏外聚集的马车和警察们。
　　“就算叫来再多的警察又能怎么样？夜晚是我最强的时间，没有人可以越过我的防线。”
　　阴影拥簇着他，让他在黑夜里的身影模糊不清。男人抬起头，看到乌云遮挡了月亮，而星星的光芒微弱，因而阴影更加浓厚，在黑暗中时隐时现的野兽，士兵与不可名状的魔物也更加生动。
　　在夜晚，在光所无法触及的地方，他就是阴影的君王，一整只军队拥簇着他，为他屠杀任何敢于踏入他领土的愚徒！
　　“不要太自信，就算在夜晚你能守得住，一到白天也会完蛋，还是和宾利说的一样，最好能用人质让他们退去，否则，我们就要寄希望于‘那个’上了。”
　　这时，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转过头，皮肤黢黑的男人看着穿着长袍的同伙，啧了一声。
　　“啊，我知道我知道，所以离我远一点，妈的，虽然你的「冷雾术」是真的有用，但也是真的冷！”
　　听到他这么说，本来就站在不远处的男人对他比了个粗俗的手势，朝反方向离开了。但他并没有离开这覆盖庭院，影影绰绰的阴影，他知道，自己那能渗透衣物，夺走体温的冷雾和这片阴影的组合，足够让这个庭院成为不会陷落的城堡。
　　但和那个一到晚上就因为血脉的关系亢奋得难以思考的蠢货不同，看到聚集在洋馆外的警察们，他感到的是奇怪。
　　之前，那只突击队被他们俘虏时，他们的一位同伴有意地放大了他们的惨叫，并用他们的声音发出了“怪物”，“恐怖”之类会动摇人心的话。
　　这些警察肯定听得到，然而，他们无动于衷。
　　此外，被「阴影之军」笼罩的庭院也绝对能把不知情的普通人吓得屁滚尿流，但是，他们无动于衷。
　　精锐吗？
　　这似乎不是用训练优秀纪律严明可以解释的，更何况他们只是警察。
　　那么……是知道他们这样的人存在的人，知道这样的力量存在的人？
　　可如果有这样的执法机关存在，为什么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上头不告诉他们？
　　这些问题在男人的脑海中翻腾着，这个时候，从围栏外，一个冷漠的男声忽然从乙太扩音器中传了出来。
　　“我要求这一轮投掷能覆盖整个庭院，能让洋馆里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们看看，用人质威胁我们是何等的愚蠢！”
　　一种不好的预感忽然从男人的脑海中浮现，但是，他还没能抓住这不好预感的来源，那个声音已经下达了新的指令。
　　“全员上弹！”
　　“投掷！！”
　　然后……过了多久？5秒？10秒？还是1分钟2分钟？他不确定。
　　尽管在夺目的光芒闪耀时他就扑倒在地，用大地作为了黑暗的帷幕，尽管在爆音轰鸣时他就捂住耳朵，让寒冰覆盖自己的身体，尽管如此，他还是晚了一点点。
　　就在这一点点的时间里，无数的光团在大地上炸开，无数的声浪在荡漾，他置身于那仿佛彗星坠地的一幕，置身于明光、震荡、轰鸣，如同白昼般明亮的瞬间。
　　只是一瞬间而已。
　　戴着墨镜的玛格莉塔在洋馆对面的破烂楼房的阳台上，摘下了墨镜。她的身边，米特将手指从狙击长铳的扳机上移开。
　　庭院之中那诡异的阴影消失了，月光穿透了浓云，照亮了一片狼藉的土地，一个男人倒在那里，无法判断到底还活着，或是已经死去。
　　“巫师的巫术来源于其血脉，「阴影之军」是「阴影」血脉的巫师中较为常见的。在阴影浓郁的地方，或者仅仅是在黑暗浓郁的地方，这个巫术可以支配周遭的阴影，将之化为使用者的城堡、武器、军队，而相应的，在白昼，在缺乏影子的地点，这个巫术甚至无法使用。”
　　米特摘下了耳塞，对着同样将耳塞摘下的女孩，语气平淡地解释着。
　　“因此闪光弹是最优的武器，一轮闪光弹的全覆盖轰炸能够驱散黑暗，失去了阴影的「阴影」血脉的巫师就是普通人，而随着闪光震撼弹的出现，这个曾经被誉为「长夜不破之堡垒」的魔法已经不具备太大威胁了。”
　　“但是米特先生还开了一枪……”
　　玛格莉塔已经呆住了。
　　看到机构人员从马车上搬下木箱，宛如久经战阵的掷弹兵一般人手一个名为「彗星」的闪光震撼手雷，一齐投掷，用声与光驱逐黑夜的一幕，她感觉自己脑海之中的某个想象彻底的破碎了。
　　她仅有一次与巫师战斗的经验，可以说，女孩对如何与巫师战斗没有任何经验，但在她的想象里，那应该是伴随着智慧和勇气的争斗而不是——
　　而不是用一大堆手雷把巫师炸翻！
　　连瑟莱忒都被吓呆了，在女孩的手中不断地振动着。
　　“那是为了防止巫师假死，用炼金术制作的子弹，「灵性沉眠」。有些巫师具备这样性质的巫术，假死，然后一段时间后又恢复战斗的能力，被这种子弹击中的巫师的灵性会陷入沉眠，在正面战斗时不太好用，因为沉眠需要时间，但对虚弱或者昏迷的巫师却非常经济。”
　　幸好米特的话挽回了一点那破碎的光景。
　　“……经济？”
　　“这种子弹的造价比麻醉弹低，而对于巫师，我们通常会追求捕获而不是杀死。”
　　米特看着手持大型盾牌涌向庭院，迅速将昏迷的巫师控制的执行人员们，这个时候，一个巨大的火球忽然从洋馆的一处飞了出来，落在了那附近，热风和火焰绽开，但一团冰蓝色的雾气却让火焰没能蔓延。
　　“那个则是「冰雪女神的纱衣」毒性中等的魔药，与空气接触会立刻雾化，能够有效抵挡火焰，但置身其中会累积毒性……”
　　而米特也猛地俯身扣动扳机，洋馆某扇窗户后方的人影迅速地消失了。
　　然后，玛格莉塔就看到那些执行人员拖着一个能装下成年人的黑色袋子跑了回来。
　　不一会儿，执行队长就在下面喊着：
　　“阴影血脉巫师一人，已收容！”
　　往下看了一眼，玛格莉塔看到了一个口吐白沫的巫师。
　　说真的，这更像玛格莉塔从外公那知道的军队攻坚——而且是不在意人质死活的那种。而不是隐秘组织在社会的另一面展开的战斗。
　　米特看着玛格莉塔脸上那隐隐约约的失望，撇了撇嘴。
　　“如果你想看符合你想象中的与巫师的战斗……或许那边更适合你。”
　　“诶？”
　　这时，玛格莉塔才注意到在竖立着冰墙的大门后方，失去了阴影弥漫的庭院里飘散着淡白的雾气，一块巨大的冰块在月光的照耀下，隐约能看到它仿佛琥珀一般封冻人影。
　　而爱德华不知什么时候一个人走到了冰块的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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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终于能回家恢复正常的作息了qwq
　　

    





第100节 EP.28 镇压「下」

　　“OI thought I heard the old man say, leave her, Johnny, leave her!”
　　“Tomorrowye will get your pay, an' it's time for us to leave her!”
　　刚刚被声与光之潮洗礼的庭院中，响起了男人的歌声。
　　那不是会在歌剧院的舞台上听到的粗犷歌声，在声音中的是海潮的祈福，水手的笑声，以及某种……玛格莉塔还无法理解的情绪。
　　“Leaveher, Johnny, leave her! Oh, leave her, Johnny, leave her!”
　　“Forthe voyage is long an' the winds don't blow, an' it's time for us to leave her!”
　　当歌声响起，似乎其他的喧嚣都落寂，金发的男人从腰间抽出一把弯刀，嘴里哼唱着歌调，站在那琥珀似的冰块前。
　　“爱德华先生，这是在干什么……”
　　“在战斗。”
　　米特握紧狙击长铳，在玛格莉塔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再度扣下了扳机。
　　“不同的巫师觉醒而得到的巫术并不相同，有些是远程枪弹难以处理的。而当环境限制难以动用重火力时，我们需要的就是能不借助火力的压制战胜他们的精英。”
　　这一次，子弹射入洋馆另一处的窗户，炸开一蓬耀眼、仿佛熔融钢铁的火星。这一枪射出后，米特打开木制的枪托，将压力已经不太够的袖珍高压气瓶取了出来，换上新的。
　　汽瓶式蒸汽长铳的优点是无需背负沉重的蒸汽背包，且击发动静小，缺点是需要频繁更换气瓶和比一般长铳更长的铳管，在固定的阵地战中相当合适。
　　“……不，这个我可以理解……可是她为什么要唱歌？”
　　“唱歌？”
　　米特的声音顿了一下。
　　“他是在赎罪。”
　　………………………………………………………………………………………………
　　看着这个站在自己面前，大衣下的枪带上显得多余地别有六把手铳的男人，冰块中的巫师没能立刻反应过来。
　　在彗星坠地一般将黑夜洗成白昼的光景中，他的反应慢了一秒，那一秒对他的听觉造成了沉重的打击，现在他完全听不到这个男人在说些什么。
　　唯一能透过足以抵御炮弹直击的坚固冰层看到的，仅有这个男人身上没有警察的制服，以及冰冷的目光。
　　但爱德华似乎并不在意仿佛被琥珀包裹的昆虫一般置身冰中的男人。他挥了挥手上的长剑，一边将一瓶辛红的魔药倒进嘴中，然后将药瓶随手一扔。
　　“真冷啊，嗯——我看看，「冷雾术」，「冰霜新星」，这个是「寒冰庇佑」，一般觉新就获得这个巫术的巫师是很少见的，你应该不是那稀少的千分之一吧，换言之，你喝过一次药了？真可怕真可怕，这样要防备的巫术不是至少还有五个那么多吗——”
　　砰！砰！
　　话一说完，爱德华忽然迅速地拔枪，对着那坚固的冰块连开两枪。
　　下一刻，巨硕的冰块轰然粉碎，无数的冰晶就像子弹一样飞溅，在泥土上留下宛如魔物爪痕的可怕痕迹。
　　浓密的霜雾弥漫，在更加浓郁的冻气覆盖的区域，就好像寒冬重临，覆盖上凝固的霜雪。
　　这当然不是爱德华两枪的战果，在冰块迸裂的瞬间他就一个翻滚拉开了更远的距离，戴上兜帽，用后背迎接这些飞溅的冰晶。
　　堪比子弹齐射的冰晶爆发撞击在他的后背上，被这件外套上的乙太力场减缓，又将他推出更远的距离。
　　比覆盖冰霜的土地更远。
　　……这是运气好吗？
　　冷雾中的巫师目光一凝，「冻结的大地」是他用来对付生物最强的巫术，就连在冬天出没的耐寒魔物也会在骤然的急冻中变成毫无生机的坚冰。
　　可这个男人躲过去了，运气很好的……躲过去了。
　　“「冰晶爆发」。接着是「冻结的大地」，嗯，这也是你喝过药后得到的吧，天生觉醒这个可怕巫术的巫师一万人里都没有一个啊。”
　　他依然听不到男人在说什么，只是，这个用兜帽把自己的表情遮掩起来的男人的眼里，闪烁着某种戏谑的光芒。
　　仿佛嘲弄、仿佛憎恨、仿佛遗憾。
　　这种情感在他手上的长剑上，在他从枪带上抽出的手铳上，融入那贯穿人体的子弹，打破了巫师的长袍，然后在坚固的冰块上弹开，给予巫师微弱的冲击。
　　“「冰霜护甲」，还剩两个。恭喜你，你和百分之七十的巫师有着相同的巫术种类，你们这些只会玩冰的巫师的伎俩我太清楚了。”
　　随手把子弹打空的手铳放回胸前的枪带，爱德华自顾自地说着。那样的表情和耳边的蜂鸣带来的烦躁让巫师忍无可忍。
　　他抬起手，一颗冰冷的光点飞向持剑的男人，但爱德华猛地俯下身打开了弹簧靴的开关用力一蹬，在数秒间迅速地加速，将那颗落在土地上迸发出冰冷爆炸的新星和巫师恼怒的呐喊都抛诸脑后。
　　“到底在说什么！”
　　“啊，听不到吗？听不到就没办法了呢。”
　　冰冷的星霜一颗颗地飞射，将庭院化作隆冬的冻土，可是巫术的速度追不上爱德华的奔跑，他穿梭于浓郁的冷雾，金属靴底踏碎冰霜的声音，就仿佛飘荡的鬼魅。
　　“爱德华的靴底是有着鞋钉的雪地适应型，此外他熟悉几乎所有的寒冰巫术，如果说我是狙击手……那么他就是寒冰的狩猎者。”
　　警戒着洋馆窗口中出现巫师的支援，米特淡淡地说着，他一边注意着警戒，一边向女孩讲解。
　　抚摸着铳刃上的古典花纹，玛格莉塔看着庭院中的冷雾，沉默了。
　　“外面的警察，给老子住手！！”
　　洋馆中，忽然传来了气急败坏的声音。
　　在三楼的一处窗户中，出现了一个挟持着机构人员的男人。
　　没有看到喇叭，或许这也是某种巫术，他的声音在洋馆和附近的街区回荡着，但在下一秒——
　　“你们的人质不想要了吗？！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弄死——”
　　米特毫无怜悯地扣下了扳机。
　　挟持着人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倒下，而被挟持的那个人猛地从没有窗框与玻璃的窗口一跃而下，已经在庭院中埋伏的执行人员迅速上前，数分钟后，下方就传来了“突击部队成员一人援救完毕”和“被俘虏人员在二楼中间的大厅中”的声音。
　　“……你不是说通常会追求捕获吗？”
　　“那个挟持者不是巫师，当然，如果是最好，毕竟以我个人而言……我希望这些巫师能够死得干净一点。”
　　米特面无表情地回答着。
　　然后，执行队长也拿起一个扩音器，对着洋馆义正言辞地宣告着。
　　“在洋馆中垂死抵抗的人们听着，你们已经无路可逃了！对于你们这样穷凶极恶的匪徒，我们罗曼城警方不会有丝毫的妥协！你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放弃抵抗，释放人质！”
　　“如果你们残害我们的同事，伤害无辜的市民，以王国的名义，被吊在刑场上风干绝不是最痛苦的死法！”
　　“……这样不会让人质们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吗？”
　　听着这完全不在乎人质安危的喊话，玛格莉塔目瞪口呆。
　　“巫师大部分都是聪明人，而且这些拥有神秘力量，自认为高人一等的家伙们其实很怕死。”
　　米特面无表情的给长铳换弹。
　　“也有隐秘组织刻意这样宣扬的原因：「巫师是比那些没有觉醒的人类更高等的人，你们的生命更加宝贵」之类的，尤其是巫术会，毕竟巫师的觉醒毫无规律，死一个就少一个——我是希望所有巫师都死光就是了。”
　　“即使是再理智的人，被逼到极限也会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所以我们不会立刻进攻洋馆，等到爱德华把那个巫师也俘虏……哦，看来是结束了。”
　　玛格莉塔重新看向弥漫冰雾的庭院。
　　就在港口区执行队长的喊话——或者说威胁结束的时候，爱德华停止了绕圈，弥漫的冰雾中，女孩看到戴着兜帽的男人就像一支箭一样靠近。
　　枪声，接连不断的枪声、殴打、挥舞的刀光，炸裂的冻气，一股淡绿色的奇怪烟雾——从遮掩视野的雾气中，玛格莉塔看到巫师的身体就像虾一样弓起，被抬起来，爱德华粗鲁的笑声也响了起来。
　　“打不到我对吧？打不到就对了！我打过的寒冰血脉巫师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你们一眨眼我就知道你们要用什么巫术！穿着「冰霜护甲」很安心是不是？以为我每把枪的威力都差不多是不是？到头来你们特么的也只是人类！”
　　从那之中，还有巫师的惨叫。
　　“「阴冷凝视」？嗯？把这个只在近身几米有效还需要好几秒盯着目标才能起效的巫术当底牌你的脑子是有病对吧？正常人会这样吗？哦，你们巫师根本不是正常人——还想用「冻结的大地」？！晚了！只要你无法接触大地这个巫术就用不出来！啊，你还有个巫术是吧，用得出来就试试看啊！！”
　　那真的是，凄惨地令人不敢去看的惨叫。
　　几分钟后，扛着已经昏死过去的巫师，爱德华满面畅快的从庭院里走了出来。
　　他把肩膀上的巫师摔在地上，立刻就有其他的执行人员围过来，将巫师塞进了一个黑色的皮袋。
　　“寒冰血脉巫师一人，收容完毕！”
　　“啊，心情愉快，心情愉快，有朗姆酒吗？我要喝朗姆酒！”
　　大大咧咧坐在椅子上的男人，除了衣服上还有冰晶的碎屑，他无论哪里都看不出刚刚经历过与巫师的战斗，而像是去酒吧里酣畅淋漓地喝了一场，满面红光。
　　“洋馆外的压制完成了，接下来等待队长他们汇合，制定救援与总攻计划吧。也不要逼得太紧，让巫师们觉得自己彻底走投无路。”
　　“但是啊——要是巫师们也希望拖延时间不就正中他们下怀了吗？虽然还不知道这些巫师是野生的还是有组织的还是恶魔手下的，但巫师普遍神秘学知识比我们强，尤其是危险的仪式之类的。”
　　“说的也是，如果多莉在就好了，我们两个都不擅长潜入。”
　　“那样的话——”
　　玛格莉塔握住了脖子上漆黑的丝巾。
　　“那样的话，我可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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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本章船歌出自《海盗信条：黑旗》中的一首。
　　

    





第101节 EP.29 玛格莉塔的行动

　　“要不要调几位「乌鸦」过来？”
　　“嗯，也可以，不过他们基本上没有战斗力，要是被巫师发现，反而会增添麻烦。”
　　可是，玛格莉塔的话并没能得到米特与爱德华的回应。
　　“所以说……”
　　玛格莉塔想要再说些什么，这个时候，米特又看向她，摇了摇头。
　　“虽然展现的力量与威胁会让他们以为我们宁愿牺牲人质也不会妥协，但实际上，我们需要将他们救出来。这不是可以让一个新人去‘试试’的行动，一旦失败……你明白的吧。”
　　“那样的话一开始就不要急着行动，等队长他们汇合不好吗？”
　　“如果等待途中巫师们强行突围呢？他们并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而大量巫师集结起来的力量是十分恐怖的，我们必须要迅速打掉他们中的几人，这是威慑，也是为了继续包围他们。”
　　米特一字一顿地说着。
　　“大部分巫师是不知道莫比乌斯机构存在的，他们会把我们误以为普通的警察，加上之前他们的一次胜利，很有可能他们会产生可以突围出去的想法。而一旦开始突围，很有可能造成严重的伤亡，所以我们必须震慑住他们。”
　　——大部分巫师是不知道莫比乌斯机构存在的？
　　玛格莉塔立刻想到了沃波尔家族，想到了下水道中将她称为“同类”的那个巫师。
　　“为什么？”
　　她问。
　　“如果罗曼罗兰女士愿意待在这里乖乖见学，我很乐意花时间给你讲解。”
　　“但她的眼里完全就是不会乖乖待着的表情啊，啊哈哈哈！”
　　不知从哪里搞来一瓶朗姆酒，因为之前的魔药，眼睛的血丝变得乌黑的爱德华哈哈大笑着。
　　“我说，小姑娘，其实你如果想要行动，完——全——不需要顾虑我们，从职务上说我们是平级的，谁也没能力给谁下达指令。让你乖乖见学真的是因为看你是新手，而这次行动又太危险。”
　　咕噜咕噜灌了两口酒，深深吸了几口气，爱德华打了个嗝。
　　“如果你确实能担负起‘试试’的后果，承担得起责任，那么，你可以去试试，特遣部队的队友行动的自主性还是很大的。”
　　“爱德华！”
　　黑发的男人皱着眉看着好像已经喝醉的男人，只是移开目光的这短暂时间中，玛格莉塔直接退入了阴暗的角落，将手指按在了黑色的轻纱上。
　　下一秒，她不见了。
　　“本来就是这样嘛，嘛啊，总之做好突入准备吧，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期待能等到队长他们汇合。”
　　“又是你那船长的直觉吗？”
　　“船长的直觉可是非常、非常准的啊，尤其是在问得到大海的地方，因为这关系到一艘船的生死。”
　　“你不担心罗曼罗兰小姐的安危吗？”
　　“不担心？让这种毛还没长齐的小女孩执行任务已经很丢脸了，要是她再出些什么意外，我们两个男人的面子要往哪搁？”
　　“我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
　　米特皱起了眉，这个人生前二十年都在海上飘荡的男人有着和常人不太一样的思考方式，总是让他很难理解。
　　“所以说，准备突入，如果那个小姑娘能弄点情报出来最好，如果不能或者出意外了也别奇怪。”
　　抱着酒瓶的男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烈酒一口气喝光，放下酒瓶，聆听着海浪的声音，他一字一顿地说着。
　　“海风告诉我，这不是可以按部就班解决的事态，做好觉悟吧，今晚会是一个流血的夜晚。”
　　“……”
　　米特沉默地转过身，看向洋馆的方向。
　　他忽然抬起头，看到月光下的夜幕中飞过一个模糊的身影。
　　…………………………………………………………………………………………………
　　流动的圣银变成了滑翔的双翼，远离机构部队的临时据点后，玛格莉塔和滑翔翼的轮廓就像融化在了夜幕之中。
　　“总感觉没有瑟莱忒小姐做不到的事呢。”
　　“知识就是力量，但是做不到的还是做不到，希望玛格莉塔小姐没有对我产生过高的期望。”
　　最近读完了几本空气力学著作，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吸收着这个时代知识的圣银平静地回答着，调整着滑翔翼的姿势，逆着吹向海面的风将高度爬升。
　　虽然它确实无法变成精细的机械结构，但是要达成相同的效果却不一定需要相同的结构。
　　“米特先生和爱德华先生倒是完全不对我有任何期待的样子呢。”
　　“答案是肯定的，过去的一位管理学学者曾说过这样一句话：无论在培训时有多好的表现，在实际上手时也会出现问题，这就是所谓新手。从这个方面看，两位先生的顾虑是可以理解的。”
　　“咕……”
　　没想到最亲密的伙伴也说这种话，玛格莉塔忍不住有些泄气。
　　但马上，瑟莱忒又补充着：
　　“所以，只要出色的完成任务——也就是将人质们救出来就能昂首挺胸地宣言自己「并不是新手」了，我也认为玛格莉塔小姐与我具备这样的能力。”
　　“……啊啊，说的是呢。”
　　圣银的双翼掠过夜色，在洋馆的顶端，女孩轻盈地落下，就如机敏的猎豹一样四下警戒。
　　因为没有考虑过会有从天而降的敌人的缘故吧，房顶上没有看到巫师，藏身于黑暗之中，玛格莉塔很快找到了通向下方的阶梯。
　　从之前的观察来看，洋馆大多数区域都没有灯光，这样的环境正好适合她的潜入——而且和上次不一样，她现在没有喷香水，毫无疑问是没有破绽的。
　　“好……”
　　没有犹豫，玛格莉塔沿着楼梯走了下去。
　　洋馆的第三层完全看不到灯光，也没有人影，在穿过只有月光照耀的破旧长廊时，玛格莉塔注意到了一个房间的地板洞开，从下方有烛光照耀而上。
　　“费福大人还没有说要怎么办吗？”
　　有声音从那里传出来。
　　“加西亚大人和拜迪大人都被抓住了，喂，说真的，这很不妙啊，那些警察绝对很奇怪啊！”
　　一些惊惶不安的男声在下面的房间回荡着，玛格莉塔轻手轻脚地靠了过去，探出头。
　　“闭嘴，现在几位巫师大人都在楼下防备着那些混账的突击，还有陷阱，他们都在的话，那些警察是闯不进来的，要是他们真的敢突击……来多少就会死多少！”
　　“对、我们只要看守好那些人质就可以了，然后，我们要等，虽然他们说着不会妥协，，但等那些记者聚集过来以后肯定还是要和大人们谈判，请求我们释放人质，一定是这样，不然就等着被所有报纸骂到辞职吧。”
　　说这句话的人可能是这群衣着褴褛的男人中比较有威望的，在他笃定的说完后，这些看起来在成为巫师的部下前是乞丐、非法烟贩、码头搬运工的男人们显然安定了不少。
　　“对，就是为了这样大人们才不让我们对付那些人质的！”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头顶的黑暗中，有一个女孩将他们的话全部听了下去。
　　很快他们就会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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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节 EP.30 完美的潜入

　　“米特先生的作战真的有用，这些人是巫师们的追随着吧，他们居然指望着记者们聚集过来……”
　　“答案是肯定的，这些巫师的‘业务’恐怕不止是向富人们售卖具有成瘾性的魔药。”
　　稍微避开下方昏黄的烛光，黑暗之中，玛格莉塔低声说着。
　　如果真的是警察们剿灭黑帮，或许他们真的可以如此期待。
　　但是很不幸，主导行动的是莫比乌斯机构，如果有什么样的记者可以穿越他们的封锁，那玛格莉塔还真想见识一下。
　　啊，这么说起来……
　　玛格莉塔忽然想明白了。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期待，正是因为还有希望，巫师才没有真的伤害人质，他们都是聪明人，并且显然很有权威。
　　就是不知道一层到底有多少追随者。
　　可惜的是，他们的希望注定要落空了。
　　因为玛格莉塔有了一整套大胆并且很有可行性的想法。
　　“如果要把被俘虏的人们救出去，这些家伙不是会很碍事吗？”
　　“答案是肯定的。”
　　“那么就让他们睡上一觉吧，拜托你了，瑟莱忒小姐……做得到吧？”
　　玛格莉塔比划了一下从圣银的铳刃上同时漫延出与楼下房间的人数相同的触须，然后一口气涌下去的手势。
　　“答案是肯定的。”
　　圣银的铳刃微微振动着，理解了持有者的意图——迅速地，安静地，一口气将所有人的声音都扼杀，让他们昏迷过去，于是——
　　没有人察觉什么将来临。
　　比潜藏在黑暗中的毒蛇更为安静，比捕获猎物的毒蛛更为迅捷，圣银的触须从上方坠下，在同一时刻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旋即冰冷的流淌，这些感觉咽喉被扼住的男人连惊恐的喊叫也无法发出，在视野和意识陷入黑暗之前他们所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自己之外的同伴在这不知由何人，不知从何处的恐怖袭击中化作一座座银色的雕塑。
　　“解决了。”
　　“好！”
　　这3个男人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圣银的触须不如毒蛇与毒蛛那样致命吧。
　　玛格莉塔从地板上的空洞跳下，进入这被烛光照亮的空间后，女孩的身影立刻变得清晰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想要熄灭这些烛火。
　　“嗯……烛光忽然熄灭会引起怀疑的……”
　　但旋即一想，玛格莉塔又放弃了这个行动，将手从蜡烛的火焰旁移开，在确认了门外一样昏暗且无人后，轻轻地推开门，融入到二层长廊的黑暗中。
　　“陷入安静本身就有可能引起怀疑了。”
　　“所以我们要快……”
　　玛格莉塔的声音忽然顿住了。
　　在长廊上，她看到了一个人——具体来说，是一具仰躺在地面的尸体，这是个光头的男人，他的一只眼窝焦黑，鲜血和脑浆从后脑流出，已经在地板上凝固了。
　　这是那个挟持人质结果被米特毫无怜悯的一枪击毙的男人，而他的伙伴们甚至没有将他的尸体拖到其他的地方，就这样让他倒在这里。
　　——我希望这些巫师能够死得干净一点。
　　看到这具尸体，玛格莉塔的脑海中，米特那平静，却在平静下翻腾着憎恨火焰的话语仿佛又在耳边回响。
　　“……安息吧。”
　　默默地，玛格莉塔在胸前画了一个乙太与蒸汽之神的圆形圣徽。然后迅速地从他身边穿过。
　　………………………………………………………………………………………………
　　洋馆的二层中间的房间比起其他房间都要更大，在最初的预定中，这或许被计划用于琴房或者舞房。
　　不过现在，在这还没来得及细致装潢的房间中没有婀娜的舞者与优雅的乐师，只有一群被捆着的男人和另外几个手上有着锯短了枪管的猎枪的看守者。
　　篝火在房间中熊熊燃烧，火光摇曳着，炽红的光从没有门的门洞中喷吐出去，照亮了门外一小段走廊与通往楼下的阶梯。
　　“杰克和乔治他们怎么安静下来了？”
　　坐在篝火旁，手指在猎枪枪管说不断抚摸的一个男人忽然抬起了头。
　　这间破败不堪的洋馆可谈不上有什么隔音，左边房间突然安静下来他立刻就注意到了。
　　“谁知道，也许是被费福大人警告他们不要吵，也许是没话说了。”
　　另一个举着猎枪，时不时瞄一瞄这些跪在地上穿着制服的人的男人摸了摸自己的胡须，随口回答着。
　　“那些警察暂时停止了攻击想让我们投降，呸，就让他们拖延时间吧，巫师大人们肯定会解决他们的。”
　　他一口唾沫吐到一个警察的警帽上，骂骂咧咧。
　　“但就算解决了我们也要离开这座城市……不，这个王国了。我们爹妈都死了，没老婆没儿子光棍一条，你怎么办？你的儿子才刚刚开始读教会学校，你的老娘也没法走吧。”
　　另一个男人又开口说着，听到这个，络腮胡的男人表情更加扭曲了，他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断骂着脏话，走到几个大概是酒喝多了昏睡的同伴身边时，还踹了他们两脚。
　　“老狗和齐德也没声了。”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忽然站了起来。
　　“他们都是突然没声的，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的，被费福大人警告了呗，那位大人不喜欢我们粗俗的口语，我们最好也小声一点……”
　　询问络腮胡男人接下来要怎么办的中年男人说着，声音下意识地小了。
　　“不，不对，要是是费福大人警告的，那他们肯定是同时没声，但是先是左边的杰克他们，然后现在才是齐德他们，肯定有问题，不知道巫师大人们有没有发现，我们要小心点。”
　　站在篝火前的男人直接举起猎枪，对准了门口，他在过去是一个猎人，因为误入了贵族的林场打猎而被驱逐，听到他这么说，其他手里有枪的男人也紧张了起来，他们聚集到一起，枪口指着门口。
　　火堆的木柴劈里啪啦地燃烧，春夜的冷风从窗户吹进来，呜呜作响。
　　举着枪好几分钟，一个瘦小的男人先坚持不住了，他放下并不轻的猎枪，因为这个动作，他的视线也下意识垂下，然后——
　　在地面的火光中，他看到了影子。
　　如同水手传说中的海怪触须。
　　如同古老神话中女人的蛇发。
　　模糊的影子，悄无声息靠近的影子，来自他们身后的——恐怖的影子！
　　紧绷的神经放大了恐惧，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他战栗着回头，在他回过头的时候。
　　蓝色的眼睛里，映入了近在咫尺的银色长蛇。
　　“——！！！”
　　男人没能发出声音。
　　没有人能。
　　从他们的后方，冰冷在一瞬间接管了他们的咽喉与双手，他们无法发出呼喊，无法扣动扳机，从手和脖子上蔓延的圣银将他们化作了雕塑，化作了静谧无言的雕塑。
　　跪在地上的男人们看呆了，接着他们看到一个手里握着圣银铳刃的女孩忽然从他们身后现身，看着这4尊雕塑，满意地拍了拍手。
　　“没有人发现我的存在，没有敌人还没被解决，没有意外，没有问题。”
　　玛格莉塔心情愉快地评价着。
　　“一次完美的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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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节 EP.31 撤退路线

　　当看到那完全没有门扉的门框时，玛格莉塔就皱了皱眉。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里面的人畏惧夜晚的寒冷，他们在房间里燃起一堆篝火，强烈的火光从门口喷出，把那里的阴影完全驱散了，如果从那里进入，自己的身影毫无疑问会立刻显露出来。
　　所以没有犹豫，玛格莉塔就将这里作为最后的目标。
　　她选择绕过这个就在通向楼下的楼梯口前方的房间，去往二层长廊的对面，在另一侧，同样有聚集了6、7个男人的房间。
　　重复了之前那个房间的行动，将这些男人都无力化，并确认这一层没有其他人后，玛格莉塔和瑟莱忒又通过天花板的破洞上到了3楼。
　　两侧的同伴忽然陷入安静理所当然的引起了中间房间全副武装的男人们的警觉，他们依照常识聚集起来警戒着门口，这就让玛格莉塔得到了从他们背后的窗户发动奇袭的机会。
　　“「阴影的轻纱」和瑟莱忒小姐的组合，简直就是最强的暗杀者呢。”
　　“以这些普通人作为对手并不具备参考价值，玛格莉塔小姐。”
　　“说的也是，而且为了确保他们不造成杂音，瑟莱忒小姐的动作要快而精细。”
　　“您还残余大约三分之二的魔力，仅这次潜入救援来看，还绰绰有余。”
　　把武器从他们手上取走，看着男人们一个倒下，一边注意着那些本来就不知为什么昏睡的男人会不会突然醒来，玛格莉塔揉着已经有些疲倦的脑袋，走到了被俘虏的机构小队面前，出示了衔尾蛇的徽章。
　　这个小队一共五人，算上之前从二楼窗口跳下被救援的人，应该是六人，还有一个没穿制服，大概就是那个跟踪不成反被埋伏的倒霉线人。
　　这个男人正呆呆地看着她，然后在玛格莉塔准备把绑住他的绳索割断时，忽然错愕地叫了起来。
　　“是你！？”
　　“嗯？”
　　被这么一叫，玛格莉塔打量了这个男人一眼，然后，忽然觉得他有点眼熟。
　　但她并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个人……
　　“玛格莉塔小姐，他是您在皇家圣卫选拔赛报名后抓住的那个巫师。”
　　“……啊。”
　　想起来了。
　　虽然依旧没有记住名字，但玛格莉塔想起来他是谁了，被黑帮雇佣的，她第一次遇见的巫师。
　　她确实记得，被机构收容后，他似乎是成为了机构的线人。
　　“那几个一开始就昏迷的男人是你做的？”
　　接着，玛格莉塔立即明白了为什么这个房间里有几个男人在她奇袭前就昏迷了。
　　这个男人的巫术中有一个减损魔力的诅咒，而魔力消耗殆尽后会导致人昏迷，要是不知情的人看到，则可能会认为是醉酒昏睡。
　　“是、是的，这位女士，好久不见，我是艾维斯，河岸区的艾维斯。”
　　“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我是来救援你们的，顺带，要减少敌人的成员。”
　　玛格莉塔打断了他的话。
　　男人立刻闭上了嘴，并腹诽着你刚刚还跟那把会说话的铳刃在聊天。
　　“这些男人，还有隔壁两个房间都各有3、4个男人，我需要你们马上把他们都搬运过来。”
　　一边迅速地切割绳索，女孩迅速地下达指示。
　　从男人们的对话中她知道有个能听到二层声音的巫师，现在二层的人全部沉默，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发觉。
　　“把他们搬过来，然后我有办法让你们离开，动作安静但要快！”
　　说完，玛格莉塔重新走到她入侵的窗旁，犹豫了一下，她又摇头，改变了指示。
　　“不，搬到走廊的尽头去，没问题吧？”
　　“……老实说有问题……但是问题不大。”
　　一个站起来有两个玛格莉塔高、皮肤黢黑的执行队员点了点头，也没问为什么，直接从地板上一手扛一个，然后在玛格莉塔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朝门外走去。
　　其他队员虽然没有这么夸张，但基本也能一人扛一个，呆了两秒后，玛格莉塔迅速跟了上去。
　　“等，抗着这些人我们要怎么撤退。”
　　唯一没有扛着男人的艾维斯放轻脚步，追问着。
　　“而且要减少他们的成员的话直接杀……”
　　男人的话停住了。
　　在他们前方不远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而比那更加冰冷的是比他矮许多的女孩的目光。
　　“活的巫师追随者比冰冷的尸体值更多的功勋，对我和你们都是这样，所以能多抓一个活的是一个，但是——”
　　说着，她又看向其他的执行成员。
　　“如果被巫师发现了，不要犹豫，丢下他们就跑，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好了撤退的路线。”
　　男人们点了点头，这让女孩在心里感慨着机构分部的执行成员果然也是精锐，这种服从和纪律性在军队里也不是普通士兵可以做到的。
　　一切都如怀表中咬合紧密的齿轮，唯一的变数就是楼下的那些巫师追随者与巫师什么时候察觉——不，在撤离时不被察觉是不可能的，这个时候就只能期待米特和爱德华先生的掩护……
　　米特先生和爱德华先生不信任我，我却必须信任他们吗？
　　玛格莉塔叹了口气，没让苦笑在脸上浮现。
　　“瑟莱忒小姐。”
　　来到走廊尽头，玛格莉塔握紧圣银的铳刃，瑟莱忒微微振动着，然后，化作一片圣银的丝幕斜斜地向下延伸。
　　大约十秒后，一条从二楼到庭院的圣银滑梯建立起来了。
　　“这就是我们的撤退路线。”
　　看着目瞪口呆的艾维斯，玛格莉塔拍了拍手，面无表情。
　　“你马上走，去通知机构的人，巫师们在一楼设下了陷阱，让他们突袭时小心一些。”
　　而最先反应过来的男人，立刻将抗着的两个男人扔在了滑梯上，圣银的滑梯立刻向下一弯，但依然挺立着，让他们迅速滑下。
　　“你呢？”
　　看着果断地下达指令的女孩，艾维斯有些傻眼。
　　“我还有其他能做的事。”
　　玛格莉塔皱着眉毛，捏了捏拳头。
　　“赶快走。”
　　“好、好的！”
　　知道自己在这里帮不上忙的巫师转身就跑，但他一转身，身后的女孩就发出了一声痛呼。
　　男人低下头，看到自己脚下不知何时踩到了一束金色的长发。
　　咯噔。
　　艾维斯的心一下就凉了，他连忙跳到一旁，就在他战战兢兢地想要回头的时候，女孩明显压抑着怒气的声音重新响了起来。
　　“给、我、滚！”
　　“……我滚、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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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节 EP.32 预言

　　撤离开始了。
　　虽然是在洋馆偏僻的侧面，但这样一条银闪闪的滑梯想不引人注目是不可能的，楼下立刻骚动了起来，有人问着这是什么，有人喊着快去通知巫师大人。
　　紧接着响起的则是枪声，从洋馆内传来的枪声。但很快，这些反击就被更加稠密的枪声压制，几支6人小队迅速地靠近，将那些俘虏像拖死猪一样往外拖去。
　　期间有几个家伙因为这样折腾醒了过来，但马上又被一枪托砸晕了。
　　“……那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很快米特就看到了被运回来的巫师追随者，也从艾维斯口中知道了洋馆一层有陷阱，他让执行人员用远程火力压制洋馆的窗户，皱着眉看着执行人员搜查，解除这些男人的武装后用手铐铐起来推进铁皮马车。
　　“呃，那位小姐说活的俘虏比死尸值更多的功勋……”
　　艾维斯拍打着滚下滑梯后身上沾到的泥土，唯唯诺诺地说着。
　　“功勋？噗哈哈！！只是她不想杀人罢了吧。”
　　爱德华立刻狂笑了起来。
　　深深吸了一口气，米特揉着自己的额角，架起了长铳。
　　“援护他们的撤退，当撤退结束后我们就没有什么可以顾虑的了，就算将整座洋馆毁掉也没关系，准备高爆手雷！”
　　他下达着指令，接连扣动扳机，将几个从洋馆一层的窗户中穿过的身影逐一击倒，听到他这么说，艾维斯连忙开口。
　　“可是那位女士还留在洋馆里！”
　　米特的嘴角继续抽搐。
　　“她没有撤退吗？”
　　“她、她说自己还有其他能做的事，让我们先撤退……”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让你不和那位小女士好好相处，这下头大了吧！！”
　　在爱德华幸灾乐祸的狂笑中，黑发的男人把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作响。
　　…………………………………………………………………………………………………
　　大约十分钟后，最后一个执行干员朝玛格莉塔敬了一礼，从圣银的滑梯上滑了下去，玛格莉塔看着流动的圣银重新凝聚成铳刃的刀刃，在脑海中具现出今天穿的洋装的印象。
　　用铳刃刺破不再有保护的手指，将血滴抹在轻纱上，玛格莉塔重新隐入了黑暗。
　　在黑暗里，女孩让乙太织甲从身上暂时消失。
　　这一次被吃掉的是左腿的长筒袜，包裹身体的乙太织甲消失后，玛格莉塔看着自己长长了许多的指甲，又捧起已经拖在地面上一截的长发，苦笑了起来。
　　但手指和头发的问题还算小。女孩回到了篝火熊熊燃烧的房间，从弹簧靴中抽出了双腿。
　　因为长筒袜被吃掉而暴露在空气中的左脚上，脚趾的指甲也因为「阴影的轻纱」的力量变长了许多，突击了俘虏室，把执行干员救出来的时候就已经顶着长靴的鞋尖不断地发痛。
　　再不处理一下，要是在接下来的行动中因为什么意外断掉，或者发生更可怕的事……
　　“呃，抱歉，瑟莱忒小姐，把你当成指甲刀……”
　　“无需介意，玛格莉塔小姐，能帮上忙我很高兴，但是这些身体的残留物需要销毁，在一些拥有诅咒类巫术的巫师手中，这可能会成为致命的武器。”
　　“嗯。”
　　将长发削短，圣银淌过女孩四肢的末端，将过长的指甲平滑地削下，玛格莉塔将这些与切下的发丝一同投进火中，这才松了口气，让「衣物吞食者」变回了乙太织甲。
　　这次被吃掉的是棉质的小背心。
　　“……接下来，让我们去看看巫师们在一层准备了什么陷阱吧。”
　　努力不去想自己现在除了一件包裹全身的乙太织甲之外身上已经没有可以称得上衣物的东西这件事，玛格莉塔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重新将乙太胶囊装入乙太织甲。
　　“撤退途中居然完全没有人过来，明明一层应该还有一些巫师的追随者的吧，还有那些巫师。”
　　“追随者可能是被火力压制得无法靠近，以人数的对比看是有可能的。但很难理解巫师们为何无动于衷，剩下的巫师都不具备穿越弹幕的能力？还是有什么无法脱身的理由？”
　　“前一个是好消息，后一个是坏消息。另外……也有可能是他们想象不到我和瑟莱忒小姐是怎么在他们眼皮底下潜入，又悄无声息地解决了一层的人，所以出于谨慎考虑，不敢上来冒险？”
　　“不合常理，除非具备一旦完成就可以无惧一切的底牌，而正在将之完成，脱不开身，否则，没有理由放任未知的敌人在头顶上活动，尤其是知道人质被关押在这一层的情况下。”
　　“说的也是，很有可能呢，如果真的是这样，米特先生等待队长他们汇合的计划就正如他们所愿了。”
　　点了点头，玛格莉塔觉得瑟莱忒的猜测很有可能。
　　而事实上，机构也确实没有发动总攻，可能是在等待着自己传递关于陷阱的情报，可能还是在等其他队员汇合……距离最初来到这里已经过去半个小时，队长他们应该已经收到了联络员的联络，在路上了吧。
　　不过，自己该做的事还是一样的。
　　这些人肯定也想不到自己还潜伏在这洋馆中。
　　由于通往一层的楼梯正对着洋馆的大门，而那里聚集着仅剩的巫师追随者并被火光照亮，玛格莉塔没有选择从这里潜入。
　　她走到长廊右侧的尽头，从窗户翻下，女孩的身体轮廓在月光中一瞬间闪现，接着就融入了墙角的黑暗。
　　“只有一个人。”
　　“拜托瑟莱忒女士了。”
　　“您的魔力还剩大约一半，谨慎、隐秘地行动吧。”
　　“嗯。”
　　刚刚的撤离作战导致洋馆中的人注意力被吸引到了另一侧，这一侧的防御力量变得薄弱了。无声无息间，这个拿着两把左轮的男人也在渴求空气的窒息感中昏迷，被玛格莉塔扔到了洋馆外。
　　“这些警察到底是什么家伙？各个王国有着官方的，专门对抗我们、还有遗物与神秘现象的部门难道是真的吗？”
　　“也只能这么想了吧。”
　　“但为什么从来都没有证实的消息？之前和巫术会的家伙们聚会时他们也没有告诉我们？”
　　本来，玛格莉塔打算想办法靠近大门，看看巫师们设下了什么陷阱，有没有办法破解的，但是在途径一个连烛火都没有的房间门前时，两个细小的对话声让她停下了脚步。
　　——巫术会？
　　“那些「水银黄昏」的炼金术师们不是也没有告诉过我们这件事吗？也许他们也不知道，也许因为某种原因没有告诉我们，谁知道呢？”
　　“该死！”
　　房间里传来了一拳砸在墙壁上的声音。
　　“小声一点，不要引起注意，只要我们守好地下室的入口，等费福完成了仪式，我们就安全了。”
　　低沉的嗓音继续说着。
　　“恶魔吗……虽然巫师都说恶魔虽然狡猾但是讲信用，但它真的能帮我们吗？”
　　“我怎么知道，但恶魔的力量比我们强的多，应该会有办法的。”
　　玛格莉塔默默握紧了瑟莱忒，让圣银汲取自己的魔力，从锁孔与门缝中渗入。
　　瑟莱忒的猜测在这样短的时间后就被证实了，
　　“啧，还是说巫术会那群家伙吧，不说说话我没法安心。上一次聚会他们不是说巫术会会有个大人物过段时间会过来？好像是为了什么预言？对了……”
　　“「轻蔑命运之人，改写命运之钥」”
　　——！！！
　　玛格莉塔的表情与锁孔中的圣银，一瞬间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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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节 EP.33 相性糟糕的战斗

　　这一瞬间，玛格莉塔回想起了那被火烧焦的钱包，那从钱包的夹层中找到的那些纸片。
　　但马上女孩又摇了摇头。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巫师会搞到这个预言完全不知道有什么含义，所以让所有成员在所有巫师聚会上调查这个，现在他们的大人物来这里的，会不会是这个城市里有线索？”
　　但是巫师接下来的话却打破了女孩的侥幸，女孩的脑海里回荡着着句话，湛蓝的瞳孔一瞬间变得迷茫，然后又渐渐恢复清晰。
　　「轻蔑命运之人，改写命运之钥」
　　一个预言。
　　巫术会是完全由巫师组成的隐秘组织，他们不知从哪里得到了这个完全莫名其妙的预言，却毫无头绪，干脆让所有成员从各种途径去调查。
　　如果那个以老鼠作为使魔的巫师是巫术会的成员，那么男人钱包里被烧毁的纸张就说得通了！
　　「轻蔑命运」——当时因为没有前后文而只能茫然无措地担忧的词句，现在，女孩知道它的后文了。
　　“瑟莱忒小姐，先，先不要行动，我们再听一听。”
　　“答案是……肯定的。”
　　而轻蔑命运的三之钥似乎受到的冲击比玛格莉塔更大，等到房间里嗓音低沉的巫师“少说两句吧，万一引起注意就糟了。”之后才回答着。
　　“再用一次「探知生命」，我们要确保附近没有人”
　　但是，从破烂的门后，巫师又这样说着。
　　“知道啦知道啦。”
　　紧接着，某种神秘的灵性之纱从门后飘荡。
　　“玛格莉塔小姐，快离开！”
　　等玛格莉塔听到瑟莱忒的话语猛地后退时已经晚了，在一瞬的寂静之后，房间内卷起的强风将破烂的木门轰然吹开。
　　“有人偷听！”
　　仅仅来得及向后一跳的女孩被这强风席卷的木门重重地拍在身上，腐朽的木头支离破碎，乙太织甲减缓的冲击依旧将她重重地按在了窗户与窗户之间的墙壁之上。
　　“是隐形的巫术？还是潜伏在黑暗中的巫术？我看不到任何人。”
　　“谁知道！但肯定有人！”
　　强风席卷，失去门扉的房间里，玛格莉塔看到了那两个巫师。
　　在黑暗中，她的身影依旧隐蔽，但是这个「风暴」血脉的巫师却好像可以通过名为「探知生命」的巫术察觉到潜伏于阴影中的女孩。
　　“咕——”
　　被狂风一度压倒的玛格莉塔拼命地抬起铳刃对准站在左边，正喋喋不休说着什么的巫师。但她没能扣下扳机，一些宛若实质的风之绳索从空气中浮现，缠绕在了她的身上，将她的手臂紧贴着身体束缚，让女孩无法行动。
　　“瑟莱忒小姐，这个是？！”
　　“「风蛇术」这是需要持续专注控制的巫术，玛格莉塔小姐，破坏他们的注意力！”
　　“我的腰包里有两枚闪光弹！”
　　玛格莉塔和瑟莱忒努力地控制着音量，圣银立刻淌入女孩的腰袋。
　　“就在两个窗户的中间，用「巫师之手」往那打！”
　　「巫师之手」——「奥能」血脉的巫师？
　　这段时间的学习让玛格莉塔从这给魔法的名字判断出右边的巫师拥有的血脉，听到「风暴」血脉的同伴这样含，他立刻抬起手，一只幽蓝的巨大手掌从空气中浮现。
　　而与此同时从铳刃上迸射出的圣银触须也抓紧着黄铜外壳的手雷，从黑暗的掩护下迸射而出。
　　闪光炸裂，而「巫师之手」也落在了玛格莉塔的身上，就像一柄重锤锻打铁砧上烧红的铁块，甚至连女孩身后的墙壁也在这一击下被撼动，而瑟莱忒的穿刺被无形的稠密风墙所阻挡，无法突破。
　　“唔喔——！！”
　　“草！我的眼睛！！”
　　“咳——！”
　　三声惨叫几乎同一时间响起。
　　对没有防备的人，闪光弹的效果绝佳——这是玛格莉塔从皇家圣卫选拔赛的第一轮学到的。
　　可惜的是，这只是普通的闪光弹。
　　如果是闪光震撼弹的话，说不定毫无防备的两个巫师也已经倒下——然而没有如果，考虑到闪光震撼弹自己也有可能被波及而失去活动能力，玛格莉塔只携带了最普通的闪光弹。
　　砰！砰！砰！
　　在行动获得自由的瞬间，覆盖在面部遮蔽强光的圣银还未褪去，但玛格莉塔不顾一切地抬起枪扣动扳机。
　　“对「巫师之手」开枪是没用的，而且「风暴」巫师还有「暴风帷幕」这个巫术，玛格莉塔小姐，现在要撤退才，这两个巫师我们暂时无法处理！”
　　但是，似乎都打在了那只攻防兼备的手掌上。
　　这短短十余秒的碰撞后，圣银的铳刃就做出了应该撤退的判断。
　　相性太差了。
　　「风暴」血脉的巫师有「生命感知」、「风蛇术」、「风暴帷幕」，「强风术」。在中距离有着强力的控制与防御能力。而「奥能」血脉的巫师目前只用了一个「巫师之手」。
　　通常而言，巫师在觉醒时获得的巫术多则5、6个，少则3、4个，但即使不提防还没有出现的巫术，仅仅是这些就足够让它和玛格莉塔束手无策了。
　　趁着闪光弹让风蛇的束缚暂时消失，战术性的转移才是正确的行动！
　　“我知道了！”
　　在视野恢复正常的一瞬间，玛格莉塔就扑向了窗户，向庭院跑去。
　　“咕！！！”
　　但是她没能成功。
　　第一下拍击后后退了数米的「巫师之手」再一次从她的身后落下，那只手掌实在是太大了，这一击依然重重地砸在了玛格莉塔的背上，将她的上半身向窗外猛推，而双腿死死地按在了窗框上。
　　然后，那些在空气中游动的无形的蛇又聚集起来了。
　　闪光打断了它们主人的专注，夺去了两个巫师的视野。但巫师们并没有因此慌乱而是迅速恢复了专注，这些切实存在却无法挥动刀刃，用子弹造成伤害的风蛇重新缠绕在了女孩的身上，束缚了她的手脚。
　　这时，玛格莉塔的脑海中回想起了米特的话。
　　——你缺乏与复数巫师战斗的经验，也缺乏在类似活动上的经验。
　　复数巫师搭配起来的战斗力，比一个巫师要强很多，这么说起来，机构的行动手册上，在没有针对性手段时遭遇复数巫师的行动措施，首先就是逃跑……
　　玛格莉塔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在风蛇的束缚被解除的时候，她不应该马上开枪反击而应该不顾一切的逃跑！
　　“可恶……”
　　但现在后悔也晚了。
　　无论她怎么挣扎也无法从窗户中逃离。她无助地看着在瑟莱忒的帮助下曾轻易跨越，但现在却显得那么遥不可及的庭院，死死地咬着嘴唇，看着身后两个巫师的靠近。
　　就在下一瞬间。
　　“无论在培训时有多好的表现，实际上手时也会出现问题，这就是所谓新手。”
　　一个似乎打心底觉得麻烦的冰冷声音响了起来。
　　一色的信号弹升上天空，震动大地的爆音轰然炸响，让女孩头晕眼花，在茫然与错愕中向左边看去的玛格莉塔看到洋馆的大门升起了夺目的火光，烟尘与爆风膨胀，整栋洋馆随之动摇。
　　风蛇的束缚被解开了，「巫师之手」的压制也一松，玛格莉塔的脑海还在嗡嗡作响，但是圣银的铳刃已经驱使着她的身体从窗户翻过，向庭院外拼命的奔跑。
　　这个时候，圣银的铳刃上倒映而出了正缓缓走来的两个男人。
　　将指向天空的长铳放下，重新填入子弹，米特看着孩满脸茫然的女孩，在不断响起的枪声中，漠然地宣告。
　　“开始总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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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节 EP.34 牵制

　　——开始总攻。
　　这句话不可能是对庭院外的机构成员们说的，话语的音量太小而距离他们太远。
　　但片刻后，从洋馆的正面，背面与侧面，连绵的枪声压过了海潮拍打堤坝的远声。
　　举着盾，持着枪的执行队员们向洋馆发起了冲锋，而巫师们仅剩的追随者的反击从窗口中射出，如同泡沫般软弱。
　　恐怕他们都吓呆了吧，因为玛格莉塔也是。
　　没有了人质的顾虑，无论是数量还是火力都占据优势的衔尾蛇的反攻会摧枯拉朽这一点玛格莉塔是明白的。
　　可即便是明白，在看到那将洋馆的正门化作一堆燃烧着的废墟的钢铁猛兽，女孩还是陷入了呆滞。
　　那不知什么时候陈列在庭院外，由四匹骏马拉着的钢铁长管正在一队机构成员的调度下调转着方向，然后，极尽工业之美的猛兽再度发出了咆哮。
　　轰——！！！
　　玛格莉塔慢慢地回过头，看着一蓬炽烈的火焰轰进长廊的窗口，把月光下的阴影尽数照亮，可是那火光仅仅维持了数秒就如同风暴中的烛火那样熄灭了。
　　“……步兵炮……”
　　他们居然拖来了一门步兵炮！
　　这已经是一场战争了吧？！
　　“就算巫师有很强的力量，他们能做到的事也受他们拥有的巫术局限，正门的陷阱和防守在那里的巫师未必已经被炮击杀死了，但垮塌的废墟可以阻碍他们。后门的两个巫师分别是「风暴」和「野兽」，那里用更强的火力压制住了，但是不能期待有所突破。”
　　米特和爱德华站在玛格莉塔的身边，向自己的队友传达完现有的战况后，米特重新举起了枪。
　　在被炮弹直击的长廊。两个身影复现了出来，一个扭曲的透明“蛋壳”笼罩着他们的身体，随着他们的前进，燃烧的火焰熄灭，升腾的烟气被吹飞。
　　“多亏了罗曼罗兰女士，我们要在准备并不充分的时候发起总攻了，而总攻的关键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解决这些巫师——或是被他们解决，显然他们也很清楚。”
　　相隔大约十米，他们站在那里，散发着某种异质的恐怖。
　　慢慢从呆滞中恢复过来的玛格莉塔听着米特的话，忽然一个激灵。
　　“他们分别是「风暴」和「奥能」血脉的巫师，已经确认的巫术有「生命感知」、「风蛇术」、「风暴帷幕」，「强风术」还有「巫师之手」，我用闪光、咳、咳咳、我用闪光弹攻击了他们，他们现在应该视野很糟。”
　　因为讲得太急，玛格莉塔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米特脸上浮现出错愕的表情，爱德华哈哈笑了两声，从地上拉起了女孩。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光是这个消息就能弥补你潜入的失误了啊。”
　　“还有、还有一个叫费福的巫师，在洋馆的地下室，召唤……恶魔……拖延时间……正如他们所愿……”
　　这次，两位男士的脸上，错愕被严肃所覆盖，他们对视了一眼，又看向站立在将泥土地面都犁出沟壑的强风中的两个巫师。
　　“……看来反而要为你记下功劳啊，罗曼罗兰女士，但我们可能腾不出手去阻止恶魔的降临了，这两个巫师不像是会乖乖放我们过去的样子啊。”
　　爱德华牙疼地吸了一口气，看向玛格莉塔的眼神变了。
　　“你马上去后方拿一些驱逐子弹，然后在我们吸引这两个巫师注意力时重新潜入去地下室，破坏恶魔的降临仪式。”
　　现在是分秒必争的局面，一切以行动为最优先。就算是米特似乎也顾不上信任或不信任女孩了，他从腰包里抽出一根试管，将土黄色的液体倾入嘴中。
　　然后，两个男人朝巫师的方向踏前了一步，挡在了巫师与玛格莉塔之间。
　　“我知道了！”
　　同样的，玛格莉塔也顾不上这些了，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头就向庭院外跑去。
　　在她离开的片刻，大地迸裂了。
　　………………………………………………………………………………………………
　　驱散子弹，这是机构使用古老的炼金术加工，用以针对恶魔、恶灵类敌人的专用子弹。
　　虽然各种口径规格都有，但普遍比普通子弹轻，在纯银的外壳上，用水银与某种植物的汁液蚀刻出具备神秘意义的花纹。
　　从执行队长那里拿到大约二十发驱散子弹后，玛格莉塔回望被巫术撕裂的庭院。
　　在那里，大地与风暴对抗着。
　　庭院的地面不断升起尖刺与泥土的墙壁，从风暴的帷幕无法防御的下方发动攻击，然后被幽蓝的手掌拔出，反过来对付它们的创造者。具有神秘效果的子弹不断被射出，把危险的浮游灵刃击落。
　　洋馆正面的镇压已经结束了，涌入破旧建筑之中的机构成员们正与从另一侧发动攻击的同伴们一起包夹镇压洋馆背面的巫师及其追随者，两门步兵炮正严正以待地指着已经变成废墟的洋馆正门，米特虽然说炮击不一定能干掉巫师，但那里至今都没有别的动静。
　　看起来，这个巫师集团的巫师们是以两人一组，按照各自的特性在最适合发挥的地方进行防守，比如能够使用大范围影响的巫术和「阴影」和「寒冰」血脉的巫师守在庭院中，而「风暴」和「奥能」血脉的巫师守在重要的关口。
　　但这两个巫师现在也被逼离了坚守的岗位，大概真的是害怕如果在洋馆里固守会连整栋洋馆都被炮击拆掉吧。
　　又或者，是像米特说的，他们也意识到了机构普通的执行人员不足为惧，只要击溃了仅有的能和他们战斗的，将他们牵制的人，剩下的人根本不足为惧？
　　牵制……对。
　　两方都在牵制着彼此，等待着破局的时机。
　　对机构这边，是「黄金指轮」其他队员的汇合。
　　对巫师那边，是恶魔的召唤仪式的完成。
　　哪边会更快一些，真是不好说啊。
　　“和巫师的战斗比起真正的能力，更重要的其实是彼此的相性，罗曼罗兰女士显然是和这两个巫师的相性不够好。不用在意这次的失败。”
　　“那么只能希望地下室里的巫师和我相性好一些了。”
　　执行队长的安慰——应该是安慰吧？——让玛格莉塔苦笑了一下，女孩为铳刃装满子弹，为乙太织甲换上新的乙太胶囊。
　　“我出发了。”
　　看着僵持的庭院，玛格莉塔的身影重新沉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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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节 EP.35 「心灵」巫师

　　再一次的潜入，玛格莉塔在黑暗中奔跑着庭院的外沿，从侧面重新进入了洋馆。
　　她所剩的魔力已经不多，而且洋馆里应该也不会再有会阻碍自己的人的——基于这样的判断，弹簧靴的开关被打开，女孩用最快的速度穿过了遭遇了炮弹直击，却在烈风的帷幕洗刷下连丝毫硝烟和尘埃都没留下的长廊，回到了巫师原本把守的房间。
　　“地下室……地下室……”
　　“在这里，玛格莉塔小姐。”
　　炮弹没有将房间破坏，在花了两分钟后，圣银的铳刃很快就找到了被一张破烂的床板遮挡的地下室入口，恐怕是巫师们自己找人来修建的吧，只有这扇金属的门显得很新。
　　“明明是巫师却不能用巫术弄出一个门来吗？”
　　“如果他们没有相关类型的巫术，这确实不能。而且在现在的情况下，比起巫术弄出来的门，还是使用钥匙的机械门更加值得我们高兴。”
　　“啊啊，说的没错——”
　　魔力的消耗让玛格莉塔有些萎靡，她不得不通过对话和不断的深呼吸来振作精神，
　　寻找门用了好几分钟，但瑟莱忒将门打开却只花了不到三十秒。
　　门下是明显时常有人行走的阶梯，墙壁上插着火把，摇动的火焰中散发着劣质的油脂的气味，被火光和阴影接替笼罩着，女孩的轮廓时隐时现。
　　到这里，玛格莉塔才放轻了脚步，握紧瑟莱忒向下前进。
　　阶梯不长，在下方是一个可以作为地下仓库的大型空间。在楼梯尽头，女孩微微探出头，借着摆放着各种化学器皿的实验桌上与地板上的烛光看到了大型的铁锅，水槽，还有大堆女孩不认识的材料。
　　这里就是巫师们生产魔药的工坊了吧，一群巫师聚集在这里，用魔药从人们身上榨取财富，甚至建立起了一个堪比中型黑帮的势力。
　　“「蛛后的烛火」……”
　　“嗯？”
　　“这个仪式的名字。”
　　地板上，大量的蜡烛就像蛛网一样排列着。烛火的中央是一根锈迹斑斑的金属柱，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以及一个小孩被铁链捆缚着，或许他们是一家人，在裸露的肌肤上，被污秽的色彩描画着不详的花纹。
　　费福——这群巫师里玛格丽特唯一知道名字的就是他——穿着漆黑的有蛛网花纹的长袍，跪伏在柱子的前方，做出聆听的姿势，从嘴里说出某种诡异的，仿佛蜘蛛长腿划动发出的声音。
　　“与过去完全相同，这是召唤恶魔君王、亵渎母皇罗丝手下恶魔的仪式。之前偷听到这些巫师是「水银黄昏」的成员，果然，过去的知识不仅仅在机构中流传……”
　　瑟莱忒嗡嗡地振动着。
　　“先别管仪式是什么了，瑟莱忒小姐，一口气让他失去意识……可以吗？”
　　“答案是肯定的。”
　　“好。”
　　吸了一口气，做好迎接魔力消耗带来的眩晕感的准备，玛格莉塔抬起了圣银的铳刃，指向自己的太阳穴并扣下扳——
　　“……？！”
　　“玛格莉塔小姐？！”
　　在扳机被扣下之前，玛格莉塔猛地反映了过来，硬生生地停住了自己的手指。
　　但一种强烈地想要扣下扳机的冲动忽然从脑海中涌现，不、不仅如此，玛格莉塔感觉到身体仿佛忽然就不是自己的了，她迈开双腿，一步一步地从楼梯末端走进地下室的大厅，靠近那烛火的蛛网。
　　火光照亮了黑暗，让女孩的轮廓变得清晰。跪在金属柱前的男人缓缓起身，慢慢转过头来。
　　“欢迎。”
　　这是个很难称之为健壮的男人，兜帽下的再普通不过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戏谑的笑意。
　　“总是有人以为他们足够小心，足够安静，能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靠近我，而他们总会知道他们错了。”
　　他拍了拍手，女孩握着的圣银铳刃的手就违背了她的意志抵在了脑袋上，无数细碎的杂音涌进了脑海中，就好像无数人在耳边低语。
　　“「人类支配」，你是「心灵」血脉的巫师……”
　　这明显的特征让玛格莉塔立刻意识到这个巫师拥有什么样的巫术了。
　　机构的《对巫师战斗通用手册》中明确列出过在没有针对性准备时遭遇的巫师中有哪些是极端危险的，其中，具备读心、绕过个人意志操纵身体、催眠、以及难以防御的直击心灵的巫术的「心灵」血脉巫师名列前茅。
　　“哦？看起来你们真的是专门对付我们的……能够抵抗我的控制，以一位女士的意志而言真是不简单。”
　　隔着二十米，兜帽下的男人挑了挑眉毛。
　　他靠近了一点，打量着玛格莉塔。
　　“今晚之前，你们的存在都只是巫师聚会中的流言，没人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存在，巫师们就像那些无知的愚民对待都市传说一样给你们取了很多个名字，猎巫队、守夜人，审判团……我很好奇，这些里面到底哪一个是真的。”
　　“……”
　　玛格莉塔回忆着「人类支配」这个巫术的资料，意识到这个巫师是打算通过对话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她并不回答，沉默着集中精神抵抗脑内的低语，看着他靠近了一步、又一步。
　　“还在抵抗？想要保守秘密？没关系，我最擅长的就是将人内心不愿意为人所知的秘密给挖掘出来。”
　　看到这倔强的表情，巫师拍了拍手，像是赞赏一般，然后，玛格莉塔的双腿不受控制地跪下，距离十米，巫师停住了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接着，他重新靠近。
　　八米……七米……五米……脑海中细语的音量和频率随着他的靠近越发嘈杂，最后男人来到了女孩的面前，坦然地站在那里。
　　玛格莉塔的表情有些扭曲，目光变得微眯，看着这样的女孩，巫师摊开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将人们寄予希望的底牌击溃能够有效地打击精神和意志，迅速完成支配。如果时间充足我肯定不会这样冒险，但真是遗憾，我不确定时间是否充裕。现在，如你所愿，我到你的面前了，有什么底牌就亮出来吧。”
　　他的话语满溢着自信。
　　“如果在这种一根手指都无法按照自己意志行动的时候，你还能用出什么底牌——”
　　这自信的话语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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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节 EP.36 祭品

　　“……真是白痴，不，这种情况下，应该说是自信过头？”
　　圣银从女孩的身上褪去，不再凝固。
　　已经没必要通过这样的方式阻止女孩的身体对自己造成伤害了，玛格莉塔慢慢从地上站起，面前的巫师捂着自己的喉咙，片刻前那双蓝色眼睛里的自信已经消失无踪，只留下了浓浓的惊恐和在剧痛中痉挛的表情。
　　玛格莉塔用力地踢在了他的肚子上，这个并不强壮的男人被这一击踹飞了半米，痛苦的蜷缩成了一团。鲜血从他脖子上的伤口淌出，他用力地压住那不断渗血的伤口，因为痛苦放声惨叫着。
　　“这就是所谓的相性好吗……”
　　“答案是肯定的，玛格莉塔小姐，相比起上面的两个巫师，这个巫师对我们来说相性十分良好。”
　　「心灵」血脉的巫师在没有针对性对策的时候，是最危险的巫师之一，大部分人都无法抵御那无形无质的诡异攻击，甚至会像玛格莉塔之前一样，想着要攻击他，却将铳刃指向了自己的脑袋。
　　但玛格莉塔有瑟莱忒。
　　在举枪指向自己的瞬间，圣银的铳刃就接管了玛格莉塔的身体，覆盖在手臂上直接凝固。
　　虽然圣银是较软的金属，但玛格莉塔的力量也无法像喝了「狂战士」魔药的男人那样凭蛮力扳开圣银，这样的僵持在巫师看来，似乎就是女孩正在拼命对抗着自己的支配。
　　最后，他显然没有发现瑟莱忒的存在，就那样过度自信地来到女孩的面前，然后被等待着机会的圣银一击击溃。
　　“比起实力，更重要的是相性……”
　　嘀咕了一句，玛格莉塔没有再去管这个痛苦地缩成一团的男人。
　　「心灵」血脉的巫师所拥有的巫术大多数是持续控制类型的，一旦巫师因为痛苦、疲倦之类的导致精神不稳定，就会难以集中灵性维持巫术——这一点上，相对于其他巫师，他们更加脆弱。
　　但话又说回来，一般人连靠近这类巫师给予他们伤害都做不到。
　　“你们没事吧？”
　　来到金属柱前，圣银渗入锁链上的硕大挂锁，锁链被迅速解开，她把被捆住、作为祭品的三人放到了地上，这个时候，不知道用什么颜料画在昏迷的他们身上的花纹忽然如同心脏一样明暗起伏。
　　“怎、怎么了？你们没事吗？”
　　这昏迷的人们眼白翻起，从口中吐出了血红的泡沫，他们棕色的发丝从末梢开始褪色，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灵性感觉从他们的身上开始弥漫，让女孩手指上的黄金指环剧烈地振动。
　　哪怕是对神秘学一无所知的人来看，也能明白这绝对不妙，玛格莉塔猛地起身跑向巫师，将沿途的烛火全部踢灭。
　　“赶快结束这个仪式！”
　　女孩抓起男人的领口，听到她的命令，仍然没从痛苦中缓过神来的巫师，那扭曲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意。
　　“结束？仪式已经结束了啊，我已经聆听到了亵渎母皇眷属的嘶鸣，而它也已经听到了我的呼唤，仪式已经结束了啊，祭品也已经被献上，难道你还想救他们吗？”
　　“——！！”
　　“啊，当然了，你们这些伪善的家伙当然会想着要拯救这些无辜的祭品，要试试看吗？要试试看——咳！！”
　　他嘶嘶地抽着冷气，讥讽地看着玛格莉塔，但马上这个表情也扭曲了，玛格莉塔面无表情地在他胸口最容易感到疼痛的位置再次用金属的长靴一踹，她沉默着，快步地回到在地上抽搐的三人身边。
　　“「蛛后的烛火」这个仪式的核心是作为媒介，被放入祭品体内的蜘蛛的卵囊，玛格莉塔小姐，虽然仪式已经被完成，但如果能够将这些取出来，他们就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瑟莱忒的话语在她的耳边回响着，但圣银的铳刃在说完后，它所倒映着这些发丝迅速变得乌黑，肌肤开始萎缩的人们，又轻声地说着。
　　“但是，那些卵囊被放到哪里了呢？”
　　无论是男人、女人还是小孩的身上，都看不到被埋入了什么的伤口，那些花纹在他们的每一寸肌肤上如心跳般律动却找不到中心。
　　比较常规的考虑是被喂进了肚子，但是是在哪里？
　　胃？
　　大肠？
　　小肠？
　　如果是在这些器官里要怎么扮？在没有任何医疗设施的这里进行开腹手术？
　　不，最合适的方法应该是让瑟莱忒小姐进入他们的腹部寻找，但是这个念头刚刚从玛格莉塔的脑海中升起，针扎似的剧痛就在女孩的脑浆中穿梭。
　　对抗支配心灵的巫术同样消耗的是女孩的灵性和精神，现在，玛格莉塔久违地感觉到了魔力消耗的剧烈头疼与眩晕。
　　自己的魔力还能支撑瑟莱忒小姐做这样精密的行动吗？时间来得及吗？要是在途中自己昏迷，那一切都完了！
　　“他是希望您会想办法救他们而不是为了阻止恶魔的降临杀死他们故意那么说的，玛格莉塔小姐。”
　　“我知道……”
　　“他们已经没救了。”
　　“我知道……”
　　玛格莉塔咬紧牙关，死死地握住圣银的铳刃。
　　她后退了一步、两步，看着在地板上抽搐痉挛的三人，缓缓地举起了铳刃。
　　“……抱歉。”
　　“等、等一下！”
　　巫师的表情凝固了。
　　这时他反而慌张了起来，他捂着脖子大声地喊着。
　　“蜘蛛、蜘蛛的卵囊，只要将蜘蛛的卵囊从他们身体里拿出来就可以了！”
　　但是已经晚了。
　　砰！
　　砰！！
　　砰！！！
　　毫无迟滞的三声枪响，玛格莉塔面前，三个痛苦挣扎着的人的脑袋上迸出了血花，那心跳般律动的花纹黯淡了下去，生命与恶魔降临的仪式，在这一刻一同消逝。
　　还没来得及扣下扳机的玛格莉塔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直到枪声传来的后方，一个轻佻的声音平淡地响起。
　　“不需要那么麻烦。”
　　玛格莉塔回过头，阶梯的末端，爱德华吹散了枪口的硝烟，看着回过头来的女孩，他沾满鲜血的嘴角咧了咧，重复了一遍。
　　“不需要，那么麻烦。”
　　话音刚落，那三具已经不再抽搐的尸体上，忽然亮起了污浊的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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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节 EP.37 未能降临的恶魔

　　不是心跳般的律动，而是黑光从花纹中迸发，本来就紧贴着的尸体忽然剧烈地抽动了起来，整个弹起，一条女人的腿踢在了玛格莉塔的身上，将女孩踹飞。
　　“小心！！”
　　身后是爱德华的大喊。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她看到不幸的牺牲者们相触的皮肤融合在了一起，他们用四肢撑起了自身，就像一只以人为材料雕刻的蜘蛛。
　　三具——这个量词已经不适合用来描述他们了，在这可以说是恐怖的景色前，玛格莉塔的身体飞快后退。
　　“来了！来了！”
　　费福的眼里重新亮起了光芒，他振奋地喊了起来。
　　“亵渎母皇的眷属啊，保护我，杀掉他们！他们的血肉将成为你的粮食，他们的灵魂将奉献给伟大的蛛后！”
　　短短的时间里，男人和女人的皮肤迅速发黑，一根根令人头皮发麻的毛发从皮肤上冒出，他们手和脚的末端则扭曲成钩爪般的结构，而在两具异变的胴体中央，那个小孩的双腿不断的摆动，就像蜘蛛口器旁的两只附肢，而在男孩肋骨的位置。
　　八道血淋淋的伤痕在他的身上开裂，露出了下方狰狞猩红的邪恶之目。
　　属于人的色彩在这连为一体的尸骸上迅速腿去，但比那更快的，在费福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的喊声还没有结束时，玛格莉塔开枪了。
　　子弹贯穿了还未彻底异化的皮肤。炸出的血花已经是墨绿的色彩，三颗头颅发出了仿佛噩梦深处梦魇嚎叫的怒吼。
　　祭品的突然死亡让没能完全降临，还只是一头诡异，恐怖的怪物，它需要鲜活的生命和灵魂来补强自己，它需要时间！
　　然而，枪声不断。
　　玛格莉塔一次又一次的扣动着扳机，面无表情。
　　拥有驱逐恶魔力量的银质子弹从圣银的铳刃中迸射，流动的圣银化作刀刃切下了那三颗还残余有人类形状的头颅，打折了几只已经被绒毛覆盖的长腿，一轮打完，玛格莉塔甩开转轮用利落的动作重新填入子弹，然后继续开枪。
　　一发，又一发。
　　就像冷漠的刽子手。
　　一发、又一发。
　　就像是瞄准标靶的士兵。
　　降临于祭品身上的恶魔后退、等待完全降临的判断决定了它的命运，当蚀刻了神秘纹路的子弹击穿最后一颗还明亮的蛛眼，八足的怪物无力地瘫倒，绒毛迅速脱落，伤口中重新流出了红色的人类鲜血。
　　玛格莉塔放下了铳刃，将微微颤抖的手用身体的阴影掩藏，带着黄金指轮的手在胸前画出机械之神的圣徽。
　　还没给手铳换上驱逐子弹的爱德华呆呆地看着这个站在未能完全降临就被击退的恶魔前，平静祷告的女孩，张大的嘴也忘记了合拢。
　　直到玛格莉塔将圣银的铳刃放回腰间，那双湛蓝的瞳孔转而看向他，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样子很傻，于是将手里的子弹塞回口袋，合好转轮，顺手对着满脸只剩下绝望的巫师的腿开了一枪。
　　“啊啊啊啊啊啊！！！！！”
　　“嗯，我是说，小心巫师的偷袭。”
　　在巫师的惨叫中，他点了点头。
　　“他是「心灵」血脉的巫师，疼痛没有消失时，他连巫术都用不出来，不过爱德华先生。”
　　走到男人的身边，玛格莉塔皱起了眉。
　　“看起来你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男人的身上到处都是伤痕和血迹，就像——就像被蛇群撕咬过，左手……大拇指显然是骨折了，难怪换子弹的速度那么慢，甚至没能在恶魔降临的第一时间与自己形成协作的火力网。
　　“没办法，只要有一点缝隙，「风蛇术」就能钻进去，乙太织甲也没用，「奥能」巫师的「奥能魔刃」也是麻烦。”
　　爱德华也不强撑着站着了，他坐在了最后一级台阶上，握着枪的手依然指着巫师。
　　“我还好，米特那小子的脚被钉穿了，这下他得去和最讨厌的收容物亲密接触，不然就得有段时间无法进行工作了，多亏队长他们及时赶到，才控制住了那两个巫师。”
　　“……队长他们来了吗？”
　　玛格莉塔这才松了口气，但马上，女孩又想到个问题。
　　“既然队长他们都来了为什么还要受伤的你过来支援我？”
　　“因为我当时离入口最近，而你冲进来后就没有了消息，我们需要担心恶魔是不是已经解决了你，在下面等着把我们一锅端，啊，这么说起来……”
　　吸了口凉气，爱德华指了指自己一边的口袋。
　　“对着上面打一发绿色的信号弹，然后过几分钟再打一发蓝色的，这是约好的暗号，然后……嗯，能帮我包扎一下吗？”
　　无言的，玛格莉塔从男人的口袋里拿出一枚绿色的信号弹，填入铳刃的转轮，从台阶上方的地下室入口打了出去。
　　然后，她从爱德华的面前离开，正将手伸出去想让女孩为自己包扎一下的爱德华一愣，然后看到女孩从摆着一堆瓶罐桌子上拿了一瓶贴有酒精标签的玻璃瓶过来。
　　男人的表情立刻扭曲了。
　　玛格莉塔看到他的表情也耸了耸肩。
　　没办法，说是要包扎一下，她身上也没有纱布和绷带，在还有个巫师，一个死掉的恶魔和一大堆重要——也可能是危险的东西在的这个地下室，她们在没人过来接手的时候也不可能离开。
　　“嘶——”
　　当酒精淋到他的伤口上，男人表情的扭曲更严重了，但他指着巫师的枪却一抖也不抖。
　　幸好地下室里还有酒精，不然连消毒都没法做，她就只能和他干瞪眼。
　　在爱德华不断的抽冷气声中，玛格莉塔往男人的伤口上用过滤棉当药棉，做着聊胜于无的消毒。
　　“我还有一个问题。”
　　一边帮他消毒着，玛格莉塔继续问着。
　　“啊，是为什么这些巫师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吧？这问题是米特提起的，找他问去。”
　　“为什么你要在我之前将她们杀死？”
　　女孩平静地说着。
　　“因为看到了我想救她们，不信任我可以下杀手？”
　　“……”
　　“……”
　　爱德华不说话了。
　　他看着玛格莉塔的眼睛，女孩也停下了动作看着他，两人的对视持续了几分钟，玛格莉塔首先移开了视线——不过这并不是忍受不了对视。在她将蓝色的信号弹打出去后，继续看着爱德华。
　　“你看我的眼睛，像什么？”
　　她原本以为男人最后会开个玩笑之类的糊弄过去，但是没想到是这样一个问题。
　　“算了，你估计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直接告诉你好了，我的——或者说「黄金指轮」中除你以外的所有人都是一样的，都是一样的……杀人犯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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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节 EP.38 杀人犯的眼神

　　说着，爱德华把消毒完的手往腰间一伸，但他没能摸到朗姆的酒瓶，于是撇了撇嘴，继续说着。
　　“这份工作想要手上不沾血是不可能的，有时是无法制服的巫师，有时是受到剧烈精神污染疯狂的相关者，有时是为了不让恶魔降临，在祭品还是人类时就要杀死他们，有时……甚至是同事。而无论有怎样正当甚至伟大的理由，杀人就是杀人，只要用自己的双手杀死一个人，用自己的眼睛看到那份死。”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就会变成这样的眼睛。”
　　“如果是这样……”
　　玛格莉塔停顿了一下。
　　她又想起了那次“告死”任务后米特的话。
　　这些男人都是一群扭曲的家伙，他们被伤害过，因此不想看到更多人被伤害。自己也是他们眼中不想看到被伤害的人之一，那时，黑发棕眼的男人明确地告诉自己了。
　　“如果是这样，我就更不理解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了，如果这份工作迟早要杀死某人。”
　　她继续说着。
　　“难道不该让我越早适应越好吗？”
　　“如果是米特，或者亚斯特，或者队长，搞不好都会这么做，但谁让下来的是我呢。”
　　爱德华的声音像是自嘲，但接下来他又这样说着。
　　“你的眼睛很漂亮，虽然没有红玫瑰街的女士们那么漂亮，但也很漂亮，我不希望它太早变成杀人犯的眼神。”
　　在这个轻浮的男人脸上，浮现出的是某种信徒般的虔诚。
　　“我曾因为没能去做某件事，沦落到了最悲惨的境地，所以，如果我能去做些什么，哪怕只是让一双漂亮的眼睛蒙上杀人罪恶的时间推迟，我也会去做，反正子弹机构报销，要是因此让你迷上了我，搞不好还有机会把你抱到床上去——好痛！好痛！轻一点！轻一点！！”
　　“在淑女面前，一位绅士可不应该说这样下流的词。”
　　玛格莉塔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也是米特先生也是，凭什么我要按照你们的期待变成不同的样子啊，还是说你们觉得男人就有能力决定女人应该是什么样？你们以为你们是谁？”
　　“哦，如果女人开始不听男人的话，那世界末日也就不远了嘶——！！！！”
　　玛格莉塔面无表情的将手上的力量加大了一点。
　　除此之外，她也没有什么反应了——哦，也不能说没有。
　　但“你们这些男人真是恶心啊。”这种话总不好对负伤了还跑来支援自己的同事说，嗯虽然她以现在的身份生活也才一两个月，但脑海里冒出这样的念头已经完全没有抵触感了。
　　在淑女课程中的「男性鉴别课」，女孩的母亲和姐姐都这么和她说过。
　　有的男人，对女性说着想要成为朋友，想要在志同之路上同行，其实是想把女人抱上床。
　　有的男人，用床第和下流的词汇勾搭女人，但却绝不会碰她们一根手指，他们的心里没有情热也没有爱，只有无尽的悲伤和悔恨。
　　米特也说过，爱德华战斗前唱的歌是在赎罪。
　　米特想要尽可能的帮助神秘的受害者的原动力是「憎恨」，而这个男人是曾经没能做些什么的「悔恨」吗？
　　这个部队里真的尽是一些苦大仇深的人呢……嗯，所以自己才被这样的排斥吧。
　　玻璃瓶里的酒精倒完了，头顶的入口也传来了脚步声，玛格莉塔站了起来，最后看了一眼那三具人体融合而成的恐怖蜘蛛。
　　“抱歉。”
　　“……好好珍惜这份因为没能拯救到他们而感到歉意的纯真吧。”
　　爱德华也看着那扭曲的躯体。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你真的下不去手就危险了，所以我不太想和纯真的人出任务啊，跑腿的任务就算了，这种的实在太危险了。”
　　“我会注意让队长不派我和爱德华先生一起出去执行任务的。”
　　玛格莉塔面无表情的回答着。
　　很快，多莉和威尔士带领着一支执行小队下到了地下室，在听过简单的报告，收容了巫师后，爱德华被抬上担架上，送到了前往机构所属医院的马车。
　　洋馆的镇压已经全面结束，除了一个巫师在步兵炮的直击下丧命，其他的巫师都被机构收容，用威尔士的话说，罗曼城好几年也不一定会有的大型事件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与他作伴的则是米特，这个男人的皮肤正泛着不正常的土黄，魔药的毒性让他每一根血管都像恐怖的刻痕。
　　“他们会没事的，玛格莉塔小姐也先回家休息，明天还需要你处理事件的一些后续。”
　　而玛格莉塔因为被「心灵」巫师的巫术控制过，又近距离接触了恶魔的降临体——尽管那个恶魔最终也没能完全降临，但她还是接受了精神污染的检测，确定什么事也没有之后，威尔士才这样对她说着。
　　“嗯。”
　　离开机构的封锁线，坐上将她送回家的马车，靠在窗户旁看着深沉的夜色。
　　女孩的心情有些低落。她也已经很累了，虽然有很多很多问题，但她连询问的力气都没有。
　　马车在驶出这贫民窟所在的街区时，在路口的远方，忽然一道刺眼的闪光亮了起来。
　　“相机的闪光灯！”
　　马车立刻停下，骑在马匹上负责玛格莉塔安保的两个机构人员立刻下马，跑向闪光亮起的位置，很快，那里传来了斥责与追逐的声音。
　　“……真的有记者啊。”
　　被闪光晃了一下眼睛，因为魔力消耗而昏昏沉沉的玛格莉塔也愣了一下。
　　看来机构能阻拦记者们的进入，但却拦不住他们在附近埋伏。
　　没过多久，这两位男士就带着一个用口罩蒙住面部的女性回到了马车旁，因为他们都穿着弹簧靴，追逐并没有花很长时间，不过，在女性脸上的墨镜和口罩被取走后，玛格莉塔的表情又微妙了起来。
　　“金·凯莉小姐？”
　　“罗曼罗兰女士？”
　　看到马车中坐着的女孩，在追逐中头发散乱的红发女记者也呆住了。
　　………………………………………………………………………………………………
　　几分钟后，马车上，玛格莉塔勉强振作起精神，向金·凯莉问着。
　　“为什么金·凯莉小姐会在这里？”
　　“就算要说为什么……”
　　机构的行动花费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现在已经到了夜晚的4点，这早已经过了正常人入睡的时间，再过两个小时左右，崭新的朝阳就要从地平线上升起了。
　　显然金·凯莉很能理解玛格莉塔的疑惑，但对于这个问题，她也只能指指自己作为回答。
　　“因为我是记者。”
　　接着她从腰包里拿出了笔记本和钢笔，又问着：
　　“罗曼罗兰女士为什么会在这里呢？我听封锁街区的男人说是在剿灭黑帮……”
　　“金·凯莉小姐。”
　　玛格莉塔揉了揉额头，叹了口气。
　　女孩保持着贵族的优雅，将双腿交叉，她看着金凯莉红色刘海下的眼睛，让自己的声音带着冷厉的锋芒。
　　“你的相机会还给你，但是底片我们会带走。什么也不要记录，什么也不要打探，什么也不要报告，这是为了所有人好。”
　　她重复了一遍，一字一顿地为说出的每一个单词注入力量。
　　“为了所有人。”
　　训练中也有应对这些记者的课程，毕竟在这个新闻业蓬勃发展的年代，就连日收入只有2、3便士的散工每隔几天也会花一个便士从报童那里一口气买回过去好几天的报纸来阅读。罗曼城里大大小小的报社超过二十家，每天都有大量的记者游荡在城市间，仿佛野兽一般寻觅着新闻的气息。
　　今晚的动静这么大，不被注意到才是不可能的。
　　已经要拧开钢笔笔盖的金·凯莉悚然一惊。
　　刚刚的询问完全是某种职业病，她忽然想起了这个在一个月前认识，但这段时间完全没有来往的这位非常随和友好的贵族小姐现在的身份了。
　　虽然她好像还一次都没有和公主殿下出现在公开场合，但是她是皇家圣卫——众所周知，这个职位是王储的坚盾与利刃，除了保护未来王国的统治者，还直接接受她们的命令，执行秘密的任务。
　　记者小姐一下子就麻了。
　　对外宣称是剿灭黑帮，实际上与王国唯一的继承人有牵连？这是这位女士作为皇家圣卫的第一个任务？
　　她慌乱地收起了笔记本，紧张地坐在了玛格莉塔的对面。
　　“金·凯莉小姐最近在找什么新闻呢？”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于是红发的记者又把笔记本翻了出来，回答着。
　　“主、主要还是闹得沸沸扬扬的连续杀人事件……还有一些其他的，不重要的新闻。”
　　“连续杀人事件……”
　　这是「黄金指轮」在负责的案子，玛格莉塔在昨天的队内会议上听到的是，每一个被害人的身份都经过篡改，这直接发生在王国民政档案系统中，而且几乎没有留一点痕迹。
　　威尔士他们怀疑这可能有某些身份不低的人物参与，新的调查正在进行……但今晚这么一来，米特和爱德华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调查，案件的进展不知道会不会受影响。
　　杀人……杀人……
　　“金·凯莉小姐，你知道这种说法吗？「杀人犯的眼神」。”
　　“诶？嗯，确实是有这种说法，杀人者的眼神是不同的，而且，杀人的数量越多，那种感觉就越大。”
　　不知道为什么玛格莉塔忽然提起这个话题，记者小姐反射性地说着。
　　“你曾经见过吗？”
　　“嗯、嗯，以前和前辈采访一个抢劫犯的时候……”
　　说着，她忽然打了个哆嗦，用力抱住肩膀，压低了音量。
　　“这么说起来拦住我的警察，还有玛格莉塔小姐的护卫……他们就是这样的眼神……”
　　“……我呢？”
　　玛格莉塔看着她的眼睛，平静地问着。
　　“诶、欸欸欸？！”
　　金·凯莉的表情已经从惊悚变成惊吓了，她呆呆地看着玛格莉塔，然后猛地一抖，拼命地摇头。
　　玛格莉塔看着她的脸，又转过头，看向在马车车窗的玻璃。
　　……杀人犯的眼神吗？
　　她没有再说话，仅仅是在街灯与阴影的不断切换中看着倒映而出的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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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节 EP.39 仆人间的嫉妒

　　等回到家后，玛格莉塔惊讶地在自己的房间里看到了贝莉。
　　壁炉里堆放着木柴，房间浴室里的浴缸放满了热水，昏昏欲睡的小女仆靠在床边，一下一下地摇晃着头。
　　“贝莉？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虽然玛格莉塔也很困了，但看到这一幕，她还是强打起了精神。
　　罗曼罗兰公馆里作为贴身仆从的女仆和男仆们就住在服侍的主人隔壁，一般在服侍完主人休息后也就休息了。而今天她有告诉贝莉自己通宵的夜班，某种程度上，今天应该是她的假期。
　　“……合格的贴身女仆，要随时为主人准备好温暖的房间，洗澡的热水……”
　　表情很少的小女仆一激灵，抬起了头，看到玛格莉塔的表情她还愣了一下，然后……
　　“玛格莉塔小姐……您回来了，和前辈们说的一样……请让我服侍您沐浴……”
　　她想要站起来，但一下子又歪倒在了床边。
　　“……”
　　玛格莉塔一下明白了。
　　贝莉是因为罗曼罗兰家服务的一位女仆因家人重病不得不离开后新招收进来的女仆，资历最浅。
　　因为她完全不了解过去的自己，她才被自己挑中当贴身女仆，这能有效降低自己某些很难察觉的习惯被看着自己长大或者相处多年的其他女仆察觉出异常。
　　当然，另一个原因是相比起其他女仆，贝莉的身高不比自己高多少。
　　玛格莉塔还记得自己选中她时，一些其他的女仆的表情。之前她也有听到，仆从中流传着自己“因为是新来者，所以在新来的女仆身上找到了同类的感觉”这种悄悄话。
　　不过，只要不说出去，议论自己服侍的贵族本来就是这些仆从的日常生活，而且这样解释也很合理，玛格莉塔自己是没有在意的，但没想到……
　　“辛苦你了。”
　　加上贝莉本来是内向，说话很少的性格，表情也不丰富，玛格莉塔几乎能想象到因为自己今晚不在，没有别的工作的贝莉是怎么被其他女仆忽悠、蒙骗……甚至是胁迫的。
　　“……呼。”
　　女孩深深吸了一口气，控制住跳动的眉毛，让贝莉不太麻利地将自己的洋服脱下，然后拉着她走进了浴室。
　　在热气腾腾，装满热水的浴缸旁，玛格莉塔的眼里升起了一些恼怒。
　　她想到明天贝莉可能会遇到的情况了。
　　贵族中有不少奢靡之辈，但罗曼罗兰家因为现在最年长的老人，凯撒外公出身军队，对无意义的铺张浪费极为反感，所以烧水的乙太炉到了深夜就会完全关闭，但看现在的情况……
　　“贝莉，你一直将烧水的乙太炉开着的吗？”
　　“不……是几位前辈帮我向女仆长请求……为了玛格莉塔小姐一直开着的……”
　　“……”
　　圣银的铳刃在女孩的腰间嗡嗡振动着，不用瑟莱忒提醒，玛格莉塔也知道那些“前辈”肯定没有去请求。
　　刚刚进行完一场在深夜的，危险的，连经验丰富的同事都重伤的紧急行动，回到家后还要面对仆人们之间的勾心斗角和陷害，女孩实在有些恼火了。
　　但她很累，很累，累到即使这一晚出现了许多无比重要的讯息，她也没有余力和瑟莱忒讨论了。
　　“把衣服脱掉。”
　　她转过身，看着挽起袖子，小女仆正从旁边放置洗浴用品的高雅木架上拿起柔软的海绵，玛格莉塔看着她，简明扼要地下达了指令。
　　“……诶？”
　　“我说，贝莉，把衣服脱光，全部脱光。”
　　面无表情的小女仆明显没有反应过来，或许是困意已经让她没法思考太多的东西，只剩下合格女仆的服从本能，她还是脱掉了自己的衣服，呆呆地看着玛格莉塔。
　　没有清洗身体，玛格莉塔直接走进了浴缸。
　　她拧开黄金的水龙头，将热水和冷水调到一个不会让人觉得冷，但也不会因为太热泡昏头的温度，然后对着遮掩着自己身体的小女仆下达了第二个命令。
　　“现在，和我一起到浴缸里来。”
　　“玛格莉塔小姐，我只是您的女仆……”
　　“听话。”
　　“……是。”
　　贝莉咬着嘴唇，现在她好像清醒了一点。可随着她也进入浴缸，在自己服侍的大小姐的命令下让热水没过肩膀，温暖的感觉让她的双眼迅速困倦了起来。
　　但她还是记得女仆的本分，抱着双腿，蜷缩在浴缸的一角。
　　“不用那么绷紧也没关系。”
　　这个浴缸足够玛格莉塔，玛丽和欧琳丝三姐妹一起进来泡澡，看着成为自己贴身女仆后，自己好像也没有特别关注过她的女孩的脸，玛格莉塔坐到了她的身边，伸出手去将得到指示后身体放松的她拉过来，在她的耳边小声地说着。
　　“你是我的女仆，所以你只需要听从我的命令。如果没有命令，再去听女仆长的指示，不管其他的仆人怎么说，在做之前来告诉我或者女仆长，或者我的姐妹们。”
　　“……”
　　贝莉的回应是沉默。
　　一会儿之后，她小小的脑袋才点了点，偎依在女孩的身上，然后，她真的是困极了吧，不一会儿，就传来了轻微地酣睡声。
　　“今晚就这么休息吧……也不知道能睡多久……”
　　玛格莉塔也累坏了。
　　在热水的浸泡先，她大大地打了个哈欠，随手握住了圣银的铳刃。
　　“抱歉……瑟莱忒小姐……我们身体的清洗……锁门……防止溺水……拜托了……只让玛丽姐和欧琳丝进来……”
　　“如您所愿，玛格莉塔小姐。”
　　听到瑟莱忒的回答，再也撑不下去的玛格莉塔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
　　因为魔力、体力的双重消耗，玛格莉塔这一觉睡得很沉，当她醒来时，她已经不在浴缸而是在自己的床上，贝莉依然被她用手挽抱着，在柔软厚实的天鹅绒被里安睡着。
　　小女仆不像自己有好好锻炼，相比起来，她应该要更晚才能醒。
　　房间里充满着壁炉的温暖，窗帘间投下了耀眼的白光，而腹中的饥饿告诉女孩此刻的时间。
　　“中午吗……瑟莱忒小姐，是玛丽姐把我和贝莉抱上床的吗？还是欧琳丝？”
　　“是欧琳丝小姐，在看到您和贝莉小姐偎依着睡在浴缸里时，欧琳丝的小姐的表情十分……”
　　瑟莱忒想描述一下少女的脸色，但想了想，她又不知道怎么说明。
　　于是她干脆略过了这一步，告诉玛格莉塔是欧琳丝使用它将两人从浴缸里运到床上的，实际上在浴缸里睡着的时间只有大约2个小时。
　　看了眼自己手指上还没消下去的皱褶，玛格莉塔点了点头，她掀开了被子，为自己重新穿上衣服，把圣银的铳刃拿了起来。
　　尽管依然感觉到深深的疲惫，但玛格莉塔伸了个懒腰之后，朝圣银的铳刃开口说着。
　　“现在想起来，昨晚真是惊险，知道了很多事，又还有很多事不知道。”
　　“我想机构会给出一些我们想要的答案的。”
　　“嗯、吃过午餐就出发吧，不过出发之前……”
　　看了眼还在自己被窝里酣睡的小女仆，玛格莉塔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还有件事要做。”
　　…………………………………………………………………………………………………
　　罗曼罗兰公馆的仆从们平日里最为忙碌的时候分别是午餐以及晚餐，这天午餐结束之后，还没结束餐具清洗这一工作的仆从们忽然被女仆长们聚集了起来。
　　他们疑惑的看着不苟言笑，但其实心地温柔的女仆长，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让他们停下手头的工作集合。
　　在洋馆的一层厨房，看了看他们，女仆长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笑容说道：
　　“今天，你们想吃什么点心，食物与饮品都可以上报给我，每个人都可以说一样。这是仁慈的玛格莉塔小姐对我们的奖励，她允许我们在晚餐结束后用这些举办一个小小的宴会，当然，这些食物也可以带回家与家人分享。”
　　仆从们都愣住了，随后纷纷露出了惊喜的表情，赞美那位美丽又善良的女士。
　　这样的奖励说丰厚不丰厚，但说轻微也绝不轻微，有一个能吃到自己想吃的食物的机会总归是令人高兴的，而且还是不用花费他们自己薪水的情况下。
　　……可是，为什么？
　　“可是，艾玛女仆长，为什么玛格莉塔小姐突然要奖励我们？”
　　兴奋过后，一位男仆问出了这个问题。
　　女仆长的目光扫过自己手下已经开始讨论着是雪纺蛋糕好还是星尘泡芙好的女仆们，嘴角勾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昨晚玛格莉塔小姐在接近黎明时回到家，发现贝莉还是在壁炉里放好了木柴，在浴缸里倒满了热水。玛格莉塔小姐很惊讶，出门前她和贝莉说过她今晚可能要很晚才回家，但她没有想到那个时候贝莉还醒着，贝莉说这是贴身女仆的责任，这让玛格莉塔小姐非常感动，要说的话，我们这次都是沾了那孩子的光。”
　　正讨论着蛋糕和泡芙的女仆们声音戛然而止，但没有人注意到她们，人们都在找那个来到洋馆还不到半年，却已经被玛格莉塔大小姐选为贴身女仆的女孩。
　　“说起来，贝莉呢？一大早没看见她人……”
　　“那孩子在玛格莉塔小姐的房间里，昨晚她是和玛格莉塔小姐一起睡的，玛格莉塔小姐还吩咐我，过一会做一些消除疲劳的食物，送到她的房间。”
　　女仆长的话又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惊讶的声音不断的响起，在有更多议论之前，女仆长拍了拍她胖胖的手掌，接着说到：
　　“这是她一辈子的荣幸！不过玛格莉塔小姐还说希望我们不要勉强自己，以后都不要再出现这种事——玛格莉塔小姐是真的在关心我们啊！姑娘们，小伙子们，能为这样善良高贵的人们尽职的服务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以后我们也要回报她们的善良，作为仆从能服侍这样的人们，我们还能奢求什么呢？”
　　于是，仆从们齐声地回答着，无论是男仆还是女仆。
　　尽管其中有机构女仆的表情有些微妙，但是她们也这样喊着：
　　“我们还能奢求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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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节 EP.40 一些答案，一些问题「上」

　　当自家洋馆里的大部分仆人欢呼雀跃而少数心惊胆战时，玛格莉塔已经在通往米纳斯宫的马车上了。
　　“预言、「巫术会」的大人物、呼唤恶魔的仪式、和巫师的战斗……”
　　玛格莉塔抚摸着圣银铳刃上古典的花纹，小声地整理着昨晚发生的一切与从发生的一切中获得的讯息。
　　「轻蔑命运之人，改写命运之钥」
　　最重要的当然就是那个意义不明的预言，这让玛格莉塔明白了莫文诺先生钱包里的纸张来源，但是——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玛格莉塔看着瑟莱忒，圣银的铳刃倒映着她的眼睛，她们面面相觑，感觉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这个预言可以做的解读太多了，而且不同的解读千差万别。”
　　瑟莱忒说着，一边随口列举了很多。
　　轻蔑命运之人是改写命运之钥。
　　轻蔑命运之人畏惧改写命运之钥。
　　轻蔑命运之人毁坏改写命运之钥……等等等等，一条条的瞎猜，谁知道哪条是正确的。
　　“但是，可以确定这和瑟莱忒小姐有关吧？轻蔑命运……还有钥匙。”
　　“答案是肯定的，轻蔑命运本身是个少见的词组，然后，改写命运之钥，钥匙……虽然是不同的两句话，但加上钥匙这个限定对象，很难想象与我无关。”
　　瑟莱忒的声音还是那样平静，但玛格莉塔还是注意到了在铳刃上的花纹不如以前那样清晰。
　　轻蔑命运的三之钥——瑟莱忒，拥有改变人命定之身能力的圣银，由古老依兰翠纪元不知名的魔法师所创造，超越现在人想象的收容物。
　　想到这里，玛格莉塔把自己之前就有的一个疑问问了出来。
　　“瑟莱忒小姐，你是轻蔑命运的三之钥……我以前就很好奇，这是代表你处于某一系列中的第三位吗？”
　　“答案既是肯定的，也是否定的。我那疯狂，自私的创造者为了满足他扭曲悲哀的夙愿有一系列的荒谬设想，就如玛格莉塔小姐所说那是一个系列，但我是最先——也是唯一被制造了出来的。”
　　“最先制造出来，却排在第三？”
　　“因为我涉及命运星空的力量很……”
　　顿了一下，瑟莱忒好像才找到了合适的用词。
　　“很单纯，说起来，也还没有向玛格莉塔小姐说明您改变命定之身的原理。”
　　“……好像很复杂的样子，请务必用我能理解的话来解释。”
　　虽然近段时间来玛格莉塔觉得自己的学习速度非常快，但瑟莱忒要说的东西，明显是极其深奥与复杂的。
　　在神秘学自己还只是刚刚上路的初心者，这点女孩自己很清楚。
　　圣银的铳刃也理解这一点，事实上，它自己也仅仅是了解构成自己的原理，它嗡嗡振动着，然后才继续说明：
　　“简而言之，您唤醒我的时候，我获得了力量，这力量来自深邃的睿智，来自您想要改变命定之身的渴望，而后这力量干涉了您的命运。”
　　“这个时代对性别如何被决定似乎还没有研究，你们的显微镜在一百多年前看到了精卵细胞，但相应的研究进展还是很缓慢。但我也不敢保证现在法兰索丝大陆的法则还与过往一样。简而言之，人类婴儿的诞生源于精卵结合，前者携带有一个生命最原始的灵魂源质，而后者决定了一个人身体的绝大部分特征例如发色瞳色，有无耳垂，例如性别。”
　　“有一句话这样形容生命的诞生过程：你从父亲那得到智慧与心智，而母亲给予你独一无二的身躯。其中性别同样是一个肉体特征，这个特征的决定涉及非常复杂的灵性表达，但大体上，男女性别的比例是均等的，换句话说，胚胎形成之前，每一个人的性别具备两个不同，但概率相等的可能性。”
　　“也就是男与女……”
　　“而对于钻研命运学的人们而言，他们认为这意味着每个人从生命的一开始，在命运星空中就存在两种命运的轨迹，一种是降生为男性的命运，一种是降生为女性的命运。”
　　“嗯……”
　　“而我就是将「玛格莉塔小姐是女性」的命运转嫁到了玛格莉塔小姐现有的命运之上，将可能性变成了切实的命运。”
　　“嗯……嗯？？”
　　玛格莉塔听不懂了。
　　这是……什么意思？
　　“您可以理解为枝条的嫁接，如果不明白也没关系，只需要知道，现在您的这具身体就是‘您作为女性降生的命运’中度过二十年时光的身体，并按照您的愿望进行细微了改变的样子就可以了。”
　　“嗯、嗯？也就是说我性别的改变并不仅仅是肉体的变化，而是更高层次的，命运上……？”
　　“答案是肯定的。”
　　“……所以才是轻蔑命运……”
　　抚摸着自己的脸颊，总感觉没有什么实感……这也没有办法，除了知道自己确实不是过去的自己之外，女孩自己可以感觉到的实在不多。
　　不过，在了解对于瑟莱忒拥有这样神奇的力量后，女孩有一种没来由的自豪感。
　　“除此之外，我并没有牵涉到命运星空的其他能力，比起我来，我的创造者预想的另外两件道具……另外两件……”
　　圣银的铳刃忽然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浮现在刃身和握柄上的古典花纹猛地变形，就像海浪一样起伏不定。
　　瑟莱忒忽然失语，它尝试了好几次，好几次，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瑟莱忒小姐？”
　　“玛格莉塔小姐……我、我记不得了，关于我之后的两件，我的创造者用来实现他愿望的造物的名称和构想，它们从我的资料库中消失了。”
　　“诶？”
　　这还是玛格丽特第一次从圣银的声音中听出了茫然与无措，女孩的心马上就提起来了，她看到圣银上美丽的花纹变得扭曲与不规律，看着精妙的纹路变得凌乱，一种揪心的感觉忽然从胸口涌起。
　　她感觉得到，感觉得非常清楚。
　　那是某种幻灭，某种一直认为理所当然的重要事物忽然消失的虚无与幻灭。
　　那是很可怕、非常可怕的事。
　　玛格莉塔把瑟莱忒抱进了怀里，紧紧地抱着。隔着还厚的冬季洋服，女孩心跳的温度和圣银的冰冷就仿佛互相浸透，慢慢地，圣银铳刃上的花纹平静了下来，变成就仿佛是在哭泣的，美丽女性的脸。
　　“瑟莱忒小姐……”
　　“我没事，抱歉，一件合格的工具是不应该这样失态的，为什么关于这部分的知识消失了，我想这只是又一个谜团而已。”
　　圣银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是……它真的平静下来了吗？
　　“另外，还有一个问题，关于那个恶魔。”
　　瑟莱忒更换了另一个话题。
　　“恶魔的降临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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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节 EP.41 一些答案，一些问题「下」

　　恶魔。
　　在机构的资料中，这是与巫师一样的特殊收容类别。
　　「它们是诞生自未知世界的扭曲魔物，根据古老文献的记载，那是遍布熔岩与焦灼大地的荒芜世界，它们具有与巫师的巫师相仿的超自然能力与高度智慧也存在一定程度的宗教和文明，不知为何它们对法兰索丝充满仇恨和侵略的欲望，时常通过巫术的力量在大陆上迷惑人们，组建崇拜它们的邪恶结社，进行恐怖的祭祀并引发灾厄。」
　　除了被恶魔迷惑的普通人，巫师也是经常与恶魔接触的群体。
　　「恶魔掌握着大量的知识，并能赐予力量，而巫师们需要那些知识，有时也会祈求恶魔们的庇护。尤其是对于每一个巫师都至关重要的的“觉醒”魔药的配方。所有巫师的巫术源于其拥有的特定血脉的觉醒，一旦觉醒，可以使用的巫术的种类和数量就将固定，如果想要获得更多的巫术，唯一的办法就是解析自己的血脉，并根据特点收集不同的材料，调配“觉醒”魔药并服用。解析和收集材料都是漫长且花费金钱的过程，因此巫师们时常加入结社或是与恶魔进行交易，以此来获得至关重要的配方。」
　　而玛格莉塔知道的更多。
　　“仇恨法兰索丝？答案是肯定的。”
　　瑟莱忒是这样说的。
　　“依兰翠纪元的位面殖民时代，恶魔的故乡巴力尔位面是最先被依兰翠帝国征服的位面。无法教化为帝国一分子的恶魔长年被控制与奴役，连它们信奉的十一位恶魔君王都被魔法师们送上了解剖台。
　　就在昨晚，女孩还见到了呼唤十一位恶魔君王之一，亵渎女皇的眷属的仪式，一想到这个，一想到那三个她没能救下来的被作为祭品的人们，女孩的心情就低沉了起来。
　　但圣银铳刃所察觉到的异常也正是关于那个仪式的。
　　法兰索丝大陆与巴力尔在无尽虚空中的相对位置很近，但即使很近，恶魔要来到法兰索丝或者法兰索丝的人要去往巴力尔，除了通过极其稀少的天然的位面通道，就只能通过某些特定的降临仪式。
　　这些仪式的要求都极其严苛，一旦出现差错就会以失败告终。
　　以「蛛后的烛火」而言，在执行中哪怕是一根蜡烛的熄灭都会让仪式失败，而即使仪式结束，作为祭品的存在如果在恶魔完全降临之前被杀死，恶魔的降临同样会失败。
　　可昨晚，已死的尸骸依然组合成了恶魔的降临体，只差一点，蛛后的眷属就要降临。
　　恶魔的降临变得容易了？
　　或者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呢？
　　此外还有巫术会的问题，那个巫师们口中会来到罗曼城的大人物……
　　怀着这些问题，玛格莉塔抵达了米纳斯宫的地下，在办公室里看到了菲利斯。
　　这个有着一头淡金色蓬松卷发的男性看到她也只是点了点头，埋头写着什么，玛格莉塔也没有搭话，先向已经回到队长办公室，不知道有没有休息过的威尔士报告，然后走进了有打字机的隔间，劈里啪啦地完成了多达五张纸的任务报告。
　　报告中她也写下了自己窃听到的巫师的对话——既然确定这与「巫术会」这个庞大的隐秘组织有关，那么继续隐瞒下去可能会有问题。
　　当然，关于那个钱包的事，女孩还是没有报告。
　　再将报告递交给威尔士后，趁着他在翻看时，玛格莉塔又将两个可能可以从机构这里获得答案的问题问了出来。
　　为什么恶魔的降临和机构从古老文献中得知的不太一样？
　　为什么那些巫师都不知道莫比乌斯机构的存在？
　　“关于第一个问题，我只能回答我们也并不十分清楚。”
　　翻看着报告，威尔士抬起头来。
　　恶魔的降临仪式有些非常复杂，有些极其简单，机构的研究团队经过漫长的研究得出的结论更是连他们自己都还没有达成共识。
　　一些人认为比起古老文献记载的时代，恶魔们所在的世界距离法兰索丝大陆更加接近，因此恶魔们的降临变得容易。
　　一个例子就是，一旦仪式结束，即使祭品被杀死，它们依然可以不完全地降临过来。
　　另一些人则认为这是因为巫师与恶魔们进行的频繁交流，让恶魔们对法兰索丝大陆有了更多的交流从而找到了更好的降临方式。
　　还有一些人认为可能是与乙太的存在有关，理由是恶魔难以降临的时代没有乙太这种物质的存在记录……
　　这些实验文档的保密权限都只有II级，玛格莉塔也可以自己去翻阅，不过，威尔士又说：
　　“除了少部分研究人员，几乎没人会去看那些。”
　　“这样啊……”
　　这倒是不出玛格莉塔的所料。
　　“至于为什么巫师们不知道莫比乌斯机构的存在，这涉及到我们组织一个特殊的性质。”
　　威尔士说着，翻过了报告的第一页。
　　“凡有知者，必被知。”
　　“凡有知者，必被知……”
　　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
　　“莫比乌斯这个名字是具有力量的，当一个人知道了我们的存在，我们也就知道了他们的存在。在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我们存在的情况下，会知道我们的人有哪些，应该很容易想象出来。”
　　“……恶魔和隐秘组织的成员？”
　　“至少也是相关者。这就形成了一个有趣的现象。”
　　说到这里，威尔士玩味地笑了笑。
　　包括巫术会、水银黄昏在内的大多数隐秘组织的首脑都知道机构的存在，但是他们的手下却几乎不知道。
　　巫师毕竟还是人，而且数量稀少。
　　巫术虽然强大，但也并非万能，他们无论要做什么都还是离不开文明社会，而文明社会绝大多数的角落都有机构的存在，所以高层不可能将机构的存在公开，那等于将所有成员暴露在机构的眼前。
　　这导致了绝大部分巫师都对一个庞大的，强大的，潜伏在阴影之中注视着他们的组织缺乏认识。
　　没有认识也就无法针对性的防范，无法防范就会让他们的行动有不小的概率会暴露在机构的眼前却不自知。
　　这是同为隐秘机构，莫比乌斯却能在漫长的历史中将神秘有关的知识与事件掩藏的根本。
　　“事实上，我们掌握着绝大多数隐秘组织首脑的情报，每年都会剿灭大量的组织。只有极少数收容物和极其强大的少数巫师可以规避这种力量，这些收容物和巫师基本集中在「巫术会」和「水银黄昏」中，它们是最庞大和强大的隐秘组织，也是我们最重视的对象……”
　　这个时候，威尔士的手停了下来。
　　他盯着报告中的那个预言，以及玛格莉塔记下的巫师所说的其他情报，手指不断地在桌面上敲击着。
　　玛格莉塔也把注意力从他之前的回答中抽离，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办公室里的座钟滴答作响，乙太灯的灯光明亮而不刺眼，许久之后，男人才放下了报告，目光扫过女孩腰间圣银的铳刃，微微地点了点头。
　　“这些情报我会立刻上报，我相信机构会重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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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节 EP.42 另一个工作

　　这样的回答让玛格莉塔的紧张稍微有些缓解。
　　至少没有立刻让她把瑟莱忒交出去。
　　“关于这件事的调查任务，可以交给我吗？”
　　她接着说着。
　　这也是玛格莉塔和瑟莱忒商量之后做出的决定。
　　这件事毫无疑问是与瑟莱忒——与轻蔑命运的三之钥有关的，无论那个预言预示着什么，无论那个「巫术会」的大人物来罗曼城的目的是为了什么，瑟莱忒和玛格莉塔都一致认为要掌握与之相关的情报。
　　机构会重视，就会有调查，参与到这些调查里，应该是获得情报最好的方法。
　　“……不、很遗憾，罗曼罗兰女士，这个任务你恐怕无法参与。”
　　可是被女孩用热切的目光看着，威尔士却只是摇了摇头。
　　“……诶？”
　　玛格莉塔感觉自己的心脏一下子就掉进了冰库。
　　但她马上反应了过来。
　　“因为昨晚我的擅自行动，导致米特先生和爱德华先生受伤了吗？”
　　这是自己第一次的紧急任务，如果是因为在任务中自己的表现让威尔士队长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不，米特和爱德华对你昨晚行动的评价都很高，‘如果不是罗曼罗兰女士勇敢的潜入拯救了人质，如果不是她带来的重要情报，或许巫师们已经完成了恶魔的召唤仪式，而在场的所有机构人员都会毫无价值的死去’——这是米特对你的评价。”
　　“……？？”
　　玛格莉塔下意识地朝办公室的窗户看去——她记得自己出门时太阳应该是往西边偏斜落下的，但现在她需要重新确定一下。
　　然后女孩才想起这里是地下，威尔士的办公室里既没有窗户，也不会有太阳。
　　“‘对危险有敏锐的感知，懂得随机应变，独立行动能力很强，虽然还缺乏经验，但能力和心理承受力已经接近一位经验丰富的B级执行成员，只要在成长途中没有意外，她肯定能成为A级’——这是爱德华的评价。”
　　威尔士看着满脸不知所措的女孩，冷硬的面孔慢慢露出一抹微笑。
　　“我知道你和其他队员的信赖关系建立得很艰难，玛格莉塔小姐。但米特和爱德华并不是会因为这样就对你的能力做出不合理评判的人，亚斯特和菲利斯，我和多莉也是，你很优秀，罗曼罗兰女士，你的表现有目共睹，不让你参加接下来的调查是有别的原因的。”
　　“那么原因是什么呢？”
　　玛格莉塔想了想，那双湛蓝的眼睛忽然瞪大了。
　　“难道是因为米特和爱德华先生伤太重，短时间无法重新参与到连续杀人案调查中去的缘故要我代替他们吗？”
　　如果不是因为昨晚的表现，玛格莉塔就只能想到这个原因了。
　　来米纳斯宫的路上她还在街上买了一份报纸，今天占据报纸大片版面的除了昨晚轰轰烈烈的“剿灭贩售毒品的黑帮”之外，就只剩下这段时间已经开始引发恐慌的连续杀人事件了。
　　被害者超过十人，每一个人的死状都极其恐怖，光是看着仿佛就要做恶梦，加上现场根本找不到凶手的丝毫痕迹，因此被怀疑有神秘力量的介入。
　　被害者间则完全找不到关联，所以警察那边束手无策，只能将案件作为无特定目标杀人向公众们报告，就连「黄金指轮」也曾因为这一点一筹莫展，没有任何头绪。
　　直到最近，威尔士他们才发现这些受害者本身的资料就是经过篡改的，而且几乎毫无痕迹，为了翻出这些受害者真正的身份，威尔士和其他队员们每天都在罗曼城四处奔走，进行调查。
　　按照这件事的紧迫性，如果米特和爱德华两人没法立刻回到工作之中，就算自己是新人也会要顶上去，这并非不可能。
　　“不。罗曼罗兰女士，也不是因为这个。”
　　爱德华叹了口气，再一次摇了摇头。
　　为了不让眼前这个满脸疑惑的女孩乱猜，这一次他直接从堆满桌面的调查报告中翻出了一个信封递到了玛格莉塔的手上。
　　信封是柔韧的高档纸张，用薄薄的黄金描画着花边，封蜡已经被拆开，信封上的落款则是……米纳斯宫灾害应对办公室，也就是机构与王室的联络、沟通部门。
　　“从后天开始，公主殿下受彼得列夫斯公爵的邀请，前往位于米兰不远处的天鹅庄园享受初春的狩猎。这是王国贵族的传统活动了，冬季猎狐，初春猎翻过厄密尔山，在繁殖季节中争夺配偶失败被驱逐的狼群。”
　　威尔士说着，重新靠在了椅背上。
　　“作为皇家圣卫，罗曼罗兰小姐，您必须要随行，因此在昨天洛克先生就将这封信送到了我这里，我本来打算在你值夜结束后告诉你的，但因为突发事件就搁置了。”
　　“也就是说……我暂时不需要执行队内的任务了？”
　　“就当作是放假，好好休息。”
　　信里的话和威尔士说的没有多少区别。读完信，玛格莉塔抬起头，威尔士看着他，点了点头。
　　虽然脸上没有什么变化，不过在心里，玛格莉塔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在这种紧要关头，居然因为这样的原因无法参与到接下来的任务……甚至要离开机构总部，连后续的消息也得不到。
　　但是这也没有办法。
　　在听到和罗曼罗兰并列并且关系不错的的罗曼王国另一大公爵的家族后，玛格莉塔就明白，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应该也已经收到了邀请函，自己自从成年礼来几乎没有在社交场合露面过，换言之，无论是皇家圣卫的工作，还是作为成人礼后社交活动中的初次亮相，玛格莉塔知道，这次肯定是跑不掉的。
　　“我知道了。不过，威尔士队长，我需要纠正你一个错误。”
　　“嗯？”
　　“贵族去参加社交活动绝对不是休假。”
　　对这样的事有着充裕、充分、充足经验的女孩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着。
　　“绝对不是。”
　　“……我为我不了解的轻率发言道歉，罗曼罗兰女士。”
　　“不、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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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节 EP.43 短暂的闲暇

　　在米纳斯宫的地下待了大约两个小时，平日里下午茶的时间里，玛格莉塔回到了罗曼罗兰公馆。
　　“下午好，玛格莉塔小姐。”
　　“感谢您的仁慈与奖励。”
　　在工作的同时谈论着克里奥岛红酒，基西拉奶酪和密瓜蜂蜜蛋糕的仆人们看到她回来，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向她表达着感激。
　　对于聪明人，有时奖励能比惩罚拥有更好的效果，这是过去的人生中玛格莉塔学到的，而临走时的准备也如女孩所想顺利的起效。
　　许诺给仆从们的美食最终汇集后，玛格莉塔让女仆长去找贝莉拿取所需的资金。以她对仆从们提到的那些食物和饮品的了解，最昂贵的也不超过1镑，这对他们已经是十足的奢侈品，占了一年收入的十分之一，但对于玛格莉塔的零花钱来说，却不值一提。
　　也不知道贝莉有没有得到那些所谓“前辈”的道歉，但只要这种事以后不再发生就可以了，仆从之间有他们自己的小社会，作为主人，干涉太多并不合适。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在向自己不断说着感谢的贝莉的服侍下换了下午茶的装束，玛格莉塔又来到洋馆的花园，见到了正在下午茶会的姐妹们。
　　虽然这是森海王国的舶来文化，但随着一百多年来的浸润，大陆各国的淑女们都已经接受了无论多么繁忙，黄昏前的下午茶会都是必不可少的日程。看到玛格莉塔走过来，不知道正在讨论些什么的玛丽和欧琳丝停下了话语。
　　被黑与蓝的眼睛看着，玛格莉塔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
　　“玛丽姐，欧琳丝，你们在聊什么呢……”
　　坐在为自己准备好的橡木座椅上，贝莉为女孩倒上了一杯伯爵红茶，等到小女仆退后到一旁等待，端着茶杯的欧琳丝才默默地看着伸手取用一块香草泡芙的玛格莉塔，生硬地说着。
　　“我们在聊某位明明应该通宵值夜的女士和自己的女仆过于亲密地抱在一起在浴缸里睡了一觉的事。”
　　正将泡芙往嘴里送的玛格莉塔的动作僵住了。
　　是、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感觉欧琳丝在……生气？
　　“是呢，虽然从瑟莱忒小姐和贝莉那里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可以解释一下吗？我可爱的妹妹哟。”
　　……难、难道有是什么不可以解释的吗？
　　玛格莉塔连忙把昨晚的事都解释了一遍。
　　当然，不包括在港口区的行动。
　　她含糊地说那是一个紧急任务，等到听完后，玛丽的脸上还是那种慵懒的神情，但不知为什么，玛格莉塔好像隐隐感觉到自己姐姐有点遗憾。欧琳丝的表情好像缓和了一点，但马上又陷入了一种纠结……
　　女人的心思真难懂……哦，我也是女人。
　　所以这是为什么啊。
　　感觉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只会让欧琳丝更加纠结，有些哭笑不得的，玛格莉塔把另一件事说了出来。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啦，但欧琳丝也知道的吧，那次你到我房间时瑟莱忒小姐就说过了，埃兰迪尔人的成熟需要某些特定的刺激……”
　　女孩简略地将埃兰迪尔人种的特性说了一遍，然后发现玛丽和欧琳丝看向自己的目光更微妙了。
　　这个时候，瑟莱忒嗡嗡地振动了一下。
　　“玛格莉塔小姐，虽然埃兰迪尔人种确实会有这种特性，但这是一种罕见的返祖。”
　　它说着。
　　“而有没有这种现象……只要观察一下是否有过青春期就可以了，如果与生殖有关的机能沉睡，最典型的特征就是不仅没有初潮，也不会有青春期的身体发育，从玛丽小姐和欧琳丝小姐的身材看，可以确定她们并没有这样的返祖现象……”
　　“……”
　　玛格莉塔低下头，看着自己含苞——不，连花苞都还算不上，只能说是可爱、漂亮的身材，然后看了看玛丽那充满成熟女性韵味以及欧琳丝洋溢着青春活力的身材。
　　姐妹们的眼神更加复杂了。
　　在之中似乎还有着一些怜悯……
　　“……”
　　杯中的红茶仿佛忽然失去了芬芳。
　　淑女们的下午茶陷入了一时的宁静，片刻后，玛格莉塔嘀嘀咕咕地说着：
　　“至少我不用每个月都要来一次那个……”
　　“……”
　　“……”
　　回暖的春风和苍蓝的天穹笼罩着三姐妹们，她们沉默着，平静地享用着美味的点心与红茶。
　　“这个话题就此略过吧，玛格莉塔，你知道后天开始我们要受彼得列夫斯公爵的邀请，去天鹅庄园的事吗？”
　　“嗯，因为露娜公主殿下也要去，所以我作为皇家圣卫也要随行。”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正是因为这样，她被威尔士从之后的小队任务中排除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露出了一个有些微妙的表情。
　　“……说起来，露娜公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成为皇家圣卫后因为忙于训练而且公主殿下也没有出席，都没有机会见到她，在过去也几乎没有交谈，只知道公主殿下不太喜欢热闹的社交活动，这一次为什么会接受彼得列夫斯公爵的邀请？”
　　作为皇家圣卫，连自己要守卫的对象都不熟悉，这可真是失职。
　　不过，过去的她蜷缩在姐妹们的光辉下，被身上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虽然也有几次见到过这位美丽的公主，但却没有任何的交谈。
　　而且因为很少在社交场合上露面，了解这位公主大人的人本来也不会很多吧。
　　“因为彼得列夫斯公爵是露娜大人的历史老师，有这层关系，她才不得不去的。至于这位公主殿下是什么样的人吗……”
　　玛丽想了想，这样回答着。
　　“只是在社交场合上相处的话，是一位完美的淑女，优雅，高贵，并不难相处，嗯，短时间相处的话是这样。”
　　“……长时间呢？”
　　玛格莉塔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很难向你简单的描述……的感觉吧，只知道她对谎言的容忍度很低，喜欢诚实的人。”
　　“为什么玛丽姐知道……？”
　　“露娜公主和我是大学同学，修同一门艺术史。”
　　回忆起那已经过去了有段时间的大学生活，黑瞳的少女感慨着。
　　“不过，本质上是个温柔的人，所以不用担心的吧，应该。”
　　“……玛丽姐，你这么说我很不安啊……”
　　“就算不安也没用，嘛，看在我的面子上，公主殿下应该会对你温柔一点的吧，放心吧，这可是你第一次作为皇家圣卫的任务。”
　　“说到这个……”
　　玛格莉塔想到了威尔士交给自己的信上写着的日程安排。
　　明天她还要去一趟米纳斯宫，为护卫任务做准备，并在后天与露娜公主一起前往天鹅庄园，明明才刚刚结束一次令人心惊肉跳的任务，但闲暇的时间似乎也只有这些。
　　“也不知道是怎样的准备。”
　　靠在椅背上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玛格莉塔决定暂时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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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节 EP.44 皇家圣卫的装备

　　“这对腕饰的名字，是「恶魔之握」。”
　　一只纯银的，在前后各有黑色的松软羽饰，仿佛漆黑摇曳的火焰的护腕被戴着银色的眼镜，留着两撮优雅胡须的男人拿到了女孩的面前。
　　“伸出手。”
　　玛格莉塔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男人把一个护腕扣在了女孩的手腕上，又把她的手翻过来，指着护腕下方一个可以扭动的银色饰扣，将之扭到一侧。
　　接着他又捏住玛格莉塔的手掌往上方一掰，玛格莉塔感觉到自己的手背撞在了羽饰中的某个开关，一瞬间，一截差不多有手掌那样长的冰冷利刃就从护腕的下方伸了出来。
　　“两只腕饰上各有一个保险开关，平常关闭，当把保险打开，手掌向上方与手臂成90度角时，手背就可以碰到藏在羽饰里的开关，从护腕的下方就会弹出刀刃，足够隐蔽，也足够致命，这会成为你保护公主殿下的重要助力。”
　　接着男人又按下了护腕下方的另一个饰扣，让这截刀刃收回到了护腕之中。接着他走到下一个箱子之中，提出了一双黑色皮质，将足背几乎完全裸露出来，被黄铜色的金属框架，华美的齿轮与镂空装饰的厚底高跟鞋。
　　“这双高跟鞋的名字，是「夜莺的碎步」，这是王国的乙太武装研发部门尝试将弹簧靴简化的产物，拿掉了反关节和大型弹簧，高跟与鞋底的连接处安置有平衡仪，这能让你穿着高跟鞋也能像穿着跑鞋一样奔跑，厚厚的鞋底中集成了新式的齿轮加速部件，虽然比不上常规的反关节弹簧靴，但胜在可以穿到任何一个正式场合。”
　　他指着高跟与鞋子的连接处这样介绍着，接着他又让玛格莉塔仔细看两只高跟鞋侧面位于相对位置的两个可以按压的位置，他握着高跟鞋将那里用力地相互撞击，从鞋尖的位置就弹出了一截哑光的刀刃。
　　“——并作为出其不意的武器。除此之外，鞋底采用了消声材料，必要时还能弹出辅助攀爬的鞋钉。”
　　在目瞪口呆的玛格莉塔面前，男人放下了这双鞋，又走到了第三个皮箱前。
　　这一次，这位米纳斯宫皇家装备部，自称为皇家圣卫装备负责人的男性拿出来的是一双吊带长袜，但他没有关注长袜本身而是指着那几条吊袜带，面色平静地介绍：
　　“这些是吊袜带使用天空蚕的蚕丝编纺成的，极具弹性，最长可以拉长到3米，可以用于高处的撤离或者其他的移动，用来勒断某人的脖子也很合适，缺点在于它被拉长后短时间里无法恢复，隐秘行动中使用后记得用火焰将之销毁以免留下痕迹。”
　　于是玛格莉塔面前的长桌上又多了一双吊带袜。
　　“那个，莫里亚蒂先生……”
　　当男人走向他带来的第四只皮箱时，玛格莉塔忍不住出声叫住了他。
　　“这些就是皇家圣卫的装备吗？”
　　现在是上午的8时70分，从二十分钟前按照昨天从威尔士队长那里得到的信的要求，玛格莉塔来到米纳斯宫东侧别馆三层一处偏僻的会议室。
　　当她走进来时，这位莫里亚蒂先生已经和他的皮箱等待在了这里，然后在玛格莉塔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时，他就开始介绍一件件常规军队里绝对见不到的特种装备。
　　“没错，这些就是你的‘社交武装’，无论出席任何正式场合都需要带着它们，并使用它们的力量守护公主殿下。”
　　说完，莫里亚蒂先生又拿出了更多让玛格莉塔目瞪口呆的装备：
　　被拆分成发饰，耳饰，项链的一截与挂饰，组合起来就能变成一柄使用乙太胶囊射击的无声袖珍枪械。与金属的骨架上藏了超过三十发子弹的裙撑。
　　各式各样的挂饰，例如刺伤对方能让其麻痹的十字挂饰，将两部分用力地合在一起就会爆发出剧烈亮光的双鱼挂饰。
　　有着不同效力的化妆品：可以消解不同毒素的口红，直接喷在脸上会让人昏迷的香水，能够消毒止痛的粉底，一系列能在短时间将发色改变的护发素。
　　还有一件古老的维多利亚风格样式，作为简化的乙太织甲的洋服，比较宽松，藏着飞刀和钢丝的束腰……这些虽然不是收容物，但依然让玛格莉塔感受到了强烈的视觉冲击。瑟莱忒受到的冲击更大，这些不借助神秘力量却依旧兼具了观赏性与实用性的装备让圣银的铳刃对这个时代工艺水平的评价再次提高。
　　不过这些装备让玛格莉塔觉得自己更像小说中的特工，而不是一位皇家圣卫。
　　“我会用上这些装备吗……”
　　“仅限这次护卫任务，应该不会，但以后肯定会用得上。”
　　最后，莫里亚蒂先生结束了这数目繁多的装备介绍。他打开了怀表，看了一眼时间，然后对着玛格莉塔说着。
　　“接下来，我希望您能在10分钟内换上这些衣物，罗曼罗兰女士，再优秀的装备也是需要适应与训练的，而且公主殿下也需要时间熟悉新的皇家圣卫。”
　　说完，他按下了怀表，在怀表的指针滴滴答答开始响起时，他转身离开了房间，完全没有留给玛格莉塔表达意愿的时间。
　　女孩有些傻眼地看着关闭的门，旋即意识到这又是一次不打招呼的突击测验，在军队里一位士兵能在多短的时间里从手无寸铁到全副武装可是能反映出他受训练的程度的。
　　“为什么都喜欢搞这种突然袭击式的测试啊喂。”
　　她立刻让「衣物吞食者」变成了最方便脱的一件洋服脱下，然后将这些衣服飞快地穿了起来。
　　在穿束腰时，玛格莉塔还有点犹豫，但她还是咬咬牙将束腰穿了上去，接着是长筒袜，吊袜带，裙撑、洋服……
　　穿洋服的内衬时，玛格莉塔有些抓狂，这和很多女性的衣物一样，自己一个人穿的话，就会因为够不到背后的拉链而万分头疼，玛格莉塔努力了好一会儿才穿好这贴身的内衬，但到洋服时又是这样。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过去了大约6分钟时，会议室的门忽然就被敲响了。
　　嗒、嗒、嗒、嗒、嗒。
　　一共五声。
　　但接着马上又变成了四声。
　　玛格莉塔一愣，然后立刻意识到这又是军队里常见的把戏，长官规定一个时间，但实际的时限比规定的更短，以此来教导新兵们战场上的局势并不总能如计划所愿。
　　但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新兵——这么说好像也不太对，但她是一位淑女，难道这些男士就不能尊重她一下吗？！
　　好吧，姑且这也算尊重吧，至少有一个倒计时，而会议室里还有让自己藏身的地方。
　　可她难道要衣衫不整地躲起来吗？
　　“瑟莱忒小姐。”
　　咬了咬牙，压低了呼唤的音量，玛格莉塔握住了圣银的铳刃。
　　像这种展示能力的事情，玛格莉塔通常是不倾向于借助瑟莱忒的力量的，但现在没办法了。
　　瑟莱忒也清楚自己持有者的想法，圣银的触须从刀刃上延伸，落在了女孩还没能穿戴好的其他服饰上，两只「恶魔之握」，项链，包覆整个耳廓的耳饰，在腰间的挂饰，项链与发饰。
　　这时，敲门的声响变成了3声，玛格莉塔深吸了一口气，最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决定用最优雅最淑女的礼仪像这位据说是皇家装备部最有资质的先生表达自己的不满时——
　　门被推开了。
　　站在门口，白金色长发与红瞳的公主殿下看着换装完毕的女孩，有些意外地挑起了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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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节 EP.45 与公主殿下的一日「上」

　　“露娜……公主殿下。”
　　原本酝酿的话语在看到那双澄澈鲜艳的红瞳的一瞬间就烟消云散了。会议室外看不到那位一脸平静的先生，不如说没有任何人在。
　　但这反而让玛格莉塔的大脑混乱了，诶？啊？这是怎么回事。
　　时隔一个多月没有见到的少女眉毛挑了挑，红色的瞳孔似乎看穿了她在想什么，有着月亮之名的公主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空无一人的身后，樱花般的唇瓣微微勾起。
　　“难道说看到那位先生会更高兴吗？”
　　……总感觉这个“高兴”的含义有些微妙，但想起玛丽姐说过露娜公主殿下喜欢诚实的人，玛格莉塔还是点了点头。
　　“如果能向他表达一位淑女不得不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的不满，确实会比较高兴……”
　　说完后玛格莉塔才忽然想到这句话简直就像是说“看到公主并不很高兴”一样，表情立刻僵住了。
　　“说、说起来为什么公主殿下要突然闯进来？”
　　“嗯？不，我不清楚，是莫里亚蒂先生告诉我我的皇家圣卫就在门后等待我的接见，所以我就进来了。”
　　所幸，公主殿下没有在意这样的事，漂亮的眉毛挑了挑，她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
　　“莫里亚蒂先生？”
　　“请原谅，露娜公主殿下，这是皇家圣卫的传统，第一次换装与执行任务的皇家圣卫都会在比预计时间短的时候见到自己要服侍的对象。如果已经着装整齐，就会得到赞扬，如果没有着装整齐，这会是一个提醒，就像军队中对新兵的第一次敲打……”
　　“但我的皇家圣卫并不是军人，而且这对一位女士而言实在太过失礼。”
　　“……是，抱歉，罗曼罗兰女士，因为以前从未有过女性的皇家圣卫，是我们考虑不周了。公主殿下。”
　　在玛格莉塔看不到的地方，莫里亚蒂低下了头。
　　玛格莉塔也明白了，军队里是有这样的传统，为了给桀骜不驯的新兵一个下马威，因为外公就是军队里的人，她以前就听他说过很多关于这些军队如何整蛊新兵的故事。
　　这算是所有军队的传统，如果没有记错，这些整蛊可不只会有一次……
　　“我相信我的皇家圣卫是并不需要这种无意义敲打的优秀人才，这样的事不要再发生。罗曼罗兰女士，这样可以吗？”
　　“是的，非常感谢！”
　　虽然并没想过自己搞特殊化，但能够避免当然是值得高兴的事，玛格莉塔有些感激地看着白金色长发的公主。
　　穿着那与发色相称的雪白洋服的少女微微一笑，打量着以森海王国那阴郁神秘的气质为主题设计的维多利亚式洋服，接着转过身，朝门外走去。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面，但我们彼此还是需要熟悉的，你换下的衣服会有女仆整理好，送到我的房间，现在跟我来。”
　　“好、好的……诶？”
　　把圣银的铳刃挂在腰间，玛格莉塔连忙跟了上去，但刚出门，女孩又因为她听到的一个词顿住了。
　　“公主殿下的房间？”
　　“嗯，没错，既然同为女性，为了提供更好的保护，住在同样的房间是理所当然的吧。就算是男性，皇家圣卫也会住在随时可以进入我房间的隔壁。所以，最后成为皇家圣卫的人是玛格莉塔小姐真是太好了呢。”
　　“说起来的确是这样呢……”
　　玛格莉塔硬着头皮附和着。
　　事实上，这一个月来，她把全部的心力都投入到了机构那边，皇家圣卫的工作什么的，几乎没有花时间去了解。
　　要是被公主殿下知道，自己应该不会立刻被辞退吧……应该不会吧……嗯……
　　跟在公主的身后，玛格莉塔忐忑不安地回忆着只看过几眼的皇家圣卫的工作要求。
　　作为皇家圣卫，首先要做的就是熟悉护卫对象每日的行程，并且贴身保护。这份工作严格来说是全年无休的，不过，在被保护者处于更加安全的地方例如米纳斯宫中时，皇家圣卫同样也能有自己的假期与生活。
　　不过自己的情况是缺乏让人信服的实力和实绩，因此现在还类似于试用期，甚至还能顾及机构那边的工作。
　　在没有其他随行人员的跟随下，露娜带着玛格莉塔离开了东别馆，走进了屹立在草坪上的独栋建筑。
　　“这里是米纳斯宫的皇家图书馆，大多数的时间我都会待在这里，上课、学习。某种程度上来说，这里算是我的私人领域，不过偶尔也会有贵族们借用这里商讨一些事务，不用在意。”
　　“公主殿下已经从大学毕业了吧？”
　　“嗯，不过也只是毕业而已，对于一位公主，大学所学的知识并不完全足够，尤其是一个王国的治理之类的，大学可不教这些东西。”
　　图书馆有两层，十分幽静。阳光从天窗投射到枫木的书架上，装订精美的书本在空气中闪闪发光的微尘中等待着某人将它们拿起翻阅。就像其他所有的图书馆一样，这里是爱书者的天堂。
　　不过，与其他图书馆不太一样的是天窗正下方，阳光最为充裕的位置并没有放置桌椅。露娜也没有走向那里，而是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富国论》与《斯密·亚当理论注释研究》，在稍微远离阳光的书桌上坐下。
　　“明天就要去天鹅庄园了，公主殿下却还要努力学习吗？”
　　“正是因为明天要去天鹅庄园度过一段颓废的日子才要趁现在多看一会书。庄园里其他人都在唱歌、跳舞和打猎，我却在看一些晦涩的书本，空气会变得奇怪的。”
　　把书本放在桌面，露娜从自己的小包里拿出了笔记本与钢笔。在她打算翻开书本时，那双红色的眼瞳又抬起来，看着玛格莉塔。
　　“接下来我会在图书馆中待到下午，午餐也会在这里用餐，要拜托玛格莉塔小姐陪着我了。如果想看什么书也请自便，不用顾虑我。”
　　“啊、好、好的。”
　　说完，露娜就低下头，专心致志地翻到了书本的一页，紧接着，那双眼睛似乎就看不见书页之外的事物了。
　　令人惊叹的专注力。
　　玛格莉塔坐在露娜的对面，不时也有一些其他的贵族来到这间图书馆，看到露娜，他们都没有靠近，而是远远地向她和玛格莉塔致意，然后在安静的图书馆的一侧，小声的商议什么。
　　除了几次去盥洗室，一直等到午饭时，露娜才从专注的阅读状态中离开，女仆们准备了在图书馆享用也没有问题的三明治与糕点，当然，也有玛格莉塔的份。在用餐中她们也交谈了一会儿，等到用餐结束，露娜有马上沉浸到书本之中。
　　玛格莉塔也找出了一些之前没有看过的历史书，和瑟莱忒一起翻阅着。
　　时间在这份寂静中缓慢的流逝，偶尔，玛格莉塔也会揉着眼睛，将视线从书本上移开。
　　她时而翻动书页，时而做着笔记，时而对比着其他的书本和资料陷入思考，这份专注又让她的美貌增添了一份知性的优雅，即使在旁边看着也足够赏心悦目。
　　但即使同为女性，总盯着别人的脸看也不太好。
　　玛格莉塔揉了揉额角，重新低头，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书本上。
　　这个时候，玛格莉塔突然感觉到了视线。
　　来自二层的视线。
　　以为是哪位在二层的贵族向公主殿下的致意，玛格莉塔抬起了头。在露娜公主专注于学习时，代替她回应这些也是作为随行者的工作。
　　但女孩的表情立刻愣住了，湛蓝的瞳孔骤然睁大，因为在二楼围栏后面俯视着下方的老人也有着相同的蓝色瞳孔，与衰老皱缩，却依然尖锐的长耳。
　　凯撒·罗曼罗兰。
　　自从冬后月开始几乎没有与玛格莉塔见过面的这位老人正在图书馆的二层，沉默地凝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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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节 EP.46 与公主殿下的一日「中」

　　图书馆的二层，手执拐杖，一身军装的老人身边还有着两位较年轻的，同样身着军装的贵族。
　　看到在场资历最老，身份最高的的老人忽然看向下方沉默不语，年轻的贵族也低下头，他们看到了这间图书馆的主人，也是王国的公主殿下。这不出意外，但是看到坐在公主对面，正抬头与老人对视的另一个女孩时，他们却有些惊讶。
　　玛格莉塔·罗曼罗兰。
　　这个女孩作为这个从冬前月的皇家圣卫选拔赛开始就一直是人们茶余饭后讨论焦点，理所当然的，她在比赛上的表现也让军方很关注。
　　她现在是公主殿下的皇家圣卫——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现任罗曼罗兰公爵的私生女——简而言之就是现任罗曼罗兰公爵对这位老人的女儿不忠的证明，据说就连她的授衔仪式，这位老人似乎也没有出席……
　　可以想象这个从罗曼罗兰家的旁系以其卓绝的功绩爬到现在这个地位，在罗曼王国军方素以铁面和传统闻名的老人对她是怎样的态度。
　　一个贵族无声地咂了咂嘴，给自己的同僚使了个眼色，埋怨他为什么要挑这里作为今天会面的地点——显然他们并不知道公主殿下明天就要受邀前往天鹅庄园。
　　被他看着的男性也很无辜地撇了撇嘴：这不是说新任的皇家圣卫还在训练中嘛。
　　没办法，使眼色的贵族只能硬着头皮朝凯撒开口。
　　“罗曼罗兰阁下，那位女士……”
　　“说正事。”
　　老人只用了三个字就终结了这个话题。
　　他把目光从楼下的玛格莉塔身上移开，坚毅的面孔让两个年轻人浑身一个激灵，连忙止住了这个说起来会很要命的话题。
　　楼下，在自己的外公将那威严的目光移开后，那窒息似的感觉才终于从玛格莉塔的身上消失，她无声地喘息着，几乎要瘫软在椅子上。
　　公主殿下确实说这个图书馆时常会成为贵族们会面的地点，但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这位老人。
　　瑟莱忒微微振动着，感受到这无声的关切，玛格莉塔才感觉好了一些，她伸手抚摸冰冷的圣银，然后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心都是冷汗。
　　“……哈哈……”
　　女孩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自从成为皇家圣卫——准确的说，自从开始比赛之后，玛格莉塔就几乎没有见到自己的外公了。
　　就像玛丽和欧琳丝说的一样，无论这个老人对她有多大的意见，只要自己取得了足够高的地位，他也只能闭上嘴。
　　但是这不代表与老人的和解，只是一种逃避而已。
　　玛格莉塔现在都不知道这位老人会怎么看待自己——也许是一个道德败坏、懦弱、卑贱，还恬不知耻地依靠家族力量得到如今地位的女人吧？
　　这样的念头在女孩的脑海中翻滚着，她翻动着书页，却看不进哪怕一个字。
　　“……小姐。”
　　那个无论自己搞砸了什么事都笑着安慰、鼓励自己的温柔老人的脸与说着“该扔进女支院发挥余热”的愤怒的老人的表情不断在眼前切换，笑容、斥骂，温和、愤怒，慈爱，残酷……
　　仿佛白日梦魇的异音，玛格莉塔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停下了翻页，只是抬着头，呆呆地看着天窗洒下的阳光，仿佛想借助那些光芒驱除眼前的幻象。，
　　“……玛格莉塔小姐？”
　　“啊，是、是！”
　　着一直持续到白金长发与红色瞳孔的公主呼唤她的名字。
　　“您、您是要去盥洗室吗？我马上跟着……”
　　女孩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反射性地询问着——公主殿下去盥洗室时她当然也要在门外守卫，这也是皇家圣卫的职责。
　　可她马上就看到了那双微微皱起的眉毛下，瑰丽的瞳孔中隐隐约约的关切，还有在她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手执手杖，不苟言笑的老人——
　　“？！”
　　玛格莉塔几乎是反射性地握紧了圣银的铳刃，但在枪口将要指向老人的头部时又立刻放下。
　　老人用深蓝色的瞳孔看着她，点了点头。
　　“反应还行。”
　　这是在斥责自己连有人靠近了自己应该要守护的人却不自知，还是称赞认出他时连忙将枪放下的速度？
　　不清楚，玛格莉塔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感谢您为军队年轻人们的这次会面提供了场所，公主殿下。”“
　　“哪里，只要不吵闹，这件图书馆不会拒绝任何人的来访。”
　　但凯撒却像是无视了她，只是摘下礼帽，朝着公主殿下说着。
　　“也请您原谅这女孩的失态，她还不堪大用，只是一个任性的小孩。”
　　外公的话让玛格莉塔低下脸，紧紧地咬住了嘴唇。
　　不堪大用……吗？
　　对，就算露娜公主不知道，凯撒外公也是知道瑟莱忒小姐的存在的，他知道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表现其实完全是靠这件神奇的收容物，无论是比赛，还是扳倒沃波尔家……
　　在他眼里，自己依然只是一个任性的小孩，一个逃避自己应该担负的责任的懦夫，是这样吧。
　　“怎么会呢，玛格莉塔小姐是一位优秀的淑女，并且拥有过人的能力，在那样的赛场上坚持到最后，对一位女性来说可是了不起的成就。”
　　可是公主的话让玛格莉塔有些错愕地抬起了头。
　　“过人的能力……吗？您是从何看到的呢？”
　　“是从何看到的呢？我想，这并不是仅有唯一答案的问题。”
　　那双美丽的眼睛看了玛格莉塔一眼，对老人的追问，却并未直接回答。
　　“……希望她真的能担得上您对她的期待吧，公主殿下，请允许我先告退了。”
　　微微地摇了摇头，老人眼中的威严丝毫没有改变。
　　他转过身朝图书馆外走去，接着，就像是注意到王国的公主还打算说些什么，他没走两步又忽然顿住，发出了长长的叹息。
　　“我已经很老、很老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躺进棺材的老东西，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接受新的东西了……”
　　说完，他拄着手杖，走过书架间的道路。
　　他的腰背是挺得那么直，可在那高耸的木色之间，玛格莉塔忽然觉得他的背影，仿佛佝偻了一些。
　　——女孩忽然想起，就在一个多月前，那支手杖的用处还是用来彰显贵族的风度，而不是支撑他老迈的身体。
　　看着老人的背影逐渐远去，消失在门外，好一会儿之后，露娜轻轻地叹了口气，让自己的目光重新回到了玛格莉塔的脸上。
　　“抱歉，似乎是我有些自以为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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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节 EP.47 与公主殿下的一日「下」

　　“不、怎么会，我才是要感谢公主殿下。”
　　胸中弥漫着一种莫名哀伤的玛格莉塔连忙摇了摇头。
　　她忽然想明白这次“偶遇”了，毕竟自己的成人礼那一晚，恺撒外公没有在米纳斯宫的觐见厅里露面而是在阳台上不起眼的角落，并且很快就离开了。
　　这算是那一晚她绚丽的光芒所蒙上的唯一灰暗。整个罗曼城甚至罗曼王国的贵族都在悄口米口米地议论，这位被家族接纳的私生女并不是真的被家族接纳。
　　就连玛丽和欧琳丝，甚至自己的父母都放弃帮助自己和这位老人和解时，才见面两次的公主殿下却设计了这场偶遇，试图缓和她们的关系。虽然没能成功，但是却也让玛格丽特听到了老人的想法，不如说玛格莉塔现在对这位公主感激得不能自己。
　　她几乎都要热泪盈眶了。
　　“每个人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我们还能选择未来。但对于一些人，却已经没有那个时间和能力去推翻漫长时光堆砌起来的东西了。”
　　挽起发丝，露娜从书桌前站了起来，将书本放回了原位。
　　接下来的行程是舞蹈的练习，这让玛格莉塔有点惊讶，不过在知道锻炼的方式是芭蕾舞后，这份惊讶就消失了。
　　这来自圣铎拉贡帝国的优美舞蹈伴随着一支美丽的《天鹅湖》征服了大陆上所有的淑女，以至于无论哪个王国的淑女们提起舞蹈就是这个。就连玛格莉塔的淑女课程中，也占据了很大的比重。
　　在露娜公主专用的舞室中，女孩看着她在镜前热身，忽然有一种自己也换上舞服，将心中积郁的悲伤连同汗水一起宣泄出来的冲动。
　　但这是不行的，她现在是公主的皇家圣卫，就算米纳斯宫中很安全，她也不能因此轻慢自己的职责。
　　所以女孩只是看着露娜起舞。
　　但即使是看着那纤细奢华的肢体跳出优雅的舞步，脑海之中回响着的也依然是外公的话语。
　　“瑟莱忒小姐，这是我之前没有想到的事，我只顾着实现自己的愿望，却没有考虑过这对其他人会不会是一种伤害……”
　　她忍不住向瑟莱忒诉说着。
　　女孩的声音很轻，也很恍惚。圣银的铳刃倒映着女孩的目光与天鹅般起舞的公主，不发一语。
　　“过去我无论怎么弄砸了事情，外公总会宽慰我，鼓励我，也许他是期待我能作为家族的继承人能够大放光彩的，也许他一直期待着。但是……我却为了自己的梦想背叛了他的期待，是这样吗？”
　　“我无法给出这个答案，除了那位老人之外的任何人，也都无法给出这样的答案，玛格莉塔小姐。”
　　乙太留声机播放的悠扬舞曲中，圣银的铳刃平静地说着。
　　“我所能向您询问的只有，即使的确是这样，玛格莉塔小姐，您会想要变回过去的您，去回应这份期望吗？”
　　而它知道，这个答案一早就确定好了。
　　玛格莉塔闭上了眼睛，又重新睁开，双目中，那湛蓝就宛如不变的天空一般悠远。
　　“……不。”
　　她痛苦地回答着。
　　“即使这是背叛了外公的期望……即使这只是一种逃离与懦弱，这也是，我的意志，我的选择，如果他的不理解是无法改变的事，那么这也是我该背负的后果。「担负起责任来」——”
　　玛格莉塔紧紧地握住圣银的铳刃。
　　圣银没有出声，玛格莉塔也不再自语。
　　舞曲悠扬，因为没有教师在一旁看着，起舞的公主仅仅跳动着简单的舞步，女孩安静地看着她，她安静地起舞，优美的舞姿与天光一同映入仿若苍穹的蓝色瞳孔，照耀着这只属于一人的舞会。
　　渐渐地，女孩看得入神了，直到一声悠远的钟声敲响，舞曲也刚好落下帷幕。
　　下午茶的时间到了。
　　而黄昏也渐渐地靠近。
　　“不知不觉就跳得久了一点呢，虽然是训练动作，但平常我都不会跳完一整支舞的。”
　　舞曲结束，做了做拉伸，走回到女孩身边的公主将脸上被汗水粘着的发丝拂到一旁。
　　薄薄的汗水打湿了贴身的芭蕾舞服，在雪白的织料上濡出一些湿润的痕迹。或许是运动后体温的上升促进了香水的挥发吧，从泛红的白皙肌肤上，某种芬芳的味道似乎变得更加浓郁了。
　　“啊，抱、抱歉，我看的入迷了。”
　　听到她这样说，玛格莉塔猛地一个激灵，这才意识到自己看得入神没能注意时间——要知道，即使缩短其他的时间，下午茶的时间也是不该占用的，但浑身是汗地去进行下午茶简直是失礼到极致的行为，现在无论如何也赶不上了。
　　“没关系，反正下午茶我也没有什么客人，一个人的下午茶也只是在看书而已，会让玛格莉塔小姐感到无聊吧。”
　　“不、怎么会……”
　　玛格莉塔有些羞愧地站了起来，明明是自己没有做好工作却被这样关照，良好的教养带来的愧疚感让女孩都不敢直视公主的双眼。
　　“接下来……是呢，尽兴地跳了舞，出了一身的汗，就去洗澡好了。玛格莉塔小姐也一起来吧。”
　　“好、好的！”
　　…………………………………………………………………………………………………
　　罗曼王国的公主殿下所说的洗澡，当然不是在狭小的浴室里一个人泡澡。
　　米纳斯宫相当一片区域都是王国唯一的公主殿下的行宫，这当然也包括一个随时有一支洗浴女仆等待，完全由昂贵的米克诺斯岛大理石所搭建的奢华大浴场。
　　因为同为女性，而沐浴时又是防备最脆弱的时间，作为皇家圣卫，玛格莉塔也需要跟进浴室防备，因此，她也享受到了皇家规格的洗浴服务。
　　一群技艺娴熟的女仆用超过七种不同规格的海绵和十种毛巾将她的指甲缝都洗的一干二净，最后泡进足够拿来游泳的大浴池中时，玛格莉塔觉得自己每一根发丝每一处肌肤都在闪闪发光，每一个毛孔都因为极度的舒适张开来，发出无声的愉悦呼吸。
　　这才是真正的享受啊……
　　不对，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没一会儿，玛格莉塔就从这极致的惬意和慵懒中清醒了过来，她四处环视着一旦出现意外能确保撤退的路线，让手与放在浴池旁的圣银铳刃更加接近了一些。
　　将脖子之下的身体都浸泡在热水之中的公主就在她的身边，白金色的长发漂浮在水面上，看到玛格莉塔这个样子，公主殿下的嘴唇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洗浴是这片土地自古以来放松的仪式，至少在我的浴场里不用那么紧张的。”
　　“不，公主殿下，今天因为不够紧张，我的失态已经够多了。”
　　回忆一下今天自己的表现，玛格莉塔简直想以手捂面。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啊！神情恍惚，注意力不集中，没察觉到其他人的靠近，又看公主起舞的身姿看得入迷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
　　在没有其他贴身侍从跟随的情况下，皇家圣卫也需要肩负起侍从的职责，可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啊！
　　这副样子如果被公主殿下的贴身女仆，或者国王与王后看到，自己肯定会被辞退的吧，就算自己是公爵的女儿也肯定会被辞退的吧！
　　“真的非常抱歉露娜公主殿下，我是第一次担任这样的工作，虽然经过了严格的锻炼，但是……”
　　这个时候玛格莉塔又想到了米特和瑟莱忒的话：
　　「无论在培训时有多好的表现，在实际上手时也会出现问题，这就是所谓新手。」
　　自己今天的表现几乎完美的诠释了这句话。
　　“呵呵，不用紧张，我同样也是第一次被皇家圣卫保护，在这个方面，我们是相同的。”
　　公主殿下的红瞳看着玛格莉塔的表情，微笑着。
　　“而且我知道你是有能力的，并不像你的外公说的那样。”
　　……这个人，真的是完美的淑女啊。
　　“真的非常感谢您的信任和期望，但是……请原谅我的好奇。为什么公主殿下会这么相信我呢？算上这一次，我们应该还仅仅是第二次见面。”
　　“其一是你在比赛中表现出来的能力，其二是对玛丽的信任，其三——”
　　虽然只是一瞬间就消失了，但说到最后，有那么一瞬间，玛格莉塔似乎看到公主露出了一个不那么淑女的坏笑。
　　“那是淑女的秘密。”
　　但是，玛格莉塔还是不知道这个秘密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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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节 EP.48 天鹅庄园「上」

　　米兰。
　　这是罗曼王国疆域最小的顶点，最重要的粮食生产地，也是王国的第三大城市，而究竟是哪一个，全看介绍这座城市的人怎么想。
　　与翡翠海旁依靠贸易与金融发达的罗曼城、艾舍尔市不同，坐落于白木河旁，背靠厄密尔山的米兰市有着大片适宜耕种的土地，因此，整座城市的氛围与另外两座完全不同。
　　此外，这里也是罗曼王国三大公爵的封地所在，厄密尔山上是传统的贵族猎场，城外的庄园数不胜数，因此在每一年的每一个时节，这里都不会缺少贵族们的社交活动，而春季的猎狼是比较隆重的一种。
　　从穿过正逐渐覆盖新绿的原野的列车上走向，跟着一身雪白洋服的露娜公主，玛格莉塔坐上了早已等候在车站的皇家马车。
　　马车直奔城外，向着高耸入云的厄密尔山，驶过平坦的石子路，在麦种正在萌芽的田野间，远远地，一座古典美丽的庄园浮现在了群山与天空吻合的曲线下。
　　天鹅庄园，罗曼王国三大公爵之一的彼得列夫斯公爵的庄园。
　　在围墙内的马车场，已经有十几辆不同的马车停在了这里，其中当然也有罗曼罗兰家的纹章。
　　这位王室最信任的“小麦公爵”显然不会疏漏一向交好的罗曼罗兰家族族，只不过玛格莉塔因为皇家圣卫的身份，没有和姐妹们一起前往。
　　按照地位最高的客人最后到的习俗，现在其他人应该都到了。
　　当马车停在庄园主宅前被仆人们反复耙扫过的石子路前，整个庄园的仆从都在主宅的两边整齐的排列，男仆在左，女仆在右，男仆清一色的黑色仆从西装与浆洗硬挺的白色衬衫，女仆全都是黑色的长裙女仆装与白色围裙。
　　而国王与王后的贴身侍从已经提早赶到这座庄园，他们的服装是醒目的红色，并用金与紫的丝线绣有罗曼王室的纹章。他们站立的位置是马车车门的正前方，几乎一厘米的误差也没有。
　　“每年这样的场合总是会有好几次啊。”
　　马车中，看着这副理应很熟悉的场面，露娜公主叹了口气，然后将手伸向玛格莉塔。
　　“那么，拜托你了，玛格莉塔小姐，我的皇家圣卫、与暂时的贴身女侍小姐。”
　　“我会尽量做好这两份工作。”
　　在马车中，玛格莉塔有些紧张地点了点头。
　　严格来说，她也已经很熟悉这个阵仗了，但是这一次她要在这场欢迎仪式中扮演的角色，还真是第一次。
　　不过带给她压力的还不止这个，圣银的铳刃在女孩的腰间嗡嗡作响，但即使没有瑟莱忒的提醒，玛格莉塔也能感觉到在庄园的二层，那一扇扇窗户的玻璃与窗帘后方投来的好奇目光。
　　很快，当礼仪官宣布王国的统治者莅临庄园，王家仆从打开马车的车门，国王与王后从马车上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车队中的第二辆马车上。
　　训练有素的仆人们最先意识到根本没有人去为第二辆——也就是坐有公主殿下与那位罗曼罗兰家新的小姐，神秘的皇家圣卫的马车开门。
　　年轻的仆人们还在疑惑，曾有过接待王室成员经验的仆人已经焦急地看向管家，他们从没想到这位为庄园服务了超过四十年，不止一次接待过国王陛下的智慧老人会犯下如此大的纰漏。
　　怎么能没人去为公主殿下开门呢？！
　　这可是巨大的失礼，甚至可以说是莫大的不敬，但管家和彼得列夫斯公爵公爵都没有开口，他们也只能干着急。
　　但马上，他们就看到马车的车门从里面被推开了，一个老仆人的脸色刷地变得雪白，如果不是背后的男仆扶了他一下，说不定立刻就要昏倒。
　　然后，天鹅庄园的仆人与楼上的客人们就都惊讶地看着一个身材娇小，穿着一整套乙太织甲的女孩先从马车上优雅地走下。
　　她转身，抬起手臂，从马车里伸出一只带着丝绒手套的纤细的手扶着她，罗曼王国美丽的银月公主从王家马车之中款款走下，一瞬间就让庄园里花枝招展的贵族小姐们黯然失色。
　　“做得好，玛格莉塔小姐，看，他们都惊呆了。”
　　“回应您的期望是我的荣幸，公主殿下。”
　　压低了交谈的声音，玛格莉塔听到露娜那有些愉快的语气，忍不住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
　　“……我要同时作为露娜公主殿下的贴身女仆？”
　　前一个夜晚，在与公主两人丰盛的晚餐结束后，来到公主寝宫的王室礼仪官带来了这样的消息。
　　“露娜公主殿下没有随侍的贴身女仆吗？”
　　“噢，不，怎么可能，如果一位公主没有贴身女仆随侍，那罗曼王国会沦为笑柄的。”
　　在冬后月成功让玛格莉塔留下心理阴影的雪莉夫人摇了摇头。
　　“但是，多一位贴身女仆会对您的工作带来麻烦的，玛格莉塔小姐。事实上，历任皇家圣卫都会作为贴身侍从随侍在王储的身边。”
　　这位宫廷的礼仪官摇了摇头。
　　“请担任贴身女仆。”
　　如果是其他贵族对自己这么说，以玛格莉塔的教养虽然不会破口大骂，但也会立刻起身离开。
　　她是一个贵族，而贴身女仆是仆从。这两个身份无法相互转换——除非贵族失去了他的爵位，沦落到当女仆维生，但那时她就不是贵族了。
　　但世事总有例外。
　　当侍奉的人是更高爵位的贵族乃至王室这唯一一种特定的情况时，每一个贵族都会将之视为荣耀：
　　亲手替国王倒茶是荣耀。
　　亲自为王后缝好礼服掉落的纽扣也是荣耀。
　　要是在某位王室成员生病时得到恩准去照料他，那这就是该写进贵族族谱的重要事件——除非这位王室成员在王位的争夺中落败。
　　把自家女儿送到王宫中当女仆本来也是十分常见的，至少比起嫁给某个只见过一面的男人，这算是更好的结果。
　　——事实上，露娜公主这个庞大的贴身女仆团中，就没有一个女仆是出身低微的。
　　此外作为贴身女仆也方便自己对公主的保护，也能彰显与公主的亲密关系，加上今天对露娜公主的感激，玛格莉塔虽然错愕，但并不抗拒。
　　“我很乐意为公主殿下服务，但是我从未做过这样的事，老实说，我不太确定自己可以做好。”
　　“不，您一定可以的，我可是亲眼见证了在冬后月，您是如何从一位生涩的乡下小姐成为一位完美的淑女的。”
　　接下来的时间，玛格莉塔——准确来说是瑟莱忒就在雪莉夫人的指导下系统学习了一位合格女仆的全套礼仪（老实说这比宫廷礼仪简单多了）敲定了今天的装饰，并在现在展现了出来。
　　这会成为玛格莉塔在社交场上一次效果绝佳的亮相，她几乎可以感觉到庄园的窗户后面投来的羡慕目光。
　　但是——
　　跟在公主殿下的身后，来到彼得列夫斯公爵的面前，感受着国王、王后、公爵及其家人，庄园的仆人们与客人们的视线，维持着完美的礼仪，玛格莉塔在心底叹了口气。
　　——这只是这令人疲惫的贵族社交的第一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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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节 EP.49 天鹅庄园「下」

　　欢迎式很快结束了，这是一次正式的社交活动，所以花了一点时间。
　　而随着踏入庄园的大门，穿过长廊来到已经聚集了其他客人的庄园舞厅，名为“互相寒暄”的地狱才刚刚开始。
　　每一场这样的活动中最累的自然是主办者，彼得列夫斯家的夫人、小姐、先生们甚至要为每一位来宾准备不同的问候语和话题，玛格莉塔知道那种滋味，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永远不知道。
　　其次则是身份最高的来宾们，贵族的社交场就是名利场，更高的爵位更尊贵的血脉就像吸引蜜蜂与蝴蝶的花蜜，勾动着所有人的心弦。
　　但意外的是，玛格莉塔却没有受到什么骚扰。
　　不仅她是这样，露娜公主也是这样，在舞厅中露了个脸后，露娜就带着女孩坐到舞厅靠近庄园花园的长廊上。
　　彼得列夫斯公爵来说了几句，玛格莉塔的父母来聊了一会，那些最烦人也最多的年轻人们呢？
　　她们都安安分分地，尤其是年轻的先生们，就算过来也只是短短聊了两句。
　　“因为母后在，她们现在很拘谨，不过等明天父王和母后离开，他们就会大胆起来的，那时我就只能贯彻躲在书房里的行为来避免骚扰了。”
　　露娜应对着他们的寒暄，脸上连一点不耐烦的神色都没有。
　　“这样啊……”
　　或许是顾虑到同样的事，虽然玛格莉塔见到了玛丽、欧琳丝还有乔治，但她们都没有过来说太久的话。
　　国王与王后只在这座庄园下榻一晚，之后的数日，王室的代表就是露娜公主一人，因此，庄园第一天的活动显得严肃又隆重。
　　盛大的午餐后就是猎狼，在厄密尔的山脚，由几个小队的士兵掩护着，国王陛下亲自开了第一枪，所有的女士们都换上了骑马装旁观了这次活动。
　　猎狼结束后，贵族们又带着猎到的狼在米兰周围的农庄游行，向王国的子民们宣示国王与贵族们今年也会将厄密尔山上的害兽狩猎，不让它们危害到王国忠诚的子民。
　　她们最后回到天鹅庄园旁的拉顿镇，镇上最好的皮匠将把国王狩猎到的狼皮鞣制好，而每一个居民都在篝火晚会中分到了一碗狼肉汤。
　　与此同时，贵族们在天鹅庄园中开起了舞会，玛格莉塔最深恶痛绝的那种。
　　但好在这次她是安保人员，不需要亲自跳舞，只需要在男士们邀请公主时不着痕迹地将他们赶走，就能得到王后赞许的目光。
　　舞会一直持续到月亮升到天空的最高处才结束，最后，玛格莉塔和露娜在沐浴完后回到了为她们准备的房间，看着彼此的疲态露出一个苦笑，然后沉沉地睡去。
　　一直到第二天的上午，当玛格莉塔跟在公主殿下的身后，看着马车载着国王与王后离开这座庄园，她才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公主殿下，国王陛下也是有皇家圣卫的吧，可我好像一直没有见到这位前辈……”
　　“那是因为他不想让你看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玛格莉塔看到公主殿下目送自己的父王和母后离开，回头看向接下来她们还要呆上好几天的天鹅庄园时，有一瞬间，脸上露出的表情变得不那么淑女。
　　但那样的表情很快就消失了。
　　………………………………………………………………………………………………
　　国王和王后离开之后，庄园里的贵族们很快就自发性地分成了不同的小团体。
　　首先，年轻的贵族们离开他们的父辈，聚集到了庄园的一栋别墅中。
　　而后，因为猎狼不同于猎狐与猎鹿，是具备风险的，真正属于勇敢绅士们的游戏，所以绅士们与淑女们也分开来，猎手们骑着马前往厄密尔的山林，女士们则得到了所有会客厅，花园与舞厅的控制权。
　　刚回到中，对一切没必要的室外活动不那么喜欢的露娜公主刚刚来到别墅中专门留给她的书房，打算在这里消磨一整天时间的时候，门就被敲响了。
　　“请进。”
　　露娜无奈地抬起头，示意玛格莉塔去开门。
　　然后，将门打开的玛格莉塔就看到了门外的玛丽与欧琳丝。
　　“日安，公主殿下。”
　　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掂起长裙的裙摆做出问候，那双黑幽幽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狡黠的色彩，然后——
　　“在我们面前就没必要摆出乖乖女的样子了吧，露娜？”
　　不等露娜回答，玛丽就带上了门。走进书房中的她随性地坐在了书桌前的沙发上，随手招呼着玛格莉塔为自己沏茶，放松得就像是在只有三姐妹的睡衣会。
　　“玛、玛丽姐？！”
　　这可绝对算不上有礼貌的行为，不如说，玛格莉塔都惊呆了。她看着欧琳丝也没有对更加尊贵的公主殿下做出更多的礼仪，就那样坐到沙发的一旁，一双蓝宝石似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盯得玛格莉塔有点发毛。
　　我、我又怎么了吗？
　　但这还不是让女孩最吃惊的。
　　“是呢，在你们的面前也确实没有那个必要。”
　　在这句话被说出的短短时间中，那温柔优雅的表情消失无踪。
　　明明依然是相同的双眼，相同的面庞，如今却如同无法触及的天边之月，美丽，却孤高而遥远。
　　连带着环绕少女身边的空气也变得清冷起来，如果是钝感的男士或许还无法察觉这书桌后方的美丽身影发生了什么变化，但同为女性，玛格莉塔却能感觉得到，那几乎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了。
　　“与可爱的妹妹相处的怎么样？我亲爱的挚友哟。”
　　“一起生活的时间这才是第三天，前天在王宫里为了让她熟悉我的日程四处活动，昨天因为父王与母后都在，我整天都戴着面具，就算你问怎么样，我能回答的也只是很普通，而且不是你写信说让我等到天鹅庄园时才在你们面前让她看看面具下的我吗？你这只母狐狸。”
　　“唉，所以你们睡在一张床上了吗？”
　　“不、没、没有！玛丽姐你在说什么啊！”
　　仍旧在混乱之中的玛格莉塔看了看自己坏笑着的姐姐，现在才从自己身上移开目光的妹妹以及面无表情翻动书页、连头都没抬的公主殿下——如果疑问能化作实质，她的额头上一定已经满是问号了吧。
　　但这个时候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
　　一瞬间，玛丽恢复了往日那慵懒却从容与优雅的形象，面无表情的露娜身边的空气也发生了微妙的改变，让她变回了那位温柔、美丽的高贵公主。
　　迟了好几秒，在第二声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玛格莉塔才在红、黑与蓝的三双眼睛的注视下做出了一位皇家圣卫兼贴身女仆应该做的回答。
　　“请问是哪位？”
　　“啊，尊贵的露娜公主殿下，以及罗曼罗兰女士，我是查尔斯家族的艾略特。我与我的伙伴们在楼下为不愿意娇嫩的肌肤被阳光晒伤的淑女们准备了一个有趣的小活动，不知道公主有没有兴趣来看看呢？”
　　“……”
　　怎么又是个熟人……哦，应该说是前熟人了。
　　隔着门传来的难听的公鸭嗓让玛格莉塔陷入了沉默，艾略特·查尔斯，在她还是罗曼罗兰家继承人的时候，他与另外一些贵族家的青年因为神秘学这一共同的爱好走到了一起，成为了她当时仅有的朋友。
　　他们还组成了个小小的神秘学爱好团体，「紫罗兰隐士会」。
　　不过，在冬前月与瑟莱忒邂逅后，决意舍弃过往的玛格莉塔也就没有和他们有过接触了，甚至在昨天，她也仅仅以陌生人的身份和他们简单打了个招呼。
　　“可否说得更详细呢？所谓有趣的小活动具体指的是什么？”
　　在心里感慨了一下，玛格莉塔继续追问着。
　　不过不问她也清楚，艾略特和他的伙伴们——也曾经是她的伙伴们，都是比起打猎更热衷于神秘学的家伙们，这个小活动估计也……
　　“是降灵，尊敬的罗曼罗兰女士，也许您从令兄那里听说过？这是一种神秘学的有趣仪式，我们计划按照赫尔墨斯大师的仪式，尝试召唤一些山间的小精灵。”
　　……可惜那位赫尔墨斯大师是机构的人，市面上所有神秘学知识都是假的。
　　而且什么令兄啊，我就和你隔着一道门说话呢。
　　玛格莉塔神情微妙地回过头，然后第一次看到露娜公主不耐烦地挥着手……
　　“公主殿下正在专心地看书，所以……”
　　“那真是太遗憾了，不过，如果公主殿下或者您有兴趣，我们就在楼下的小琴房。”
　　门外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发自心底地感到遗憾，不过他也没有强求，在留下这样一句话后就离开了。
　　事实证明，适度吐槽有利于理清思绪。当这个小小的插曲结束，玛格莉塔回过头，因为那难听的公鸭嗓，她总算对现在的事态有所了解了。
　　“那么，玛丽姐，可以拜托你为我解释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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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节 EP.50 降灵「上」

　　天鹅庄园别墅的二楼，在琴房的门前，切斯特看着一个人走下来的艾略特，原本期待的表情耷拉了下去。
　　“公主殿下没有兴趣吗？”
　　“公主殿下在看书。”
　　艾略特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这个回答让切斯特又叹了一口气。
　　“我想罗曼罗兰家的玛格莉塔小姐至少会因为乔斯达的耳濡目染而有点兴趣……啊啊，该死的，那家伙还没回来吗？”
　　“乔斯达和我们这些没指望继承爵位的家伙是不一样的啦，而且听说他好像得到了什么启示，跑到哪里的森林去尝试自然与灵的合一去了，要是他成功了，就说明神秘学绝对是存在的不是吗。”
　　“说的是啊。”
　　金发青年的眼睛里冒出了激动的光芒，但想到已经好久不见的友人，马上那光芒就在翡翠色的眼睛里黯淡了下去，。
　　“挚友不在，总还是觉得好寂寞啊。”
　　“所以就让我们给女士们好好表演一下吧，赫尔墨斯大师的降灵术，要让那些出去打猎的家伙们回来后从她们嘴里听到的都是我们的名字！”
　　“啊啊！”
　　两个青年用力地握住了彼此的手，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坚定、热情、以及……一点点的不自信。
　　他们推开琴房的门，走了进去。
　　“美丽的女士们，让你们久等了，我们「紫罗兰隐士会」的降灵术马上就要开始了！”
　　已经在琴房里为仪式做好准备的其他两个青年兴奋地回应着，但是坐在椅子上的小姐们却没有多大的反响。
　　“还要等多久呢？让淑女们久等可不是绅士的礼节。”
　　“要反过来才算是礼貌啊——”
　　绅士们外出猎狼了，按照贵族们的习惯，这些留在庄园里的女士们的活动就是喝茶、聊天、唱歌跳舞。
　　组织程度高一些的话就会挑几幕时下流行的剧目来排演——要不是艾略特和切斯特这几个没有去打猎的男士们百般邀请，她们应该正在这么做。
　　现在这些小姐中，好一些的正好奇地看着摆在中间的蜡烛，知道这群不务正业的男人们是一群怎样货色的则带着准备看笑话的目光。
　　也是这些淑女们起哄让艾略特他们去邀请公主殿下，在她们的目光下，站在琴房中间的艾略特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现在在他面前的是全新的没有用过的蜡烛，黄金的匕首，银质的烛台，放在一旁的清水，几瓶纯露，大师的著作中受山林间精灵喜爱的香料……一切都符合书本的描述，仪式的步骤，咒语早已倒背如流，一切都很完美，一切都和过去他们的尝试一样完美。
　　可他们过去从未成功过。
　　艾略特再一次的环视四周，在熟悉的女士们之间看到了一些新面孔，那些已经见过他们不少次表演的女士们毫不顾虑地朝她们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于是她们原本好奇的目光变得半信半疑。
　　——如果这次还是失败呢？
　　作为这个小小团体的领头人，友人们期待的目光让他分外煎熬，他的手上拿着火柴，只要将蜡烛点燃仪式就可以开始，但他在犹豫，在挣扎。
　　切斯特不知道的是现在自己比他更希望那个永远用纯粹的目光看着仪式的男人能在这里，那个对神秘坚信不疑的男人，只要看到他的目光，所有的犹豫和踌躇就会消失无踪。
　　但现在他不在。
　　但现在，他只有自己。
　　“……。”
　　最后一次深呼吸，艾略特看向站在墙壁的友人。
　　“把那本古本给我。”
　　被叫做切斯特，满脸雀斑的青年一愣，接着兴奋地点了点头，从皮革提包中将一本老旧羊皮做封面的书本拿了出来。
　　这本书出现在琴房中时，女士们的细语纷纷停下了。
　　一种古老的气息飘散，这些女士们大多受过良好的家庭教育，虽然不知道这些男士们打算做什么，但那本书的古老是毫无疑问的。
　　艾略特接过书本，无比轻柔地翻开，这可是切斯特从他们家最近发现的古老图书馆里找到的真正的古籍，他必须小心翼翼的对待。
　　“……黄金的匕首、向阳菊的甘露，这本书，银质道具，将干燥的四块橡木放在身前、身后与两侧身边，上放蜡烛，身后摆放蜡烛头、左侧四分之一长蜡烛，右侧二分之一长蜡烛，身前是整根蜡烛……手持整根的蜡烛，然后根据想呼唤的灵代表的元素选择象征物与纯露……呼唤用的语言不重要，重要的是手持这本书……”
　　“想呼唤的灵……”
　　艾略特沉默了一下，想起那个据说是去体验自然与灵合一的挚友，他翻看着书页，寻找着想要的条目。
　　很快他就找到了，自然与山林间的灵对应大地元素……象征物是圆盘。纯露……大地……土象星座对应大地，处女座是土象星座，而代表处女座的花是……紫罗兰……
　　看到这里，艾略特望向手边，刚好看到一支紫罗兰的纯露。
　　“……”
　　一时间他有点恍惚。
　　因想到那去追寻自然与灵合一的挚友想到呼唤自然的灵，自然的灵代表大地，大地对应土象星座，其中的处女座的象征花又是紫罗兰，而他们是紫罗兰隐士会……这难道不是命运吗？
　　“重新准备一下。”
　　他低落的精神在一瞬间振作了起来，对着友人们做出指示，新的仪式场地马上被布置好，他又向四周的女士压了压手，从嘴里短促的吟咏出一段古老的咒语。
　　那不是会在日常生活中听到的词汇，琴房中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艾略特一只手挥舞着黄金的匕首，一只手紧握书本，吟唱之后，用匕首做出切开什么的动作，然后，放下匕首，将向阳菊的纯露，从身侧开始逐一滴到，放在四块橡木上的蜡烛上。
　　顺时针是呼唤，逆时针是驱逐，身后的烛火代表降灵通道的最后一关，必须最后点燃……他一丝不苟地滴放纯露，然后又拿起黄金的匕首，在自己的手指上划开一个小小的伤口。
　　“啊！”
　　“天啊，你在作什么？！”
　　这一举动立刻让女士们惊叫了起来，但艾略特没有在乎她们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用黄金的刀刃挑起自己的一些鲜血，顺时针拂过蜡烛的烛芯。
　　“……挚友啊。”
　　他在心里祈求着。
　　“为我祈祷吧。”
　　那鲜血染在被滴上纯露的烛芯上，艾略特念出那晦涩难懂的咒文，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中，橘红色的火焰忽然从蜡烛上升起。
　　那火光照耀在艾略特的蓝色瞳孔中，就像无尽黑夜中破晓的曙光。
　　没有火柴，没有打火石，只是滴上纯露，洒下鲜血，蜡烛却自行燃烧，这件事超越了在场女士们的想象。
　　而「紫罗兰隐士会」的成员们则看着火光点燃，某种若有若无的，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开始在房间弥漫，一个个激动得不能自己。
　　已经没有人出声了。
　　这里响彻的现在只有一颗颗紧张的、激动的心脏的鼓动，就连呼吸都摒住了。
　　一双双眼睛看着艾略特放下匕首，拿起圆盘，在圆盘上也放上整根的蜡烛，他双手平举，一手拿书一手拿圆盘，庄重肃穆地呼喊。
　　“我呼唤与自然与人相合的灵魂，我呼唤你于此时此地的降临。”
　　“我的鲜血与灵性将会点燃烛火，你的身姿与力量将跨越屏障！”
　　在这一瞬间，所有人都看到了
　　那没有任何人接触，包括艾略特自己也没有触碰的蜡烛，在忽然浓烈起来的某种感觉里。
　　悄无声息地点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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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节 EP.51 降灵「下」

　　手持圆盘、以及羊皮古书的青年忽然不动了。
　　但那支蜡烛却在燃烧——虽然在燃烧，橘红色的火焰却像是凝固一般，丝毫没有飘动。
　　“成功……成功了吗？”
　　好几十秒后，切斯特才按捺着紧张靠近了过去。
　　淑女们也急于知道这个答案，她们屏住呼吸，握紧手帕，折扇或是友人的手腕，等待着这位在她们面前展示了不可思议的魔术或者说神秘学的男人向她们解释这一切。
　　“哎呀！”
　　“哇啊——！”
　　“咿呀————！！！”
　　但紧接着，她们又惊叫着捂住了脸。
　　“艾略特？你怎么了——唔！唔唔唔！！咕、咕唔——”
　　靠近友人的切斯特那既兴奋又关切的话还没说完，他的嘴就被堵上了，接着，这放在一百年前就算是贵族也会被丢进修道院再也无法离开的事就上演在了先生和淑女们的眼前。
　　「紫罗兰隐士会」的其他成员目瞪口呆，艾略特有这种爱好？不、不可能啊，他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
　　“降灵成功了？！”
　　幸好他们的脑子还没在小姐们的尖叫攻击中被震晕，他们最先反应了过来，忽然做出平常不可能做出的行为这正是降灵成功，一个灵依附在了他们的友人身上，这件事不是艾略特做的，是那个灵！
　　但反应过来了之后，他们又茫然地看着与“艾略特”激情拥吻的切斯特，翻找着脑海中的神秘学知识，想不明白哪种自然灵会做出这样的事……宁芙？还是渴求爱人的山林倩影？
　　他们还没有想出答案，“艾略特”却已经将气喘吁吁眼神涣散的青年放下了，他随手把蜡烛从圆盘上拿了下来，又多看了一眼那本书，塞到了口袋里，接着就像是很不舒服似地摘下了眼镜随手一扔，然后。
　　他舔了舔嘴唇，眯起眼睛看着琴房里的其他人。
　　没来由的，那些从指缝间看着那禁忌之吻的女士们齐齐感到一寒，有过狩猎经验的几人更是直接打了个冷颤。
　　她们知道那种眼神。
　　那种将她们，视为猎物的眼神——
　　…………………………………………………………………………………………………
　　“……也就是说，玛丽姐和露娜公主殿下是挚友，然后欧琳丝因为玛丽姐的缘故，又在芭蕾和油画上和公主殿下很有共同话题，所以慢慢也成了朋友，差不多一周一次通信……？”
　　“就是这样。”
　　别墅三楼，书房中，玛格莉塔这才从自家姐妹口中知道了她们与王国的公主殿下的关系。
　　一切的源头都在于自己姐姐在大学时选的艺术史这门课，在上课的第一天意外地在课堂的角落发现了露娜公主。
　　于是，作为一位合格的贵族后裔，她果断地贴了过去。
　　“本来露娜是很烦我的，觉得我和那一年其他大量涌入学院的贵族后裔一样，都是为了接近、讨好她，而且虽然公主高高在上，但高岭之花也总被觊觎。于是我就做了个提议，如果公主和公爵之女在一起，那更烦人的家伙们就会不敢靠近，权衡了利弊后，露娜就就忍耐了下来。”
　　“啊，原来你也知道我是在忍耐啊。”
　　公主殿下的眉毛微跳着——这也是玛格莉塔从没见过的表情，她瞟了一眼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笑得就像一只母狐狸的玛丽，然后又低下头看书，就像一句话都不想和她多说似的。
　　“之后就慢慢成为最好的朋友了呢。”
　　对玛丽每一句“明显自我美化过的虚假的不实的回忆”都出言吐槽的公主殿下唯独没有否定这句话。
　　“所以建议我去参加皇家圣卫和公主殿下最后选了我……”
　　玛格莉塔则想到了另外一回事。
　　“啊，没有喔，唯独这件事我没有和露娜提起哪怕一句哦，连每周的通信在那段时间都停了呢。”
　　“虽然不知道理由，但那段时间我也刻意没有关注比赛，直到沃波尔家作弊的事件为止。我不会说你是完全靠自己的力量得到我的青睐，但是我并不在意，不如说，我非常好奇。”
　　“……好奇？”
　　“因为除了皇家圣卫，父王还和我说过，你同时也兼任我的神秘学教师……”
　　说到这个的时候，露娜将目光从书本上移开了，那双鲜艳的瞳孔看着玛格莉塔，浮现出一丝玩味的表情。
　　“我真的很好奇，你究竟会教我一些什么。”
　　女孩无言地眨了眨眼睛，这才想起最开始机构对自己的安排好像就是公主殿下的神秘学老师……但在神秘学的领域她真的能当老师吗？她也才进入这个世界两个月啊！
　　还是说就是因为这样自己才会被放进「黄金指轮」？
　　“看起来你也还没有到能教我的样子，但我想一些基本的问题还是能够回答的吧？”
　　玛格莉塔还在思考着，公主殿下却似乎已经从她的沉默中得到了某种回答，但是她的脸上并没有浮现出失望的神情。
　　不如说，这位公主殿下的表情更加好奇了。
　　“比如到底什么是神秘学，是不是刚刚那位先生说的那种，比如……为什么你手指上的戒指在嗡嗡地振动？”
　　在这句话被露娜说出来之前，嗡嗡振动的黄金指轮已经让玛格莉塔从思考中脱离了出来，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这枚能够探测附近神秘事物的道具.
　　“……？！”
　　紧接着，一个糟糕的可能性从女孩的脑海之中浮现了出来，然后——
　　“玛格莉塔小姐，我感觉到一个危险的灵出现在了楼下。”
　　然后这个糟糕的猜想在圣银竖琴般的轻语中成为了现实。
　　玛格莉塔一下就麻了。
　　艾略特这群家伙……真的完成了一个降灵的仪式？
　　不、可是，他们怎么做到的？就用那些机构出版的假的神秘学知识？
　　不对，现在的重点是要怎么做？机构的应急条例是怎么写的？
　　“玛丽姐、欧琳丝，还有露娜公主殿下，请你们立刻离开这栋别墅，尽量离远一些，艾略特他们的降灵发生意外了，我马上下去！”
　　说完，玛格莉塔猛地推开门，朝楼下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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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节 EP.52 恶灵附身？

　　离开三层的书房，奔跑在楼梯上时，女孩身上的洋装已经变成了乙太织甲，并且又吃掉了她的一条内裤，这让她在往乙太织甲里塞乙太胶囊的时候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
　　“玛格莉塔小姐，您还好吗？”
　　“没事。”
　　玛格莉塔面无表情地回答着。
　　当然如果一定要说有事还是没事那肯定是有事的，但眼下艾略特那群人搞出来的事比贴身衣物的有无更加重要。
　　平衡好重心，玛格莉塔用跳跃取代了奔跑。
　　下到别墅二层，女孩极不淑女地一脚踢开了琴房的门，等到琴房中的景色映入眼中，她直接呆住了。
　　聚集在这里的淑女们毫不优雅地瘫软在地毯上，她们肌肤微红，从嘴唇中呼出虚弱的喘息。
　　因为升高的体温，各种各样的香水的味道都弥漫着混合在一起，变成了一种稍微显得迷乱的气息。
　　“这是……怎么了？”
　　第一眼看上去，玛格莉塔觉得这不像是降灵的现场，而像是刚刚结束一场私密的特别沙龙，但这无法解释在场的几位男士也都是一副被抽干的样子。
　　“他们的灵性被大量的消耗了，玛格莉塔小姐，降灵仪式的道具在壁炉里。”
　　圣银的铳刃第一眼注意到的又是另一方面，听到瑟莱忒的话后玛格莉塔也看向正熊熊燃烧的壁炉，她很快就看到几块新投进去的橡木块和被折断的蜡烛，她走到壁炉旁，这些事物上残余的神秘灵感还让黄金的指轮嗡嗡震动。
　　“仪式的用具被破坏了……艾略特做的？那个灵呢？”
　　“离开了，只残余了一些气息，而且……恐怕是和那位艾略特先生一起离开的。”
　　瑟莱忒映照着琴房里的景色，迅速做出了判断，而听到它这么说，玛格莉塔也立刻从最近学到的神秘学知识中找到相关知识。
　　“那个灵把她们变成这样，然后附身了艾略特离开了？”
　　“也可能是附身了那位先生，然后将她们变成这样，可以确定那是一个具备神秘学知识的灵，它破坏了仪式，毁掉了一部分仪式用具，带走了另一部分。”
　　瑟莱忒说着，而玛格莉塔也立刻理解了那个灵这样做的用意。
　　降灵仪式的流程大体上可以简化为「降灵」，「交流」与「驱灵」三个环节，这三个环节通常都需要同一个仪式场所来完成，而仪式被破坏就会让之后的环节无法实施。
　　就像现在，很明显，艾略特和切斯特他们完成了「降灵」，但可能是「交流」中出现了问题，他们惹怒了降临的灵或者那个灵根本就是怀着恶意而来，它破坏了仪式的场合，并将能毁掉的毁掉，无法立刻毁掉的带走，这样就无法通过降灵的仪式将之送还。
　　这样的事很常见，因为很多时候，通过降灵所呼唤而来的都是某个恶魔。
　　恶魔会附身在降灵者身上，阻止他们将自己送还，而这些被附身者往往会建立起信奉恶魔的组织，在暗地中谋划着恶魔的阴谋。
　　“是什么样的灵？”
　　玛格莉塔询问着，圣银的铳刃沉默了片刻，伸出触须靠近了几个昏迷的女士，很快，瑟莱忒收回了触须，有些不太确定地回答。
　　“她们的魔力都耗尽了，灵性也虚弱了很多，但基本上没事。房间里残留有紫罗兰和向阳菊的纯露气息，前者常用于大地象征的仪式，后者是仪式的常用纯露，与大地相关……自然灵？但自然灵通常不具备神秘学知识，除非那些极端古老和强大的。但这种灵又无需袭击其他人获得魔力了。”
　　一边列举着仅剩的线索，瑟莱忒一边在自己的资料库中寻找着。
　　这个时候，从琴房的门口，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这就是所谓的降灵吗？不过看起来更像是喝多了酒的女士们与先生们在躺尸。”
　　玛格莉塔猛地回过头，看到被她叮嘱要赶快离开这栋别墅的三位女士正走进来，玛丽还带上了她打开的门，然后看着躺在地上的人们皱了皱眉。
　　“她们都没事吗？”
　　“都没事，只是灵性被吸走了不少……不对，玛丽姐，我不是让你们赶快离开这里吗？”
　　“就算你说赶快离开，但我们又不知道那个灵现在在哪里，比起我们三个不了解神秘学也没有战斗力的女士乱跑，跟在你这位神秘学教师的身边更加安全。”
　　露娜的脸上依然没有表情，但那双眼里隐约有些好奇。
　　被她这么一说，本来还有些焦急，想催促她们尽快离开的玛格莉塔语塞了。
　　的确，现在那个灵是什么还不清楚，在哪里也不明白，把需要保护的对象扔在一旁无论是作为皇家圣卫还是机构的特遣人员都是失职的。
　　“抱歉，是我疏忽了，我会把你们送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再回来进行调查。”
　　“哪里是安全的地方呢？”
　　将手指放在一位认识的贵族小姐鼻尖，确认她还有呼吸的欧琳丝抬起了头来。
　　“这里可没有其他的机构成员，应该也没有安全室吧。”
　　“不，并不需要其他机构成员或者安全室的保护，被艾略特他们呼唤而来的灵现在应该附身在艾略特身上了，只要离他远一些就不会有问题，玛丽姐和欧琳丝都是认识他的吧，以前也拜访过我们的……”
　　“艾略特？”
　　玛格莉塔还没有说完就被自己的姐姐打断了。女孩有些着急地看向她，但玛丽接下来的话让她立刻愣住了。
　　“我们下来的时候有从窗户看到艾略特正往花园的树篱迷宫走去，虽然没有看到他的整张脸，但那身衣服是他没错。”
　　“……瑟莱忒小姐，我们走，玛丽姐、欧琳丝、还有露娜公主，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靠近花园。”
　　“否则就会变得和她们一样？”
　　点头、点头。
　　“我知道了，你也要小心。”
　　从玛格莉塔眼中看出事态危机性的欧琳丝点了点头。看自己的姐妹和公主殿下都没有再说什么，玛格莉塔转身朝门的方向走去。
　　“请等一下、玛格莉塔小姐。”
　　但这一次，瑟莱忒让她停下了。
　　“您打算怎样驱逐那个灵？将艾略特先生杀死吗？”
　　“诶？不、当然不会，瑟莱忒小姐忘了吗？在冬后月的训练中我们有学到的，将附身的灵驱逐的方法……啊。”
　　“那么，我们需要玛丽小姐、欧琳丝小姐和公主殿下的帮助，不是吗？”
　　映照着露出错意外表情的三位女性，瑟莱忒平静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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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节 EP.53 驱灵

　　就像所有贵族的庄园那样，天鹅庄园是贵族享受生活的地方。
　　一切生产性的设施在这些美丽的别墅群周围都是看不到的，就算是酒窖也并非为了将储藏的美酒卖出高昂的价格，而仅仅是作为让宾客们能一边喝着美酒，一边畅谈与这相关的话题。
　　理所当然的，花园也是这样的庄园中必不可少的景观，只不过在只有花期最早的花儿绽放的初春时节，这里还只有四季常绿的灌木迷宫维持着绿意，而早开的花儿旁，英俊的青年正与年轻的女仆拥吻。
　　他是那样的激情，那样的强势，吻得女仆身体不断地颤抖，吻得浇水的花洒从她手心无力地落下，将清水洒了一地。
　　“呼……好少、真的是好少啊。”
　　松开怀抱，任凭这位正在浇花的女仆瘫软在石子路旁，“艾略特”砸了砸嘴。
　　年轻的人灵性更高一点，但还是少、太少啊，降灵虽然能短时间跨越遥远的距离，但想靠这个做些什么，实在是很麻烦。
　　还需要更多的灵性才行。
　　这么想着，“艾略特”看着天鹅庄园的主宅，朝篱笆迷宫的外面走去。
　　花园很大，树篱的迷宫又占了很大一部分，不过这难不倒它，在之前那栋别墅的二层时它从上方一眼就记住了迷宫的地图——正是因为看到这里面有不少一人或者两人结伴的女士，它才决定到这里来猎食的。
　　离开迷宫的途中，它又遇到了两个女仆，两个贵族小姐，好好地“进食”了之后，它在别墅琴房里展现某种力量所造成的消耗才勉强补了回来。
　　这让“艾略特”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响应这样一个降灵。
　　迷宫的出口很快就到了，穿过横跨清澈溪流的白色桥梁后，“艾略特”在视野中又看到了一个女孩。
　　她有着几乎垂到脚踝的金色长发和标志性的尖尖长耳，在“艾略特”看到她的时候，那双湛蓝如苍穹的眼睛似乎也看到了它，女孩并没有上前打招呼，只是微微点头示意，她在花圃的附近，正伸手去摘一朵绽放的鲜花。
　　“等一下！”
　　如果她在做别的事，“艾略特”可能不会关注，但她正打算摘花，这让它无法遏止地升起了一股愤怒。
　　“你在做什么呢？！”
　　不顾多余的言行会带来的多余消耗，它跑了过去。
　　“公主殿下让我带一些花去书房，一点花也没有，读书很枯燥。”
　　女孩歪着头看着这位男士，似乎对他制止的语气有些疑惑，不过她马上又将戴着手套的手收了回去，对着“艾略特”说。
　　“正好，艾略特先生，可以请你帮我摘几支花吗？”
　　“……”
　　就因为这些无聊的理由，随意地摧残花儿的生命——
　　“艾略特”就要让自己的怒火毫无顾虑地倾泻，但在它这么做之前，它又想到了一个更有效的计划。
　　就算在这里把这个女人的灵性榨取光，那个公主也会继续派仆人来，而它不可能守在花园里。
　　“为你效劳。”
　　压抑着怒火，“艾略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花圃，注意到花圃里也有盆栽的花。他弯腰捧起仅有的一盆正在开花的「黄金火炬」。
　　“公主殿下只是让我折几只花。”
　　看到它捧起一整个花盆，女孩皱了皱眉。
　　“我确信她说的会是一盆花。请带路？”
　　“……希望是这样。”
　　说完，女孩转过身，朝别墅走去。
　　——无论你希望怎样，我都会抽干你们的灵性，然后将你和那个公主变成花儿的养分。
　　跟在女孩的身后，“艾略特”暗暗地磨着牙。
　　…………………………………………………………………………………………………
　　回到别墅的二层，“艾略特”看了一眼楼梯附近的琴房。
　　房门没有打开，别墅里的仆从们似乎也还没有注意到琴房里发生了什么，这让它安心地走上通往三层的台阶。
　　推开门，“艾略特”看到了坐在书桌后有着白银长发的女孩，这就是这个王国的公主了，明明有人推门进来，她却连抬起脸看一眼都没做，呸，高高在上的任性女人。
　　“公主殿下，艾略特先生为您带来了一盆花。”
　　关上房屋的门，金发的女孩向公主报告着，用眼神示意他将花拿到公主的身边。
　　这个时候，她并没有关上房间的门，而“艾略特”闭着嘴，盘算着如何用损耗灵性更少的方法解决她们。
　　它刚有些头绪的时候，一股香气忽然从壁炉中冒了出来——某种香料被强烈燃烧时的香味。
　　男人搬动花盆的动作没有停，但在嗅到的一瞬间，它忽然感觉自己精神了很多，甚至已经被压制的这个身体的灵性也猛的活跃了起来。
　　这呆滞维持的时间并不长，仅有一秒、或是两秒，当“艾略特”反应过来时，男人手中的花盆已经轰然落地。
　　厚实的陶器没有砸在男人的脚上或者破碎，但它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不需要借助这个男人近视的双眼，从恍惚中回神的它看到一种银色的流体忽然从书桌下的缝隙涌出，从小腿开始连带着男人的正装一起将他的关节包裹，这个蔓延的速度很快，非常快，前一秒还仅仅是膝盖，后一秒，这整具身体都在银色的枷锁中动弹不得。
　　可它原本也无需这具身体动弹。
　　“————！！！！”
　　艾略特的嘴忽然张开，无声地啸叫，那一瞬间膨胀的灵性带着某种威压，就让手上拿着一团银色的什么，正在从书桌后方退去的银发少女眼中的光芒消失了，她的身体立刻软倒，可是已经被她泼出的淡金色的液体也浇在了男人的身上，甚至落入了男人的嘴中。
　　“啊！！！！”
　　这一次的声音，不是从艾略特张大的嘴中传来的了，枯叶的色彩忽然从他身上浮现，就好像有什么要从他的身体里破出，明明被泼了一脸的是艾略特，但湿痕却在这个轮廓而不是男人的衣服上。
　　“公主殿下！！”
　　“玛格莉塔小姐，仪式！”
　　瑟莱忒提醒着，玛格莉塔也知道现在只有赶快驱除这个灵才能保证安全，她继续着被刚刚无声的尖啸打断的行动，将一块上面放着一小截蜡烛的橡木放在了自己旧友的身后。
　　“血！”
　　而圣银延伸出一根触须掠过男人的脸，留下一道浅浅伤口的同时带走了一滴鲜血，玛格莉塔从放在一旁的手提包中抽出紫罗兰与向阳菊的纯露，两滴纯露与鲜血碰撞，腾地燃起了淡橙的火焰，在这同一时间，玛格莉塔的声音在整个书房里回荡。
　　“我驱逐你，从未知之地降临的魂灵！”
　　她伸手按在了那条沾染鲜血的圣银触须上，让流动的圣银包裹手掌，在手心变成镂空的六芒星。
　　“我唤醒被你侵占者的灵性，在此驱逐你！”
　　“我借助四元素的崇高灵性，在此驱逐你！”
　　“我手握圣银的纯净与神秘，在此驱逐你！”
　　每一句话响起，房屋中就弥漫起某种温和但不容抗拒的灵性之纱，这不可见也不可触摸的力量裹住了那枯叶色的轮廓，每一句话语的落下都让它从艾略特的身体中被拔出更多。
　　淡金色魔药带来的痛苦似乎让它无从反抗，它只是尖叫着，被这个仪式的力量从附身者身上拉出，当玛格莉塔将手中代表四大元素的六芒星指向它时，这个轮廓几乎一半都被拉了出来。
　　足够了，这毕竟不是原本的仪式。匆忙准备的仪式和简单的魔药已经没法给驱逐的灵性之纱提供更多力量了，所以玛格莉塔弯下腰，让足尖的冽风掠过蜡烛，让那淡橙色的火光熄灭。
　　“我逆转将唤你而来的仪式，危害人们的灵啊，回归你的去处！！！”
　　——这就是最后了。
　　与此同时，书房的门被猛烈地拉开，就好像开门的风中有某种无法抵抗的拉扯力量，在这一瞬间，那个枯叶色的轮廓彻底脱离了艾略特的身影，男士的身体重重地倒在了地上，而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灵迅速地飞出了门外，然后——
　　然后，它彻底消失了。


　　
　　0w0（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卖个萌
　　

    





第126节 EP.54 成功的计划

　　枯草色的轮廓消失在门外的瞬间，玛格莉塔知道，驱灵成功了。
　　神秘学中，门是一个很重要的象征，甚至连门向里开还是向外开都有着不同的意义。
　　从外往里开的门有着邀请，进入的含义。
　　而从里往外开的门则象征着驱逐。
　　刚刚玛格莉塔她们举行的驱灵仪式中，最后被欧琳丝拉开的门就代表着驱逐的力量，而驱逐的对象则是玛格莉塔在仪式中用话语限定的对象，“危害人们的灵”——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灵可是吸取了很多人的灵性的。
　　虽然还不至于造成生命危险，但毫无疑问会让她们神经衰弱个几天，而且就在刚刚，它那无声的尖啸还让露娜直接昏阙过去，玛格莉塔也感觉到了仿佛要炸裂开的头痛，造成危害这点是毫无疑问的。
　　“露娜公主！”
　　确认灵消失之后，玛格莉塔立刻跑到了书桌的后面。听到书房里的呼喊，门外的玛丽和欧琳丝也连忙跑了进来，看到昏迷的露娜公主，两位女士的表情一下就变了。
　　“露娜、露娜！没事吗？”
　　“瑟莱忒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被那个灵的尖啸影响，加上魔力的大量消耗，露娜公主的魔力量比起玛格莉塔小姐最开始的时候还要少很多。不用担心，很快就会醒过来的，除了精神有些萎靡也不会有其他的情况。”
　　相较于女士们的焦急，流动的圣银倒是慢条斯理的。
　　听到它这么说，罗曼罗兰家的三姐妹才一起松了口气，玛丽将昏迷的露娜搀扶到了书房的沙发上，而即使昏迷了，这位公主依然紧紧地抓住了圣银的铳刃没有放开。
　　十几分钟前制定的计划中，扔出「蚀灵硫酸」——这是机构的命名，瑟莱忒则表示这种魔药的名字其实是「灵性腐蚀液」——并且紧紧握住圣银的铳刃，这就是这位公主的任务。
　　理论上要实行机构培训的驱灵仪式只需要一个人，但实际的情况是至少需要一个人立刻找到被附身的艾略特并将他引到仪式场地，另一个人准备所需魔药，布置仪式，并主持仪式。
　　考虑到这是个具备神秘学知识的灵，调配魔药后调配者身上沾染的神秘感可能会使其警觉，魔药的调配者和仪式场所中的人又得是不同的两人，这样就至少需要三个人。
　　再加上最后一步开门是越快越好，最好有人在门外随时准备，这样一来，玛格莉塔、玛丽、欧琳丝和露娜，四位少女刚好勉强足够。
　　当然，这完全不符合机构行动条例，如果不是瑟莱忒反复强调根据它的判断这次驱灵几乎不会有危险，玛格莉塔宁愿一个人做完一切。
　　但如果那样，在她准备仪式的时间里被害范围又有可能扩大，可以说是两难的局面。
　　“这个灵应该是自然灵，践踏新草，采摘花朵等行为能有效引起它的注意，而它又具备智慧和神秘学的知识，并且懂得不杀人——并不是它做不到而是不愿意去做，或许是知道如果做出这样的事肯定会引发关注，而「驱灵香」燃烧数十秒就会剧烈发散，只要在敲门时将调配好的香料扔进壁炉，哪怕它一开门就动手，也会恍惚至少1、2秒、这个时候只要将「灵性腐蚀液」泼到被附体的人身上，降灵而来的灵就会失去战斗力——如果它是普通的灵。”
　　“如果是不普通的灵呢？”
　　“只要这个灵不是某个恶魔，那么艾略特先生牺牲——这就是最坏的情况了。如果是恶魔，那么这个庄园被毁灭，可能是最好的情况。”
　　仔细研究过莫比乌斯机构行动条例的瑟莱忒对机构设计的驱灵对策是很赞赏的，但它也指出，恶魔和不普通的灵是极为危险的敌人，没有针对性的防备，几乎不可能有所幸免。
　　毕竟瑟莱忒本身是没有针对各种自然灵，恶灵之类的能力的，而就算是特遣部队的精锐也没法随时防备这些敌人，所需要的准备太繁杂了。
　　要不是艾略特他们带着不少神秘学材料，少女们连这样的对策也做不了。
　　听完瑟莱忒的话后，这位高贵的少女就很自然地从玛格莉塔手中接过了圣银的铳刃，并轻松地回答：“看起来这应该是我的任务，因为我的身份更合适。”
　　也许是事先得到了机构的告知，会说话的铳刃并没让她感到特别惊讶。当然，玛丽、欧琳丝和玛格莉塔极力劝阻，但没能成功。
　　“我可不能让比我年龄更小的女士冒这样的险。”
　　寻找和引诱当然只能由玛格莉塔来做，魔药的调配由有经验的玛丽来，而露娜这么说了后，年龄最小的欧琳丝也只能闭上了嘴。
　　这就是全部的计划。
　　值得庆幸的是，虽然有些小波折，但计划完美的成功了。
　　过了十几分钟，躺在沙发上的露娜睁开了她鲜红的双瞳。
　　“这就是神秘学吗？”
　　虽然精神有些萎靡，但她第一句就是问的这个。
　　“算是神秘学中的一种……嗯，不太常见的一种。”
　　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含糊地回答。
　　瑟莱忒又检查了一次公主殿下的身体，确认没有问题后，玛格莉塔这才松了口气。
　　要是自己作为皇家圣卫的第一次工作公主殿下就受到什么伤害，她怀疑自己真的会被炒鱿鱼。
　　不过……没能阻止公主殿下参与到行动中来，似乎也已经是很彻底的失职了……不过既然本人似乎没有在意的样子，嗯……应该……没有问题？
　　摇了摇头，玛格莉塔决定把这件头疼的事先放到一旁，她看着躺在另一侧沙发上的艾略特，以及放在矮桌上的书本，她更加头疼了。
　　要怎么处理这个老朋友呢？
　　他又是从哪里搞到的这本记载了正确神秘学知识的书？
　　嘶……总之先报告米兰分部吧，作为特遣部队的成员，玛格莉塔当然是知道米兰市分部的联络点的。
　　可天鹅庄园是在城郊，通讯气动管道没有铺设过来，派人去送信要花上不少时间，彼得列夫斯公爵好像和机构也没有关系……
　　总之先派人去报告吧。
　　想着这些事，玛格莉塔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等到玛格莉塔写好一封短短的信，吩咐一个女仆前往米兰市汇报。
　　在她做完这一切，回到房间之后，没过多久，昏迷的男人的眼睑抽动了一下，清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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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节 EP.55 善后

　　睁开眼的艾略特似乎陷入了迷茫之中。
　　他呆滞地四处张望，接着——
　　“我的眼镜呢？”
　　第一句话是这个。
　　这让绷紧了表情的玛格莉塔差点没绷住。
　　不过想想也是，离了眼镜世界就是一片模糊的人睁开眼发现眼镜不在，第一句话多半是这个。
　　“也许这个问题我们没法回答你，相反，艾略特先生。”
　　这个时候，露娜突然开口了。
　　“你忽然疯疯癫癫地推开了书房的门，嘴里说着不明所以的话，然后突然普通一声昏迷了过去，比起你的眼镜在哪里这种小事，我更希望你能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
　　——用的是玛格莉塔今天才听到的那种冷淡的声音。
　　虽然因为近视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但银色长发和红色瞳孔这样的特征艾略特显然还是能分辨的，加上这话语里带着的淡淡不悦和威严，年轻的绅士一下把背挺得笔直。
　　“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对、对了，降灵仪式，我们应该是让降灵仪式成功了！但是之后的事我就不清楚了……”
　　说到这里，艾略特的脸上忽然冒出了激动的神情，他向女士们诉说他们成功的仪式，当他提到明明没有用火柴或者打火石，只是滴加了鲜血和一些纯露后蜡烛就自己燃烧起来时，玛格莉塔的眉毛微不可察地一跳。
　　蜡烛是神秘学仪式中很常见的要素，不使用火焰点燃蜡烛更是很多仪式成功与否的象征，但女孩现在想的不是他们居然真的把仪式弄成功了，而是琴房里的那些人都看到了仪式，那可有十几个，其中只有少数三个家族是与机构有关系——而且那些小姐们未必知道这点。
　　这意味着处理目击工作的工作量会很大。
　　但是艾略特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这点很让人在意。
　　“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是的，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不、也不是什么都不记得，我记得我们完成了仪式，就是一本古书上记载的……”
　　“这一本吗？”
　　玛格莉塔拿起从他身上找到的那本连封皮都已经破损的古书。
　　“是的，就是这个，从切斯特家老宅的图书馆里找到的，我按照上面所说的，将不同的滴露滴到蜡烛上……”
　　艾略特无比激动的说着。
　　啊，我懂那种感觉，一直坚信的事物，在一次次失败后终于成功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因为自己曾经也是「紫罗兰隐士会」的一员，并且也有过实际邂逅了瑟莱忒，步入这边世界的经历，玛格莉塔对这样的兴奋再清楚不过了。
　　但是很可惜，她却要掐灭这种激动。
　　不过这也要了解琴房里的其他人怎么说才行，虽然最后如果不能被机构吸纳就会被消除记忆，不过那是机构的善后人员需要关心的问题了。
　　机构的善后人员来前，作为现场唯一的机构成员，她有必要尽量降低事态的影响。
　　关于这一点，机构也是有对应手册的。
　　“看来你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艾略特先生，也许我们该听听其他人怎么说，或许你的眼镜也还在琴房里，公主殿下就请在书房里休息吧。”
　　和自己的姐妹们对视了一眼，玛格莉塔起身，将老朋友带回二层的琴房。
　　看到满地躺着的女士和其他「紫罗兰隐士会」的伙伴们，艾略特有些傻眼。
　　他跑到切斯特身边，啪啪两巴掌打醒了自己的友人，问发生了什么，可精神很差头疼欲裂的切斯特只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的记忆从仪式一开始就是一片空白，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而随着其他人渐渐醒过来，让艾略特更加迷惑的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看到他仅用纯露和自己的血就点燃了烛火。
　　“是那个灵干的，它懂得抹去受害者的记忆，隐藏自己，如果不是被强行驱逐，这位先生也可能什么都不记得。”
　　在角落，瑟莱忒低声地向女孩说着，在确定其他人都听不到的时候，圣银的铳刃又说着。
　　“至于那本书……我无法确定那是不是收容物，或许需要机构的鉴识人员进行专门的鉴定，不过我不建议现在把那本书拿走。”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
　　那本书肯定是要交给机构的，但不是这个时候，不是现在。
　　所有人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这倒是方便了。
　　玛格莉塔向玛丽使了个眼色，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用折扇遮掩着白了她一眼，接着清了清喉咙，开始向困惑、紧张不已的先生和小姐们解释她们的昏倒可能是吸入了某种燃烧产生的有毒气体的“解释”。
　　“木炭气，这是干燥不充分的木柴被燃烧时有时会产生的气体，会让人产生幻觉，昏迷，甚至致命。”
　　顶着个医学博士的头衔，玛丽的话格外有说服力，虽然她是靠女性癔症的论文拿到的博士学位而且毕业后就没有从事医学方面的工作——但没有多少人还记得这个。
　　事实上这些小姐们连知道木炭气是什么的都不多，她们惊叫着离开了琴房，到外面去透气。虽然艾略特一副茫然失措地不断说着“这不可能”，但除他之外的人都没有相关印象，这令他也不那么自信。
　　虽然顺利得有些匪夷所思，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接下来只要等待莫比乌斯机构专业的善后人员到来。
　　但还有两个问题在女孩的脑海中回荡。
　　“那本书是收容物吗……？”
　　“还有，那个灵又是从哪里来的……”
　　…………………………………………………………………………………………………
　　在一个临街的房间里，枯叶色的轮廓忽然浮现在还没打开的行李箱前。
　　它的身上还有着被淡金色的「蚀灵硫酸」泼洒的痕迹。它一出现就往房间书桌前的身影上靠，很快，那些痕迹就消失了。
　　“你被那个可能在这个王国犯下了连续杀人案的同类赶出来了？”
　　正用羽毛笔写着什么的人影平静地问。
　　“没，我降灵过去就被发现了，那群人用摘折花木这种该死的行为把我引了过去，然后我就被驱逐了。嗯，对了，驱逐我的人里有这个王国的公主，她们下手真的是狠啊，高浓度的「驱灵香」和「蚀灵硫酸」，多亏我是回应那里的降灵请求降灵过去的，不然搞不好就栽了。”
　　“这个世界上神秘无处不在，而且隐藏着某种我们所不知，但确实存在的特殊力量。冬前月，我们就在这个王国遭受了一次无法理解的失败，无论做什么都必须小心。”
　　羽毛笔顿了一下，接着询问着：
　　“那个降灵仪式是怎么回事？”
　　“几个神秘学爱好者在贵族小姐面前表演，运气很好的成功了。至于你的同类我是没找到，我还在收集维持行动的灵性时就被驱逐了但这个世界上比你占卜能力更强的应该也没有几个了，还一定要多此一举去确认吗？”
　　“只是为了保险起见而已，如果那个巫师的行动会影响到我们的行动，我不介意帮这个王国抓住他，嗯，虽然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我只占卜了他大概在哪里。”
　　“那现在在占卜一下？”
　　“不、算了，这大概也是命运的吧，我觉得这位可能的同类应该不会给我们造成麻烦。不过你真的什么都没发现吗？”
　　“也不是完全没有，就像你说的，这大概也是命运。”
　　听到这句话，依附在书桌前的身影上，枯草色的灵忽然用一种古怪的语气开口了。
　　“……你发现了什么？？”
　　“金属材质，大概率是秘银、瑟银或者其他某种银，能够流动，可以随意改变形状，能说话，具备智慧……你们正在找的东西有这种特征是吧？”
　　啪！
　　短暂的沉默后，书桌上，那支羽毛笔发出了被折断的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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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节 EP.56 「黄金指轮」的全员出动

　　在灵体被驱逐的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玛格莉塔都陪在露娜公主的身边，解释着事情的后续。
　　在听到所有人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之后，露娜公主皱起了眉，“这是正常状况吗？”她这样问着，但玛格莉塔也是第一次处理这样的事物，她看向瑟莱忒，圣银的铳刃回忆着看过的机构文件，嗡嗡振动着。
　　“有些灵会抹去受害者的记忆，这类似于一种隐匿自身的本能不过……”
　　“不过？”
　　“这确实不太常见，也许要抓住那个灵进行研究才能明白，不过，找到被驱逐的灵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机构的善后人员还没有到吗？”
　　挥了挥手，靠在椅子上的公主殿下用另一只手按着额头，闭上双眼说起了另一回事。
　　“嗯，的确不应该这种时候还没有来……”
　　玛格莉塔也觉得有些奇怪，如果乘坐马车，天鹅庄园距离米兰城有一个小时以上的路程，但送信的女仆早在午饭之前就回来，现在午餐都结束了，但到现在，只有大概半个小时之前有一支来自米兰城的贵族向彼得列夫斯公爵赠送礼物的人来到庄园。
　　玛丽和欧琳丝正在组织一场诗歌会转移她们的注意力，但等到再晚一些，那些猎狼的年轻人回来，整个庄园的宾客都参与的舞会开始，这个话题肯定会重新被提及。
　　莫比乌斯机构的效率不应该这么低。
　　“我去看看情况吧。”
　　“去吧，这也是你的工作。”
　　露娜点了点头，又挥了挥手。说完，女孩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推门向外走去。
　　她还没来得及在门外将书房的门合上，正往楼梯上走的一位穿着侍从正装的先生的冷漠面孔就让她愣住了。女孩湛蓝的目光看着他的脸，然后看向他的身后。
　　倒映在圣银铳刃上的的是还有些陌生，但绝不会认错的脸庞。
　　“怎么了？”
　　迟迟没有听到关门声的露娜随口问着。
　　“不、没什么……”
　　玛格莉塔张了张嘴，但最后，她还是忍不住小声地开口了。
　　“这种善后工作难道也是特遣部队的工作吗？”
　　“不、罗曼罗兰女士。”
　　已经走上三层的威尔士平静地回答着。
　　“这当然不是我们的工作。”
　　………………………………………………………………………………………………
　　几分钟后，别墅三层，书房隔壁的房间，桌面上没有红茶也没有点心，在椅子上坐下的威尔士也没有在意这些，他听完玛格莉塔对这次降灵事件的报告后，将双手撑在桌面上。
　　“我们以另一位在米兰城与机构有关系的贵族的名义，借送上礼物为理由混入了庄园里，彼得列夫斯家不知道机构的存在。这次事件的影响被控制在一个较小的范围，这一点做得很好，罗曼罗兰女士，也让善后人员的工作减轻了很多，现在记忆的处理已经全部结束了，也多谢你姐妹们的帮助。”
　　他先简单地说明了他们来到这里的方法与理由，再提及降灵事件的后续。
　　就在玛格莉塔无知无觉的时候，机构的成员已经渗入了这座庄园，在没有其他人注意到的时候将整件事的收尾漂亮的完成。
　　但玛格莉塔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黄金指轮」的全员都来到了这里，专门来表彰自己做得很好？
　　她看着房间里的其他人：康纳、多莉、亚斯特、菲利斯、还有才过去两天伤势就似乎痊愈，但领巾下的颈部依然有着毒性累积的乌黑血管的爱德华与米特，罗曼城特遣部队的全员都在这里了。
　　什么时候特遣部队这么闲了？
　　“至于我们为什么来到米兰附近的天鹅庄园，这个理由你马上就会知道的，但现在，罗曼罗兰女士，我们需要你暂时归队。”
　　看着满脸迷惑的女孩，威尔士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改变。
　　“……就在出发之前，威尔士队长。”
　　玛格莉塔礼貌地微笑着。
　　“你还对我说将这当作放假。”
　　“而那时罗曼罗兰女士也说过，参加社交活动绝对不是休假。”
　　……那句话不是这种意思……
　　没想到自己说过的话会在这种时候应验的女孩眨了眨眼睛。
　　但是既然会要将在担当皇家圣卫工作中的自己召回，那么这应该是很重要的事……联系到出发来这个庄园之前的事，玛格莉塔忍住了吐槽的冲动，朝这位面冷心热的队长确认着。
　　“是哪件事？巫术会那个大人物来到了罗曼城？还是那件连续杀人案件……”
　　“是连续杀人案，我们总算把所有受害者真正的身份资料调查清楚了，这些在睡梦中惨死的被害者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多莉开口了，这位穿着保守的女仆装也无法遮掩住完美身材的金发女郎看着玛格莉塔，只用一句话就让她衣服下细软的汗毛全部竖起。
　　“十一人，他们全都曾在一位大贵族的庄园里担任仆从，所以我们来到了这里。”
　　“！！？”
　　虽然没有参与到行动之中，但威尔士有意培养她，所以关于这个事件的每一次队内会议玛格莉塔都是有参与的，她听过所有的讨论，也看过所有死者的照片。
　　罗曼城所有的报纸上都这样描述——只有最丧心病狂的杀人者或是无可名状的噩梦来到现实才能造成这样的惨状，而玛格莉塔对此完全同意，那些尸体，有的仿佛被无数的野兽撕咬，有的仿佛被千刀万剐，有的被烧成了焦炭，床铺却完好无损。
　　现在……那些死者都曾在这庄园之中服务？
　　“不是开玩笑哦，他们曾经是贴身女仆，第一男仆，厨房女仆，厨师，园丁，马夫……他们曾在这个庄园里服务，时间最长的超过二十年，但差不多十年前左右，他们离开了这座庄园，也离开了米兰城，隐姓埋名，换了身份，然后在过去的一个月，在睡梦中被诡异的、残忍的杀死。”
　　“那么，凶手……”
　　是这个庄园里的某人吗？
　　这句话玛格莉塔没有问出来，因为米特马上就打断了她的话。
　　“得到了这些真实的情报后，占卜部进行了一场大占卜，占卜凶手是谁，最后从水晶球里看到了一个上吊的，紧紧抱着一条腿的女人，一片墓地，经过不同占卜师的解读，还有一些收容物的力量的确认，我们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说到这里，米特的瞳孔微微地收缩了一下，看着玛格莉塔，一字一顿地说着。
　　“这场诡异杀人血案的犯人……或许是一位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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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节 EP.57 凶手是死者

　　下意识地握住圣银的铳刃，寒意从玛格莉塔的背后升起。
　　凶手是死者。
　　这是完全违背常识的事，但很遗憾的是，在神秘学的世界里，很多常识并不适用。
　　复苏的死者、亡灵……在衔尾蛇阴影笼罩的夜幕下，这些是真实存在的，在这个世界之中，死亡并不是一切的终点，至少玛格莉塔从现在自己可以接触到的资料中就看到了好些死者转化成的恶灵、丧尸等亡灵引发惨案的事件。
　　“是亡灵？”
　　惊悚感被努力压下，玛格莉塔询问着，但威尔士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与死者有关，但是不是亡灵却很难说，如果一个亡灵有能力在这个庄园杀死罗曼城里的人……那或许就不是我们能够处理的对手了。但占卜给出的意象并没有这样显示。事实上，占卜甚至没有表露出天鹅庄园有关的任何意象，我们找到这里来还是是根据受害者的共同点。也因为受害者都是在罗曼城，所以来到这里的是我们「黄金指轮」而不是米兰城的特遣部队。”
　　他说着，看向米特、爱德华和康纳。
　　“更多的情况还要找到那个墓地，你们三个在仆从中有些显眼，就交给你们了，也要通过庄园里的其他仆从收集情报，弄清楚十年前发生了什么，其他人就负责这个。每个人都带了一试管的「心之镜」，如果有必要，用的时候不要犹豫，但是，现在我们的身份是仆从。”
　　指了指身上的仆从服装，威尔士又看向女孩。
　　“如果能从贵族中得到情报，就拜托你了。”
　　“我知道了。”
　　虽然对“凶手或许是死者”这件事还感到某种惊悚，但理解了现在事态的她还是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一个小时后在花园的树篱迷宫入口附近集合。”
　　威尔士也起身，占卜并没能直接指出凶手是谁，而且涉及彼得列夫斯家族，这位王国的“粮食贵族”，面对这样举足轻重的人物，就算机构有王室本身与众多贵族的支持也不敢贸然行事，事态明朗之前，在庄园中的一切行动都要小心。
　　至于明朗之后会怎样行动……那就等明朗后再说。
　　离开房间之后，玛格莉塔回到了书房。
　　“露娜公主殿下。”
　　“嗯？谈完了吗？”
　　露娜还不知道这些机构成员的真实身份，女孩只说发生了某个事件，现在自己的同事需要自己的帮助，希望暂时获得一段时间的自由行动。
　　在说这些的时候玛格莉塔其实是有些忐忑的，皇家圣卫对王储说自己要暂时离开去处理别的工作，这真是……
　　“啊，没关系，去吧。”
　　但露娜的答复很干脆，干脆得让玛格莉塔和瑟莱忒在进门前商量的说辞都完全没有用上。
　　“要把正在担任我护卫任务的你拉去的工作应该是很重要的吧，还在这里浪费时间做什么？”
　　看到呆呆的女孩，露娜挑了挑眉毛。
　　“早点把事情解决掉我才能更加安全吧，这也是你的工作。”
　　“是、是的，感谢您的理解，公主殿下。”
　　“叫我露娜就行了，玛丽和欧琳丝都是这么叫我的，你干脆也这么叫就行了。”
　　“好的，露娜公主殿下，那么我这就去了……不过……”
　　玛格莉塔立刻转过身朝门外走去，但走到门前，她又停了下来，转过脸，不是很抱期望地询问着。
　　“您该不会恰好知道，关于这个天鹅庄园十年前发生的某件事吧？”
　　“天鹅庄园，十年前？”
　　露娜靠在椅背上，想了想，红色的眼睛慢慢地睁开，看着玛格莉塔。
　　“我不知道彼得列夫斯家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但我听说过，彼得列夫斯公爵曾有一位现在不知在哪里的私生女。”
　　…………………………………………………………………………………………………
　　天鹅庄园是一座颇有历史的家族庄园。
　　与那些置办来就是为了炫耀、消遣或是专门提供产出的庄园不同，家族庄园是真正见证一个家族历史的建筑，它有着众多的意义：血脉、荣耀、兴衰……当然，还有归宿。
　　「只有拥有家族庄园的贵族才是真正的贵族。」
　　黑暗纪元结束，乙太纪元开始，在社会与文化被蒸汽与乙太推动着变革的时代，一个传统贵族曾留下这样的话语，让自己与那些新贵族区分开来。
　　如今，也只有这句话还流传下来。乙太与蒸汽驱动的机械几乎改变了一切，但也有他们还没能改变的东西。
　　“庄园中的家族墓地……是这里了。”
　　远离天鹅庄园主体建筑的远处，爱德华看着在一圈围栏中林立的苍白石碑，撇了撇嘴。
　　与附属于这座庄园的那个小镇内那个拥挤的墓地不同，这些石碑的材质都是最昂贵的大理石，上面凿刻着长长的墓志铭，各式精美的雕刻让这更像是艺术品。
　　“为了标榜自己的尊贵，呵，也不知道他们的棺材是不是也这么华丽，有闲钱把装死人的盒子装饰成这样，还不如多捐赠几个便士帮助那些饥饿的流浪者。”
　　“我也同意这样的行为简直是浪费，爱德华，但就连不识字的乞丐都知道希望死后躺在一个好一点的盒子里，这算是某种人之常情。”
　　一边翻过围栏，爱德华对米特的话不以为意地回答着。
　　“死后哪里还分得出装自己的盒子是硬邦邦的还是铺有昂贵软垫的。”
　　“是啊，这种事是只有生者知道，不过说到底，所谓的葬礼本来就是生者告慰自己而不是死者的仪式。”
　　拿着一些画，米特看着一座座墓碑，低声地说着。
　　“不是为了死者，而是为了生者。”
　　他们采取的行动很简单，将墓地实际的景象与占卜师们画下的画对比，并且通过手上的黄金指轮感知神秘相关的事物是否存在。
　　现在，守墓人被他们暂时送入了一个美梦，而墓地本来就不是热闹的场所，所以他们的行动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米特、爱德华和自始至终没有参与到对话中的康纳穿过这些片占地面积不小的墓园，对照着、感受着。
　　突然，寡言的男人停下了脚步，在他深色的手指上，黄金的指轮忽然轻微地蜂鸣了起来。
　　他抬起头，眼前的这座墓碑和手里的画中描绘的那些并不完全相同，但本来那些占卜师也不是优秀的画家，他们只是挑了从画面中看到的比较有特点的部分画了下来，而黄金指轮的蜂鸣却不是假的。
　　而相对于其他的墓碑，这个墓碑唯一的特别之处或许就只有那简短的墓志铭了吧。
　　「当她死去时，只有她的父亲为她哀悼」
　　“……”
　　康纳的目光掠过这座墓碑，自然地走着，就好像没有看到一般，他走到尽头，然后转变了方向，直到将自己负责的区域探查完毕，与另外两位同事汇合。
　　很快，玛格莉塔就得到了这个消息。
　　而威尔士他们也从玛格莉塔那里得到了公主所说的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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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节 EP.58 墓园中的灵「上」

　　很快，在花园的树篱迷宫中，隔着一道灌木墙，「黄金指轮」的成员重新集合。
　　庄园里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多出了几位陌生的仆从，也没有人怀疑他们。收集情报的工作无声无息，却遗憾的没能获得什么值得注意的线索。
　　玛格莉塔从露娜公主那里打听到的私生女的消息可能算一个，康纳发现的墓碑上的墓志铭算第二个，而两者似乎能联系起来。
　　但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关于十年前，关于私生女，这两方的情报，在仆从之间威尔士他们都没有进展，甚至提起这次连续杀人事件也没有人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反应。他们甚至找机会引出了管家，可这个管家接任庄园的管理事物才七年，之前是在打理家族的另一处庄园。
　　老管家？两年前就病逝了……
　　玛格莉塔这边也没有更多的讯息了，就连玛丽都不知道，通过在庄园的人脉也没打听出什么来，有人说从未听说过，有人则表示好像有过。
　　那毕竟是十年前的事了，十年，无论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一个短暂的时间跨度，十年前，玛格莉塔还被继承人的身份压得时而在夜晚爬起来痛苦地呕吐，就算是玛丽也还只是深居洋馆的小女孩。
　　露娜公主知道这个还是在某一次被她的母亲拉过去的下午茶会——王后很溺爱这位公主，但也因此，很多与王后有关的社交活动是躲不掉的。
　　如果说能直接问到彼得列夫斯家族的成员就好了，但很可惜的是那并不那么容易：公爵的长子和次子外出猎狼，最小的幺女倒是在别墅里，但今年她才14岁，对十年前的事一无所知——多莉已经对她用过能让其进入催眠状态的魔药了。
　　至于公爵本人？
　　他肯定知道什么，但威尔士他们没有什么办法接触到他，那边人多眼杂，贸然对这样地位的贵族下手也可能引起支持机构的贵族们的反感。
　　这边找不到头绪，于是菲利斯提议回到事件本身上来。
　　“所有的谋杀案都在深夜，找不到凶手，找不到凶器，死状极其凄惨，所有受害者十年前都是天鹅庄园的仆从。凶手疑似死者，无法确定是否为亡灵，天鹅庄园的家族墓地中有一处存在神秘反应，微弱，墓碑的主人疑似是那个私生女。”
　　“也可能不是，事实上贵族们对待私生子女最常见的应对是让他们永远隐姓埋名而不是杀死。”
　　“如果是亡灵的话，白昼的阳光会有效压制它们的活动能力，或许要到夜晚才会出现明显的异常。”
　　“那个守墓人倒是说最近一个多月来墓地周围几乎听不到猫叫声，这可能与神秘有关，也可能无关。”
　　最后的讨论后，威尔士决定等到夜晚再去墓地进行更近一步的调查。
　　“那么，威尔士队长，我呢？”
　　玛格莉塔问着。
　　“我的任务到此结束了吗？”
　　原本玛格莉塔以为会听到肯定的答复，但威尔士看着她，却没有这样说。
　　“之前也说过了，如果真的是一个亡灵，能够在天鹅庄园杀死几十公里外的罗曼城居民，那么这个亡灵大概率是我们很难处理的危险，但不是这样，那么就必然存在什么给予了它这样的力量。”
　　“……收容物？”
　　玛格莉塔眼睛一亮。
　　但想到这个可能存在的收容物已经造成了十一人的死亡，女孩眼里的光芒又黯淡了下去。
　　“如果罗曼罗兰女士能够来的话，我希望你一起来。”
　　说完，威尔士和「黄金指轮」的其他队员就前往墓地了。
　　那里正被机构的其他人员监视着，而为了夜晚的调查，他们还要做很多准备。
　　玛格莉塔将这件事报告给了公主殿下，并再次请求在夜晚时自己可以行动——现在她确实知道身兼两职的坏处了。
　　同时也知道了，王国的公主的确是个非常温柔的人，明明是这样无理的请求，露娜公主却依然答应了。
　　理由还是与之前的一样：既然存在危险，与其让她跟在自己身边防范，不如主动出击先将危险抹灭掉。
　　“真的非常感谢您，露娜公主殿下。”
　　“去吧去吧。”
　　就这样，时间来到了夜晚。
　　猎狼的队伍满载而归，但这些吹嘘着自己勇猛的小伙子们却遗憾的发现，王国美丽的公主殿下依然没有出现在宴会的场合。
　　失望中，他们向熟识的女士询问在庄园里有没有发生任何有趣的事。女士们讲述着诗歌会、下午茶，没有任何人提及艾略特他们的降灵，就连他们自己也没有。
　　庄园的建筑中亮起灯火时，在天鹅庄园的墓地旁，玛格莉塔让「衣物吞食者」再次变回了乙太织甲。
　　这一次她尝试在使用它时先将一块手帕放到了贴身衣物的里侧一段时间，但是，这不知道有没有智慧——但肯定具备某种分辨能力的收容物还是吃掉了她的内裤。
　　“或许是因为手帕虽然质量足够，但却不是衣物。”
　　“明明文档上说只要是布料就好……”
　　玛格莉塔放弃了，反正有没有贴身衣物都不影响战斗。她把乙太胶囊装进乙太织甲，和同事们在墓园外观察着。
　　夜色渐深，但那块只有短短墓志铭的墓碑前什么也没有发生。
　　“再等等。”亚斯特说。
　　就像爱德华擅长对付寒冰血脉的巫师，这位先生的专长是亡灵相关，他解释着亡灵的出现与时间是有很大关系的，简而言之，越是夜深，亡灵越活跃，这回一直维持到黎明前，事实上所有受害者的死亡时间都是在深夜3时左右，彼此相差不超过五分钟。
　　“……可是，为什么我们不趁白天时进行调查而一定要等到亡灵活跃的夜晚？”
　　“因为亡灵在白天也是会出现的，罗曼罗兰女士，而当时我们还没有做好消灭亡灵的准备，可能会造成伤亡。”
　　“有没有可能是某个收容物让亡灵具备了前往罗曼城行凶然后回来的能力？”
　　“不好说，什么样的收容物都有，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到那些死者死亡的时间如果亡灵还没有出现，我们就要去惊扰它的沉眠了。”
　　很快，时间从20时来到1时、然后又接近2时。
　　夜幕下，墓园的灵性正在滋长，但这还是正常现象，用于观察亡灵的特殊望远镜中依然没有看到亡灵的身影。
　　「黄金指轮」的队友们始终盯着怀表，当时针最后指向表盘左下角的2时，在这个深夜的分界点。
　　嗡——
　　玛格莉塔腰间的圣银与所有人手上的黄金指轮一瞬间一齐蜂鸣了起来。
　　而在蚀刻了神秘花纹的望远镜之中，在那块疑似属于私生女的墓碑前，一个丑陋，扭曲的轮廓浮现了出来。


　　
　　=w=
　　

    





第131节 EP.59 墓园中的灵「下」

　　要用怎样扭曲与恐怖的文字才能描述那个在月光下影影绰绰的身影呢？
　　她消瘦，干枯，她的皮肤——如果真的是皮肤的话——死灰、皱缩、生满霉斑，她的脖子很长，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红痕。肮脏散乱的头发飘散，丑陋惊悚的脸上，下颌似乎已经脱臼，长的不正常的舌头从合不拢的嘴中垂落，在它的怀里抱着一条腿，那条腿被肮脏的丝带绕过她的腰缠在身上，但那应该不是它的腿，它根本没有腿。
　　看到这个身影的瞬间，玛格莉塔感到一阵眩晕，某种本能般的恐惧夺走了她的思考，过了好一会儿才因为被多莉拍了拍肩膀，一个激灵恢复了过来。
　　出现了。
　　是亡灵。
　　这个亡灵的姿态与占卜师们看到的，抱着一条男人的腿自杀的女人基本吻合，应该可以确定两者是同一个人。
　　而刚刚感受到的，难道就是……
　　“一部分亡灵和恶魔具备只要看着就会遭受精神污染的力量，时刻注意自己的状态，一有不对劲就把「石之心」魔药喝下去，那能让你抵抗住，不过话是这么说……”
　　多莉看向威尔士和亚斯特。
　　“要尝试与它交流吗？还是直接把炮兵队拉过来？”
　　“亚斯特，你觉得呢？”
　　威尔士转身看向队伍中的亡灵专家。亚斯特观察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它目前没有表现出行动的趋势，无法确定是否还留存有独立的意识，我希望没有，那么它就只是个没有意识的怨念凝聚体……总之我会去试试看，然后直接把炮兵队拉过来吧，不论结果如何，它终归是要被消灭的。”
　　往衣服里面的乙太织甲里塞进乙太胶囊，亚斯特一边把一些画了神秘花纹的卡牌插在身上，一边咕噜咕噜地喝了几种不同的魔药，把武器放下，然后又从菲利斯那里接过绳索，在腰上打了个圈。
　　“老样子？”
　　“老样子。”
　　握着绳索另一端的康纳和威尔士点了点头，然后，亚斯特朝墓园走了过去。
　　而爱德华转身离开，大概是去拉炮兵队了。
　　不过玛格莉塔却听得有些茫然，交流？炮兵队？
　　并没有顾虑到女孩是第一次参与这种行动，包括威尔士和多莉在内，没有人向她解释什么，玛格莉塔只能看着亚斯特慢慢地走进墓园，慢慢地靠近那块墓碑。
　　在距离墓碑还有大约十米的距离时，他试着呼唤了几声，但是亡灵没有任何反应。
　　于是，亚斯特继续靠近，就在靠近到大约五米左右时，他忽然停下了。
　　他的背影不动了，威尔士与康纳握着绳索的手立刻紧张了起来，所有人都看着这位亡灵专家，而片刻后——
　　只是一瞬间的事，男人的脸上忽然飙出了一道鲜血。
　　就好像无形的刀刃从那里划过，他的身体侧翻着整个倒下，与此同时，康纳和威尔士的双手骤然用力，把他往回拉。多莉则是立刻扔出了一瓶魔药落在男人的身边，玻璃破碎的声响中，一团淡黄色的烟雾迅速笼罩了亚斯特。
　　“亚斯特先生！”
　　他们有条不紊地行动着，只有玛格莉塔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呼
　　但因为墓碑林立，虽然亚斯特尽可能的走了直线，但他倒下并昏迷后，这些墓碑还是带来了阻碍，亚斯特身上的血痕在增多，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正在伤害他，而那用于保护他的烟雾似乎效果微弱。
　　“冷静，不要让他的身体被卡住！”
　　威尔士的声音也有些焦急了，米特也加入到拉绳索的队伍中，但就在把亚斯特拉过两个墓碑之间时，他还是被卡住了。
　　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僵，几乎没有迟疑的，康纳和爱德华立刻向墓园中跑去，要把队友救回来。
　　“等一下！！”
　　但这个时候，好几条圣银的色彩忽然延伸，他们一愣，然后马上看向玛格莉塔，女孩紧紧握着圣银的铳刃，看着瑟莱忒用触须迅速调整亚斯特的体势，让他打横的姿势改变。
　　接着威尔士、康纳、米特和菲利斯用力地拉扯绳索总算是把亚斯特从墓园里拉了出来，停放在距离他们数米的地方。
　　他依然昏迷，那无形的力量在他身上留下伤痕，看起来仿佛是越过了乙太织甲直接作用在他的身上，就像是要将这个男人切开剁碎。
　　“多莉，让他醒过来，菲利斯，治疗的魔药！”
　　威尔士迅速的下达指示，多莉直接从腰间抽出一根长鞭。
　　这件收容物的名字是「清醒鞭笞」，编号Rm-786，被这件收容物抽打的人会从昏迷、成熟、催眠等状态中立刻清醒，相应的，每抽打一次，抽打者和被抽打者都会一整天无法入睡。
　　金发的女郎用力地将这件收容物抽打在了亚斯特的身上，神秘的灵性之纱迅速蔓延，只是一抽，亚斯特的双眼就猛地睁开，这个男人猛地爬起来，用力地喘息着，然后大声地呼喊。
　　“恶梦！那些受害者都是被恶梦杀死的！”
　　接着，他才因为身上的伤痕猛吸了一口冷气。
　　“没有遭受精神污染吧？止血止痛与疗伤的魔药可以自己服用吗？”
　　威尔士冷静地询问着，菲利斯也拿出了一些树脂材质的药剂瓶扔到了亚斯特的身边，受伤的男人因为疼痛咧着嘴，但他还是立刻做出了回答。
　　“我没事、我没事，但你们也不要靠近我，伤口的处理我可以自己来，但是我一靠近亡灵就被拉入了一个恶梦中，梦里有很多刀子在攻击我，那些伤口……”
　　看了自己一眼，亚斯特笃定地说。
　　“暂时无法确认是某种收容物的力量还是亡灵本身的力量，但毫无疑问，那些受害者是被这种力量杀死的。”
　　恶梦？
　　听到米斯特的话后，玛格莉塔先是一愣。
　　的确，将梦中发生的事反映到现实之中的收容物是存在的，在巫师中甚至有专门的一支血脉「梦境」，拥有着这些巫术。
　　如果是恶梦就能够解释那些受害者各自不同的诡异死状了。
　　只不过拥有这种能力的恶灵……在玛格丽特翻阅的那些资料中是比较少见的。
　　“无法交流吗？”
　　“也许通过通灵可以，但我大概没法靠近去通灵，这份力量环绕在它附近数米，靠近可能会很危险，此外，我感觉到一种强烈的憎恨，出于安全考虑，直接将之驱除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他看向墓园，那个亡灵依然在自己的墓碑前抱着那条腿，它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地在月光下飘荡着。
　　不知道在过去，那些受害者惨死的夜晚，它是否也是这样，静静地呆在墓园中，看着庄园的方向呢？
　　“我知道了。”
　　威尔士点了点头，没有迟疑地做出了决定。
　　“等待炮兵队就位，直接火力覆盖，将之歼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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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节 EP.60 六磅除灵仪式

　　事实上，在对洋馆中盘踞的巫师进行突击时玛格莉塔就在想了，机构对付敌人的方式实在不像是一般人理解中的隐秘组织，而更像是组织严明的军队。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军队是文明发展到现在最具战斗力的暴力组织，在这个神秘无处不在的世界，将神秘的存在完全隐藏在一般人的认知之外，需要的也是最具备战斗力的组织。
　　但看到排列在墓园外的五门由马匹拉动，布满蚀刻花纹的火炮，玛格莉塔还是一愣。
　　355年制式陆军六磅炮，军队里最常见的火炮之一，威力强大，同类型的不同型号在大陆各国的军队中都广泛列装，火力强大，机动性良好，在战场上可以轻易的形成压制性的火力网
　　——在战场上。
　　威尔士说的是什么来的？
　　火力覆盖？
　　她忍不住看了看远处灯火通明的天鹅庄园。
　　在这里？
　　“罗曼罗兰女士，给。”
　　正在女孩因为常识和非常识的冲突感到混乱时，多莉将一瓶淡蓝色的魔药塞到了她的手里。
　　“这是？”
　　“「蓝色冥想」魔药，算是机构研发的一种魔药，可以激发灵性，很多仪式的进行都需要先饮用这个。”
　　金发的女郎指了指墓园旁忙碌的男人们，他们是随着那些火炮一起来到这里的炮手，但显然也不止是这样。
　　他们先是在墓园的周围、开始萌发新绿的泥土上清出一条光秃秃的泥土痕迹，又在上面放置粗大的麻绳，接着挥动着仪式用的银质烛台，洒下纯露，放置蜡烛，显然这是在布置某种仪式。
　　“仪式的用途是驱灵吗？”
　　“不，很遗憾机构并没有掌握可以推广使用的将恶灵直接消灭的神秘仪式，而那些无法推广的仪式成本是一个会让财务部的先生们心绞痛的数字。这个仪式的用途仅仅是静谧而已，驱逐恶灵——”
　　多莉指了指几门在月光下泛着冷色的火炮。
　　“「六磅除灵仪式」那是它们的任务。”
　　机构的这些火炮显然也是特制的，玛格莉塔已经看到那些炮弹了，就与她用过的那些「驱灵子弹」一样，上面蚀刻着相似的神秘花纹。
　　“而我们的任务就是进行这个仪式？”
　　“这个仪式需要六个人，我们喝下魔药，待在麻绳与麻绳之间，握住它们，然后反复咏诵「Quiescis」，仪式就会启动，这个词的意思你知道吧？”
　　“「Quiescis」，古代语中的「静谧」。”
　　“没错，这个就是静谧的仪式，仪式完成之后，这范围内的所有声音都会被‘静谧’掉，这些钢铁的猛兽就能毫无顾虑地开火了。”
　　多莉说着，拔掉了药剂瓶的软木塞，将淡蓝的液体一饮而尽。
　　“还有别的问题吗？”
　　看了一眼沉默无言的瑟莱忒，玛格莉塔想了想。
　　“……这个魔药的味道怎么样。”
　　“反正要喝的，何必要先知道让自己有心理压力呢？”
　　“……”
　　…………………………………………………………………………………………………
　　没有事先知道魔药的味道，这帮助玛格莉塔顺利地服下了这名为「蓝色冥想」的魔药，看到圣银上倒映而出的自己那皱起来的脸，和一些不那么明显的乌黑血管，玛格莉塔叹了口气。
　　“真不知道为什么多莉小姐它们都能平静地喝下去。”
　　“即使在依兰翠时代，常年饮用某些魔药的人中，味觉麻痹者也占据了三成左右。”
　　“……希望我不会变成那样。”
　　玛格莉塔深吸了一口气，弯下腰，用双手握住了身边两条绳索，圣银在女孩的耳朵后方划了一个小小的伤口，将一滴血液送到她面前的蜡烛上。
　　这根在仪式上代表玛格莉塔的蜡烛燃起了金色的火光，与此同时，玛格莉塔感受到自己的灵性就像是通过握着的麻绳与整个仪式连为了一体，但是那并不是融合，女孩还能感觉到自己本身的灵性十分独立与清晰，甚至隐隐约约地。还能看到另外五点烛火。
　　那是她的五位同事——菲利斯、多莉、威尔士、康纳和爱德华。
　　没有亚斯特，因为他已经服用了不少的魔药，毒性的累积已经相当明显，而「蓝色冥想」药剂的毒性是中等。
　　玛格莉塔可以看到他们在这个由长长麻绳组成的，将墓园和炮兵队围绕的圆圈的各处，。
　　从物理上，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这个由麻绳和蜡烛构筑的仪式场地将墓园和炮兵队都包裹了进去，非常大，每一个参与仪式的人彼此之间都十分遥远，还有障碍物的遮掩，想看到彼此可以说是完全不可能的。
　　“通过象征物让一定范围之中笼罩「静谧」这一概念的力量，相当优秀的仪式设计，不知道机构自己设计的还是从过去的知识里找到的。”
　　简洁、优美、有效，瑟莱忒也称赞着，这个名为「静谧」的仪式水准相当高。
　　就在她们低声交谈时，一发不那么明亮的信号弹飞上了夜空。
　　这就是约定好的仪式开始的信号，就在信号弹的光芒映入女孩瞳孔的瞬间，玛格莉塔就感受到另外五处烛火在这融为一体的仪式场中剧烈地燃烧了起来，她几乎可以看到强烈的灵性之纱因为这些烛火的光芒被编织，垂落，令一种久远的寂静笼罩在墓园之上。
　　“「Quiescis」。”
　　她也迅速地咏颂着古老的寂静，让那寂静的灵性纱幕更快的成型。
　　玛格莉塔不知道的是，在她将这古老的「静谧」咏颂而出的一瞬间，其他五位仪式的参与者的咏颂都被打断了。
　　他们呆滞地看着一团比其他烛火更明亮的灵性之光在视野之中膨胀，灵性之纱笼罩的速度一瞬间加快，看起来就算是他们停下颂唱，那金色的烛火似乎也能独立纺织完这带来寂静的力量。
　　——那个女孩的灵性这样的强大？
　　这样的念头在他们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接着他们继续颂唱，将自己的灵性注入仪式。
　　在这途中，那个亡灵依然在墓碑之前飘荡着，它什么都没做，似乎什么也不打算做。一直到寂静的降临，她也只是不知道凝视着何处，无言地飘荡着。
　　最后，比预定更快的，麻绳上亮起了神秘的光的纹路，成为了寂静轻纱的界限。
　　仪式完成了。
　　一切声音都随之消失，一位火炮旁的炮手向身后在仪式范围外的伙伴用力地挥手，大声呼喊。而就在他身后不到两米外的人同样挥手，示意什么也听不到。
　　换了好几个人这样做，确认仪式成功之后，五门火炮旁，五支明亮的火把点燃了。
　　要开始了，玛格莉塔想。
　　这些火光映照在圣银的刃面上，而后，钢铁的猛兽剧烈地震颤起来。
　　火药的烟雾从炮口喷涌，紧接着是下一门火炮。
　　蚀刻着神秘符文的银色炮弹的轨迹映照在圣银的铳刃上，但女孩的双眼连它们的残影都无法捕捉，她只能看到在亡灵置身的墓园上空有什么炸开，产生了烟雾、破片以及无法看见，只能感受到的神秘震荡。
　　机构所使用的炮弹是特制的，里面填满了会直接杀伤亡灵的魔药，那是比「蚀灵硫酸」更强力的「圣水」，镀银的外壳上也刻有神秘的符文，当炮弹绽开，这些碎屑就成为一枚枚简易的「驱逐子弹」，圣水也会弥漫，形成笼罩大片范围的伤害灵体的烟雾。
　　而炮弹中经过处理的灵性金属在爆炸的碰撞中会产生强烈的灵性的震荡，那如同雷霆，在墓碑前的亡灵就像被雷电劈中，它仰起了头，四下张望着，就连从无法合拢的嘴中发出了带有灵性的怨毒咆哮也在接连不断的灵性激荡下被撕扯得支离破碎，不再具备任何力量。
　　爆炸的烟雾笼罩了那里，但炮兵队的炮手只是冷漠地开炮，装弹，开炮。或许他们也使用了魔药或者什么收容物的力量吧，五门火炮每一轮的轰炸之间都只有相当短暂的间隔，这一团烟雾刚刚开始弥漫就被下一次爆炸推散，新的烟产生，而后又立刻被再下一次的爆炸驱散。
　　可是没有炮火的轰鸣，没有震耳欲聋的声浪，炮弹在墓园中炸开是无声的，亡灵脸上的狰狞与怨恨也是无声的，一切都是无声的。
　　玛格莉塔看着这一切，就像在看一幕无声的木偶剧，她看着亡灵试图寻找攻击的来源，它可以让人陷入恐怖的恶梦，它可以让恶梦的恐怖撕碎任何靠近它的人，就算是乙太织甲也无从防御。
　　它还有恶灵那些强大的能力——能制造恐惧甚至将人令人被吓死的尖啸，无视物理攻击的身躯，让人血液立刻冻结的阴冷利爪，种类繁多的诅咒……
　　可它用不上了。
　　它被炮火淹没了。
　　五门六磅炮的火力覆盖了墓园的一小片角落，激荡的灵性撕碎了它肮脏的衣裙，点燃了她污秽不堪的乱发，那恐怖的样貌变得虚幻，连轮廓也变得模糊。
　　这就是火力压制，这就是饱和轰炸，就是来自六磅炮的神秘学火力。
　　这就是机构的「六磅除灵仪式」！


　　
　　又又又又又卡文了_(:з)∠)_
　　我好难啊_(:з)∠)_
　　

    





第133节 EP.61 标准亡灵歼灭流程

　　因为许久没有用上的场合，也很久没有温习和强化记忆，在身为继承人时期掌握的很多知识已经记不清了。
　　比如现在她就记不得饱和轰击结束的标准是什么了，是轰炸到某个时间？是观察不到轰炸对象？又或者是直到炮弹全部打完……
　　不过现在看来恐怕是第二种。
　　当亡灵的轮廓彻底虚幻消失，随着烟雾的散去而消散之后，炮兵队的炮击停止了。
　　接着他们又观察了一段时间，在没有观察到亡灵重新出现的迹象之后，才熄灭了火把，看向玛格莉塔。
　　女孩没有立刻回应，直到在乙太织甲下的圣银在她的背脊上蠕动着画了个勾，她才点了点头，吹灭了身前的蜡烛，放开了麻绳，从仪式中脱离了。
　　寂静的灵性之纱立刻出现了裂隙，随即崩离，夜风与踩在土地上的脚步声回来了。
　　这场恶灵的驱逐持续了大概十分钟，当与其他同事汇合后，菲利斯他们看女孩的眼神有些微妙，不过玛格莉塔并未在意。只是看着明显精神萎靡了不少的他们，玛格莉塔感觉了一下，发现自己还不算多么疲倦。
　　“说起来，如果那个亡灵有能力在天鹅庄园杀死罗曼城的受害人，为什么只有尝试靠近的亚斯特先生受到了攻击呢？”
　　接下来的行动是进行更进一步的调查。
　　负伤的亚斯特在后方休整，其他的队员将「驱逐子弹」装入手铳，对玛格莉塔的问题，他们稍加思考，做出了回答。
　　还是基于这种跨越遥远距离杀人的能力并非这个亡灵自身拥有的这一基础——如果这个亡灵强大到这种程度，五门火炮的火力压制可干不掉它。而如果这份力量是源自某种收容物，那么可能是收容物的力量存在某些限制。
　　比如时间、范围，也有可能这个亡灵并未能完全掌握这个收容物。
　　不过这些都要更进一步的探查才能知道了。
　　做好准备后，「黄金指轮」的六人以两人为一组，开始靠近那块墓碑。
　　火炮的饱和攻击没有把这片墓园变成一片废墟，那些具备神秘力量的炮弹都是在墓园上方一米左右爆炸，避免了直击，不过破碎的弹壳碎片还是在这些昂贵的大理石墓碑上留下了不少的痕迹，但由于外壳是较为软质的金属，即使是最靠近亡灵的，墓志铭最短的那块墓碑也只是多出了许多稍浅的划痕。
　　“善后人员会让这些看起来是自然磨损的，至少会让非专业人士认为是这样。小心一点，那个亡灵可能被灵性炮弹几乎消灭了，但大多数出现在墓地中的亡灵的「楔」都是他们的尸骸，只要「楔」没有被销毁，亡灵也就不会彻底消失。”
　　和玛格莉塔一组的是多莉，夜已经深了，但可能是之前使用「清醒鞭笞」的代价，尽管精神有点差，但金发的女郎还十分清醒。
　　她一边警惕着四周，一边向玛格莉塔说明着。
　　「楔」是让亡灵留存于世的某种东西，大多数情况下，没有将「楔」摧毁的话，亡灵是不会彻底消失的。
　　“最好的方法当然是混合实弹和神秘学弹药把坟墓、尸骸、亡灵一起消灭，但我们毕竟不能真的把一处墓地炸得底朝天，这会有很多问题，不论是外界，还是机构内部，所以就只能委屈队长他们干干盗墓贼的工作了。”
　　从各个方向聚集到墓碑的途中，没有意外发生，尤其是在靠近五米左右的距离时，米特自告奋勇地上前，但没有遭遇和亚斯特一样的事。
　　亡灵没有出现，靠近时无人入梦，只有黄金的指轮因为还没有消散的神秘不断蜂鸣。
　　“开始吧，动作快。”
　　到了墓碑旁，康纳和爱德华从背上解下铁锹，开始了挖掘，其他人则在一旁警戒。
　　两位强壮男性的动作很快，尤其是爱德华，完全看不出前几天的任务中还受过重伤的样子。一段时间后，他们的身边堆满了挖出的泥土，而一个有黄金浇筑的机械之神圣徽的黑色木棺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墓志铭上说她下葬时只有她的父亲为她落泪，也不知道有没有往棺材上放上很多花。”
　　“就算有，被埋在土里十年也什么都剩不下了吧。”
　　爱德华说着，看了一眼玛格莉塔。
　　“棺木很重，罗曼罗兰女士，不知道你的那个收容物能不能把他抬起来呢？要我们抬也可以，但那样又得挖两个让我们落脚的地方，还得休息一段时间——现在我们也有些累了。”
　　瑟莱忒在女孩的背脊上画了个表示肯定的勾。
　　“答案是肯定的。”
　　模仿着瑟莱忒的语气，女孩回答着，她握住圣银的铳刃，看着几条触须从有着古典花纹的刀刃上延伸出去，将黑色的棺木抬起。
　　这时玛格莉塔才想起自己没问过瑟莱忒它的力量极限，不过现在也问不出口，她感觉自己的魔力在迅速地消耗，当把这个昂贵、沉重的木棺抬出墓穴后，她的脑袋开始隐隐作痛。
　　爱德华吹了声口哨，然后这个轻浮的男人围着棺材转了两圈，忽然提起铁锹，往棺材的接缝处刺过去，接着倒腾了两下，棺木就被彻底撬开了。
　　腐败的恶臭开始弥漫。菲利斯直接扔了两瓶魔药进去，一瓶弥漫出白色的烟雾把那难闻的气味给冲淡了，而另一瓶，在味道消散得差不多，玛格莉塔和其他队员往棺材里看过去的时候，看到在一件肮脏霉变的黑色礼服中，一具已经没剩下一点皮肉的骷髅的颅骨，亮起了绿幽幽的微光。
　　不过亮起绿光的并不只是骷髅的颅骨，在骷髅交握环抱的双手下，有一个丝绸的长条袋子，魔药渗入了里面，让其中的内容物也亮起了绿色的荧光。
　　“亡灵的「楔」确认……不过为什么有两个？她抱着的是……一条腿骨？是她自杀时抱着的那条腿？但是是谁的？”
　　菲利斯挑了挑眉毛，立刻想到了占卜师们在占卜中看到的，上吊的女性抱着的那条人腿。
　　“不管是谁的，只要把这两块骨头彻底毁掉就能把它彻底消灭，也就不会有牺牲者了。”
　　米特说着，从背上拿下了末端带有夹子的长秆，将那个长带和骷髅的颅骨取了出来。
　　“菲利斯，「圣水」。处理完后我们再找找是不是有收容物之类的东西。”
　　“没问题。”
　　说着，菲利斯从爱德华那里接过铁铲，就近挖了个能将这两个骸骨放进去的土坑，接着拿出了几种魔药，准备调配「圣水」。
　　这当然也是魔药，在确认亡灵的存在后，用优势火力重创、寻找「楔」、将「楔」摧毁——这是机构歼灭亡灵的标准流程，一切都没有出现错误。
　　“等一下，我们就直接将这个亡灵这样消灭吗？难道不进行通灵弄明白事情的原因？为什么她会变成亡灵，十年前发生了什么，那些受害者又为什么会被它杀死……”
　　但玛格莉塔皱起了眉。
　　以歼灭流程来看当然是标准的，但如果是处理亡灵造成的神秘事件的流程，又少了通灵这一环节。
　　“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
　　米特摇了摇头。
　　“通灵的仪式非常简单，但我们现在没有合适的人选，亚斯特在这个亡灵的力量下受了伤，或许受到了精神污染，不适合进行通灵，而我们的灵性因为「静谧」仪式消耗很大，即使再服用「蓝色冥想」恐怕也不够支持一场通灵……”
　　说着说着，米特忽然皱起了眉。
　　“而且我们的任务仅仅是歼灭造成十一人被害的亡灵，仅此而已，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并不是我们的工作。”
　　意识到自己所说的理由不那么充分，他立刻转移了话题，但是已经晚了。
　　“我的灵性还没有被消耗很多。”
　　玛格莉塔将目光看向威尔士，用手指指向自己。
　　“可以由我来进行通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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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节 EP.62 通灵「上」

　　“可以由我来进行通灵。”
　　玛格莉塔说着，看向威尔士。
　　“我反对，让一个没有任何通灵经验的人去通灵一个邪恶的、凶狠的亡灵实在太危险了。”
　　米特毫不犹豫地表示了反对，于是玛格莉塔又看向这位似乎希望自己最好是永远留在办公室只做文书工作的先生，有些不快地回答着。
　　“如果每一次都以我没有经验这点阻止我，那我永远只能是一个新人。”
　　她能理解「黄金指轮」中大部分人对自己的看法，也能理解他们将自己视为没有遭受收容物和神秘力量的伤害的一类人，并希望自己不要像他们一样受到伤害。
　　这是好意，没错。
　　玛格莉塔可以理解，没错。
　　但即使理解，她也不打算接受。
　　“你们能这样‘保护’我到什么时候？别自以为是了，先生们，当真正的危险出现时，这种保护可保护不了任何人。”
　　“……”
　　米特语塞了。
　　无视了他，玛格莉塔重新看向威尔士。
　　“我不认为我们连那些受害者惨死的理由都不需要知道，还有十年前的事。这个亡灵到底是谁，这条腿又属于什么人，我们从一团迷雾中来到了另一团迷雾，如果不做任何探究就离开，那整件事的真相就无人可知，我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这就像警察处理一件杀人案，但只是将犯人击毙就结案归档。
　　威尔士看着女孩湛蓝的双眼，那即使在黑夜之中也闪烁着悠远苍穹的光芒。有着冷漠表情的他沉默了一会，专头看向菲利斯。
　　“继续配置圣水。”
　　“了解。”
　　“威尔士队长！”
　　玛格莉塔皱起了眉，米特的表情有所放松，但是这个时候，威尔士又开口了，他看着玛格莉塔，表情不变。
　　“把亚斯特带过来，玛格莉塔小姐，在你通灵期间，如果表现出任何危险——这将由亚斯特和我们共同判断——”
　　“队长！”
　　米特的表情僵住了，他有些急切地喊着，但威尔士摆了摆手，示意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
　　“我们都会立刻中止仪式，将亡灵的「楔」销毁，这是为了你的安全负责。”
　　“我明白。”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对此没有异议。
　　她很在意这个亡灵背后的故事，但也不打算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
　　很快，亚斯特过来了，在听完玛格莉塔的打算后，这位队伍中的亡灵学专家有些诧异地看着她——通灵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甚至说是令人厌恶的工作，玛格莉塔或许不知道，但他可知道，在这个特遣部队里，有过通灵经验的只有他和米特。
　　但诧异归诧异，这个男人还是将通灵的方法教给了女孩。
　　并不复杂，也并不困难，真正正确的神秘学知识大多如此。
　　正因如此，机构对神秘知识的管控格外严格。
　　这让玛格丽特想到了切斯特的那本人皮书，机构的善后人员已经将那本书取走，并通过催眠等一系列方法混淆了他们对这本书的所有记忆。
　　他们与书的接触时间超过好几天，一般的记忆清除没法不造成异常地让他们忘却这件事。
　　“准备好了吗？”
　　“是的，我准备好了。”
　　现在，在这墓园中，亚斯特用一些简单的道具完成了通灵仪式的布置。
　　两根蜡烛，一根在玛格莉塔的面前，一根放在那块颅骨上，在泥土上描画的双星纹章，这是一种特殊的天体，在神秘学中用来代表「连结」的意义。
　　玛格莉塔站在一个六芒星中，而另一个六芒星挖了一个小坑，放有蜡烛的颅骨被放在里面。
　　没有魔药的辅助，也不需要。瑟莱忒从玛格莉塔的身上划了一个小小的伤口，取出一滴血液将之点燃，然后拿起一支干燥的槲寄生。——这代表纠缠与侵入——引火，用代表自己的蜡烛上的火焰，点燃了颅骨上的蜡烛。
　　被仪式牵动的灵性让地面上的双星忽然亮了起来，接着，她坐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在最开始，你会感到一种错乱感，这会让你分不清自己置身何处，甚至分辨不出自己是谁，这是通灵的第一阶段，你需要维持住自我，最好是回忆自己印象深刻的事，稳定之后，才能进入灵与灵的领域。”
　　亚斯特所说的错乱感马上就浮现了出来，玛格莉塔觉得自己好像被卷入了一场风暴，一场自己的感官在全身上下混乱移动的风暴。
　　她努力地维持住自己的灵性，回忆着自己重获新生的那个黎明与彻底蜕变为玛格莉塔·罗曼罗兰的社交季的夜晚。
　　很快，这种错乱感消失了，玛格莉塔睁开了眼睛紧接着，在因为置身于一间豪华的贵族房屋的错愕感迅速消失，她很快意识到，通灵成功了，她进入了这个亡灵的灵魂之中，现在所看到的，就是它的记忆。
　　这是一间装潢的很豪华的房屋，但是又不是那么豪华。因为这里的被褥、窗帘、地毯、烛台都是旧的，不是古董，而是单纯的陈旧，在上流社会中，无论是谁住着这样的房间，都可以认为他是不被重视的。
　　女孩四下张望着，她很快注意到了房间的主人，她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窗外。
　　玛格莉塔很快就意识到，这恐怕就是露娜公主所说的那个私生女，不被家族接纳、不让其外出。给家族蒙羞、被软禁的私生女住这样的房间一点也不奇怪。
　　她有着金色的长发，白皙的肌肤，样貌和身材都很普通，并且面容消瘦。那双蓝色的眼睛就像熄灭了的余烬，看不到丝毫的神采。
　　通灵成功之后，通灵者就可以通过询问，从被通灵者处得知答案，不过，玛格莉塔还没有开口，房间的门忽然被打开了。
　　许多人影忽然出现在了房间里，有的在打扫，有的在为壁炉添柴，有的端着一张用来放在床上的小桌，上面摆着丰盛，但相对一位贵族来说又太寒碜的食物。
　　“维林丝小姐，吃饭了。”
　　“维林丝小姐，让我们来给你换条被褥吧。”
　　“维林丝小姐，老鲍洛温可是老爷亲自请来负责给你煮饭的厨师，要是有什么想吃的就告诉她吧。”
　　“维林丝小姐，再不去洗个澡，你可都要臭了，你那个泥腿子情人也不会抱你的。”
　　这些人影来来往往，他们的称呼毫无敬意，甚至充满讥讽。
　　这些仆从会毫不在意这个女士还在房间里就开始给壁炉清灰，打扫房间。最过分的是一个女仆，每一次她将食物送到少女的床上，离开时，都会僭越地用餐具叉起食物中的一些放进自己的嘴里，然后才把餐具放在少女的面前。
　　“他们怎么敢这么做。”
　　玛格莉塔认识他们，他们每一个人的脸这段时间都出现在罗曼城的各大报纸上，以格外凄惨的模样。
　　她们是连续杀人案中的被害者。
　　玛格莉塔曾经对她们充满同情，但这个时候，她忍不住皱起了眉毛。
　　“因为我是不道德的，卑贱的女人。”
　　坐在床铺上的女士忽然开口了。
　　“因为我的不道德的爱——我爱上了一个更加卑微的男人，在他占有我之后。”


　　
　　话说情人节的剧情在这里……这是什么充满恶意的事啊（扶额
　　真的不是我有意卡剧情点的啊，这都是■■■■■的选择_(:з)∠)_
　　

    





第135节 EP.63 通灵「下」

　　这个回答，让玛格莉塔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那个“占有”是指什么。
　　当她理解后，女孩看到床上的女人眼里，慢慢地亮起了一种光芒。
　　她从床上转过身来，无视了哪些冷笑的，视她如某种污秽的眼神，看着玛格莉塔。
　　“你也要谴责我吗？谴责我不道德吗？因为我应该把那个农夫的儿子吊死在绞刑架上，然后到一处修道院隐姓埋名的度过一生，但我却爱上了他，还从修道院逃了回来，所以我成了女表子，成了比我那手脚不干净的母亲更下贱的女人。”
　　“你爱上了占有你的男人？”
　　“不可以吗？因为这不道德？呵呵。人们说爱有一千种，哪里有一千种爱呢？他们只是把一种道德换了一千个名字。”
　　“只是有点惊讶……”
　　玛格莉塔摇了摇头。
　　她有点吃惊，也只是有点而已，和她自己比起来，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事都不值得太过吃惊。
　　而且，据说这种事也不是那么少见，甚至在心理学上有一个专有的名词来描述……但这是爱吗？
　　谁知道呢，要为一个本身就只有本人清楚的事下一个对所有人都适用的定义可太困难了。
　　“我为什么不呢？他那么强壮，那么勇敢，虽然就像是一头野兽，但一头会舔去我泪水的野兽也好过只会假惺惺递手帕的人。我从修道院逃回来后就遭到了软禁，而他为了我爬上陡峭的悬崖，穿过瘴气密布的山林，与野兽和魔物搏斗，他爬上厄密尔山的山顶，从狼群中摘来了初绽的黎明花，连王国的王后与公主都得不到的黎明花，那一朵的价值就超过整个庄园。”
　　“黎明花……”
　　玛格莉塔沉默了。
　　黎明花，确实是倾国倾城的花儿，但其价值不在于其美丽，而在于其拥有的神秘力量。
　　那是机构最高级别的管控植物，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收容物，黎明花的花蜜可以让人永葆青春，这件事流传之广甚至让莫比乌斯机构都无法将之隐藏，只能编纂大量的幻想故事，让人们以为那只是一种迷信。
　　但那是真的。
　　在厄密尔山高耸的顶端，在能够悄无声息吞没整支军队的山林之上，黎明的花儿能让最亮丽的青春永远维持。
　　瑟莱忒也知道这种花儿，据它说，在古老的纪元，能够摘下这花朵的人也寥寥可数，而在这个神秘隐没的乙太纪元，一个农夫的儿子一个人爬上了厄密尔山，摘下了黎明花又回返……
　　这大概只能称之为奇迹吧。
　　爱的奇迹？
　　房间忽然暗了下来。
　　玛格莉塔几乎立刻做出了警戒的姿势，但马上她就意识到不是房间变得昏暗，而是窗外落入了黑夜。
　　暴雨零落之夜，连雨水都在黑暗之中失去了轮廓。
　　窗户外传来了斥骂，有人在骂着你这下贱的杂种再出现在这里就打断你的腿。玛格莉塔来到窗前，在暴雨中，这位于天鹅庄园偏僻一处的独栋房屋的门房处，几个男人正在殴打一个浑身伤痕的人。
　　玛格莉塔同样在报纸上看过他们的遗像——凄惨的和不那么凄惨的都有。
　　被他们殴打的男人拼命的保护着一朵在黑夜的暴风雨里依然散发着宛如晨曦光芒的花朵，但他没能保护住，那朵花掉在泥泞里，被踩碎了。一个男人从门房里拿出了一把劈柴的利斧，男人的惨叫和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在暴雨的冲刷下那样微弱。
　　“他偷偷地进到庄园之中，想要将那美丽的花儿带给我。可他被发现了，一个门房，一个马夫和杂役男仆残忍地殴打了他，我被锁在房间里，在窗户旁哭喊，但没有用，他们踩碎了那朵美丽的花，将它和他的一条腿一起送给了我。”
　　玛格莉塔回过头，看着女士坐着的床上突然出现了一条血淋淋的人腿。
　　那些仆从的影子重新出现在了房间里，她们的语气更加轻蔑，她们丑恶的嘴脸更加展露无遗，有时甚至窗外日升月落也看不到有人上来送餐，而任由女性在饥饿中昏阙。
　　“你恨他们吗？”
　　“为什么不恨呢？”
　　“所以你杀死了他们？”
　　坐在床上的女性一愣，然后摇了摇头。
　　“我想过要杀死他们，向所有蔑视我和他，蔑视我们的爱的人复仇，但我没来得及做到。”
　　下一刻，她的身体倒在了床上，一条丝带捆缚在她的脖子上，在她的身边，两个女仆紧张与惊恐的低语，其中一个捂着自己的脖子，慌张地骂着。
　　“她想要杀死我！该死的！这个贱女人想要杀死我！”
　　“但现在是她死了！再怎么说她也是老爷的女儿，我们会被关进牢里，吊死在绞刑架上的！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对、对了，我们可以伪装成她是自杀的，手套……对，我们戴着手套，只要我们不泄露出去，没人知道这个贱人是怎么死的！反正老爷也没来看过她！”
　　玛格莉塔看到她们将女孩还没有变得僵硬的尸体抬起，吊在了那华丽的吊灯上，为了让这看起来更像是自杀，她们还将那条被砍下的腿用丝带捆在了她的怀里。
　　于是玛格莉塔看到了占卜师们描述的那一幕，孤零零吊在房间里的女士，怀中抱着不属于自己的人腿。
　　“之后的事你还记得吗？”
　　玛格莉塔知道这么问很奇怪，因为之后……不、这个时候，她应该就已经死了。
　　而这也是十年前的事了，不过也有死者过去很长时间后才变成亡灵的例子，至少机构的记载中很多，所以这么问，似乎也不算奇怪。
　　“之后……”
　　但房屋的场景变成了墓园，扭曲丑陋的亡灵从月下现身，它看了一眼自己在棺材中的枯骨，戴在手指上的戒指正微微发亮，接着……
　　玛格莉塔闭上了眼睛，不去看那些已经看过很多次的凶杀现场。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感到对被害者的怜悯。
　　也许其中的一些人罪不至死。
　　但判决他们死亡的并不是何处的法律而是憎恨，是仅仅因为有过不道德的爱恋就被他们百般欺凌嘲弄的女人的憎恨，而法律是无法管束憎恨的，更何况是被死亡扭曲的憎恨呢。
　　“道德吗……”
　　玛格莉塔叹了口气。
　　她又询问起戒指的来历，亡灵化的女性声音沙哑而诡异，但在通灵仪式中并不具备太大危险。
　　她说这是她的母亲发现自己怀孕后，恐于自己被驱逐的命运，从彼得列夫斯公爵的藏宝库中偷走的，在她死后，这个被当作让她父亲相认的证据一直带在身上，而公爵也没有将之拿回。
　　贵族藏宝库里的某件东西，这是收容物常见的来源。
　　“……你看过自己的墓志铭吗？”
　　出于好奇，玛格莉塔问了第二个有些奇怪的问题。
　　亡灵那扭曲的脸上露出了更加狰狞的表情。
　　“没有他的授意，那些卑贱的仆从怎敢对我的爱人做出那样残酷的事，在他眼里，我也只是一股不道德女儿而已、道德、道德！道德！！道德！！！”
　　女人——亡灵忽然开始疯癫地喊叫，那像是哭泣，又像是诅咒，她忽然扑向了玛格莉塔，用那肮脏可怖的爪子扼住了她的喉咙，它咒骂着，但是它没有力量。它的灵早在炮火的覆盖下支离破碎，玛格莉塔只是随手一挥，就让它被抛飞了出去。
　　但这个动作结束后，玛格莉塔也感到了一阵阵的头疼。
　　这次通灵持续得有些久了，灵性的消耗开始逼近极限。
　　“你马上就要死了，我是说，真正的安息，你有什么愿望吗？”
　　最后，玛格莉塔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憎恨的人……都已经死了……我的父亲……没有死，但没所谓了，愿望……”
　　……它在墓碑前什么行动也没有，是因为憎恨的人都已经死了吗？
　　因为作为提供灵性一方的玛格莉塔的灵性开始虚弱，在炮火轰炸下只剩下「楔」的亡灵的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
　　“约克……我的爱人……再见一……”
　　然后，在话语结束之前，玛格莉塔眼前所见的一切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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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节 EP.64 人性

　　回过神来，周围的夜色中有其他人的气息。
　　沙哑的声音还回荡在耳边，颅骨上的烛火已经熄灭，「黄金腕轮」的所有人都盯着她，于是女孩立刻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事。
　　但她还是因为灵性的消耗感到一阵眩晕，差点没能立刻站起来。
　　“没事吧？”
　　“没、没事，谢谢你，多莉小姐……我得到了很有价值的情报，这位女士的确有一件收容物，一枚黑色的玛瑙戒指。那是她的母亲，一个女仆在发现自己怀孕后从庄园的藏宝库里偷的，某一天……应该就是不太久之前，她的尸骸诞生了亡灵，不确定是什么原因，然后她知道了收容物的用法……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玛格莉塔吸了口气，将目前最要紧的事报告了出来。
　　棺材旁的威尔士往里面看了一眼，看到了纤瘦指骨上一枚符合描述的指环。
　　菲利斯立刻拿出了一个金属的小盒，将那枚戒指从尸骸的指骨上取下，慎重的放了进去。
　　“未知收容物成功收容，至少看起来是成功了。”
　　“下葬十年后变成亡灵……然后知道了生前和死后都带着的戒指是收容物还知道了用法……好吧，疑似V类亡灵及收容物事态，研究人员们又有得头疼了。”
　　亚斯特，想了想，耸了耸肩，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V类亡灵及收容物事态，这在机构中代表「因收容物诞生的亡灵引发的事件」，前面加上疑似的前缀，就是无法确定亡灵的产生是不是与收容物有直接关联。
　　收容物和亡灵本来就一样神秘，在事件中这两者的关联、收容物是否会导致亡灵的产生，为什么会导致……这些问题是最让研究人员头秃的了。
　　“那么关于十年前的事呢？罗曼罗兰女士，这是你执意要通灵的主要理由。”
　　米特询问着。
　　“当然，我不会忘记这点……”
　　说到这里，玛格莉塔沉默了。
　　喘了口气，她将通灵中的问答复述了一遍。
　　听完后，所有人都沉默了，包括作为讲述者的玛格莉塔也是。
　　这是一幕悲哀的戏剧，而她短时间里看过了两次，戏中的每个人似乎都兼具可怜、可悲或可憎的特质，没有人是无辜的，即使是最无辜那位女士，在最后也选择了谋杀，每个人都值得同情，但似乎每个人又都不值得。
　　“至少现在我们能往报告书上写详细的经过了。”
　　爱德华点了一支粗劣的卷烟，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这种说法未免太冷漠无情，但就算是玛格莉塔也不知道除了这个她们还能说些什么了。
　　直到她看着菲利斯拿着一桶圣水准备将这销毁亡灵的「楔」的魔药注入那个土坑，玛格莉塔才连忙反应过来，制止了他。
　　“请等一下，菲利斯先生，那位女性最后的愿望，是想要再见一面他的爱人，约克……”
　　菲利斯停下了，这一次玛格莉塔从每一位男同事的脸上都看到了无奈的表情。
　　“这正是我反对的原因。”
　　米特揉着自己的额头，看向威尔士。
　　“和我们不一样，罗曼罗兰女士有可能会同情亡灵，这甚至比精神污染更加可怕。而事实证明我说对了。”
　　“你认为我不该同情这个女人吗？”
　　“我们应该同情她，但不是同情一个亡灵。更不要说满足它最后的愿望这样的话了，罗曼罗兰女士，我们不是牧师，我们的工作不包括临终弥撒。最重要的是，这不符合规定。”
　　“但我们是人，米特先生，你的话真是让我感到心寒。”
　　玛格莉塔毫不退缩地看着他。
　　“这个亡灵已经在毁灭的边缘，我们随时都可以消灭它，而它也必定要为自己犯下的罪付出代价，换言之它是站在刑场上的死刑犯了不是吗？就算是最残暴的暴君，也会为临刑的犯人他所希望的晚餐。”
　　“希望你能明白这两件事是完全不同的，罗曼罗兰女士。”
　　“即使是必死之人，满足他死前不过分的愿望也是高尚的行为，这一点而言有什么区别吗？”
　　“它有什么资格得到高尚！它卑贱地诞生，卑贱地死去，还做出了残忍的、扭曲人性的惨剧！”
　　米特的声音骤然提高了。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米特先生是位道德家。先不论她的爱情，我想决定一个人卑贱亦或高贵的并不是她的出身——当然我也承认，她的行为并不值得称赞，但没有那位杀人犯是值得称赞的不是吗？”
　　道德，说出这个词后，玛格莉塔讥讽似地勾起了嘴角。
　　“她可以抛却人性，但我们不能，至少我不能。”
　　“……”
　　“……”
　　蓝与棕的眼睛对视着，明明女孩是更加矮小的一方，但米特却感觉自己在被俯视，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是真正的贵族，罗曼罗兰女士，从没受过伤害，不懂得世间的险恶，但是这件事无关高尚，而是真的不符合规定。”
　　菲利斯连忙开口打圆场，但是玛格莉塔抚摸着圣银的铳刃，只是轻笑了一声。
　　“不要受到伤害，那不正是你们所希望的吗？也许你们知道我所不知的黑暗与险恶，但我也知道你们所不知的，也许不会比你们更多，但也不会更少。”
　　她看着他们，然后叹了口气。
　　“这个亡灵最后的愿望只是看一眼它生前的爱人，仅此而已，只要远远地看一眼也就足够了。”
　　“如果它还有更进一步的愿望怎么办？”
　　“即使是最仁慈的国王也只会实现死囚一个愿望。”
　　没有犹豫，玛格莉塔回答着。
　　米特不说话了。
　　他揉着自己的脑袋，后退了两步，算是退出了这场争执，但是菲利斯还是为难地看着威尔士。
　　“这不符合规定。”
　　“是的，这不符合规定。”
　　威尔士叹了口气，那张冷漠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的变化。
　　“不、这当然符合规定。”
　　但多莉突然开口了，她看向亚斯特，回忆了一下后，回答着。
　　“亚斯特先生，我记得机构消灭亡灵的方式除了直接用圣水摧毁「楔」之外，还有更加没有隐患的一种，不是吗？”
　　“化解亡灵的怨恨，实现它们的愿望，让它们失去留存于世的理由自然消失？一直都有，这种方法还不会残留无法化解的「怨念」，造成别的危险。但因为实际运作起来的成本更高，而且那些愿望千奇百怪，机构很少这么做。”
　　“但这是一个简单的愿望，不是吗？”
　　“……”
　　亚斯特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连威尔士都一怔，但接着，这位冷面的青年立刻做出了决定。
　　“那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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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节 EP.65 道德

　　在听到「黄金指轮」小队打算通过几乎没人会用的方式将亡灵消灭时，米兰分部负责支援的机构成员都呆住了，他们用一种很怪异的目光打量着他们，但是这的确符合规定，所以他们什么都没有说。
　　根据约克这个名字，农夫以及独腿的特征，机构很快在附属于天鹅庄园的村庄里找到了这样一个男人。
　　猎狼不仅仅是贵族们在庄园里的活动，在庄园的村落中，也因为这一年一次的盛大活动，回归的贵族们将猎物的一部分——通常是比较差、也是最多的那一部分——狼、鹿、野猪、偶遇的从冬眠中醒来格外暴躁和危险的熊分给了他们。
　　这足够村庄里的每一个人分到几块肉，那些成色不好的皮草虽然贵族老爷们看不上，但也足够帮村民们省下一些下一个冬天添置衣物的钱了。
　　因此村落里也在举行祭典，虽然在夜深了的现在，大多数村民也已经睡下，但男人们还在村中的酒吧彻夜畅饮。
　　隔着稍远的距离，玛格莉塔她们看到了一个从酒馆中走出，被搀扶着的，拄着拐杖的男人。
　　和玛格莉塔在亡灵的记忆中相比，他不再健壮，满脸皱纹，按理来说他现在应该也就三、十多近四十，但这个男人看起来远比他的年纪衰老。
　　他显然喝醉了，一个农妇絮絮叨叨地扶着他，往村庄的一头走去，看着他们的背影，提着装有亡灵的「楔」的大箱子的米斯特正在考虑要怎样才能让亡灵看到他们，但是没等它做什么，一个虚幻的轮廓已经出现在月光下。
　　并不是狰狞恐怖的亡灵，而是玛格莉塔看到的，躺在床上的那个女士，她站在月光下，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仅仅是站着，仅仅是看着。
　　这造成了一点小小的骚乱，因为它被看到了，但也可以说没有任何问题，因为看到它的是一个醉汉，他揉了揉眼睛，嘀咕着自己真是喝多了，然后就摇摇摆摆的离开了。
　　“它有说过它想看多久吗？”
　　“不知道，但是……”
　　玛格莉塔还没回答多莉的问题，那个男人已经农妇一起消失在了村庄的一处。
　　或许是回家了吧。
　　这个时候，虚幻的亡灵忽然开口了。
　　“他曾经……说过，无论……发生什么……都会……等我……”
　　“但你死了。”
　　黑发棕眼的男人没有去看亡灵，只是冷漠地说着。
　　“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下去，死亡……是一切誓言的终点。”
　　但或许这个女性并没有打算得到任何答案。
　　没有哭泣，没有哀伤，它只是重复地低语着，然后那虚幻的轮廓融化在了月光之中。
　　亚斯特打开了放有「楔」的箱子，一阵夜风吹来，玛格莉塔看到那两块骸骨就像是忽然历经了上千年的光阴，在皮箱之中坍塌了。
　　只留下了一堆苍白的粉尘，一些细碎的光点在粉尘中，弥漫着某种微弱的灵性。
　　亡灵消失了。
　　这一次，它将永远的安息。
　　………………………………………………………………………………………………
　　天鹅庄园入口的不远处，机构用以人员撤离的马车早已准备就绪。
　　“罗曼罗兰女士。”
　　但在目送着同事们一个个经过精神污染的检测，走上马车时，作为唯一一个会留在庄园的人，玛格莉塔听到了威尔士的声音。
　　“威尔士队长，有什么事吗？”
　　“有两件事，第一件是我私人想问的，另一件是公事要传达的。先说我私人想问的吧，罗曼罗兰女士，你是一位善良的女士，这并不是讽刺，你的美德值得所有人敬仰。”
　　“但是不适合在任务中？”
　　“不、我没有这么说，事实上我有在想以前的一些任务，如果那时有你的善良，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
　　威尔士说着，看着玛格莉塔湛蓝的眼睛。
　　“希望米特的话没有冒犯到你，他也不是有意的，事实上，他的母亲……”
　　“米特先生的……啊，没事，我并不在意。”
　　玛格莉塔挑了挑眉毛，注意到了威尔士来找自己的理由。
　　不久前米特称成为亡灵的这个私生女是卑贱地诞生，而自己现在虽然已经被接纳为家族的一员，但可以想见私生女这个标签是一辈子也摘不掉的。
　　不过自己其实又不是私生女，对米特的话她虽然觉得可笑，但也没有就此对他产生什么别的负面观感。
　　反正从那次紧急任务后，这群自以为是又苦大仇深的男人在她的观感里已经不会再更差了，察觉到威尔士接下来想说的事，她连忙打断了男人的话，这么说着。
　　“也不用对我说米特先生——或是「黄金指轮」中任何人的伤感过去，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悲怆，一个一个同情过去，我也没有那么多眼泪为他们流。更何况即使知道也不会改变什么，反而会让队长你失去他们的信任。”
　　“……感谢你的宽容，玛格莉塔小姐。”
　　威尔士点了点头，他转移了话题，不再谈这个。
　　“你觉得这次惨剧是因为什么而发生的呢？”
　　“我不觉得我有资格评判，如果一定要说……道德，大概吧。”
　　“道德吗？”
　　道德、道德、道德、道德。
　　——事实上，那个亡灵也不断地诅咒着这该死的道德。
　　而玛格莉塔确实对此有着同感。
　　“没人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不是吗？因此我也曾差点成为道德屠刀的牺牲品啊，威尔士队长。”
　　“……是的，没有人能。”
　　威尔士沉默了，他能够理解女孩为什么会对这个亡灵抱有同情，因为她们有着相似的出身。而玛格莉塔这时却想到了自己原本房间里藏着的那些女装。
　　这个亡灵爱上了一个道德规定她不该、不能去爱的男人，而自己有着道德规定不该有，不能有的爱好与愿望。
　　这种意义上，她们都是一样的，区别在于自己躲过了道德的屠刀，而这位维林丝女士没有。
　　在她成为玛格莉塔后，那些被直接拿来喂了「衣物吞食者」。但如果，只是说如果，在她邂逅瑟莱忒小姐之前这件事暴露了，然后被家族里觊觎继承人位置的有心人扩散开，自己的下场绝对不会比她好到哪里去。
　　说不定更惨也有可能的，玛格莉塔记得上一个因为异装癖被判火刑烧死的倒霉蛋，那就在森海王国，就是几十年前的事而已。
　　“道德啊……”
　　叹了口气，玛格莉塔看向威尔士。
　　“另一件事是什么？”
　　“之前作为你监视任务对象的那个男人，私家侦探，格罗斯，罗曼罗兰女士应该还记得。”
　　“是的。”
　　威尔士说着，拿出了一份报告。
　　“他失踪了。”


　　

　　

    





第138节 EP.66 结束的休假

　　大约一周后天鹅庄园的猎狼活动在落下了帷幕。
　　在这期间玛格莉塔没有再遇到什么神秘有关的事，甚至因为露娜公主对社交活动基本没有兴趣，等到离开庄园的这天，玛格莉塔才惊讶的发现自己真的度过了一段休假的时间。
　　她每天就是喝喝茶，看看书，唯一需要花些功夫的是自从乔治被友人怂恿着又和自己比试了一次后，那些自诩在剑术上颇有造诣的年轻人们时不时会来找自己比试。
　　“挥舞刀剑可是男性的本职，不能输给一位美丽的女士啊。”
　　这么说着的他们，玛格莉塔即使不用瑟莱忒帮忙也能轻松地在一对一的战斗中将他们一个个的击败了。
　　幸好这些绅士们还拉不下脸一群人围攻她，那样只会让他们彻底变成一个笑话。
　　“那么老师，让我们在罗曼城再见。吧”
　　告辞了彼得列夫斯公爵，王家马车开始向米兰城驶去，在马车的窗户中看着天鹅庄园远去，玛格莉塔忽然有种自己的工作确实有所意义的实感。
　　没有人知道连续杀人案的凶手是一个可怜的死者，没有人知道凶手就在这个庄园之中。
　　她们那天夜晚的行动无人知晓，人们狩猎，唱歌，参加宴会，一无所知的享受着和平的生活，而神秘的力量在衔尾蛇的控制下，没有再造成更多的影响。
　　这当然会有牺牲。
　　警察方面也已经结案了，被吊死在绞刑架上的是另一个死囚，虽然许多报社对警方公布的信息做出了质疑，但只要接下来不再有人受害，这件事总会淡去的。
　　只是受害者们的真实身份最后也没有公开，当结案的时候，罗曼城许多市民聚集在教堂，为这些可怜的受害者哀悼。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丑陋，也没有人知道这次事件的背后，有一个更加可怜的不为人知的女性和她凄惨的爱情。
　　至于彼得列夫斯公爵看到那些受害者时有什么反应，玛格莉塔无从知晓。
　　这位公爵或许是机构之外唯一知晓真相的人，玛格莉塔有盘算过要不要拿那简短的墓志铭试探他一下，但这位公爵毕竟是自己现在侍奉之人的老师，而将可以说的部分告诉露娜公主和自己的姐妹后，王国的公主沉默了很久，摇了摇头。
　　“我宁愿相信那墓志铭是真的。”
　　她这样说着。
　　那么自己呢？玛格莉塔问着自己，然后，得出了同样的答案。
　　她宁愿相信那是真的。
　　马车驶过米兰的田野间，春前月的第三周已经结束了，田野和土地在春日回暖的风中变得葱绿。和很多同样依靠商贸立国的邻国不同，罗曼王国无需依靠贸易也能粮食自足，这些田野中郁郁葱葱生发的，将会是新一年的希望果实。
　　“我想，等到米纳斯宫，我就可以安排你的「神秘学」课程了。”
　　“这是我的荣幸，露娜公主殿下……我会尽量排出时间的。”
　　“嗯，没关系，以你的工作为重，我未来的神秘学顾问小姐。”
　　“啊哈哈……”
　　玛格莉塔将目光移向马车的窗外。
　　蓝天之下，阳光明媚。
　　………………………………………………………………………………………………
　　“那么，罗曼罗兰女士，关于今后的你的任务……”
　　回到罗曼城的第二天，玛格莉塔也回到了特遣部队的岗位上，接下来一段时间露娜公主都没有外出的行程预定，也因此，女孩的外勤状态结束，正式回归特遣部队的工作。
　　“那位失踪的私家侦探找到了吗？”
　　“他失踪了一段时间，连占卜部都找不到他，但很快我们发现他应该是得到了一个「占星」血脉的巫师的帮助。这种血脉的巫师拥有名为「混乱星环」的巫术，可以干扰占卜，但是这个巫术在正午，一天中星光被阳光掩盖、最为微弱的时候会失效，这让我们抓到了他的蛛丝马迹，虽然暂时还没能将之抓捕，但那只是时间问题。”
　　“在我监视的时候，他什么异常都没有……”
　　“这只能说明他很隐忍，偶尔是会发现这种人，很多时候因为我们的监视太过隐秘，他们无从察觉，而他们本身作为间谍、卧底之类的职能没有被启动，就会这样彼此错过，我们毕竟不能在每个疑似目标上花费过多的精力，这不会影响到你的履历，罗曼罗兰女士。”
　　“你知道，威尔士队长，我并不是那么在乎我的履历。”
　　玛格莉塔的表情有点尴尬。
　　事实上，她真的有一份极其漂亮的履历，入职以来半个月就接连完成任务，无一失败而且都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这包括一次收容突破事件，一件收容物的回收，一次巫师团体案件，一次疑似V类亡灵及收容物事件——威尔士在任务报告中称她“为还原事件的真相做出了无可比拟的贡献。”
　　以数量上看着并不算特别出彩，但关键在于全部成功，多莉都感慨着，这比现在特遣部队里任何一个人的履历都漂亮。
　　可惜光靠一份漂亮的履历是没法让玛格莉塔的权限快速上升的。
　　机构是一个高效、庞大，有力的管理组织，只要是这样的组织就无法避免与体量相同的官僚主义，至少几年之内，正常升上A级人员或者获得更高级的保密权限是没什么指望的。
　　“那么，关于那个预言？巫术会前往罗曼城的巫师有眉目了吗？”
　　又或者是天鹅庄园时的那个降灵？
　　但相应呼唤的灵来自何处根本没人知晓，玛格莉塔也看过艾略特他们在催眠状态下的笔录，知道他们是因为想念过去的她这个老朋友而选择了未经验证的来历不明的降灵方法，女孩很是唏嘘。
　　但是，他们的老朋友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不，也不是那个，老实说这个情报也很棘手，好像巫师群体中每一个人都知道了，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在讨论，所有人都在谣传，很遗憾，我们暂时得不到任何确切的消息。”
　　最近，威尔士也开始习惯与这位对机构事务与任务很有热情的女士的对话方式了，和其他绝对不会主动向他询问相关事务——除非有必要——的队员不同，他稍微强硬了一点打断了玛格莉塔的话，然后将一份文件放到了她的面前。
　　“到现在为止，你对于机构特遣部队日常会遇到的大部分任务都有所了解了，但这还不够，所以接下来的任务安排依然是以尝试，学习为主，例如这个和夜莺区支部成员合作，对现在罗曼城最大的神秘爱好者沙龙的监视任务……”
　　“也就是说，我还是新人的立场吗？”
　　考古任务，玛格莉塔知道这是什么，简而言之就是去担任一支考古队伍的护卫，对此她也很有兴趣，但是自己依然被当作需要学习的新人来看待这点，让女孩有些气馁。
　　“学无止境，罗曼罗兰女士，不过，如果你想要一个不是见学的任务的话，同样有一个，而且你是最佳人选。”
　　“是什么？”
　　“关于切斯特·艾伦维尔先生，关于他获得那本记载了正确神秘学知识的书本的家族老宅，这个任务之中……”
　　已经很熟悉这个女孩喜好的威尔士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
　　“你可以申请一件收容物提供帮助。”
　　“交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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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总是休息不好，码字速度受到了很大影响（悲
　　夏天快来吧，我受够寒冷了（哀叹
　　

    





第139节 EP.67 欧琳丝的假期计划

　　“接下来的几天您打算怎么度过呢，欧琳丝小姐。”
　　从天鹅庄园回到罗曼城中的公馆，有些久违地在自己的大床上睡到太阳高高升起，欧琳丝坐在化妆台前，由自己的贴身女仆为自己梳理长长的金发。
　　“接下来是没有什么社交活动了对吗？法琳。”
　　“如果国王陛下以及另一位公爵大人不打算邀请老人和夫人过去的话。您也无需随同前往，在蔷薇庄园的鲜花盛开，老爷和夫人邀请其他贵族来做客之前，如果您没有写作计划，就算是放假了。”
　　“忙起来的时候总想着要是能闲下来就好了，但闲下来之后又会觉得无所事事。”
　　“这世界总是如此。”
　　“是啊，这世界总是如此。”
　　对自己女仆的话，欧琳丝微微地撇了撇嘴。
　　“玛格莉塔呢？”
　　“玛格莉塔小姐应该是去工作了，她的工作可真是繁忙，不是吗？今天明明是周末。”
　　“如果对上年纪的叔伯们说周末，他们一定会问周末是什么。”
　　化妆完毕，欧琳丝看着镜中的自己，点了点头。
　　“今天就把那副没有画完的画画完好了……法琳，帮我把画室的窗户打开……等一下。”
　　在走向画室前，欧琳丝不经意地朝罗曼罗兰洋馆的花园一瞥。她忽然愣住了，在短暂的停顿后，她忽然朝房间外跑了出去。
　　“欧琳丝小姐？”
　　法琳呆住了，她高声地喊着自己服侍的女士，但少女的声音只是从走廊上越飘越远。
　　“等我回来再决定——”
　　…………………………………………………………………………………………………
　　向上的楼梯从两侧弯折延伸，墙壁的两扇花窗玻璃之间，宏大的油画描绘着披坚执锐的军队抗击狰狞可怕的魔物。
　　这副画下，洋馆二层到三层的楼梯之间，欧琳丝拦住了玛格莉塔。
　　“啊，欧琳丝，今天过得好吗？”
　　随着天气的回暖，女士们都换上了更轻盈的春装。穿着淡蓝色洋装的玛格莉塔心情看起来十分不错。
　　虽然在过去的两个月欧琳丝极力劝说自己忽视一点，但或许冬天是可以压抑自己的季节而春天不是，在柔和的春风，湛蓝的窗外苍穹和彩窗玻璃洒下的光芒下，少女不得不承认这个比自己矮太多的姐姐看起来是那么的……可爱。
　　而某个自己熟悉的，熟悉每一次心跳与呼吸，熟悉每一个表情的那个身影，已经在哪里都看不到了。
　　这让一种没来由的烦躁占据了少女的脑海，但是看到了玛格莉塔的笑容，她又忍不住恍惚了一下。
　　“怎么了？”
　　结果这一瞬间的恍惚似乎被察觉到了。
　　欧琳丝轻轻地摇了摇头。
　　“没什么，今天回来得真早啊，没有工作吗？”
　　“怎么会。”
　　玛格莉塔摇了摇头，嘴角勾起。
　　“接下来我要去切斯特家，之后……可能去监视某个神秘学爱好者的聚会吧，大概，也有可能外出参加考古任务，都还没决定呢。”
　　“切斯特？为什么？”
　　欧琳丝一下子就警觉了起来。
　　她当然认识那个男人，也知道所谓的「紫罗兰隐士会」是与过去的玛格莉塔交好的友人，可早在玛格莉塔的淑女课程中她就已经说过会抛弃旧有的关系了，但为什么这个时候又？！
　　“因为那本记载了正确神秘学知识的书。机构想对他们家族老宅发现的那个古老图书馆做一个检查，但切斯特的家族和机构没有关系，所以，我是最好的人选，刚好他们也有在老宅招待客人的活动，并向我们发出邀请函吧，虽然一般来说我们会婉拒的，但这次我得过去。”
　　“……你一个人？”
　　“嗯，怎么了？”
　　欧琳丝简直要昏过去了。玛丽姐说的没错，就算现在看起来玛格莉塔已经从各方面都是一位淑女，但过去二十年的生活中内化的一些思维还是让她在某些地方很不淑女。
　　一个人去某个有很多年轻男性的聚会？机构里一个贵族出身的高层都没有吗？他们难道不知道这会让罗曼城所有的报纸的主编都乐开了花？
　　欧琳丝有些恼火地说着：
　　“给我等一下，玛格莉塔，你真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被自己的妹妹好好教训了一通，玛格莉塔这才苦起了脸，但她很快又眨了眨眼睛看着欧琳丝。
　　“那欧琳丝也一起来？只要有两个人就没关系了吧。”
　　“当然有关系！哈……母亲大人和玛丽姐教你这些的时候你都没往心里去吗？还是说你以前真的对贵族女性受到的约束一无所知？”
　　玛格莉塔心虚地看了一眼圣银的铳刃，那些她觉得一时半会用不到的知识她确实没往心里去……
　　“总之，在我们变成一个干巴巴的老太婆之前，没有男眷的随行是不能光明正大的去有年轻男性参与的聚会的，就算你还没有意识到流言和绯闻对一个女士有多么大的伤害，也请在意一下父亲和母亲大人，以及凯撒外公。”
　　“明明中产阶级的女性都没有这么拘束了。”
　　“你也知道她们是中产，而我们身处上流社会……这里的变化比外面慢个几十上百年是正常的。”
　　“但是这个工作也不能放弃……唔，去问问玛丽姐好了。”
　　几分钟后，玛格莉塔心情愉快地从玛丽的专属书房走了出去，玛丽只用一句话就解决了她们的难题：既然不带男眷是很失礼的事，那么带个男眷不就行了？反正家族中有一个人肯定是不会拒绝的——乔治从不拒绝。
　　然后，在只有玛丽和欧琳丝的书房里，感到无比疲惫的少女坐在了沙发上，苦恼地揉着自己的额角。
　　她想了好久才抬起头，有些软弱地看向自己正处理着文件的姐姐。
　　“玛丽姐，你也可以一起来吗？”
　　“很遗憾，屋大维堂叔那边在蠢蠢欲动，我那愚蠢的弟弟的‘失踪‘恐怕已经开始有人怀疑了，嘛，这件事本来也瞒不过这个春天的，在那之前我得拿到绝对的优势，让家族中的老人们在考虑罗曼罗兰家新的继承人时立刻想到我。”
　　从一百多年前开始，贵族的女性也终于争取到了自己应有的继承权——当没有嫡长子，也就是第一继承人的时候，嫡系的女性后裔与旁系的男性后裔享有相同的继承权。
　　而如果不展现出优秀男性数倍的能力，女性的继承顺位依然低于男性，所以玛丽现在正在家族事务和产业中不断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一些不重要的社交场合，她实在是没有余力去参与了。
　　“而且罗曼罗兰三姐妹一同走进艾伦维尔家的舞池？老艾伦维尔爵士的心脏会受不了的，其他女士也会用怨恨的目光看着我们吧，事实上，如果只是以‘妹妹拜访兄长的友人’为借口，玛格莉塔和乔治去就好了，欧琳丝你没有必要去的。”
　　玛丽暂时停下了笔，好奇地看着她。
　　“为什么你也非去不可？”
　　“喜欢的人变成和自己相同的性别，还为此感到无比开心。以前，我认为这就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事了。”
　　“……？”
　　“但刚刚我突然想到。”
　　欧琳丝看着玛丽疑惑的双眼，面无表情的说着。
　　“比起这个更糟的是，思考方式还没有完完全全变成一位淑女的她和其他人有奇怪的谣言和绯闻——相信我，她是个笨蛋，很难注意到这一点，如果我不去盯着……”
　　“……辛苦你了，欧琳丝。”


　　

　　

    





第140节 EP.68 艾伦维斯家的舞会「上」

　　在今天，老艾伦维斯男爵感觉自己衰老的精神又重焕了活力。
　　要知道，虽然他们这些在上流社会中处于较下层的贵族们也会向公爵、子爵这样的贵族发放邀请函，但是不像作为男爵，伯爵的他们如无意外则必须去赴更上层爵位的邀约，那些大贵族即使收到邀请函，也是不用来赴约的，就算只是一个旁支人员或者仅仅派一位仆从送来一两件小礼物，也已经足够尽到了礼数。
　　但今天，王国人尽皆知的罗曼罗兰家美丽的三姐妹，居然有两位接受了邀请，在一位旁系的英俊男性的陪伴下一起来到了这里。
　　尽管她们只是“受兄长之托拜访他的友人”，但这也足够让老男爵激动了，他甚至把已经退休的老管家重新找了回来，从家族的酒窖里拿了最好的酒，把宴会的规格又提高了一档，家族里未婚的年轻人全部得到了要求——和两位女士与一位先生打好关系，这是最重要的！
　　“乔斯达来我们家做客的几次也没见爷爷您这么激动啊。”
　　切斯特头疼地看着自己的爷爷。
　　“你妹妹们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未来的罗曼罗兰公爵是她们高攀得上的吗？只要你还能和他保持良好的关系就可以了。但旁系的子嗣还是有点希望的，虽然他的耳朵短了一些。如果再努力一点，说不定欧琳丝女士也……”
　　“趁早放弃这个想法比较好……”
　　“放弃什么放弃，要不是有这个意思，乔斯达先生会嘱咐她们来拜访你吗？”
　　“……”
　　切斯特叹了口气，不再争论，上了年纪的贵族似乎都只会考虑一件事——后裔的婚姻。
　　以他对未来的罗曼罗兰公爵的了解，他肯定是没有这个意思的，但他也说不出两位和自己家族唯一的交点就是她们兄长的女士为什么会来拜访。
　　但可以肯定绝对不是想要牵什么线，自己那位友人早就说过，无论自己的兄弟姐妹们对婚姻有什么样的决断，他都绝对支持。
　　所以从长辈们的房间里离开后，他连忙找到自己的兄弟姐妹们，告诉他们只要尝试发展友谊就好，千万、千万、千万不要真的按爷爷说的做。
　　幸好，他的话还算有些份量。
　　忙完这些，衣着笔挺的老管家找到了他，告诉他罗曼罗兰家的马车已经驶入前门，切斯特深吸了一口气，跟着老管家走了出去。
　　他是两位罗曼罗兰家淑女的兄长的友人。得由他来接待她们，也只能由他去接待。
　　…………………………………………………………………………………………………
　　艾伦维斯家的老宅位于罗曼城的西区，虽然比不上罗曼罗兰家族的公馆，但也是一栋历史悠久的宅邸。
　　这个家族代代都痴迷于美酒与艺术品，因此他们的聚会也是以艺术品的鉴赏为主题的。艺术品的鉴赏会后就是下午茶，然后就是晚宴。
　　晚餐很美味，而在这一系列的活动中玛格莉塔和欧琳丝所作的就是不时有人前来搭话，而她们礼貌的回应。
　　不过晚宴开始之前主要还是玛格莉塔和切斯特在聊，以“乔斯达兄长和我提起过”这样的话作为开端，玛格莉塔很轻松地就找到了交谈的节奏。
　　切斯特则有点吃惊于这位女士知道很多「紫罗兰隐士会」的事，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甚至以为那位正在不知道那个森林追求着灵与自然合一的旧友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这是因为自己的旧友对这个妹妹足够疼爱吧。
　　联系到把这些事都告诉了她，切斯特可以看出那位旧友对这个私生女出身的妹妹的重视。再想到这位女士几乎没有波折地被罗曼罗兰家接纳，或许也有这方面的关系吧，他的旧友一如既往是个称职的兄长，这让他更加确定自己爷爷的妄想只是妄想而已。
　　于是，在玛格莉塔和欧琳丝都和乔治跳完一支舞——第一支舞和陪伴来的男眷跳，这意味着她们不接受其他共舞的邀约——之后，切斯特不出意料地看到自己的爷爷有些焦急的老脸，有些无奈地起身。
　　他觉得需要再次向自己的长辈们解释一下，以免以后自己和重要的友人之间的关系出现裂隙。
　　罗曼城的社交圈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切斯特离开后，乔治也遇到了自己的同学。简单的用过晚餐后，为了避免被更多的搭讪，玛格莉塔和欧琳丝离开了舞厅，来到了宅邸花园与大厅的一旁。
　　“怎么了？”
　　在长椅上坐下时，玛格莉塔看到自己妹妹的脸上有着不自然的潮红。
　　“喝醉了？”
　　“当然没有。”
　　很克制地只喝了少量红酒，并一直用戒备的目光看着每一个试图靠近的男性的欧琳丝从漂亮的鼻尖里发出了哼的一声
　　“和老朋友聊得那么开心，当然不会注意到妹妹喝了多少酒，可能我被哪位绅士带走你都不会发现吧。”
　　啊，虽然没醉，但在闹别扭呢。
　　“我明明明都在打探那个图书馆的消息……”
　　下意识地按照以前的习惯伸手去摸摸妹妹的头，玛格莉塔苦笑着。
　　这才是她们来到这里并留宿的主要目的，事实上，切斯特已经答应在晚宴后带她们参观那座图书馆了。
　　那座被尘封的图书馆也算是这段时间上流社会中时常提到的传闻，虽然机构的成员可以像小偷一样摸进来进行调查，但是那样终究不太好看，至少相较于她们现在的行动来说，不太好看。
　　“哼——”
　　但欧琳丝躲过了她的抚摸，把目光扭向一边，不看她。
　　“果然欧琳丝对现在的我还是耿耿于怀吗？就像恺撒外公一样。”
　　玛格莉塔只能苦笑着收回了手。
　　说起来，从成为玛格莉塔以来，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机会和欧琳丝单独说说话，不，也不是没有机会，只是……欧琳丝好像并不想聊这些。
　　“把我和外公视为同样的人真是让人不愉快。”
　　欧琳丝又哼了一声，但接着，少女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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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节 EP.69 艾伦维斯家的舞会「下」

　　耿耿于怀吗？当然了。
　　这个世界上有自己喜欢的人变成和自己相同的性别还不耿耿于怀的人吗……或许真的有，但她不是。
　　自玛格莉塔成为玛格莉塔的那一个黎明以来，她始终有一种不知对谁宣泄的情感，那曾经是一种愤怒和厌恶，甚至是恶心，但这些负面的情感随着一天天所目睹的笑容逐渐消失，然后变成了对自己未曾改变的恋心的恐惧。
　　“我喜欢原来的你，请你变回原本的样子吧。”
　　如果说以前是畏惧被拒绝而不敢说出这询问，那么现在就是因确信而没有必要说出了。
　　这当然是令人失望，甚至可以说是令人痛苦的。但是玛格莉塔没有注意到自己妹妹的变化，甚至欧琳丝自己也没有注意到这恐惧何时化作某种苦涩，而这苦涩又何时不见了踪影。
　　只是新的一日每天都在到来，自己喜欢的那个人以渐渐熟悉的身姿，过着充实幸福的人生，那些少女的悲伤和多愁善感就像从树枝上飘落的枯黄树叶那样，自然而然地消失了。
　　“如果，你还是原来的样子的话，我就不用和乔治跳舞了。”
　　少女小声的抱怨着，倒不是讨厌那位除了缺乏主见之外没有什么缺点的骑士，只是……
　　只是她现在也搞不清楚自己的想法。
　　“那要跳舞吗？”
　　但这份抱怨却得到了回应。
　　欧琳丝一怔，她抬起头，穿着舞会晚礼服的玛格莉塔从长椅上离开，走到自己妹妹的面前，摆出绅士邀请淑女共舞的姿势。
　　“……就我们？在这里？两个女人？这可是会让罗曼罗兰家家名蒙羞的。”
　　一旁就是气氛热烈的舞池，而两位身份尊贵的女士却在庭院里跳舞，要是被看到了，这闲话能从年头说到年尾。
　　“反正也没别人不是吗？就算被看到也可以说是刚刚的舞有些小疏漏正在由姐姐帮忙练习矫正？”
　　玛格莉塔笑了笑，她湛蓝的眼睛倒映着宅邸中的灯火。女孩扭动着嘴角，试图想起在邂逅瑟莱忒之前自己是怎样微笑的，但她马上就看到眼中映出自己笑容的妹妹有些嫌弃的表情。
　　“在自己姐姐的脸上看到哥哥的笑容感觉真是微妙啊……”
　　“不、笑容本身只是笑容吧……”
　　“笑容当然不止是笑容，就好像哥哥不止是哥哥，呢。”
　　“……？”
　　玛格莉塔疑惑地歪了歪头，欧琳丝也注意到自己这失言了，她的身体立刻紧张了起来，但马上，她看着玛格莉塔的眼睛，只从那里面看到了困惑与不解。
　　“过去我是欧琳丝的哥哥，现在是欧琳丝的姐姐，仅仅是这样呀。”
　　她说着。
　　说起来，如果不是欧琳丝，现在她都几乎不会突然记起过去的事了，明明那是长达二十年的人生，明明就是一个多月两个月前的事，但是玛格莉塔的记忆却有些模糊了。
　　就好像自己过去的样子一样，就连和切斯特聊天时提及“自己的兄长”，她的脑海中也几乎没有浮现过往的身姿。
　　……不，并不是记不得了，只是被自己有意的忘却。
　　那个身姿代表着自己的无力，自己对命运的屈从，代表着自己的无能与来自家族的压力。
　　虽然并不是没有美好的事物，但那就像一片沙漠中零星开放的花朵，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将之舍弃，可以说是没有丝毫的踌躇，也没有任何的后悔。
　　直到露娜公主让她和凯撒爷爷总算能说得上话之前，她都从来没有想过被自己这样轻易舍弃的东西在其他人的眼中会不会是珍贵的事物，自己的夙愿，是不是对某些人的背叛。
　　“虽然欧琳丝和恺撒外公可能会觉得我这样是逃避、是懦弱……恺撒外公就是这么想的，但对我来说，这却是勇气，但我也知道这是多么难以置信的不道德的事，所以，即使无法理解，至少……”
　　“……我没想过你会误会成这样，如果我不理解，这个时候也太迟了吧。”
　　欧琳丝呆呆地看着她，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一些庆幸，一些气恼，还有一些一时半会没法分离出那些成分一一列举的情感让她语塞了。
　　“可从最开始你就总是对我生气……现在偶尔也有，我还以为，欧琳丝只是因为是我的妹妹，才勉强接受了我，实际上是很讨厌的……”
　　“你是笨蛋吗？不、你就是笨蛋吧。”
　　俯视着比自己矮小了一些的“姐姐”，欧琳丝目瞪口呆。
　　“请谅解，欧琳丝小姐，玛格莉塔小姐现在恐怕无法理解你所说的事，与智商无关，这是人的身体结构所决定的，在这方面，玛格莉塔小姐现在还只是小孩子而已。”
　　圣银的项链这时开口了，它的声音让欧琳丝冷静了下来，是的，她想起来了，玛格莉塔身上那个微妙的返祖现象。
　　在知道这件事后她也总算理解为什么以前自己有意无意透露出来的好意完全被当作家人之间的爱了，那并不是太迟钝，而是完全不知情。
　　欧琳丝长长地叹了口气。
　　玛格莉塔更加困惑了。
　　小孩子？
　　但我已经成年了呀？
　　但这个时候，玛格莉塔的手被欧琳丝牵住了。
　　“欧琳丝。”
　　“我理解你，也接受你。不用向我道歉，我才是要向你道歉的，需要改变的那个人。”
　　欧琳丝闭上了眼睛，在心底询问自己。
　　自己的恋心还在吗？
　　当然。
　　是否还一如往常？
　　当然
　　能够改变吗？
　　不知道。
　　但现在只要跳舞就好了吧。
　　“来跳舞吧。”
　　“诶？嗯、嗯。”
　　欧琳丝的心情没那么糟糕了。少女的心情就像是夏前月变幻莫测的天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女性的直觉告诉玛格莉塔，就算深究也没有意义。
　　就像欧琳丝说的，跳舞就好了。
　　但玛格莉塔很快就发现了不对。
　　“那个，欧琳丝？是我邀请欧琳丝来跳舞的，男士的舞步应该由我来跳。”
　　“在这样的身高差下？你确定？”
　　“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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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节 EP.70 地下的图书馆

　　“就是这里了，玛格莉塔女士，欧琳丝小姐。”
　　过了一段时间，回到宴会厅的玛格莉塔和欧琳丝又见到了切斯特。
　　这位先生似乎经历过一场争执，不过在玛格莉塔问起时，他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在将两人带往那间图书馆的路上，苦笑着向她们说道：
　　“真是非常抱歉，我与乔斯达的友谊似乎让家里一些长辈对二位的来访产生了某种误解，具体是什么样的误解或许我还是不要说为好，希望这不会让你们感到不愉快。”
　　“不、怎么会。”
　　点了点头，感谢两位女士的宽容，将一扇房门打开的切斯特转而介绍起这间图书馆来。
　　“据几位古籍鉴定人士判断，这间图书馆里的书本至少已经有一百年以上的历史，在最早的差分机都还没有发明的时候，它就被家族的先祖建立起来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被尘封，但里面有很多古老珍稀的书本，这段时间以来，一些收藏家可以说是络绎不绝啊。”
　　玛格莉塔和欧琳丝跟在他的身后走进了房间。这里原本是一楼的一个仓库，一段时间之前，为了扩大与休整，建筑工人敲开了一面恐怕上百年都没有被撬动过的墙壁。
　　他们惊讶地发现，在厚重的墙壁后方，在建筑结构图里完全没有标示出来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向下的楼梯，而在楼梯的下方，一个同样不为人所知的秘密图书馆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图书馆里的书有哪些呢？我是说，有没有我的兄长和切斯特先生也很喜欢的那种。”
　　拿着乙太灯，领着两位女士朝向下的楼梯走去的切斯特顿了一下。
　　图书馆。
　　神秘学的书籍。
　　这让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的脑海中仿佛有一团迷雾，似乎是忘记了什么？但他仔细思索了一下这间图书馆被发现以来的事，又发现自己并没有忘记什么。
　　……嗯，真奇怪，这微妙的违和感。
　　“切斯特先生？”
　　并不知道自己的沉思让玛格莉塔一下紧张起来的切斯特带着她们下到了楼梯的底端。
　　“啊，那是当然的，虽然这部分书只占据了很小的一部分，记载的内容也和现在流行的神秘学完全不同，更像是古老的原始部族中萨满和巫医的仪式。我会嘱咐女仆们不要靠近，也不用锁门，两位女士慢慢参观吧。”
　　到了底端的图书馆，切斯特将手中的两盏乙太提灯递给了欧琳丝与玛格莉塔。他也还有别的事要做，所以就不在此陪同。
　　“关于神秘学的少量书本在那个书架的顶层。”
　　“真是非常感谢，切斯特先生。”
　　“这是我的荣幸。”
　　说完，他离开了。
　　在他的身影消失后，玛格莉塔借着乙太提灯的灯光环视着这个图书馆。
　　地下的这个空间并不宽敞，贴墙排列的书架都是不畏时光的石质，尘埃已经经过了清理，但某种陈腐的味道依旧弥漫在这个空间之中。
　　在最中央则是一个书桌，虽然上面也堆放着一些书本，但玛格莉塔暂时忽略了那些，径直走向切斯特离开前指出的那个书架。
　　如果说那些神秘学知识是与现在市面上能买到的神秘学指南一脉相承的就不用担心了，机构管制神秘学知识的传播早在黑暗纪元就已经开始，但切斯特说这些记载的知识更像是原始部落中萨满与巫医的仪式……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真的。
　　女孩伸手从最靠近墙角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但在触摸到皮革质感的封皮时，她的手就像触电一样缩了回来。
　　“瑟莱忒小姐，该不会这本是……”
　　她握住了脖子上的项链，一想起那本人皮书，毛骨悚然的感觉让她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圣银的项链延伸出一根触须拂过书架上整排的书本，缩回之后，瑟莱忒回答着。
　　“没有，玛格莉塔小姐，这些书本的材质都是正常的羊皮纸，使用人皮当作材质并不是常见的情况。”
　　听到这里，玛格莉塔才放下心来，她把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本书抽出，看着封面的标题微微皱眉。
　　“《茄古拉岛屿原住民习俗研究》……？”
　　这听起来像是一本社会学的专著，而不是神秘学的。
　　“神秘学者当然会将他们的研究做好伪装，那些一看就知道与神秘学相关的，大概只有假货和在机构内部能看到。”
　　“说的也是……”
　　玛格莉塔翻开了书本。
　　而欧琳丝则提着另一个乙太灯站在其他的书架前。
　　她没有去打扰玛格莉塔，在暖黄色的灯光下，逐一扫视着书架上的书本。
　　《蔷薇集》，《爱的魔术》，《南洛达王国史》……她并不是对神秘学不感兴趣，而是知道玛格莉塔正在工作，所以她为了打发时间，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爱的魔术》。
　　噢，她知道这书名看起来就像那些年轻女孩很喜欢的“教你如何吸引倾慕者的目光”之类的。
　　如果是以前她宁愿多去翻翻浪漫主义诗人的诗集，但瞟了一眼专心致志翻看着书本，时不时与瑟莱忒交谈的玛格莉塔，少女还是鬼使神差地将这本书翻开。
　　当然，书中的内容让她大失所望，大概作者认为只需要会一手漂亮的魔术这些就可以获取女孩的倾心——好吧这或许确实可以引起某些女士的注意，但是……
　　又看了一眼玛格莉塔，欧琳丝叹了口气。
　　魔术在神秘的面前又哪里有什么吸引力可言呢。
　　欧琳丝合拢书本，打算再找一本更有趣的书看看，她是一位作者，对古老的书本也很喜爱。
　　不过在将书本合拢时，她忽然顿住了。
　　翻看着这些书本，玛格莉塔的表情越来越严肃
　　序言、目录都很正常，她快速地翻动着——甚至第一章十几页的内容都在描述香料群岛中某一个岛屿上原住民的历史。
　　但从第二章开始，记载着的那些原住民部落的习俗就让玛格莉塔皱起了眉。
　　这包括使用一些植物用奇怪的方式调配药剂，在有着复杂图案的石块上起舞，祈求天气平静，还有血腥的祭祀。这个部族信仰一个“海之巨人”，相信通过一些复杂的仪式能够让它的力量降临到自己的身上，这仪式包括用海兽油脂制成的蜡烛，不是通过火焰而是通过自己的鲜血与某些从海藻中提取的液体点燃……
　　玛格莉塔放下了这一本，又拿出了书架上的另一本，接着又是下一本。
　　越看，女孩的眉毛越皱起来了，这些书籍的内容包括一些古老的巫术，一些关于神秘生物的记录，关于一些隐秘组织的记载，甚至在一本书上，玛格莉塔看到了一份自己也很熟悉的魔药配方。
　　「灵之眼」，这个配方与机构给予的一模一样。
　　“切斯特家的某位先祖是相关者……”
　　“或者是巫师。”
　　这些毫无疑问是正确的神秘学知识，只不过或许是因为太过原始，让切斯特误以为是古老原始的祭祀习俗而忽略了。
　　这个图书馆里毫无疑问有着与神秘相关的知识，这些书籍肯定会被机构想办法掉包，不过仅仅是这样倒还好。玛格莉塔思考着，如果说，现在在这个家族里还有着不被机构所知的巫师或者相关者的存在……
　　“……”
　　玛格莉塔摇了摇头。
　　她只是负责前来确认这个图书馆中的确有神秘相关的内容，在确认之后机构要怎么做，就不是她可以干涉的事了。
　　而接下来，她要找一找，这个神秘的地下图书馆中有没有更加需要注意的东西。
　　玛格莉塔将手上的书本放回了书架上，然后掀起了裙子，将手从裙摆下面伸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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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节 EP.71 欧琳丝的秘密计划

　　“你、你在做什么啊！”
　　突然看到玛格莉塔将手伸进裙子的下面，正不断将目光从她和手头的书本上看来看去的欧琳丝愣了一下，紧接着她的脸在乙太灯的光芒下变得通红。
　　“嗯？只是拿东西呀。”
　　玛格莉塔随口回答着，有些费力地将一条项链和一个盒子从自己的裙摆下方拿了出来。
　　如今最流行的裙撑只要稍加改造，就能当作一个隐秘的，在屁股后面的腰包来使用，除虽然不太方便，但对上流社会的女士而言，这是一种相当隐秘的藏匿方式，可以用于带入带出很多道具。
　　谁敢去调查上流女士们的裙撑呢？
　　“那、那是什么……”
　　“就是之前我和玛丽姐拍到的那件收容物呀。”
　　从屁股后方的裙撑之中，玛格莉塔拿出了两件小玩意。
　　一个是挂在许多彩色石子串成的项链上的黄金指南针，上面刻有众多海兽与怪物的浮雕，栩栩如生，另一个则是试管盒，玛格莉塔打开盒子，海绵的凹槽中躺着四根试管，每一根里都是澄澈的液体。
　　“这次任务我可以申请一件收容物，刚好这件收容物相当合适，就要了这个。”
　　虽说莫比乌斯机构的主要工作是对收容物的收容和管理，但在这个和平的时代，收容物相关的事件发生得也不频繁，所以玛格莉塔加入机构到现在，在任务中接触过的收容物也不算多。
　　首先当然是那只不知动机为何跑去河岸区帮助不知名的两位女性重燃希望的猫咪。
　　接着就是Rm-633，通称「梦想罗盘」，这是玛格莉塔和玛丽在拍卖中得到的收容物。
　　至于不久前从天鹅庄园回收的那本书，那并不是收容物。而亡灵所戴着的那个戒指很快被研究出其是依靠强烈的负面情绪启动，而代价是将使用者的负面情绪放大，形成无法中断的连锁而被打上了「危险」的评级，封存收容了起来。
　　因为Rm-633的性质很适合用来进行探查，玛格莉塔就在这次任务中申请了这个。
　　首先这个罗盘失去了指针，要使用它的神秘力量，首先得为它装上新的指针，材质只能是与表盘相同的黄金，然后用海水注满表盘。
　　接着，罗盘就能为使用者指出他想要寻找的事物在什么地方，这不限于具体的物品和地点，哪怕是模糊不清的、抽象的“梦想”，“希望”，“归宿”之类的地方也可以指引，在这途中，海水会不断消耗，直至消失。
　　当然，指引归指引，能不能得到渴求的东西又是另一回事了，简单来说就是这个罗盘会指引你高岭之上鲜花的方向，却不会帮你爬上山巅。
　　“这么神奇的力量，代价会很大吗？”
　　“完全不，至少现在来看，这件收容物的代价是在使用期间会失去一些情绪。”
　　“情绪？”
　　“简单来说，就算用这个收容物找到了想找的物品我也不会有任何特别的感觉，就算用这个找回了失去的事物也不会觉得高兴，大概就是这样吧。”
　　收容物文档上代价的描述有些抽象，玛格莉塔自己也是第一次使用这个，所以有点含糊，她拿着配有一个崭新指针的「梦想罗盘」拔掉试管的软木塞，将拿到这件收容物时一并得到的海水倾注了进去。
　　紧接着，她有些兴奋地闭上了眼睛，低声地开口：
　　“这个图书馆藏匿的具有神秘力量的事物。”
　　话音刚落，在乙太灯的灯光下，黄金的指针悠悠地旋转了起来。玛格莉塔盯着它在海水上不断旋转着，指针就仅仅是在不断地旋转着，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也就是说这个地下图书馆里没有收容物之类的东西吗……”
　　玛格莉塔说着，语气里没有丝毫的失望，无论是找到的欣喜还是没有找到的失望都作为这件收容物的代价失去了，她接着又试了“密室”、“建造者的信息”、还是一无所获。
　　“这样，就算调查结束了吗？”
　　“嗯……应该算是结束了吧。”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不带什么感情地回答着。
　　这个密室里留下的就只有一些记载了正确神秘学知识的书本，除此之外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在瑟莱忒也赞同这个结论后，在这里要做的事就结束了。
　　“我们回去吧。”
　　等到罗盘里的海水消失，玛格莉塔把收容物和试管盒重新放回裙撑，这时她注意到自己的妹妹拿着一本书，好像有段时间没有翻页了。
　　没有看清书名，已经开始思考这次任务报告要怎么打的玛格莉塔随口说着。
　　“如果喜欢的话，以后也可以来这里看的，以过去的我的名义的话，我想切斯特愿意帮我这个忙。”
　　“不、不用了。”
　　欧琳丝连忙摇了摇头，最后扫了一遍这上面的要点，少女将书本合拢，放回了书架。
　　她闭上眼回忆了一遍，确定自己全部记住了。
　　“我们回去吧。”
　　离开这地下的图书馆，玛格莉塔和欧琳丝回到了舞厅，又消磨了一点时间之后，玛格莉塔和欧琳丝提出了告辞。
　　当然她们的送别也得由切斯特来做，这位刚刚又被爷爷说着“一定让她们留下来留宿一夜”，但比起家族还是决定更重视旧友的友谊的青年前来送别，但他也有些尴尬地表示乔治被家族的女孩们缠住了，可能需要玛格莉塔去将他带过来……
　　“那个没主见的家伙……”
　　可以想见那是怎样的画面，这样叹息着，玛格莉塔暂时离开了。
　　“切斯特先生，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
　　等待时，欧琳丝斟酌了一下语言，向切斯特询问着。
　　“只要是我能回答的问题。”
　　“高纯度的星水晶要从哪里去获得呢？”
　　“嗯？”
　　切斯特有些诧异地看着欧琳丝。
　　他记得自己旧友的的这个妹妹以前对神秘学是没什么兴趣的。
　　直面着他那有些好奇的目光，欧琳丝回忆着以前听到的零散神秘学知识，能够创作出畅销故事的脑瓜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很好的理由。
　　“水、水晶疗法啦，玛格莉塔……姐姐因为皇家圣卫的工作好像有些失眠，她也不愿意服用药剂，我听说水晶疗法可以治疗失眠……”
　　那是最常见的“神秘学知识”的一种，简而言之就是认为水晶之中存在有某些神秘的力量，可以治愈疾病，保护健康，防止失眠，改善运势之类的，还有就是将这些力量引出，制造可以饮用的水晶水……
　　治疗失眠算是使用这个的常见目的，当然，实际上是没有效果的，水晶的确具备神秘的力量，可是那份力量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够使用。
　　“这样啊……”
　　切斯特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
　　“那样的话，刚好明天，罗曼城最大的神秘学爱好者交流会就会举办，神秘学爱好者，或者只是神秘文学爱好者都会聚集在一起，虽然从神秘学的深度上来看不值一提，但会有很大的交易活动，说不定能从那里获得高品质的星水晶。”
　　“谢谢你，切斯特先生，啊，那个……因为想给姐姐一个小惊喜，请帮我保密……”
　　“没问题。”
　　切斯特点了点头，在心里感慨着这样彼此关心的兄弟姐妹们，在贵族中真是少见。
　　这个时候，玛格莉塔和乔治也回来了，欧琳丝看着那张正与乔治愉快地聊着天的和自己很像的脸，脑海里再一次浮现出已经记下的那张书页上的内容。
　　……只是试一试，没关系的吧？
　　没来由的，欧琳丝有些心虚，但很快她又摇了摇头，下定了决心。
　　只是试一试而已。
　　对，反正只是记在魔术书上的方法，只是，试一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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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节 EP.72 神秘爱好者的聚会「上」

　　深夜，西区，米纳斯宫的对面。
　　相隔一条宽敞的街道，以夜幕与繁星为隐蔽的轻纱，一个身影出现在了罗曼城西区公园的树冠之上，就连相聚不到半米的一窝麻雀也毫无察觉。
　　“王宫，米纳斯宫，那位公主殿下应该已经回到这里了吧。”
　　“这里的戒备要比那座庄园更加严密，为什么不在那个时候动手呢，就和其他王国的王宫一样，这座宫殿给我的感觉也很差。”
　　枯草色的轮廓从这个身影上慢慢浮现，看着夜幕下美轮美奂的宫殿，一种莫名的心悸感让这个灵有些畏惧。
　　“是那些宫廷巫师吧，放弃自由与巫师的尊严，向统治者卑躬屈膝的蠢货。”
　　那个身影轻蔑地一笑，随后又严肃了一些。
　　“我只是不想在什么都没有搞明白的情况下贸然行动，仅此而已，冬前月我们在这个王国遭遇了惨痛的失败，可能一千年才有一次的好机会就这样白白错失了，仅仅是那些自愿成为权贵猎狗的同类能做到吗？我保持怀疑，在巫师之间一直流传的猎巫组织存在吗？几乎是肯定的，但我对它们一无所知。”
　　“除了谨慎和小心，有时我会想你的脑子里还有什么。那个私家侦探不也什么都不知道吗，还要到明天的神秘学爱好者聚会上去收集情报，噢。”
　　枯草色的轮廓夸张地叹息着。
　　“从那些只看神秘学小说和错误百出的神秘学典籍的爱好者中收集情报。”
　　“虽然大部分都是假货，但沙粒中偶尔也会有黄金，如果他真的能找到什么倒是不错，就算找不到也没有什么损失，你确定那圣银是在公主的手中吗？”
　　“当然，我就是被那个公主突袭的，那应该是一个相当强大的收容物，一国的公主拿着也并不奇怪。”
　　“冬前月的计划中最重要的一步也是和那个公主有关，她显然不是一个普通的公主，但到底哪里比较特殊，我还无从知晓，占卜也不是万能的啊。”
　　“就连作为传奇巫师，未来的贤者候补的你都没法接触的详细资料，噢，这么看来那个公主真的很重要了，可你不是「占星」巫师吗？”
　　“可惜，那件收容物对占卜有强大的扰乱作用。”
　　人影从口袋里随手掏出一个便士，往上一抛，但硬币抛到抛物线的顶端时却，在这没有风也没有其他干扰的空中忽然飞了出去，从树冠上消失了。
　　但这也让其更加相信，那就是他所追逐——不，是整个巫术会都望眼欲穿的那个改变一切的钥匙。
　　“所以要我监视着吗？”
　　“我会立刻写信让组织能动员的传奇巫师全部到这里来，在此之前……”
　　“好的好的，尊敬的传奇巫师，请允许我为您效劳——”
　　枯草色的轮廓从人影的身上飞了下来，落到了树枝上一片坚持到了春天的枯黄叶片上。
　　“虽然说不要轻举妄动，但那件收容物似乎是没有对抗灵体的能力的，如果有机会……”
　　“知道了知道了。”
　　还没有凋落的枯黄树叶抖了抖，不再开口，这个时候，鸟窝里的麻雀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这只小毛团从自己温暖的小巢里探出了头，圆溜溜的小眼睛四处张望着。
　　但树枝上什么也没有，只有几片挺过了秋冬寒风的枯叶在夜风中微微飘动。
　　………………………………………………………………………………………………
　　第二天，欧琳丝起得很早，在法琳的服侍下换好了衣物后，给贴身女仆放了一上午的假，她坐上马车，来到了夜莺区。
　　“让你这么早来陪我真是过意不去，我大概两、三个小时之后回来，”
　　将一张一先令的钞票递给年轻的车夫，听他打趣地回答“欧琳丝小姐这么慷慨会让我每天都希望您让我早起的。”后，欧琳丝笑了笑，带上一副化妆舞会用的面具，走向了夜莺区一处有着两栋建筑的小小广场。
　　聚会场地中已经有了不少人，他有的带着面具，有的穿着宽大的斗篷，有的还有毛茸茸的兽耳和兽尾……噢，这些是萨拉人，大陆最优秀的运动员们，他们之中偶尔会出现这样的兽化特征，这会让他们本来就优异的身体能力更进一步强化。
　　不过在这里，这些特征则是方便了他们扮演成神秘小说中出现的角色——现在在这里的大部分人都装扮成了这样的模样，就算没有装扮的也都像欧琳丝这样戴上了面具，让黎明前的广场在乙太灯的暖光下变成了一场规模盛大的化妆舞会。
　　看到这一幕欧琳丝也理解了为什么昨天切斯特说他和「紫罗兰隐士会」的成员从来不参加这个活动了，虽然这确实是罗曼城最盛大的神秘爱好者聚会，但这些人大多只是神秘文学的爱好者，而不是神秘学。
　　而切斯特他们坚信真正的神秘学是只会小圈子传播的。
　　“不过，如果想要搜罗一些神秘学材料比如水晶、纯露之类的，那里是个好去处，重点是种类繁多，也经常会有意料之外的收获。”
　　但他又这么补充着。
　　此时，距离黎明还有一点时间，而聚会的正式开始也要等到黎明。
　　毕竟这个聚会的名字就是「秘银黎明」。
　　不过欧琳丝的目标并不是聚会本身，她四下张望着，寻找切斯特所说的“经常会有意料之外的收获”的那些商铺。
　　“可以打扰一下吗？”
　　可是欧琳丝没有看到这样的商铺，按照切斯特的介绍，这样的商铺大多是露天的，他们会摆满广场，让人眼花缭乱。可现在广场上只有漫步的参与者，而看不到繁多的商贩。
　　欧琳丝只好向入口附近不远处的一位行人询问着。
　　“我听说聚会中会有很多售卖水晶、纯露的商铺，他们是在哪里呢？”
　　这个行人身高较矮，穿着一身布偶装，欧琳丝认不出这是什么作品之中的角色，只觉得它看起来像是一只打着绷带的熊。
　　这只“熊”抬起头看了欧琳丝一眼，歪着脑袋，好像陷入了思考，接着，它举起那只棕色的熊爪，向广场一侧的建筑指了指。
　　“是在那个建筑里面吗？”
　　点头、点头。
　　这歪着大脑袋的布偶熊看起来有些可爱，欧琳丝忍不住笑了起来。
　　“嗯，谢谢你。”
　　说完，她朝着布偶熊指向的建筑走去。
　　欧琳丝没有注意到，在她离开后，穿着布偶装的人依然歪着头，远远地看着她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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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节 EP.73 神秘爱好者的聚会「下」

　　广场边的楼房中要热闹得多，走进门后，欧琳丝看到紧密排布的商店店面，而有些店面前的队伍长得就快要涌出门外了。
　　“这、这是什么……”
　　欧琳丝有些发愣，排队购买是这里的礼节吗？不对，任何时候排队都是一个好礼节。
　　“这位小姐是第一次来吗？”
　　这时旁边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男人打了个哈欠，看到他时欧琳丝又呆了一下，接着才反应过来这是正规的集会，而一个大型集会有警察过来维持秩序非常正常。
　　“他们排队在买什么呢？”
　　“谁知道，好像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小说，那边卖的是《无光之城》，那边卖的是《格洛丽亚的黑蔷薇》，还有些其他的，都是只有在这种聚会上卖的小说，据说都是自费出版的，这一层都是卖书的。”
　　“那如果想买一些纯露，水晶石，护身符之类的东西要去哪里才好呢？”
　　想到切斯特说这个聚会的大多数参与者其实都只是“神秘小说爱好者”，欧琳丝接着问着。
　　“纯露？水晶？小姐，如果想买这些东西最好去专门的店铺，那些地方才有物美价廉的货，这里的人都会吹嘘他们自制的东西有这样那样的神奇功效来抬高价格，但事实上呢？”
　　警察嗤笑了一声。
　　“都是骗人的，要是这里是正规的卖场，光以卖假货这条，这里的人就能把罗曼城的监狱塞满。”
　　这种事欧琳丝当然也知道，切斯特提醒过她，这个聚会里打着神秘力量招牌的货物大多数都是假的，要不就是不合格的手工制品，像纯露、精油之类的，也许自己研究研究亲手做都能得到品质更好的。
　　即使如此，这样的聚会仍然具有价值，尤其是在你想要弄到一些少见的原材料的时候。
　　以欧琳丝想要找的星水晶为例，这是一种伴生在紫水晶矿脉中的水晶，因为其就像内蕴了一整个星空那样漂亮而被珠宝匠人视若珍宝，但是它的产量很少、非常少，去珠宝店询问的话，大多数店家都只会给出遗憾的答复。
　　但这样的聚会中星水晶却并不少见，至少切斯特听说过的就有四五次，有时还不止一块。
　　尽管都是体积大多较小，但品质却不低，而这个聚会每个季节都会举办一次，换言之一年之中，出现在这里的星水晶可能就超过罗曼城珠宝市场上一年的总和。
　　听到欧琳丝这么坚持，警察摇了摇头，让她到楼上去。
　　第一层是那些在爱好者中有名气的神秘学作者售卖新作的区域，三楼则是一些爱好者租赁的沙龙房间，交易区域主要是广场，但是现在距离聚会的正式开始还有一点时间，按照惯例，早到的那些以售卖物品为目的的参与者就被安排到了二层。
　　二层的布局和一楼一样，仅仅是行人少了许多，也没有长长的队伍，不过依然很热闹。
　　来到这一层，她看到这些店面的主人在货柜上摆放着一些雕刻着花纹的骨头，新鲜的植株，有些则是放上了装着五颜六色液体的瓶罐，还有人出售的是一些黄金和白银雕琢的护身符与首饰，就像切斯特说的，这里的东西的确令人目不暇接。
　　怀抱着一些期待，欧琳丝开始逐个店铺去询问。
　　“请问，你们有售卖星水晶吗？”
　　“星水晶，一种看起来就像里面藏有整片星空的宝石。”
　　“不，这个并不是我要的。”
　　询问了好几家店铺后，这期待就变成了失望。
　　大多数店铺的主人都直截了当地告诉她没有，没有这么回答的店面只有三家，其中两家问她什么是星水晶，而最后一家拿出的是假货。
　　如果直截了当地说那是假的恐怕会引起麻烦，欧琳丝只好说着那不是自己想要的，离开了店面。
　　到底是少见的宝石，没有那么容易找到。
　　不过欧琳丝没有放弃，她走向了另一片店面。
　　“你好，请问……”
　　正当她向店面的主人开口询问时，不远处的一个声音传了出来。
　　“现在让我们把一小杯烈酒滴入烧杯，然后，将它点燃，是的，不用惊奇，烈酒的燃烧是一种净化，是神秘学上的消毒，纯净水已经是我们能制备出的最干净的液体，但依然要经过这一步骤，才能成为魔药的基底。”
　　欧琳丝转过身，看到在一个围了一小群人的店铺前，一个带着高帽和眼睛的男人正举着它手中的烧杯，杯中的水面上正燃烧着酒精的火焰。
　　“那是在做什么？”
　　“一个利欲熏心的小丑，在那里哗众取宠。”
　　正在看报的带着兜帽的店主撇了撇嘴，随口回答着。
　　“请记住，只有这样净化过的蒸馏水才能用来调配魔药，经过神秘学净化的蒸馏水，而不同的酒又会有不同的效果。”
　　“……是呢，烈酒才是所有魔药的基底，蒸馏水不管怎么处理都只是配料……”
　　欧琳丝点了点头。
　　她的神秘学知识一部分是从玛格莉塔那里听来的，一部分是从瑟莱忒那里听来的，不多，但真正的魔药基底是烈酒这种常识她还是知道的。
　　但听到她这么说，正看着报纸的男人脸上那无聊的表情立刻变得认真了起来。
　　“你想要什么？”
　　“嗯？我想要星水晶……小块一些的也可以，但纯度要高。”
　　“没有，去别处问问吧。”
　　男人摇了摇头。
　　“打扰了。”
　　欧琳丝也没有纠缠，她走向下一个店面，并且有意地绕过了那正在吹嘘越古老昂贵的美酒会让净化的效果更好的家伙。
　　“这位女士。”
　　穿过聚集的人群时，一个男人忽然挡在了她的面前。
　　欧琳丝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察觉到少女的戒备，男人对着她按了按帽檐。
　　“不知道这位女士怎么称呼？”
　　“如果会互相称呼名字，这些化妆和面具又有什么用呢？”
　　欧琳丝狐疑地看着他，又后退了一步，确保这个男人有任何不轨的举动自己都可以立刻反应过来并跑向警卫的方向。
　　“啊，看起来是位很有安全意识的女士呢，是我失礼了。”
　　但是男人好像并不以为意，甚至他也后退了一步，摊开手，就好像在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诚意。
　　“请原谅，我刚刚听到了女士与那位先生的对话。”
　　他瞟了一眼依然在向周围聚集的客人吹嘘他售卖美酒的功效，并且成功鼓动了几个人的男人，格罗斯的脸上露出一抹轻蔑的笑。
　　“就是因为这种人太多，才会让神秘学知识被大众误解，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家伙，我们这样真正掌握神秘学知识与技艺的人才能好好的隐藏自己。”
　　“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格罗斯，一位私家侦探兼神秘学爱好者。”
　　他眨了眨眼睛，对着欧琳丝礼貌地微笑着。
　　“或许我能帮女士你弄到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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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节 EP.74 真正的神秘学聚会？

　　听到私家侦探这个词的时候，欧琳丝已经转过身打算离开这个突然过来搭讪的男人的面前，但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少女已经迈出的脚步停住了。
　　而接下来，这个男人又在她的身后说着。
　　“星水晶是稀有的材料，当然不会也不该放在这些刻意用金钱进行交易的摊位上，对于真正的神秘学爱好者，他们有更小圈子、更高层次的聚会。”
　　直接离开或许才是正确的选择，但是男人说的话又让欧琳丝迈不开脚步。
　　其一是少女知道，星水晶确实是稀罕的材料，其二则是男人口中那小圈子的，更高层次的聚会让她想到了玛格莉塔的工作。
　　几分钟前她还觉得这样的所谓神秘学爱好者的聚会有什么值得监视的，但现在她忽然意识到，或许外面的这些聚会才是那个神秘的机构真正要监视的。
　　她确实是说过要去监视神秘学爱好者的聚会的吧，这么说起来今天一早女孩就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有没有来到这里……
　　“如果是那样的聚会，我又怎么能加入呢？”
　　但当少女反应过来的时候，这样的话已经从她的嘴里说了出来。
　　“因为这确实是罗曼城最大的神秘学爱好者集会，就算是更高层次的小圈子也是需要吸纳新血的，而这是很合适的时机。”
　　意识到有戏，男人做了个请的姿势，他指向一个稍微僻静的角落，很显然是示意她道那里再聊。
　　欧琳丝犹豫了。
　　原本就算他说自己刻意帮忙弄到星水晶之类的话她都打算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的，但想到那个现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忙碌的姐姐的身影，一个危险的念头却驱使着她跟着男人来到这一层稍微安静但依然被维持秩序的警察看得到的角落。
　　要是自己能从这个男人那里得到聚会的情报，甚至自己参与进去，然后回去向玛格莉塔报告……？
　　不、这太危险了。
　　可是这样的念头一旦升起，就像野火一样迅速地蔓延。
　　自己对神秘学是没有什么兴趣的，但是现在正在尝试着建立兴趣，这当然不是真的对这门学问有了兴趣，只是因为那个已经不会回到以前的笨蛋活跃在这里。
　　欧琳丝知道自己没法改变她，就像自己也无法改变这个世界，如果一定有什么需要改变，那么只能是自己。
　　但改变并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所以欧琳丝希望接触她正在活跃的领域，如果可能的话，帮助她，哪怕这能让她在工作上得到一点点赞赏，如果这能在事件中减少她面对的一点点危险。
　　这似乎就是一个机会。
　　不，这就是一个机会，虽然有风险，但没有风险哪来的收获呢？
　　“会有危险吗？而且我可没有什么能够在那样高层次的聚会中拿得出手的东西。”
　　她最后一次努力说服自己放弃，是的，她只带了钱，也从没参加过那样的聚会——
　　“不、不，当然不会有危险，也不用担心，作为真正的神秘学的爱好者，所有人都认同一件事。”
　　格罗斯勾起了嘴角。
　　“知识是有价值的，真正的知识，是有价值的，而你显然具备。”
　　“……是的，我的确具备。”
　　欧琳丝意识到，自己没法说服自己了。
　　…………………………………………………………………………………………………
　　这个“高层次的”、“小圈子”的聚会在三层的一个房间里召开，欧琳丝跟着这位自称私家侦探的格罗斯走进来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各式各样的衣着都有，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只有那些形态各异的面具。
　　“或许你是想将这个聚会中所有的人都拉进这个房间？”
　　看到他推门而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响了起来。
　　“哦，不、怎么会呢，按照那位「学者」的要求，只有真正知晓神秘学的人才会被邀请来到这里。”
　　格罗斯连忙回答，他的语气很礼貌，礼貌得不像一个连打理自己都没有做的私家侦探。他提到了一个“学者”，这让欧琳丝立刻明白，他也只是一个代言人。
　　“失礼了。”
　　朝少女压了压礼帽的帽檐，格罗斯走到了房间中央，那里有一个小舞台，一些箱子堆放在上面，他站在箱子中间，清了清嗓子，向在场的人说道：
　　“各位神秘学领域的同好者，十分感谢各位能聚集在这里。我是格罗斯，一位「学者」的代言人，我相信诸位都知晓这代表着什么，他是一位真正在神秘学领域有着卓越学识的大师。”
　　“这样伟大的人物把我们聚集起来打算做什么呢？”
　　另一个声音显然有些不屑，但格罗斯完全无视了那轻蔑的意味，继续说着。
　　“再伟大的人物也不是全知全能的，任何一项学识的进步都需要交流与实践，这个聚会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举行的——交流知识与情报，位各位的研究与实践提供帮助，具体而言，各位可以提出自己想要什么……”
　　“这种规矩还需要解释吗？难道你把从没参加过这种聚会的菜鸟也拉进来了吗？省下这没有意义的口舌吧，我们都知道，与会者的能力和资源决定了聚会的成功与否，只有拥有资源，聚会才能长久，如果你现在无法给出我们认同的资源，我建议各位还是尽快分散，别被警察给抓住了。”
　　这次开口的是一个女性。欧琳丝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她就是那种没参加过的菜鸟，什么也不懂。
　　“那么这位女士，你需要什么呢？”
　　对此格罗斯没有反驳，接着那个女性就说出了几种材料：狼毒芹、木纹角菌，粉红水母的灵性凝胶和花斑海葵的毒液，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要大量。”
　　她刚说完就看到格罗斯挑起了眉毛，男人随手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小本子，翻到其中一页，刷刷刷地写了什么，然后他看着这位女士，毫不在意地开口。
　　“这些材料在今天的集会中就有售，这些是商铺的地址。不过我要提醒这位女士，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个配方，也不知道你打算拿这个配方做什么，但上一群用那种粉红色的魔药牟利的家伙已经被吊死在城外的刑场上了，就是一段时间之前的事。”
　　“……”
　　脸上露出讥讽表情的女人愣住了。她本来都打算嘲讽的了，但男人的这句话让她猛地想到那些信誓旦旦说要带自己发财的男人们。
　　一周前，他们中几个人的尸体还在城外的刑场上飘荡。
　　“对了，或许在场的诸位并不清楚，但我认为这个消息应该向所有人分享，这也是我们的诚意：事实上，大陆上存在着某个隐秘的组织，以他们的方式在监管着神秘学，像我们这样的人是他们重点关注的对象，一旦不小心被他们察觉，我们就有可能被警察来检查乙太计量表。”
　　他说着，目光在每一个人的脸上移动。
　　“一周之前那所谓的剿灭黑帮，还有不久前才平息的连续杀人案，都有他们活动的身影，我想大多数人并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他们非常、非常的隐秘，就连那位学者也只知道他们与官方的关系密切，并且无处不在，希望各位千万小心。”
　　听到他这么说，房间里立刻喧哗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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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节 EP.75 托？

　　没几分钟，整个房间都陷入了喧嚣，对格罗斯所说的事，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反应，每个人都在讨论男人所说的“隐秘组织”还有他提到的两件事。
　　发生在港口区的“黑帮剿灭行动”与“恐怖连续杀人事件”在这座城市没有人不知道，而在场的不少人都有不俗的能力和门路，一些连普通报社都找得到的疑点他们当然也能注意到并且有自己的看法。
　　之前那个女性越听越心惊，她没有走上舞台去接那张纸了，回想起曾经一同在港口区靠着卖点草药谋生的伙伴们，她只感到一股寒意在背上流窜。
　　他们开始低声地讨论，当然，有人相信，有人怀疑，有人则希望格罗斯拿出更多的信息。
　　“知识是有价值的，我的朋友。”
　　但格罗斯只这么说着，看那个女性没有上来继续交易的意图后，顺手将写好的纸张用火点燃。
　　“不过不用担心，那虽然是一个很强大的组织，但也不是全知全能的，事实上我相信只要各位遵纪守法，他们根本不会注意到我们的存在——就算不遵纪守法，别被发现就可以了。”
　　一些零散的笑声响了起来，很显然大多数人都没有因此感到轻松。不过这个男人似乎对自己没有什么幽默天赋这点很了解，他只是耸了耸肩，然后拍了拍手。
　　“安全起见，这次聚会只会持续到「秘银黎明」的正式开始，接下来，请自由交流吧，不管怎么说，在这里的效率肯定比漫无目的地寻找更高。”
　　欧琳丝低头看了一眼怀表，按照格罗斯的说法，接下来还有大约二十分钟的时间，她已经注意到这个聚会应该是今天才第一次办起来的，而且并不只有她注意到这点，事实上，已经有一些人转身朝门外走了。
　　这时，欧琳丝注意到格罗斯正看着自己。
　　虽然看起来这个男人是在平等地看着每一个人，但在贵族社交中锻炼出来的欧琳丝当然能感觉得到那双别有目的的眼睛虽然游离，但却始终盯着自己，就像在催促着她赶快提出自己的需求。
　　……等一下。
　　欧琳丝眨了眨眼睛。
　　该不会是让自己当……托？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欧琳丝的表情就变得微妙了起来。
　　再看舞台上的先生，她也有了种转身离开的冲动，毕竟在欧琳丝的认知中，需要托的大多不是什么值得信任的人。
　　不过……
　　少女转念一想，在此之前她并不认识这个人，他会来找自己当托是因为听到了自己说“烈酒才是魔药的基底”以及想要星水晶，考虑到他完全没有提过让自己当托的事，莫非……
　　当托帮他的报酬就是一块星水晶？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不是不能考虑，反正不管这聚会还有没有下一次，她大概率都是不会再来的了。
　　想到这里，少女清了清喉咙，提高了音量。
　　“我需要一块星水晶，体积可以小一些，但纯度一定要高。”
　　“这位小姐……”
　　格罗斯愉快地笑了起来。
　　“星水晶啊，我有。”
　　但就在他说完之前，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格罗斯的表情立刻僵住了。
　　在面具下，欧琳丝挑了挑眉毛，看向出声的男人，在对上视线后，这个面具下皮肤苍白的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绸的布袋，在所有人的面前打开，让一颗大约有一便士硬币大小的水晶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那是晶莹剔透的幽深黑暗，而黑暗之中，又有着无数闪烁的光点，仿若夜空中的繁星。
　　星水晶，这和欧琳丝之前在二层店铺里看到的假货不同，只是一眼就能明白，这毫无疑问是真货。
　　“你愿意接受什么样的价格出售这块水晶？”
　　“我只需要一个答案。”
　　“一个答案？”
　　欧琳丝有些疑惑，换算成金钱，星水晶的价格绝对十分高昂，但这个男人却只要一个答案？
　　“我有的是钱，也对那些奇奇怪怪的学问没有兴趣，事实上我会接触到这什么神秘学只有一个理由，只有从一个神神叨叨的家伙那里搞到的一个配方才能让我现在还‘站’起来。”
　　会场中，有教养的绅士纷纷皱起了眉，一道道视线集中在男人的身上，就像在说“真是粗俗的家伙啊。”
　　“但是那药太难喝了，该死的！药的力量能让我‘站’起来，但那味道完全能让我软下去！那是世界上最难喝的东西，每一次都是对舌头残酷的折磨！无论是谁，只要能告诉我怎么才能不被那鸟味道折磨，这块星水晶就是他的！”
　　但男人完全不以为意，他看着欧琳丝，不过从他的话听起来，他也没有抱很大的期待。
　　“不过话我也说在前头，绝大多数方法我都试过了，什么喝前往嘴里抹蜂蜜，什么先用辣椒把味觉麻痹，那些都是没用的，还有那些可笑的民间偏方，如果实在没有办法，谁能给出一个味道好些的同样功效的配方，这块星水晶也是他的。”
　　这次房间里响起的轻笑声比格罗斯说那个并不好笑的笑话时多。
　　与神秘学有关的话，魔药是很难绕开的一个领域，在场的人们或多或少都有过被魔药毁灭性的味道折磨过的经历，男人的这番话引起了他们的些许共鸣，很多人也尝试过各种各样的方法，但是效果都不怎么样。
　　不过也有一些人对此嗤之以鼻。
　　“难喝是魔药的一环，不爽就别喝。”
　　虽然他们并没有这么说，但所说的话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欧琳丝有些傻眼地看着这个拿着星水晶的男人，她望了一眼舞台上的格罗斯，发现他也是一脸呆滞。
　　不过，这位私家侦探呆滞的是这时居然有人横插一脚，而少女则除了这个之外，还震惊于这个问题本身。
　　“你真的只要知道这个答案就愿意把这块星水晶给我？”
　　“对，而且你可以直接说，我相信有没有效果各位自己会有自己的判断。”
　　“那么……”
　　欧琳丝有些犹豫地回答着。
　　“……你试过用注射器和软管把魔药直接注入进胃里吗？”


　　
　　2月下旬了，距离这个月结束还有9天_(:з)∠)_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多吃一些刀片，所以到这个月结束本书的更新暂时变为一天三更，_(:з)∠)_
　　如果大家能多砸一些刀片支持一下贫穷作者我会很高兴的，嘤嘤嘤qwq
　　注：这是加更并不是悬赏，但希望用稳定的加更换点刀片，真的好穷qwq
　　

    





第148节 EP.76 暴露了？

　　玛格莉塔在服用「森之泉」，因为那极端糟糕的味道而困扰时，瑟莱忒其实给了两个方案。
　　其一是胃管、其二是灌肠，按照圣银的说服，这两者都是它所在的纪元常见的规避魔药毁灭性味道的方法，不过在两者都尝试了一次后，玛格莉塔选择了后者。
　　没别的理由，胃管是现在也在用的一种医疗方法，以切实有效，但令病人相当难受而闻名。
　　往喉咙里插一根管子可不那么好受。
　　不过，考虑到在场的大部分人比起胃管可能更不接受利用消化道的末端给药，欧琳丝还是提出了前者。
　　她还记得玛丽曾经说过，即使是上流社会中，依然有很多人对医学的无知超乎想象。
　　“只需要一个注射器，一根消毒的软管，把软管插到喉咙里，将魔药注射进去……这样就能避开拥有味觉的口腔。当然，这会有点痛苦，但比起魔药的味道，我想这是可以忍受的。”
　　但即使如此——
　　“把管子插到……喉咙里？！”
　　那个男人还是发出了错愕的惊叫，他似乎从没想过可以这样做——不，欧琳丝可以确定他对于往喉咙里插管子的了解仅限于那些重病而无法吃正常食物的病人，因为他接下来是这样说的：
　　“噢，小姐，你是认真的吗？我可没有瘫痪，喉咙也没有问题……”
　　就算在面具下，欧琳丝也能看到他睁大滚圆的双眼。
　　显然他从没有想过这样的事。
　　“这和那些没关系，你也不用把管子插太深，至少喉咙是没有味觉的这位先生。”
　　欧琳丝摇了摇头。
　　“只要让你的嘴不会接触到那些难喝的魔药，你就不会受他们可怕的味道折磨了。这毫无疑问……我可以得到我的奖品吗？”
　　“噢，这太荒谬了，我是一个健康的男人，除了老了一些……”
　　男人不知所措地摇着头，但他很快注意到一些人陷入了思考，并且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这些人的视线集中在他的身上，让他的表情变得险恶了起来。
　　这个时候——
　　“我能理解这位先生的顾虑，把管子插进自己的喉咙实在是让人觉得格外恐怖，但确实，我认为这个方法是确实可行的。”
　　格罗斯开口了。
　　“也许我可以作为一个担保者与公证者，如何？这位先生，由我将这块星水晶支付给这位小姐，然后，我可以让一些人带来一支注射器和细管，然后让先生您尝试一下这位小姐说的方法，如果确实可以，再将您手中的星水晶交给我，可以吗？”
　　在人们的目光集中到他身上时，他从身边的箱子里拿出了一块和男人手中的星水晶差不多大小的宝石。
　　“试一试……”
　　“您也应该不希望每次干那事之前，都要被糟糕的魔药折腾得毫无兴致吧。这位女士能够接受我的提议吗？”
　　“为什么不呢？”
　　就像之前那个女性说的，这种聚会的长久与否首先取决于参与者们的资源，接着才是信誉。显然，这位聚会的组织者是想通过一位或几位“托”来展现自己的资源，并且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在他拿出星水晶时，一些惊呼就随之发出。
　　星水晶可是稀罕的原料，而这是今天出现的第二块了。
　　至于欧琳丝，比较了格罗斯手上和男人手上的星水晶，没有发现明显的品质差异后，她点了点头，走上了舞台——她可不在乎是从谁的手上得到的星水晶。
　　而到了这一步，被人们的目光聚集的男人也只好点了点头走上舞台。
　　欧琳丝从格罗斯的手上接过水晶，接着，少女道了一声谢，无视了格罗斯的表情，头也不回地走向了门外。
　　没有人阻止，得到自己心仪物品后立刻立刻原本就是这类聚会中常见的情景。
　　“如果这个方法没用该怎么办？”
　　“我很怀疑这样的方法为什么会没用，不过请放心，如果真的是那样。”
　　房间的门在少女的身后关闭，格罗斯的声音不以为意。
　　“那位学者自然有办法保证自己的信誉。”
　　………………………………………………………………………………………………
　　门被关上了，站在门外，听到了最后那一句话的欧琳丝握着放有星水晶和几百镑现金的手提包，皱起了眉毛。
　　但马上，少女的眉毛就舒展开来，朝楼房外快步走去。
　　她决定马上前往米纳斯宫的灾害应对办公室，她不知道玛格莉塔在哪里，但她相信，机构会对这个情报很感兴趣。
　　少女刚刚踏出两步，一种神秘的感觉就让她停下了脚步，下意识地转过身。与神秘有些接触的她能感觉到一道宁静的灵性之纱忽然蔓延。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显然那个房间已经被一种神秘的力量笼罩，而且不知为什么，欧琳丝觉得自己忽然有些困……倦……
　　这时，一只手从欧琳丝的身后拉住了她。
　　这份拉扯的力量令少女蹬蹬蹬地后退了一步、两步、三步、当她因为这凌乱的脚步失去平衡撞到一个软乎乎的身体时，那困倦的感觉也忽然消失了。
　　欧琳丝低下头，看到一只棕色的布偶熊，它的身上有绷带，似乎就是她之前问话的一只。
　　这只布偶熊直接拉住她跑了起来。她们穿过走廊和楼梯，下到二层，这时才反应过来，疑惑地甩开了布偶的手。
　　这时，她们已经到了之前欧琳丝和格罗斯对话的场地，不远处的警察依然是那位，看到她被一个布偶熊拉到了那里，还露出了狐疑的表情。
　　“你是谁？”
　　她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其实我更想问为什么你在这里，欧琳丝？”
　　但是从熊的头套中发出的却是一她很熟悉的一个声音。
　　“呼，这个布偶装可真是闷。”
　　布偶将自己的头套抢去了下来，将一头金发扎成辫子盘在头上的女孩用她湛蓝色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我记得欧琳丝你对神秘学和神秘文学应该都是不太感兴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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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节 EP.77 玛格莉塔的工作

　　被抱着布偶头的玛格莉塔似笑非笑地看着，欧琳丝张了张嘴，忽然感到一股难以形容的羞耻。
　　她一直都对神秘学没有表现出兴趣，在过去更是如此，并且和家族里其他人一样将这个爱好视作一件空虚，缺乏意义的事——就像家族那些长辈一样，区别只在于因为那份禁忌的感情她偶尔会帮忙买些小说，或是帮忙掩饰。
　　直到两个月前知道了世界上确实存在货真价实的神秘学，这一点也没有改变，今天来这个地方找星水晶欧琳丝也隐瞒了下来。
　　“为、为什么——”
　　但是，她还是被发现了。
　　简直就像偷偷摸摸做些什么的孩子在恶作剧时被父母发现，膨胀的羞耻心让欧琳丝的大脑变成了沸腾的锅炉，好像有滚烫的蒸汽从她的尖耳朵中“呜——呜——”地喷出来。她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不断重复着询问为什么自己的姐姐在这里。
　　“明明是我先问这个的……”
　　玛格莉塔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的妹妹，眼前那张美丽的小脸已经变得像是涨到极限的红色气球，如果在被话语之针戳刺的话，搞不好会不顾时间和场合爆发开来。
　　为了避免那种很不体面的事发生，玛格莉塔把话题转移到了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之上。
　　“去切斯特家之前就说过我接下来的任务是监视神秘学爱好者的聚会活动吧，因为时间上最接近，这个「秘银黎明」聚会就成了我的任务，不过这件事我也是今早才知道的。”
　　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玛格莉塔都没真正地参与过这罗曼王国最大的神秘学——以及神秘文学爱好者的聚会。
　　很久以前他就坚信神秘学肯定只流传于某些隐秘的小圈子，「紫罗兰隐士会」这个小小的友人会就是这种思想下的产物。
　　不过现在她知道真相并不完全是那样，对这个聚会也重新有了兴趣，因为威尔士说过，很多真正与神秘学有关的「相关者」会故意反其道而行，在类似的大型聚会之中秘密聚会。
　　众多不明真相的聚会者成为了他们的掩护，即使机构付诸大量人力，效果也不会太好。
　　毕竟对于莫比乌斯机构，隐秘才是第一位的，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会极大地限制机构可以采取的行动手段，结果就是，在各式各样的大型集会时，神秘的衔尾蛇所能采取的行动和普通的警察没什么区别。
　　于是，与夜莺区支部的成员汇合后，负责这次行动，监视大型集体活动经验丰富的执行小队队长是这么和她说的。
　　“虽然是监视和盯梢，但我们不能傻傻地站在一个地方盯着看。在这种活动中的人员配置有三种：一种是固定监视人员，用来从较宏观的视角把握整体。另一种是流动监视人员，参与到活动之中注意细微处的变化，最后是联络人员，分布在各处，负责全局的联络。”
　　大制介绍之后，他就给玛格莉塔分配了任务。
　　“罗曼罗兰女士，你来自特遣部队，有着一般监视人员所不及的嗅觉，但是因为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任务，恐怕缺乏经验，所以希望你去当流动监视人员，但是，认识你这张脸的人恐怕不少，作为监视人员最重要的就是不引人瞩目，所以——”
　　所以，玛格莉塔领到了一身布偶装。
　　对此女孩倒没有意见，作为这次行动中仅有的女性——不得不说，机构执行人员中的女性是真的稀少——在单独的更衣室换好衣服后，她向这位队长询问她应该做什么好，得到的建议是随便找个入口，观察值得注意的人，然后跟随监视。
　　于是玛格莉塔随便选了一个。
　　然后忽然听到欧琳丝向自己问路。
　　“然后我就一路跟随着你，你在三层那个神秘学爱好者聚会时我就在门外，在瑟莱忒小姐的帮助下监视着里面，并且通知了机构的其他成员，你一离开我们就行动了。”
　　“……也就是说，那里面真的有神秘学的相关者吗？”
　　欧琳丝总算是冷静了下来，这时她也想起去切斯特家调查那个图书馆前玛格丽特的确说过她之后的任务会是监视神秘学爱好者的集会……
　　“至少那个让欧琳丝你当托的私家侦探肯定是，他所说的那个学者大概是某个巫师，这次聚会应该也是他授意的。”
　　想到刚刚看到的事，玛格莉塔忍不住笑了起来，顺便转移了话题。
　　“欧琳丝还是第一次当‘托’吧，作为作家，这会是一次不错的人生经验吧。”
　　她隐瞒了这个私家侦探是自己第一个监视任务的对象的事，以及本来没有任何异常，但她们还在天鹅庄园时，他忽然失踪并且躲避了机构的几次占卜的事。
　　虽然欧琳丝也是相关者，而且与自己关系密切，但在得到授权之前，即使是家人她也只能透露一些无关紧要的的情报。
　　“这、这不是当然的吗，总、总之，不会有危险吧。”
　　“不会不会。”
　　意识到这是不想被自己问起弄到星水晶是为了做什么，女孩摇了摇头，没有说破妹妹的小心思。
　　但这样一来就没有可以对她说的了。
　　比如机构人员的行动，在他们进行聚会时偷偷摸摸从一扇没有关死的窗户和屋顶靠近。比如夜莺区支部调用了收容物Rm-258。那是一个沙漏，当沙漏中的沙粒向任意一边流动时不表现出任何的神秘力量，而一旦沙粒完全掉入一边后就会让大约10米范围之中的所有人迅速陷入昏睡。为了利用这件收容物，机构人员在两端系了绳索，现在大概已经回收完毕……
　　欧琳丝也察觉到了这点，恢复平常状态的少女向玛格莉塔这么说着。
　　“我可以回去了吗？”
　　“嗯？东西已经买完了吗？”
　　“……”
　　少女移开了目光，用这作为回答。
　　“玛格莉塔小姐，我认为每个人都会有些自己的小秘密。”
　　一直沉默的瑟莱忒也开口，它的声音从布偶服里传出来，变得低沉而微弱.
　　“好吧好吧，这样的话跟我去做一次笔录就可以了。”
　　玛格莉塔也没有继续戏弄自家妹妹的意思，她重新给自己戴上了头套，再次拉起了欧琳丝的手。
　　“……”
　　“怎么了？”
　　“不、只是，被一个小布偶熊拉着手在这种场合走来走去……”
　　“……啊，说的也是呢，那么，跟我来吧。”
　　意识到自己还是不如一位合格的淑女那样细心，玛格莉塔连忙松开手——
　　但在她这么做之前，她的手已经被欧琳丝紧紧地抓住了。
　　“……那个，我可爱的妹妹？”
　　“……别学玛丽姐说话啦。快走吧。”
　　“诶、嗯……”
　　“走啦……真是的……”
　　一如既往的，玛格莉塔还是搞不明白自己这个妹妹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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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节 EP.78 催眠魔术

　　笔录进行的很顺利，因为欧琳丝自己也算是相关者，玛格莉塔的行为并没有被行动的负责人教训，他们将一个新的隐秘结社的诞生扼杀在萌芽之中，显然心情非常的不错。
　　很快欧琳丝就一个人回到了家，玛格莉塔没有跟着回来，因为这个「秘银黎明」集会还在进行，她的任务并没结束，这让欧琳丝有些庆幸。
　　她在回家路上多绕了些远路，去一间药店中将剩下的原料备齐，并且去了以前从没去过的珠宝店，将星水晶的一端加上了黄金的包边并用一条细细的链子穿起来。
　　尽管珠宝店的店主极力劝说她将这块星水晶交由他们设计打造成一件“令您比夜空中的繁星更耀眼”的首饰，可欧琳丝并不是为了为自己增添一件首饰而来的。
　　在店主与店里的珠宝工匠扼腕叹息中，少女回到了自己的家。她招呼女仆们与自己一起重新布置了房间，换了新的窗帘和地毯，改变了一些陈设的位置，按照自己记忆下来的那些要点，分毫不差。
　　“好……”
　　最后，就是最后一步了，欧琳丝看着星水晶，从自己的化妆柜中拿出一支昂贵，但自己几乎没有用过的口红，她到父亲的房间里借了一本几何数学的典籍，翻找到自己需要的图案，在星水晶上仔细地画着。
　　当这个图案被画到星水晶上，从那本《爱的魔术》上记住的那个魔术所有的准备就都完成了。
　　事实上到现在，欧琳丝对这个还是半信半疑的，不过该做的准备都做了，这个时候再放弃也说不过去，试试也没有损失——这么想着，欧琳丝开始耐心地等待玛格莉塔的归来。
　　——那就试试看吧。
　　反正只是一个小小的魔术。
　　………………………………………………………………………………………………
　　“欧琳丝，我进来咯？”
　　等到玛格莉塔结束任务，做完汇报并回到家中时，已经是下午茶也结束的时间了，听到自己房间的门被礼貌敲响的声音，欧琳丝立刻合上了正在看的心理学书本，她把书本塞进了柜子里，自然地转过身。
　　“门没有锁。”
　　于是门被推开了。
　　玛格莉塔穿着淡红色的洋服走了进来，在用来招待少有的访客与享受点心的小矮桌旁坐下，将圣银的铳刃放在了桌面上。
　　法琳和贝莉要去沏茶，但女孩说着不用服侍，让她们离开了。
　　“欧琳丝，可以聊一聊吗？”
　　等到两位贴身女仆离开后，玛格莉塔看向自己的妹妹，脸上露出姐姐的温柔微笑。
　　——接下来她肯定要问自己去今天那个神秘学聚会是为了什么。
　　欧琳丝暗暗地调整自己的呼吸，点了点头，坐到了她的对面。
　　“嗯？房间的装饰改变了呢，用了新的香薰吗？这个味道……”
　　自己妹妹房间的变化当然没有被女孩忽视，一种令人心情平静的气味正弥漫着，想要从这里开始话题，所以玛格莉塔做了一个深呼吸，但马上她又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夜香草、乳香、还有接骨木……这是医院里常用来安抚躁郁症和失眠患者的香薰？欧琳丝，最近难道没有睡好吗？”
　　……只闻了一下就分辨出香薰的成分，这个家伙，明明以前连我喷了什么香水都闻不出来的……
　　注意着一旁的座钟，在心里默默地数着秒，欧琳丝摇了摇头。
　　“我每天都过得很充实，所以睡眠也很好。”
　　“那么，难道是新书遇到了瓶颈？”
　　“……多注意一下自己的妹妹吧，新书要再一段时间后才会构思。”
　　“那、是画画遇到了麻烦？还是舞蹈？”
　　“都不是，只是单纯……嗯，单纯地想换个心情。”
　　“啊，是呢，即使只是一些不同，也能给人一别样的心情。”
　　玛格莉塔说着，歪了歪头。
　　“不过真是让我吃惊呢，欧琳丝居然会去神秘学爱好者的聚会。”
　　“……”
　　“是可以告诉我的事吗？”
　　欧琳丝微微地瞟了一眼座钟。时间差不多了，接着，通过回答问题继续放松她的心防。
　　“可以呀。”
　　她回答着。
　　然后，少女注意到玛格莉塔眼中的担忧消散了。
　　她好像松了一口气，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准备倾听。
　　而就在这个时候，欧琳丝从口袋中猛地拿出星水晶的项链，闭上双眼，对准女孩的眼睛摇晃了起来。
　　沉寂，当感受到手中的吊坠不再摇晃，一种恐惧才从欧琳丝的心底涌现。
　　她有些害怕看到笑眯眯地望着她，问着“这是在做什么”的玛格莉塔——那实在太羞耻了，羞耻到她会立刻扑到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团。
　　但旋即她意识到，这正意味着自己其实是希望那本书上记载的方法成功的。
　　“欧琳丝小姐，我想知道您是从何处得到这个知识的。”
　　然而她听到的是瑟莱忒如同竖琴般优美的声音，她睁开了眼睛，最先看到的是圣银铳刃上映出的自己紧张的脸，而在对面。
　　靠在椅背上的玛格莉塔的瞳孔中失去了光芒，她变得就像一个等身大的人偶一样靠在椅背上。
　　……成功了？
　　她愕然地看着玛格莉塔，这份呆滞直到瑟莱忒的声音再次响起才恢复过来。
　　“欧琳丝小姐。”
　　“啊、啊，瑟莱忒小姐，我、我真的成功了，那本书上记载的催眠魔术是真的……”
　　“催眠魔术？”
　　被放在桌面上的圣银疑惑地振动着。
　　“嗯，按照书本上说的，这只是一个魔术而已，就好像从空帽子里提出兔子，猜中别人选中的牌那样，好像是运用了心理学的研究成果之类的……”
　　欧琳丝将手上的星水晶吊坠放到了圣银铳刃的一旁，倒映着那块如星空般美丽的水晶，瑟莱忒沉默了。
　　“在我被创造的时代没有魔术这种存在，在我看来，能从空帽子里提出兔子，猜中别人选中的牌都是神秘力量的作用，或许在这个时代有了不同的手端，但是欧琳丝小姐，你弄错了，至少这个催眠魔术，是货真价实的神秘力量。”
　　看着被画在水晶上，用红色口红描绘的图案，圣银的铳刃回答着。
　　“你在星水晶上画了十二芒星，欧琳丝小姐，在神秘学中，十二芒星是最令神秘学者和符号学家困惑的符号，没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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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节 EP.79 十二芒星的含义

　　十二芒星。
　　与十字架，圆环，三角形这种可以追溯自文明萌芽的古老符号不同，这个图案是数学与几何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的产物。
　　在瑟莱忒口中，这符号最早要追溯到它所在的纪元中遥远的古典时代，还是内海的爱琴洛伊沿岸神圣几何学派的兴起。
　　那是一个将数学与几何视为通往神秘与真理道路的学派，而十二芒星是他们的创造者留下来的最后的图案。
　　瑟莱忒还记得莫比乌斯机构的占星师们，也是用十二芒星的力量进行占卜。
　　“这是具备神秘力量的符号，毫无疑问，在过去有无数人研究，钻研，甚至包括依兰翠帝国伟大的贤者们，但他们有的神秘失踪，有的疯狂，有的获得了巨大的力量和知识但却对十二芒星闭口不谈，这是最神秘的符号，欧琳丝小姐。”
　　“可是，我没有感觉到神秘的感觉……”
　　听到瑟莱忒这么说，欧琳丝有些紧张了起来。
　　“是的，你没有感觉到，玛格莉塔小姐也没有，但是就在刚才，玛格莉塔手上的黄金指轮振动了，虽然只有一下。”
　　瑟莱忒说。
　　“那是比人的感觉更灵敏的探测道具，很显然，这是微弱的神秘力量，但即使微弱，也依然让玛格莉塔小姐进入了被催眠的状态。”
　　“可这个被记录在魔术书上……书本上其他的真的都是常见的魔术技巧……玛格莉塔不会有事吧？”
　　欧琳丝终于开始慌张了，她紧张地看着瑟莱忒。而圣银的铳刃在短暂的沉默后给出了回答。
　　“答案是肯定的，至少现在，玛格莉塔小姐没有任何危险，没有邪恶的灵降临，没有可怕的存在将视线投注，她就只是真的被催眠了……欧琳丝小姐，可以详细地和我说说看那本魔术书吗？”
　　“嗯、嗯……”
　　欧琳丝连忙回忆起那本《爱的魔术》的其他内容。
　　绝大多数的页面上，那本书记载的都是魔术师的手法，而且是现在的舞台上基本不会看到的那种——这不难理解，那本书是至少一、两百年前的产物了，可以说上面的一切都过时了。
　　欧琳丝会注意到这个催眠魔术也不是因为它有多么精妙，而是在介绍中反复提及这是利用心理学知识和一些催眠技巧达成效果的。
　　首先是环境，环境的布置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被催眠者感到安心和放松，布局，色彩，光线……全部为这个目的服务。
　　接着是香薰，气味是让人放松的不二选择，所以欧琳丝买了医院用来治疗躁郁症与失眠的香薰，提前让整个房间都笼罩在那淡雅的香味之中。
　　最后才是话语的诱导和星水晶以及上面的图案，欧琳丝记得很清楚，书页上说的是其他水晶和图案也有效果，但是星水晶与十二芒星的图案有最高的成功率……
　　“也许，事实上起到至关重要效果的只是星水晶与十二芒星的图案而已，其他环节加起来的重要性或许还没有十分之一。”
　　听完后，瑟莱忒是这样说的。
　　从这些描述中，它也没有听出哪里有危险，而过了这样一段时间，玛格莉塔身上也没有任何异常，她只是进入了催眠的状态，从各个方面来看都是这样，欧琳丝尝试着让她抬起手或者张开嘴，她也照做了，就像真的陷入了催眠之中一样。
　　不、这就是催眠，很典型的神秘学催眠。
　　“还是先将玛格莉塔小姐从催眠状态中解除吧。那本书上有说要怎么做吗？”
　　“诶？嗯，这上面说只要将没有图案的一面对着被催眠者摇晃……”
　　欧琳丝拿起吊坠，叹了口气，开始按照书上所说的解除方式去做，将没有图案的背面对准玛格莉塔的眼前摇晃……。
　　“——等一下。”
　　瑟莱忒开口时，已经晚了。
　　吊坠摇晃，然后欧琳丝的瞳孔在一瞬之间失去了神采，玛格莉塔手指上的黄金指轮则再一次轻微的蜂鸣，吊坠从女孩的手中落下，掉在地毯上。
　　“……”
　　瑟莱忒沉默了。
　　将没有画图案的一面对准被催眠者，那么有图案的一面当然会对着催眠者，这是一个陷阱吗？又或者说，解除催眠的方法的确是这样，但书上提到过要闭上眼睛但欧琳丝却忘了？
　　圣银的铳刃不知道。
　　总之，少女用自己证明了这个所谓的催眠魔术的关键是在水晶和水晶上的图案。
　　“这下麻烦了……”
　　现在该怎么办，它也不知道了，它被放在桌面上，只能倒映着两位陷入催眠状态的女士。无论是玛格莉塔还是瑟莱忒都没有触碰到它，而没有被人接触或者握持，它就什么事也无法去做。
　　叫两个女仆进来？不、她们应该已经离开了，而且那样反而可能引发恐慌。
　　出声让欧琳丝或者玛格莉塔使用这个星水晶的吊坠为其中一人解除催眠？这可能是最好的选择了，但是瑟莱忒却没法去做，无论是怎样的理由，神秘学催眠都是无可置疑的属于操纵智慧生物心智的手段，在没有持有者允许或者说要求它这么做时，它是没法去做的，这属于它作为「工具」的基本属性。
　　它是被人使用的，而不是去使用人的。
　　而如果不这么做——只用了两秒，瑟莱忒就得出了结论。
　　现在，它什么也做不了。
　　………………………………………………………………………………………………
　　“也就是说，我那个笨笨的妹妹把自己也催眠了吗……”
　　这令人感到尴尬的静默时间玛丽哭笑不得地看着面对面坐着的两个妹妹。
　　欧琳丝想要催眠玛格莉塔做些什么，被瑟莱忒劝阻之后想要解除催眠，结果自己也被催眠了？
　　“典型的神秘学催眠，而且是物源性的，所以欧琳丝小姐自己也被催眠了。”
　　“这可真是……”
　　玛丽坐在一旁，忍不住捂住了脸，让自己不要笑出声来。
　　“那么欧琳丝打算催眠我可爱的妹妹是要给她下什么样的心理暗示？”
　　“不、这点我并不清楚。”
　　“嘛、我大概能猜得出来，肯定不是什么让玛格莉塔喜欢上她，欧琳丝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被操控的感情。啊，好软，真是的，长大后欧琳丝都不让我摸摸脸了。”
　　伸手捏了捏自己最小的妹妹的脸颊，那柔软的触感让玛丽有些爱不释手，她干脆把欧琳丝抱到床上，让她躺在自己的腿上，尽情地抚摸着那柔顺的金发，光滑的肌肤和尖尖的耳朵。
　　当她美丽却罪恶的指尖开始伸向欧琳丝的衣襟时，瑟莱忒振动了一下，让竖琴般的声音不带感情地响起。
　　“如果欧琳丝小姐询问在自己被催眠期间发生了什么，我会如实回答的。”
　　“真遗憾——不过，机会难得呢，我可爱的两个妹妹都在催眠状态中，啊啦，这说不定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呢，就趁这个机会让她们都喜欢上姐姐我……”
　　“请不要这么做。”
　　因为这个女人真的有可能这么做，瑟莱忒不得不出言制止。
　　尤其是对欧琳丝，玛丽说不定真的会对她下一些催眠暗示之类的，这很危险——玛格莉塔和欧琳丝可能都不清楚，但这个女人真的是非常危险。
　　“瑟莱忒小姐是不是在想我会借这个机会报复欧琳丝？”
　　但这个时候，圣银的铳刃上倒映出了黑天鹅的笑容。
　　“安心吧，我爱欧琳丝，我爱我的妹妹们，这并不是说谎，嘛，虽然我也确实怨恨过欧琳丝，但那份怨气早就在看到欧琳丝知道她变成女孩子之后那崩溃的表情时烟消云散了。”
　　玛丽说着，将玛格莉塔也抱到了床上，让两个妹妹枕在自己的大腿上，黑瞳的少女对着圣银勾起了嘴角，那贵族式的含蓄笑容慢慢褪去，她怜爱地抚摸着欧琳丝和玛格莉塔。
　　她露出了或许只有瑟莱忒映照过的，那褪去了面具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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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节 EP.80 扭曲的姐妹们「上」

　　“也许是上次向瑟莱忒小姐倾诉时有些事情我没有说清楚，让瑟莱忒小姐误会了呢。”
　　“我想这并不是误会，在那时，或许是借着酒意，但您确实说过，您其实是有些记恨欧琳丝小姐的。”
　　圣银轻轻地颤动着，语气依旧平静。
　　“我是那样说过，也不否认这句话。”
　　低下头，玛丽用手指逗弄着欧琳丝尖尖的耳朵，睁着无神双眼的少女就像人偶一样任由她揉捏着。
　　因为没有明确的对象指向，在催眠状态下，这些话欧琳丝是听不到的。
　　“可能是我掩饰的太好了吧，欧琳丝并不知道我和她一样，喜欢那个忍受着一切，努力将一切都做到最好的笨蛋，嗯，事实上我也不清楚，那时的我完全是陷入热恋的少女又出于少女的矜持掩饰着自己的感情，除此之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在意。所以当那天夜晚，欧琳丝来到我的房间，流着眼泪告诉我，自己变成一个不道德的女人，因为喜欢上了自己的血亲时，我都惊呆了。”
　　抚摸着欧琳丝的小脑袋，玛丽感慨着。
　　“那个时候，我只有一个想法——明明是我先的。我甚至想直接告诉她这件事，让她不要打这个主意。”
　　说到这里，玛丽的露出一个黑暗的笑容，但瑟莱忒知道那是演技。
　　这只美丽的黑天鹅心中，并没有那样的黑暗。
　　“瑟莱忒小姐一定想不到我当时在心里用怎样恶毒的、污秽的话语咒骂我这个在几分钟前还无比怜爱的妹妹，现在回想起来，连我都为自己感到恶心。但当时我就是那样想的，因为贵族间的乱O虽然不是特别大的问题，但如果亲生姐妹爱上同一个兄弟，那依然会沦为道德败坏的笑柄，是的，我很清楚，所以那时我格外的愤怒。”
　　“但看到欧琳丝流泪的样子，我又实在说不出口。”
　　“她是我唯一的——至少在那个时候，她是我唯一的妹妹啊。”
　　玛丽低头看着欧琳丝，长长地叹了口气。
　　“所有人都教导她应该遵守的道德被她自己打破了，她陷入了道德和感情的间隙，这件事将原本天真无邪的她折磨得快要发疯。她相信我，所以向我倾诉，寻求帮助，我怎么能去伤害她呢？”
　　“而之后，您就向自己的妹妹隐藏了自己的感情……”
　　“嗯，帮助她与自己和解，鼓励她直面自己的真心与意志，这些在上一次聊起时我都说了对吗？”
　　“您也说过从那之后您就放弃了这份感情，尝试性地接受家族安排的其他对象，但却并不顺利，反而是大学时因为某个恶作剧反而意识到对女性有着别样的感情。”
　　“啊，那次醉酒后的恶作剧，是的，自那以后连喜欢的人性别都不一样了，我当然也就不在意欧琳丝这件事了。”
　　“可您依然说偶尔还是会记恨欧琳丝小姐。”
　　“……那可是我的初恋诶，就算那是自己的妹妹，稍微有些记恨抢走自己初恋的女人很奇怪吗？”
　　玛丽咯咯地笑着，然后捏了捏欧琳丝的耳朵。
　　“事实上人类不管做什么，我都不会觉得太奇怪了。”
　　瑟莱忒振动了两下，用这句话作为回答。
　　相较于神秘的真理，说不定人才是最大的神秘。
　　“但谁又能想得到这无常的命运呢？知道玛格莉塔不打算变回原来的样子对她来说可真是一场灾难，但对我来说……就比较微妙。不过欧琳丝几乎彻底崩溃的表情足够化解所有的记恨与不满，所以我已经没有必要再抱有怨恨了。”
　　玛丽转而去揉捏玛格莉塔的脸颊，比起欧琳丝来，女孩的肌肤更加的水嫩，玛丽的动作也不由得因为那触感而变得轻柔。
　　“好了，叙旧就说到这里，先将这两个小笨蛋从催眠中解放出来吧，我也很好奇欧琳丝到底打算做什么呢。”
　　等到少女最后享受够了，她才从床边站起来，走到桌子旁拿起了圣银的铳刃，亮丽的圣银倒映出她一如既往慵懒的表情。
　　这场注视持续了没多久瑟莱忒则从自己的刃身上延伸出圣银的触须，将吊在地上的星水晶捡了起来。
　　它用着没有被口红画上十二芒星符号的一面对准玛格莉塔与欧琳丝慢慢摇晃。
　　这一次，没有再发生意外了。
　　………………………………………………………………………………………………
　　“……一定要当着她的面说吗？”
　　从催眠状态中恢复过来后，欧琳丝很快便意识到自己无处可逃。
　　她坐在床远离房门的一边，玛丽在她的身边，伸手挽住了她的腰，玛格莉塔则坐在椅子上，只要一起身就能堵住通往房门的方向。
　　“因为，欧琳丝想要通过催眠让我做些什么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欧琳丝会想要用催眠而不是先和我商量，但如果是我可以做的事……？”
　　从玛格莉塔那湛蓝双瞳中投射来的目光更多的还是好奇。
　　这让欧琳丝更有负罪感了，在她的计划中，玛格莉塔是不会知道她要做的事的，就像所有催眠小说的情节那样，被催眠者完全不会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不会意识到任何的变化，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但现在这个选择显然是行不通了。
　　欧琳丝有些自暴自弃地将自己的目光从玛格莉塔身上移开，将事情的原委解释一遍之后，对于最重要的，自己希望催眠玛格莉塔做什么，她低声地嘀咕着。
　　“我只是想让你叫我姐姐……”
　　正竖着耳朵仔细倾听的玛格莉塔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听到欧琳丝没有后续补充后，她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撇开视线，好像在闹别扭的欧琳丝。
　　“只是这样而已吗？”
　　“不、不然你以为还会有什么啊！”
　　“……让我去买需要排很久的队才能买到的限定点心？”
　　“……”
　　“……”
　　这下轮到玛丽和欧琳丝傻眼了，玛格莉塔连忙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只是开个玩笑。
　　但是说真的，她对欧琳丝的这个目的感到格外的困惑。
　　“难道说，在大家面前叫我姐姐真的很讨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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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刀片的话会有更棒的PLAY（明示
　　

    





第153节 EP.81 扭曲的姐妹们「下」

　　“是、是啦，你这么矮，这么小，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成年的样子，大家都觉得是家族为了让你报名皇家圣卫选拔赛而伪造了你的年龄，被看到我要叫你姐姐，真的会被人暗地里笑话的。”
　　欧琳丝的目光躲闪着，做出了回答。
　　“但我确实已经成年了呀……”
　　玛格莉塔无言地审视着自己，然后叹了口气。
　　好吧，这实在是没有说服力。
　　“但是，如果讨厌这样的话，应该催眠的是所有知道玛格莉塔小姐是您姐姐的人，但是欧琳丝小姐您却想催眠玛格莉塔小姐……”
　　这时，瑟莱忒提出了一个疑点。
　　沉默了好几分钟之后，欧琳丝这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一次自暴自弃地回答：
　　“只要玛格莉塔在我和玛丽姐面前时会叫我姐姐就可以了，这样我就可以不那么在意了，我知道我没法改变已经确定的事实，所以……”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其实完全不用用上催眠的力量呀。”
　　玛格莉塔歪了歪头，还是有些不理解。
　　“这种事直接和我说……啊。”
　　说到一半，女孩就讪讪地看着露出“怎么可能对你说这种事”表情的欧琳丝和摇头叹息的玛丽，理解了。
　　嗯，自己还是不够淑女，这样的事怎么能没心没肺地对本人说呢……
　　“而且只是说的话，你可能偶尔会忘记，要是一下把我当姐姐一下忘了又把我当妹妹，那我可受不了……”
　　“说的也是啊……唔，那就这样吧，欧琳丝，按照你原本的计划来催眠我好了。”
　　“……？？？”
　　欧琳丝张大了嘴。
　　本来都已经打算放弃了的她看着玛格莉塔点了点头，笑着答应的样子，陷入了呆滞之中。
　　“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吧，而且只是在欧琳丝面前这么称呼。更何况……嗯，欧琳丝作为女性度过的时间比我长，从这个方面来看，欧琳丝本来就是我的姐姐呀。啊，就现在吧，我过会还得去机构里报告一下，那个图书馆里的其他书中也记载了正确的神秘学知识，这算是我的疏忽，要是机构处理那些书时漏下了就惨了……”
　　那笑容过于无暇而绚丽，甚至让少女感到一阵的眩晕，她几乎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在催促中重新拿起星水晶的吊坠，让那湛蓝的双眼失去了神彩，然后将自己的愿望化作坚固的暗示，埋入自己姐姐的意识之中——
　　不，现在，是她的妹妹了。
　　她可爱的妹妹，在冬前月时来到这个家庭中，比她更小的，新的家庭成员。
　　“既然本人都同意了，瑟莱忒小姐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只是催眠的话，是不会有危险的吧。”
　　“答案是肯定的。”
　　瑟莱忒平静地回答着。
　　再一次的，随着催眠状态的解除。玛格莉塔重新恢复了意识。
　　“怎么样，玛丽姐，欧琳丝姐姐，催眠有效果吗？”
　　她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等到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意中说出了某个称呼之后，玛格莉塔反复地呼唤着欧琳丝的名字，而每一次，在少女的名字后面，她都加上了“姐姐”这个称呼。
　　“看样子有效呢，那么，我先去一趟机构，啊，对了，那个吊坠欧琳丝就自己留下来吧，说不定可以当作保护自己的方法——”
　　确认了这一点后，玛格莉塔一副完全没在意的样子站了起来。
　　她现在得去一趟机构，向威尔士报告地下图书馆中其他与神秘学相关的书籍的事。
　　门被关上了。
　　黑幽幽的目光重新移回到自己妹妹的脸上时，玛丽注意到欧琳丝依然在某种恍惚之中，渐渐地，释然的表情爬上了少女的脸庞。
　　她握着星水晶的吊坠，仅仅是望着窗外，那片天海被乙太潮汐染成了紫色，天空正在渐渐变得阴沉，春天的暴风雨似乎已经开始积蓄它的力量，但欧琳丝的目光却无视了它，仅仅是凝视着更加遥远的地方。
　　“玛格莉塔·罗曼罗兰……”
　　很久之后，她才低声说着。
　　“现在，我终于能只将她看作是……玛格莉塔了。”
　　玛丽叹了口气。
　　玛格莉塔不会知道，或许瑟莱忒也不会知道欧琳丝这个行为有什么意义，但她知道。
　　就像她以前为了割舍被自己放弃的初恋而去接触与过去的玛格莉塔完全不同的“女性”。欧琳丝所做的也是为了彻底割断比自己年长的初恋，而将玛格莉塔的身份从“年长者”变成“年幼者”。
　　这种事并不少见，随便去哪个城市哪条街道打听都能听到某位女士因为被金发的情郎伤害，从此以后再也不挑选金发男性交往，或者类似的事，本质上，这是某种逃避性质的自我保护。
　　不过，姐妹两人因为同一个人采取了同一类的方法……不，就连玛格莉塔想变成女孩的愿望也可以说是这种想法的延伸。
　　“该说真不愧是亲姐妹吗？面对这样的事，连选择去做的方式都一模一样。”
　　玛丽叹了口气，这种时候，只能感慨血脉的力量了。
　　但这句话让欧琳丝一怔。
　　她猛地转过身来看着自己的姐姐，就好像想到了什么，那蓝色的瞳孔慢慢放大。
　　玛丽有些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妹妹。明明她的神情一如既往，但那反而让少女确信了什么，她张大了嘴，就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
　　“对不起……”
　　欧琳丝忽然这么说着。
　　水雾在少女的眼中弥漫，她不敢相信地摇着头，这让那湿润的雾气在蓝汪汪的宝石上凝结成晶莹的水珠顺着脸颊滑下。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啊，不要哭、不要哭，乖，那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没有做错任何事哦。”
　　这反而让玛丽慌乱起来了，她连忙将自己的妹妹抱到怀里，轻声地安抚着，就好像好些年前的那个夜晚。
　　“不如说，为了喜欢的人勇敢地改变自己，哪怕明知那是世俗道德所难以接纳的事……很勇敢哦，比起以前，你成长了许多呢。”
　　“可、可是，我让玛丽、我让玛丽姐姐……”
　　“帮助妹妹获得幸福可是姐姐的使命哦，好啦好啦，那件事就让它过去吧。”
　　“嗯、嗯……对不起……”
　　欧琳丝抬起头，那泛着泪光的由下而上的视线一下子敲在玛丽内心最柔软的弦上，让她用力地抱住了她，柔声地安抚着。
　　在意识到自己的失语让某件事暴露的一瞬间玛丽其实是有些紧张的。
　　之所以她在过去一直压抑自己的恋心，就是因为担心欧琳丝要是知道了，她又会怎么做，会不会对她造成打击，但现在看到她的泪眼，连那份担忧都化掉了，某条在过去不断告诫自己为了妹妹的幸福不能逾越的界限仿佛也在她的眼泪中变得模糊，然后消失，不再留下任何的痕迹。
　　——啊，我的妹妹果然好可爱啊。
　　拥抱着欧琳丝，玛丽看着被乙太染成紫色的天与海，乙太的风暴正在高天上肆虐，在大海上激荡，在天空与大海之间，是法兰索丝的大地，是人的社会，是纷扰的尘世。
　　会有理解者吗？会有，但不会多。
　　会有反对者吗？不如可以问哪里才不会有。
　　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冷静了下来。
　　既然这是不为世俗道德所接纳的恋情，那就让世俗道德见鬼去吧。
　　为了让可爱的妹妹们——以及自己得到幸福，她需要力量，财力、人脉、权力——果然，自己不成为家族的继承人不行，不成为罗曼罗兰女公爵不行，如果说为了达成这个目的需要闯过暴风雨。
　　玛丽的嘴角露出了一个无畏的弧度，她忽然想到了一句诗，一句很适合此时此刻的诗句，于是，她无声地宣告着。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真好啊，姐妹爱真好啊（点头
　　什么，不够扭曲？那大概是我身上扭曲の力还不够_(:з)∠)_
　　话说你们是不是在期待什么奇怪的事0w0
　　

    





第154节 EP.82 相信命运的巫师

　　罗曼城下雨了。
　　这是新年最初的一场雨，与以往一样，受到从翡翠海远洋产生的台风的外围波及，温暖的风从海面上吹拂，在这少雨的大陆南地形成了持续十余日，每年一度的“春之暴风雨”。
　　港口的所有船只都不再出航，水手们在岸上的酒馆看着激荡翻滚的翠绿色海水和苍白的泡沫，谈论着这场雨过后的迅速升温。
　　他们谈论女人们将会换上更轻薄的夏衣，露出她们白生生的胳膊，有人嘲笑着这码头的女人哪里有白生生的胳膊，她们手臂上的肌肉可不比男人少。
　　说到兴起，他们就拽着和他们干同样工作的女人，起哄着要看她的衣服下是不是也和男人一样是两块胸肌。身上有纹身的女水手豪放地拉开自己的衣襟，鼓起比某几个男人更发达的肱二头肌，一个一个掐着这些嫌难看的混蛋们的脖子，将属于他们的朗姆倒进自己的喉咙中。
　　没有人注意到一个男人离开了酒吧，在这暴风雨之夜，繁华的贸易城邦也将陷入暂时的冷清，就连港口区的乞丐都不见了踪影，他们躲在下水道中，诅咒着这该死的天气。
　　男人没有打伞，只是拄着一根木质的手杖，在这雨夜中走着，走了没一会，他停下了脚步，站在街边。
　　“这么走可不是个办法。”
　　男人自言自语道。
　　说着，他环顾街道，这条通往港口区，往日总是络绎不绝的主干道现在只有他一个行人，更别说马车了，雨水几乎变成了从天空降下的帷幕，就连街边乙太灯的光亮都在雨流中模糊。
　　“没有马车，至少这里没有，得去有的地方。”
　　随手从大衣中拿出了一颗水晶球，男人继续自言自语着，他抬头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天空，又叹了口气。
　　“暴风雨的夜晚，几乎没有星光，在来之前我应该查一查的，这样不好，本来在城市里星光就比较微弱了，这样不好。”
　　说着，他继续往前走去。
　　但他不再沿着宽敞得能让十几辆马车并排行驶的大路了，他穿过房屋之间的小巷，穿过民房半开放的院子，这样的天气也没有人会没事往外看，他黑色的大衣融入黑夜，就像一个幽灵一样穿梭着，过了十几分钟，他忽然停在了另一条路旁，不走了。
　　然后，又过了几分中，雨幕之中，两盏灯光从街角转过，迅速地靠近。
　　帽檐下，男人露出了一个微笑。
　　…………………………………………………………………………………………………
　　西区，米纳斯宫附近。
　　马车停下之后，黑衣的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他随手抽出两张一先令的纸币塞给脸上还带有惊惧的车夫，随口说着。
　　“一张是车费，一张是你的小费，为你的女儿买点点心吧，温暖的羊奶和蜂蜜蛋糕会让她开心的。”
　　接过那两张纸币的车夫手一抖，差点就让这笔不小的钱款掉到街上的水潭中，他惊恐地看着这个身披夜色的男人
　　看到这车夫脸上的惊恐，男人笑了笑，没有在意。
　　他走进了雨幕之中，在他身后，车夫驾驶马车逃也似的离开，而他步入米纳斯宫对面的西区公园。
　　风与雨中，这已经复苏了的公园内，所有绿意都屈服于风暴的伟力，但只有一处例外，在一颗树枝摇摆，新叶哗哗哭泣的树上，一片早该在360年的春天到来前就凋落的枯叶，正毫不畏惧地直面风雨。
　　“一片经历了暴风雨还没有掉落的枯叶，我想这是很显眼的。”
　　“要怪就怪你非要找我这个枯叶的自然灵当契约灵，还不事先调查这座城市的气候吧。”
　　枯叶说话了。
　　“老老实实和其他巫师一样去找个使魔不就好了，你们巫术会不是有个年轻人很有想法地选择兽群之王的老鼠做使魔，配合恶魔语的「活焰降灵术」，有了很强的战斗力吗？他也在这座城市？”
　　“如果不是你而是其他使魔，那在两年前我就因为命运中的厄难死掉了。不过这次的麻烦也是我所选择的命运，作为一个占星巫师，如果不相信并接受命运，那可是活不长的。”
　　男人耸了耸肩，这时，他手上的手杖忽然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抽打在这棵树上，发出了清脆的一声，但是什么都没发生。
　　枯黄的树叶上出现枯草色的轮廓，它看了一眼那根手杖，有些厌恶地说着。
　　“管好你那根东西，要是这棵树变成了扭曲的样子，那就真的是非常显眼了——人类可能会忽略一片叶子，但肯定不会忽略一棵弹簧一样的树。”
　　“我会注意的，至于你说的那位巫师，不、他不在了，可能是某次行动暴露而离开。此外，今天，我们亲爱的侦探先生也失去了联络，看起来他已经栽了。这个城市的水很深，我是来通知你，我会立刻出城，到城外的村庄和小镇居住，等待其他同事的到来，我已经写信给了他们。”
　　“那至少要一个月，你能等？”
　　“公主是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王国的不是吗？而且就算离开也不用担心，一度纠缠的命运要彻底分开是不那么容易的。”
　　“我一直很难理解。”
　　枯叶的自然灵在树枝上看着自己的契约巫师。
　　“如果你真的相信命运，如果相信命运会让那把钥匙落入你的手中，你为什么不等着它自然地到你的手上？”
　　“一切命运都记载在命运星空的轨迹之上，但命运既是确定的，也是不定的，星辰的轻微移动就会造就一条新的命运轨迹，这一点作为自然灵的你知道的最清楚。”
　　“是啊，我知道，所有的自然灵都知道。”
　　枯黄的灵回答着：
　　“三十二万个昼夜交替之前，那颗会让整片大陆分崩离析的灾星落下前，伟大的自然母亲改变了她在星空中的轨迹，不详的凶星擦过她大气的纱衣，化作火雨落入海洋，虽然那造成了全大陆的剧烈地震，但自然母亲幸存了下来，那一年的昼夜交替变成了四百二十六个，你们人类似乎将之称为「彗星来的一夜」。”
　　“命运星空中，世间万物都只是一颗微不足道的星辰，但既然连孕育我们的星球都能选择自己的轨迹，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只有那些最极端的人类中心主义者才会认为选择命运是人类独有的权力。”
　　“接受也是命运，选择也是命运，没有人能够逃脱命运的星空，也没有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命运。”
　　男人笑着，转身朝公园外走去。
　　“那么我的监视还是继续吗？如果有机会就尝试把公主手上的圣银给夺过来？”
　　“是的，当然，按照已知的情报，那个是不具备对抗灵体能力的，如果有机会，不要放过。”
　　“如果成功了，我要去哪里找你，你会躲到什么地方去？”
　　男人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略微思索了片刻，拿出了那颗水晶球，然后将木质的手杖杖柄转了一圈，抽了出来。
　　那一瞬间，公园之中，仿佛被无数的星光照亮了。
　　这手杖的主体材质居然是一整根一米长，直径至少一厘米的星水晶！那朴素的原木仅仅是一份伪装！
　　星光从水晶中的星空中渗出，照耀在水晶球上，男人沉默地凝视着水晶球中倒映的景象，过了一段时间，他收起水晶球，点了点头。
　　“我会在城外西侧的一个小镇上，那里有一处临海的悬崖，崖顶上有一个破旧古堡改建的小旅馆。暴风雨停息后，那里能看到美丽的星空，我会在那里描绘我的「命星星盘」，这个城市附近只有两处适合用这个巫术。”
　　“啊，你最强的巫术……但是这会不会太明显了？如果那个迷之组织从可怜的侦探口中知道了你是个占星巫师，会不会就专门找这两个地方？”
　　“这是我成为传奇时觉醒的巫术，大陆上传奇的占星巫师应该不会超过五个，如果这样小的概率在这里都被我撞上了……”
　　忽然，那根星水晶的手杖狠狠地抽向了男人的脑袋，那角度刁钻而狠辣。
　　但说着话的男人就像是早就知道一样，他随意地一转身，就让手杖抽了个空，只有扭曲的气流吹走了他的宽檐礼貌——但就连礼帽掉落的路径他似乎也早已知晓，只是一挥手就重新抓住了它，戴在自己的脑袋上。
　　雨幕甚至没能打湿他棕黄的发丝。
　　“那就只能接受这个命运了不是吗，一件事的成功固然要看个人的努力，但也要顺应命运的安排啊。”


　　
　　0w0
　　

    





第155节 EP.83 莫比乌斯的巫师研究

　　“白螺小镇的海崖和靠近艾舍尔市的盆地吗……？”
　　春之暴风雨到来的第二天，米纳斯宫的地下，玛格莉塔看着威尔士在地图上标出的两点，眨了眨眼睛。
　　监视「秘银黎明」的任务顺利结束，被抓住的私家侦探、格罗斯的审讯也已经结束了，在动用一些魔药、一些收容物的力量后，这个男人所有的秘密都被展现在了机构的眼中。
　　所以玛格莉塔也知道了，他是被巫术会培养的「蘑菇」——这被用来称呼那些会数年乃至数十年沉寂的线人，往往一潜伏就是十年乃至二十年，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
　　直到那个神秘的巫师组织启用他们，他们就会像泥土中没人能看见的孢子遇到雨水，在短短几天里冒出，协助组织的人员进行活动。
　　“真有耐心啊。”
　　这是听完这件事的玛格莉塔的感慨。
　　“然后呢，关于与他接头的那个巫师？”
　　“名字不明，性别不明，样貌不明，他与那个巫师唯一的接触就是定时去某个地方接受他施展的「混乱星环」，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联系，就连那些神秘学材料的交接也没有见上一面，不过即使如此还是能得到一些情报：比如那个巫师是一周前先抵达了米兰，然后才抵达罗曼城的。”
　　“一周前……那时我还在天鹅庄园……”
　　“更具体的时间就不知道了，巫师的血脉是「占星」，这种血脉的巫师有一种很令人头疼的巫术是「延期销毁」，这个巫术可以附加在很多事物上，让这些事物经过一段时间后自己被销毁……以一种自然的方式。”
　　爱德华把双腿翘到桌子上，在队内会议时这个男人的轻浮态度也始终没有变化。
　　“自然的方式？”
　　“比如信会被酒店的员工当作垃圾扔进火炉，用过的被单会被风吹走掉进大海然后被海兽撕碎，沾有指纹的道具会被捡走然后再某个铁匠那里被回炉……之类的，占星巫师如果犯罪，往往是最难发现线索的。”
　　多莉也补充了一句。
　　“这个巫术的上级版本是「死兆星」，被这个巫术标记的人很快就会或自然或匪夷所思的死去，而占卜只能占卜到他们的死亡是因为‘死期已至’，除了少数收容物几乎没有对抗的方法。”
　　“……巫师拥有这么可怕的力量吗？”
　　“我很希望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否，但很可惜。”
　　菲利斯摇了摇头，把话题转了回来。
　　“但我们还是得到了一些线索，那个巫师让这朵「蘑菇」召集一个新的神秘学聚会，这显然是想建立起一个他们的情报圈子，而昨天那盛大的活动刚好是个好机会，根据他为了这个新聚会所付出的大量神秘学材料，可以肯定他希望建立一个长久的圈子，这意味着他打算在罗曼城待很长一段时间。”
　　“这一点都不好。”
　　米特叹了口气。
　　“是的，这一点都不好，但这还不是最不好的。只是自己一个人在城市中待一段时间，建立这样的圈子太冒险了，因此我们怀疑，这是那个巫师在为后续的任务或者计划的准备。机构以前也有这样的记录，有些隐秘组织在新的城市行动的第一步是建立神秘聚会与结社，这既是情报网的建立，也可以等后续人员到位后直接转化为新据点，顺便吸收新人员——至少「巫术会」和「水银黄昏」都有做过这样的事。”
　　“巫术会要重新进驻这座城市了吗？”
　　“看起来是的，康纳，至少这证明了十七年前我们把他们驱逐的很干净。”
　　“根据罗曼罗兰女士的情报来看，冬前月他们已经失败过一次了，即使如此……看起来罗曼城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吸引着巫术会。”
　　金发的女郎说着，看向了身边唯一一个同为女性的同事。
　　“恐怕的确是有。”
　　威尔士也转头看向她——准确的说，她腰带上的圣银铳刃。
　　“……事实上我正在考虑把我的武器想个办法藏起来，至少不那么引人注目。”
　　玛格莉塔缩了缩脖子，最近她也意识到，一位淑女总是带着武装皮带，然后挂着一把漂亮的铳刃有点太引人注目了。
　　对此。莫里亚蒂先生的建议是用绑在大腿上的枪套，用长裙来遮掩。
　　“还有什么情报吗？”
　　“哦，还有，而且可能是最坏的，那个侦探称呼那个巫师为‘教授’……我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你知道的吧？罗曼罗兰女士，我看你总是在看书。”
　　菲利斯摇了摇头，接着也看向玛格莉塔，有些不确定地问。
　　“……是的，我知道。”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
　　大多数巫师自诩为学者，巫术会作为一个巫师为主体的组织，因此有些奇怪的规定，其中之一就是成员的等级模仿学术机构的成员等级分为了：学徒、、学士、导师、教授。
　　而这又对应了巫师的等级体系——这是巫师们自己搞出来的，他们混合了古老的骑士等级制度以服用过觉醒药剂的次数为划分：
　　刚刚觉醒的巫师是巫师学徒——对应骑士侍从。
　　喝过一次觉醒药剂的是巫师——对应最低等级的普通骑士。
　　喝过两次的是纹章巫师，这时巫师可以给自己创造一个独一无二的，受人尊敬的纹章了——这对应纹章骑士，在过去，只有这个阶级的骑士才有资格拥有自己的纹章与旗帜。
　　喝过三次的是大巫师——这是骑士阶级的顶端，代表一个大型骑士团或一个王国最强大的骑士。
　　至于喝过四次的巫师他们在传统等级制度里找不到对应称呼，就自创了一个称为「传奇巫师」。
　　每一次饮用觉醒药剂都会让巫师拥有新的巫术，巫术越多的巫师也更加强大。在巫术会这个等级森严的组织里，也只有最高等级的传奇巫师有资格被称为教授。
　　“传奇巫师啊……”
　　“占星血脉的传奇巫师，真要命，希望他没有觉醒「死兆星」这个巫术。”
　　玛格莉塔之外的特遣部队成员们表情都阴郁了起来，他们是王国最精锐的机构成员，但传奇巫师的数量远比他们更少，大多数传奇巫师真的就是一段活着的传奇，即使是机构，在漫长历史之中收容成功或者击杀成功的传奇巫师也是寥寥无几。
　　他们没有与传奇巫师战斗的经验，如果真的发展为战斗……威尔士看着自己的队员们，沉默了。
　　“也正因为确认他是传奇巫师，我们才能确定接下来的行动，根据珍贵的研究，传奇占星巫师几乎都会拥有「命星星盘」这个巫术。这是个需要在观星条件很好的地方才能使用的巫术，一旦完成，在星盘的范围内，施术者甚至可以操弄命运。”
　　威尔士重新指了指地图。
　　“因为太过强大，在有条件的情况下，传奇占星巫师几乎都会第一时间把这个巫术设置下来。根据占卜部的考察，在罗曼王国附近，只有两个地方有条件实行这个巫术，所以，接下来对那两处地点进行探查会是我们主要的任务，嗯，主要集中精力在山谷那边。”
　　“那么，这次任务，我能参与吗？”
　　虽然知道答案，但玛格莉塔还是不太抱希望地问了一句。
　　威尔士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
　　“那是一个传奇巫师，而且是个占星巫师，那个奇怪的预言明显与罗曼罗兰小姐收容的收容物有关，对于是否让你参加这次任务，上层还在讨论。”
　　“好吧，我知道了。”
　　玛格莉塔没有强求，虽然她非常想参加任务，但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决定了机构不可能真的把她当一个普通的特遣部队队员来看。
　　“对了，威尔士队长，为什么要集中力量在山谷那边，白螺小镇距离罗曼城更近吧？”
　　这时，多莉忽然想到了这件事。
　　“占卜部的占星师们占卜出今年的暴风雨时间和范围，不出意外的话，罗曼城周边直到春后月开始雨才会停，在暴风雨的夜晚「命星星盘」是没法布设的，那个传奇的占星巫师肯定也能占卜出这点。”
　　虽然占卜部的占星师们占卜天气的正确率只有80%左右，但威尔士想了想，决定还是相信自己的同僚。
　　而这时，罗曼城西侧，远离城市的小镇边缘。
　　男人站在雨幕中的海崖上，看着窗外、看着桌面上的水晶球，陷入了沉思。
　　昂贵的材料已经埋入大地，在他的巫术下变成了某种神秘的雏形，只等侯一个晴朗的夜晚，将命运星空的光芒引下。
　　但他刚刚占卜了一下，发现如果不出意外，这场暴雨会持续到这个月的结束。
　　而这些材料的灵性并不能支撑到那个时候。
　　“应该在出发前占卜一下雨停的时间的……这手杖除了无时无刻想害我，还会让我偶尔忘事，这下要命了……但当时占卜时，水晶球里又非常清晰地显示出这栋旅馆，显然除了这里另外一个地方完全不做考虑……”
　　这位稀世的传奇占星巫师陷入了沉思。
　　过了没几秒，他放弃了思考，躺到了床上。
　　“算了，作为一个占星巫师，我得认命啊。”


　　
　　今天的三章加起来有8K了，存稿大缩水qwq
　　所以，各位懂得（暗示.jpg
　　顺便这弱智系统又坑我，莫名其妙定时发布就给我定到8月……
　　

    





第156节 EP.84 公主殿下的第一节神秘课

　　“于是你就被排除在这次任务之外了吗？”
　　“是的，本来接下来的任务可能是考古任务的，但是因为暴风雨，通往香料群岛的航线也停了。如果没有需要我去处理的突发事件，我大概会一整天都在办公室里……”
　　“是吗？看来是时机正好呢。”
　　靠在椅背上——这个动作在正式场合是十分不淑女的——的公主殿下捧起几分钟前女仆送进来的一杯卡布奇诺抿了一口，看着落地窗外阴沉落雨的天空。
　　“是的，露娜公主殿下提议的时机真是非常好呢。”
　　将抱着的材料放在桌面上，玛格莉塔有些紧张地回答着。
　　从天鹅庄园的第二天开始，在女孩的面前，露娜就不再戴着那张完美淑女的面具了。
　　用她自己的话说，在玛丽和欧琳丝面前自己都是这样的，而玛格莉塔也已经知情，所以没有理由继续维持着那个相当累人的样子。
　　于是玛格莉塔看到的就是总是面无表情，身边环绕着一种生人勿近空气的公主殿下。
　　这样的她在喝了一杯温暖的卡布奇诺之后，因为处理文件而皱起的眉毛慢慢舒缓了下来，长长的睫毛抖动着，让那张美丽的脸上微微地露出了与年龄不太相称的孩子气的笑容。
　　虽然从结论上来说，玛格莉塔从这位自己侍奉与保护的公主殿下脸上看到的笑容少了，冷淡与嫌麻烦的表情变多，这令她看上去不是那么完美，但也真是如此，反而有了一种更加真实的亲近感。
　　话虽这么说，到目前为止，玛格莉塔与她相处的时间也才一周多一些，要说了解，也完全谈不上。
　　——用你自己的眼睛去探索吧。
　　玛丽和欧琳丝也这么说着，不再为她提供露娜公主的情报了。
　　“那么，可以向我介绍一下这门课程吗？master.Romain Rolland？”
　　“公主殿下就不要抬举我了…我也知道自己还完全不够格当一位老师。”
　　叹了口气，玛格莉塔让自己站得笔直。
　　结束决定接下来行动主要方向的队内会议后的第二天，玛格莉塔又收到了米纳斯宫灾害应对办公室的来信，信上希望她作为公主殿下神秘学教师的工作也尽快提上日程。
　　显然作为目前的王室神秘学顾问兼王室与机构联络事项的负责人，洛克先生是对玛格莉塔的工作排程了如指掌的，而公主殿下似乎对着接触过一次的神秘学也产生了一些兴趣，于是她的工作又被安排好了。
　　“但是我觉得我真的还不足以教导什么。”
　　“事实上，我们并没有期望你能教公主一些什么，罗曼罗兰女士。”
　　洛克先生也是一脸无奈。
　　“最重要的是加深与公主殿下的关系，建立起信赖和友谊，如果能让公主殿下万一遇到神秘事项时能够不惊慌失措，能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那就最好不过了。”
　　“……”
　　好吧，女孩明白，自己对于机构最大的意义还是待在公主的身边而不是为公主做些什么。
　　就目前而言，她的履历也确实还不够令人信服。
　　差不多也是一周前开始吧，她作为公主殿下的皇家圣卫在天鹅庄园亮相后，米兰的报纸就开始重新关注她了，接着是罗曼城。那场选拔赛过去了也有一个多月了，现在一些不一样的声音开始出现。
　　大多数都是质疑她究竟能不能做好皇家圣卫这个工作的，也有质疑她伪造年龄的，这形成了一股舆论风潮。
　　玛格莉塔也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质疑。
　　一部分是罗曼罗兰家政敌的活动，另一边是她看起来实在太小了，身高145cm的露娜公主已经是相当娇小可爱，但她比这位公主还要矮上个几厘米，不知情的人大概完全不会认为她们都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是要以“Lady”称呼的成熟女士。
　　加上自己明面上除了比赛的优胜之外没有任何实际的令人信服的履历，可以预见这种质疑只能由时间去慢慢消减。
　　不过，即使被质疑、不被抱期待，自己的工作也打算做到最好，与过去不同，这不是父母的严厉要求，而是玛格莉塔自己想要这么做。
　　……当然，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过去的影响就是了。
　　对露娜公主介绍了课程的概要后，看到那双红宝石一般的眼睛微微眯起，女孩立刻就紧张了起来。
　　露娜就像是微微叹息一样让柔美的背脊离开了椅背，然后——
　　“无聊。”
　　“唔！”
　　“虽然这可能是你精心准备过的，而且你也抱有热情，但是很遗憾，从你的讲述中，我只能读出这课程无聊的未来。”
　　“呜……”
　　“准备这门课程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将我当作那个机构的新人吗？希望我在课程结束后直接就能去那边任职？如果是这样，对你的笨拙哦就有新的评价了呢。”
　　真、真是辛辣的评价，但是玛格莉塔却没法反驳。
　　因为她确实是这么想的，课程的内容基本也是将冬后月自己理论课程的部分稍加精简和总结。
　　“那、那么，露娜公主殿下希望这是一门什么样的课程呢？”
　　“是呢，没能向你传达我的意愿与要求也是我的失误。首先，希望你理解这门课程的定位，简而言之，这是打着上课幌子的休息时间——至少负责我日程安排的人是这么认为的。其次，光听你刚刚说的就知道，神秘学是个复杂庞大，会像海绵吸水一样吞噬人生的复杂学科，但我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经历去投入——希望说到这里，你已经明白一些什么了。”
　　“是、是的，也就是说，兴趣课程……”
　　“当然我也是打算好好学习的，但如你所见，我身上还有王国公主的责任，虽然也还没到你兄长那样的程度，但还是希望你能稍微挑选一下授课的内容。”
　　“是、我会记住的……嗯？”
　　玛格莉塔抬起头来，她听到了一个令人在意的称呼。
　　“露娜公主认识我……我的兄长吗？”
　　“未来的罗曼罗兰公爵，我不认识才奇怪吧，不过也就是见过一面，打过招呼的程度，第一次见的时候我就被他身上压抑的气氛吓到了，就去问了问玛丽，结果知道了那吓死人的日程，几乎让我有了心理阴影。”
　　“……感想是？”
　　“母后将我作为女儿生下来真是太好了。我绝对不要当男人。”
　　“……”
　　“怎么了？”
　　“不、没什么。”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让您留下了心理阴影，真是非常的抱歉。
　　玛格莉塔在心里默默地道歉着。
　　“我知道了，授课的内容一定会谨慎挑选的，但是，现在这第一节课应该要怎么办才好呢……”
　　“第一节课，是呢，就为我说说你的经历吧，从加入莫比乌斯机构以来经历过的那些任务，与神秘有关的经历之类。”
　　“诶？”
　　“事实上，比起神秘学知识，我对这个更感兴趣。”
　　“啊，这么说的话，可以理解呢，是的，就好像有些人虽然对数学敬而远之却很喜欢数学家们的故事，但是，我加入机构的时间也不长，这些经历就算详细的说可能也不够两节课的时间。”
　　关于这点玛格莉塔也问过洛克先生了，如果公主殿下希望知道自己任务的详细经过要怎么办，得到的回答是王储这一身份在莫比乌斯机构中拥有独立的III级保密权限。
　　换言之，现在露娜公主的保密权限，甚至比玛格莉塔还要高，到目前为止的经历，没有一个是需要对她隐瞒的。
　　“没关系，等到说完了之后再说吧。”
　　“好的，那么首先从我加入机构的第一个任务说起吧……”
　　于是，公主殿下的第一节神秘学课程，变成了玛格莉塔的任务分享。


　　
　　今天也是压榨刀片的三更哦0w0
　　

    





第157节 EP.85 灵视「上」

　　“……这些就是全部了，露娜公主殿下。”
　　当从去抓捕带来春的猫咪，到不久前在「秘银黎明」集会中抓捕一度监视过的私家侦探的经历以自己的话语重新回顾一次后，玛格莉塔加入机构以来所遭遇的事件也就全部复述完毕。
　　玛格莉塔知道自己不像自己的姐姐——欧琳丝那样有创作、描绘故事的天赋，但她还是努力让自己的语句变得生动一些。
　　为了延长时间，她还在其中穿插了一些神秘学知识的讲解，露娜也听得很认真。跟随着女孩的回忆，这位公主殿下似乎沉浸在了那一个个故事中。
　　当玛格莉塔说起那为了因生病而绝望的少女让寓意着希望的冬青树开花的猫咪时，她的脸上露出了柔和的笑容。当说起下水道里自己没能救下的那个男人时，那双红色的瞳孔之中流露而出的则是一种宽慰。提及抓捕贩卖成瘾性很强的魔药的巫师时自己的行动，她又以鼓励的视线看着自己的眼睛。
　　事实上，露娜公主一直看着玛格莉塔的眼睛，那双宝石似的红眸映照着湛蓝，让玛格莉塔有一种自己正在向她敞开的感觉。
　　她在向公主殿下展露自己的思考、自己的意志、自己的心。
　　但即使说了这么多，当玛格莉塔结束回忆时，时钟的指针也刚刚指向预定的休息时刻。
　　坐在椅子上，抿了一口红茶
　　“下一节课要怎么办才好呢……”
　　公主殿下的神秘学课程是每周两次，被安排在下午茶之前的15时至17时，共计两节，算上中间预定休息的二十分钟，每节课是90分钟。
　　难道下一节课真的就变成打着上课幌子的休息时间……？
　　不、别这样吧，虽然公主殿下的日程安排是半保密的，但是宫廷中流言传播的速度会非常快，要是这件事传出去，质疑自己能力的舆论就更加高兴了。
　　她可以不在乎，但也得考虑这对家族和公主殿下造成的影响……不，她也不能不在乎，凯撒外公现在还是觉得自己不堪大用，要是这样的流言传到他耳朵里，他又会更失望了。
　　但又不能对外解释说神秘学其实是有实际意义的，这当然违反机构的方针。
　　“唔……”
　　女孩陷入了苦恼之中。
　　她忽然发现自己似乎陷进了某个坑里，而且是从加入机构以来就挖好的，自己怎么都跳不出来的坑。
　　“至少，我想能让露娜公主掌握一些实用的神秘学知识啊。”
　　她开始琢磨着要不要把星水晶与十二芒星搭配的催眠仪式作为教学内容，毕竟那已经经过机构的研究，确认其虽然与十二芒星这个最神秘的符号有关，但不具备什么危险。
　　……但教公主殿下催眠这种微妙的技术真的好吗……
　　玛格莉塔沉思着。
　　“如果仅仅是一种实用，简单，又能让公主殿下感受到神秘世界魅力的话，我建议让公主殿下学习一下「灵视」。”
　　这个时候，瑟莱忒提议着。
　　“灵视？是小说中那些能够看到幽灵、恶梦或者是前世的那种能力吗？”
　　“……露娜公主殿下，请一定记住，能在公开载体上看到的神秘学知识都是经过机构编辑的，错误的。幽灵可以用肉眼就可以看到，机构用来观察的专门道具更多是为了看幽灵对环境的影响。看到恶梦的能力应该是梦境视觉，看到前世更是无稽之谈……”
　　玛格莉塔重申了一下神秘学中最基本的常识。
　　能在小说报纸童话中看到的神秘学知识基本都是错误的！
　　“那么，灵视是什么？”
　　对这个回答露娜并没有感到遗憾，她好像对瑟莱忒的提议确实地有了兴趣，继续追问着。
　　而瑟莱忒也用它竖琴般悦耳的声音做出了回答。
　　「灵视」是一种借助自身的灵性，看到肉眼所无法看到的事物的能力，这包括人的灵魂气场，包括情绪，包括诅咒和祝福。
　　“人的灵魂？玛格莉塔小姐刚刚才说幽灵可以直接用肉眼看到。”
　　“幽灵和人的灵魂是截然不同的，露娜公主，如果您有兴趣学习，这部分的知识我会逐一为您讲解……玛格莉塔小姐，为什么您鼓着脸？”
　　圣银的铳刃上倒映出了自己的持有者气鼓鼓的脸颊。
　　“为什么瑟莱忒小姐以前都没有让我学灵视呢？”
　　“因为您从没提过，玛格莉塔小姐。”
　　“……”
　　“……”
　　看着沉默对视的女孩和铳刃，露娜的嘴角抖动了几下，就像在忍着笑。
　　“那么这项能力具体要怎么学呢？”
　　“在有高灵性的人帮忙时，这是很容易的，首先，请将灯关上，并且拉上窗帘。”
　　在玛格莉塔起身前，露娜已经站了起来，将身后落地窗的厚厚窗帘拉上，窗外是暴风雨的城市，阴沉的云彩遮蔽了天光让白昼也变得昏暗。
　　当露娜关上了桌面上的乙太灯，那温暖的光芒消失后，整个书房都暗了下去，就像是夜晚。
　　但现在毕竟还是白昼，昏暗中，物品的轮廓依然比较清晰。
　　“接下来呢？”
　　玛格莉塔问着。
　　“两位请站起来，然后靠近彼此，在可以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离停下，对，这样就可以了，等待双眼适应黑暗，然后，露娜公主，放松身体，集中注意力，仔细盯着玛格莉塔小姐看。”
　　“没问题。”
　　等待自己的双眼适应了黑暗，露娜点了点头，在这能够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离，这位公主殿下身上香水的气息正随着她平静的呼吸变成玛格莉塔的呼吸，她们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也都能感觉到彼此的视线。
　　她们用视野的余光看到圣银在玛格莉塔的手中如阴影中的触手狂舞，不断变形，但她们都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只能按照瑟莱忒的指示让自己的眼睛照应着彼此的眸光。
　　“……？”
　　过了五分钟，也许是六分钟，露娜忽然轻轻地咦了一声。
　　她看到了光。
　　在这没有光的房间之中。


　　
　　话说明明是不那么严肃的剧情，吐槽还是好少啊_(0.0)∠)_
　　

    





第158节 EP.86 灵视「下」

　　那是一种白色的微光，就像是飘荡的丝线。微白的光芒组成了一个轮廓，包裹住了眼前的女孩，这个轮廓一开始还很虚幻和暗淡，但渐渐的——露娜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她注意到白光在渐渐变得明亮，清晰，就像是某种气场一样环绕着玛格莉塔。
　　“瑟莱忒小姐，我确定我看到了什么，某种白光，正围绕着玛格莉塔小姐。”
　　“那是玛格莉塔小姐的「精神体」。现在，请慢慢与玛格莉塔小姐拉开距离，注意你看到的光，如果开始变得暗淡或者消失就停下，如果黯淡和消失的趋势无法中止就重新靠近，直到您从玛格莉塔小姐身上看到一个完整的，没有缺失的气场。”
　　圣银回答着，继续在玛格莉塔的手上变形着。消耗着女孩的魔力。
　　“可我什么都没看到。”
　　玛格莉塔有些茫然。
　　“您的灵视会在之后获得，现在请不要动。露娜公主殿下，请按照我说的做。”
　　“有趣……”
　　露娜开始后退，她记住圣银的提醒，以极小的步幅移动着，时而后退，时而驻足，但没有一次重新靠近。在她眼里，在黑暗中站着的玛格莉塔身上的光芒变多和明亮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正通过她的双眼流淌在身体中，让她忽然对「灵性」这个词有了一种与理性无关的理解。
　　“真是有趣……我好像看到了抽象化的，玛格莉塔小姐身体内部的器官，啊，这么说可能会让玛格莉塔小姐觉得不舒服，但就算你用手遮住也能看到，嗯，而且还有不同的颜色，肺部、胃和肠道的颜色是黄……肝、胆囊和大肠又是橘色，心脏是绿色，手脚和身体的大部分是红色的，头部则是紫色……”
　　“您似乎对人体结构也很了解……”
　　被这么说着，玛格莉塔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在听到无法遮挡之后她连忙开口，试图通过对话将这种诡异的感觉减少一些。
　　“大学时从玛丽那里学到的。”
　　“在适应「灵视」的同时，我会为您说明神秘学中的灵肉结构理论，在神秘学中，人体分为肉体和灵体，肉体是基础，是基底，灵魂是核心，是至高。这两者相互影响，虽然可以独立存在，但独立而存在的任何一方都不再是神秘学意义上的「人」。”
　　“灵视主要针对的是灵魂，而灵魂又是由四种结构组成的。”
　　瑟莱忒无视了自己的持有者与公主的对话，详细地讲述着。
　　首先是最外层的那好像微光的线构成的轮廓，那是精神体。
　　这代表着发散的气场，关乎灵性与感知力，魔力和灵性的损耗会让这轮廓变得暗淡和模糊。而精神体越丰满强大的人会有着更高的感知，更高的灵性。
　　此外这个部分与魔力也有关系，精神体越丰满，灵性就越强，灵性越强，能够容纳的魔力也越多，灵性与魔力的关系就像水球和球里的水，反过来也可以通过刺激魔力的增长促使灵性增长，进而丰满精神体。
　　不过像玛格莉塔这样用魔药撑出来的，基本上是失去自然增长的可能性了。
　　被精神体包裹在内部的则是乙太体。
　　这是灵魂主要的构成部分——当然这个乙太和这个时代拿来当燃料的乙太可没有关系，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只是因为这是灵魂传递和感知的基础，对灵魂的一切干涉都要通过乙太体，所以用设想中的万能介质“乙太”来命名。
　　乙太体在形态上与人体基本完全一致，但在不同的区域会有不同的色彩，这来自灵魂对身体状况的反应，被称为乙太体气场或简称为气场。
　　“色彩的对应就如您所见：拥有排毒与排泄机能的部位呈现橘色，拥有呼吸与消化机能呈现黄色。最多的是红色，因为这个颜色代表活力与运动的机能，人体几乎所有的肌肉和骨骼都属于这个，如果您看到这些对应的颜色发生变化，或者就说明相应部位疲劳或者发生了病变，也可以通过乙太体大致上是明亮还是暗沉来判断基本的健康状态。”
　　接着是位于头部的心智体。
　　这部分位于乙太体的内层，这部分直接影响人的感性与理性，那些对人的思维、意志进行操作的神秘力量就是影响这一部分。精神体与这个部分紧密相连，如果仔细看就可以发现，构成精神体的那些灵性的丝线都是从这部分延伸出去的。
　　同样，通过这部分的颜色变化可以判断一个人的真实情绪：红色代表亢奋与热情、橘色代表温情和满足、白色代表光明和积极，黑色代表阴沉和消极……当然，人的情绪是复杂的，这些色彩只是基本的分类，要进行更准确的解读，还需要辅以分析。
　　在瑟莱忒说明到这里时，露娜忽然忍不住低声地惊呼起来。
　　她在玛格莉塔的身体里看到了星辰的光芒，那在灵魂的最深处——虽然这个「深处」和字面意思有些区别，但这位公主也找不到更合适的描述来形容了。
　　那真的是人体深处的一片星空！
　　“那就是灵魂的最后一部分，星灵体。这部分关乎命运与命星，它藏在灵魂的最深处，是灵魂之中直接与命运星空相关，最神秘的部分。能够看到星灵体，说明您的「内在之眼」已经因为玛格莉塔小姐的灵性的刺激完全睁开了。”
　　“「内在之眼」？”
　　“灵视的本质就是使人们睁开「内在之眼」，这可以通过反复的学习和练习，也可以像现在这样，直接通过灵性之光的刺激，现在您要学会用意志去控制这只眼的开合，控制灵视的启动与关闭，这并不困难……”
　　“哦，是的，这一点也不难。”
　　眨了眨眼睛，露娜那红宝石一般的瞳孔时而明亮，时而熄灭，在黑暗中这相当显眼，也位这本就美丽的公主增添了一份妖异的感觉。
　　“那我呢……”
　　玛格莉塔眼巴巴地看着瑟莱忒。
　　她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智体一定是呈现出表示失落、失望的黯淡色彩，圣银在她的手里嗡嗡地振动了一下，又向露娜公主说着。
　　“接下来请露娜公主殿下维持着灵视开启的状态，然后，玛格莉塔小姐，靠近露娜公主，放松精神，将注意力集中在公主的眼睛上。您的灵性比这个时代大多数人都要强，「内在之眼」的睁开只会更加容易。”
　　于是，两个女孩之间的距离再度拉近。
　　看着露娜公主那双在黑暗之中泛着灵性微光的眼睛，玛格莉塔总感觉自己的一切好像都被看透了，这种感觉让女孩有些似曾相识，但是一时间她也想不起来这感觉的来源。
　　很快，她就看到一层白光的轮廓浮现在公主的身上，穿透衣裳，勾勒出女孩美丽的身体轮廓。
　　接着，玛格莉塔看到了自己身上的精神体轮廓。这个轮廓是由一根根纤细的线组成的，看清楚这个后，玛格莉塔几乎是立刻脱口而出。
　　“露娜公主殿下的精神体好微弱的样子……”
　　玛格莉塔忍不住眨了眨眼。精神体后是乙太体，那些多样的色彩也开始浮现在她的眼前了，她看到了黄的肺与胃的形状，在大脑的位置看到了乙太体下的心智体，那里现在是红色的，代表公主殿下正有些兴奋。
　　“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的精神体都孱弱无比，与用魔药将灵性与魔力提升上来的玛格莉塔小姐相比就像火柴与火炬。”
　　瑟莱忒适时地解释着，在它说着的时候，玛格莉塔也看到了露娜灵魂之中那一片灿烂的星空，那是星灵体。
　　比露娜更快地，女孩的「内在之眼」也睁开了。
　　“咦？”
　　不过很快，玛格莉塔就疑惑地发出了声。
　　在那那片璀璨的星空之中，有些星辰似乎比起其他的都要来得明亮，在玛格莉塔的眼中，那幅景象，就像是……
　　悬浮在星空之中的一顶王冠。


　　
　　再次重申，本书中所有神秘学知识均经过魔改，与现实中的神秘学知识存在差别，只适用于本书世界观.jpg
　　还能榨出刀片来吗0w0
　　

    





第159节 EP.87 灵视的用处

　　“王冠？”
　　露娜有些诧异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身体，她也能看到自己体内的那一片星空，但是在那之中并没有格外明亮的星辰。然后她又看向自己的皇家圣卫，但同样没有看到星座，或者王冠之类的事物。
　　“玛格莉塔小姐的星灵体中也没有类似的星星。”
　　“是这样吗？可是……”
　　玛格莉塔歪着头。
　　在露娜的星灵体中，那顶璀璨的王冠是那样的清晰。
　　沉默了一会儿，瑟莱忒回答着。
　　“灵性更高的人可以通过灵视看到更多的事物，王冠星座的话，通常代表着拥有王族的命运。”
　　“露娜公主本来就是罗曼王国未来的女王……唔，但是我的星灵体里似乎什么都看不到……”
　　“您忘了我是什么吗？玛格莉塔小姐。”
　　“瑟莱忒小姐就是瑟莱忒小姐……啊。”
　　“接受我的力量后，玛格莉塔小姐，命运一系的神秘彻底对您关上大门了，这也是您跃跃欲试想学占卜但被我劝阻的原因。”
　　“唔……”
　　玛格莉塔还想问些什么，但这个时候，露娜有些不满地声音响起来了。
　　“把我丢在一边自顾自地说着什么令人听不懂的话呢。”
　　“啊，抱歉，露娜公主殿下。”
　　玛格莉塔连忙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
　　向瑟莱忒问问题什么时候都可以，但这个时候把公主晾在一边可有些不太礼貌。
　　但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呢？
　　她看向瑟莱忒，就在圣银的铳刃开口之前，双眼微微泛着樱红的灵性之光的公主殿下突然这么说着：
　　“接下来如果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事项的话，就让我们多找些人来看看「灵视」的效果怎么样？反正也没有别的事可做了吧？”
　　“是这样没错……”
　　“那么走吧。”
　　…………………………………………………………………………………………………
　　暴雨无止境地在窗外倾泻着。
　　女仆夏蕾一个人待在佣人的餐厅中，盯着外面发呆。
　　她刚刚结束了轮班，作为为公主服务的皇家女仆，她每天的工作比起米纳斯宫中的其他同僚要清闲许多。
　　因为公主并不会突发奇想要享用什么少见的点心，也不会要求她们每天都去保养衣柜中的昂贵衣物，最多就是要求浴场随时有干净整洁有热水，在她想要沐浴时随时有人服侍。
　　下午茶的时间也刚刚结束，对于女仆们来说，下午茶之后到开始准备晚餐之前的这段时间，算是她们每日的空闲。夏蕾的同事们往往会抓紧这个时间回到自己的房间去翻几页没看完的小说，或是到仆人专用的休息室播放新买的唱片。
　　不过她与那些出身于贵族家的女孩们不一样，只是普普通通的平民少女，虽然作为皇家女仆的薪资并不低，但她也没能培养出什么高雅的爱好。现在，她仅仅是看着窗外的暴雨，忍不住为渔村中的父母担忧着。
　　今年的暴风雨好像比往年还要强劲。这样的天气当然不能出海，以渔业为生的故乡的人们一定会很难熬吧……
　　或许是这忧虑太过深沉，她没能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当女仆注意到的时候，在她的对面，那双似乎正在微微发光的红色瞳孔已经盯着她看了好一会了。
　　“公、公主殿下，您、您怎么在这里……”
　　等到回过神来，这位女仆立刻就慌张了起来，她才注意到那位皇家圣卫小姐也在。
　　“有、有什么是我可以为您做的吗？”
　　但是露娜公主只是看着她的眼睛，脸上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在担心故乡的事吗？”
　　“？！”
　　夏蕾张大了嘴。
　　自己有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但马上她又低下了头，不断地道歉着。
　　“对、对不起。”
　　“抬起头来，这不是什么需要道歉的事，会担忧家人，这也是人之常情。”
　　但露娜伸手捧住了她的脸，让少女抬起了头来，那美丽的，仁慈的面容映入她的眼中，就像是圣母一样温柔。
　　“今年的暴风雨的确比较强烈一些，但是到目前为止各个村镇都没有受害报告传来，为了防备因暴风雨而变得暴躁的魔物侵害，王国军也前往各处设防，渔业补贴也已经发下，希望这些消息能让你好受一些。”
　　“是、是的！公、公主殿下这样专程来安慰我，我……”
　　“现在是休息时间吧，偶尔也去休息室和同事们娱乐一下怎么样？”
　　“好、好的！”
　　将手从感动得热泪盈眶的女仆脸上收回，露娜公主眼中微红的灵性之光收敛了起来，在女仆感激地鞠躬中，她离开了仆从们的餐厅。
　　………………………………………………………………………………………………
　　“露娜公主殿下，罗曼罗兰女士，日安。”
　　“日安，罗爵丝夫人。”
　　在走廊上，一位贵妇人向公主打着招呼。
　　“您是在散步吗？”
　　“是的，因为外面正在下雨，在花园和草地中散步弄脏了衣服与鞋子的话女仆们又要辛苦了，带着散步的心情，宫殿里的景色也有了新的感受，说不定这能激发我新的灵感。”
　　“啊啦，那么，当公主殿下的新画完成时，请务必邀请我去观赏。”
　　进行着司空见惯的贵族式对话，在寒暄了一阵后，贵妇人首先提出告辞，但这个时候，她忽然注意到露娜公主的表情微微一愣，然后用带着些许忧虑的语气向她询问着。
　　“罗爵丝夫人，你的精神似乎不是很好？”
　　被这么一说，贵妇人愣了一下，然后有些不以为意地说着。
　　“啊呀，真是抱歉，被看出来了吗？着两天其实有些没睡好，可能是因为昨晚的雨声实在是太过吵闹了吧。”
　　“或许还是注意一下比较好呢，春之暴风雨时气温的变动很大，稍微不注意的话，或许就会着凉了呢。”
　　说完，露娜随意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然后离开了，留下罗爵丝夫人在走廊上陷入了沉思。
　　那个提醒是有什么深意吗？
　　在经常出入王宫的贵族中，王国公主的敏锐观察力是很有名的，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她注意到了自己内心的某些想法？
　　或者，真的只是单纯的让自己注意健康？但自己只是因为昨晚的雨声太过吵闹没能睡好而已……临走前她指了指脖子？那是让自己谨言慎行？或是说，她看出自己是喉咙出现了问题？
　　可她从未听说过这位公主具备医学知识，虽然她与罗曼罗兰家的女儿关系很密切，而那只罗曼城闻名的黑天鹅是贵族中少有的医学博士。
　　“……事情解决后去看看吧。”
　　思考了很久，贵妇人决定还是去看一看。
　　于是，在王宫中的事宜处理完后，她顺路来到了自己私人医生的诊所。
　　“罗爵丝夫人？”
　　看到她的到来，为她服务了接近十年的年轻医生有些惊讶。
　　“这种天气过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噢，是这样的，布莱克医生，可能是由于昨晚的雨声让我没能休息好，我的精神有些不太好。”
　　斟酌着言语，罗爵丝夫人说着。
　　“但也有可能是着凉了，请原谅我没有预约就来到这里，但我想做个检查。你知道的，我晚上可能要赴一个重要的宴会，我得说……”
　　“您能够感到不适吗？”
　　“是的，虽然比较轻微……”
　　贵妇人撒了个谎，事实上除了精神有些差，她并未感觉到任何身体上的不适。
　　对此医生也没在意，贵族里有的是这种稍微有些不适就怀疑自己有这样的病那样的病的人，这种人比起那种明明病入膏肓但还是宣称自己没有生病的人好得太多了。
　　毕竟大多数贵族至少都具备相信专业人士判断的素养。
　　“具体是哪里呢？”
　　罗爵丝指了指喉咙，于是医生转身从衣柜之中拿出了一个陶瓷的小盆，将一包香薰放在里面，用火柴阴燃它，当袅袅的青烟开始飘荡，他将瓷盆与香料放到了贵妇人的面前。
　　“这是「柴科夫香」，在医院中，这用于诊断基本的呼吸道疾病，请慢慢吸入这烟气，如果感到哪里有些瘙痒，就说明那里可能有炎症或者病变，只要没有疼痛感，就不是什么重病。”
　　“好的，呼……”
　　这位贵妇人开始了深呼吸，将这带有清凉气息的烟雾慢慢地吸入鼻中，忽然，她感觉喉咙的位置剧烈地瘙痒了起来，这让她立刻捂住了脖子，剧烈地咳嗽着，在束腰的拘束下，她几乎要昏阙过去，年轻的医生对这样的情况很有经验，他迅速地拿出一撮嗅盐放在了妇人的鼻尖，并且将燃烧着烟雾的小盆拿开。
　　在医生的帮助下，罗爵丝夫人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她指着自己喉咙中还残余着瘙痒感的地方，医生让她张开口，检查了一下之后点了点头。
　　“您的咽喉有轻微的炎症，但不严重，应该是着凉了。不过如果在宴会上喝上一些酒，情况可能会恶化，我为您开点保护嗓子的药和消炎药，如果出现明显的疼痛感才服用消炎药物，这段时间注意保暖，尝试停止饮酒……罗爵丝夫人？”
　　这个时候贵妇人已经没在听医生的话了。
　　真的有病……被看出来了，怎么被看出来的？虽然公主殿下确实以观察力优异著称但是……要是连这种细微的疾病都能看出来，那是不是也能看出自己心里想着什么？
　　想到这里，贵妇人心底，涌现出一股浓浓的惊惧。


　　
　　睡不够啊……难受啊……qwq
　　果然我已经不再年轻了，好怀念以前舒适的睡眠qwq
　　

    





第160节 EP.88 信任的理由

　　“现在冷静下来才发现，我好像弄出来些麻烦的事态了。”
　　几天后，第二节下午茶前的神秘学课程中，露娜对着玛格莉塔和瑟莱忒露出了不堪回首的表情。
　　没过几天，一些传言就在米纳斯宫的女仆和前往宫廷办事的贵族之间流传起来了。
　　露娜公主殿下其实是一位自学成才的厉害的医学家之类的，露娜公主从罗曼罗兰家的长女那里学到了厉害的医术什么的，露娜公主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哪里有疾病的征兆比医院的医生更加厉害之类的——因为一国之公主当一个医生实在有些掉价，所以这些人不约而同地用「医学家」来称呼她。
　　这些传言甚至传到了国王和王后的耳朵里，这天在与父母用餐时，露娜还被母后打趣说以后有什么样的疾病可以第一个呼唤自己的女儿而不是皇家医生了。
　　“要是真的那样我就头疼了，毕竟我也只是能看出人们身体哪里好哪里不好，而看不出具体是怎样的病症。”
　　瑟莱忒提醒过，「灵视」是一旦不去使用，就会很快退化掉的能力，尤其对于灵性较为微弱者——本来这种能力就是灵性增长的副产物，通过灵性之光的刺激使「内在之眼」睁开本身算是作弊的方式，只要一段时间不用，「灵视」的能力很快就会消失掉。
　　所以这几天露娜有事没事就用「灵视」进行人类观察。
　　发觉到有人身体不适时，她虽然总想着不要多管闲事，但最后还是会出言提醒。
　　对此玛格莉塔表示理解，给公主的第一节神秘课结束回到家，提起这件事结果自己的两个姐姐也缠着自己学会灵视后，这几天她们也是饶有兴致地用灵视看来看去。
　　这个技术没有在机构中推广主要还是因为绝大多数的人灵性都不达标，而且根据目前已知的资料，机构也没有掌握促进灵性增长的方法。
　　「森之泉」和「新绿」魔药倒是有，但在资料上，它们的效用一直被标注为「存疑」。
　　“所有的流言全都是关于这个的呢，明明对露娜公主来说「灵视」最实用的方法是看出人真实的情绪，再结合公主殿下敏锐的洞察力，可以看出人们正在隐瞒的事呢。”
　　就好像在仆人房间时，虽然玛格莉塔也能看出那孤零零一个人的女仆是在忧虑，但就完全没有看出来她是在担忧故乡的家人。
　　事实上，玛格莉塔当时觉得那个女仆可能是工作没有做好被训斥了所以在失落……
　　“嗯？玛格莉塔小姐不知道吗？”
　　“诶？知道什么？”
　　露娜露出了一个诧异的表情，她用泛着灵性微光的眼睛盯着玛格莉塔看来看去，就像是在确认她有没有撒谎一样。
　　但很快她就放弃这么做了。
　　她的灵视还是在玛格莉塔的帮助下学会的，自己可以借助这个神奇的力量看出她说这句话时的心情，如果是虚伪的感情，肯定马上就会被察觉，这是毫无疑问的。
　　“难道是从没听人说过？不可能，就算玛丽和欧琳丝不会这么告诉你，在雪莉夫人那里学习时肯定也会知道的，我擅长看穿别人的内心本来就是这王宫里人尽皆知的事。”
　　“可是……”
　　玛格莉塔歪了歪脑袋。
　　“冬后月在雪莉夫人那里受训时我光顾着纠正礼仪了，很多时候雪莉夫人说的话我确实没有记住……”
　　也许真的有说过这样的事吧，玛格莉塔低下头，如果询问瑟莱忒的话说不定会得到肯定的答复，但是她确实是没有印象。
　　所以女孩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她相信在公主殿下的灵视中自己心智体的颜色一定是无辜的……无辜是哪种颜色来着？那套色彩对应表里好像没有……
　　露娜公主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她眼中的灵性微光渐渐黯淡下去，忽然，她笑了起来。
　　“你还真是纯真啊。”
　　“诶？诶诶？”
　　那笑容就像天空中的银月一般动人心弦，但是为什么自己会得到这样的评价玛格莉塔完全不明白。
　　“没什么，那么，今天的课程会教我一些什么呢？希望这次不会是让我忍不住整天去尝试的东西。”
　　“啊，是、是的，今天是向露娜公主介绍那些可以通过灵视来发现的诅咒和毒之类的，不过，没有实物的演示，只是单纯的理论知识。”
　　再怎么说也不可能真的拿着带有诅咒力量的收容物和毒来到公主的面前。
　　“这样就可以，对了，玛格莉塔小姐，今日的课程结束之后有预定吗？”
　　“诶？没有……”
　　“那么，我希望今晚你住下来，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今晚公主殿下有需要我陪同出席的活动吗？”
　　对于女孩的询问，露娜没有回答。
　　她的嘴角微微地勾起，在玛格莉塔困惑的目光中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公主殿下好像想要说些什么，但又自己忍住。
　　映照着那个笑容，瑟莱忒陷入了沉思。
　　………………………………………………………………………………………………
　　但结果，直到与国王和王后一起享用的晚餐结束，时间走过了一时五十分，到了平常该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露娜公主还是没有提起为什么特意让自己今天留下来。
　　躺在已经被改为自己在米纳斯宫中住所的公主房间的一个副室，看着顶盖上的花纹，玛格莉塔有些犯难。
　　这个时间怎么也不可能有什么活动了吧？除非是夜晚的私会……可晚宴结束后美丽的王后殿下还悄悄拉住自己，千叮万嘱自己一定要把那些靠近她可爱女儿的害虫全部驱逐。
　　如果公主殿下真的打算去与某位青年约会，自己应该怎么办呢？是听从王后的要求吧那个人赶走？还是默默保护着公主殿下？如果按照王后那样做这算不算对公主的背叛……
　　想着这样的事，在时间慢慢的流逝之中，玛格莉塔渐渐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玛格莉塔忽然听到了瑟莱忒平静地呼喊。
　　“………小姐。”
　　作为皇家圣卫，为了能随时保护公主殿下，在冬后月的训练之中，玛格莉塔被训练出了一种特殊的浅度睡眠，这能让她在感受到异常的时候迅速地醒来。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睁开眼睛，像一只猫咪一样轻盈的翻下床铺。将枕下的圣银铳刃握在了手中。
　　“发生什么了？”
　　一落地，玛格莉塔而身上的睡衣也在一瞬间变成了「衣物吞食者」的第一态——一整套乙太织甲。装有子弹、乙太胶囊与其他道具的腰包也被她直接从床下拿出，她借着床铺作为掩体，从睡眠中迅速清醒的头脑开始获取现下的情报。但紧接着就感到了一种强烈的荒谬感。
　　这里是米纳斯宫，罗曼王国守卫最严密的地方，地下就是莫比乌斯机构的王国总部，虽然威尔士没有说，但特遣部队的行动规章里也规定了，无论王宫遭遇怎样的袭击，有无神秘力量。
　　有谁敢侵入这里，觊觎王国的美丽公主？
　　可是立刻，玛格莉塔就意识到事情可能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周围非常安静，非常正常，仅有一门相隔的公主的卧室里，也没有其他人的气息……嗯？
　　没有其他人的气息？
　　玛格莉塔疑惑地看着延伸出一条不起眼的银色触须穿过门缝，为自己监视着公主房间的瑟莱忒。
　　“露娜公主忽然起床，去了换衣间，然后……消失了。”


　　
　　有没有什么躺到床上可以快速入睡的方法啊……（目死
　　我想要优质的睡眠……qwq
　　

    





第161节 EP.89 公主殿下的秘密

　　“露娜公主从换衣间消失了？”
　　听完瑟莱忒的话，玛格莉塔更加迷惑了。
　　但她毕竟是特遣部队的队员（虽然还在见学），是专业人士（加上瑟莱忒），面对这样诡异的状态，女孩立刻开始了分析。
　　“梦游的催眠暗示？还是某种远程的控制人体的神秘力量？”
　　这都是常见的让熟睡的人行动起来的方法，但是玛格莉塔说着就感觉到了奇怪。
　　如果真的是这样，瑟莱忒应该在公主奇怪地起床时就唤醒自己，然后一起阻止这种力量对公主的操控，而不是现在还在这里慢悠悠地聊天。
　　“……露娜公主是自己起床的？”
　　“答案是肯定的，玛格莉塔小姐，至少以我来看，我并没有感受到神秘力量的影响。”
　　“可是公主殿下在夜里去换衣服做什么……”
　　玛格莉塔看了一眼缠在圣银铳刃上的小型怀表，现在是2点15分，距离自己睡着还没超过一个小时。
　　朝窗外看去，在暴风雨中，还隐约能看到远方城区的灯光。
　　罗曼城是一座贸易城市，尽管暴风雨封锁了天空和海洋，但有房屋的遮蔽，铁路也还在运输，大雨仅仅是把不愿意让衣服沾上雨水的人关在了屋内，虽然港口区变得冷清，但城里的商贸活动并没有因此变得过于萧条。
　　“……难道这就是公主殿下让我们留下来的原因？”
　　“似乎也找不到第二个理由了，玛格莉塔小姐，不过现在……”
　　“嗯。”
　　不管怎样，现在得先找到露娜公主才行。
　　………………………………………………………………………………………………
　　公主殿下的卧室——应该用寝宫来称呼会比较好，因为这有着书桌，大床，巨大的落地窗和书架的空间确实更像一座宫殿，此外还有独立的盥洗室，比大浴场小上不少但依然宽敞的浴室、化妆室兼衣帽室，还有一个同时供奉着机械之神和乙太与蒸汽之神的祈祷室。
　　第一次来到这里室，玛格莉塔问公主殿下这样的房间住得真的舒服吗，露娜回答如果你从出生开始就居住在一起，你就会觉得这里是最舒适的地方。
　　玛格莉塔很快就推开了衣帽间的门，在黑暗的雨夜，这个有着整墙的衣柜、数面等身镜与一个光是台面上摆着的化妆品就超过数百镑的化妆台的房间里没有灯光，公主的身影也不在其中。
　　“不在……瑟莱忒小姐，你确定看到公主殿下进到这里了吗？”
　　“答案是肯定的，那位公主殿下是通过什么办法消失了……神秘力量？还是说更单纯的方法比如……”
　　“密道。”
　　王宫中藏有密道是非常正常的事，在这件事上达成一致后，瑟莱忒迅速蔓延出几根圣银的触须沿着墙壁和衣柜的后方开始搜索。
　　很快它就在一面镜子的后方找到了她们的目标，圣银渗入缝隙，掌控了机械的结构，让这面镶嵌在墙面的玻璃镜子打开，在镜面的后方，一条幽深的楼梯蜿蜒向下。
　　没有犹豫，玛格莉塔走了进去。
　　楼梯内部缺乏照明，但扶着墙壁行走也不会受到什么阻碍。大约几分钟后，这条密道就来到了尽头，在那里，有着温暖的乙太灯的光芒。
　　“镜子，桌子，衣柜，没有人，没有门窗，不知道这个房间是做什么用途的。”
　　等到眼睛适应了楼道尽头的光照，玛格莉塔和瑟莱忒快步闯入了房间，按照瑟莱忒事先的侦察，一个翻滚躲到了桌子后面，然后，玛格莉塔皱着眉站了起来。
　　“我越来越搞不懂情况了。这里是公主殿下的秘密房间？王族的安全室？但是公主殿下人呢？”
　　“通过另一条密道离开了吧。”
　　瑟莱忒说着，将圣银的触须伸向那面镜子。
　　不出所料，镜子的后方又是一条密道，女孩和圣银的铳刃对视了一眼，无言地走了进去，再一次在黑暗中穿梭。
　　这一条密道要比之前的长多了，有笔直的过道，有数个转弯，有向下与向上的楼梯。
　　玛格莉塔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处这座宫殿的何处了，她只知道这条密道的尽头会是地面，因为她已经走在一条长长的向上的通道中，而隐隐约约的雨声正在逐渐变强。
　　迎面吹了来了带有湿意的风，在通道的出口，玛格莉塔发现这是宫殿围墙的一处凹陷，一条带屋檐的长廊紧贴着这段围墙建造，门外是米纳斯宫的花园，一些灯光就在不远处，画了一点时间，玛格莉塔意识到那是米纳斯宫的一处侧门。
　　这确实是王宫中的秘密逃离通道。
　　可公主呢？
　　雨水从夜空之中倾泻，雨点敲打屋顶与土地的声音成为了这世间唯一的寂静，玛格丽特站在屋檐下，有些茫然。
　　“比预想得要快，但是还不够快，要是再慢一些，这样的天气你可就彻底追不上你要保护的人了呢。”
　　“什么人？！”
　　女孩立刻举起了圣银的铳刃，对准了一根大理石的廊柱。
　　声音是从那后方传来的，不过，这成熟的声线的主人也似乎没有想过隐藏，在玛格莉塔举起武器的时候，一个身影就从那后方走出。
　　这声音的主人仿佛就是黑夜的代言人，几乎与雨夜融为一体的漆黑的长发没有沾上丝毫的雨水，黑色紧身衣包裹着她傲人的曲线。
　　黑暗中，只有她脸上的面具在这昏暗的夜色之中还显得无比醒目，那些古雅繁复的月相花纹在这一次让玛格莉塔立刻认出了这个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窃贼——或者说侠盗。
　　——银月假面。
　　玛格莉塔的神经立刻紧张了起来。
　　这个技艺高超的窃贼为什么会在这里？
　　自从潜入沃波尔家族的那一晚之后玛格莉塔就没有再见过她，报纸上也没有过这位侠盗进行活动的新报告，潜入沃波尔家族是自己与她人生中唯一的交集，玛格莉塔原本都这样认定，而将这件事扔到记忆深处去了。
　　但这个窃贼却又一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这一次她盯上了什么……露娜公主？
　　玛格莉塔飞快地思考着，用铳刃指着她的脸。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你将露娜公主带到哪里去了？！”
　　“……”
　　但是听到这句话后，假面下的表情却变得古怪了起来。
　　那双翡翠色的眼睛就像是傻眼似地望着紧张的玛格莉塔，过了几十秒。
　　“你、难道一点都没有怀疑？”
　　她说了一句让玛格莉塔摸不着头脑的话。
　　“怀疑你还会出现在我的面前？。”
　　“……”
　　这下，银月假面的嘴角抽搐了起来，她伸手捂住了脸，从双唇中发出忍耐着笑意和叹息的声音。
　　“……你……也未免太过纯真了吧，不、该说，这已经是是笨蛋了吧？”
　　“……？”
　　她的声音忽然变了。
　　变成了一个有些难以置信的，玛格莉塔已经很熟悉了的声音。
　　“玛格莉塔小姐。”
　　这个时候，瑟莱忒也开口了。
　　“她就是露娜公主。”
　　“……”
　　“……”
　　“……???”


　　
　　第一卷埋的伏笔回收.jpg
　　当然应该很多人都猜到了.jpg
　　幽灵画框时玛格莉塔遇到刚好被坑的怪盗是真的符合人物行为逻辑的.jpg
　　

    





第162节 EP.90 深夜的聚会

　　「银月假面」是公主殿下？
　　这一冲击性的事实让玛格莉塔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她手足无措地看着瑟莱忒和眼前的女性，陷入了失言之中。
　　看到女孩这个样子，瑟莱忒就像是叹息似地在她手中振动了一下，然后转而向不远处的公主殿下搭话。
　　“您的伪装实在是十分优秀,我想任谁都不会将现在的您与王国的公主联系起来。”
　　“但要是连我的皇家圣卫小姐都认不出来，我觉得这就是有效得过头了呢。”
　　“不、玛格莉塔小姐因为之前在沃波尔家族与您的会面，先入为主地认定了银月假面是一个怎样的人，所以没有反应过来。事实上我也很好奇，您是怎样让自己几乎变了一个人的，在您身上，我没感觉到神秘的力量。”
　　映照着那体型和特征都与王国公主截然不同的姿态，瑟莱忒询问着。
　　“增高鞋，染发剂，平常不会用的化妆，塞满棉花的假胸衣。”
　　露娜言简意赅地说着，用手指指着自己。
　　“这些我都能理解，眼睛呢？”
　　瑟莱忒追问着。
　　瞳色是一种极其鲜明的个人特征，并且相对于发色与肤色，要改变起来不那么容易，毕竟眼球是个脆弱的器官。
　　“一种被称为隐形眼镜的直接带在眼球上的眼镜，可以用不同颜色的玻璃做出不同瞳色的效果，大概七八年前被学城的玻璃工匠搞了出来，他们曾宣扬要‘消灭带有镜框的眼镜’但这个实在是太昂贵了，而且使用很不方便，所以他们几乎破产了。”
　　“我明白了。”
　　得到了回答的瑟莱忒嗡嗡地振动了一下，满意地将“即使不需要神秘的力量，这个时代的工匠们也用一种精致的造物实现了改变瞳色的效果。”记录在了自己的资料库中。
　　“可我不明白啊！”
　　玛格莉塔的脸上还是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她拉了拉自己的脸，会痛，这不是梦，但如果不是梦，这样荒唐的现实又是怎么回事？
　　露娜公主殿下暗地里是一个活跃的盗贼？
　　为什么？
　　怎么会？
　　在这个王国之中她与窃贼唯一的联系应该只会是有王后叮嘱自己一定要赶走的小贼觊觎她的美貌。
　　“嗯，原因很复杂，解释起来要花一些时间，所以等回来的时候再解释吧，现在先跟我来，还是说，非要弄清事情的原委再行动呢？如果那样的话，可是会错过今晚的活动的。”
　　“活动？”
　　这才是让自己今天留下来的目的吗？玛格莉塔想着，是要像上次潜入沃波尔家族一样……可是公主殿下之前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严格来说这也是你的工作呢。”
　　卷着变成黑色的发丝，露娜回答着。
　　“我的情报渠道接到消息，在双塔区附近这半个多月来，时常有一些奇怪的家伙在深夜定时聚会，据我的线人说，在街头传闻里，这些家伙都是有着神奇能力的人。”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玛格莉塔总觉得，这位公主殿下有点跃跃欲试。
　　……有着神奇能力的人？
　　神秘学的相关者吗？
　　玛格莉塔一下子皱起了眉，想要劝说公主放弃这样的活动。但马上，直觉告诉玛格莉塔，她是没法阻止公主的。
　　“……等‘活动’结束后，您会向我做出解释的吧？”
　　于是女孩叹了口气。
　　“当然。那么，跟我来吧。”
　　说完，露娜转过身，沿着长廊向宫殿的侧门走去。
　　一辆没有纹章华饰的马车正停在那里，看到戴有白银假面的女性走出，等候在门旁的莫里亚蒂先生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他撑起雨伞来到玛格莉塔她们的面前，将两位女士送到了马车旁边。
　　“会驾驶马车吗？”
　　“是的。”
　　显然，关于公主殿下的这个秘密，这位先生是知晓的。或许，一直以来也是他支援着公主殿下的活动，只不过这一次从马车中传来的询问显然是指向玛格莉塔的，女孩看了眼这位先生，但他也只是退回侧门旁的警卫室，并未多说什么。
　　“我们要去哪里？露娜公主殿下。”
　　玛格莉塔坐到了驾驶座上。
　　“提提尼大桥，根据我得到的情报，这个聚会的时间会在夜晚3时。”
　　“那么，恐怕这些马儿得跑快些了——”
　　玛格莉塔挥动缰绳，拉着马车的两匹漆黑的骏马嘶鸣了一声，穿入罗曼城的雨幕之中，沿着街道上的灯光，向白木河的方向驶去。
　　马车驶过西区公园的边缘，一只蜷缩在茂密树冠下的鸟巢中躲避暴雨的麻雀因为车轮撕裂积水的动静而被惊醒，这小小的鸟儿警觉地环顾，但夜盲的鸟目在街边的灯光下也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附近的事物。
　　等到确认那造成动静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不会伤害到自己之后，这只麻雀才在自己巢穴中重新蜷缩了下来，不过，这个时候，它忽然注意到一件事。
　　那片自己在这棵树上定居以来就一直、始终存在的枯黄的树叶，不知何时凋落了。
　　…………………………………………………………………………………………………
　　时钟指向3点的时候，双塔区，戴着面具，身材矮小的强森四下张望着，确定没有人跟随自己后，他伸出手，在面前的木门上按照长、长、短、长的间隔敲了四下。门打开后，他迅速地走了进去，然后在浑身黑衣的看门人的示意下，前往这间宅邸的地下室。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在通过楼梯时似乎闻到了一些女人身上的微香，但他很快就摇了摇头，这个聚会的主办者是一位不知名的贵族，场所也是由他提供的，就算在没有举行聚会时那位纨绔子弟会带些女人过来，也不关他们的事。
　　但是几天前他几位友人前去参加「秘银黎明」的聚会后突然毫无征兆的失踪了，这让他感到很不安，现在他迫切地想知道一切能够知道的事来让自己安心。
　　很快，他来到了地下室中，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最后一个来的，但是作为主办者，自称为猫头鹰的男性在看到他之后，坐在他专用的那把椅子上，拍了拍手。
　　“各位，今天让我们直接开始吧，不用等那些没有到的人了。我想各位或多或少都有认识的人在几天前的「秘银黎明」中失去了踪影吧。”
　　“是的，猫头鹰先生，您知道一些什么吗？”
　　强森连忙开口问着，已经在这个地下室的其他人也将目光看向聚会的主办者，但是男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我理解你的急切，「红石」先生，但恐怕我知道的不比你们多，据我的两位朋友说，「秘银黎明」正式开幕之前，他们有遇到一个自称为「学者」代言人的男人，那个男人注意到他们和那些神秘文学的爱好者不同，邀请他们参加一个聚会，他们两人中有一位对此没有兴趣，但另一位跟了过去，自那之后——”
　　男人环顾了一周，幽幽地叹了口气。
　　“自那之后，他就没有再见过那个家伙。”


　　

　　

    





第163节 EP.91 巫师们的聚会

　　“再也没有见过……吗？”
　　男人的话让在场的的其他人都陷入了压抑的沉默。
　　“至少到目前还没有，他虽然只是一个巫师学徒，而各位之中甚至有纹章巫师的存在，但各位应该也明白，精神血脉的巫师如果只是想要逃跑有多么简单。但即使如此他依然失踪了，至今了无音讯。”
　　过了很久才有一个女人低声地嘀咕着。
　　“猎巫队、守夜人、异端裁判团……难道这种机构真的存在……”
　　“存在和不存在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些和邪教，以及其他的隐秘组织又有什么区别？罗曼城这段时间不太平……不、应该是从去年冬天开始就有不安稳的征兆了。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各自小心了，从今天开始，聚会的间隔变为两周一次吧，希望下一次依然能在这里见到各位。”
　　「猫头鹰」叹了口气，再一次宣布今天聚会开始。
　　于是在有些压抑的气氛中，这场地下室中的聚会开始了，参与者们开始交换情报，分享讯息，进行一些交易。
　　没人注意到在这显得昏暗的房间的一角。
　　玛格莉塔和露娜就在这里。
　　借助「阴影的轻纱」，她们紧跟着刚刚进来的最后一个男人进入了这里。
　　在雨夜最深重的黑暗中，无论是这个男人还是看门人都没有意识到如影随形——字面意思上如影随形的她们，即使是现在也是。
　　她们的呼吸和心跳被阴影遮蔽，她们的声音被人们的对话掩盖，黑暗中，两个女孩面面相觑。
　　“我觉得这不像是神秘学爱好者的聚会，那个男人说他的朋友是一个……巫师学徒？”
　　露娜有些好奇，也有些疑惑。
　　“那是代指刚刚觉醒，还没有喝过一次「觉醒魔药」的巫师，他还说‘各位之中甚至有纹章巫师的存在’……那是喝过两次「觉醒魔药」，至少有十个以上巫术的巫师……”
　　而玛格莉塔则是已经惊呆了。
　　“公主殿下，您的线人究竟是什么人啊……”
　　她有些呆呆地看着那些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人们。
　　这些人都是巫师？
　　不过除了会巫术，巫师本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说起来这也合乎逻辑，除了那些将觉醒的力量视作诅咒或者是完全没有意识到的人，大多数巫师都很难抵御拥有常人所没有的力量的诱惑。
　　而一旦在这里沦陷，就又会更加无法抵御从自己的血脉中获得更多的巫术的诱惑而去寻求属于自己的「觉醒魔药」的配方——在机构的资料中，这似乎属于巫师的一种本能，所有巫师都会拥有，仅仅是强弱有些不同。
　　不同巫师的配方都不相同，为了找到自己的配方，再收集到那些材料，需要消耗的时间和财力都是很大的。
　　再加上，大多数巫师不知道莫比乌斯机构的存在。
　　无论多么小心的人也无法总是在一个不知道其存在的庞大组织前始终不漏马脚，这就造成了那些在传闻中有神奇力量的人虽然大多数都是故弄玄虚的骗子，但也总会有真货混杂其中，而巫师和神秘相关者的区别还是很大的，这一群体单独形成更加隐秘的小圈子并不是不可能……
　　但来之前，玛格莉塔怎么也没有想过，自己和露娜公主居然会一头扎进一个巫师的聚会之中，虽然符合逻辑，但以概率来说太小了。
　　这里可至少有十人，如果都是巫师——这都赶上之前港口区的攻坚战了。
　　而那时机构有一个支部的精锐以及「黄金指轮」的三位精锐成员，有调来的火炮队和大量军火。
　　现在她们只有两人，算上收容物一共只有三件。
　　“露娜公主，虽然这么说可能很扫兴，但我们得离开这里。这么多巫师不是我们能够对付的……”
　　“我知道了。”
　　虽然觉得有些遗憾，但从女孩的描述中意识到情况有多么棘手的露娜很平静地点了点头。
　　但问题又来了——她们要如何离开呢？
　　这里是个地下室，四面都是厚重的石墙，唯一的出入口是那扇门——尽管昏暗的灯光能够提供掩护，但要摸到拿旁边并不困难，但如何不被注意到的打开门又是另一回事了，这些巫师正处神经紧绷的状态，如果自己和露娜公主暴露，说不定……不。
　　毫无疑问非常危险。
　　“等聚会结束后再离开是最合适的选择。”
　　瑟莱忒也这么提议。
　　那就等到这场聚会结束吧，说起来，就连欧琳丝都有参与过神秘学聚会的经验了，她却都还没有过，这一次虽然是困境，但也算是机会呢，不知道这些巫师里有没有和「巫术会」有关系的。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开始专心听起巫师们的交谈。
　　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巫师们之间的交谈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充满阴谋与邪恶的计划，这些巫师们交流的大多数是哪里可以找到高品质的魔植，哪里有可以采集到罕见的神秘学材料的魔物出没，或者有人为了周转资金出售纯露和一些魔药，有人在募集着伙伴，准备暴风雨结束后去香料群岛探险。
　　很普通，真的非常普通。
　　普通到走进任何一个佣兵行会也会听到这样的对话。
　　“说起来，为什么机构特别重视巫师呢？”
　　露娜忽然这么问着。
　　“因为按照机构的分类，巫师是一种具备智慧和高度不确定性的收容物，此外很多巫师因为血脉的关系有着疯狂的倾向，在历史上造成过很多惨剧，例如森海王国王都洛伦震惊大陆的白教堂血案……”
　　“所有巫师都会疯狂吗？”
　　“有些巫师在觉醒时就会陷入疯狂，有些则是随着服用觉醒魔药变得越来越疯狂，疯狂的原因不是很明朗，只能确定与他们的血脉有关。”
　　回忆着机构的资料，玛格莉塔低声地回答着。
　　不过她也还没见过疯狂的巫师，虽然见过了一个邪恶扭曲的仪式，但那是被理智而非疯狂驱使的……嗯，在机构里，她这样应该算是“对巫师的危险性认识得还不够”？
　　等待着聚会的结束，玛格莉塔与露娜也轻声地交谈着。
　　深夜的时间慢慢流逝，大概到聚会的中途，地下室的门被再度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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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节 EP.92 暴露

　　门被推开后，一个女性走了进来。
　　“「金绒花」小姐，很高兴看到你还平安。”
　　尽管已经迟到了很久，但看到又有一位成员平安地抵达了聚会，「猫头鹰」还是松了口气。
　　“到目前为止，各位的平安无事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感谢您的担心，「猫头鹰」先生。”
　　这位身材矮小的女士在指尖捏着一片湿漉漉的枯黄树叶，在面具下微微一笑。
　　“这真是一段难熬的日子。”
　　“是啊，一段难熬的日子，「金绒花」小姐有知道什么情报吗？只要不是无端的猜测，什么都好，我们现在迫切地需要情报来了解发生了什么，以便保护自己。”
　　“事实上，我的确知道一些情报，关于「秘银黎明」聚会日发生的事。”
　　本来强森只是不抱希望地随口一问，但是没有想到，这位褐色头发的女士却做出了这样的回答，他一愣，接着立刻用希冀的目光看向了这位平常主要是售卖高品质纯露的的参与者。
　　“你知道吗？”
　　潜藏在黑暗中的玛格莉塔也是一愣，立刻竖起了尖尖的耳朵。
　　作为那次行动的参与者之一，她当然是明白造成这些巫师惶恐不安的许多友人失踪的原因是什么的，机构的行动非常隐秘，而她也因为那次发现了新的巫师集会的功劳在履历上又添了一笔。
　　这个女人知道？
　　可是，怎么会？
　　“在那一天的早晨，也就是整个集会正式开始之前，广场旁的小楼里会有签售会，而且在二楼有很多店铺，三楼的沙龙也有一些小聚会，这是我们都知道的事，而且我们也都知道，很多神秘组织结社也会在那一天吸纳新人。”
　　玩弄着枯黄的树叶，女人慢条斯理地说着。
　　“「猫头鹰」先生，您的那位友人所遇到的那个自称「学者」代言人的男人就是抱着这个目的邀请您的友人的，事实上他确实组织起了一个规模很大的聚会，因为他背后的学者是「巫术会」的成员，我想各位对此或多或少都有些了解。”
　　“是的，「巫术会」，我们有些了解，这么说，他们是被巫术会吸纳了吗？”
　　听到这么说，强森的表情好看了一些。被「巫术会」吸纳并不是一件糟糕的事，或者可以这么说，没有巫师不会憧憬加入巫术会的，那是大陆已知的最大的巫师组织，据说在那里甚至能成为大巫师的学生，并且拥有大陆最丰富的巫师典籍库。
　　想到这里，甚至让他还有些羡慕，后悔那天为什么没有去。
　　“不、很遗憾的是他们并没有被巫术会吸纳。”
　　但女人摇了摇头。
　　就像是叹气似地，她说着。
　　“在聚会进行的时候他们遭遇了猎巫队……或者守夜人……或者别的什么人，总之是遭遇了突袭，然后全部失踪了。”
　　“什么？！”
　　“猎巫队真的存在吗？！”
　　这句话被她说出来之后，整个房间都骚动了起来。
　　一些人的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另一些人的脸上则是表露出了怀疑。
　　“为什么你会知道？”
　　“因为我也受到了那个男人的邀请，只不过当时我在二楼和一个卖家砍价，所以没有及时去参与，结论上来看，这应该是我运气好。但现在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来警告各位的——的确存在着某种与巫师为敌的神秘组织，而且他们的密探现在就在这里。”
　　“你说什么？！”
　　这句话真正的引爆了地下室里的空气，所有人都立刻后退几步，与其他人拉开了距离，用惊疑不定的目光警惕着彼此。
　　“这是一个严厉的指控，「金绒花」女士。”
　　在这人人自危的时刻，只有坐在最中间的男人还岿然不动，他严厉地看着这个拿着一片枯叶的女人，严肃地质问着。
　　“你能拿出可信的证据吗？”
　　“哦，不、我想各位误会了，我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指控谁，不必有这么大的反应，虽然那可恨的密探的确在这里，但却并不是我们之中的任何人。”
　　女人转向了地下室一个阴暗的角落。
　　“我记得诸位之中应该有「光芒」血脉的巫师吧？如果没有，「火焰」血脉的也可以，能将那边照亮吗？”
　　她依然维持着那戏谑的笑容，就像是正在与猎物的捉迷藏已经到了最后，已经确信自己胜利的猫咪。
　　所有人的视线也立刻看向了那里，那是地下室中黑暗的角落，谁也不在那里，但是女人的声音又那么笃定。
　　“「萤火虫」今天没在，在这里能够制造光亮的人恐怕只有我，「猫头鹰」先生，如果不小心烧坏了什么，还请体谅。”
　　“啊啊，没关系。如果真的有秘密组织的密探希望各位不用在意这间地下室里的东西，当然，如果有可能的话，尽量活捉……不，请务必活捉，这或许是我们唯一能知道那神秘的猎巫组织的机会。”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点了点头，走了下来，站到了一旁，另外几个男人跟着他，堵住了地下室的门。
　　于是自称能够制造光亮的男人点了点头，朝黑暗的角落举起了手。
　　紧接着，他的手掌前亮起了光。
　　火焰，这已知的仅次于雷电的暴虐力量在忽然从从他的手掌之中成型，散发出炽烈的热与光，就像是当作最后通牒一般，他将这团火球指向「金绒花」看向的位置却没有立刻将之投出。
　　——如果那里真的藏有什么人，这时也该出来了吧。
　　他这么想着。
　　可惜，这是一个错误的判断。
　　而错判的代价立刻就降临在了他的身上。
　　“砰！！！”
　　枪声仿若丧钟的轰鸣。
　　洞穿男人身体的子弹又穿过了他身后的另一个巫师，接连溅起的两蓬血花在从各自的主人身上飞离时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结果，在那个被波及的倒霉蛋捂着肩膀哀嚎时，男人的身体直接化作了一炬熊熊燃烧的人形火焰，那由子弹留下的孔洞在一瞬间被弥补，光焰驱散了一部分黑暗，又让暗角的阴影更加浓郁。
　　巫术「火焰化身」。
　　让身体化作烈焰，这是男人饮下「觉醒魔药」，从巫师学徒正式成为巫师时获得的巫术，免疫物理攻击，即使受伤也会痊愈，是除了会大幅度消耗灵性和体力、弱水之外，几乎没有缺点的巫术。
　　此刻这个火焰巫师正又气又急地看着从阴影中出现的人影，他手中的火球消失了，因为他可以确定如果这个火球落到那个女孩的身上，她除了化为焦炭不会有第二个结局。
　　但他们需要活捉她，否则就不知道要从哪里获得那神秘组织的情报了。
　　而这是他今夜的第二个错判。
　　也是人生中的最后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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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节 EP.93 先手

　　当看到那个身材矮小，有着一头拖到地上的长长金发的女孩时，除了「金绒花」，所有人的脸上露出的都是错愕的表情。
　　而玛格莉塔呢？
　　虽然她的战斗经验还称不上丰富，但即使如此，她也一眼看出来这些可能是巫师的人更加没有战斗的经验——连她都比不上，充其量也就是街头打架的程度，加上自己的容貌，真的有“密探”这冲击性的事实，三秒甚至五秒，他们都会陷入某种震惊之中。
　　这是在她和瑟莱忒在听到那个女人说出「秘银黎明」聚会上发生的事之后再这个已经化作火焰的男人站出来时就已经制定好的计划，虽然这个巫术的出现出乎了玛格莉塔的意料，但是没有关系。
　　无论是何种巫术，瑟莱忒总有完全的应对。
　　“上吧，瑟莱忒小姐。”
　　枪声不停，巫师们的惨叫随之响起，玛格莉塔从阴影中冲出，以最快的速度打出了尽可能多的子弹。
　　这是巫师们陷入错愕的第一秒。
　　圣银的铳刃用无言的行动作为回应，美丽的银色刀刃上飞射而出的触须直指那团人形的火炬，在接触之前又变为了的银色幕幛将那团火焰包裹。
　　这是第二秒。
　　第三秒，包裹了巫师的纤薄圣银被火焰烧得通红，惨叫声从里面传了出来，而与此同时玛格莉塔已经飞奔到距离自己最近的男人身边，用力地一记膝顶顶在了他的小腹上。
　　“噗咳！”
　　这个男人仿佛将肺部全部的空气挤压而出的惨叫中，第四秒过去了，而在第五秒，他弯下的身体遭到了女孩的肘击，这一记狠狠地敲在了男人的后脑勺上，让他的脸追随大地的引力和铺有地毯的地面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咳啊！”
　　他不动了。
　　圣银中的惨叫声也戛然而止。
　　靠主动出击争取到的时间在这一刻消耗殆尽，但玛格莉塔没有停止。
　　在用着可以说是残暴的格斗技放倒了第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巫师的男人后她立刻开始了冲刺。
　　时间，时间就是生命！
　　她扑向被之前的一发子弹打穿了肩膀，正靠着一根柱子惨叫的男人，用力跳起，用手臂击打在他的咽喉处，用这一击将他击倒后又毫无怜悯地一脚踩在他的侧脑上让他暂时——也可能是永远停止了哀嚎。
　　——第三个。
　　这也是最后一个在枪响后，没能马上躲到地下室的柱子后方躲避的家伙。
　　接下来最近的是其他被枪击击中的家伙……
　　幸运的是，剩下的那几个巫师似乎没有「火焰化身」这种巫术，但不幸的是，他们似乎也没有这个男人那样软弱，玛格莉塔一边奔跑一边开枪击中的男人只有两个，而且都没命中要害，他们忍着痛躲到了掩体后方，让玛格莉塔丢失了目标。
　　“……呼。”
　　那么就只能闯进柱子后面了。
　　希望这里没有「梦境」或者「精神」血脉的巫师——
　　玛格莉塔的脑海里闪过这样的念头，双腿却没有停下奔跑。
　　金色的长发都仿佛因为她的奔跑而飘扬了起来，变得像是一道金色的闪光，但女孩立刻就意识到为什么自己的头发会在这地下室中飘扬起来——强风。
　　一个巫师从柱子后方探出头，伸出了手，强风迎面吹来，将她轻盈的身体猛地吹飞，重重地撞在墙壁上。
　　那冲击被乙太力场减缓，女孩几乎没有迟滞的落地，而这个时候，圣银才从那个火焰巫师身上淌下，留下一具焦黑的尸骸。
　　昂贵的羊绒地毯一直是贵族们格外青睐的物品，但此时此刻，「猫头鹰」简直宁愿这地上只有光秃秃的石板才好，那烧红的银色液体大片地淌在地上，将有着美丽花纹的羊绒地毯一口气点燃了。
　　“灭火！灭火！「源水」血脉的朋友们，赶快灭火！”
　　这个时候那些巫师才从枪声带来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他们大呼小叫着，而女孩将这一切都无视，一个闪身躲到了柱子的后方，这个时候，她才送了一口气，深深地呼吸。
　　残敌十一人。
　　在狭小的地下室中，人数众多反而成为了这些巫师的劣势。巫术可是不分敌我的，就在玛格莉塔被强风吹飞的时候，也用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另一个巫师被从一根柱子后面推了出来，踉跄着跌倒。
　　这个巫师似乎就是「源水」血脉的巫师，跌倒前，他的手中正凝聚出一团水雾，但现在他的巫术被打断，那团水雾除了让房间里的空气变得湿润了一些，似乎也没有别的效果了。
　　“玛格莉塔小姐，您的魔力还算充裕，但是情况不太乐观。”
　　这时，瑟莱忒已经回到了铳刃上，从火焰上吸收的热量还没有完全褪去，即使隔着乙太力场和乙太织甲的几层织料，玛格莉塔也能感受到那火红花纹弥漫的热意。
　　在那上面倒映不出她的双眼。
　　——自己的眼睛变成了杀人犯的眼神了吗？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必须尽快排除巫师、排除一个又一个。她举起了枪，对着那个正慌忙地想从地上爬起来的男人的胸口，扣动了扳机。
　　“砰！！！”
　　第二声的枪响。
　　这标志着她将四人彻底无力化——无论是死亡还是无法再战。
　　“我有点理解为什么机构对巫师那样重视了。”
　　“玛格莉塔小姐？”
　　“如果他们是普通人，说不定之前还有通过威吓，交涉来避免战斗的可能，但是他们是巫师，他们的巫术可以轻而易举地让我重伤甚至死去。我甚至没有办法在不伤害他们的情况下将他们无力化，因为他们是巫师，他们有着可怕的力量，他们有着极强的不确定性……”
　　“如果您打算用这件事来苛责自己，那么我必须要告诉您，玛格莉塔小姐，您所想的避免冲突的可能性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灼热的圣银声音仿佛也比以往更加低沉了。
　　“您没注意到吗？那个「金绒花」明显带有恶意，并且似乎一开始就发现了我们的行动，她显然是抱着驱使这些巫师来围攻我们的意图，我相信在她的煽动下，冲突是不可避免的……不，或许可以避免，但代价可能会是我们所无法承受的。她到底是谁？”
　　“不知道。”
　　玛格莉塔调整着呼吸，那个揭露了她们的女人因为位置问题没有一开始就被玛格莉塔选中，而现在已经躲到某根柱子之后了。
　　在枪响的第一时间。
　　残敌十人。
　　不知道有多少巫师，不知道他们有哪些巫术，地毯的火焰开始变强，通往门口的道路已经清空，局势很难说是乐观，但还不至于束手无策——
　　玛格莉塔这么想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了一道蓝色的光芒。
　　嘭！嘭！嘭！
　　女孩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只蓝色的巨大手掌用力拍打着燃烧的地毯，一下、两下，那已经有了一点规模的火势就这样被拍打熄灭，而这只手掌上连一点灰尘都没有沾上。
　　“火灭了！火灭了！”
　　有个声音激动地喊着，似乎就是她们尾随进来的那个男人。
　　“那个女人躲在那根柱子的后面！”
　　紧接着，玛格莉塔头皮发麻地看着那个可以把自己像捏一个玩偶一样捏住的手掌朝自己拍了过来。
　　「奥能之手」——这是玛格莉塔亲眼见过的少数的巫术，能够凝聚出一只巨大的，拥有强大力量的手掌并自由挥舞的巫术。
　　但女孩没有想到可以用这个巫术来灭火，因此错愕在第一时间占据了她的脑海，紧接着她意识到这群巫师里有「奥能」血脉的巫师，「风暴」还有「奥能」，这简直是那次紧急任务情形的复刻，她和这两种血脉的巫师的相性非常差！
　　依靠主动进攻得到的战果并没能扭转局势，而现在，并没有被她的猛攻所吓倒的巫师们，开始反击了。


　　
　　网络突然爆炸了，开热点更新.jpg
　　

    





第166节 EP.94 逃离

　　莫比乌斯机构的行动手册中，当执行人员面对复数的巫师而自身的存在又已经暴露时，能够采取的对策只有束手就擒，并通过告知他们莫比乌斯机构的存在使他们因为机构“凡有知，必被知”的特性而暴露，然后……
　　坚强的活下去，并等待救援。
　　“咕！”
　　躲过那只手掌的拍击，玛格莉塔一个翻滚躲到另外的柱子后方。
　　至于以自己不反抗为交换条件让他们不对公主殿下出手？
　　在不清楚「金绒花」目的的情况下，这种条件只是慢性自杀——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风险，玛格莉塔也担不起。
　　到目前为止，计划都还算顺利，无力化了一些巫师，做出气势汹汹赶尽杀绝的样子逼得他们不敢冒头，纵火逼迫他们暴露一些巫术，并且让他们的眼睛适应火光。
　　接下来，按照计划，自己应该击碎房间里的乙太灯，制造出黑暗，用来掩护露娜公主的逃离。
　　按照计划应该是这样。
　　但现在计划可能是无法实施了。
　　“呃啊！”
　　蓝色的光之手掌就像有一条手臂联系着它与巫术的使用者那样灵活无比，躲过了第一下拍击的玛格莉塔没能即时躲过第二下，虽然乙太力场减缓了冲击，但她还是飞了出去，被这一击打得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
　　女孩的身体不可避免地停下了。
　　“玛格莉塔小姐！动起来！”
　　圣银在她的身前竖起了一道屏障，几道风刃和几支冰锥狠狠地砍在了上面，玛格莉塔滚动的势头止住，她立刻起身，想要进行躲避。
　　但这个时候，她身下的地毯就像是活了一样掀起来了一大块，落足之地的忽然振动让女孩失去了平衡，这时那只奥能之手又从侧面挥了过来，圣银的帷幕立刻转向，但女孩还是被掀飞了出去，再一次撞到了墙壁上。
　　“咕、唔！”
　　——完了。
　　一瞬间，玛格莉塔直觉性地预感到了接下来的事。
　　就如她所预料的，她没能从墙上滑下去，一股强风——准确的说是无数的风蛇从卷起的风中爬出，缠绕在了她身上，化作枷锁，将她束缚在墙壁上。
　　然后，冷意弥漫，岩石的墙壁上蔓生出冰晶，寒气在那上面凝结成一面晶莹的冰之镜，将她黏在墙壁上，乙太织甲没办法防御弥漫的冷气，寒冷不断地侵入女孩的身体，只有握着瑟莱忒的手还能感觉到温暖，但那热度也在飞快地消失，没一会儿，玛格莉塔就感觉自己的手脚都麻木了。
　　直到这时，圣银的壁障虽然依旧挡在玛格莉塔的身前，但是女孩已经没有办法行动了。
　　复数巫师的战斗力是非常非常可怕的。
　　这甚至还不是这个地下室里所有巫师的一起出手，只是「奥能」、「寒冰」、「风暴」，还有一个可能是「诅咒」或者「诡术」血脉的巫师各自用了一到两个巫术，玛格莉塔就几乎没有反抗的力量了，而且可能是警惕着瑟莱忒将火焰巫师包裹的速度，他们一个人也没有靠近，而是利用风蛇的压迫和墙面上不断蔓延的冰镜的寒意，慢慢剥夺着她的体力与意识。
　　到此为止了吗？
　　转头的话太过于明显了，所以玛格莉塔只能转动眼球，看向露娜公主躲藏的位置。
　　当然，她是看不到躲藏在阴影中露娜的，即使使用灵视也不行，「阴影的轻纱」保护着王国的公主，而值得庆幸的是，通往地下室入口的门也已经清空了。
　　只要那个「金绒花」不这时将露娜公主的存在暴露出来……
　　想到这里，玛格莉塔忽然感到一阵战栗。
　　不对，或许在「阴影的轻纱」中时那根女人没法分辨有几个人，但现在她没理由发现不了。
　　可她没有揭露露娜公主？她的目标不是公主殿下……是自己？
　　看到那从柱子后面走出来的女人，看着那直直望向自己的戏谑目光，玛格莉塔用力地咬紧了牙。
　　“莫比乌斯机构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总而言之，先让这些巫师知道莫比乌斯机构，“标记”上，然后……然后要怎么办？
　　“瑟莱忒小姐，还有办法吗？”
　　“我没法伤害到本来就是无形的东西，无论是风，还是寒气……”
　　“咕……”
　　万事休矣吗……
　　至少，露娜公主殿下千万要逃出去啊。
　　“你在想，至少我要逃出去，对吧。”
　　可这个声音响起的地方，却在自己的身前。
　　那双翠绿的瞳孔与那黑色的长发从阴影的轮廓中浮现，侠盗装束的王国公主暂时将黑色的丝巾解下，重新绕在了玛格莉塔的身上，让自己的身影于女孩的眼前浮现。
　　“是我让你陷入了这样危险的境地，又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逃跑呢？”
　　不知道何时来到女孩身边的公主说着，在女孩骤然收缩的瞳孔中，露出了一个无畏的笑容。
　　女孩身后墙壁上凝结的冰霜倒映出了她的身影，就像一面薄薄的镜子。她的手中出现了一面手镜，在其他巫师震惊的目光之中，她将手伸向了被禁锢于墙面上的女孩，在缠绕着她的风蛇开始尝试将她也一同缠绕时，她朝着那薄薄的冰面一跃。
　　玛格莉塔感觉到身后冰冷坚硬的墙壁仿佛消失了，就好像忽然出现了无形的孔洞，紧接着，在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的巫师们茫然的目光之中，这个放下狠话的凶悍女人和另一个突然出现的黑发女人，就这样在他们的眼前消失了。
　　“……怎么……这是怎么回事？”
　　正控制着无形风蛇的巫师傻眼了，正施加着寒冰枷锁的巫师也停下了自己的巫术，他们还是没敢立刻靠近，但就算是在这个距离也可以看到那面覆冰的墙壁毫发无损，可是应该被他们协力像是标本一样被禁锢在那上面的女孩却消失了。
　　与那个不知从哪里出现的黑发的另一个人一起。
　　“「金绒花」小姐，你没有注意到另外一个人吗？”
　　这时最快反映过来的还是强森，这位「奥能」血脉的巫师看着从柱子后方走出，靠近了那面墙壁的女性，紧张地问着。
　　但是「金绒花」没有回答，她走到了那冰面的前方，看着那寒气凝结的薄薄结晶倒映出自己的影像——虽然比较微弱，但这毫无疑问可以当作一面镜子了。
　　“原来如此啊。”
　　她的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她伸手去摸那面冰镜，但这个时候，她伸出的手忽然动弹不了了。
　　无形的风蛇缠绕着她，她扭动自己唯一还能活动的脖子看向身后，看到那些巫师警觉与不信任的眼光。。
　　“「金绒花」小姐，我们需要一个解释。”
　　「猫头鹰」沉声问着。
　　「金绒花」没有回答，她神秘地勾起了嘴角，然后，一个枯草色的轮廓忽然从她的身上冒出，但在巫师们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之前，又一头扎入了那面冰镜。
　　被风之蛇束缚的女人的身体立刻瘫软了下去。
　　地下室里恢复了平静，只留下了惊恐不安的巫师们面面相觑。


　　
　　第二更，希望定时更新系统不要搞我
　　

    





第167节 EP.95 镜中的世界

　　满是巫师的昏暗地下室在眼前远去，短暂地失重感之后，下坠停止了，但是，眼前的一切让玛格莉塔愣了好几秒都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这里是……？”
　　黄金的指轮在手指上剧烈地振动着，庞大的灵性笼罩着此处。
　　她看到了一片不知道如何形容的天空，像是黎明，像是黄昏，又像是色彩稍淡的夜幕，流动的光芒像丝带一样飘荡在空中，仿若北地的绚烂极光。
　　无数闪烁的光亮分布在视野所及的每一处，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那不是星辰，而是一面面形态各异的镜面，这些镜子在遥不可及的远方看起来就会像是一颗颗星辰，而在近处就能看出具体的形态。
　　就比如距离玛格莉塔不远的，恐怕也是将她和正从她身上坐起的露娜公主带到这个奇怪地方的，就是由一层薄薄的冰晶组成，倒映的影像并不是那么清晰的冰镜，透过这面镜子，玛格莉塔还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在那个地下室中的巫师的身影。
　　“镜子里的世界，因为我不知道实际上叫什么，所以自己取了一个名字。”
　　在她的身上，露娜坐了起来，环顾四周，然后将玛格莉塔从地上——如果这个神秘的世界中真的会有天与地的区别的话——拉了起来。
　　她的手中有一面以老旧的绳索作为镜框的手镜，那结成一个繁复图案的绳索是樱红的色彩，三个绳扣正被戴在露娜右手的小拇指，中指与大拇指上，而在中央的镜子似乎是用一块天然的黑曜石打磨而成。
　　按理说这种材质的镜子并不能很好的映照色彩，但是玛格莉塔看向那镜子的时候，却无比清晰地看到了自己身上每一处的色彩。
　　“收容物？”
　　“我听说这条「阴影的轻纱」是母后送给你的礼物，这面「妖精的手镜」也是母后给我的，戴着这个就能让我和我接触到的人穿过镜子进入这样一个奇妙的世界，也可以通过别的镜子离开，以此来移动。不过这也不局限于通常意义上的镜子，水面这类与镜子沾边的也可以，当然，大小是有限制的，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穿过，至少要能让我们穿过，而且我们没法带着镜子一起进入这里，我想玛格莉塔小姐应该不会想要放弃瑟莱忒小姐所以……抱歉。”
　　“部，多亏了公主殿下，我们得救了……”
　　露娜回过头，和玛格莉塔一起看着她们刚刚逃离的那个地下室。
　　看到那个代号为「金绒花」的女人从柱子后面离开，走近，公主殿下也皱起了眉。
　　虽然说陷入危险的责任完全要归结到她自己的身上，但是如果没有这个女人的突然出现，她们是不会陷入这样的局面，以至于要不是一个「寒冰血脉」的巫师无意中制造出的一面冰镜，她们就真的要被逮住了。
　　“该说是运气好吗，至少我们现在安全了，接着找一面能让我们通过的镜子离开吧，这个女人的问题……还有教训我的事都等回去再说。”
　　她注意到那个女人靠近了冰镜，并且伸手去触摸，于是脸上露出了嘲弄的笑容。
　　“至少现在她连看都看不到我们。”
　　考虑到几分钟前她们还因为这个女人而狼狈不堪，这句话多少有些嘴硬的感觉，但刚刚死里逃生的玛格莉塔也确实需要调解一下心情，而且这让这位公主显得有些可爱。
　　可马上玛格莉塔脸上刚刚浮现的笑容就僵住了。
　　她看到一个枯草色的轮廓从她的身上浮现，那个女人的身体随之软倒，紧接着，那个让她感到眼熟的不规则形的轮廓就一头撞到那面冰镜上，并且——
　　并且，穿过来了一小部分。
　　玛格莉塔的脑海陷入了一瞬间的空白。
　　一个灵。
　　一个枯草色的灵。
　　是天鹅庄园那个被艾略特误打误撞召唤过来的那个？
　　对、也只有那一个才对，因为在她的人生经验之中有过接触的灵也仅仅只有那一个而已。
　　可是为什么？它有什么目的？它到底是谁！？
　　“镜中的世界……不对，这里是星界的一部分，是灵与某些神秘存在的领域，灵是可以进入这里的！但这里和星界有不完全重叠，那个灵追过来需要时间，快跑！”
　　如果不是瑟莱忒的话语，玛格莉塔脑海之中的空白说不定还会持续的更久一些。
　　感谢这位经验丰富的圣银小姐，女孩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她一把抓住了还在愣神的露娜，转身就跑。
　　可要跑到哪里去？这里没有大地，只有不知如何形容的天色、飘荡的灵性之纱与无数星点般遥远的镜子。
　　瑟莱忒说这些镜子是出入口，它们分布与现实中的镜子各自对应——虽然不知道这个镜中世界与现实世界距离的具体比例，不过玛格莉塔跑了一段距离，看到了很多面各式各样的镜子，但大小能够让她和露娜穿过去的却一面也没有。
　　她回过头，然后看到一团枯草色的光团已经飘荡在这个世界的空中，以一个比她奔跑更快的速度朝她飘来。
　　如果被这个灵追上会怎么样？她现在可一点能对付灵体的办法都没有，她甚至没有带上一发驱逐子弹！
　　“上面！”
　　这时，露娜公主用没被牵着的那只手指向了头顶的位置，玛格莉塔抬起头，看到了一个窄了一些，但是看起来应该能让她与露娜穿过的全身镜。
　　“诶？上面？可是上面我没法上去！”
　　但那漂浮在她们的头顶，虽然不太远，但是在这奇怪的世界，能够违反物理法则进行上下的移动吗？
　　这样的念头刚刚冒出来——准确的说，是“上去”这个想法浮现在脑海之中时，玛格莉塔忽然到无形的地面迅速抬升，她和露娜公主的身体立刻出现在了那面全身镜的前方。
　　与此同时女孩感觉到自己的脑袋一阵抽搐似地疼痛，让她猛抽了一口冷气。
　　“这是灵的世界，在这里的移动，通过灵性移动比普通的运动要更快，但是会造成灵性的消耗。”
　　瑟莱忒解释着。
　　“解释什么的等安全了再做吧。”
　　露娜则用力地将女孩推进了眼前的镜子，也没看镜子的后面是是什么，她回头看了一眼追逐而来的枯草色的灵，接着自己也穿了过去。


　　
　　今日三更完毕.jpg
　　

    





第168节 EP.96 猫鼠游戏

　　双塔区，深夜，一栋联排的公寓之中。
　　罗林第十次将桌上的稿纸揉成一团，哀叹着靠在租住房屋的椅子上。
　　作为为报纸或杂志社供稿恐怖短篇小说维生的作者，他的人气不高不低，报纸的销量也不大不小，但还算能让他租住一个有大窗户的公寓，维持一个在市民中相对体面的生活。但就像所有的作者一样，他时而会陷入灵感匮乏的境况，而每到这个时候，不够优渥的收入和环境就会加重他的焦虑，焦虑又会让他的创作能力进一步萎缩。
　　这或许是每一个专职作者都会遇到的恶性循环。
　　而截稿日就在两天之后。窗外无休止的暴风雨都开始渐渐地小了，但他依旧没能写出能让自己满意的篇章。
　　“不管是幽灵鬼魂还是杀人犯活过来的尸体，女妖狼人还是吸血鬼，只要能让我产生灵感。”
　　他拉扯着自己的头发，痛苦地呻吟着，绞劲脑汁地构思着还一片混沌的故事。
　　所以当这两个声音从理应只有他一个人的房间里响起时，无比渴望有什么事物能分散注意力的他顺从了人最原始的本能，朝那边看了过去。
　　他看到了两个女孩从镜子之中跃出，而且还是他认识的两个人——在报纸上供稿的小说家能不认识这时常占据报纸版面的两人吗？一位是新获衔成为公主殿下皇家圣卫的玛格莉塔·罗曼罗兰，那尖尖的耳朵和湛蓝的瞳孔就是她最大的特征，而另一个是银月假面，那时而出没于罗曼城夜晚的侠盗。
　　可这两人怎么会一齐出现在自己公寓里？
　　不对，为什么她们会从镜子里出现？
　　罗林陷入了混乱。
　　接着他就看到那位新晋的皇家圣卫小姐用手上那把几乎成为她标志的圣银铳刃指向了那一面镜子，然后扣下了扳机，那面全身镜在轰然炸裂的枪声之中立刻粉碎，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
　　“等一下——”
　　他几乎都要尖叫起来了，这是什么？不，首先那面镜子不是他的！那是房东的家具！那个死抠的矮个子老头会要他赔偿的！
　　但这仿佛竖琴演奏而出的声音不是他发出来的，瑟莱忒的声音还是晚了一步。
　　直到做完这件事玛格莉塔才注意到在这样的深夜，在这个房间里还有醒着的人，她扫了一眼那点着蜡烛的桌面和满桌的纸团，以及表情在惊恐、愤怒、肉痛和茫然中不断切换的男人。
　　……机构会赔偿你的，大概吧。
　　在心里，玛格丽特说了一句对不起。
　　紧接着她就看到在镜子的碎片之中看到了靠近的枯草色的灵。
　　“灵是不定形的！打破镜子只是制造出了更多更小的镜子！没法阻止它！而且不要从房间的门离开，灵可以穿透普通的物质！”
　　“咕——”
　　正打算夺门而出的玛格莉塔生生的刹住脚步，四下环顾，她猛地弯下腰打开了弹簧靴的开关，让反关节的构造从长靴上弹出。
　　“瑟莱忒小姐帮我抱住露娜！”
　　“什、什么？”
　　拉开窗栓，她把已经有些慌张的公主打横抱起，站到了外延的窗台上，流动的圣银帮她托住了本来就轻盈的公主殿下的身体。
　　在那破碎的镜片其中一块冒出枯草色光芒的时候，她猛地一蹬，再借助强力的弹簧反馈的力量跃然一跳，抱着露娜的身影在渐小的雨幕中高高地跃起，然后落到了这栋六层楼房的屋顶上。
　　她也只能向上，这栋临街的房屋很高，而街道太过宽敞，在抱着一个人，没有长距离助跑的情况下是不可能跳过去的，同样的理由，向下跳跃也不是可选项，即使瑟莱忒能变成降落伞也没用——20米开伞？在这种雨天？
　　那不是自杀吗？
　　所以玛格莉塔毫不犹豫地登上了屋顶，并在雨幕之中辨认起这里是在双塔区的何处。
　　可也是在这一刻，一种干枯的感觉从脚底蔓延。
　　“？！”
　　这没有阻止玛格莉塔跑起来的动作，但是跑出两步，玛格莉塔立刻感觉到了从下肢处传来的异常感。
　　她回头看去，自己跃上屋顶时站着的地面一团枯草色的光芒正从潮湿的地面冒出。
　　它没有在飘过来，而是停在了那里，虽然仅有轮廓的灵并不存在表情，但这一瞬间，玛格莉塔仿佛从它的脸上看到了某种戏谑的表情。
　　就像是正在与猎物的捉迷藏已经到了最后，已经确信自己胜利的猫咪。
　　就和它附身那个女人在地下室指出她们存在时一样。
　　自己被做了什么？
　　玛格莉塔不知道。
　　但要做的事是不变的。
　　没有停留，玛格莉塔继续沿着街道旁紧密相邻的房屋跑去，越过房屋与房屋之间的小巷，尽可能地将反关节弹簧靴的速度与跳跃能力提升到极限，但那团枯草色的灵在重新开始追逐后依然紧紧地咬在她的身后。
　　违背物理规律的行动当然比受环境与天候影响的奔跑更加灵活与迅捷，更不要说跑着跑着，玛格莉塔感觉到乏力干枯的感觉正在向自己身上的各处蔓延了。
　　她感觉自己是一颗孤单的小树，置身于深秋的荒野，秋风萧瑟，而她正在孤零零地枯萎。
　　“玛格莉塔小姐，你还好吗？”
　　“可能是被那个灵的力量波及了，瑟莱忒小姐，我感觉自己……正在枯萎，就像是秋天的植物一样。”
　　露娜当然注意到抱着自己的女孩状态的不对，对此玛格莉塔也没有隐瞒，她努力地抵抗着那种乏力感，但是几乎没有效果，她的速度不断下降，而那个枯草色的光团越发靠近了。
　　“诅咒，或者是某种依附能力，那是代表秋天与枯萎的自然灵，这是它特性的体现，只要摆脱了它，或者消灭它，影响就会消失了，但是这份力量也有标记的效果。”
　　瑟莱忒沉默了一会儿，回答着。
　　它的声音有些失落。
　　“很遗憾我们不像是能摆脱它的样子，玛格莉塔小姐的已经快要跑不动了，而莫比乌斯机构的据点还不知道在哪里，我们很快就会被追上。瑟莱忒小姐，现在已经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我对这些无形的力量束手无策，露娜公主殿下，除非……”
　　“除非回到镜中的世界，露娜公主，玛格莉塔小姐，回到那与星界相连的世界，然后，由露娜公主殿下做出一些牺牲。”
　　犹豫着，瑟莱忒说出了现在的情况下，她们唯一能做的事。
　　“用灵的力量对抗灵，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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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节 EP.97 呼唤灵的仪式

　　“这会有什么风险吗？”
　　在神秘学领域，露娜比玛格莉塔更加懵懂，甚至一时间没有意识到瑟莱忒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在玛格莉塔的怀中询问着圣银，瑟莱忒则详细的进行着解释。
　　“即使进入镜中世界立刻进行仪式，大概也只有一次的机会，如果没能呼唤来善意的，愿意帮助我们且有能力对抗这个自然灵的灵的话，就万事皆休了。”
　　它的语速加快，而玛格莉塔的速度正在不断地下降。
　　她必须要减速了，否则正在枯萎的力量无法支撑这种运动，会让她们摔倒，而玛格莉塔毫不怀疑要是不幸摔倒了，她们应该就不会再有什么机会站起来了。
　　“如果呼唤来恶意的灵就会完蛋，如果呼唤来的灵不够强大就会完蛋，但即使呼唤来善意的，强大的灵，它们也可能会索取高昂的回报，这是一种赌博，但是——”
　　“但是赌了还有一些机会，不赌就一点机会也没有，是吗？”
　　“还有第三种办法，露娜公主殿下，那就是你马上离开，由我拖住那个灵体……”
　　“驳回，这个方法完全不能作为考虑。你根本就没有能力对付它吧。”
　　玛格莉塔无法否认。
　　哪怕有一打驱逐子弹，一瓶蚀灵硫酸或者别的什么——哪怕有一点可以对抗这无形无质的灵体敌人的方法，她都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是现在实在是束手无策。
　　——如果还有机会，还能获得下一件收容物。
　　女孩在心里发誓着。
　　——我绝对要选一个能对付灵体的！！
　　可是现在就算这样想也无济于事。
　　枯草色的灵依然和她们保持着距离，只要它想，似乎就可以立刻追上来。
　　“那样的话，让我来呼唤灵——”
　　“很遗憾，玛格莉塔小姐，能够百分之百呼唤来灵的办法，只有露娜公主才能使用。”
　　“看起来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不是吗？”
　　露娜苦笑了一下，但紧接着，在她的眼里连丝毫的畏惧也看不到。
　　“……回镜中世界。”
　　“露娜公主……”
　　“我是不会放弃你的，将因我的牵连而陷入危险的人抛弃自己逃生，这会成为我露娜·维多利亚·罗曼一生的耻辱！”
　　侠盗装束的公主用带着那面手镜的手掌指向了不远处的积水，在春之暴风雨偶发性变小的这个夜晚，她们飞跃的屋顶上依然不乏能够让她们落入其中的水洼。
　　而水洼原本就是最古老的镜子。
　　露娜手中那块黑曜石的镜面泛起神秘的波动，一瞬间，那片水面就成为了联通不同世界的通道。
　　这位身份高贵的女孩看着自己皇家圣卫的眼睛，那决绝的意志让玛格莉塔一咬牙，选择了听从。
　　她跃入水洼，穿过了世界的界限，回到满是镜面繁星的夜幕世界，而这个时候她终于感觉自己的双腿彻底失去了力量，麻木地仿佛一截枯木，她已经无法坚持了，甚至没能站稳，一跤摔在了地上，但在她摔倒之前，圣银就让王国的公主离开了女孩的怀抱，落到了地上。
　　“玛格莉塔小姐，将我交给公主殿下！露娜公主，接住我，并且将我按在地上！”
　　“噢！”
　　玛格莉塔用力抛出圣银的铳刃，露娜将之一把接住。在被公主握紧时，圣银的形状立刻发生了改变，有着美丽古典花纹的握柄与刀刃同转轮以及枪管等精密机械部分分离，后者掉落在公主的脚边，流动的圣银被她握于手中，然后附身按在地面。
　　下一瞬间，圣银开始蔓延。
　　美丽的金属就像蔓生的冰晶，以露娜为中心勾勒出纤细银线构成的同心圆，圆弧与圆弧之间的空隙中，圣银的符文将同心圆的间隙填满。
　　在圆的最中心，瑟莱忒将自己化作了描绘而出的高大橡树，橡树根植于泥和水中，被纤毫毕现的宽大羽翼所包覆。
　　它繁茂的枝叶上有带桂冠的鸟，在它树枝上有沉睡的雄狮，橡树的树干上有着隽永的符文，露娜的手掌就紧紧按在着圣银的橡树上，带有一顶华奢的王冠的女性在橡树的顶端，它摊开手，像是拥抱着橡树与树下的一切，而她的双眼，就正视着露娜的目光。
　　于此同时，一道圣银的触须在她的耳边，飞速讲述着这个高度抽象化的仪式的要点，这个时候，已经失去下肢感觉的玛格莉塔看到了枯黄的轮廓已经靠近了她们进入的水面。
　　尽管玛格莉塔相当讨厌那种自认为胜券在握的气场，但现在却希望这个不知从何处来，有什么目的的灵能够更加傲慢一些。
　　时间。
　　现在，时间就是她们的生命。
　　“将你的鲜血滴落在橡树上，按照我教给你的话语咏颂出来，露娜公主！”
　　“……”
　　露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扔掉了右手的手套，在圣银伸出的尖锐触须上划破了自己的手指。
　　鲜血洒落、滴染在圣银的图案上，圣银的触须也融入了这蕴含有古老契约的图腾。
　　然后，露娜开始了吟唱。
　　她用的是古代语，但玛格莉塔听得懂这来自不那么遥远的过去的语言，她听得懂这庄严的颂唱：
　　“以此片土地、山岳、河流与其中生灵的未来之主的名义。”
　　“以统领法兰索丝此方的一角，与天空与大地与海洋缔结誓约的族裔之血为祭奠。”
　　“来自星与灵的世界，守卫王者的氏族，强大而守信的灵啊！”
　　那就像是在咏颂一份古老的契约。
　　已有一小部分穿过水面的枯草色的轮廓显然也听到了，它进入这个世界的动作都为止一顿——如果说这就是它感到震惊的反应，那么这应该感到格外的震惊吧。
　　随后，这个枯草色的灵猛地钻了进来，或许是想要打断仪式，它直接扑向了露娜公主，可就在它的轮廓即将触及公主那带有银色假面的脸时，咏唱已经结束了。
　　“以我的鲜血描画下星空与大地的道标！我以法兰索丝古老王者的血脉誓约呼唤你来到我的身旁！为我驱逐着带有敌意的灵魂！”
　　圣银所描画的图案，在这一刻亮了起来。
　　镜中世界的天空也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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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节 EP.98 王族的守护者

　　枯草色的光芒扑到了露娜的身上，瞬间消失在了她的身体之中。
　　这个镜子里的世界从层级上看算是星界的一部分，靠近那星与灵的领域，可即使如此，即使完成了露娜公主完成了那使用王族血脉的呼唤的仪式，得到回应依然需要时间。
　　或许是几秒、十几秒、也可能是一分钟两分钟。
　　“露娜公主……”
　　玛格莉塔的眼中亮起了灵性的微光，在灵视之中，女孩看到公主那鲜红的乙太体被枯黄的轮廓覆盖了。
　　或许是因为瑟莱忒变形成那个抽象仪式图案带来的消耗，露娜公主的精神体也显得格外衰弱，那枯草色的魂灵几乎是立刻就控制了公主的身体，让紫色的心智体变的阴沉暗淡。
　　“咕……给我……滚出我的身体……！”
　　但是，露娜没有立即被控制住，她咬着牙，用意志抵抗着灵的附体。
　　可又怎么能够抵抗得住呢？普通人在灵的面前是无比脆弱的，灵性的差距更是无法比拟，无论露娜怎么努力地控制自己的身体，她的双手依然违背着她的意志一点一点地活动着。玛格莉塔什么忙也帮不上，自从与瑟莱忒邂逅以来她第一次向自己并不那么信奉的神灵祈祷，希望听到那古老誓约的魂灵尽快赶来。
　　——可星界的这些灵是由某个神灵所管束吗？
　　玛格莉塔不知道。
　　——自己的祈祷有用吗？
　　她也不知道。
　　但她确实看到在这弥漫着无数极光似的灵性之纱的天空在仪式结束之后变得明亮，那布满星辰的无法准确描述究竟是黄昏还是黎明的天空变得更加暗沉，更多的星辰占据了那无数镜面组成的星空。
　　那些不是形态各异的镜子了。
　　玛格莉塔感觉自己被瑟莱忒说除非饮用某些更高层次激发灵性的魔药才有可能继续增长的灵性瘙痒着，居然出现了之前使用「森之泉」时感觉到的那种增长的感觉，而这份增长的灵性告诉她她的想法是正确的，那些确实不是镜子了。
　　而是真正的璀璨繁星。
　　瑟莱忒说镜中的世界是星界的一部分，而现在看起来，真正的星界正在笼罩这片空间。
　　这就是那个听到了露娜公主呼唤的灵到来所造成的影响吗？
　　显然那个枯草色的灵也注意到了那些愈发明亮的灵性纱幕，它加大了附体和控制的力度，似乎想着要完全掌控公主的身体，枯草色的轮廓伸出了无数细小的触须侵蚀着露娜公主的乙太体，让那健康的红色开始变得黯淡——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露娜忽然发出了有别于苦闷呻吟，仿佛是从某种重压中解脱的喘息的声音。那种仿佛深秋萧瑟的风与落叶，仿佛所有的生机都在消寂感觉消失了，那原本像是长出了无数细小的尖牙撕咬着她灵魂的刺痛也消失了，一种冰冷却让她感觉到温馨与怀恋的感觉贯通了她的胸膛。
　　——那是一只手。
　　当露娜看到这只手时，她脸上的冷静再也绷不住了。
　　这只苍白、纤细的女人的手从她的胸口伸出，抓着一团枯草色的光芒。紧接着，一个娇小女性的身影穿过了女孩的身体，用这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方式走到了公主的面前，然后回过头，用金黄色的眼眸看了她一眼。
　　“维多利亚的后裔？”
　　她的嘴唇没有开合，声音就好像是从那双眼中传出，露娜不知道怎么回应，但这个灵，这个穿着一件两百多年前流行的宫廷服饰，有着一只纤细精巧的机械左臂的女性也并未从她那里求取答案。
　　她转过头看着那个枯草的轮廓，冷漠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下一刻，那枯黄的轮廓猛然散开了。就像纷飞的落叶被无形的风所卷起，那些枯黄的叶片一脱离女性的苍白的手掌就朝着最近的镜面飞了过去。
　　如果说之前这个灵就像是带着戏谑目光看着疲于奔命的猎物逐渐步上绝路的恶猫，那么现在它就是仓皇逃窜的硕鼠。猎手与猎物的立场瞬间对调，但这位娇小的女性只是用那支由美轮美奂的黄铜机件构成的手臂与正常的，女性的手臂划出了「{}」的符号，接着又划了一个圆圈，那些拼了命逃跑的碎片就像是撞上了一面无形的围墙，在距离最近的镜面还差一步之遥时全部停下了。
　　接着，她又从右上到左下在这个圆上划了一条斜线，仅此而已。
　　在那斜线与圆构成一个玛格莉塔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的符号时，那所有的碎片都消失了。
　　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做完这一切，这个女性的灵忽然皱了皱眉毛，她走到了玛格丽特她们进入时的镜面，伸出了手，从镜外抓来了一块枯黄色的水晶碎片，那似乎就是这个枯黄色的灵所留下的最后的东西了。
　　“灵魂水晶。”
　　瑟莱忒认出了那东西。
　　听到它的声音，娇小的女性回头看了它和玛格莉塔一眼，之后又重新将目光看向了露娜公主。
　　这一次，它皱起了眉。
　　随手将那块枯黄的水晶扔到地面上的圣银旁，它走到了现在还惊呆了的露娜的面前，那只机械的手臂飞快地在空气中划出了一行行细密的文字，这次玛格莉塔看得很清楚，那是一堆由数字、字母和她不不知道有什么含义的符号组成的数列和算式，大片大片地，令人看着就头皮发麻。
　　接着玛格莉塔就呆滞地看着露娜的黑发变成了璀璨的金色，墨绿的眼睛也变成了蔚蓝的色彩，那件紧身样式的衣服变成了一套有着宽大裙撑，点缀着蕾丝与荷叶边，与女性身上的洋服风格一致的洋装，接着，露娜公主用来伪装身材的两团棉织物忽然从她的胸前消失，出现在了这位女性的手上，它皱着眉看着这两团棉织物，随手一扔。
　　“……这才像维多利亚的淑女。”
　　说完，它审视着一动也不敢动的公主殿下，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直接消失在了玛格莉塔和露娜的面前。
　　有别于镜面星辰的无数繁星消失了，星界的力量退却，镜中世界飘荡的灵性之纱不再明亮，变回了玛格莉塔最初看到的样子。
　　只留下完全变了一个样子的露娜、玛格莉塔和依然保持着那仪式图案的瑟莱忒，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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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节 EP.99 公主殿下的霸道

　　“这样就……结束了？”
　　镜中的世界，感觉到自己双腿正在重新恢复力量的玛格莉塔有些茫然地问着。
　　但是露娜没法给出回答，她主看着短短几分钟里就从侠盗变成高贵公主的自己，抓着脸颊旁垂下的金色长发，满脸茫然。
　　“……这就是我要付出的牺牲吗？”
　　“很抱歉，露娜公主，这个问题我无法给予你肯定或者否定的答复。”
　　瑟莱忒犹豫了一下，这样说着。
　　“但那位女性的灵可能与您的家族有些渊源，所以……”
　　“那枯草色的灵……”
　　“它被消灭了。”
　　这个问题瑟莱忒回答地很笃定。
　　“这个灵很谨慎，显然注意到了我们回到镜中世界是想要孤注一掷，可能是为了保险起见，它将自己分裂成了两部分，留了一部分在外面。但是那个女性的灵恐怕是使用某种操纵现实的力量直接将它的这部分抹除，留在外面的部分也受到了波及，虽然没能直接被抹掉，但也受到了太大的伤害而没能幸存下来吧。”
　　灵的形态是不定的，因此可以进行自我的分割，这是具备一定智慧的灵常用的方法，包括刚刚这个灵试图逃跑时一样。
　　但那个女性的灵拥有的能力显然比它强太多了。
　　“操纵现实的力量？”
　　“这是看到露娜公主的变化做出的猜测，它将它所看到的东西改变了形态和色彩……事实上，我也无法确定那是什么力量，只不过，恐怕是基于数学。”
　　“数学啊……啊，说起来，那些符号……”
　　“是数学符号，和过去用的差不多，因为严格来说不涉及神秘，因此可能直接沿用下来了……露娜公主？”
　　圣银和那块枯草色的水晶被瑟莱忒捡起，瑟莱忒在女孩的手中变回了铳刃，这时，听到它这么说的露娜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摘下了面具，然后转过身，用手指在眼睛的位置摆弄着什么。
　　“……就算和我的家族有关系应该也是一两百年前的关系了。”
　　接着，公主殿下转过头来，手上多出了两片变成美丽蓝色的镜片，而公主的眼瞳依然是红宝石一般的色彩。
　　“显然她并没有注意到我戴了隐形眼镜……可能也没有注意到我头发上是染发剂，200年前可没有这些东西……而且她给我一种奇特的熟悉感……她究竟是谁……”
　　显然，这也是个暂时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把那个灵再呼唤过来问问看？
　　瑟莱忒和玛格莉塔都觉得这是完全不理智的行为。
　　“总之先回米纳斯宫吧，我得马上回机构总部，将今晚的事报告给机构才可以……”
　　想到这里，玛格莉塔觉得有些头疼。
　　作为皇家圣卫的自己没能阻止公主殿下以身犯险，甚至依靠公主殿下才得救，这完全是失职。
　　搞不好会被处分吧。
　　不，玛格莉塔倒不是很在意处分，只是自己下决心要做好的事却没能做好，而且……
　　想到巫师焦黑的尸体，玛格莉塔感觉脑袋有些抽搐。
　　“回去吧。”
　　“是呢，回去吧，不过……”
　　这个时候，露娜想了想。
　　“不过不是回机构总部，而是去米纳斯宫的灾害应对办公室。”
　　………………………………………………………………………………………………
　　作为莫比乌斯机构与王室接洽的部门，米纳斯宫灾害应对办公室与机构一样，有着随时应对突发事件的机能。
　　不过，负责这个部门的顾问洛克先生已经壮年不再，为了体谅他，王室在这间办公室隔壁修了一个用于给他休息，而值夜则由办公室里其他的年轻员工来做，这些员工同样率属于莫比乌斯机构，不过绝大多数时间他们的机能就仅限于在夜晚时区叫醒洛克先生。
　　就像今晚一样。
　　“露娜公主……殿下，您的头发……还有罗曼罗兰小姐？你们这是……”
　　在距离黎明还有一点时间的时刻，洛克看着办公室衣着华丽的公主与明显显得疲惫的皇家圣卫，已经不再年轻的心脏猛地提起来了。
　　“洛克先生，虽然我很乐于与你分享我今晚有惊无险的经历，但无论是我还是英勇地保护了我的玛格莉塔小姐现在都迫切地需要休息，所以就让我们长话短说吧。”
　　端起红茶浅浅地抿了一口，除了头发还是金色，其余部分已经变成完美淑女形态的露娜公主将她们今晚的冒险诉说了一遍。
　　从线人传来的情报到潜入神秘学爱好者的聚会，再到发现参与者都是巫师，再因为意外暴露，最后经过惊险的逃离后顺利消灭了追击的灵逃出生天……
　　期间好几次，玛格莉塔都看这位应该没有心脏病史的中年男人时而用手捂着胸口，让人担心他会不会突然昏过去。
　　但好在这位已经有点衰老的男人还是挺住了，他往自己的红茶里多加了几块方糖，然后一口气喝了下去——
　　“罗曼罗兰女士，你怎么能让公主殿下去做这样危险的事呢！？”
　　然后，玛格莉塔不出所料地听到了这样的斥责，这位儒雅的绅士现在黑着脸，连贵族一贯对女士的优雅措辞都没有了。
　　她低着头，没有反驳。
　　这的确是自己的错误，不仅仅是没能阻止公主殿下，也是对可能遇到的事太想当然了。
　　但露娜公主的眉毛一下子皱了起来。
　　“听起来，我连让我的皇家圣卫带我去什么地方的权力都没有了？”
　　“不、您当然有这个权力，但是，我想身为一位皇家圣卫应该要有阻止您以身犯险的义务……”
　　“真是有趣。”
　　将双手放在膝盖上，公主殿下以完美无缺的礼仪说出了冷漠的话语。
　　“到底她是要听我的命令，还是我要听她的？或者说是我要听你们的？”
　　“不，公主殿下……”
　　洛克的脸上，冷汗立刻就下来了。
　　机构受王室支持，但彼此间的权属问题一直是敏感的区域，既有想要完全掌控机构的王室，也有想要摆脱王室钳制的机构分部。
　　如果非要深究，那这可真是个敏感又要命的问题。
　　“或是说我连带着皇家圣卫——带着从数千人中精挑细选，这个王国之中最优秀的护卫依照自己的想法出去看看都不行了？如果一位皇家圣卫在我的身边还这样不放心，那么何不干脆把我锁在房间里，外面摆满近卫兵团呢？”
　　公主的声音逐渐变得冰冷。
　　“今夜的事是一个意外，我承认并且许诺，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与神秘学相关的一切我会充分地听取你们的意见。但我不喜欢让别人因为我的错误受到无理的惩处，如果有什么说教和斥责之后我自然会好好听着，但不要怪罪拼命保护我的亲爱的皇家圣卫身上，在今晚的事中，她作为我的皇家圣卫听命于我，作为机构的成员在巫师手中保护我，唯独她没有任何的错误。更何况，比起追责，你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吧。”
　　说着，她将那颗枯草色的晶体扔到了桌面上。
　　“这是……”
　　“让我们暴露，进行追杀的那个灵就是天鹅庄园中出现的那个，虽然它已经被我和玛格莉塔小姐消灭，但是一个灵连续出现在我们面前两次，这只是偶然吗？如果这背后有什么针对我的阴谋——你们现在应该去好好调查不是吗？”
　　“唔……”
　　被那双红宝石似的眼睛看着，洛克张了张嘴，最后，这位老人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我这就与机构进行联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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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节 EP.100 你是我的人

　　看到眼前的老人退却，露娜也没有继续咄咄逼人——虽然以瑟莱忒来看，这位公主还很有兴致继续就谁该听谁的这件事追击下去，但在这接近黎明的深夜，她的体力已经实在是撑不住了。
　　“也请通告机构，玛格莉塔小姐明天至少会请半天的假，那么，我们先去休息了，洛克先生。”
　　于是冷漠的气质从公主的脸上消失了，她重新戴上那张完美淑女的面具，以一位上位者的礼仪宣告了自己的离开，然后拉着玛格莉塔的手走出了灾害应对办公室。
　　这一晚，逐渐变小的暴雨暂时完全停下了，时隔数日后重新从乌云后面露面的明月与繁星照耀着大地，在这清冷的光芒中，两位女孩的身影穿过米纳斯宫的长廊。
　　但回到公主的寝宫后，已经身心俱疲的玛格莉塔却没有回到房间，而是被公主拉着来到了那之前也体验过一次的大浴场。
　　这里无论何时都有温暖的热水和随时等候提供皇家洗浴服务的女仆，即使是现在也不例外。在公主的一声令下，从双塔区赶回西区，已经累的完全不想动的玛格莉塔就被一堆女仆拥簇着躺在一张温暖的水床上，再一次享受了一把连指甲缝都没有放过的顶级清洗。
　　就连瑟莱忒都享受到了全套的护理服务，不过圣银小姐对此感觉颇为不自在。
　　顺便一提，「阴影的轻纱」影响下长长的头发和指甲在去见洛克之前已经由瑟莱忒修剪好了，因此虽然在巫师聚会时两人的头发和指甲都长了很多，但女仆们并没有注意到异常。
　　当然，公主殿下手指上的伤口还是引发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等到清洗完毕，露娜和玛格莉塔将脖子之下的部分全部浸泡在了微烫的热水之中，公主殿下挥退了女仆们，将慵懒的寂静留给了她们。
　　“呼……今晚真的是辛苦你了，玛格莉塔小姐，腿已经没事了吗？”
　　温暖的热水让顶着雨水仓皇逃窜的她们总算是恢复了一些活力，裹着浴巾的公主靠在浴场旁边，懒洋洋地开口说着。
　　“是的，已经没事了，那个灵被消灭时，它施加在我身上的力量就消失了，现在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
　　从浴池里抬起腿，玛格莉塔活动了一下腿部的肌肉。
　　那种枯萎的感觉已经彻底消失了，她的双腿重新像春天的雏鹿那样充满了活力。
　　“必须要感谢公主殿下才行，如果不是公主殿下的话，我们就真的是完蛋了呐。明明我才是应该保护公主殿下的，这一次，完全是被您保护了啊。”
　　“就算你这么说……。”
　　露娜慵懒的脸上稍微有些错愕。
　　“就像我之前说的，都是因为我执意要去冒险才会发生这样的事。在这次事件里，你没有任何错，即使陷入危险也想着至少要让我逃跑，一直在保护着我不是吗？应该道歉的是我才对，抱歉，因为我的一时兴起，让玛格莉塔小姐遇到了这么危险的事。”
　　浴池中弥漫着温暖的水雾，玛格莉塔抬起头，看到那双鲜艳的红色目光。
　　“就像公主殿下不打算否认这件事的起因是自己一样，我也不打算把我的失职推到公主殿下的身上。”
　　女孩把下巴埋在热水中，咕噜咕噜地吐着泡泡。
　　当然，要说一点都不在意，觉得这都是自己的缘故，玛格莉塔也没有敬业到这种程度。只是这样的话显然不能在公主面前说出来。
　　而且女孩现在非常的疲惫，她想什么也不管，只是闭上眼睛好好去睡一觉，但是一闭上眼睛，那焦黑的巫师的身体和其他在自己的攻击下生死不明的巫师的惨叫就缭绕在了脑海里。
　　明明自己制定奇袭的计划和实行时是没有犹豫的，并且应该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从结果来看，这与是否做好了心理准备是没有关系的。
　　——杀人。
　　——无论有怎样冠冕堂皇的理由，杀人就是杀人。
　　那个不知道在迄今为止的任务中杀死了多少人的爱德华是这么说的。
　　玛格莉塔也不打算否认这点，这源于自小受到的完善的道德教育。
　　“呼……”
　　真的用自己的双手、自己的意志夺去他人性命，那种本能的战栗与愧疚感还是如冰冷的毒蛇一样缠绕在她的身上，让女孩下意识地抱住了自己的身体。
　　好吧，没事的，玛格莉塔，你没事的。
　　只要在机构中继续工作，就总会遇到这样的事的，只不过是提早了一些，没有必要动摇成这样。
　　难道以后在自己或者家人受到敌人的威胁时还要犹豫吗？
　　早些适应更好，而且也不如想象之中那么难受，坚强一点，没事的。
　　女孩将眼睛睁开了，但当她注意到自己睁开双眼是为了从水面上看到自己的眼睛，她又忍不住叹息着，陷入了沉默。
　　“杀人的感觉，不好受吧。”
　　“……？！”
　　玛格莉塔猛地抬起了头。
　　从热水里起身，染发剂被洗去后重新变回银发的公主坐到了玛格莉塔的面前。她的眼里没有亮起灵性的微光，可那目光却仿佛透过了玛格莉塔的双眼，看到了她的内心深处。
　　“不用那样苛责自己，是的，不用那样。虽然落在那些巫师身上的拳头是你挥下的，虽然洞穿了他们身躯的子弹是你扣动扳机射出的，虽然这个计划是玛格莉塔小姐和瑟莱忒小姐制定的，但杀死他们的是我，是我的存在。”
　　那是冷静得不带丝毫迟疑的话语，伴随着露娜淡漠的表情，就像是这位公主做着什么理所当然、不容置疑的宣告。
　　这样的声音回荡在耳边，那样的目光就在眼前，某种怯弱的本能几乎就要让玛格莉塔接受她所说的这一切了。
　　“并不是你的错，玛格莉塔小姐，你是我的侍从，你是我的人，听从我的命令是当然的。无论是被我带着去那里，还是为了保护我而战斗，玛格莉塔小姐都没有任何的错误，今晚所发生的一切如果需要追责，一切的责任都在于我。”
　　浴室中的寂静维持了数分钟。
　　“……谢谢你，露娜公主。”
　　过了很久，玛格莉塔菜苦笑着抱住了自己蜷曲的双腿。
　　“虽然我知道我不该将杀人的理由推脱到公主殿下的身上，但听到您这么说，我还是不由自主地觉得……好多了，对不起，露娜公主殿下。”
　　“还在说这样的话啊。”
　　这下，露娜的脸上反而露出了困扰的表情。
　　“作为主人的我都说你没有责任了，那么你就是没有责任，心安理得地接受就是了。”
　　“不、其实，公主殿下即使不在那里，我和瑟莱忒小姐想要逃脱也应该无法避免巫师们的伤亡……唔。”
　　被敲了。
　　相当用力的。
　　“所以说，作为皇家圣卫应该要听我的命令的对吧，当然不是说什么命令都必须百分之百的去听，我也不是那种控制欲旺盛到扭曲的家伙，但至少只限今晚，限于这件事，你给我乖乖听话。”
　　——你，不会拥有一双杀人犯的双眼。
　　“是……”
　　虽然有点痛，但玛格莉塔可以感受到公主话语里关切的心意，不旦没能保护好应该保护的人，还要麻烦她担心自己，作为皇家圣卫也未免太不合格了。
　　“我是露娜公主殿下的人吗……”
　　谢谢你，露娜公主殿下，那份别扭的关怀我确实收到了。
　　小声地重复着这句话，然后玛格莉塔忽然注意到银发红瞳的公主忽然后退了一些，伸手拦在自己的胸前，不知为何，她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警戒。
　　“啊，那句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一点也没有。”
　　“……？我反而弄不明白公主殿下这句话的意思……”
　　“……”
　　今天第二次的，王国的公主殿下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我为我一瞬间怀疑你和玛丽一样而道歉。你，还真是纯真啊。”
　　“……？？？”
　　“不、不用在意，这个话题就此结束，好好休息吧，明天说不定全身都会酸痛……”
　　“相反，露娜公主，我想接着这个话题，作为您的人，向您提一个请求。”
　　“……”
　　又被警觉地看着了。
　　玛格莉塔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明明都是女性，而且在浴场这样坦诚相对的地方。
　　“以后，与神秘有关的情报请交由我来判断可以吗？像是今晚这样危险的事还是不要去做了，作为交换，如果露娜公主打算进行侠盗活动……”
　　“即使我十分好奇也不行？”
　　“不行，如果露娜公主真的很好奇的话，在机构的保密权限之内，我会把您想知道的事全都告诉您的。”
　　玛格莉塔认真地看着公主殿下。
　　“哼……这样啊，嘛，今晚的事情已经证明了神秘学的世界的确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危险，我答应你。”
　　“感谢您的理解，露娜公主殿下。”
　　“啊，至于侠盗这件事，我本来也打算不做了。”
　　“……？？？”


　　
　　更新到EP.100，存稿几乎阵亡_(:з)∠)_
　　约定完成，从今天开始恢复两更0w0
　　又要回血好长时间了……qwq
　　

    





第173节 EP.101 续·公主殿下的秘密

　　“您不打算做了吗？”
　　玛格莉塔有点诧异地看着面前的公主，接着，因为露娜公主的提起，女孩才想起自己有好多问题想问。
　　之前因为公主殿下承诺过回来以后会好好解释所以将这件事按下了，现在回过神来，「公主殿下是银月假面」这件事才是今晚让玛格莉塔最为震惊的。
　　可要从哪里问起呢？
　　“如果可以的话，露娜公主殿下，我想问问看我们第一次的见面。”
　　幸好，瑟莱忒还很冷静地问出了现在女孩最迫切地想要知道的问题。
　　“我是指我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
　　“冬前月时在沃波尔家宅邸的那次呢，其实既然知道我是公主了，你们也应该知道为什么我会出现在那里了才对。”
　　“这并不算是回答，露娜公主。”
　　瑟莱忒顿了一下，接着，圣银的铳刃意识到了这位公主殿下也已经十分疲惫，于是她沉默着，慢慢等待。
　　“嗯，我之前也说过的吧，这次皇家圣卫选拔赛我没有怎么去关注，直到那一天我从可以信赖的人口中得知了格辉派选手们异常的成绩，可能是使用了什么暂时无法检测出来的兴奋剂——这并不是从罗曼罗兰家那里得到的消息，因为可以调看每一位参赛者的资料因此王宫的智囊很快就发现那些家伙的表现相对于以前过于优秀了——当然，只是可能而已，这并不代表什么，就算要调查也没有头绪，所以王国没有第一时间开展调查。”
　　“但我无法接受我的皇家护卫是通过卑劣的手段来到我身边的，于是当晚我就打算潜入沃波尔家宅邸，想找一找有没有什么能揭露他们可能使用的卑劣手段的东西。”
　　“也就是说，那一天您出现在那里并不是偶然。”
　　“嗯，不过，这也是因为我和玛丽和欧琳丝是朋友的缘故吧，沃波尔家族一直和罗曼罗兰家不对付不是吗？所以我就觉得可能是格辉派他们在搞什么小手段，如果是罗曼罗兰家族，我可能就不会管了，总之——”
　　喘了口气，露娜靠在浴池的墙壁上。
　　“那就是我出现在那里的理由，只不过刚刚按照骑士潜入教典找到了最合适的侵入位置潜入进去，走过一幅画就莫名其妙的被吸进去了，慌张了好长时间，然后……”
　　“然后遇到了我和瑟莱忒小姐……”
　　想了想，玛格莉塔忽然开口说着。
　　“也就是说今天这是第二次被露娜公主救了呢。”
　　“那就是玛格莉塔小姐第一次救了我的时候呢。”
　　露娜也接着补充了一句。
　　两个女孩的话语同时响起，又几乎一字不差地结束，说完之后玛格莉塔和露娜都愣了，她们看向彼此，又忍不住会心一笑。
　　“总之，那一次我就已经了解了玛格莉塔小姐很多事了，因为那时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谁，当然也就没有任何的隐瞒，让我了解了你最真实的部分。啊，想到那时候玛格莉塔小姐没什么经验的无措反应就觉得很有趣，心情大好。”
　　“啊……”
　　听到这句话，玛格莉塔睁大了眼睛，露娜公主还故意用那个夜晚的声线说出来，让她一下子就回到了冬前月时。
　　皇家圣卫选拔赛、机构的见学、那些令人无法忘记的淑女课程、「幽灵画框」……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月与瑟莱忒小姐邂逅之后，自己的生活就变得格外的有趣，甚至比现在都更要有趣一些。
　　“但……为什么露娜公主殿下会成为侠盗呢？”
　　气氛变得轻松了一些，玛格莉塔趁机追问着这一直让她困惑不解的问题。
　　作为王国唯一的公主，又是受王后溺爱的女儿，在罗曼王国任里谁有苦衷去从事盗窃行为也不应该是她才对。
　　“反正不是什么高尚的理由。”
　　露娜嘴角飘起一抹苦笑，不过她依然用着轻快的语气说着，似乎是不愿意破坏刚刚出现的轻松气氛。
　　“「人是一棵越压抑便越扭曲的树」——我不记得这是哪位文学家说过的话了，但是就像这句话说的一样，作为公主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舒适，尤其是一位要继承王位的公主，自己的能力，一个王国数十万子民的未来，一个个居心叵测的人，一双双别有深意的目光……虽然因为母后很溺爱我，可能在压抑程度上比不过你的兄长，但对我来说也是足够的折磨了，当然，现在都过去了。”
　　露娜公主挥了挥手，试图让这个话题不那么沉重。
　　“为了让自己不发疯，我试过了很多方法发泄，但我是一位公主，就连发泄的方式也无法和普通人一样，结果就是更加压抑，更加扭曲，最后……我有了偷盗癖。我发现做小偷这种卑下，低劣的行为能让我产生一种报复的满足感，我在宴会中偷走精致的刀叉，在贵族家拜访时偷走宝石的胸针和纽扣……蛮意外的，我在这些事上挺有天赋……当然也有我偷得并不频繁的缘故，总之从10岁偷到14岁，这4年里我一次都没被发现。”
　　对于公主殿下，那段时光有什么样的含义呢？
　　露娜红宝石般的双眼看着遥远的某处，玛格莉塔想着，但她什么都没说。
　　“一直到14岁那年的某天，我终于还是被发现了，而且抓住我的人你也认识，玛格莉塔小姐，他就是你决赛的对手。”
　　“艾维伦·威斯汀先生？”
　　玛格莉塔当然还记得这位曾经的王国第一骑士，因为他掌握有传奇剑术「至高之击」的一部分歌诀，曾经也的确在王国之中任职。
　　“被他逮到时，我其实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我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和我一样有那样的感受，我几乎是自暴自弃地对他说，让他把这件事告诉所有人，让所有人都知道王国的公主是一个卑劣的小偷——”
　　说到那位强大的骑士，露娜的表情有些微妙。
　　“但他只是一味地问我为什么要那样做，我本来是不打算告诉他的，但我又实在没有勇气自己去揭露自己卑劣的行为。在那场僵持之中，最后是我输了，我就像现在对玛格莉塔小姐说这一切一样，哭着将一切都告诉了他，而知道这些之后，他却没有把这一切都暴露出去而是将我介绍给了他的一个朋友。”
　　“一个怪盗，当然是隐退的，据说还是艾维斯的老师。”
　　“接下来就是我接受了怪盗一年的训练后以银月假面的身份开始活跃……以上，这就是我为什么是银月假面的全部经过，这样能够解答你的困惑吗？”
　　“就是……这样而已？”
　　本来以为会听到一个长长故事的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这就没了？
　　“就是这样而已，具体点说也就是那个老女人问我要不要学，当时缓过劲来对自己居然被抓住这一点感到又羞又气的我赌气地答应，然后是一年的训练，然后……”
　　就是距今差不多五年前，银月假面在罗曼城的初次出现。
　　“还是说，你想听特训的事？那不重要，而且我已经很累了，所以追问禁止。”
　　仔细想想，那之后的事也确实不算重要了。
　　“那么，我再问一个与过去无关的问题可以吗？”
　　“……只限这一个哦。”
　　“玛丽姐和欧琳丝……她们知道吗？”
　　“……虽然她们是我少有的朋友，但是朋友之间也不是什么话都会说的。”
　　叹了口气，露娜像是筋疲力尽——也确实是筋疲力尽地靠在了浴池的边缘。
　　“因为你是我的皇家圣卫所以我才告诉你，要对她们保密啊。”
　　“是，露娜公主殿下，那么现在，作为您的皇家圣卫，请让我送您回房间吧，在浴池里睡着的话，手脚会皱的。”
　　听到玛格莉塔的话，露娜一愣，然后微微露出了一个感到有趣的表情，朝着玛格莉塔抬起了手。
　　“已经开始学着以侍从的方式说话了呢，嗯，很好，我是主人，你是从者。嗯，心情大好。”
　　这一次，公主是用本音说出了那句话，说完后，她就像是彻底消耗殆尽似地闭上了眼睛，发出了微酣的鼻音……
　　“啊……说起来……”
　　这时玛格莉塔才想起还有“为什么不做了呢？”这个很重要的问题还没有得到解答。
　　但是，看着公主殿下的睡颜，她想了想，用公主抱的姿势将这位美丽的女孩抱了起来。
　　这个问题，就留到下一次再问吧。


　　
　　开始恢复2更……并且开始补存稿0w0
　　

    





第174节 EP.102 闯祸了？

　　第二天下午，在昨晚停了半夜的暴风雨重新如同铁锤般敲打着罗曼城的每一扇玻璃窗。而远离雨声的大地之下，「黄金指轮」的队长办公室中弥漫着极其沉闷的气氛。
　　这位特遣部队的队长显然没有休息好，冷硬的脸上挂着两个深深的黑眼圈。现在，距离玛格莉塔拿着关于昨晚行动的报告走进来时已经过去超过二十分钟，那份报告在他的手中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次。
　　昨晚，当女孩在公主殿下的房间里补眠时，他们却穿梭在雨幕暂歇的罗曼城中，逮捕巫师，处理善后，忙到中午才有时间短暂地休息了一下。
　　这也导致玛格莉塔感到良心不安。
　　终于，他开口了。
　　“罗曼罗兰女士，我得承认，你有着大多数特遣部队队员都不具备的独立行动能力，这非常好，但是，也请记住，机构能一直在法兰索丝的阴暗面保护着社会，更多的还是依靠严明的组织性。这样的事情我希望不要再有下次。”
　　“是、是……”
　　因为确实是自己闯了祸，玛格莉塔的声音也有些心虚。
　　“所以，惩罚是……”
　　“没有惩罚，玛格莉塔小姐，你毕竟不完全属于我们管理，公主殿下强烈主张这次事件里你没有任何错误，所以我们也无法给你任何实质上的处罚。”
　　威尔士眯起了眼睛。
　　虽然那两只黑眼圈让他的脸显得有些滑稽，但他的目光依然锐利。而在那目光之中，玛格莉塔又看到了某种非常微妙的讯息。
　　还没等女孩发问，威尔士就继续说着。
　　“而且这件事真的十分微妙，你明白吗？罗曼罗兰女士，从纪律上看，这毫无疑问是一个重大的错误，但从结果上看，你却误打误撞的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
　　“……诶？”
　　圣银的铳刃在女孩大腿的枪袋上嗡嗡振动了一下，就和瑟莱忒一样，听到这句话后，玛格莉塔一头雾水。
　　“……那些巫师里难道有机构的通缉犯？”
　　“不、并非如此，而是关于罗曼城的机构现在最关心也最担忧的事，那位传奇的占星巫师。”
　　说起这件事，玛格莉塔可以看出威尔士甚至有些无法控制自己嘴角的抽搐，他的手指不断地在桌面上敲着，就好像连怎么说明这件事都让他充满烦恼。
　　最后他放弃了纠结，整个身体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
　　“你和公主殿下消灭的那个灵是一个契约灵，占卜部的家伙们进行了占卜后发现，它契约的对象就是那个传奇的占星巫师。”
　　“……？？？”
　　玛格莉塔一时忘记了淑女的礼仪，张大了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罗曼罗兰女士，因为在占卜结果得到验证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
　　对女孩的反应没有任何意外，威尔士继续说着：
　　“那是某个自然灵，因为降灵而来被你们驱逐没能完成它的目的——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而对你们怀恨在心，在昨晚找准机会攻击了你们……如果不是占卜的结果准确无误，我在看到报告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但并非如此，那是一个誓约灵，简而言之就是巫师的灵体使魔，而且属于那位传奇的占星法师。”
　　“可是，怎么会……”
　　“遗憾的是，没有可是。契约灵的残留物算是与巫师关系最为亲密的一部分，其中残留着契约者的真名，就连传奇的占星巫师也没有办法轻易隔断两者之间的关系，但我们没能得到那个真名，就在占卜成功后不到一分钟，占卜部遭到了来自神秘层面的反击，两位成员殉职，这证实了占卜的结果。”
　　想到那两位在莫名的命运力量下惨死的机构人员，威尔士深深地皱起了眉。
　　这或许是罗曼王国的机构第一次遭遇传奇巫师的攻击，但令人头疼的是，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玛格莉塔也沉默了。
　　今天的《罗曼城晨报》的头条就是皇家天文院在暴风雨中遭遇雷击，整个顶层被击毁，燃起了大火，死者两人，伤者数十人，损失极其惨重……
　　“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也只是得到了部分吗……最关键的部分呢？相貌？位置？”
　　“没有得到，本来是没有得到的……”
　　“本来？”
　　“通过占卜的确是只得到了一部分，但是没过多久，在定位、追捕那些被罗曼罗兰小姐您告知了机构存在的巫师时，机构忽然发现在白螺小镇也出现了一个知晓机构存在的个体……”
　　威尔士说着，用那双眼睛疲惫地看着面前的女孩。
　　“这恐怕是因为你告知那些巫师机构存在时，那个契约灵也知道了这件事，而那个传奇的占星巫师在通过占卜调查自己契约灵被消灭时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也知道了这点——显然，机构的「凡有知、必被知」的特性就连传奇占星巫师也无从察觉，这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但可能绝无仅有。”
　　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个女孩仿佛有一种奇特的能力，虽然她总是做些不够符合规定的事，但又总能让事情往一个不那么糟糕的结局发展。
　　比如为机构购得了Rm-633的拍卖行比如港口区的紧急行动，再比如天鹅庄园时她的坚持，再比如昨晚……
　　事实上之所以不对她进行处分的另一个重要理由就是机构的上层对这件事也没能达成一致，更注重结果的一部分高层和更注重纪律规范的一部分高层发生了很激烈的争执。
　　一方认为最后不但没有带来麻烦反而为机构找到了现下最大的麻烦和隐患，应该算是大功劳。
　　另一方则认为这是完全视机构的行动规范于无物，差点酿成大祸，必须严惩。
　　一方说严惩只会让拥有优秀个人能力的成员感到不满，这会严重影响机构成员的积极性。
　　另一方又说不严惩只会让成员的行动更加随性，带来无数的麻烦，机构能保护人类和文明就是靠严明的纪律。
　　然后另一方又嘲讽道哪一次真正的世界危机是那群只会按照规章办事的小职员和只会扯皮的官僚解决的……
　　谁也说服不了谁，再加上公主的因素，这件事算是不了了之了。
　　而以威尔士个人来看……比起个人的能力，他还是更相信组织起来的力量，所以他斟酌着语句，尽量不让女孩产生自己其实是立功了的感觉……
　　“也就是说我们找到那个巫师了吗？！”
　　但桌前的女孩却好像完全没有在意这些，她睁大了眼睛，从她激动的神情之中，男人读出了她接下来要脱口而出的话语。
　　“我能参加行动吗？”
　　“不，你不能，罗曼罗兰女士。”
　　威尔士立即回答着，接着，他忽然想到如何确保眼前的女士将昨晚的行动视为一个自己的错误，并且不参与这个行动了。
　　他清了清嗓子，不容女孩拒绝地回答着。
　　“这是我作为特遣部队的队长给你的惩罚，你明白吗？罗曼罗兰女士。”
　　“……我明白了。”


　　
　　0w0
　　

    





第175节 EP.103 立功了？

　　窗外的暴雨敲打着海崖上旅馆陈旧的玻璃窗，这座由古老城堡改建的旅馆在阴沉沉的天空下，时而化作闪电前更加深沉的阴影。
　　海面上没有一艘船，透过玻璃窗看到的翡翠海正激荡着昏沉的海浪，在大自然的伟力前，人的造物显得那么渺小，就算是那些号称大海征服者的铁甲舰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出海，哪只会让它们永远地沉默在海渊之下。
　　“客人，您要的酒……”
　　今天第七次，旅馆「望海堡」的服务生拿着几瓶酒来到了这个房间之前，他敲了门，将放在托盘上的酒瓶从一旁的小窗中放了进去。
　　这个用来从在客房里用餐的客人那里收走餐具的小窗打开时，浓郁的酒气几乎要把年轻的小姐熏昏过去，她快速地把酒放进了窗口后的桌面上，然后刷地关上了小窗，把那刺鼻的酒味关在了房间之中。
　　“机械之神在上，我怀疑往这里面伸一根火柴进去，整个房间都会烧起来……”
　　她拍着胸口，小声地嘀咕着。
　　“这位不来梅先生怎么了吗？尤莉，今天好像一整天都没有见他出门。”
　　走廊上推着被褥去洗衣房的同事随口向她询问着。
　　“不知道呀，昨天他还好好的，但是就在今天黎明前没多久，他忽然拉铃要了很多很多的酒，值夜的凯西上上下下跑了七八趟，脚都软掉了，我这都是第五趟了……”
　　“这位作家先生不是不喝酒的吗？”
　　推着一车被单的女人皱了皱眉。
　　春之暴风雨的季节是旅店的淡季，虽然望海堡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反而会吸引一些人来看暴风雨，但这样的怪人毕竟少，从入住一直会住到春后月的客人，现在酒店里也只有这位自称不知名作家的不来梅先生。
　　从入住开始他就没有点过一瓶酒，今天这是怎么了？
　　“遇到什么糟心事了？”
　　“可他今天根本没出门，昨天也没有收到信或者是别的什么，为什么会心情不好？”
　　“那就是创作不出来了呗，我跟你说，我有个亲戚就是在罗曼城一个报社工作的，他和我说呀，那些作家没有灵感的时候做的荒唐事可多呢，喝酒算是最正常的了！”
　　两个女职员一边说着作家们的荒唐事，一边离开了。
　　一墙之隔，房间里的男人靠在床边，空酒瓶在他身边散落了一地。
　　因为没有开灯外面又昏暗得像是夜晚，阴影将他乱糟糟头发下的表情彻底掩盖，如果此时有其他人在这个房间里，借助他手边水晶球中的微光，能够看清的也只是那双眼眸旁红肿的痕迹。
　　“……”
　　他一招手，新送来的酒就被缠绕上星光般的脉络，再一挥，又来到了他的手中，然后，这些光芒变得锐利，直接切开了瓶盖，男人抬起头咕噜咕噜地一口气喝完一整瓶的烈酒，才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靠在窗户旁。
　　“没多做考虑就追上去，你的这份鲁莽在很多年前拯救了我，但是，但是啊……”
　　男人的声音悲哀地响着。
　　“但是啊，也是这份鲁莽，让昨夜的你被敌人毁灭，我的朋友……我的朋友啊……是我的错，我不该仅仅因为记录中的那件收容物没有伤害灵体的力量就认为对你没有危险的，我不该……我不该这样认为的啊……”
　　他凝视着望海堡外，风与雨倾泻着，闪电不时地落下着，但在他的眼中，这座海崖上的城堡还有另一幅光景，那是由神秘的星之轨迹构成的星盘，那是以凡人之身操弄命运的究极的巫术。
　　“我是一个占星巫师……我得认命……”
　　来自灵魂另一半的强烈创伤几乎让他昏阙，他几乎记不得在那暴雨暂歇的时候自己是怎么完成这个巫术的。清醒过来确认陪伴自己的那个灵已经彻底消失后，悲怆又如海水一般淹没了他，以至于在察觉到某个指向自己的占卜时他在悲愤中没有采取一直以来的隐蔽主义而是激烈的反击，摧毁了占卜者。
　　但没有用，占星者预见命运，解析命运，因而永远无法逃离命运，对于已经发生的事他没有任何办法……至少现在，他没有任何办法。
　　现在没有。
　　男人的眼前重新浮现起占卜自己的契约灵是因为什么而被杀死时看到的景象：罗曼王国的公主，她脚下变成某种图案的圣银……圣银……轻蔑命运的圣银，预言，改写命运的预言……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男人站了起来。
　　就在不久前，他还在想着现在到底是该怎么办，或许注重安全暂时退却比较像他一直以来的风格。
　　“……我只会认我选择的命运啊。”
　　现在，那样的想法已经哪里也没有了。
　　他摇摇晃晃地站直身体，醉意从他的眼中逐渐褪去，莫比乌斯机构……笼罩于这座城市那神秘的阴影的正体，现在应该已经知道自己就在这里了。
　　他们会来的。
　　他会等他们来的。
　　他会在海崖之上的孤堡击溃他们，把他们所有的力量都在这里击溃，最后去米纳斯宫拿到那改写一切的钥匙。
　　“来吧。”
　　他喃喃自语着，凝视着暴风雨的天空。
　　在那阴暗的苍穹下，他的眼中闪烁着星辰的辉光。
　　…………………………………………………………………………………………………
　　“……”
　　从威尔士办公室走出来时，玛格莉塔没来由地感觉到一股寒意。
　　她环视四周，注意到多莉她们正用一种奇妙的目光看着自己。
　　那目光中有些怨念。
　　“多莉小姐……那个，有什么事吗？”
　　“接下来有什么预定吗？罗曼罗兰女士？”
　　视线相交，不说些什么也说不过去。而且还是自己害得她们昨晚满罗曼城的跑——那些巫师当然不会傻傻地在暴露后还呆在自己家里，他们几乎是用各种方法逃离了罗曼城，因此抓捕起来相当困难。
　　如果有什么可以帮忙的话，玛格莉塔还是蛮想帮帮这位小队里唯一和自己还算是正常同事关系的女性的，但是接下来她还是有预定的。
　　“露娜公主让我去找她，因为昨晚我们用的一件收容物如果不支付代价，就无法在下一次需要时使用。”
　　“使用后支付代价不支付无法继续使用的收容物？是什么？”
　　“「妖精的手镜」。”
　　玛格莉塔回答着，着不算是秘密，洛克先生也告诉她了。
　　但听到这个名字后，多莉却说了另一个名字。
　　“啊，「讨厌男人的妖精镜」是吧，我知道了。”
　　说完，多莉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送给公主殿下作为护身的话，的确没有比这个更适合的收容物了。”


　　
　　qwq卡文了
　　这个题材的战斗是真的难写.jpg
　　

    





第176节 EP.104 坏心眼的妖精镜

　　再回到公主殿下的房间，已经是下午茶的时间，大约会持续到月末的暴雨让这项在室外进行的活动被移到了室内。
　　“啊，回来了吗？机构那边应该没有对你苛责什么吧。”
　　看到玛格莉塔，露娜公主摆了摆手，让服侍的女仆退下。玛格莉塔坐到公主殿下的面前，撩起裙摆，将圣银的铳刃从绑在大腿上的枪袋中拿出，放在了桌面上。
　　“虽然没有实质上的处分……但威尔士队长禁止我参加接下来的任务了，而且，那个灵也不是什么自然灵……”
　　将从威尔士那里得到的情报向公主殿下转述了一边，安静地听着的公主渐渐地沉默了，等到玛格莉塔说完，她才若有所思地放下了茶杯，低声自语着。
　　“传奇巫师啊……为什么我们会被一个传奇巫师盯上呢……”
　　“事实上，露娜公主，被盯上的也许并不是您和玛格莉塔小姐，而是我。”
　　瑟莱忒轻声地说着。
　　“那个预言很显然与我有关，两位或许只是被我所牵连了，非常抱歉。”
　　“不，瑟莱忒小姐也是，哪里都没有需要你道歉的地方吧。我现在在意的还是天鹅庄园，那个灵被呼唤来时的事，从那时开始我们就已经陷入陷阱了吗？还是说，那只是一个单纯的偶然……”
　　“直觉告诉我那应该是偶然，但保险起见，还是当作那时就被盯上了吧……”
　　“啊，好了好了，这是机构的人才需要去考虑的事，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让他们操心去吧，现在，让我们把昨天使用收容物的代价支付了吧。”
　　等到玛格莉塔坐下，休息了一段时间后，露娜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进了衣帽间。
　　玛格莉塔连忙拿起圣银的铳刃跟进了这个有着一处密道入口的房间，他掩上门，看着公主将那绳结的手镜挂在一面全身镜上。
　　“啊，这么说起来，我从同事那里听到了关于这个收容物的有趣的事……”
　　“哦？”
　　露娜转过头来，颇有兴趣地看着她。
　　“具体而言是什么呢？”
　　“好像是，关于这面镜子很讨厌男人这样的事……”
　　Rm-300，通称「妖精的手镜」，其具有的神秘性质有两个。
　　其一是使持有者与持有者指定的对象进入镜子中的世界进行躲避和移动。
　　其二则是在将它挂在一面全身镜上时，镜子上会用古代语浮现出各种各样的要求，通常是一个或者两个。
　　曾借助它的力量进入镜中世界的人必须在按照这些要求去做之后才能再一次使用这件收容物的力量，是代价与神秘性质之一重合的特殊收容物。
　　尽管这是王室的收藏，但这件收容物在机构那里也是有编号的，并且在大约一百年前，有短暂的时间由机构持有。
　　而比起正式的名称，这件收容物最为人熟知的反而是「厌恶男性的妖精镜」这个外号。
　　“厌恶男性？”
　　“似乎是说，如果使用它的力量进入镜中世界的是女性，镜子上浮现出的要求就会无伤大雅，最多也就是恶作剧的程度，但如果是男性使用了这件收容物，那么那些要求就会非常的……嗯……”
　　玛格莉塔想着多莉在说起这个话题时的表情。
　　如果是女性，则出现的最多的要求就是换上特定的服装做出特定的姿势，偶尔会有「说出你最喜欢的人」或者「第一次的对象」之类较为私密的询问，但总体而言无伤大雅
　　但如果是男性……
　　「一小时里吃掉100块一公斤的牛排」，「在一千人以上的聚会中大声向自己一位男性友人告白」，「公开表演舔自己的屁股」，「在雷雨天爬上城市里最高的建筑放风筝」，「现在立刻脱光去外面跑全程马拉松」（文档记录当时是冬天最冷的时节）之类的……
　　当然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在机构之中关于这个收容物有一个非常有名的记录，来自于一位优秀的执行人员。在他第一次使用这件收容物时，妖精镜给他的要求是这样的：
　　“和你的妻子生一个女儿。”
　　因为即使不完成镜中的任务，结果也只是以后都无法使用这个收容物而已，事实上几乎根本人会（因为机构执行人员大部分是男性）连续使用这件收容物两次的，那位执行人员和机构都没在意，。
　　但是两年后，这位执行人员的妻子在为他生下一个男孩之后，真的又生了一个女孩。
　　此后，在某一次任务中这位执行人员又想到了这件收容物，然后发现自己果然又可以使用了，机构的研究人员也很好奇如果一个男性连续使用两次后Rm-300会提出什么要求，在这样想着的他们的面前，挂着收容物的全身镜上朝这位执行人员浮现了一行文字。
　　“与你的女儿生一个女儿。”
　　从那以后，「厌恶男性的妖精镜」的称呼就流行了起来。
　　至于之后？
　　之后发生了什么玛格莉塔就不知道了，文档里的内容被黑色的方块遮蔽，并不知道在那之后，在这个经历过文艺复兴，人性解放后，文明与进步的社会有没有发生什么在黑暗纪元时而可以见到的人伦惨剧。
　　“那些要求真是过分啊，你说是吗，露娜公主，也有研究人员认为这个妖精镜里激素的是一个好色的妖精，所以才会只对女性特别友好。”
　　听完玛格莉塔的话，露娜公主的嘴角有些抽搐。
　　“啊，停下来吧，我有些后悔知道这件事了，一想到这个镜子可能会用色迷迷的眼光看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啊，没关系啦，我和露娜公主都是女孩子呢，所以应该不会被要求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事……”
　　玛格莉塔轻松地说着，看向那面落地镜。
　　在她们的谈话结束后，镜面上泛起的光芒逐渐形成了两行文字。
　　「一个人给另一位当马骑」
　　「被骑的人亲吻骑在自己身上的人的鞋子」
　　“……”
　　“……”
　　“……玛格莉塔小姐。”
　　“是、是的……”
　　露娜的声音有点冰冷。
　　“你的那位同事有说过说这件收容物的坏话会让它生气这点吗？”


　　
　　_(qwq)∠)_
　　

    





第177节 EP.105 猎巫计划「上」

　　当威尔士坐在米纳斯宫柏木厅的椅子上时，他已经预料到这场会议会的冗长且充满毫无意义的推卸责任，这似乎是所有会议的共性，并未因为机构处理的事务性质特殊而有丝毫的改变。
　　而这又总会让他想起很早以前，在他还没有被调到罗曼城担任特遣部队的队长时，跟随之前的上司一同参会后，那个嗜烟如命的男人曾经说过的话语。
　　“在开会的时候你就会发现我们和王国的警察厅，财政局，又或者是私人企业的股东大会都没有什么区别，不过这样也好，有助于提醒我们和我们保护的人其实没有任何区别，让我们不会因为身处守护他们的立场就觉得我们比他们更高一等。”
　　——何止是不会让我们觉得我们并不高人一等呢？
　　而随着自己参与会议的经验增多，威尔士想着。
　　——这简直都要让我觉得就算从街边拉十几个小贩来他们都能比我们更快地解决问题了。
　　如何对付那个传奇巫师？
　　这就是场会议的核心，或者简略一点说，是打还是不打？
　　已经是漫长会议的第三天了，但是高层依然争吵不休，机构各个支部的负责人，总部的高层与王室接洽的成员分成了两派激烈地争论着。
　　认为必须动手的官员们拍着会议桌，口沫横飞地斥责持后一种观点的人是懦夫，是废物。一个巫术会的巫师，一个强大的能隔着数千米远动用神秘力量直接攻击机构设施并造成成员伤亡的巫师就在距离这个王国的首都不到一个小时车程的地方，这就好比有一整支军队潜伏在旁，他们想着的却不是立刻将之歼灭而是装聋作哑。
　　而认为不能轻举妄动的官员们则冷笑着看着同僚们，嘲讽地说你们只是一群没脑子的莽夫，知道一个传奇法师相当于一整只军队还打算没头没脑的动手？是你们集结兵力快还是人家一个巫术砸下来快？要是人真逼急了无所顾忌的杀人那该怎么办？数万人的死活，最重要的是神秘力量暴露在世人眼前的危险，这个责任谁来承担，承担的起吗？
　　这一点被抛出来后，就连最激进的占卜部负责人也沉默了。
　　罗曼王国的分部并没有面对过传奇巫师的经验，如果真的要打，该怎么打，事实上就连主张要打的人们都还没有头绪。
　　与之相对的，主张不打的一方似乎更有准备一些。
　　他们用之前的调查报告中得出的结论，说那个巫师来到罗曼城是打算重新建立巫术会的据点，而这并不是一个传奇巫师可以做到的事，他必然在等待更多的同僚到来，在积蓄起足够力量之前，他应该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所以暂时放任他好了，只要注意不让他结成大型的结社，只要他不是个疯子，肯定也不会贸然行事。”
　　“那样就更有尽快将这个巫师解决掉的理由了不是吗？不趁他现在势单力薄，难道然后等到巫术会的力量聚集起来，变成一颗拔不掉的钉子吗？就像帕里斯那样？”
　　“不不不，怎么会呢，巫术会可以聚集力量，我们当然也可以聚集力量，本来传奇巫师就是一件「灾难」级别的收容物，需要机构集中大量力量进行收容，难道巫术会能聚集的力量会比我们更多吗？帕里斯是巫术会的始源地，他们花了三百年的时间来误导我们让我们以为他们的总部不在那里，但这种事不可能再次发生。”
　　王国总部的一个高层言之凿凿地说着。
　　“而且你们难道没有意识到吗？这可能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一位还不是巫术会高层的传奇巫师进入了我们的视野，说不定我们可以拉拢他，吸纳他，让他成为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间谍，甚至这有可能成为我们彻底击败巫术会的契机！”
　　“把你那无聊的狂想收起来吧。”
　　威尔士听到洛克先生讥讽地了一声。
　　“拉拢，吸纳？我们能给予一个传奇巫师什么？有什么能让他放弃自由屈居于我们之下？当然，巫师派的人会很喜欢你的提案，可惜这不现实。”
　　“我承认自由是种无比美妙的东西，但不谈谈看有怎么会知道呢？莫比乌斯机构是这片大陆上最庞大的机构，总能有让他满足的东西的。”
　　“我不怀疑他会有想要的东西，但我很怀疑我们能否给他，比如说，如果他要向杀死了他契约灵的人报仇？”
　　B先生，西区的支部负责人冷笑着。
　　“我们当然希望那只是一次不幸的悲剧，如果他有着充分的理智的话……”
　　“巫师也是人，绅士们！虽然我们把他们当作收容物，但他们是人！无法永远保持理智的人！这次「不幸的悲剧」毁掉了皇家天文台整个顶层，杀死了我两个手下，让占卜部一半的成员现在还躺在医院里！直到夏天之前我们都不一定能恢复正常的工作！这就是你们说的「充分的理智」！”
　　那个高层缩了缩脖子，在那几乎要喷出火的目光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可即使如此，我们也不能拿那个小镇，还有罗曼城这么多的人命开玩笑，这一次是雷电，下一次如果是一场海啸呢？对于传奇巫师我们知道得太少了，如果不是他们能像人一样被杀死，我根本不觉得他们是人。”
　　在他旁边，另一个男人叹了口气，重复着他们最主要的论点。
　　太危险了。
　　虽然放着不管同样危险，但如果不能一击毙命，接踵而至的反扑也会高昂得难以承受。
　　可要怎么一击击毙一个传奇巫师呢？
　　于是话题又回到了仿佛永无止境的争论之中。
　　事实上，以上部分已经算是整场会议之中最有价值的了。
　　至于剩下的？威尔士没有去听，而且很显然听了也没用，大部分时间他都在没在意这毫无意义的会议而是陷入自己的思考之中。
　　作为特遣部队的队长，他需要知道的仅仅是打、或者不打。
　　而这迟迟没能决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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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节 EP.106 猎巫计划「下」

　　最后，今天的会议也是没有达成一致的成果。
　　如果有什么说得上进展的事，那就是国王和他的智囊团们把注意力的焦点从暴风雨的防灾救灾工作中转移到了这件事上。
　　显而易见的，来自他们的意见将成为这摇摆不定天平上最为沉重的砝码。
　　谁还能比王国的国王更有资格承担责任，做出决定呢？
　　于是柏木厅中的争论变得和谐了起来，当那份沉甸甸的责任从与会人员的肩膀上被挪开，这些绅士们的语气都得体了不少。他们不再争论应该怎么做，而是开始商讨不同情况下的应对措施。
　　如果选择战斗，那么要怎么想办法避免巫师的反扑把损害降低到最小，如何战胜一位传奇巫师，短时间里可以从各个支部调集来什么样的助力……
　　如果选择暂且无视，那么要怎样加强对城市中相关者的监视，怎么与那个巫师进行和平友好的交涉……
　　当不用自己承担责任——至少不是那令人窒息的责任之后，这些王国与机构的精英们才开始贡献自己的才能了。
　　“辛苦你了，队长。”
　　“多谢。”
　　从多莉那里接过热气腾腾的可可，面容冷峻的男人站在走廊旁，看着打在柔嫩草叶上的雨点。
　　“最后的决定还要多久呢？”
　　“不会很快，但也不会很慢，能坐在柏木厅里的没有人是废物，但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在官僚体系这口油锅里翻滚过的佩斯弗利托，如何正确的使用他们可是每位国王的必修课。”
　　“佩斯弗利托啊……说起来因为暴雨，我常去的那家酒吧都好久不提供这道点心了，那一家的炸银虾可是罗曼城最棒的，下次有机会大家一起去吃吧？”
　　“也包括罗曼罗兰女士吗？”
　　“也包括罗曼罗兰女士，不过等要去前在告诉她好了，不然我总觉得她会一个人在那里嚼着炸虾一边落泪。”
　　“她会为我们小队里的先生们流泪吗？对此我很怀疑。”
　　“至少她应该会为我们小队里的女士流泪，嗯，虽然我还连一次任务都没和她出过。”
　　沉默了一会，威尔士摇了摇头。
　　“还没有决定呢。”
　　“那么你那份计划又是为了什么制定的呢？”
　　“有备无患而已。”
　　“啊是吗。”
　　多莉挑了挑眉毛，将一根巧克力棒放进了嘴里。
　　接着，她说道。
　　“算啦，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特遣部队就是这样的工作。”
　　“是啊，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虽然时日尚浅，但她已经是一个很有能力的特遣队员了，就是缺乏一些服从性，但我觉得这也不算是缺点。”
　　说完，威尔士忽然不知道怎么继续这个话题。
　　他沉默地喝着热可可，等到最后一位与会者也消失在雨幕之中，他才将中途就空掉的纸杯扔进附近的垃圾桶，向金发的女郎说着。
　　“回总部吧。”
　　“没问题……啊。”
　　“……？”
　　“是罗曼罗兰女士和公主殿下。”
　　顺着多莉的目光看去，威尔士看到了走廊另一端的王国公主，有着尖尖耳朵的女孩跟在她的身后，注意到这边，用那湛蓝如天空的双眼，投来一个问候的视线。
　　微微点头，威尔士用这个动作做为回答。
　　仅此而已。
　　接着，他转头看向多莉，说着。
　　“回总部吧，让邻近的支部将那些收容物准备好。”
　　………………………………………………………………………………………………
　　会议第五天。
　　这一天，会议的中场，洛克先生带着国王的意志来到了柏木厅中。
　　“国王陛下已经做出决定了。”
　　在与会者们平静的目光之中，这位王室的神秘学顾问，全权负责罗曼王国王室与莫比乌斯机构洽谈事宜的男性将一卷烫有金色罗曼家族纹章的羊皮纸展示在所有人的面前。
　　“我无法忍受一个巫师，一个可怕的巫师就在王国心脏如此之近的地方蛰伏，我无法忍受在他对王国的子民造成了伤害，作为他们的统治者与保护者却无动于衷，我无法允许对我子民犯下罪行之人还能够逍遥法外！”
　　他高声地宣读着王国最高统治者的意志。
　　“抓住他、歼灭他、杀死他！让他再也无法威胁王国的子民，让他无论有什么样的阴谋都无法实施！你们将获得王国军方不遗余力的支持，王国与你们同在！”
　　当他宣读完后，会议室里响起了一些稀稀拉拉的掌声。
　　“我相信国王陛下在下达命令时一定没有这样的激昂。”
　　“我们都知道陛下的书记官是谁不是吗？我们的老西庇阿，虽然已经老了，但他的羽毛笔可一点都没老啊。”
　　“那么这样就算决定下来了？”
　　“当然，按照机构与王室的古老约定，这种影响整个王国的事件，需要充分尊重统治者的意见。”
　　气氛一时有些轻松，一个漫长的会议宣布敲定并结束总是让人感到轻松的。
　　不过，这也只是一时而已。
　　很快，柏木厅中的气氛重新凝重了起来。
　　“即使要打我认为也不应该立刻动手，常规部队面对巫师有多么无力我想大家都心知肚明更何况是这样的天气。”
　　之前强烈反对打的那个机构高层再次重复了一遍。
　　乙太纪元以来，人类飞速发展的工业与科学创造出了前所未有的钢铁巨兽，那些铁甲舰与飞空艇将战斗推向了铁与火而不是血与肉的时代。
　　但即使如此，人类在自然面前依旧渺小。
　　人类引以为傲的战争巨兽，在大自然最原始的暴力面前，依然脆弱不堪。
　　春之暴风雨中，无论是舰队还是空艇编队都无法离开驻地，换言之，在暴风雨结束前，国王许诺的支持根本无法调用。
　　而常规的陆军军力？
　　在有所准备的传奇巫师面前，大部队的推近只是无意义的送死而已。
　　“而且传奇巫师作为收容物的危险等级是「灾难」，我们需要其他王国的分部提供人员与物资支援，这些也都需要时间。”
　　“当然，不管我们要做什么都要等到春之暴风雨的结束，虽然暴风雨对占星巫师也是削弱，但对我们削弱得更狠。这不是一个好消息，因为我们没法预料到那个时候巫师又会做怎样的准备，甚至在这期间他是否会无差别地进行杀戮。”
　　B先生顿了一下，用上了「杀戮」这个词。
　　“但好消息是我们也有足够的时间做准备，制定计划，聚集资源和战力。”
　　洛克先生叹了口气，转而看向在会议中几乎没有发言的男人。
　　“而无论有什么样的计划，威尔士队长，这最终都要由你们来实施，非常抱歉，将这样危险的任务交付于你。”
　　“没什么，这就是特遣部队的工作。”
　　冷面的青年平静地说出了在这个会议厅中的第一句话。
　　“此外，我已经有了一个计划……不过在向各位阐述这个计划之前，我希望有一件事能得到诸位的认同。”
　　说到这里，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才接着说着。
　　“这是危险的任务，即使我对我队伍的能力很有信心，也不能排除最糟糕的情况，而一支特遣部队要从零开始重新组建是件费时的工作，这可能会让机构在罗曼城相当一段时间失去可靠的即时反应力量，所以——”
　　威尔士不带丝毫感情地说着。他在看着其他人眼神，他知道，自己的要求一定会被答应的。
　　“我要求将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女士排除在这次行动之外。”
　　不出意料的，当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威尔士看到包括洛克和B先生的许多人都松了一口气。
　　“当然。”
　　他们这么说着。
　　这是这段时间的会议中，他们达成共识最快的一次。
　　PS：佩斯弗利托——意大利小吃，Pesce Fritto，简而言之就是炸海鲜


　　
　　卡文、卡文、卡、卡卡卡卡卡……qwq（宕机
　　

    





第179节 EP.107 繁忙

　　“啊，玛格莉塔……又要去机构的工作吗？”
　　“是的，抱歉，欧琳丝姐姐，我要出门了——”
　　“——注意安全!”
　　看到玛格莉塔坐上了家族的马车消失在雨幕之中，手上拿着书本的欧琳丝咬着嘴唇，把手中的诗集抱在怀里，一言不发地往回走。。
　　“又去忙机构的工作了？”
　　“真不知道这种暴雨天为什么机构还有那么多的工作……”
　　在少女的身后，玛丽看着今天也没能约到“妹妹”的欧琳丝，半是叹气半是心疼地走过来，将一脸闷气的少女抱进怀里。
　　“是呢是呢，践踏少女勇气的家伙们都该被马踢死。”
　　欧琳丝的努力玛丽都看在眼里，这个通过称呼的倒错斩断过往的联系，鼓起勇气积极改变自己的妹妹这段时间都有意地缩短了与她和玛格莉塔的距离感，一边从成熟的姐姐这边获得建议和鼓励，一边努力地找寻和她的新“妹妹”独处的时间。
　　然而春前月都到了第五周的中间，再过四五天就是春后月了，在这个春天的一半都快过完的时间之中，她却一直没能得偿所愿。
　　这很不正常。
　　本来因为春之暴风雨的关系，春前月中到春后月的这段时间就是王国传统的「家族社交季」，对外的社交活动减少，家族内部的交际增多，可就是在这样的时节里，玛格莉塔还是早出晚归，让欧琳丝几乎找不到机会。
　　“那个笨蛋……”
　　偎依在玛丽的怀里，当感受到姐姐的手臂环过她的腰间让自己更加贴近那成熟的美丽躯体时，欧琳丝的身体还是不自然地僵直着。
　　那绝不是姐妹间的拥抱，带着一种魔性的诱惑力，但这种诱惑又与女孩根深蒂固的道德发生了强烈的冲突，让她想要立刻挣脱。
　　她勉强自己忍耐了下来，甚至主动让身体与自己的姐姐更靠近了一些，但这个时候，不远处的走廊上女仆的脚步声让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弹了起来，挣脱了玛丽的怀抱，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到自小学习的礼仪中姐妹应有的程度。
　　“玛丽小姐，欧琳丝小姐，日安。”
　　等到女仆穿过走廊，欧琳丝才按着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脏，抚平着呼吸。
　　“慢慢习惯吧，我知道这对欧琳丝你不容易，如果连这最基本的一步，就是能容忍同性之间超出道德限度的接触都难以接受，后面的改变也就无从说起了。”
　　玛丽摸了摸自己妹妹的小脑袋——当然，用的是姐姐对于妹妹的那种抚摸，一边在心里叹了口气。
　　如果无法改变世界，那么当然就只能改变自己。
　　可是有时候改变自己也未必轻松，毕竟每一个自己，都是被无法改变的这个世界塑造的。
　　明明如果有玛格莉塔的帮忙这件事会稍微简单一些的，那个笨蛋妹妹。
　　少有的，玛丽也在心里发着牢骚。
　　——到底在干什么啊。
　　…………………………………………………………………………………………………
　　港口区，一间专门出租给那些在罗曼城没有固定地产，又需要仓房来存储货物的商人们的仓库中，一个声音在呜呜的风雨声中回响。
　　“这场风暴将恒久长远，这是翡翠海的报复，这是爱琴洛伊女神的愤怒！因为那些贪婪的渔业巨头毫无节制地捕捞！因为那些工厂无休止地将恶臭的污水排放！因为蒙受这海的恩惠的人们无尽的索取而不知感恩！”
　　仓库之中只有昏暗的烛火，不知道这些蜡烛是掺入了什么东西，那颜色是锈红色的，像是鲜血，但更像是靠大海谋生的人最不愿意在海面上看到的赤色死潮，一个高大扭曲的影子就被锈红灯光映照着，在墙面上疯狂地扭动。
　　那是一个女人，她的头发上覆盖着海藻，她穿着港口区的水手常穿的服饰，在昏暗的仓库里，她脖子上用一条麻绳穿过的海螺正在泛着火焰般的微光。
　　在她的身前是一群一群身披渔网，用有着浓烈鱼腥味的斗篷遮挡面容的人们。
　　“因无尽的索取而不知感恩！”
　　他们齐声应答着，声音在仓库之中形成回音。
　　“这场暴风雨不会停止！直到我们将那些可憎的工厂砸毁，将那黑心贪婪的工厂主溺死在海浪中！我们将高颂这海的真名，爱琴洛伊、爱琴洛伊！我们必不再受机械伪神的蒙蔽！”
　　“必不再受机械伪神的蒙蔽！”
　　“我们将成为你的战士！在你的护佑下化作爱琴洛伊的眷属，化作海的愤怒！”
　　回声激荡，那铁锈般的火焰也剧烈的摇晃。仓库中本来储藏的就是渔获，现在，那令人作呕的浓郁腥味几乎变成了一阵污浊的绿色浓雾，而这雾气随着烛火的飘荡，正在渐渐染成与火焰同样的赤潮的颜色。
　　但好像没有人注意到，这些人仿佛选择性失明似地无视了着弥漫在他们身边的红雾，也仿佛没有感受到那带着污秽与死亡意味，让人灵性刺痛的神秘轻纱，他们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变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脸上正泛起鳞片似的纹路，而那显然不会是鱼鳞。
　　忽然，风与雨的声音变得不那么沉闷了。
　　一个披着渔网和斗篷的男人一个激灵，从某种茫然中清醒了过来，但他好像仍旧没能发现周围的异常，而仅仅是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向着清凉的雨滴落——或者说砸下来的上方看去。
　　在那里，仓库的天窗被打开了，从海面上吹来的暴风一股脑的涌入，雨滴落在脸上，有些疼痛，男人呆呆地看着这突然被打开的天窗，看着那阴云遍布的天空。
　　他忽然开始思考起两个问题。
　　首先如果这个自称得到了海的女神的神启的女人口中的爱琴洛伊女神真的是海的女神，为什么那被视为圣物的海螺燃烧的却是火光，并且带有火焰和灰烬的气味，像极了那壁炉中的余灰。
　　然后，如果那海的女神真能让春之暴风雨无止尽的持续下去，为什么不直接掀起海啸，吞没那些靠海的工厂？
　　这样的想法冒出来后，男人忽然一个激灵，双眼中的迷茫消退了一些，他开始紧张地环顾四周，却没能想起来这里究竟是哪里而自己为什么在此处。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金属的罐子落到了他的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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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节 EP.108 突袭

　　即使在诡异的人声声潮与暴风雨中，金属罐掉落地面的响声依然清脆且引人注目。
　　不过那诡异的声浪没有终止，只有被雨水打湿了脸庞的男人被碰撞声吸引，低下了头，然后看到了这个他双手合握也握不住的铁罐。
　　那让他想起了船在搁浅或是失去动力后打开来发出红色的求救烟雾的信号罐，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从罐子的两端，混合着银色粉末的白色烟雾与一种蓝色的烟雾猛地喷了出来。
　　噗嗤——
　　不同颜色的烟雾迅速弥漫，将仓库中聚会的人们笼罩，那赤潮色的雾气立刻就被这两种烟雾包围，浓郁得仿佛化不开的鱼腥只是片刻就被消解，一种强烈的、像是麝香的香味占据了所有人的嗅觉。
　　人声的浪潮中断了。
　　所有人前的女人发出了一种恶毒的尖叫，她飞快地逃离烟雾笼罩的区域，这个时候，一声大喊在仓库里响了起来。
　　“往门的方向逃跑！！”
　　这声音用扩音器放大，比之前的声浪更加响亮，比屋外的雨声更加清晰，烟雾中的人影因为这句话纷纷站起，朝后方奔跑。
　　但也有没有起身的人。
　　他们与那个怪叫着的女人靠的比较近，锈红色的雾气在他们历经海盐与烈日磨砺而成的黢黑肌肤刻上的红色光纹已经深深地凹下。让他们的皮肤凸出，变成了无数三角形的小块。
　　那些凸起正在硬化，即使那神秘的灵性轻纱被突如其来的的干预撕扯得支离破碎这一过程也没有终止。
　　那些三角形的皮肤越来越脱离人的肌肤这一概念，变得粗糙，尖锐，最终红色的鳞片覆盖在了他们的脸上，长而尖的獠牙刺穿了他们的嘴唇，鲜血流淌，男人们发出怪异的狰狞嚎叫，就像是恐怖的野兽，他们……不，现在只能用它们来称呼了，在它们突然变得无比敏锐的听觉与嗅觉之中，这些前几分钟还是人类的怪物感觉到一个从天而降的声音。
　　“吼——！！！”
　　“嗷啊——！！！”
　　一个很小又很轻的声音，散发着幼嫩的血肉的芳香，刺激着它们饥饿的胃袋，人变作的怪物立刻扑向了那里，然而当它们的扑击在彼此的怒吼之中相撞，那个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小块的肉却出现在了它们的另一侧。
　　“五头！多莉小姐！！”
　　那块肉忽然说话了。
　　在它们还没反应过来时，在他们的头顶上，那洒落着雨点的天窗后面响起了一声轰鸣。
　　轰！
　　下一秒，一张粗重的绳网从上方落下，边缘的重物与仓库的地面重重相撞，自上而下的强烈冲击压弯了它们还未转化完全的身体，把它们重重地压倒在地上，接着闯入仓库的带着鸟嘴面具的机构执行人员扑了过来，一个人将带有钩子的绳索勾到这网子上，一个人放下背包，和同僚一起将更多更沉的金属块扣在网子边缘，剩下的几个人持枪警戒，最后的两人将某种绿色的喷雾喷在它们的身上。
　　“中度异化人员五名，赶快将它们带出去，不要妨碍女士的战斗！”
　　这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时，玛格莉塔已经冲向了这间仓库里最后一个还对她抱有强烈敌意且还没有控制住的对象。
　　她并不担心港口区支部的执行人员会把接下来的事情搞砸，在她已经记得滚瓜烂熟的流程中，接下去天窗上方的多莉小姐会打出信号，将她们送到这仓库外的蒸汽机车会点燃乙太炉，把被重网捕获的这些大概率被某种恶魔力量影响的人连带网子拖出去，就在押送和警戒人员不断往它们身上喷某种魔药时，仓库外的马车里，机构的医生已经严阵以待。
　　而她的任务是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击溃。
　　“罪人！罪人！！”
　　头发中夹着海藻的女人尖叫着。
　　她的声音已经不像是一个女人了，在她的脖子上，那只海螺正如同复燃的余火那样散发出星星点点的光芒。
　　“玛格莉塔小姐，这个女人恐怕没救了。”
　　女孩手中的圣银铳刃说着，那声音依旧悦耳如竖琴的旋律，因为不带丝毫感情的缘故，这话语听起来有些像是幸灾乐祸。
　　但玛格莉塔知道自己重要的伙伴只是没法改变自己的声线而已。
　　她抬起铳刃对着那个女人，扣动扳机，让驱逐子弹洞穿了女人身上廉价的长裙——这种子弹能够洞穿的也只有她身上的衣服了，在布料下，女人的皮肤早已覆盖上红色的三角形鳞片，穿透能力不够强的驱逐子弹完全无法击穿。
　　“啊——！！！！”
　　但即使如此，那些蚀刻在子弹上的驱逐力量依旧让这个被恶魔蛊惑的可怜人发出痛呼，不断退后。
　　一个转轮的驱逐子弹打完，玛格莉塔距离她已经只剩下数米。在瑟莱忒的帮助下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换弹，玛格莉塔看向这个女人的目光多了几分悲伤。
　　她的名字是黛西，这是个常见的名字，她是罗曼城一个渔业企业的员工，每年的这个时候，渔船无法出海，这些捕捞企业都处于停业状态，这些工人的薪水也就停了，只能依靠积蓄度日。
　　这本来是她这样的人每年都会遇到的事，但今年，她的小儿子不幸重病，让她花光了不多的积蓄，硬着头皮去找企业想要预支工资却遭遇了拒绝——自从不知道哪个人发明了用悲苦的理由感动企业套取预支工资然后人间蒸发后，所有的企业对这样的要求都变得铁石心肠。
　　孩子的医药费和比往年更长一些的暴风雨将这个女人逼得发疯，没有人知道一个绝望的母亲会做些什么，就连机构也因为占卜部暂时分不出余力提供情报支援而不是十分清楚。
　　从港口区支部负责这次行动的执行小队队长那里拿到的资料上只记载着，从某一天开始，她忽然出现在常去的酒馆中，拿着一个海螺，声称自己听到了海之女神的声音。
　　她开始私下聚集起一些熟人，在他们面前展现出神秘的力量获得了一批拥簇者。她宣称这比过去年份更长久的暴风雨是海神的愤怒，而她会让触怒海神的贪婪、冷酷的企业家们成为平息这怒火的祭品。
　　机构的线人花了一点时间追踪到了她们的行踪，最后为了保证行动的隐秘性与不危及更多无辜民众，港口区支部选择她们袭击企业的计划正式实施的这一天，向她们集合的仓库发动袭击并且向特遣部队申请了支援。
　　而现在，计划正顺利的实施着，接下来只要击杀——或者控制住那个女人，将那迷惑、污染了她的收容物收容，这次行动就能顺利结束了。
　　“如果有可能——”
　　开始接近战的最后几秒之前，玛格莉塔低声地自语，在鸟嘴面具中，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
　　“还是帮帮这个可怜的女人吧。”
　　她说着。
　　“了解。”
　　下一秒，圣银的触须指向了女人脖子上如灰烬微燃的海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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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节 EP.109 镇压

　　瑟莱忒延伸而出的触须直击女人挂在脖子上的海螺，按照玛格莉塔的想法，要是可以将海螺夺走，阻止这个女人进一步被侵蚀就是最理想的状况，但圣银的触须却没能得手。
　　黛西被侵蚀的程度显然比她的拥簇者多得多也高级得多，瑟莱忒延伸出触须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可是她躲闪的速度更快。
　　躲过这次突击之后，这个女人的指甲突然伸长，变得如同野兽的獠牙，她弯下腰，令足尖和膝盖都抵在仓库地面的石板上，仰着头，摊开手，做出了一个怪异的戒备姿态。
　　紧接着，她朝玛格莉塔扑了过来，那足以撕裂人体的尖爪直刺女孩的胸膛。
　　——接触战。
　　在莫比乌斯机构的战斗手册中，面对异常现象、恶魔以及受到侵蚀的相关者，在战斗中根据距离分为三个危险程度。
　　远距离火力压制——危险程度低，受到未知神秘力量污染几率小，伤亡率低。是机构最为推崇的战斗方法。
　　中距离火力压制——危险程度中等，受到未知神秘力量污染几率较高，伤亡率中等。虽然在能够避免的情况下最好避免，但在某些环境中只能进行这样的战斗，无可避免。
　　近距离接触战——危险程度高，受到未知神秘力量污染几率高，伤亡率很高。必须要意识到即使有乙太武装，人类的肉体和精神在神秘力量的面前依然是脆弱的，近距离接触战往往伴随着牺牲，除非没有其他的方法，否则应绝对避免。
　　能够用子弹和炮火解决的问题就尽量不要搭上牺牲,这算是机构的一种原则。
　　但玛格莉塔却主动选择了近距离接触战。
　　一来是根据掌握的资料，通过黛西的那个海螺对人产生侵蚀需要较长的时间，二来是在子弹和炮火的倾泻下，同是受害者的黛西就再没有幸存的余地了。
　　当她在拟定计划的会议上提出这个要求时，她没有意外地看到了来自港口区支部“你疯了吗？”这样质疑的眼神。
　　而这个提议最后被采纳也不是因为支部的成员像威尔士一样对收容物的受害者抱着能救就尽量救的想法，而是因为在仓库这个有大量障碍物的环境，在不确定目标速度、防御力和战斗能力的情况时，中距离火力压制很容易就变成近距离的被屠杀。
　　将仓库炸塌也是不可行的方案，首先不一定能炸死，废墟与爆炸的动静也不利于机构确认其位置。
　　事实证明玛格莉塔的提案是正确的。
　　这个女人的速度没有快过子弹，也没有快过扣动扳机的手指，但一定比士兵调整枪口位置的速度要快很多，如果港口区支部真的打算拿一队执行人员进入仓库进行中距离的火力压制，那结果一定是一场宛若地狱的屠杀。
　　但是，那尖尖的爪子却碰不到女孩的身体。
　　背靠着让被侵蚀的黛西格外厌恶的烟雾，玛格莉塔在弥漫的雾气中跳舞。黛西的扑击和挥爪就像野兽一样凶残，但女孩的舞步让最凶残的野兽也不愿伤害她。
　　准确来说，是无法伤害。
　　「至美之舞」。
　　自从皇家圣卫选拔赛结束后，玛格莉塔一直没有松懈这传奇剑术的学习，在瑟莱忒的帮助下，她能够直接用身体记下每一个动作，每一种应对，她可以不断重复记忆，直到身体形成本能。
　　本来在三大传奇剑术中「至美之舞」就是最灵活的，面对一味地以蛮力和速度发动攻击而速度还没有快到玛格莉塔无法看到的敌人，这剑术能让她所有的攻击都无法触及玛格莉塔的身体，而玛格莉塔能挥动圣银的铳刃，在每一次错身而过时挥砍、或者将一枚驱逐子弹击打在她的身上，就算视野有着鸟嘴防毒面具的影响也格外轻松。
　　“单以近身战斗而言，只要不是那种速度或力量远超人想象的对手，以这个时代的常规武力来看，玛格莉塔小姐。”
　　第二次换弹，瑟莱忒不带丝毫感情地说着。
　　“你已经可以说是无敌的了。”
　　“准确的说，是瑟莱忒小姐是无敌的呢。”
　　终于，在一次交错中，圣银的触须从女人的死角迸射而出，切断了女人脖子上的项链。
　　那如余火般燃烧的海螺从黛西的脖子上掉了下去，这个女人顿时不顾一切地止住了动作，扑向那掉落的海螺。
　　但玛格莉塔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她高高地跃起，让脚上金属的长靴重重踢在女人的后脑勺上，与此同时驱逐子弹落在膝盖的后方，依旧没能穿透她异化的肌肤，但是枪击的冲击依旧让女人的膝盖弯折。
　　即使无法击穿异化的肌肤，枪击依旧是最强的单兵打击兵器，这和面对穿有乙太织甲的骑士是一样的。
　　在她跪倒在地的一瞬间，玛格莉塔带着下落的冲击将全部的体重压在了她的后背上，一口气把剩下的子弹宣泄在女人的腰间，圣银流淌，分出数条触须将她所有的关节包裹，然后凝固。
　　“多莉小姐，我控制住她了！”
　　接着女孩抬头呐喊，天窗上，金发的女郎一跃而下，在下落途中她将两个大约有手臂那么长的高压气筒装在了手中发射特种弹药专用的长铳侧面，然后瞄准，扣下扳机。
　　玛格莉塔立刻后跃，一张大网就那枪口中射出，将拼命扭动着令关节处的圣银变形的女人覆盖。
　　“先别停止束缚。”
　　和女孩一样戴着鸟嘴面具的多莉说着，掏出一把手枪，对着天窗射出了一发短程信号弹。没过多久，先前那一队执行人员又进入了仓库，给网子加上防止被网住的人挣脱的沉重金属块，将带铁钩的绳索扣在上面，喷洒魔药……
　　等到他们做完，圣银的铳刃变回原样
　　不过进入仓库的不止有他们，另一群包括鸟嘴面具，手套与衣着都是苍白色的人也进入了仓库。
　　在玛格莉塔和多莉示意安全后，它们用长长的钳子把那个还在泛着火光的海螺夹了起来，放进了一个冰冷金属铸造的箱子里。
　　接着，它打开怀表，确认时间之后宣布着。
　　“行动日午后18时73分，行动开始后12分钟，疑似「恶魔的礼物」收容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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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节 EP.110 收容物的另一个来源

　　当那如余火般微燃的海螺被放进用毛皮包裹着作为外壳，流淌着冷雾的金属箱子里之后，那火光渐渐地黯淡了下去，但一直没有熄灭。
　　看到这一幕，收容物回收人员点了点头，看向正在被拖出仓库，还在掺有金属丝线编制的网中挣扎的女人，又继续向一旁飞快用钢笔在垫有复写纸的本子上记录着现场情况的记录员开口：
　　“确认其在「冰柜」中受到压制，火光变得微弱，但不曾熄灭，初步判定这的确为「恶魔的礼物」，制造者至少是一个大恶魔。”
　　“本次行动俘获相关者16人，五人遭受中度侵蚀，皮肤与牙齿产生异化，一人疑似受高度侵蚀，指甲与肌肤产生异化，在特遣部队「黄金指轮」的两位女士帮助下将它们顺利收容，接下来我们将继续对它们进行研究，尝试救治，并且……”
　　看着仓库里堆放的那些货物，这位收容物收容人员点了点头。
　　“并且负责处理这间仓库中可能遗留的污染。”
　　“辛苦你们了。”
　　多莉点了点头，接过了书记员递来的现场简报的副本并且进行确认签字。
　　这将在之后进行对照检验。
　　“那就是「恶魔的礼物」吗……并不是从远古遗留下来，而是受恶魔影响而生成的收容物。”
　　多莉这边在走着必要的程序，玛格莉塔则是好奇地看着被放在用霜银这种金属打造的「冷柜」。
　　正是因为她盯着看，抱着「冷柜」的那个收容物收容人员迟迟没有盖上盖子。
　　“罗曼罗兰女士，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啊，不、没有，只是我第一次看到这种收容物，有点好奇……”
　　“罗曼罗兰女士是新人，进队还不满一个月，很多事情没有经验，也好，趁这个机会，布鲁斯先生可以为她普及一下关于「恶魔的礼物」的知识吗？”
　　“非常乐意。”
　　特遣部队的新人是公主的皇家圣卫——事实上到现在机构里知道这件事的依然限于和玛格莉塔有直接工作联系的人员，不过谁不是从什么都不懂的新人过来的呢？
　　……只不过大多数新人并不会好奇地问这些问题就是了，神秘学的知识并不是知道越多越好，绝大多数人恨不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罗曼罗兰女士应该知道机构对收容物的定义：基于被称为「神秘学」的法则，拥有无法以现有科学解析的神奇力量的事物，生物甚至是个体和地点、天象，如果排除掉巫师这一收容物群体，绝大多数收容物都是古物，因此有时候机构也会用遗物来代称，大多数情况下，这两者也可以直接划等号。”
　　不，也不用从那么基础的地方开始说……
　　玛格莉塔的嘴角微微地抽搐，可惜在鸟嘴面具的遮掩下，男人并看不到。
　　清了清嗓子，然后意识到在鸟嘴面具的影响下声音不可避免地不那么动听，于是他有些挫败地说着：
　　“现在就是那较少数的情况了，恶魔——机构中有专门研究恶魔的部门，但是恶魔直接出现在大陆上的案例较少，因此研究也很难更进一步，目前知道的是这是一群掌握了相当强大神秘力量，对法兰索丝上的人们有着仇恨的智慧物种，它们时常会通过神秘力量在大陆上传播它们的影响，污染人们的心智，制造可怕的惨剧。”
　　这个我也知道了，而且还知道仇恨的原因是过去依兰翠帝国对它们的奴役……可是在没摸清依兰翠纪元的情报是哪个等级，权限不高的现在显然不能说。
　　“而为了提高施加的影响，让它们的力量更多地进入法兰索丝大陆，它们通过渗入的力量对一些事物施加影响，让它们具备具备神秘力量，就和收容物一样，然后恶魔会引导某人接触并获得它们，以此得到一个在大陆上的稳定的傀儡，所以，这种收容物又被我们称为「恶魔的礼物」，什么都有，刀子，叉子，茶杯，怀表，帽子，衣服……还有海螺。”
　　看了眼那个箱子，叫做布鲁斯的男人顿了一下。
　　他也是第一次看到海螺变成的「恶魔的礼物」。
　　“大多数「恶魔的礼物」都会被霜银这种金属压制，根据被压制的程度可以简单判断是由什么样的恶魔制造的，啊，恶魔的阶位罗曼罗兰女士应该知晓吧？就和巫师也有分等阶一样，但是没有那么清晰。”
　　“是的，我知道……”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
　　……而且恐怕知道的比你们多。
　　恶魔、大恶魔、恶魔领主——机构直接从古文书里记录的三个描述恶魔的词语构筑成了一个对恶魔力量的判别标准，但实际上这是恶魔文明之中的社会阶级，就类似于人类的爵位一样，按照瑟莱忒说的，恶魔有什么样的社会阶级只取决于它们的领地有多大，尽管大多数时候力量越强的恶魔能获得越大的领地，但也有弱小的恶魔领主和强大的恶魔。
　　至于恶魔君王，那是只有十一个，从未发生过改变的特殊存在，玛格莉塔在之前的紧急任务中就遇到过其中一位「亵渎母皇」罗斯的眷族，按照爱德华的说法，如果那玩意成功降临到了罗曼城，当时在场的机构人员少说要牺牲一半……
　　如果要在人类文明之中寻找对位存在的话……大概就是「神」吧。
　　“以上，就是「恶魔的礼物」大致的介绍了，希望对您能有帮助，罗曼罗兰女士。”
　　“是的，非常感谢你的介绍……对了，布鲁斯先生，如果腰背有些不适，还是不要挺着比较好。”
　　礼貌地提醒了一下这位先生注意身体后，玛格莉塔关闭了灵视，然后和多莉一起朝仓库外走去。
　　“……”
　　自暴风雨季节开始就被严重的湿气折腾得腰背都十分难受的男人呆呆地看着女孩转身离去的背影。
　　这件事布鲁斯连自己妻子都没告诉，而且也不是那么严重……等一下，如果真的不严重的话，这位高贵的女士会多此一举告诉自己吗？不对，为什么她会知道……
　　特遣部队的人都是这样目光锐利的吗？
　　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决定这次任务结束立刻申请病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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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节 EP.111 任务之后就是要去找乐子

　　从一片狼藉的仓库中走出来后，玛格莉塔看到机构的俘虏接受人员正在将某种强效的麻醉剂——当然也是某种魔药——泼洒在那些被俘虏的，已经产生了异化的人身上.
　　基于魔药本身和神秘力量的麻醉令这些狂躁的家伙慢慢安静了下来，然后机构成员为他们穿上金属的拘束服，推进了由钢板打造的马车车厢。
　　至于那些没有被侵蚀至发生异变的，最初投下的烟雾罐中装的就是某种催眠魔药，现在他们还没有从催眠状态之中醒来，同样有机构的专门人员在检查他们的身体，检查通过编造合理的暗示，让他们忘记不该知道的事。
　　等到他们回到家，一觉醒来，他们不会记得自己在这段时间成为一个新兴的，危险的邪教的一员，也不会觉得这段时间的记忆模糊不清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当然，他们不会忘记黛西，但这个可怜女人的消失在他们的记忆中，也会有更加自然，合理的理由。
　　“……仅仅靠战斗是没法处理与收容物，与神秘力量相关的事的啊。”
　　玛格莉塔忍不住感慨着。
　　虽然这段时间里忙忙碌碌参与了不少任务，但还没有哪一个任务善后的规模有这次这么大，比这个规模更大的大概就只有同样在港口区的那次紧急行动……不过那一次，玛格莉塔很快就离开了，并没有看到处理善后的过程。
　　“战斗之外的部分和战斗同样重要，就是因为有庞大的机构、王室与一部分的贵族提供支援，我们才能相对心无旁骛的去执行任务。”
　　“虽然话是这么说啦……但最近一段时间任务是不是太频繁了……”
　　光是这一周玛格莉塔就和多莉一起处理了一件疑似收容物的文物流通，监视了两次有相关者参与的神秘学爱好者机会，潜入一个小贵族的家里寻找其与某些相关者有联系的证据，还有算上这次总共四次的小型邪教事件……
　　几乎隔一天就会有一次事件，这样的事件密度比玛格莉塔刚刚加入特遣部队时高太多了。
　　“因为天气的影响，晴朗的天气会促进人心情愉快，相反糟糕的天气会令人心情压抑，春之暴风雨是极端糟糕的天气，加上今年的时间又比较长……那些因而失去工作的人难免会焦虑甚至恐慌，这几个邪教的小团体几乎都是这样产生的。不过再过几天就是月末了，占卜部的占卜显示，这场暴风雨会在月末停止。”
　　金发的女郎撑起伞，看着港口区一些已经显得十分老旧的建筑。
　　“但仅从这件事来看，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穷，罗曼王国还算好，人口不多，相对富裕，我以前在森海王国呆过一段时间，那里的贫民窟……简直就是地狱。”
　　“贫穷啊……就连机构都没法解决这个问题吗？”
　　“显然不能，据说机构里是有一群人认为可以利用收容物的力量造福社会的……但他们一直没真的做出过什么造福社会的事来。”
　　将绘有神秘符文的羊皮纸展开在眼前，玛格莉塔和多莉一边接受是否受到精神污染的检测，一边聊着天。
　　“这应该是王国的责任。”
　　“可王国真正富裕的人似乎对这些贫穷视而不见，月底暴风雨结束时，王国的贵族又会到艾舍尔市举办盛大的庆祝活动，我觉得，光是把这种活动的数量降下来，就有钱帮助这些人了吧。”
　　“我是不懂这些就是了，不过菲利斯懂，他的父亲曾经在一个贵族手下当经济顾问，菲利斯从他那里听来的一句话我印象很深：赠与钱财可以让一个、十个、一百个甚至一千个贫穷的人变得富裕起来，但却无法让一座城市，一个王国富裕起来。而不富裕的后者只会继续催生出前者。”
　　“……听不懂……好像以前学过这方面的知识，但都忘记了……”
　　“两位女士，前往黛西家的搜查结束了。”
　　在检查结束后，一个机构的调查人员和这次行动的负责人来到了玛格莉塔与多莉的面前，又是需要双方共同听取并记录归档的现场报告，。
　　“那个女人的孩子怎么样了？”
　　对于这份报告，玛格莉塔稍微有些急切。
　　“嗯……我们找到了那个女人的房子，也在她儿子的床上找到了她的小儿子，但是……”
　　看着面前的两位女性，这位调查人员斟酌着话语。
　　“事实上，我们在床上发现的是一个有着鳞片的茧，和那张单人床差不多大，散发着硫磺的气息，随行的执行人员判断那应该就是她重病的小儿子，但是受到了恶魔力量的侵蚀——有可能这个可怜的女人在被恶魔迷惑的第一时间就将那份力量用在了自己的孩子身上，其结果就是那个有着鳞片的茧，根据咨询恶魔研究人员，那个茧中可能孕育着恶魔的降临体，所以执行人员立刻采取了行动将之破坏。”
　　“……里面有什么吗？”
　　玛格莉塔的眼帘微微地垂下。
　　“什么都没有，罗曼罗兰女士，只有腥臭的，散发硫磺气息的血与哝。”
　　她已经知道这可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当真的听到时，她还是忍不住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我知道了。那么现场报告确实的收下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
　　“是，请放心吧。”
　　多莉接过了现场报告的副本，谨慎地放到了长靴的高跟中，顺手从另一个机构成员那里接过穿在这套防具外用作遮掩的大衣，接着看向玛格莉塔。
　　“玛格莉塔小姐接下来有什么预定呢？”
　　“诶，没有了，大概就是回机构做任务报告，然后回家吧……”
　　“是吗……”
　　多莉看着这个个子矮矮的女孩。
　　远方是昏暗的天空与激荡浑浊的海面，但暴风雨的强度已经有所削弱了，再过四天，在春前月结束的时候，这场暴风雨大概也会结束吧。
　　“走吧，玛格莉塔小姐，我带你去找点乐子。”
　　“欸？欸誒？”
　　打定主意，多莉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女孩的手，朝港口区的街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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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节 EP.112 找乐子前要换衣服

　　说是要带女孩去找乐子，但金发的女郎首先却将玛格莉塔带进了一间衣帽店。
　　暴风雨势头逐渐减弱的当下，行人变多的街道上，很多店铺陆陆续续地重新开张，虽然生意算是冷清，但也好过完全没有。
　　看到两位女士收起雨伞走进来时，原本在收银台无所事事地敲着那精致的齿轮收银机，叼着烟的男人立刻精神了起来，从柜台后方起身迎了过来。
　　“两位女士，有什么需要的吗？”
　　“多莉小姐？到底要去做什么啊。”
　　女孩有些困惑不解，难道说多莉口中的找乐子是尽情购物？可对于玛格莉塔而言，过去20年富裕却压抑的生活让她对花钱换取愉悦的行为很难理解。
　　“当然是为了找乐子而做准备。给这位小姐一顶去找乐子也不会被认出来的带面纱的帽子，然后，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最好也换掉这身太淑女、太严肃的连衣裙。”
　　朝男人吩咐了一句，多莉才回过头看着玛格莉塔，她打量了一下女孩身上这件崭新的哥特风格，裙摆垂到脚踝的连衣裙，又对男人说着：
　　“再拿两件件能颠覆这位小姐给人衣着印象的裙子，要让人看到她的脸也不觉得会是她。”
　　“这是很简单的事，只要衣领稍微低一些，裙摆短一些，颜色换成庸俗却艳丽的类型，相信我，就算是相同的脸，男人也会认错，不过这位女士的尺码需要小一些……”
　　店主会意的一笑，看到他转身进店铺去，玛格莉塔还是不明白这位金发女郎打算带自己去什么地方。
　　不过她有些警觉了。
　　“该不会是淑女不应该涉足的地方吧？”
　　“你看我像是淑女吗？”
　　多莉一扬金发，毫不在意地回答着，感受到女孩狐疑的目光，她又补充了一句，在一些大红大黄的裙子中挑挑选选。
　　“嘛，就是那样的地方啦，出身高贵的女士只要靠近那里就会背上道德败坏、堕落和放荡的骂名，但令人奇怪的是同样出身高贵的先生们经常出入那里，却只会被当作无伤大雅的消遣。那里不像夜莺区那些一杯酒，一张床就需要好几十镑的昂贵场所，最高昂的花费也不过几便士，只不过是一群在辛苦与繁忙中讨生活的家伙麻痹自己，滋生欲望与罪孽的温床。”
　　最后，她选中了一条淡紫色的洋裙，但却没有拿着走进试衣间而是放在了柜台上，接着，金发的女郎转过身，不出意料地看到玛格莉塔好看的眉毛疑惑地皱起。
　　“要说的话，那应该是与你最无缘的场所，不过，既然你能说出‘最富裕的人对贫穷视而不见’这样的话，我想，说不定你也愿意看一看，而且你以后……以后的任务中说不定也会要接触一些人，现在先了解一下也不坏吧。”
　　“但我想并不一定只能在那样……那样的地方看到。”
　　“相信我，哪里都不会有那里那样典型，无论在哪里……”
　　多莉撇了撇嘴。
　　“都不会像那种地方一样，每一天都是末日来临前。”
　　“……”
　　这个时候，店主带着几件衣物走了出来。玛格莉塔后退了一步，皱起的眉毛拧得更紧了。
　　那些衣服的颜色明亮但庸俗，但这并不是让玛格莉塔皱眉的原因，让她这段时间被反复教导的淑女穿衣准则立刻产生应激反应的是那将肩膀和锁骨都露出来的低领，是那将小腿和膝盖都展露在人的眼中的超短裙摆。
　　相较而言，来自大陆北方的保守风潮终究没有压倒翡翠海沿岸这片土地自黑暗年代的人文复兴以来对人体美与开放的推崇，天气转暖的现在，女性们即使露出小腿和胳膊，穿上让北方那些老古板看了血压会拉高的低领服饰也没有关系。
　　但上流社会还是受一森海王国为首的保守风潮影响很大，至少玛格莉塔和姐妹们的衣柜里，最短的裙子也是落到小腿中间的。
　　而且自己不但是罗曼罗兰家的大小姐，同时也是公主殿下的皇家圣卫，这样伤风败俗的衣服，只会令双方的名誉蒙羞。
　　“这种衣服我是不会穿的，比起这个，多莉小姐刚刚挑选的还……”
　　相较而言，多莉放在柜台上那件裙摆垂到膝盖下方，衣领也不算很低的连衣裙作为伪装的服饰，勉强还可以接受。
　　“嘛，如果不要这种……拿一件适合我尺码的，然后，这种款式的衣物，找一件适合这位小姐的。”
　　女孩的反应完全没有出乎多莉的预料，她看着店主手上那件衣服，撇了撇嘴，指向了大红色的那一款，又向店主指了指柜台上她挑出来的那件。
　　“……啊。”
　　先提出一个对方无法接受的条件，那么接下来，对方就愿意接受一个折中的条件了——这算是心理学还是谈判学的技巧？自己过去那些知识虽然会让自己想到那令人作呕的压抑生活，但可能还是不要连知识和技术都抛弃掉的好。
　　但玛格莉塔没有想到自己被这样算计了。
　　女孩傻眼地看着多莉看着她嘴角阴谋得逞的微笑，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自己掉进了金发女郎的陷阱，不由得呆住了。
　　“谈判也是一必修课，还是经验不足呢，那么，作为没有注意到这样明显的陷阱的检讨，接下来就陪陪我吧。”
　　多莉吃吃地笑着，这位火辣的金发女郎笑起来的时候却像是小女孩一样无邪，连衣帽店的店主都看入迷了。
　　圣银的铳刃在女孩的大腿的枪袋里微微振动了一下，就像是无奈地叹息着。
　　这个时候玛格莉塔才注意到，进入这间店面以来，自己的同事一次都没有叫过她的姓名。
　　犹豫了片刻后，玛格莉塔最后还是没有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心，从店主的手中接过了那附带深色面纱，用于遮掩面容的女士礼帽——她的衣帽间里也有这样的帽子，只不过在暴雨时节，街上行人本来就少，所有在这段时间她外出时没有戴。
　　“咕……我、我知道了……”
　　“很好，那么我们换好衣服就出发吧。”
　　说着，等到店主拿出了尺码合适的衣服，玛格莉塔就被多莉推着走进了试衣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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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节 第一次的章推.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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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节 EP.113 港口的酒吧

　　19时20分，玛格莉塔看了一眼怀表，又看了看天与海中摇曳的紫色色彩，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因为暴风雨的影响，就连乙太潮汐都比往常迟了将近一个小时，那漫天鲜艳的紫色被乌云遮掩，而翻腾的海水因为那浑浊的紫色也变得不详起来。
　　虽然比前段时间减弱了很多，但海边的暴风雨依旧猛烈得可以击碎每一个少年的航海梦。
　　这样的天气似乎很适合偷偷摸摸去一些平常不该去的地方。玛格丽特想着，但看到那昏暗的小巷，散发着难言臭味的街角，小巷尽头那窄小的，毫不掩饰地粘贴着着淑女应该红着脸扭头斥骂的下流图画的门，这些都让女孩怀疑自己跟着多莉过来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一个教养良好的淑女是不应该来这里的。
　　不，甚至连知都不应该知道。
　　但拉着她的手的多莉却像是从女孩的表情中看出了什么，这位在身上喷满了廉价香水的女郎随口说着。
　　“就算你们不知道，这些地方也不会消失，也不可能消失，只要人还是人，只要人还贪求其他人的体温，只要婚姻对很多人来说依然是支付不起的高昂代价。别担心，一层就只是酒吧而已，堕落的地方也有堕落的规矩，只要不去二层，就没人敢动我们，实在不行……”
　　多莉随手拍了拍女孩的大腿——准确的说，是大腿上的枪袋。
　　“全副武装的执行人员，而且是在身上有两件收容物的情况下难道还会担心一群醉酒的暴徒？如果你觉得有人冒犯到你了大可掏出枪把他的脑袋打爆，而这件事连报纸都不会上。”
　　她轻描淡写地说着很可怕的事，接着在女孩呆愣的目光中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在门上，玛格莉塔还看到了BAR三个字母。
　　酒吧——多莉是这么说的，看起来这里也的确很像欧琳丝也在小说里写过的那些秘密酒吧。
　　自己姐姐的小说玛格莉塔当然每本都有看，她记得那是一个关于身负血仇的落魄贵族青年爱上了他仇恨的家族中一个叛逆女性的故事。
　　他们的第一次相见就是在这样的秘密酒吧中，昏暗的房间里没有乙太灯而是用微弱的烛光，除了吧台和舞池，每一个人每一个角落都包裹着烛火的微醺，美酒的香气仿若轻纱般飘荡，青年与家族旧识在这里商议复仇的计划，用最烈的龙舌兰酒鼓动仇恨的烈火。
　　但一转头，青年在舞池中看到了一个女人，她的衣服上有闪闪发亮的亮片，在这昏暗的酒吧中她的肌肤是最明亮的光芒，她宛如花丛中的蝴蝶从一个个男士的指尖飞过，笑着，跳着，不羁与叛逆中又蕴含着某种高贵的弧光，他们目光交错，于是一个充斥着欺骗，真诚，背叛，复仇却又在最后迎来团圆结局的故事就在此展开。
　　显然，这里不会是欧琳丝笔下优雅，有品位的贵族秘密酒吧。但即使玛格丽特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在门被多莉推开时，混杂着刺鼻酒精与烟草气味的恶臭依旧让女孩几乎要夺路而逃。
　　可她没能逃跑。
　　“好啦，靠近一点，不然你可爱的小鼻子就要被熏掉咯，这里可不是夜莺区那种高级俱乐部。”
　　金发的女郎用力地将女孩拉到自己的身边，把她小小的脑袋按在胸前，她身上香水强烈的前调冲散了一些刺鼻的味道，玛格莉塔紧贴着多莉被带到了吧台前，直到坐下，玛格莉塔才从这过于强烈的第一印象中恢复过来，听见紧贴着自己的同事与吧台后人的对话。
　　“怎么带了这么小一只小猫来啊，路上捡的？不像啊，看起来像是个有良好教育的小家伙。”
　　这沙哑的声音让玛格丽特下意识地反驳着。
　　“我已经成年了……”
　　“哈，等你能倒海草酒后再说这种话吧。”
　　被看不起了。
　　但因为不知道海草酒是什么，隔着帽檐的面纱，玛格莉塔瞪着吧台后的中年女人。
　　在已经变热的这个天气中，这个女人的肩膀上还披着一件陈旧的毛皮，金色的粗大项链挂在她的脖子上，在灯光下闪烁着。昏暗的环境里看不到什么东西，只能听到有人在吹口哨，有人在喝酒并说些粗俗的笑话。
　　或许是因为不远处打开的窗户，这里的空气要好上一些，但玛格丽特试着观察这个秘密酒吧内部而转头时，刺鼻的气味又扑面而来。
　　玛格莉塔只能紧紧贴着身上弥漫着浓郁香水味道的多莉，疑惑地问着。
　　“多莉小姐，这里到底能让我看到什么……”
　　“就算什么也看不到，康纳琴女士的酒也值得一喝，而且她的炸海鲜可是别处吃不到的。”
　　玛格莉塔靠在金发女郎的身上，听到她的话，多莉随口回答着。
　　“这暴风雨天哪里有海鲜给你炸，你去抓呀。”
　　“我肯定抓不到，但你肯定抓得到，别那么小气嘛，这位小姐可有很多钱的哦，留下一位新客人肯定是不亏的。”
　　“我这里可没有给小屁孩喝的酒。”
　　“别这么说嘛，第一次走进酒吧的人，谁都是小屁孩呀，要是连机会都不给，谁又能成长呢？”
　　“哼，那么点酒吧，啊，看好你们的钱包，要是丢了钱我可是不管的。”
　　“那……”
　　就点海草酒吧——玛格莉塔这么想着，准备大声地说出来。
　　“让第一次来店的女孩不看酒单就点酒也太强人所难了，给我一杯「红眼」，也给她一杯，这是用来醒酒的调酒，用来缓解工作结束的疲劳也很合适，啊，当然还要配上炸海鲜。”
　　“啧。”
　　但多莉抢在她之前点单了，这让吧台后的女人啧了一声，露骨地表现出了阴谋没能得逞的失望。
　　……如果我刚刚说要点海草酒会发生什么？
　　……不、不如说海草酒到底是什么？
　　玛格莉塔立刻反应了过来，她用狐疑的视线看向那转身走到酒柜的下方拿出一支冒着寒气，她没见过的黑色玻璃瓶的女人。
　　是陷阱吗？
　　港口区的酒吧的经营者都是这样恶劣的吗？
　　这样的念头划过女孩的脑海，隔着一层面纱的阻碍，玛格莉塔的视线更加不善了，她紧紧地盯着那拿起两个便宜玻璃杯的女人，决定要是她打算动什么手脚就当场指出——
　　“哟，海牛妈妈！”
　　这时，酒吧的门被推开了，推开门的人甚至等不及走到吧台前就大声地喊了起来。
　　“给我「百万镑」！今天我运气好，遇到一个商人雇我，赚到了不少，这可得好好喝一顿啊！”


　　

　　

    





第187节 EP.114 每一天都像末日来临前「上」

　　这个男人的嗓门伴随着打开的门，让酒吧里糟糕的空气变得稍微好了一些，他喊出的话在酒吧里引起了一阵骚动，调侃、咒骂和难听的问候一齐朝那个男人飞去。
　　“那个男人难道很被人讨厌吗？”
　　玛格莉塔捂着耳朵抱怨着。
　　“不用在意，酒馆特色而已。”
　　多莉咧了咧嘴角，这样说着。
　　在这样的对话中，男人已经靠近了吧台，在隔着玛格莉塔两个座位的地方，他一边回应着可能是熟识的人的那些男人，一边将还沾着污迹的银色银币排在桌面上，每排出五枚他就把这些有着森海王国那有名的维多利亚女王侧面像的一便士的硬币叠成一小摞，他这样摆了三小摞，然后笑着对吧台后的女人说着。
　　“十五便士，这就是全部了，平常可找不到能赚这么多的活计啊，海牛妈妈，给我三杯「百万镑」！今天我是有三百万镑的男人啊，哈哈哈哈哈！”
　　玛格莉塔看着这个男人，他张扬地笑着，引得周围的人发出羡慕的声音。
　　听到他这么说，被叫做“海牛妈妈”的康纳琴瞥了他一眼，没有回应，她将两只玻璃杯放在玛格莉塔和多莉的面前，然后又拿出了一只很大的红色的玻璃瓶——这个玛格莉塔认识，是番茄汁。她将番茄汁倒进了玻璃杯中大约一半，然后将那只黑色的玻璃瓶瓶盖打开，将带着泡沫，发黑的液体倾入那鲜红的液体之中。
　　“……这是什么？”
　　玛格莉塔傻眼地问着，看起来像是酒，有很多泡沫，是香槟？可香槟哪有黑的，而且放番茄汁？
　　这是什么酒？
　　“连黑啤酒都没有见过吗？”
　　这个中年女人一副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然后她拿起一支一端是勺子，另一端则是叉子，中间还奇怪地扭成螺旋型的道具，将勺子的一端放入杯中，均匀地搅拌了起来。
　　等到番茄汁的红色被黑啤酒的深色淹没，雪白的泡泡在深色的液面上聚起薄薄的一层。将另一杯也这样搅拌完成后，这个女人把两只玻璃杯推到了玛格莉塔和多莉的面前。
　　“「Red eye」红眼，炸海鲜要等会，反正是长饮调酒，慢慢喝吧。”
　　说完她就转身走向那个把一条脏兮兮的毛巾搭在脖子上的男人。玛格莉塔看着这杯和她印象中的“酒”差距甚远的液体，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次工作能撑几天？”
　　“一天都没有，就是搬几箱东西，那个商人就把他钱包里剩下的零钱都给我了，希望这该死的雨早点停啊，三杯百万镑，今天我要喝个痛快！”
　　“难得赚了这么多，今天不找你的老相好了吗？”
　　“不找了不找了，酒啊酒啊，比起女人我还是更喜欢酒啊。”
　　男人敲着桌子，大声嚷嚷着要酒，并把第一摞硬币推向了女人，康纳琴随手接过那些硬币，从身后的酒柜里拿出了另外的酒瓶和杯子，开始调起了名为「百万镑」的酒。
　　当然，用的也是玛格莉塔不认识的酒，就算从酒瓶的标签上知道名字也不明白那究竟是什么。
　　但也不全是玛格莉塔不认识的东西，至少女孩就认识凤梨果汁，红石榴糖浆以及……
　　一颗鸡蛋的蛋清。
　　这些东西被放进一个金属的容器里，在女人的手中开始了摇动，然后被倒入杯中。
　　诧异于这又是什么酒的玛格莉塔看着男人搓了搓手，然后端起那个杯子，将杯中的酒喝了一大口，然后畅快地呼出一口气，将剩下的酒分三口喝了下去。
　　“百万镑的味道，喝多少都喝不腻。”
　　接着他推出了第二摞硬币，柜台后的女人一言不发地收下，又为他做出了相同的一杯。
　　这一杯，他喝得慢多了，喝第一杯时的一大口变成了一小口，每一口都在嘴里留存很久，他的喉咙才发出吞咽的响声，将那红色的酒喝进胃中。
　　但喝得再慢，杯中的酒也有喝光的时候，等到最后一滴也成为他嘴唇上的湿意，他才恋恋不舍地放下了酒杯，将最后五枚便士也推向吧台后的女人。
　　“最后一杯。”
　　“……将一天所有的收入都拿来喝酒吗？”
　　男人刚刚坐在吧台前时就好像真的在口袋里有三百万镑一样，但是看他将这些一便士的硬币从口袋里掏出来的紧张的样子，这些又应该是他身上仅有的钱了。
　　可他将最后这五便士推出去时，好像没有丝毫的犹豫。
　　这让玛格莉塔下意识地就开口了。
　　虽然她的声音很低，但相距这么近，那个男人好像还是听到了她的话，已经醉醺醺的男人好像也愣了一下，他转过头来，在看到说话的是一个坐姿端庄，明显与其他人不一样女孩后，他忽然又大笑了起来。
　　“看来我真的变成大富豪了，居然有女人主动向我搭话了，哈哈哈哈！！”
　　被异性搭话似乎让男人有些激动，他似乎想要靠过来，但是被康纳琴拿烟斗在吧台上敲了一下后又讪讪地缩了回去，看着吧台后的女人将几种不同的原料混合成一杯奢侈的酒。
　　“除了喝酒又还能做什么呢？”
　　他着迷地看着那一颜色鲜明的液体，就像看着梦中最曼妙的情人，这杯酒被他拿到手中后，他几乎是以一种要将杯中的每一滴都舔尽的不舍，在无言中将这杯五便士的「百万镑」的杯壁上沾满了自己的唾液，然后才砸了砸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一便士、两便士，攒够便士去酒吧，海牛妈妈给好酒，一杯两杯……嗝……一杯两杯……睡大觉……”
　　他哼着奇怪的小调，摇摇晃晃地地朝酒吧的门外走了出去。
　　只是三杯酒而已，他看起来已经路都走不稳了，但酒吧里其他人也没有要去搀扶他的意思，这些用木质的酒杯喝着啤酒的男人像欢送英雄或者舞台上有名的演员退场时那样欢呼着，也从口袋里拿出一枚两枚的硬币，高喊着再来一杯。
　　——就像是狂欢一样。
　　直觉让玛格莉塔明白，和离开酒吧的男人一样，那些就是他们最后的钱了。
　　就像是不去顾虑之后会发生什么，不去考虑明天和之后的时间。
　　就好像……
　　女孩看着也没有去动眼前的「红眼」，而是充满期待地盯着吧台后的女人转身走进一个小房间的多莉，这位金发女郎不久前所说的话重新闪过女孩的脑海。
　　“每一天都像是末日来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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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节 EP.115 每一天都像末日来临前「下」

　　男人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酒吧那扇从内侧看比外侧更加脏兮兮的门被重新关上，玛格莉塔看向把自己带到这里来的同事，发现她也还没有将面前的名为「红眼」的酒端起，而是和她一样，看向已经消失在门外的男人的背影。
　　“看到那个样子应该可以理解他们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了吧？”
　　“……也许只是个例而已。”
　　玛格莉塔摇了摇头。
　　从那个搬运工人走进酒吧到离开，她的确能感受到一种颓废的气息，那被“今天赚到好多钱”和酒精带来的愉悦掩饰，藏在男人那夸张的言行之中，唯一一次毫无遮挡的流露，就是他喃喃地说着“除了喝酒又还能做什么呢？”的时候。
　　就算玛格莉塔不像露娜公主那样有着敏锐的观察力，就算她没有使用「灵视」也能感觉到。
　　“个例吗……”
　　多莉咧了咧嘴。
　　“如果说他——不，现在在这个酒吧里的所有人都像他一样呢？而且不是这个时期而已，而是每天都这样。”
　　“每天都……？”
　　“港口的搬运工人啊，又累收入又低，工作还十分的不稳定，运气好一周里能有6、7天有活干，运气不好的话，一周里又工作的时间连一半都没有，就算罗曼城的港口十分热闹繁忙，但接不到工作的人总是有的。”
　　多莉摇了摇头，苦笑着。
　　“而且别看他们身上都是肌肉就觉得他们身体很健康，实际上繁重的搬运工作对身体的伤害非常大，总能接到工作的搬运工不比很少接到工作的搬运工活得久很多——后者可能是长期饥饿拖垮了身体，前者则是某天一旦生病，就再也爬不起来，这让很多搬运工人没有存款的习惯。”
　　“既然工作不稳定，那么反而应该储备积蓄来应对没有工作的日子才对。”
　　玛格莉塔听着，皱起了眉。
　　“这不合理。”
　　“是的，但是这里有一个问题——是要把这些钱存下来延长苦难的日子，还是用来在苦难的日子里找点乐子？要知道这些搬运工是港口最累，收入最低的人，一天的收入换成能吃饱肚子的食物，刨去每周的房租，能盈余一个便士就算好的了，在没有工作的时候能吃饱肚子的钱，他们得工作三四天才能余下来，但搬运工作竞争激烈，连续好几天没有活或者……”
　　多莉看向窗外的暴风雨。
　　“或者这样一连几周都难以找到工作的时候也是有的，现在也是这个酒吧最冷清的时候，很多人想方设法地去找各种的慈善失业救助组织，以此熬过这段时间，现在会在这里的……大多都是刚从那种地方出来，靠着将自己的房间……或者床位在这段时间里出租拿到的最后的一些金钱，来到这里买醉。我想你至少知道大多数失业救助组织的伙食刚刚只够吃饱，并且最多只会接受一个人一个月里住上一周？”
　　“……是的，我知道。”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
　　她理解多莉想要表达的意思了，这样的生活，仅仅听着都感觉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铺面而来。
　　那比酒吧里浑浊的空气更加沉重，也比那可怕的恶臭更令人作呕。
　　这时候，从酒柜后面的房间里，康纳琴走出来了，她的手上端着两个盘子，盘中是被被炸得鲜红的银虾，看到这个，多莉小声地欢呼了起来，在康纳琴很不客气地将盘子拍到她的面前时，金发的女郎甚至没有等跳起来的炸海鲜落回盘中就一手抓起来，放进了嘴中，然后又端起面前的酒，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
　　“呼——极乐极乐，玛格莉塔小姐也尝尝看。”
　　“嗯，唔……”
　　看着那只是简单炸过的海鲜——主要是虾，又看了看那杯深邃黑暗的液体，玛格莉塔犹豫了一下，然后放弃似地学着自己的同事，咬一口炸得酥脆的虾，又喝下了一口酒。
　　意料之外的美味在味蕾上忽然盛放，银虾被炸得酥脆的外壳下是清甜的虾肉，这道料理在去腥之外好像没有加入其他的调料，那生长于海边的人无论贫穷富贵都绝不会忘却的海的味道跳动在舌尖，然后融化在后续入口的「红眼」那绵密的泡沫与一种温暖的味道中。
　　“……这个，很好吃呢。”
　　玛格莉塔下意识地说着。
　　“哼，看起来至少还有分辨好吃与否的本事。”
　　康纳琴哼了一声，但表情缓和了一些。
　　“酒也很好喝。”
　　“对吧，酒可是好东西，一切道德家穷极苦思都无法得到的答案就藏在这样的一杯当中，一杯酒可以告诉你所有想知道的事，无论是你已经知道的还是未曾知晓的。”
　　“就是将每一天都当成末日的前一天来过吗？”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大多数搬运工不识字，他们用不同颜色的圆圈三角和方块还有简单的数字作为搬运货物的标识。光有一膀子力气可没法改善生活，除非去混帮派。但就连帮派都会选那些识字的人加入。如果要学习识字只能去机械教堂的免费课堂，但港口区没有教堂，很多人连身份卡都办不起，也没有银行账户，对于这样的人来说，睡下之后的第二天是末日一点也不奇怪，所以于其为了延长这苦难的日子积蓄，不如拿来买醉，买女人，至少这样还能快活一下。”
　　说完长长的一段话，多莉喝了两口酒，转而看向康纳琴。
　　“当然也不限于搬运工，街头女郎，找不到工作的水手，欠债的商人，逞凶斗狠的帮派成员……杜马斯今天没来吗？他或许比这里的其他人更加典型。”
　　“他死了。”
　　康纳琴回答着。
　　“就昨天的事，他被人发现溺死在海湾里，也不知道是被人推下去的还是喝醉酒自己掉下去的，但他反正是解脱了。”
　　“是吗，他死了啊……”
　　呆了一下，多莉的表情却显得不是那么诧异。
　　“他最后一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一大早，和刚刚那个男人一样，点了两杯「百万镑」醉醺醺地离开，下午就被人发现淹死在海湾里，缠在一张忘记收的渔网上。”
　　“……是吗，那他至少过好了末日前的一天。”
　　她与酒吧主人的对话里并没有什么悲伤，这个叫做杜马斯的男人似乎是她们的熟人，但两人谈论着他的死，却像是在说今天的雨真大。
　　然后，多莉不再开口了。
　　她默默地吃完了炸海鲜，喝完了酒，接着才又看向同样默默地将食物吃掉的玛格莉塔。
　　“也是淑女回家的时间了呢，让我送你回去吧。”
　　“诶？可是多莉小姐你带我来的目的……”
　　“嗯？我只是想分享一下美味的食物而已，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吗？”
　　“在衣帽店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玛格莉塔张了张嘴，但旋即她又意识到了什么，没有继续询问，而是从吧台前站了起来。
　　“算了，我也快忍受不了这里的臭味了，虽然食物和酒都很美味，但环境实在是糟糕顶透。”
　　………………………………………………………………………………………………
　　和多莉一起离开这间秘密酒吧与小巷，玛格莉塔总算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在路旁等待马车时，玛格莉塔看着依然穿着那身大胆展露胸口与双腿衣服的同事，沉默了几分钟才开口问着。
　　“结果，多莉小姐带我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所以说只是分享美味的食物而已啊，没什么特别的含义，啊，对了，康纳琴女士啊，虽然不是机构的人员，但是消息非常非常的灵通哦，如果想知道港口区发生了什么，去找她准没错。”
　　“如果说酒吧里的那些人是因为贫穷与缺乏能力而看不到希望，只能把每一天当末日的前一天活着，以此换取快乐来麻醉自己，多莉小姐。”
　　意识到绕着圈子只会被敷衍，女孩抖了抖尖尖的耳朵，干脆直截了当地问了。
　　“你又是为什么呢？”
　　虽然玛格莉塔没有去关心过，但机构给特遣部队的薪资肯定是很丰厚的，甚至那会远超一般的中产阶层。
　　以能力而言，多莉的能力在这段时间的任务中玛格莉塔也见识过了，她的枪法很准，也很冷静，即使机构里呆不下去，参军，或者去当警察都不会有任何问题，而这样的工作也足够体面。
　　那么，是什么让她对这些人那种颓废的生活方式如此有共鸣呢。
　　雨声淅沥，从路旁陈旧房屋的屋檐滴落在两人撑着的雨伞上，啪嗒、啪嗒。多莉忽然开始像小孩子一样转起了雨伞，水珠飞射，她咯咯地笑着。
　　“在天鹅庄园时你对队长这样说过吧。‘即使知道也不会改变什么’。”
　　“那是……”
　　“我真的只是想和玛格莉塔小姐分享一下我知道的好吃的东西，顺便把玛格莉塔小姐介绍给康纳琴女士，就这样，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也能到这里来收集情报——看，马车来了，如果错过这辆，下一辆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去吧，任务报告我会回机构做的，还是说，要我把你送到家门口？”
　　一辆马车停在了街旁，玛格莉塔沉默地看着多莉，许久以后。
　　“……我知道了。”
　　玛格莉塔收拢了雨伞，登上了马车
　　但就在金发的女郎准备转身离去时，她的身后又响起了女孩那小提琴般优美的声线。
　　“如果下一次多莉小姐还打算带我去找些乐子。”
　　听到这个声音，多莉的脚步停了下来。
　　“或者分享一些我很少有机会接触到的美食，像是双塔、夜莺或者港口区之外的某个城区中的，请务必带我一起去。”
　　“……当然。”
　　金发的女郎顿了一下，回答着。
　　“会带你一起去的。”


　　
　　_(0w0)∠)_
　　

    





第189节 EP.116 结束的暴风雨「上」

　　春前月第50日。
　　占据了半个春天的第一个月份最后的一天，从前日起就变得稀薄的阴云终于流干了它最后的泪水，让苍穹在春日的黎明露出了熹微的晨光。
　　差不多在和往常一样的时间里来到「黄金指轮」办公室中的多莉看着微掩的队长办公室的房门，走了进去。在办公桌前，威尔士正在伏案写着什么，注意到队员的进入，他警觉地抬起头，看到是多莉后，拿着钢笔的手稍微一停，接着又低下头，在这份文件的最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准备好了吗？”
　　将文件写完，他又拿起一个信封装了进去，接着将信封放到桌子的抽屉之中，用不带丝毫感情的话语问着。
　　“也许你该去问问罗曼罗兰女士准备好了没有。”
　　金发的女郎撇了撇嘴，听到她这么说，威尔士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
　　“这就是这样的工作。”
　　“是呢。”
　　对这句话表达了赞同之后，多莉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乙太吊灯，在温柔的暖色光线，她忽然又开口说着：
　　“前两天我带罗曼罗兰女士去了我说的那个店，那里的炸海鲜真的是很棒，有机会我们都该去一次。”
　　“……会有机会的。”
　　威尔士合拢了抽屉，也和自己的队友一样抬起头，看着那衔尾蛇造型的吊灯。
　　“会有机会的。”
　　“真的会有吗？嗯，倒不是我在说丧气话……不过啊。”
　　“……不过。”
　　“前两天我带罗曼罗兰女士去那家店，到底是想做什么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察觉到什么，但我总觉得满不可思议的……啊，不行我还是不明白我想表达些什么，但总之，她给我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她应该是察觉到了我的事，但她说以后如果去找乐子时也可以带上她时，我没有感觉到丝毫的被同情或者怜悯。”
　　“是吗？”
　　“有时我也会想，过去很多次的任务，如果有她在，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呢……”
　　“……”
　　“……”
　　说完这句话后，办公室里重新陷入了寂静。
　　上午大约9时，玛格莉塔推开了队长办公室的门。
　　她是来这里做暂离队伍的任务的报告的。
　　在春前月的最后一天也就是今天，为了庆贺暴风雨结束的庆祝活动会在艾舍尔市开展，虽然往年这样的活动是各个城镇独立举办，但今年暴风雨持续的时间实在是有些长，为了振作士气，王国特别举办了格外盛大的庆祝活动，王室和王国有名有姓的贵族都会参与，而举办的地点就在艾舍尔市。
　　作为公主殿下的皇家圣卫，她也需要一同随行，为此她来到办公室，做一个简单的离队报告。
　　也不知道是不是女孩的错觉，从走进办公室以来，她就感受到一种奇妙的气氛，虽然感觉得到，但却又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
　　明明是暴风雨已经结束的放晴日子，街道上洒满了阳光，那些压抑了好几周的艺人们自发的聚集到了广场上，讴歌明日、春天与希望。市场和港口充满了活力，据说这两天港口区来往的船只就是平常时节的两倍还多。
　　今天就是这样的日子，可这弥漫在「黄金指轮」办公室中的空气却就像一层薄雾或是阴霾，当玛格莉塔试图从威尔士身上寻找这种气氛的来源时，又毫无头绪。
　　“……以上，我将随露娜公主出席艾舍尔市的庆贺活动，预计明日下午归队。”
　　“嗯，辛苦你了。”
　　威尔士点了点头，他的表情也和往日没有变化，这里的一切和往常相比都没有什么变化。
　　“那么，我就去公主殿下的身边了。”
　　找不到那微妙气氛的来源，玛格莉塔带着些许的疑惑离开了。
　　接下来她还得去公主殿下的身边，虽然露娜公主的出发时间是下午茶之前，但一直到出发前都是试衣、化妆以及为晚上重要的宴会上和不同人交谈做准备的时间，作为随从，她也要化妆，试衣。
　　莫里亚蒂先生为她准备了新的社交武装，据说是用于天气转暖的现在的。
　　而等到夏天，又会有另外的装备。
　　在推开办公室厚重的金属门扉离开时，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感觉到身后所有的同事都在看着她，但是当她微不可察的回头，米特、康纳、菲利斯、多莉、爱德华……所有人又在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瑟莱忒小姐，你有注意到什么吗？”
　　当回到无人的走廊，女孩才按着自己裙摆下的一侧，轻声地问着。
　　“答案是否定的，玛格莉塔小姐，我甚至不清楚您指的是什么……毕竟我只能映照您的大腿和长裙的内侧。”
　　从一段时间之前就被玛格莉塔用绑在大腿上的枪袋携带，藏匿于裙摆下方的圣银铳刃回答着，不明白自己的持有者是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
　　玛格莉塔回头看了一眼挂着一枚「黄金指轮」的厚重金属门。
　　在深深地望了一眼后，女孩转身离开了。
　　门后，今年加入的新成员推门离开后不久，威尔士从自己的办公室走了出来。
　　当他出现在队员们面前时，一道道目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脸上，而他也一一回望，让自己的双眼与他们对视。
　　多莉、亚斯特、米特、爱德华、康纳、菲利斯，与他一同执行过众多任务的六名队员都在这里，在这样的日子里，他与他们没有太多需要言语交流的事，所以这对视只是片刻，很快，威尔士的目光变得锐利，他看向自己的队员们，做最后的确认。
　　“米特，收容物的取用申请已经全部通过了吗？”
　　“当然，我们要做的只是抵达现场，从支援人员那里拿到并使用。”
　　“爱德华，装备的配备呢？”
　　“都在装备库里，一进门就能看到，我反复检查了十几遍，不用担心。”
　　“魔药及注意事项，菲利斯？”
　　“「灵之眼」每人两支，「火龙」每人一支、「生命律动」和「明晰」每人各三支，菲利斯额外一支「蓝色冥想」，请记住喝过「红龙」就只能再喝一支「生命律动」和「明晰」。如果同时喝过「灵之眼」与「红龙」，就只能再喝一支「明晰」，以及，无论如何不要喝超过四支魔药。”
　　“人员疏散的行动呢？米特？”
　　“应该是在顺利进行吧，只要那个巫师不阻挠。”
　　“与其他支援队伍的联络事项……”
　　“都已经处理好了，队长。”
　　金发的女郎回忆着洽谈的事宜，在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那些不远千里来支援我们的其他特遣部队认为我们对本地环境最为熟悉，对我们指挥并主导行动并无异议，显然他们愿意将这个荣耀让给我们。”
　　听到多莉的话，其他的队员们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呵，真是个好理由。”
　　“毕竟概括一下计划就是冲到巫师的城堡中去嘛，他们会有什么反应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到。”
　　“那么我们最好让他们知道让出去的荣耀可就再也拿不到手上了。”
　　在笑声中，威尔士的表情稍微有些放松。
　　自己的小队总是这样。
　　这样蛮好的。
　　这个想法在他脑海中闪过时，他又忽然想起在天鹅庄园时的事，想到那个才刚刚进入队伍不到一个月，却已经表现出过人能力以及与这些早已熟悉的队员接壤不同感觉的女孩了。
　　“……”
　　这个青年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办公室，将腰带上的钥匙取下，放在了锁孔上。
　　当他做完这件事，回过头时，笑声已经平息，放松的神情也已经在那一张张脸上消失了，这些与他一同闯过众多修罗场的生死与共的友人们，正等待他下达命令。
　　而他下达了命令。
　　“那么，出发吧。”


　　

　　

    





第190节 EP.117 结束的暴风雨「下」

　　“您的瓦伦西亚海鲜饭。”
　　将装有被墨鱼，龙虾，牡蛎与银虾覆盖的金黄米饭放在客人的面前，尤莉又立刻听到了另外一位客人的催促，这让她放下浅口的平底锅后又立刻走到了另一张桌子上。
　　“说起来，尤莉小姐，镇上今天的庆贺活动你有什么想法吗？”
　　随着暴风雨停息，捕捞船重新出港，新鲜的海鲜重新回到了旅馆餐厅的菜单上。
　　不过暴风雨结束带来的也不只有为旅馆送货的渔民和厨房大厨脸上的笑脸。
　　今天一早，临海堡旁的小镇就有人来到这间历史悠久的旅馆，传达了白螺镇庆祝暴风雨结束的活动的事。
　　“就算有庆祝活动，我们可也有工作呐。”
　　向尤莉搭话的是一位在暴风雨开始后不久入住旅店的客人。可能是因为最初接待他的就是尤莉的缘故，这个客人点餐、点酒总喜欢找她，即使在无事可做的时候也喜欢缠着她聊天，小费给得也很阔绰，就像现在这样。
　　这让尤莉有些苦恼
　　她尝试婉拒，但这位客人紧追不舍。
　　“我听说会连我们这些客人也一同招待，有专车接送，由镇上提供美食和服务，如果我们都去了，尤莉小姐你们也就可以放假了吧。”
　　“这你要和我们老板去说——”
　　——而且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记录下他的点单，少女转身走向餐厅。
　　这个时候，旅馆的门外驶来了一辆马车，那好像就是小镇派来接送他们的车辆，因为小镇负责招待，旅馆里不多的客人也正想在暴风雨结束后到开阔的地方散散心，所以打算在午饭后前往的客人很多。
　　当然，要说少女一点想法都没有那也是说谎，她和她心爱的查理已经好几周没见面了，但是只要有一位客人还打算留在旅馆中，她们这些服务人员就没法离开岗位。
　　“请给我一杯柠檬汁。”
　　“好——”
　　而这时，那位应该不会前往小镇的客人向她要了一杯饮料——事实上，也只有这位客人在点餐，因为旅馆的其他住户都打算跟随很快会来接送的马车前往白螺镇，庆典活动上的料理可比旅馆中的豪华多了，还有各种各样的游戏，抽奖，据说最高奖金足足有50镑。
　　尤莉从柜台后的同事那里接过一杯柠檬汁放到了这位不知道作品完成得怎么样的作家面前，今天他还是一身黑色的西装，一支原木的手杖被他放在椅子旁，他微笑着接过了那杯柠檬汁，绅士地道谢。
　　如果真的想道谢的话就不要给我们增加工作了啊——这样想着的尤莉抬起头看到他那双似乎蕴藏了不知道多少故事的眼睛的时候，忽然愣住了。
　　在那双眼睛里，她看到了迷幻的星光——
　　“尤莉小姐，我们到了。”
　　再回过神时，尤莉有些茫然地看着马车外绅士地朝自己伸手的男士。
　　“这、这里是？”
　　“这里当然是白螺镇啦，怎么了？尤莉小姐，在来的马车上你好像一直都在发呆。”
　　“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
　　“尤莉，你睡迷糊啦？因为旅馆的客人都决定来白螺镇享受庆贺活动，所以老板也给我们都放了一天的假。”
　　在她身边，熟识的同事回答着，这让少女想起来了，她们在午饭前一点的时间出发，因为每一个客人都打算来小镇上，所以她们也得到了宝贵的休假，可是……
　　看着门外那眼中蕴含着热情的男士，多莉张了张嘴，忽然感觉自己头疼了起来。
　　这、这下要怎么办呢……
　　…………………………………………………………………………………………………
　　“所有人都撤出来了？那栋城堡中已经不再有其他人了吗？”
　　听到下属的报告，负责这次行动白螺镇方面的防护善后工作的机构高层皱了皱眉。
　　“他没有试图将旅馆中的工作人员和旅客挟持为人质？”
　　“没有，我们确认到这些人都受到占星巫师的巫术「迷乱星瞳」的影响，她们是被巫师催眠，然后集体离开旅馆的，好像没有一个人记得在旅馆中还有人没离开。”
　　“……主动把人质放出来……”
　　作为指挥顾问的彼得用手杖敲着地面，转身询问就在不远处的占卜部成员。
　　“那个巫师还在旅馆中吗？”
　　“是的，B先生，他还在，不知道是没有发现机构可以定位他，还是故意留在那里。”
　　“狂妄！”
　　指挥官冷哼了一声，但是任谁都听得出来这只是在虚张声势。
　　作为机构的高层，他们比下面的B级、C级人员更明白神秘力量的强大，比他们更清楚的恐怕只有S级和D级。
　　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虚张声势毫无意义，说完后，这位指挥官为自己点上了一支雪茄，问起了其他方面的准备。
　　“小镇的防护已经完成了吗？”
　　“完成了，以皇家天文台遭受的攻击强度为基准提升了三倍的防护力度，王国总部的神秘材料仓库空了一大半啊。”
　　“能保护这个小镇不被那个巫师摧毁吗？”
　　“很遗憾，对此我们也不敢百分百的确定，传奇巫师的数量实在太少了，我们想研究都找不断哦材料。”
　　“……善后呢？大规模的记忆管控和催眠准备得怎么样？这个小镇的住民可有三千人以上。”
　　“Kb-108已经就位，只要等到特遣部队的行动顺利结束，记忆的操作，情报的管控都不会有问题，如果不是克伦堡分部的支援，光靠罗曼城分部，还真没有完美的大面积记忆操作的办法。”
　　“最终还是要看我们英勇的特遣部队啊……该死，为什么非要等到黄昏才行动，正午才是星光最为微弱的时候不是吗？”
　　指挥官叹着气，焦躁地走来走去。
　　“虽然这很反直觉，指挥官，但太阳在占星学中也是很重要的一颗星星，只不过由于其光芒太过强烈，在占星中很少用到。但是，占星血脉的巫师是有直接借助阳光的巫术的，而且那非常、非常可怕。机构一直怀疑，大陆中部黑暗纪元流传的索多玛被天火毁灭的传说，就是一位传奇占星巫师造成的。”
　　占星部的负责人叹了口气，在之前的会议上，他坚决要求采取激进的行动，但他也明白一个传奇巫师，一个占星血脉的传奇巫师是多么难以对付。
　　“就算没有觉醒这个巫术，占星巫师也有借助阳光力量的办法。大巫师都有，很难想象一个传奇巫师会没有。所以，我们只能等待黄昏，等待这个一天中星光最暧昧的时节，最好是当乙太潮汐开始，星光和阳光都被浓郁的乙太云遮蔽的时候。”
　　“我们想得到的，那个巫师也想得到，他会愿意等到那个时候吗？”
　　“当然会，因为占星巫师永远是在夜晚最为强大，借助阳光的力量虽然可怕，但太阳的炽热很容易就会连借用者也一起烧尽，既然他都把旅馆中的人都放出来了……那他肯定不介意等到对自己最有利的时间，这是阳谋。”
　　说完，这位负责人打开窗户，远远地看向在小镇外的海崖上屹立的古老城堡。
　　“小阴谋是没有用的，要占卜的达人，能依靠的也只有堂堂正正的阳谋。”
　　………………………………………………………………………………………………
　　“其实我一直不理解为什么催眠类型的巫术会在占星血脉之中，我是占星师不是催眠师啊，难不成是用来催眠那些不信占星结果的人的？”
　　临海堡旅馆，一楼的餐厅中，名为不来梅的男人让迷乱的星光在眼中熄灭，习惯性地吐槽了起来。
　　空荡荡的餐厅无人回应，于是，男人也沉默了。
　　他看着面前金灿灿的米饭，拿起勺子，将半只银虾放进了嘴里，然后端起柠檬汁，像是要把某种阴郁的情感冲走一般喝了一大口——
　　“噗——！！！！！”
　　然后，他表情扭曲地把身边的手杖踢开，将嘴里所有的东西都喷了出去。
　　“该死，我又给忘了，这个王国的柠檬汁不是加苏打水直接饮用而是洒在海鲜上的类型……该死……”
　　他抓起一旁的水杯用力的漱口，等到那让脸上所有的肌肉都痉挛起来的酸楚总算消失之后，男人才瘫靠在椅背上，伸手捂住了脸，也遮掩住了所有的表情。
　　过了好久，他才放下手，从旅店一层的窗户看向远方的小镇与海面。
　　一只水晶球不知何时被放在了桌面上，在星光微弱的白天，男人将手杖的原木伪装去除，在星水晶光芒的照耀下水晶球中浮现出了黄昏的暮色，枪口喷溅的火花和另一颗水晶球。
　　“就算是传奇巫师，在缺乏已知情报的情况下也占卜不出更多的东西了……算了。”
　　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男人来到了旅馆大厅的中央。
　　“就是今天，就是此地，此地将是我的城堡。我会击溃你们聚集的所有力量，让你们不会再有能力阻碍我去获得那件物品……就让我们来堂堂正正的较量一场吧。”
　　星水晶的手杖重重地顿地，传奇的巫师站在空无一人的城堡之中，点亮了命运的星盘。


　　
　　_(qwq)∠)_
　　吐槽好少的说……
　　

    





第191节 EP.118 海崖的进击

　　“行动前最后一次检查装备。”
　　黄昏。
　　距离贵族大小姐们下午茶的时间还有十几分钟，距离罗曼城惯常的乙太潮汐到来的时间也剩下十分钟左右，威尔士在距离临海堡旅馆稍远的位置，最后检查了身上的乙太武装，将深紫的乙太胶囊放入插槽。
　　“收容物Pu-431状态正常，随时可以启用，这件收容物的安全使用时间只有十分钟，在接近十分钟的最后十秒，无论你们成果如何，按照计划，我们都会将这件收容物收容并撤离——请不要忘记，这是一件「危险」评级的收容物。”
　　一旁，在一辆马车前的精悍男人也报告了这次计划关键收容物的状态。
　　这辆白铁的马车旁，其他的一些机构人员正人手一支黑曜石的长钉严正以待，而另一侧——看到威尔士的目光望过来，叼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香烟，有着络腮胡的男人拍了拍另一辆马车
　　“这座海崖只有薄薄的一层泥土，再往下全是硬的要死的石头，如果在找「命星星盘」的节点时花的时间再多一点，老实说很紧迫啊。”
　　“那正是我们在这里的目的，但是我们也没法保证百分之一百准确地找到，或者找到后还有充足的时间进行爆破，毕竟谁也没有实际面对过这个巫术的经验，我们只能保证，一定会找到。”
　　说话的是另外一群人，也是在场唯一没在身上穿着乙太织甲的人，他们手中的也不是枪械而是顶端有水晶的手杖，宽大的斗篷包裹着这五个男人的身上，其他所有人的目光一刻也没有从他们的身上远离。
　　他们是巫师。
　　莫比乌斯机构所属的巫师。
　　而他们的血脉，无一例外都是「占星」。
　　“计划不用再重复一遍了吧，我们突入城堡，在Pu-431的帮助下牵制传奇巫师，如果十分钟后我们有人没能撤出来，不用犹豫，放弃我们。”
　　威尔士环视了一圈，这句话是对这些从其他分部前来支援的人说的，也是对自己的队员们说的。
　　没有人回答，在这渐浓的暮色之中，只有海风与沉默笼罩在这群即将奔赴危险死地的人们身边。
　　直到苍穹的远方卷起了紫色的风。
　　最初那抹紫意看上去只是夕阳投下的一抹残霞，但很快，些微的浓郁色彩从天空与海面的交界线开始蔓延，像巨大的帷幕覆盖了高天的顶端，又像是沉重的洪流席卷了碧绿的海水，特别浓郁的紫色就像在海床上匍匐前行的巨蛇，蜿蜒着划出鲜明的轨迹。
　　乙太潮汐。
　　虽然海中的乙太潮汐根据地形的不同会有稀薄与浓郁的潮流区别，人类探寻这样的地点，在海边建起乙太装罐场，但在天空的顶端，不知由何而来又从何而去的深紫的精灵们今日也如往日呼啸而过，只有最浓郁最沉重的乙太云才会垂下，触及延绵的山脊，在吹动那整排的风车时又被它们寄去，化作文明的食量。
　　浓郁的乙太并不是完全不透光的，但即使如此，夕光穿透深紫的云幕后也变得足够微弱，这看不到太阳也看不到群星的时间，就是这场行动正式开始的时间。
　　“行动开始！”
　　威尔士平静地抬起手，将指令下达，马车的驾驶者一齐挥动皮鞭，八匹烈马嘶鸣着拉动四驾马车朝海崖顶端的城堡疾驰而去。
　　白铁的马车冲在最前面，抵达旅馆侧面没有窗户的墙壁之后，车夫猛拉缰绳。
　　马车急停，厢门打开，来自比雷埃弗斯的男人大声地下达命令，将一个完全看不到缝隙的球体打开，然后挥动一根长棍，敲碎了那金属球体之中的厚重冰球。
　　一股粘稠的苍白雾气从那之中飘了出来，在这些来自比雷埃弗斯的机构成员紧张地视线中飘向了城堡的墙壁，然后钻了进去。
　　它钻入的位置就像是被融化的黄油，逐渐融蚀出了一个可供成年男子进出的孔洞，从这孔洞的边缘，苍白的色彩飞快的扩散——用飞快都无法形容这变化的速度，在紧随着白铁马车之后的另一辆马车上的威尔士眼中，他一次眨眼过后，古老的城堡就失去了所有的色彩，遥远天海的紫色背景上变成了一座苍白的石膏雕塑。
　　“最后一次对表，请记住，十分钟后，无论你们成果如何我们都会将Pu-431重新收容并撤离！”
　　Pu-431，通称「苍白无隙的渴求者」。该收容物外形为一团粘稠的白色雾气，只有被无缝容器容纳时才会处于安定状态。
　　一旦容器损毁，该收容物就会立刻扩散并寻找半径一百米内最大的相对密闭空间，并与其外壁融合，融合期间可以通过收容物与外壁接触的位置进出，其内部会成为一个独立的异常空间，所有与外界物理和神秘学上的联系都会被切断，且在同化时就已经在内部的事物无法离开。
　　大约十分钟后，孔洞将缓慢合拢，该空间将成为一个无缝的容器，再也无法出入，而且在10分钟后将会表露出另一种神秘特质，带来可怕的危害。
　　因此这件收容物的使用时间只有10分钟。
　　这也是这次作战的时间。除了负责Pu-431的人员，另两辆马车上的人都没有和他们多说一句话，在抵达变得苍白的临海堡之后就立刻跳下车，开始了行动。
　　时间。
　　时间就是生命。
　　“祝君武运昌隆！！”
　　当按下校准的怀表，看到秒钟开始走向第一个小格，威尔士也没有言语，将比雷埃弗斯同僚的祝福也抛在身后，他抬起没有持枪的手，下达了突击的指令并跟在打头的康纳与爱德华身后，穿过了那墙壁上的孔洞。
　　下一刻，古老奢靡的城堡，闯入了所有人的眼中。
　　Pu-431与封闭空间同化的一段时间里，空间内部并不会出现任何变化，但是在「黄金指轮」队员们眼前的却不是他们已经记住每张桌椅的摆放甚至是酒柜中酒瓶排列位置的餐厅。
　　这里是一座城堡的大厅，巨大的水晶吊灯挂在天花板的中央，地上铺着金丝与羊绒纺成的地毯，地毯下是昂贵的磨光大理石，黄金画框挂在墙壁上，一位位英俊优雅的绅士画像从画框下看着他们。
　　“队长，这不对劲。”
　　爱德华举着手枪，飞快地说着。
　　这不可能是旅馆一层的大堂，但也不是别的什么地方，窗户和门的位置与他们找到的建筑图纸相吻合，通往楼上的阶梯位置也没有发生变化。
　　只是……对，只是好像时光倒流了三百甚至五百年，回到了这座临海的城堡还有着古老贵族荣耀的时代！
　　“「命运重现」吗……这还在意料之中，虽然我们找不到几百年前这座城堡的设计图，但旅馆的建设没有改变这座城堡基本的结构，按照计划行动，巫师可能在他的房间，也可能——”
　　菲利斯飞快地说着，时间紧迫，让他觉得说慢一个字都是罪过。
　　但他还没有说完就停住了，他举起枪，小队中所有的火力都瞄向了他看着的方向，在那里，在这座城堡大厅通向侧面长廊的门中，一个穿着全身甲的骑士走了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
　　看到身上挂满各种机械装备的人，这位骑士先是一愣，然后从腰间抽出了剑来，他的脸上浮现出愤怒的神色，对着他们斥骂着。
　　“该死的强盗，居然敢入侵临海伯爵的宅邸！！”
　　这一瞬间，「黄金指轮」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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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没有道具呀，推荐票呀，月票呀，刀片呀……（飘
　　

    





第192节 EP.119 黄昏的另一端

　　“……小姐。”
　　午后，米纳斯宫，在露娜公主寝宫旁的花园中，玛格莉塔看着理查德迫不及待地从花园中离开，坐上将他送到这里的马车，迫不及待地让车夫挥动着长鞭离开，看那架势，简直就是恨不得自己抢过鞭子来驾驶一样。
　　……嗯？为什么理查德会在这里？
　　啊，对了，罗曼城前往艾舍尔市参加庆贺活动的贵族也是分配各自出发的，有些知道公主也在下午茶时间出发的贵族会在出发前来拜访。
　　虽然露娜对这些人可以说是不厌其烦，但如果能够避免之后宴会上的攀谈，那么露娜也不介意陪他们聊两句。
　　大部分人还是很识相地只待一杯茶的功夫就离开，不过刚刚理查德——这个狂热的冷兵器和古典剑术爱好者因为玛格莉塔的缘故聊了很长的时间。
　　注意到露娜公主已经对他喋喋不休的“古典剑术”的传说感到厌烦的玛格莉塔干脆提起传奇剑术的事，并且告诉他就在双塔区的一处剑术教室，那里的教师就掌握着传奇剑术「至高之击」的一部分……
　　没错，就是她在皇家圣卫选拔赛最后的对手，不知从哪里获得了部分剑诀，同时也是将露娜公主引向侠盗之路的那位曾经罗曼王国的第一骑士。
　　听到这个之后，理查德立刻就坐不住了，他叫喊着“请允许我一生都感谢您”一边跑出花园，看那架势，是连去艾舍尔市参加今天的庆贺活动也顾不上了。
　　希望不要给那位艾维伦·威斯汀先生带来麻烦才好。
　　“……玛格莉塔小姐。”
　　“啊，是、是的！”
　　公主殿下稍微有些不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女孩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
　　“马上就要出发了，但你好像一整天都在发呆。”
　　露娜将书签放入手中的书本，合拢了放在一旁的笔记。那是欧琳丝的新小说，笔记上则记着公主殿下认为写得不够好或者有问题的地方。
　　作为公爵的女儿，欧琳丝的作品却并不总是高雅的，如果将她的作品和书店中常见的市井读物放在一起，任谁也不会感觉到两者之间有特别的差异。
　　事实上欧琳丝也从未想过要创作一部伟大的文学作品，她的文字仅仅是对自己幻想的描绘，描绘她所想写的一切故事。
　　或许正是因为那样的纯粹，喜欢她作品的人有很多，很多还是上流社会的小姐们，不过玛格丽特还是第一次知道露娜也和她一样把欧琳丝的小说一部不落地看过，并且以指出缺憾为乐。
　　听起来这是个令作者讨厌的爱好，但最近玛格莉塔也从自己姐姐那里知道，只有这位公主殿下的来信和极少数其他评论家与作者的来信她才不会塞进收纳读者来函的柜子之中，而是时而拿出来翻看。
　　“又在发呆了，你今天是怎么了？”
　　“啊，抱、抱歉，露娜公主，我只是在想事情……”
　　“是什么事？”
　　露娜的声音非常冷淡，不限于玛格莉塔，当她摘下那张完美公主的假面，她对任何人都是这样。
　　而玛格莉塔还能听出那话语里的一些关切，看起来，这位公主并不是为她呆呆的样子而感到不耐烦。
　　可自己在想什么呢？
　　玛格莉塔也回答不上来。
　　这一天她都有些坐立不安，似乎是从离开米纳斯宫地下的王国机构总部后就开始的，那种令人焦躁的感觉就像是暴风雨将至时沉闷潮湿的空气一样缠绕在她的身上，无论是明媚的阳光下，繁花盛放的花园间，又或是在公主的寝宫中都没有消失。
　　模模糊糊的感觉。
　　暧昧不明的感觉。
　　女孩努力地去思考这种感觉究竟代表着什么，但是却得不到答案，而这思考也最终变成某种漫无目的的呆滞，在随公主试衣化妆时她就是这样的状态，活像一个安静的人偶。
　　“玛格莉塔小姐……”
　　看到自己的皇家圣卫又开始发呆，露娜的眉毛不悦地皱了起来。
　　她望向女孩大腿的群摆下，向圣银的铳刃询问它持有者的情况。
　　“瑟莱忒小姐，你知道玛格莉塔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答案是否定的，露娜公主殿下，我们的感官与并不相通，除了今天玛格莉塔小姐很安静之外，我感觉不到任何的异常。”
　　“那么你知道玛格莉塔小姐之所以会发呆的可能的原因吗？”
　　“我无法给出确信的答案，露娜公主殿下，但或许与今天玛格莉塔小姐在莫比乌斯机构种感觉到的气氛有关。”
　　“是吗？”
　　“但是玛格莉塔小姐也不知道那种气氛到底是意味着什么。”
　　“那么再去看看不就好了？”
　　“……诶？”
　　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呆呆地看着露娜公主。
　　“觉得在意就去看看为什么会在意，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不，虽然是这样……”
　　“好了，去弄明白会觉得在意的原因，距离出发还有一点时间，我可不希望到了艾舍尔市的宴会场上我的皇家圣卫还总是走神。”
　　露娜公主端起了茶杯，看了女孩一眼。
　　“这是命令。”
　　“……遵命，露娜公主殿下。”
　　既然是公主殿下的命令，那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玛格莉塔站起来，有些感激地向公主殿下行了一个屈膝礼，接着她提起几乎拖地的裙摆，朝花园跑去——现在的她也是一身为了宴会准备的装束，虽然这些皇家安全部门精工细作的装备也能应对绝大多数突发事项，但总归还是有所不便。
　　公主所在的花园凉亭距离通往地下的秘密通道有一些距离。当玛格莉塔钻进雕像中的蒸汽运输梯回到莫比乌斯机构中时，因为她身上的盛装，位于前台的接待员们都愣住了。
　　但女孩没有在意她们与走廊上偶尔擦肩而过的其他机构人员诧异的目光，高跟鞋敲打长廊的地板，很快，玛格莉塔就回到了「黄金指轮」的办公室前。
　　她从手指上摘下那用于探查附近神秘存在的黄金戒指，放入隐秘的环形孔洞，在机械的咬合声中，这枚特遣部队身份象征的戒指内侧复杂的暗铭与锁孔咬合，厚重的金属大门打开，玛格莉塔又用同样的方法打开了第二扇门。
　　要怎么对同事们解释自己穿成这样回到办公室中，这样的想法一闪而逝，因为玛格莉塔立刻注意到了办公室中一片漆黑。
　　乙太灯没有点亮，位于地下的房间当然就是黑幽幽的，玛格莉塔摸索着打开了乙太灯，当乙太雾气与灯泡中纤细的金属丝接触，苍白的光芒驱散了房中的黑暗。
　　这罗曼城最精锐的特遣部队的据点之中，此刻正空无一人。
　　“大家都出任务去了吗？威尔士队长，多莉小姐……”
　　不知为什么，来到这里之后，那种焦虑感更加强烈了，但玛格莉塔依然找不到焦虑的来源，她走进办公室中，从每一位同事的桌旁走过，试图寻找这种感觉的源头。
　　“……？”
　　而最终，她找到了。
　　在这个除了空无一人之外和平日的办公室没有什么区别的房间之中，她最终找到了那如如烟雾如阴霾吸附在她的肌肤上，仿若暴风雨到来前令人焦躁不安的气氛的源头，尽管那不是最初的源头，但是——
　　但是，在看到那挂在队长办公室门锁上的泛着黄铜光泽的物品的一瞬间，这位于大地下的房间之中，在这春之暴风雨已经结束的春前月之末。
　　玛格莉塔却确确实实地嗅到了，暴风雨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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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节 EP.120 命运

　　作为特遣部队「黄金指轮」的办公室，也可以说是据点，这个房间的保密与安保等级是极高的，没有内部小队的人员带领外人无法进入，而在办公室内部，有着即使是小队内部成员也无法独立进入的区域例如装备库。
　　而队长的办公室，是除了小队队长本人之外，其他队员都无法在队长不在时进入的房间。门的钥匙只在威尔士手中，除他之外，没有其他任何队员持有。
　　但现在，那把黄铜的钥匙正插在队长办公室的门上。
　　“……”
　　那份焦躁不安的感觉，化作了另一种不详的预感，就像湿气凝结为阴云，而阴云又化作冰冷的雨水倾泻而下。
　　一步一步地，玛格莉塔走到了队长办公室的门前，她伸出手握住了那把在造型上并没有什么特点的钥匙，慢慢转动。
　　锁钥吻合的清脆声响后，房门打开了。门后，办公室被门缝中射入的光芒照亮，在这里同样也没有其他人。
　　“……大家都去哪里了？就算出任务，办公室的灯一般也不会关的……”
　　特遣部队的工作之一就是对突发事况的即时反应，所以无论白天还是黑夜，这里总有人留守。
　　需要整个小队一同出动的任务是例外，但即使如此往往不会也不会关上办公室里的灯，让这里看起来就像是……
　　玛格莉塔打了个寒战。
　　“瑟莱忒小姐，我有一种非常、非常不好的预感。”
　　就像是这个房间被关闭了一样。
　　“我无法理解您的感受，玛格莉塔小姐，但很显然，这是异常事况。”
　　女孩没有走进队长办公室，一种没来由的直觉阻止了她这么做，整个办公室里都弥漫着暴风雨的味道，玛格莉塔蹬蹬蹬地后退了好几步，甚至差点踩到自己拖地的裙摆摔倒。
　　“冷静下来，玛格莉塔小姐。”
　　“我很冷静，但是——”
　　“冷静的人只会不动声响地思考，而不是用‘我很冷静’这样的话语来劝告自己。”
　　“……”
　　圣银的话语之中没带任何情绪。玛格莉塔用力合拢了险些没能站稳的双腿，在群摆下的肌肤触及大腿内侧的枪带（因为聚会时枪带放在外侧可能因为无意的碰撞被发现），因为那仿佛亘古不变的微寒，玛格莉塔猛地站住，深深地吸了口气。
　　“……是针对传奇巫师的行动吗？”
　　虽然是疑问的句式，却完全是确信的语气。现在，玛格莉塔冷静下来了。
　　一冷静下来，关于现今事态的情报和思考立刻在脑海中浮现。
　　——需要特遣部队全员出动的任务。
　　——自己所不知，甚至是被排除在外的任务。
　　——有吗？
　　——有。
　　而且，仅有一个。
　　那个巫术会来的“大人物”，两次派遣契约灵出现在她的面前，目标可能就是自己——轻蔑命运之人的占星巫师。
　　一位传奇巫师，以这种家伙作为对手，特遣部队全员出动是非常合理的。
　　而一旦意识到这一点，一些本来没有产生过怀疑的事情也有了不同的意义。
　　比如今天她应该陪伴公主殿下去参加的庆贺活动。
　　因为契约灵被杀死后传奇巫师的反击摧毁了皇家天文部的顶层，所以为了在进行任务时不让巫师的攻击伤害到国王与大贵族，才以庆贺活动的名义令他们前往艾舍尔市。
　　无法撤离的市民也被城中的盛大活动聚集起来，是为了集中保护吧？
　　还有几天前多莉带她去港口区的酒吧。
　　之所以玛格莉塔会觉得她的动机莫名其妙，那也是因为这个行动吧？因为这是非常危险的任务，有可能会带来牺牲，但是机构又将自己排除在了任务之外，所以——她是想这么说吗？
　　和有着大贵族女儿和公主的皇家圣卫身份，不会被派往危险任务中的她不同，多莉，威尔士队长，还有其他的队员……对于他们而言，每一天也都像是末日来临前吗？
　　比起被隐瞒和排除在外的不悦，另一种更加强烈的失落感更快地涌了上来。玛格莉塔忽然伸手拉开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张椅子，毫不淑女地坐下，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
　　虽然女孩早就被反复告知了自己与其他队员的不同，可是在这段时间的工作中，至少、至少玛格莉塔觉得在工作上自己还是被认同，并基于这份能力的信任，与他们培养出了一些默契和信赖关系的，但现在，一股莫大的孤独和讥讽感铺面而来，就像狂暴的风，风中是那个喝了三杯「百万镑」的男人的大笑，弥漫着那浑浊酒吧内仿若雾霭般的恶臭。
　　“「根源上的差别让我无法信任你」，米特先生是这么说的。”
　　就像和那个只能用酒精麻痹自己的男人不是一种人一样。
　　玛格莉塔·罗曼罗兰与这个办公室中的其他人也不一样。
　　她曾经以为他们之间的差异仅仅是对于收容物的态度。
　　但现实告诉她真正的不同从他们各自母亲的腹中被孕育就已然定下。
　　如果说要为这样的差异寻找一个罪大恶极的创造者，那么站在被告席上的只会是一种东西——
　　“命运……”
　　玛格莉塔喃喃自语着，但她尖尖的耳朵依然如利剑般竖起。
　　她知道自己被排除在外最大的可能是那个预言，但是——
　　“机构会采取行动……恐怕是因为巫师契约灵被我们和露娜公主殿下消灭与巫师的反击。我们会出现在那里固然主要的原因是公主殿下的一时兴起，但让她对于神秘学产生强烈兴趣的我也撇不开关系。而我会成为露娜公主的皇家圣卫是因为那是要以如今的我生活下去这是对我个人，对家族的最优解……”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二次意识到那高高在上，冰冷而令人窒息的伟力了。
　　无需掀起滔天的洪水，无需用战争蹂躏大地，哪怕只在罗曼王国这个小小的城邦国，在这罗曼城中的一角，命运哟，它依然会展露它彻骨的残酷。
　　“向命运追责是无意义的，最终的恶果结成之前，每一个人都在做他们认为正确的事，而没有人能知晓，他们的正确会孕育出什么样的果实。比起为什么——”
　　轻蔑命运的三之钥打断了女孩的自语。
　　“——现在的重点在于要怎么做。”
　　触碰着它的寒意，乙太灯光的苍白之下，身着盛装的女孩，慢慢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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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节 EP.121 意志

　　晴朗的午后，在自己的皇家圣卫离开之后，露娜公主继续翻动着书页，阅读着挚友的作品。
　　她估摸着玛格莉塔去而复返的时间，以自己的步调享受着这个海盗题材的故事。在盛大宴会前的阅读算是这位公主为自己打气的方法，而在故事的一个小节画上句号时，一道影子也在渐斜的斜阳下投在了书页的边缘。
　　“找到那令人在意的源头了吗？”
　　看完那简洁利落的收尾，露娜头也没抬地问着，接着，那双红色瞳孔瞥到女孩影子的轮廓，又微微一愣——
　　没有那蓬松宽大的裙裾，取而代之的是“人”的轮廓，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也不是那双细跟的高跟鞋，而是如同猫咪踱步，几乎寂静无声。
　　王国的公主，看向自己的皇家圣卫，漂亮的眉毛微微抬起，她放下了书本，转身面对那脱去宴会的盛装，以乙太骑士之姿对自己单膝跪地行礼的身影。
　　那张可爱的脸被垂下的金发遮掩，让露娜看不到她的表情，于是王国的公主瞳中亮起灵性的微光，看到女孩的心智体中亮起的是代表冷静的蓝。
　　“抬起头来，玛格莉塔小姐，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玛格莉塔其实并未有意掩饰自己的表情，得到公主的许可之后，她抬起头，仰视着自己现在应当服侍的高贵女性，将自己在那间无人的办公室中得到的答案诚恳地倾诉。
　　“我的同事们正在执行一件非常危险的任务，那是自我加入机构的特遣部队以来没有任何一个任务可以比拟的，他们将要面对致命的危险，而我……却被排除在外。”
　　“因为你还是新人吗？”
　　“我想这也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是他们认为我参与这项任务可能会有危险，但我想更加重要的是，我与他们的出身不同。”
　　“……看来莫比乌斯机构与王国的市政厅也没有那么大的区别。”
　　出身——听到这个词，露娜的表情也没有变化，但显然她理解了，她当然能够理解，作为一个王族，面对不同出身的人有什么样的应对礼节，要用什么样的说话方式，学习与运用这些的时间几乎与她的人生同长。
　　“大概，这是机构高层下达的将我排除在外的命令吧，这样危险的任务光是准备就要花上很多时间，但对此我却一无所知，甚至连今天的庆贺活动也是这次行动的一部分，可是……”
　　“可是你想违抗这份命令，是吗？”
　　“……”
　　“为什么。”
　　公主的质问声很轻，那话语之中完全听不到责难的语气，但她的表情又很冷，明明这里是花园，可玛格莉塔却感觉自己真的置身于庄严的法院，露娜就是高高在上的法官,正不带感情地聆听被告的辩解。
　　只是被那双鲜红的眼眸注视，就好像要忍不住低下头。
　　啊，这个人，真的是天生的贵族。
　　“……因为不甘心。”
　　“不甘心？”
　　“嗯。”
　　玛格莉塔坦然地回答。
　　在那双瞳孔之中自己那半吊子的掩饰是没有效果的，而且，女孩也不打算编造什么大义凛然的理由。
　　“我只是感到不甘心而已。”
　　“因为自己被排除在外了吗？”
　　“虽然也有这部分的原因，可这不是重点，露娜公主，只是因为我又一次地感到了命运，感受到了这无理的、可憎的力量。原本以为我已经在瑟莱忒小姐的帮助下将它打破过了，可连半年都不到，它又重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带着嘲弄的笑容，那样高高在上的宣判。
　　就好像它从未离开。
　　就好像自己从未一度将之切裂。
　　对「黄金指轮」，玛格莉塔还没有建立起归属感之类的情感，和同事们的关系也绝对算不上好，但是啊……
　　无法对此视而不见。
　　无法接受。
　　这样的声音在心底呐喊着，嘶吼着。
　　怎么可能接受？
　　这该死的命运，这无理的馈赠与安排在过去的20年她还没有受够吗？！
　　仅仅因为这一次的馈赠对自己有利就坦然接受，然后看着那只该死的无形的手操弄其他人的命运，将他们推向深渊吗？
　　不要开玩笑了！
　　“……有一点玛格莉塔小姐可能弄错了。”
　　露娜关闭了自己的灵视，因为眼前女孩的精神体就像是要燃烧起来一般夺目，几乎要灼伤她的双眸。
　　“反抗命运原本就是一个伪命题，如果说命运真的管束一切，制定好了一切的轨迹，那么所谓的反抗同样是命中注定，无所谓反抗，也无所谓改变，一切皆为命定，命运的洪流中，凡人的意志激不起丝毫浪花。”
　　“可是——！！”
　　但即使将灵视关闭，她依然可以看到那双湛蓝瞳孔之中的火光。露娜默默地凝视着这个娇小的女孩，命运……当这个词几乎被她咬碎时，在女孩的身后，露娜仿佛看到了什么庞大的，令人窒息的事物。
　　那是命运吗？还是仅仅是自己的错觉呢。
　　“把这无聊的命运论抛开吧，宿命论者坚信人只是命运的奴隶，但我们依然可以选择自己的道路。是不是命运的安排根本无所谓，只要是以自己的意志做出决定就够了，做出就算真的站在命运的审判席上也能朝命运之神——如果它真的存在——报以轻蔑目光的决定吧。”
　　王国的公主闭上眼睛，那沉重庄严的空气消散了，抱着即使不被允许也要行动觉悟的玛格莉塔呆呆地看着这位美丽的公主，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请允许我致以无上的感谢，露娜公主殿下！”
　　“你会回来的吧，要是皇家圣卫一个月就殉职了可是会对我的声誉造成影响的。”
　　“是的，或许机构认为我如果去往那里太过危险，所以连计划都没有透露给我吧，但是——”
　　玛格莉塔伸手按住圣银的铳刃。
　　反抗命运的意志是自己的，轻蔑命运的力量则是由这美丽的圣银赋予。
　　“但是，那只是他们的独断而已，我不会是扑火的飞蛾。”
　　“啊，但是，你知道他们行动的地点和时间吗？”
　　但露娜接下来的话又让女孩愣住了。
　　“地点很清楚，时间……”
　　“去早了可能会自投罗网，去晚了就毫无意义了，如果无法得知行动开始的准确时间，我还是希望你不要轻举妄动。”
　　“……咕……公主殿下能为我问到吗？”
　　“也许我有那样的权限，可是要去找谁问呢？我不能进入机构总部，洛克先生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
　　玛格莉塔张了张嘴，湛蓝瞳孔中的火焰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
　　但就在这个时候，瑟莱忒开口了。
　　“玛格莉塔小姐，您还记得多莉女士说的话吗？”


　　

　　

    





第195节 EP.122 一切的答案

　　暴风雨结束后，港口区的小巷之中，康纳琴的秘密酒吧依然热闹。
　　相比在港口区商业部门登记开张的有牌照的酒吧，这种秘密的迷醉窟无需上税，因而酒价也比正规的酒吧更加便宜，是暴风雨期间那些依靠微薄积蓄或者各种各样手段得到些许金钱的人仅有的能寻欢作乐的地方。
　　而在暴风雨结束的现在，这里依然热闹——无论何时，在港口都总会有没能找到工作或者把工作搞砸了的人。
　　此外，港口街头的女郎们也喜欢聚集在这里，因为这里的老板是女人，来这里喝酒的男人都要遵照她的规则，在她们没有“工作”时不许动手动脚。
　　现在距离黄昏还有一段时间，由于港口重开，工作繁多，除了把工作搞砸的几个倒霉蛋，康纳琴的酒馆中酒只有这些难得地卸下了浓妆的女性坐在吧台前。
　　康纳琴嫌弃她们只点一杯酒却能坐上一下午，她们就起哄说她们这是在等某个男人走进酒吧来请她们一杯酒，顺便把她们抱上楼。
　　而康纳琴虽然嘴上那么说，但也没有赶她们走，毕竟比起满脸横肉和脏兮兮胡子的港口男人，这些女人看起来至少更加养眼。
　　门被推开了，嬉笑着的女人们几乎整齐划一地回头。
　　她们不像「火烈鸟舞厅」里的那些女人一样吃住有人管着，虽然下午不是她们的工作时间，但要是只在工作时间工作可是填不饱肚子的。
　　可她们马上又都愣住了，走进这肮脏小巷，推开那低俗门扉的人并不是她们想象中结束了港口的工作，兜里揣着便士硬币的水手或者搬运工，也不是趁着今天的庆贺活动小赚一笔的小商贩。
　　紧身的黑色织料勾勒出这个矮小身影的身体曲线，让这些经验丰富的女人一眼看出这位来客的性别与她们相同，但她身上的东西又实在不像是女性会有的，那些散发着黄铜与瑟银的光泽，彰显着精密机械美的部件，就算在报纸上，女人们也只在男人的身上看到过。
　　那是乙太武装，这个时代机械工艺的顶峰！
　　与这肮脏发臭的环境格格不入的气氛缠绕在这个带着富有面纱的礼帽的女人——或者说女孩的身上，吧台前的女人有些慌张，她们看着康纳琴，不知道这位颇受尊敬的「海牛妈妈」什么时候惹上了这样的人。
　　推开门的身影朝吧台走近，吧台前的女人们就一个个地躲往远处。康纳琴皱起了眉毛，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招惹过这个女人，但能穿整套乙太织甲和乙太武装的人显然不是她能招惹得起的……
　　不过，她看着这个女孩，感觉又有些眼熟。
　　“有什么事吗？”
　　康纳琴看着女孩走近，开口问道。
　　“我要一杯能可以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所有事的酒。”
　　面纱下的声音响了起来。
　　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康纳琴就认出了她。
　　那个就在几天前被多莉带来受到她讥讽的女孩再一次来到这里时，身着无人敢小视的武装。
　　而她说出的话——吧台后的女人沉默了一下，然后冷冷地开口。
　　“一杯可以告诉你所有事的酒，价格可不便宜。”
　　女孩没有说话，她从口袋里抽出一张钞票放在了肮脏的桌面上，那看起来像是刚从银行中取出来的一般，还散发着油墨的气息花体的1后面，连续的两个0几乎晃花了女人的双眼。
　　看着这个女孩，康纳琴似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那张脸上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她转头对那些躲到旁边的女人摆了摆手把她们赶到楼上去，然后她转过身，切下一片柠檬，用果肉沾湿了杯沿，然后将酒杯倒着拿起，打开盐罐在其中轻轻一按。
　　“……？”
　　玛格莉塔疑惑地看着被摆到她面前，杯口沾了一圈盐粒的酒杯，然后又看着康纳琴将她所不认识的酒倒入一只铁质的容器，然后以一种娴熟的节奏开始摇晃。
　　最终她将摇晃混合的酒液倾入了站着盐粒的酒杯中，用一张圆形的纸片作为酒杯的杯垫，将这杯会告诉女孩她所有想知道的事的酒推到了她的面前。
　　最终，这杯酒呈现美丽的湛蓝，那是玛格莉塔不曾见过的酒的颜色。
　　这就是多莉小姐留下的提示。
　　玛格莉塔端起了酒杯，没有犹豫。
　　那是非常浓郁的口味，带着水果的清鲜的香味和另一种独特的香气，落入舌尖后，清爽的酸甜也和这不知道源自什么的香气调和，变成了玛格莉塔从未体验过的复杂味道。对于基本只喝红酒，其他酒类也只是纯饮的女孩来说，这些“调酒”就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好喝。”
　　可是她还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她注意到了作为杯垫的纸张，女孩放下酒杯将之翻过，然后——
　　「50.18.60」
　　在那上面，写有三个数字，如果单独来看，这三个数字没有任何意义，可是在面纱下，玛格莉塔的目光一瞬间亮了起来。
　　但紧接着她又扭头去看酒吧中的座钟，看到时钟的短针已经划过了那粗黑的18，这让她猛地从座椅上站起，比起进入这间酒吧更快地朝外走去。
　　就在要离开这间非法经营的秘密酒吧时，她又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向吧台后方的女人开口问着。
　　“……对了，那杯酒的名字是什么？”
　　“玛格莉塔。”
　　“……？！”
　　女孩的身体僵住了，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的身份暴露了，但紧接着就意识到，那是那杯酒的名字，有着美丽的湛蓝色彩与复杂却清爽果味的调酒，与她有着相同的名字。
　　这是多莉的安排吗？
　　玛格莉塔……那就是多莉小姐认为的……一切的答案？
　　“……”
　　女孩无声地笑笑，关上了那扇肮脏低俗的门。
　　“来得及吗？”
　　穿出这条小巷，女孩大腿上的圣银低声震颤。
　　为了让自己这太有认知度的武器不要太过频繁的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玛格莉塔除了平常将这把美丽的铳刃藏于裙摆之下，身着乙太织甲时也换用了更封闭式的枪袋。
　　“从罗曼城到白螺小镇马车差不多要一个小时，如果坐马车的话，就真的来不及了，不过——感谢慷慨的公主殿下。”
　　50是指这个月的最后一天，也就是今天。
　　18.60则是行动开始的时间，现在是18点，乘坐马车前往白螺小镇需要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但是，如果是将她送到这里来的这辆交通工具的话——
　　玛格莉塔走出小巷，然后，面纱下的眉毛猛地皱起，她从另一侧的枪袋中抽出一把更小的手铳，举过头顶，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砰！！”
　　枪弹的击发是这个时代最有力的威慑，当这一枪响起，聚集在路边的一群人顿时惊慌地窜入附近的小巷。玛格莉塔无视了这些流浪汉，她走到他们之前聚集的地方，跨坐上那金属的悍马。
　　握住那覆盖着橡胶的黑色握柄，配备乙太炉的蒸汽引擎迅速地完成预热，从排气口中喷出了混杂些微乙太的蒸汽，圣银从女孩手杖之中流淌，渗入金属的缝隙，在悄无声息中掌控了机车的一切。
　　随着蒸汽机的发展，这些金属的铁马取代了骑士们的座驾，古老的骑兵队开始喷薄着蒸汽，用嘶吼的轮胎碾过战壕与步兵。
　　克伯罗斯两轮机车，通常来说这是王国的军用品，但这一辆是公主殿下的私人收藏。
　　有了它，原本一个小时的路程至少能缩短一半。
　　现在，她就将骑乘着这头猛兽，奔赴战场！


　　
　　PS：「玛格莉塔」这种调酒在现实中确实存在，不同的调法能调出十分多样的色彩
　　另外前文中提及的调酒「red eye」（红眼）和「百万镑」（现实名字是百万元）同样存在
　　

    





第196节 EP.123 传奇巫师

　　枪声，在古老奢华的长廊间炸响。
　　就像乌云中的雷霆在嘶鸣，就像稍纵即逝的闪电在疾走，据说香料群岛的土著人在第一次见到探险家们带着的长铳时曾崇拜地跪服，认为这些岛外来的奇装异服的人们是掌握雷电的神祗。
　　与这枪声组成的轰雷对抗的是另一种雷声，他们沉重，坚固，铁靴踏地宛如钢铁的洪流。
　　火枪与大炮在数百年前淘汰了古老的骑士，如果不是乙太与瑟银那命运般的相遇，或许骑士这个词已经早就埋没在古老的典籍之中——这是现在人尽皆知的历史。
　　但爱德华现在知道，那并不代表着有了枪就能就意味着能无视那些古老的铁罐头了。
　　至少在他们的数量比你携带的子弹还要多的时候。
　　“真是没完没了。”
　　爱德华将手中长铳已经打空的转轮扔掉，将新的子弹填入，然后从转角探出头，把火舌喷吐的死亡倾泻在那仿佛无止境涌上的骑士们。
　　子弹洞穿了他们手握的大盾，在锃亮的全身甲上开出一个细小的孔洞，那个骑士就那样惨叫着倒下，但从他的后方，更多的骑士正在推进。
　　他们也不是没有恐惧，但是骑士的荣耀支撑着他们，守卫效忠之主的职责驱使着他们，更重要的是那本来很快会堆满尸体的长廊中，倒下的骑士会迅速淡化消失，而他们就像没有看见那样，一次又一次看到自己的同伴出现在支援的队伍中。
　　“队长，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占星巫师的「命运重现」可以无休止地弄出军队这种事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我已经至少看到三次同一张脸了，但那个该死的巫师——”
　　“我们只看到了他一眼，而且这个城堡的结构也和旅馆的结构图有各种各样细小的不同，老实说，我觉得我们已经被困住了，这样下去，即使作战时间结束我们也不一定能成功撤离。”
　　康纳补充了一句。
　　“虽然在最初见面时伤到了他，但现在看来，那会不会是他故意的呢……”
　　作战时间已经过去了4分钟，如果将时间往前推四分钟，推到「黄金指轮」小队刚刚进入这被Pu-431独立分割开的空间，他们与那个传奇巫师的第一次见面就在那里。
　　他们被从侧门出现的与时代不符的骑士拔出剑指着，正处于高度的警觉与惊愕之中，正犹豫着是否要开枪的时候，二层的楼梯顶端，一个穿着古典贵族刺绣礼服的男人戴着礼帽，拿着一根手杖出现在了那里。
　　“欢迎，莫比乌斯机构的诸位，欢迎来到临海堡。”
　　礼帽下的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脸，但看到他时，威尔士与所有的队员都朝他举起了枪。可即使如此，那张显然不是这座城堡主人的脸上也没有丝毫动摇，他甚至还压了压手，示意朝他喊着“伯爵大人，这里很危险，请让我们来对付这些小贼。”的骑士不用紧张。
　　他当然不可能是历史上的临海伯爵。
　　但现在威尔士他们所处的，似乎又确实是这座城堡还风光无限的时候。
　　占星巫师能从星光中记录的过往之中唤出古老时代的影像，这种完全无法理解的力量被命名为「命运重现」，可是这个巫术能呼唤出过往的人什么的，机构的资料中完全没有。
　　“这是第一次正式会面吧，之前受王国的公主照顾了，不过就这样把我的城堡隔绝起来，作为客人可真是不客气啊。”
　　压了压帽檐权当打招呼，这位巫师用令人不快的方式笑着。看起来，他似乎很乐于以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和他们聊聊，而对此，莫比乌斯机构众人的回应是——
　　整齐一致的枪声。
　　枪口喷出一片火焰，在不足一秒的时间之中，迸发的子弹射向了高高在上的巫师，又在距离他满怀笑意的瞳孔前方停滞，那里有一层微光的屏障阻止了这比声音还快的金属，甚至能看到子弹上因火药爆发而被热量染红的红光慢慢熄灭。
　　“真是没有耐心的客人……”
　　巫师撇了撇嘴，注意到这些突然发动攻击却没有奏效的敌人，但他还没有来得及说完，一道锐利、轻盈、纤薄——却饱含杀意的事物从他后脑掠过，虽然在最后关头他猛地转身，但剧烈地疼痛依然在他从容的脸上留下一道锐利的切痕。
　　鲜血飞溅，而带着鲜血的那片包含杀意的事物则落入了康纳的手中，在这一瞬间，这位皮肤黢黑的男子的脸仿佛失去了血色。
　　Rm-353，通称「渴血的暗杀者」。
　　外形上是一把普通的手斧，但是投掷出去时会变得透明，轻盈而锐利，几乎不会发出声音，这件收容物的每一次投掷都会像是回旋镖那样回到投掷者的手中，可以说是极其优秀的暗杀道具。
　　如果不是它的代价为每一次投掷都会吞噬投掷者的生命的话。
　　根据机构的实验，正常的成年男子可以投掷该收容物5次左右，超出这个数字就是即死。
　　在这次行动中如果不需要用到——或者只要用到它一次就好了，每一个人都是这样想的，但脸颊上有了一个伤口却生命无恙的巫师让他们的期望落空了。
　　“你们果然对巫师有很深的研究……明明就在眼前，但我没能占卜出你们的行动……蒙骗占卜结果的神奇物品吗？每个人都有——”
　　巫师捂住了脸颊，从伤口中渗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白手套，那张脸上再没有了轻视——不如说那轻视本身也是装出来的，因为他的话里没有惊愕而是确信。
　　“很好，莫比乌斯机构，你们的实力比我想象中还要强大得多，我很好奇你们为了对付我准备了多少东西，但一个巫师是不该毫无风度地与敌人面对面厮杀的——”
　　他打了个响指。
　　“伍德骑士，杀了他们。”
　　被那一轮枪响似乎吓蒙了的骑士这才好像清醒了过来，但是在他向这些谜之黑衣人发起荣耀的骑士冲锋之前，多莉已经调转了枪口。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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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节 EP.124 「黄金指轮」的作战

　　“噢。”
　　巫师好像很遗憾地叹了口气，转身走上了城堡的第二层。
　　“追！”
　　几乎没有犹豫，威尔士就下达了追击的指令。
　　这场“见面礼”让他暂时确信了几件事。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们各自携带的对抗、蒙蔽占卜结果的收容物是有效的，占星巫师最强大也最麻烦的就是他们借助占卜趋利避害，预见未来的能力，他没能预见到康纳发动的奇袭，说明这些收容物一定程度上是有用的。
　　其次，他的状态并不好，这点则是机构确信的，因为他的契约灵被消灭了，而对于巫师，使魔或者契约灵的死亡是一种极其惨痛的代价，就好像这个月初遇到的那个用老鼠当使魔的巫师，当他的使魔被击杀，他毫不犹豫地就离开了，甚至连交予合作者的5000镑都没来得及取走。
　　然而这种状态不好究竟会不好到什么程度，机构最优秀的巫师研究者也无法定论，毕竟现在他还在源源不断地弄出过去的古典骑士。
　　因此威尔士立刻与队员们展开了追击。
　　这不仅仅是急于扩大战果，事实上，他们携带的妨碍占卜的收容物能够保护他们到什么程度威尔士他们是无法确信的，第一次突袭有效也有可能仅仅是因为这个传奇巫师并没有正式地进行占卜。
　　这座城堡显然还是他的主场，所以无论巫师打算做什么，威尔士他们都应该纠缠着，妨碍他。
　　但现在来看，这个计划已经破产了。
　　他们来到二层时，巫师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知道是躲到了二层的某个房间，还是前往了三层。
　　这个城堡之所以会在在破败后被重新买下改建成旅馆，就是因为每一层那多到无谓的房间，就在威尔士陷入如何搜查巫师所在位置的难题时，这些门又打开，全副武装的骑士从中冲了出来。
　　一层也涌出了大量的骑士，他们身着全身甲，手持大盾，短矛和长剑。小队一瞬间就被包围，只能退避到三层，并最终陷入这样据守的境地。
　　而这一切就发生在短短的几分钟之间。
　　“「红龙」的火焰没法迅速融穿他们的大盾，这可是第一次遇到。”
　　「红龙」魔药在饮用后，能够赋予饮用者三次喷吐火焰的能力，火焰的温度很高，但是缺乏持续性，如果是面对无甲单位或者是穿着乙太织甲的对手，这样的喷吐很容易伤害到他们，看到对手从口中喷出火焰也很容易震慑他们，但是……
　　这只持续到这些骑士被爱德华喷出的两次吐息驱散，拿出几面盾面是赤金色的大盾为止。
　　龙息金，法兰索丝大陆上已知最耐热的金属，因为几乎无法熔炼而且色泽极其高贵，这种金属会被敲打成薄片钉在盾牌或者铠甲上彰显收藏者的财力。
　　火焰的吐息落在这种金属的盾牌上，完全造不成影响，这导致「红龙」魔药完全失去了效果，只能用子弹阻止骑士们的靠近。
　　“古典时代的骑士的装备可是最精良的啊，但话是这么说，拿龙息金在盾牌上铺一层也太夸张了，虽然大概率是用来炫耀的……临海伯爵以前那么有钱吗？”
　　又打退了一波骑士的推进，亚斯特回头看向房间里的同事。
　　“菲利斯，准备好了吗？”
　　“准是准备好了，但我的占卜术是这段时间才学起来的半吊子，能不能占卜到他的位置也很难说，何况这还是很简略的占卜。”
　　青年的脸上挂着苦笑，他面前有一个刻有十二芒星的水晶盘，一个水晶球，十二芒星的角上没有蜡烛，取而代之的是水晶盘本身就是由星水晶雕刻而成。
　　米特就在菲利斯的身边，在丢失巫师位置的第一时间他就喝下了「灵之眼」，然而，被「命运重现」复原的大理石地板，奢华的墙纸，门窗和那些骑士全部都闪烁着夺目的灵性光芒，他现在就像置身于光的海洋之中，根本无法分辨任何东西，现在完全失去了作战能力。
　　“但我们有与这个巫师联系最强的媒介。”
　　他督促着。
　　菲利斯看着放在水晶球前那块枯草色的水晶，面罩下的嘴角抽了抽。
　　“在他眼皮底下拿他契约灵的残留来做占卜……如果是暴风雨时行动，我敢保证会有一万道闪电直接砸穿天花板，落在我们的头上。”
　　“所以我们等到暴风雨停才行动，占星血脉的巫师并不具备特别优秀的机动能力，他的消失必定是依托了城堡复杂的地形。”
　　“可是我们占卜到他的位置时他一定也能感觉到，要是比较远，我们突围过去他差不多也能安然转移了，而且只有这一次有机会，他是想不到我们会用占卜来找他的，但一旦知道了，以他的能力应该很容易屏蔽掉。”
　　“尽力而为吧。”
　　威尔士回答着，看了一眼怀表。
　　“我们还有五分十秒。”
　　“我知道了。”
　　菲利斯没有再说什么，他喝下分配给自己的那只「蓝色冥想」，感受着灵性的高涨，然后将手放在水晶球上。
　　“与这个契约灵契约的巫师的所在地。”
　　星水晶中的星光明灭，枯草色的水晶被那星光照亮，没过几秒，菲利斯猛地睁开了眼睛，飞快地将他所看到的影像化作急促的言语。
　　“三层左边走廊第五个房间，还有——”
　　砰！！！
　　在这句话被说完的那一霎那，水晶球炸裂了。
　　没有任何预兆的炸裂了。
　　水晶球，还有盛放水晶球的星盘，飞溅的碎屑四溅，又被乙太织甲的力场阻挠，掉落在了地面上。
　　而枯草色的水晶却一点划痕都没有。
　　“还有什么？”
　　巫师的确可以感觉到针对自己的占卜，并追溯过去用自己的力量进行攻击，但那需要媒介，且攻击的力量并非无穷无尽。将皇家天文台顶层烧毁的反击更大程度上是因为那晚停了一段时间后又下起的暴风雨，这并不代表一个占星巫师能掀起一场暴风雨，用雷暴毁灭他所有的敌人。
　　“还有，他非常愤怒。”
　　拿他的契约灵在他眼皮底下进行占卜这种事显然是绝佳的嘲讽，菲利斯在水晶球中窥见他身影时，也一同感到了那升起的怒火。
　　这或许会让这个巫师变得更危险，但要是能让他因为愤怒出现在他们的面前，那就再好不过了。
　　“三楼，左侧走廊，突击！”
　　“了解！”
　　新的指令被传达，担任火力压制的多莉和爱德华飞快地作出回应，两人将手伸向腰间各自取下一个精致的“苹果”，接着一个拔掉了苹果的“柄”一个按下了上面的按钮，一个发出滴答滴答的计时声一个打开数条缝隙涌出绿色的泡沫。
　　计时声响到第三声时，多莉将手上的“苹果”扔了出去。在绿色的泡沫差不多覆盖了“苹果”表面开始逐渐泛红时，爱德华前冲两步将它往上一掷，然后与多莉一起飞快地扑向威尔士他们所在的房间。
　　接着，比这些从命运星空记录的过往中重现而出的骑士们一生中听过的最大的响声还要更大的爆炸声接连响起，甚至整栋城堡似乎都因而动摇。
　　「海德步兵手雷」
　　「爆碎黏菌型对工事高爆手雷」
　　从命运中被重现而出的骑士们到底还是那个还没有铳枪与大炮时代的骑士，他们什么时候见过这种武器？
　　在爆炸的烟尘中，四周是无法再动弹的同伴，就算是最勇敢与荣耀的骑士也畏缩不前。
　　而这时候，「黄金指轮」的成员们已经来到了头顶上被炸开的孔洞下方，按下了肩部乙太武装的开关，混着乙太的蒸汽从缝隙间喷射而出。
　　绳钉钉入再上一层的天花板，然后在另一个开关被按下后，由乙太炉供能的转子喷洒着热气飞快旋转，将他们的身体迅速拉升.
　　隔着一层烟幕，在幸存的骑士们眼中，就像这些入侵的贼人飞了起来，然后消失在了天花板中。
　　“神啊！不止是喷火，这些强盗还掌握着其他邪恶的巫术！”
　　“去请玛伊斯牧师，没有他的帮助我们要如何战胜这些恶魔的力量！”
　　而这个时候，小队的7人已经分成三批，从那爆炸造成的可供三个让一同穿过的洞中升上了城堡的三层。
　　这里是走廊的右侧，这一层中暂时还没有看到那成堆的杀之不尽的古典骑士，这样的机会当然不能放过，于是，「黄金指轮」的队员们立刻朝另一侧疾奔。


　　
　　_(0w0)∠)_
　　有没有票票刀片和道具投食呀
　　我已经趴好了（？
　　

    





第198节 EP.125 巫师的战术

　　作战时间剩余3分钟，「黄金指轮」的成员们朝着楼梯的方向疾驰，爱德华与多莉冲在最前面，「灵之眼」药效还没过去的米特则和投掷过一次Rm-353，体力明显有所下降的康纳的手落在后面。
　　最后的几分钟，他们能做到什么程度没人知道，这个问题也不在他们的考虑之中。
　　他们所要做的，仅仅是全力以赴。
　　反关节的弹簧靴把他们的速度提升到极致，笔直的走廊是最好的跑道，他们抵达巫师所在的位置最多只需要一分钟，一分钟，对于缺乏机动能力的占星巫师而言，能够转移的范围并不大，事实上，他们已经看见了一扇门正徐徐关闭，就在走廊的不远处。
　　那是走廊左边的第8、或者是第9扇门，只要靠近，一定能发现。
　　——逮到他了！
　　爱德华和多莉回过头，看到威尔士的手势，那个的意思是突击，亚斯特和菲利斯从中后方迅速赶来，在那合拢的门前聚集，然后，威尔士毫不犹豫地踹开了门扉，他们的枪口指向了——
　　“咿————！！！！”
　　——一个惨叫着的贵族女子。
　　所有人都呆住了，这个身材姣好的金发女人蜷缩在床上，她紧紧地抱着被子，那双蓝色的眼瞳中满是恐惧。
　　“你们是什么人！？”
　　——这个占星巫师的「命运重现」可以弄出过去存在的人。
　　——那么现在，他会在哪里？
　　呆滞只维持了一瞬间，威尔士立刻意识到巫师的手法，他猛地冲出门外，看向他们已经越过的那第5扇门。
　　落在后方的米特和爱德华正要从那扇门前穿过，康纳注意到自己的队长闯进了那个巫师躲藏的房间又马上冲出来，不苟言笑的脸上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而这个时候。
　　“危险——！！！”
　　那扇门就在他们的身边打开了。
　　久经锻炼的身体的反应比思考更快，当康纳听到威尔士的大喊并意识到他们中了陷阱的时候，他已经转过身、举起枪，并对准房门后方坐在房间中央的躺椅上，脸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的巫师扣下了扳机。
　　与之前一样，子弹在巫师前方被浮现的微光阻拦，在巫师的礼帽下方，康纳无可避免地看见了他的眼睛，那双很普通的棕色瞳孔在这一瞬的对视之中。
　　仿佛蕴含了无数的迷乱星光。
　　他所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将身边的米特推开，然后，这强壮的男人就像是变成了一尊雕像那样站立在门前，不动了。
　　“乙太织甲真的是非常讨厌的东西呢。”
　　从房间之中，巫师慢慢走出，他走到全副武装的康纳面前，用那支原木的手杖往他的胸前一戳，让这个在他脸上造成伤痕的男人维持着僵硬的姿态轰然倒地。
　　“子弹都打不穿，就算被车撞了也不会受重伤，对于我这种缺乏直接杀伤性能力的巫师来说，真的是很讨厌的对手。不过这个男人的精神可真是坚硬如铁，只是催眠他一个人，巫术的力量就差不多耗尽了。”
　　这个巫师大大方方地站在威尔士他们的面前，全然不顾这完全是被夹击的处境。
　　他甚至还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米特，随口说着。
　　“他其实没必要将你推开的。”
　　“你这混蛋！！”
　　在他身后，米特发出了怒吼。
　　没有墙壁和其他遮掩物的情况下，「灵之眼」让他分辨出了这无处不在的光中唯一的异色，在最后关头被康纳推开的男人扑向巫师，手中的长铳喷吐着火舌。
　　巫师的背后也没有微光的壁障，这样近的距离下，他只是一个错身就躲开了过于直接的突袭，飞射的子弹反而落在了威尔士和亚斯特的乙太织甲身边，而这时他们也抬起了枪，用子弹宣泄怒火。
　　“没用，没用。”
　　巫师在枪鸣中摇头。
　　他甚至跨前一步，主动缩短了与米特之间的距离，接着在男人从腰带上抽出近身搏斗用武器的时候，他举起那只木质的手杖，用力一挥。
　　米特抬起一只手，打算承受这一击，但这个时候，当巫师将手杖挥下时，那原木的外壳脱离，露出了其中，星空的光辉。
　　多莉他们想要提醒已经来不及了，米特想要躲避也来不及了，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支星水晶的手杖挥落在米特用于格挡的手臂上，看着米特和巫师错身而过，那把近身搏斗用的小刀切开巫师的衣角，然后米特摔倒在地上，发出了可怕的惨叫。
　　“——！！！！！”
　　被星水晶的手杖击中的手臂就像被某种残酷的庞大的力量的影响，就像是被拧干的毛巾那样绞成一团，即使是乙太力场也无法保护他，他现在还没有昏死过去，但或许昏迷过去才是更好的结局。
　　“米特！”
　　亚斯特从背后拿起另一支长铳，对准巫师扣下了扳机，一枚硕大的子弹撞击在巫师前方的壁障上，紧接着猛然炸开，爆开一团浓密的红茶色雾气。
　　“唔喔？”
　　这样的攻击出乎了巫师的预料，能阻拦子弹的壁障显然没法防御弥漫的雾气，他飞快地后退，而面罩中有简易防毒装置的亚斯特一边前进一边装弹、发射，用烟雾做掩护多莉冲到了倒下的同事身边，把他和康纳拖了回来。
　　这时，作战时间只剩最后两分钟。
　　“队长，康纳昏迷，米特需要立刻急救。时间不多了，至少到现在我们成功纠缠住了这个巫师。”
　　——撤退。
　　菲利斯检查着米特的伤口，但这个词却没有从他的口中说出。
　　他们的计划中是没有撤离的。
　　因此，威尔士才会将玛格莉塔排除在计划之外。但现在的情况却是巫师完全没有和他们正面交战的准备，就连使用了他契约灵的残留物进行占卜这种充满挑衅意味的行动，就算菲利斯说他极其愤怒，他们也没有从巫师的脸上看出来。
　　自始至终他的脸上都带着戏谑，就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威尔士甚至有一种感觉，这个巫师根本不屑于将他们杀死，在他眼中，自己与自己的队友恐怕有其他的用途。
　　他们还留有底牌，可巫师甚至不愿意和他们坐在牌桌前，这些准备也显得毫无意义。
　　作战时间已经不剩多少了，如果巫师的目的是拖延时间，那么毫无疑问他成功了。
　　威尔士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继续任务。”
　　他用力地咬了咬牙，继续警戒着。


　　

　　

    





第199节 EP.126 最后一分钟的攻防

　　麻痹的烟雾笼罩了一段长廊，将巫师和「黄金指轮」的队员们隔开。
　　机构为了这次任务特制的麻醉烟气极为浓稠并且效力极强，稍微闻到些许就足够放倒一头暴怒的公牛。
　　按理说那个巫师在猝不及防下被烟雾包裹，不可能不受任何影响，说不定他现在就已经被麻醉，昏倒在雾气中。
　　可威尔士不敢贸然靠近，他总觉得自己恐怕遗漏了什么。计划制定前他已经把机构能收集到的占星巫师和巫术的资料都看过了一遍，但他肯定是漏掉了什么——
　　长廊中忽然起了风。
　　风中有着浓郁的湿气，带有海盐的气息推动着红茶色的雾气，朝着他们涌了过来。
　　“队长！”
　　「黄金指轮」队员们的面罩中有简易的防毒面具的，短时间里并不用担心他们自己会被自己使用的麻醉气波及，但是这显然是异常的情况，而任何异常都牵动着他们紧绷的神经。
　　Pu-431与城堡的同化没有出问题，到现在，墙壁也好地板也好都已经变成了苍白的色彩，临海堡内部是独立的空间，即打不开门也打不开窗，就连玻璃都变成了苍白的颜色，将窗外黄昏的景色彻底掩盖。
　　这是哪里吹来的风？
　　“「命运重现」！”
　　威尔士忽然反应过来了。
　　「命运重现」这个巫术在机构的资料里被描述为「占星巫师通过命运中铭刻的过往中将过往的事物重现，但能够重现什么取决于使用巫术时的环境，绝大多数情况下，机构所属的占星巫师使用这个巫术来还原凶案的案发现场，而未被收容的巫师则用于藏匿踪迹与辅助战斗。」
　　这部分资料是机构对占星巫师研究得出的，但是研究的对象显而易见的不会包括稀少的传奇巫师.
　　而这个他们至今也不知道他真正名字的巫师已经向他们展现过不在机构资料上的巫术力量了，他把已经变为旅馆的城堡变回了那繁华的时候，从过往的命运之中拉出了几乎无穷无尽的骑士，既然如此。
　　将过去曾经在这条长廊上吹起的一阵强风重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这高耸于海崖上的城堡被海风吹拂的日子，恐怕是要多少有多少！
　　“警戒，盲斗准备！”
　　浓郁的麻醉气猛地涌了过来，将戒备的威尔士，亚斯特和爱德华淹没，然后，风就停止了。
　　被这浓密的麻醉烟雾包裹的视野极差，三人背靠着背，守住了菲利斯与多莉为康纳与米特进行急救的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
　　下一秒，威尔士看到烟雾中闪烁的星光。
　　是那支星水晶材质的收容物，连乙太织甲都无法防御其攻击的收容物！
　　“VIII！”
　　威尔士喊着，猛然跨前一步，迎向了那挥来的手杖。这个暗号是为了报告方位，对于不知道暗号含义的人而言，则需要数秒来思索这个的含义。
　　短短两秒间，威尔士已经闪过了手杖的挥击，闯入了雾中浮现的身影之前，撞上了那微光的帷幕。手杖追击而来，长铳被他当作长柄的武器，用力地迎了上去。
　　在猛力的磕碰中，响起了令人齿酸的金属绞擦声，威尔士看到金属的枪管就像一条被拧干的抹布一样，坚硬的钢铁被扭曲，那扭曲从与手杖相触的位置蔓延到长铳的每一处。
　　但他这全力的一挥也将这危险的收容物从巫师的手中击落了，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落响。
　　论臂力，这个体格并不强壮的巫师显然无法和久经锻炼的特遣部队成员相比，可是为什么他要和他们近身战斗呢？
　　一瞬间，威尔士以为那是为了让那星水晶的杖身触及地面，为了让他们立足的地板也扭曲纠缠，但马上他又意识到那星水晶的杖身很细，而手杖的握把与末端都要更加粗大，在一片平坦的地板上，杖身是无法触及地面的。
　　他又是为什么没有受到麻醉气的影响——
　　这样的疑惑在威尔士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然后他看到了巫师的礼帽下泛起的银白冷光。
　　那是男人再熟悉不过的头盔，相同样式的装备现在就在他自己，以及他的队友的头上戴着，保护着他们的头颅。
　　「命运重现」不仅仅能让被改建为旅馆的城堡恢复繁盛时的情形，也能够将一两分钟前穿过长廊的他们的装备重现出来。
　　与此同时，亚斯特和爱德华都已经绕到了巫师的侧翼，迅速形成了夹击，曾经在大海上驰骋的男人抽出了他的双剑，接着爱德华从侧面切入了巫师从那微光帷幕所不能遮挡的地方。亚斯特继续绕向后方，试图断绝巫师的退路。
　　即使没有进行事先的商议与沟通，经验丰富的队员们也没有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绕到巫师身后的亚斯特将枪口对准了巫师的背部，就要压上去用关节技控制住他。
　　“抓到你了——”
　　可这个时候，他忽然跌倒了。
　　在跌倒的一瞬间，他感觉就好像一只巨大的手掌正抓住他的左腿，他的左腿变成了一条毛巾，而这力量像是拧干毛巾之中的水那样拧动着。
　　乙太的织甲根本没有起到保护的效果，骨骼劈里啪啦地被拧碎，肌肉的力量顷刻消失，亚斯特甚至没能感觉到疼痛，那理应爆发的剧烈痛苦超出了身体可以认知的极限，他只是一瞬间摔倒，心脏也一时停跳，然后在后续如焚身烈火焰的痛苦中剧烈地跳动。
　　“亚斯特！”
　　这时爱德华的双剑已经刺向了巫师的胸口。
　　这本是致命的一击，巫师却完全没有躲闪的意思。他的手向上一抬，那支闪烁着星光的手杖被另一只仅有手掌与手腕部分，仿佛星光脉络组成的手掌握持从下方挥上。星水晶的光芒在浓密烟雾中乍现时，他已经来不及收回自己的剑，而那只光腕的速度，又比爱德华的剑要更快。
　　威尔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爱德华的双手在雾气中扭曲，它手中的双剑也失去了力量那张脸变得扭曲，然后那被自己打落——或许就是故意让自己打落来诱使他们进攻的手杖被那只光的手腕以极快的速度挥向自己，让威尔士在抬手防御时，只来得及喊出两个词。
　　“——正门！火！！”
　　然后，在感受到痛苦前，他看到了自己的手臂因为那件收容物而猛烈地扭曲，这让他眼前一黑，几乎要昏阙过去。
　　但或许昏迷过去会是一个较好的选择吧，因为他视野的余光已经看到了那一发射穿房门的炽红流光。
　　「精炼硫磺弹」
　　机构为这次行动特制的麻醉气，配合上可以点燃它们的枪弹，与「红龙」魔药，算是他们的底牌之一，为了避免被巫师占卜出来，这些底牌被分散着携带，而且没有制定相应的计划，何时使用，全看临场的判断。
　　用尽最后的力量，威尔士扑向了瞳孔猛然放大的巫师，用还完好的手死死地抓住了他。
　　在痛苦和失血将他的意识夺去之前，威尔士看到了。
　　巫师倒映出火光的眼瞳之中，终于露出了紧张与惊惶的神色。
　　但是——
　　就在下一秒，那火光褪去了。


　　
　　战斗好难写啊……_(qwq)∠)_
　　

    





第200节 EP.127 命星星盘

　　火焰退去了。
　　那并不是指被点燃、变成一团炽热火焰的麻醉气突然被某种力量所驱逐，而是就像字面意思那样，被精炼硫磺弹引燃的火光沿着它们蔓延蓬勃的反方向退去了。
　　时间仿佛被拉长，强撑着意识的爱德华看到那些本应变成一团毁灭性的暴掠力量的麻醉气重新从火焰变回了红茶的颜色，看到那洞穿房门，不知道是由多莉还是菲利斯射出的精炼硫磺弹的炽红轨迹缩短，消失在门的内部，连被射穿的孔洞也弥合。
　　然后，这被拉长的时间恢复了正常，但四周开始了另一场巨变，强风从四面八方聚集，将那浓稠的烟气往上方的天空吹去。
　　是的，往上方，毫无遮掩的天空。
　　天空中是奔流的乙太云流，华丽的拱顶早已不知去向，麻醉气被强风席卷着吹散在比「黄金指轮」众人进入这里时更进一步迈向夜色的天空，而在风眼之中，巫师扔掉了面罩，按着自己的礼帽，重新拿回了那支手杖，带着些庆幸的笑容浮现在他的脸上，让任何人看见后都能意识到他长长地松了口气。
　　“真是危险啊，虽然我是觉得你们莫比乌斯机构的成员为了消灭我可以不顾一切代价，但看你们之前没有丢下同伴，我还以为我占卜错了。”
　　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极尽奢华的城堡像是经历了千百年的风霜，烫金的墙纸剥落，名贵的木料腐朽，有着瑰丽色彩的羊绒地毯早就不见了踪影，留下布满灰尘的森冷岩石.
　　这是筑成这临海城堡的坚骨，在最破败的时刻，这座城堡也只剩下它不完整的沉重骨架了。
　　他打了个响指，爱德华忽然感到双臂的疼痛消失了，失血的眩晕也是，他好像是立刻恢复成没有受伤时的样子，但是他的双手，那双被乙太织甲保护的手，依然是扭曲的形态。
　　“发生了……什么？”
　　亚斯特的痛呼也止住了，爱德华还看到用自己完好的那只手死死抓住巫师腿部的威尔士也露出了错愕的神情。
　　就在这位青年的身后，持枪警戒着的多莉和菲利斯在没有了墙壁和门，也没有了那些豪华家具与被吓到的女人的房间中，看着依然僵硬昏迷的康纳与血被止住的米特，满脸茫然。
　　“你……做了什么？”
　　最先开口的是菲利斯，最先注意到那侵蚀城堡的苍白褪去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也是他。男人看着被强风拥簇的巫师，一颗心不住地下沉，沉入绝望。
　　“命星星盘！”
　　Pu-431被重新收容，临海堡不再是隔绝的独立空间，这让这个巫师恢复了与那传奇巫术的联系，这就像皇帝回到了他的王座，这令巫师能在最后关头展现出令射出的子弹回归，点燃的火焰回退这种仿佛时光倒流般的力量。
　　就如同一位随意操纵命运的神灵！
　　“你们果然非常了解。”
　　巫师赞许地拍了拍手。
　　“那是命运的「回溯」，简而言之就是把已经发生的命运按照其原有的轨迹退回到没有发生的时候。哎，说真的，你们用奇怪的手段把旅馆变成一个与外界隔绝的空间时我真的是慌得不行，在你们进来后我才松了口气，知道自己不会在这个空间里困到死，封闭空间显然是有时限的。”
　　只是这样而已，威尔士的身体忽然违背自己的意愿站了起来，亚斯特和爱德华也是，他们不由自主地站起，然后并排站在了巫师的面前。多莉与菲利斯手中的枪也被扔到一边，尽管他们完全没有解除武装就此投降的意愿。
　　完全看不出做了什么的巫师说着，又叹了口气。
　　“事实证明占星巫师果然要信命。不过，真危险啊，要不是被隔绝的空间忽然恢复，我就真的要被你们拖着一起死在那爆炸中了。我们这种血脉的巫师实在不适合干这种工作，不是吗？其他人总觉得我们能占卜凶吉预言未来强大到不可思议，但只有我们才知道我们的苦，别说战斗用的巫术了，连个跑路用的巫术都没有。”
　　最重要的是对敌人的了解太少了。
　　不了解他们的行事作风，不了解他们的手段，但是每一个人身上都带有干扰占卜的神奇物品依然让他心惊，不限于神秘力量的手段也让巫师感到头皮发麻。
　　就算他的灵性直觉有所示警，他也想不到那红茶色的雾气居然可以被点燃。
　　谁能想到呢？本来大多数巫师对于被称为科学的东西都嗤之以鼻。
　　他在那里絮絮叨叨地说着，听完他的自嘲，威尔士冷漠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同情，他诚挚地开口说着：
　　“我想，我们是可以帮助你的。”
　　“队长！！”
　　就像是对巫师眼中冰冷的残忍视而不见。
　　菲利斯和多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的队长，紧接着他们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头盔下露出的脸变得毫无血色。
　　“命星星盘……”
　　像是从他们的反应与表情中得到了某种报复的快意，巫师还笑着伸出手，与威尔士还完好的手掌握了握，继续说着。
　　“那可真是感谢了，出门在外就是要靠朋友多帮衬啊，唔，但是我还不太了解你们和你们所属的机构，可以为我介绍一下吗？”
　　“这是我的荣幸——”
　　此时此刻，在巫师的眼中，这些被派来对付自己的精英人员的命运轨迹无比清晰，这是一种更高层级的视觉，那些扰乱占卜的神奇物品也无法涉干涉。
　　能干涉这下命运的轨迹的仅仅只有他而已，如果他的状态再好些，甚至可以直接让这些人面对自身命运的终结，但他现在做不到，也不打算这么做。
　　活着的这些精英比死掉的更有价值，他只需要在他们的命运中增加了一条「不遗余力地帮助他」，这些前一分钟还要与自己同归于尽的人就成为了自己最忠实的盟友。
　　比起精神巫师的精神操控和催眠，直接操弄命运来控制人，才是对人究极的控制！
　　并不是其他人总觉得占星巫师强大到不可思议，而是占星巫师自己也是这样觉得的，只要条件合适，占星巫师的力量是其他巫师都无法想象的。
　　尤其是成为传奇巫师，获得「命星星盘」之后，在这个巫术的范围中，占星巫师足以比肩神灵！
　　“我是莫比乌斯机构罗曼王国分部罗曼城总部的特遣部队队长……”
　　威尔士想了想，然而他的自我介绍才刚刚开始，就被爆炸声打断了。


　　

　　

    





第201节 EP.128 莫比乌斯的力量

　　爆炸环绕着临海堡，虽然听起来像是仅有一声，但从城堡周围升起的烟柱却有足足十二道。
　　巫师的脸色一瞬间变了，就像帝皇感受到王座的崩裂，他脚下圆环的外层顷刻间崩裂，化作飞散的光点，围绕着他的强风顷刻间紊乱、减弱，他猛地从破败城堡墙壁的缝隙看出去，看到两辆马车正朝着远离城堡的方向疾驰。
　　他表情的变化被多莉和菲利斯看在眼中，金发的女郎一愣，接着露出了好笑的神情。
　　“看起来就算在「命星星盘」中，你也不是全知全能的神啊。”
　　“可惜的是，除了真正的神，谁都不是全知全能的啊，这就是你们的计划吗？你们只是佯攻，真正的目的是破坏命星星盘？难以置信，这片海崖的岩石就算是火焰巫师都没法在十几分钟里炸开，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我们的同事带了可以把整座城堡都炸碎的大当量神秘学炸药，还有其他的占星巫师辅助。”
　　做出回答的是威尔士，他现在真的成了巫师忠实的盟友。在他面前，巫师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眉毛拧成了一团。
　　“啊啊，是的，他们成功了，你们这个组织的力量越来越超乎我的想象了，我和我的导师应该是这几百年里唯二的传奇占星巫师，你们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些资料。”
　　他这么说着。
　　但紧接着，在威尔士说“机构早在乙太纪元开始之前就已经存在了”的时候，巫师的表情又重新变得冷静。
　　“但是过时了啊，难道你们以为我们不会研究巫术并改进吗？所有的占星巫师皆知「命星星盘」最大的弱点便是其本身，你们难道认为几百上千年过去了，我们会没有一点改进？”
　　巫师脚下的星盘并未完全崩裂，圆环的外圈消失之后，微光勾勒，有着代表夜空星座符号环绕的圆盘依旧明亮。
　　巫师冷笑着。
　　“让我介绍「巫术会」的智慧结晶，「双环命星星盘」，古老的大星盘代表大宇宙，而小星盘代表个人的小宇宙，即使其中之一被破坏也无妨，会影响的只是范围而已。”
　　“看起来可真不像无妨的样子。”
　　“用来对付你们还是绰绰有余的，更何况——”
　　巫师看着自己面前的威尔士。
　　“还有你们队长的帮忙，如果有必要，你们另外的同事也会帮助我的。”
　　“那么，有威尔士队长的帮助，再加上效果范围大减的传奇巫术，状态并不好的巫师先生，能够战胜王国的军队吗？”
　　面对他自信与淡然的表情，站在他脚下的星盘之外的菲利斯上前一步，把多莉拉到自己的身后，冷笑着。
　　“由4艘「白鲸」级战列舰组成的王国海军？”
　　巫师的表情一愣。
　　自始至终都背对靠海窗户的他第一次将目光投向大海，在这海崖的不远处，在未被染紫的翡翠海的波涛之上。
　　在那里，工业文明的猛兽，驰骋海洋的钢铁巨轮已经亮出了獠牙。
　　不知何时，四艘钢铁的巨舰已经在夕阳下一字排开，相隔着数百米的距离，那些沉重的炮口整齐划一地指向这座海崖之上的城堡，逆光让这些由蒸汽驱动的船舰仿佛一片片黑色的剪影，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就像四只狭长的眼睛从地狱之中睁开，轻蔑地凝视着这黄昏的天空与天空下破旧的城堡。
　　莫比乌斯机构计划的全貌，在这一刻被巫师的灵性直觉捕捉到了，下意识地，他蠕动了一下干燥的喉咙。
　　为什么现在才知道呢？
　　因为执行这个计划的所有人都配备了扰乱占卜的神奇物品——那会有多少？十件？二十件？他们从哪里弄来的？
　　他以为莫比乌斯机构和巫术会一样是隐秘组织，只不过有着较为正面的身份，掌握很多神奇物品，可是——
　　可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组织为了对付他，会调用一支军队。
　　这时，巫师的身后传来了撕裂空气的声音，巫师猛地回头，看到多莉不知何时举起了手，信号弹拖曳出一道猩红的轨迹。
　　………………………………………………………………………………………………
　　“洛克先生。”
　　这是德比上校第四次向站在甲板旁的老人开口询问了。
　　虽然说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但在这位王国海军军官的军旅生涯中，真的没有比今天接到的命令更加奇怪的了。
　　为暴风雨结束后的庆典放烟火这点他理解。
　　「翡翠海公约」规定翡翠海不属于任何一个王国，除了各国的港口区域之外皆为公海。在没有战争，甚至连海盗都少见的和平年代，王国海军基本上就只是国王的海上仪仗队，在各种各样的活动中担任烟花发射手也是常事了。
　　但是今天的任务实在是有些奇怪，所有人都签下保密协议，一队不知道哪个部门的人来到船上，而且明明最盛大的庆贺活动在艾舍尔市，作为罗曼王国主力的四艘战列舰却留在罗曼城的港口，然后差不多在二十几分钟前启航，急吼吼地来到了这里。
　　据说直到出发前，目的地才被确立下来。
　　而来到这里后又尽是怪事，海崖上那座标志性的城堡——德比记得那应该是一座旅馆——不知什么时候被刷成了雪白。
　　接着除了几门发射烟花用的舰炮，其他的炮口被这个老人要求全部指向那座城堡，现在城堡的白色消失了，又莫名其妙的变得残破，所有的的火炮都被要求随时准备发射，但当询问何时发射时，又被说发射的命令不由他下达。
　　甚至连炮弹都是出发前不久才被运上船来，这些炮弹还被要求按照严格的顺序发射。
　　一切都很奇怪，一切都透露着诡异的氛围，让这位没有实际上经历过战争的军人有些不安。
　　“请原谅我反复地询问，我们究竟是在做什么……”
　　王国究竟打算做什么。
　　他们的敌人究竟是谁。
　　这个自称王室灾害应对顾问的老人和他背后又都是什么样的人。
　　站在甲板上的老人一直看着海崖上的城堡，
　　“上校，我能理解你的不安。但这是我们从未打过的仗，胜负的天平也不在我们的手中，我们所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在战场上战斗的人们的信号。”
　　“连提供支援也做不到吗？”
　　“是的，连提供支援也做不到。”
　　因为在贵族中人脉广阔而在这场行动中担任随舰负责人的彼得伯爵拄着手杖，遥遥地看着海崖上的城堡。
　　德比默然了。
　　他站到老人的身边，和他一起远远地看着。
　　看者那突然变得破败的城堡三层，一道猩红的光芒高高升起。
　　一时间，男人愣住了，这个时机实在是过于滑稽，以至于他忍不住扭过头想问问一旁的老人，那是不是就是烟花庆典开始的信号——他的确这么做了。
　　于是，他直面了怒吼的雄狮
　　“开炮！”
　　手杖上的干瘦手掌青筋暴起，老人的怒吼在战舰的甲板回荡着，所有人都因为这难以想象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所发出的声音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又因为那双猛兽般的眼神扫过而重新行动起来——甚至比平时要更快。
　　“开炮！开炮！在放烟火的同时开炮！！”
　　片刻后，德比才补充了更细致的命令，小跑着离开了洛克的身边。中途他忽然想起，这么短的时间里发射信号弹的人恐怕无法撤离，这个时候开炮，无论敌人是什么，正在战场上战斗的人们都无法幸免于难。
　　这样的想法让他一时停下了脚步，就要朝那个老迈的背影再做一次确认。
　　“开炮！！！”
　　但那比片刻前看起来更加佝偻的老人，只是再一次怒吼着。
　　德比明白了。
　　他是一个军人，他明白这个时候能做的，就是服从命令。他向着那些可能因为注意到了同样的事而面露犹豫的手下们猛地挥手——
　　“开炮！！！！”
　　在甲板的一侧，绚烂的烟火升起来了。


　　
　　求票票、投食、刀片、吐槽qwq
　　

    





第202节 EP.129 牺牲

　　猩红的信号弹从天空划过时，白螺镇的指挥中心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
　　担任突入任务的特遣部队「黄金指轮」只携带了两种颜色的信号弹，一种是黑色，代表计划A失败，未能破坏「命星星盘」，需要执行后续计划，最坏的情况下会启动「海崖沉没」，那需要动用一件危险度为「灾难」的收容物，没有人希望事态发展到那一步。
　　那需要付出的代价可不止是罗曼王国的海岸线地图需要重新测绘而已。
　　而另一种是明亮的红色，代表计划成功巫师那无比强大的巫术被解除。现在，从临海的海崖上升起的正是这种色彩，但指挥部中的人们却没有欢呼。
　　白螺镇海边停泊的军舰上升起一朵一朵绚烂的烟花时，他们沉默地来到窗边，用静默的注视为牺牲者致以敬意。
　　计划失败，他们需要尽可能拖延巫师，为后备计划的启动争取时间。
　　计划成功，他们需要阻止巫师的逃逸，等待毁灭性的炮火将他们与巫师一同覆盖。
　　至于破坏「命星星盘」之后和巫师谈判？这样的计划到原本是有人提出的，但最后没有人同意，包括「黄金指轮」的队长本人。
　　为了战胜能够操弄命运的对手，就要有将自身的命运舍弃的觉悟，这听起来像是一种精神论，但神秘的领域就是意志与觉悟切实具备力量的世界。
　　所以他们没有撤退计划，无论成败，他们都会为了这次行动付出自己的生命。
　　“让善后人员开始工作，准备好Kb-108。”
　　看到炮火落在那座变得破败的城堡之中，这次行动的负责人叹了口气。
　　那雷鸣般的轰鸣会被机构特别准备的高音烟花所混淆，白螺镇沿岸更加绚丽的烟花也能很好的吸引注意力。
　　等到明天小镇上的人回味这次庆典，他们只会记得小镇沿海那无比绚丽的花火——什么，临海崖附近？好像是也有一些烟花吧，但完全没有镇外的好看。
　　至于临海堡？
　　谁在乎呢。
　　“催眠方案再给我看一遍。”
　　“是的，我们会让他们认为旅馆本身已经以一个不错的价钱售卖给了一位开发商，今天则是拆迁工作开始的日子，各方面都已经打点好，无论任何人去查，都不会查出问题，当然……实际上这片土地会到机构的手中。”
　　“赔偿呢？”
　　高层的男人接过秘书手中的文件，随口问着。
　　“按市价高百分之二十的价格做的赔偿，我们会确保旅馆的主人因为心情好而多给雇员一笔遣散费的。”
　　秘书麻利地回答着，接着，就像是试图转移这沉闷的空气，他又接着说。
　　“等到行动结束，这片土地就成为机构所属了，机构会怎么利用它呢？”
　　“如果最后让我来决定，我大概会建一座纪念碑吧。”
　　“纪念我们取得的胜利？”
　　“纪念那些勇士们的牺牲。”
　　高层的男人扔下扫过一眼的文件，冷冷地回答着。
　　这时，从指挥部的门前，一个机构的联络员紧张地跑了进来，在上司耳边耳语了几句。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还沉浸在一种沉闷气氛中的负责人们纷纷回过头，看向这位小镇警戒与封锁相关事宜的负责者。感受到同僚的目光，这位中年的男性脸色有些难看地开口。
　　“有人闯过了海崖不远处的封锁线，朝着临海堡去了。”
　　“是什么人？”
　　“不知道，哨兵根本没看到他是谁就被放倒了，只知道他骑着一辆两轮蒸汽机车。”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昏迷的哨兵被发现后才将消息传来，考虑到所需时间，那大概是五、六分钟前的事了，以双轮蒸汽机车的速度……”
　　男人沉声说道：
　　“恐怕已经抵达了那座城堡——”
　　…………………………………………………………………………………………………
　　当信号弹划过，似乎天空与大地都寂静了片刻。
　　几十秒，或者一两分钟。
　　这寂静之中，巫师看到金发的女郎说了些什么，但他却没能听清，只能从那双红唇的嘴型分辨出两个词。
　　「800磅」
　　那是什么意思，巫师并不知道。多莉也并不指望他能理解。就连港口的水手也不一定能准确地说出王国军舰主炮的规格，更不用说大多数对现代科技不那么感冒的巫师了。
　　事实上多莉也不太明白这个数字代表着什么含义，因为罗曼城人口主要集中在三座城市之中，特遣部队的任务大多也在城市里，因为环境的限制，就算是特遣部队用上的最多也就是12磅炮而已。
　　800磅的舰炮，被那样的火力直击，大概连痛苦都不会感觉到吧。
　　最后看了一眼似乎还没有察觉到自己有些不对劲的威尔士——这个情况到底是被他预料到了，多莉想着，和菲利斯苦笑着对视一眼后，闭上了眼睛。
　　他们的任务就是完成计划，然后在这里与巫师一同化作飞灰。
　　而巫师呢？
　　当海面上的雷声远远传来之前，他已经重新转过身面对着那四只仿佛地狱中睁开的眼睛，手杖猛地顿地，让脚下的星盘夺目地亮起。
　　古老的占星学中，星盘用以揭示命运，对于占星巫师而言，他们又有能力对这被揭示的命运做出某些干涉。在获得「命星星盘」前，这种修改只限于影响相对微弱的程度，想要改变一件命定之事，需要无数个这样微小的影响的堆积。
　　但在「命星星盘」中，想要扭转命运所需要的只是一个念头。
　　传奇的巫师在这个巫术中能知晓未来，改变命运，如果不顾忌大范围，深刻地干涉命运导致自己命运的扭曲与不定，他们真的能如同神灵。
　　但话又说回来，即使在这传奇巫术的力量下，巫师也不是神，既不全知也不全能。占卜也不是有问必答的应答，巫师一点也不知道的事，占卜依然无法给出准确的答案。
　　就像现在，面向四艘战列舰的巫师首先做的，是为自己的命运之中写上了「从炮击中幸存」。
　　在这一瞬间，如果有人可以拉长时间的丝线，以秒为单位审视来自海上的攻击，他一定会诧异的发现其中两枚炮弹忽然在半空中彼此相撞，那仅有的两道应该准确地直击信号弹发射处的轨迹因而改变，甚至没能触及海崖。
　　「命星星盘」的力量还在持续，尽管可以影响的范围缩水，但命运的力量依然至高无上！
　　但紧接着，占星巫师独有的灵性直觉又在他的脑海中勾勒出一柄铁锤的形象。在巫师还思索解读着这意象代表着什么时，残破的城堡已经动摇了起来。
　　「白鲸」级战列舰拥有六座800磅主炮以及两侧大量80磅次级火炮，四艘战列舰共计二十四门主炮，这些需要全钢铁的巨兽背负的武器是乙太纪元以来大陆文明创造而出的最大的暴力，当它们在淡色烟火下齐鸣，将沉重的炮弹射向海崖上的孤堡，就象征着战争的女神挥下粉碎的铁锤。
　　摧枯拉朽！！


　　
　　PS：800磅炮对应305mm舰炮，80磅对应150mm炮。本文中的战列舰严格来说应该属于前无畏舰，经过蒸汽朋克风格的魔改，简而言之就是多炮塔神教狂喜……
　　亿万炮塔，亿万荣光！
　　

    





第203节 EP.130 如雷霆般到来的

　　城堡在动摇。
　　这座城堡从显赫到衰败，最后被改建成旅馆经历了数百年的时光。数百年的风雨雷暴都没能将之摧毁，甚至在被改建时对至关重要的建筑结构只是进行了轻度的检修和补强。
　　但就在短短的一分钟里，这见证罗曼王国崛起兴盛的城堡被摧毁了。
　　用以支撑的石柱弯折，厚重的墙壁坍塌，坚实的建筑骨架就像是脆弱的木头那样被折断，垮塌，金发的女郎没有等来毫无痛苦的一瞬间的死亡，但却等到了身体在大地力量牵引下的坠落。
　　不是被炮击化作灰烬，而是死于坠落和落石吗？
　　据说人在死亡之前，感官时间会被尽可能的拉长，而人生中的点点滴滴会如同接连扣下扳机的银版相机中镀银的铜片，一幕幕地呈现出来，仿若名为人生的舞台剧。
　　可是多莉却没有看到那些。
　　炮击之中，她奇迹似地没有失去听觉，在被拉长的下坠之中，古老城堡坍塌崩溃的声音，碎石散落下坠的声音，迟来的海面上的雷鸣，这些声音交织成一曲宏大的乐章，如同暴雨把她淹没。
　　她没能看到自己人生的回溯，但这雨声却让她回忆起了很久很久……不，也不是特别久之前的事。
　　……糟糕透了。
　　她想。
　　……为什么到了最后，还要回忆着那时的事去死啊。
　　……但听不到同事们垂死的哀嚎，或许这是幸运的吧。
　　……不过，能在最后体验一把飞翔的感觉，似乎也不坏。
　　也许真的是要死了，思考也变得支离破碎，这时多莉反而希望这被拉长的感官时间快些结束。
　　她是那种把每天当成末日降临前的人，死前的回忆反而比死亡更加折磨人。
　　快些结束吧，她想着。
　　闪电忽然划过雨幕，在杂乱不堪的声潮中，另一道雷声猛然炸响。
　　和海面上遥远的雷鸣不同。
　　和废墟石块灰尘簇簇洒落的雨声也不同。
　　劈开那虚假暴雨的声音源自强劲的蒸汽机中的水被乙太煮沸，源自混有乙太的蒸汽在管道中嘶鸣，源自齿轮与链条咬合时迸发的爆发性的动力。
　　“—————！！”
　　呼喊被切得支离破碎，被拉长的时间在这一刻终于走到了尽头，可在这尽头等待的不是名为「死」的终末，也不是被乱石砸碎，变成一团烂肉的结局，这个终点冰冰凉凉，似乎还十分的……
　　有弹性？
　　下坠，然后被抛起，再一次的下坠。这和她想象中所有的死亡都不一样，多莉猛地睁开了眼睛，然后在弥漫的烟尘之中看到了——
　　一双湛蓝的瞳孔。
　　她跨坐在一台极尽工业之美的机车上，银色的网从她手中延伸，
　　“————————！！！”
　　这会耳朵反而开始耳鸣了，当然，也有可能之前听到的全都只是自己的幻觉，多莉呆呆地看着那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虽然她确实曾经想过，如果有她在，这次任务的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
　　这个有着尖尖耳朵的女孩每一次不符合规定的行动，似乎都奇妙地让事情往并不那么糟的结果发展。或许唯一的例外就是那次拍卖会，但从结果而言，她依然让一个危险的，能驱使炸弹鼠群的巫师离开了罗曼城。
　　多莉低下头。
　　这时她才看清自己落在了一张银色的大网上，而抬起头，她看到的是一个巨大的空洞，下坠的冲击经过这张柔韧的网和乙太织甲的缓冲，几乎没有对她造成什么伤害，这张大网上还有威尔士和其他的同事，他们有的昏迷了过去，有的可能是因为脑震荡，摇摇晃晃地尝试从网上爬起来，至于巫师则不知去向。
　　他们没有受到炮弹的直击，巫师也没有，而且正是因为巫师他们才幸存了下来。
　　这座城堡也没有在一轮炮击中彻底垮成一片废墟，大约还有三分之二的部分勉强维持着完好，尽管看上去也已经摇摇欲坠。
　　而这时——
　　银色的网猛地收缩了，流动的圣银带着强大的力量把不远处在这坍塌城堡中的「黄金指轮」的队员们拉扯，与此同时玛格莉塔也扭转握柄，蒸汽喷涌，直接拖着他们朝城堡墙壁的一处缺口冲去。
　　玛格莉塔就是驾驶着机车从那里闯进来的。
　　从罗曼城到白螺镇，期间经历了一次机车的补水——这新潮的交通工具毕竟不像它四个轮子的同类有充足的空间储存蒸汽机运转所必需的水，这导致它速度虽然很快，但能够驰骋的时间却有限。
　　露娜公主显然是不知道这件事的，这件礼物自她得到以来就没有被开出去过，只是放在她行宫仓库的一角，由皇家机械师定时保养。
　　那时，玛格莉塔几乎要绝望了。
　　但幸好设计师也知道水箱容量有限的缺点，在机车的后备箱中有简单的滤网和补水工具，而通往白螺镇的道路就建设在海滩边。这让女孩总算是赶在一切都太晚之前抵达了这里，在那猩红的信号弹升起时，驾着这钢铁的悍马闯过封锁线，抵达了信号弹位置的正下方。
　　她没有看到巫师，也没有考虑巫师在哪，也许是死了吧。
　　看见海面上的战列舰时玛格莉塔就明白了机构的计划——既然都有「6磅除灵法」这种东西，那么机构大概是不会没有「800磅巫师歼灭法」之类的计划的，也不知道这炮火的覆盖会持续到什么时候，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离开！
　　可是急也是没用的。
　　在那个缺口旁，玛格莉塔停了下来，圣银的网猛烈地收束，回到了她乙太织甲的织料下。这个缺口并没有大到可以让她拖着七个人冲出去，她把机车先开出去，停在一边，然后直接跳了下来，来到站起的多莉身边，把昏迷过去的同事们一个个拖出去。
　　“多莉小姐，听得到吗？我们需要马上撤离！”
　　她的话被淹没在了另一轮的爆炸之中，仅仅不到两分钟，城堡仅剩的部分就开始崩溃，巨大的金属炮弹击穿了城堡，浓密的紫色烟雾开始在城堡中飘荡……
　　那不详的颜色让玛格丽特汗毛都立了起来，本能地感到了危险。
　　幸好，多莉已经反应过来了。她在看到那紫色的烟雾时，说出了一个名词。
　　「海德拉」——那是有着多个头，喷吐剧毒的魔物，紫色的雾气就如同这个名字，是极端危险的毒雾。
　　机构显然也担心单纯的炮弹直击与城堡的垮塌会无法杀死这个巫师，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样的炮弹落到这个城堡上。
　　说完后，她拖着米特，将昏迷的男人拉出了城堡之外，然后打开位于男人肩部的乙太武装，将里面的绳索卷粗暴地拿出，将他和机车连在了一起。
　　在计划之中本来是没有撤退方案的，每个人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特别是多莉，她倒是不在乎在这次行动中牺牲——但这位大小姐不顾安危地来到这里就是另一回事了。
　　如果这时向她说出不要管我们快离开之类的话，她说不定会一巴掌扇过来。
　　如果最终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去了，她说不定真的会在那个肮脏的酒吧里哭泣。
　　也许自己真的不该多管闲事吧，但这个女孩的身上仿佛就是有这样的力量。
　　让人觉得，只要有她在，事情的结局就会有所不同——
　　两位女性在无言中做好了最有效率的分工，玛格莉塔把人拖出去，多莉把他们与机车连在一起。
　　炮火在继续，紫色的毒雾在爆风中弥漫，她们在争分夺秒。最后，就在玛格莉塔要把威尔士也拖出去的时候，那近在咫尺的墙壁上的裂口消失了。
　　就在一眨眼间。


　　
　　距离本卷结束，还有最后几章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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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节 EP.131 命运所安排的一切「上」

　　残破石墙的缺口在眼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一扇明亮的窗户，墙壁上覆盖着烫金花纹的红色墙纸，天花板也被补好，一盏豪华的水晶灯吊在上方。
　　透过眼前的玻璃窗，玛格莉塔看到窗外的多莉，金发的女郎同样注意到了城堡的异变，她手中的动作猛然停下冲了过来。
　　接着，在玻璃的倒影上，玛格莉塔看到自己身后那条条通往上层的台阶顶端，不详紫色的毒雾弥漫着。
　　从那之中，衣着干净整洁的男人摆弄着头顶的礼帽，从毒雾之中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走下，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但没有受影响也仅仅是衣着而已，在那体面考究的装束之下，男人的皮肤已经泛起了深邃的紫色，那绝不是正常的颜色
　　“……带队长他们离开，多莉小姐应该会骑机车吧。”
　　玛格莉塔没有犹豫，她打碎了玻璃窗，把昏迷的威尔士推了出去，接着做出了一个手势，转身面对走下的巫师。
　　那个手势的意思是「由我断后」。
　　“威尔士队长的命运受到了那个巫师的干涉，他已经……”
　　多莉说着，但是听到她的话，玛格莉塔没有回头，而是抬起手做出了另一个，代表「没有问题」的手势。
　　那是在说她不会有问题，还是在说威尔士不会有问题？
　　扶着依旧昏迷的威尔士，多莉愣了两秒，接着，她扯下腰带上放魔药的小包，扔给了玛格莉塔。
　　“里面有「红龙」、「灵之眼」和治疗、净化精神污染的魔药，真是滑稽，我们准备了这么多，但几乎什么都没用上。巫师有一支无视乙太织甲防御的收容物手杖，队长他们的伤就是被那个收容物攻击留下的……小心啊。”
　　说完，多莉架着威尔士，朝机车的方向走去。
　　她已经没有武器了，虽然巫师也没有，但谁知道他那支收容物手杖被藏在哪里呢？
　　留下来与队友并肩战斗当然是最应当去做的，可是如果没有相对应的力量，那么就只是拖累而已，就好像此刻她其他的同事们。
　　除了相信玛格莉塔，现在好像没有别的选择了。
　　轰鸣的炮火落在城堡上，显赫的城堡要比残破时更加坚固，尽管依然有炮弹击穿城堡的墙壁，城堡整体却没有出现大规模的坍塌——这也与射击而来的炮弹更多的是散发毒气的有关吧。
　　这些紫色的毒雾被树立的墙壁，天花板和门窗分割，让玛格莉塔和这个巫师所处的空间暂时没有充满剧毒的雾气。
　　“唉，绝妙的时机，尖刀部队，咳咳……大堆神奇物品，炸药、爆破，可以点燃的奇怪烟雾，战列舰的炮击，毒气……你们的花样真是多。”
　　淡淡的星光圆盘依然浮现在这个巫师脚下，他不断地咳嗽着，不详的紫色在他的皮肤上蔓延。
　　他俯视着楼梯下方的女孩，又望向城堡外被发动的机车。
　　玛格莉塔把钥匙留在了车上，现在多莉驾驶着那辆机车朝远离海崖城堡的方向驶去，那些昏迷的男人们在两轮机车的后面被拖着——有乙太织甲的保护，这不会对他们造成什么伤害。
　　“真是粗暴。”
　　巫师撇了撇嘴。
　　话音刚落，从上一层中，伴随着爆炸的轰响，距离玛格莉塔不远处的天花板猛然坍塌，但坠落下来的却不只有烟尘和碎石而是火焰，这贪婪的火焰似乎已经笼罩了整个上层，它们贪婪地添食着那紫色的雾气，在巫师的身后掀起了一场剧烈的爆炸，把那个身影吞没了。
　　玛格莉塔稍微后退，让自己更加靠近被打破的窗户，她顺便瞟了一眼窗外，多莉搬运队友的方法很粗暴，但有乙太织甲的保护，他们不会受到什么伤害。
　　也不知道这个毒气被点燃时的化学反应是什么，在这可以说宽敞的场合中，她居然感到了些微的窒息。
　　剧烈的燃烧很快就结束了，火焰和毒雾褪去后，站在楼梯上的那个焦黑人影打了个响指，在他身上的焦炭又变回了笔挺的礼服，连一丝焦灰也没有留下。
　　“你已经输了……不，这位巫师先生。”
　　玛格莉塔看着他，平静地说着。
　　“你已经死了。”
　　这是瑟莱忒告诉她的。
　　自古以来，银就被认为可以净化污秽，辟除、消灭邪恶，这并不完全是科学不发达的迷信而更接近于某种广为人知但也无伤大雅的神秘学知识。
　　而圣银尤其被认为具有神圣性，能够警示不好的、污秽的存在，也能杀伤哥特小说中时常出现的恐怖怪物如狼人，吸血鬼——或者食尸鬼。
　　“「吊死鬼之毒」，如果没有时间找一个亡灵巫师把你变成巫妖，这种魔药是比召唤一个恶魔把你变成亡灵更好的选择，不会让你失去巫术，也不会把你变成白痴，还能给你超强的行动力，虽然比不上狼人，但也不会像狼人那样一到满月就控制不住自己，唯一的缺点大概是会让我灵性衰弱，但问题也不大。”
　　巫师摘下了雪白的手套，他的指甲在慢慢伸长，变得尖锐，狰狞可怖的血管在慢慢覆盖他的皮肤，而这个瘦高的身影正被一种阴冷的气质渐渐地笼罩。
　　“第一次听说有这种魔药。”
　　“我想也是，这可是「水银黄昏」的极密配方，要是连这个都被你们知道了，那群自诩最接近真理的炼金术士早该举手投降了。”
　　“你不打算投降吗？”
　　“为什么要投降呢？”
　　巫师有些诧异地看了玛格莉塔一眼。
　　“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如果你的同事们不是一只精英部队，如果莫比乌斯机构不是强大到能为他们配备那样多干扰、规避占卜的神奇物品，我就不会采取谨慎的战斗方法。如果不是那支手杖让我忘了预定的更安全的措施，我就不会突入那团烟雾中与他们近身战斗，他们也就不会试图用爆炸和我同归于尽。如果不是这样，在那千钧一发的关头我也不会为了立刻驱散那些危险的气体把城堡重现为破败的没有屋顶的状态，那么城堡因炮击垮塌，我坠落时就可能就会被上方的落石砸晕，然后死于毒气或者是燃烧之中。哦还有你，亲爱的小姐。”
　　巫师摘下礼帽，对着玛格莉塔深深地一鞠躬。
　　“你的出现，更是命运恰到好处的安排。”


　　
　　0w0
　　

    





第205节 EP.132 命运安排好的一切「下」

　　“你知道吗？虽然没有落石，但我从三楼摔下来时还是昏了过去，但是就在这个时候，轰隆隆——美丽的女士骑着机车闪亮登场！但灰尘实在太大了，我没有看到你，只是那声音把我从昏迷中拉了起来，如果不是这样，我恐怕依然会昏迷然后死在这里。该死，掉落的时间就那么长，我只来得及给我加上不死于炮击和坠落的命运，谁知道你们的花样这么多！”
　　“也许你一开始就该把你的命运修改为今天你会赢。”
　　“要是我亲爱的搭档还在，说不定我确实可以这样做——开玩笑的，对命运的干涉也需要遵从逻辑，我可以让一件只有千分之一可能发生的事确实的发生，但不能让不可能发生的事成为既定的命运，就好像无论我怎么干涉自己的命运，我中的毒也不会被解除。”
　　巫师耸了耸肩，他的表情变得狰狞而悲伤。。
　　“亲爱的搭档的离去实在是让我受伤很重，很多巫师不给自己找使魔就是这样的原因，但如果没有我亲爱的搭档……或许早在很多年前我就死掉了，唉，这也是命运的安排吧。”
　　但马上，那双眼瞳中流露而出了某种狂热与确信。
　　他咧开了嘴唇，在他的口中，属于人类的牙齿一颗颗掉落，取而代之的是另外森冷的鲨鱼般的尖牙。
　　“是的，命运早已安排好了一切，而我所要做的，就是遵从这命运的轨迹，通过试炼去达成目标——去得到我想要得到的东西。”
　　星光的圆环重新在巫师的脚下亮起，那已经很微弱、很微弱了，但即使如此，「命星的星盘」依然环绕着他。
　　食尸鬼是畏惧火焰的，正是这个巫术让之前的爆燃没有伤害他，这个巫术还没有完全崩溃，也就意味着他还能干涉他人的命运。
　　只需将这个身材矮小的女孩纳入星盘的范围，这场试炼就将宣告终结，他将击溃莫比乌斯机构的精英，将一位皇家圣卫变为盟友，然后他就可以假死藏匿，等到风头过去后，这试炼中得到的一切最终将为他筑起前往那座宫殿，夺走轻蔑命运的圣银的桥梁。
　　对他的宣言，玛格莉塔没有回应，她微微眯起了眼睛，继续警戒着。
　　“你还能用几个巫术呢？在又一次使用「命运重现」重现了城堡显赫时节的现在？”
　　她说着。
　　玛格莉塔的眼中泛起灵性的微光，通过灵视所看到的巫师的精神体已经黯淡不堪，而那理应鲜红的乙太体已经变成了黑暗的色彩。
　　死亡的色彩。
　　“巫师能使用的巫术可不是无限的啊。”
　　“一个就够了，创造命运很多时候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一」。”
　　“你相信命运吗？”
　　“我是一个占星巫师，小姐，如果连我都不相信命运，还有谁会相信呢？”
　　“……”
　　在来自海面的炮火声中，玛格莉塔沉默了。
　　这是命运的安排吗？
　　玛格莉塔并不知道之前的战况，但她听得出巫师的自信昂扬，女孩忍不住想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说，那只名为命运的大手安排好了一切。
　　也许即使自己不来，巫师的落败也成定局，机构歼灭了危险至极的敌人，在行动中牺牲的人们会被永远铭记。
　　也许现在这样的局面反而是由于她的到来而产生的，机构的炮火被变得坚实的城堡阻拦，同事们没有死去的同事巫师也喝下了某种诡异的魔药，变成现在的局面，她要面对一个传奇巫师，而且是拥有什么样的巫术也不明白，还食尸鬼化的传奇巫师。
　　但女孩马上摇了摇头，把这样的想法抛诸脑后。
　　这是她的选择。
　　即使是命运，那也是她选择的命运。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那么，就来试试看你能否得到吧。”
　　火焰在城堡中蔓延，蚕食着这座临海的城堡。或许是为了更换弹药，来自海面的炮击暂时停息，玛格莉塔看着一步步走下的巫师，握住了手中的手铳。
　　巫师按了按礼帽的帽檐，他的指甲已经超过十厘米，变得又厚重又尖锐，所以他只能用自己的指甲做这件事。原本挺直的背脊正在变得佝偻，礼帽下，属于人类的眼白也已经变成了黑色。
　　“是的，我会得到的。”
　　他笃定地点了点头，但紧接着，这个男人又咧开嘴角，不知是笑还是哭地说着：
　　“就算不为了什么「伟大的理想」，至少也要为了我亲爱的搭档。”
　　……这是打感情牌来影响自己吗？
　　不，不对，或许的确着这样的目的吧，但这句话，巫师是对自己说的，在他的话语之中既没有忏悔，也没有悔恨。
　　这句话中蕴含着「意志」。
　　更有力的证据就是，当这话语中的意志让玛格莉塔一怔时，巫师没有攻击过来，甚至在女孩撇去了那片刻的恍惚后，他同样也没有攻击过来，只是漫步着，走向有两座大理石天使像的楼梯底端。
　　刺鼻的气味弥漫在这令人感到些微窒息的环境之中，从距离女孩不远的天花板的破口往上看，城堡的二层已经被火焰所占据。
　　火焰与紫色毒雾的爆燃早已结束，但火焰依旧顽强地蔓延。
　　显赫的贵族会在住宅之中用上最名贵的木料、丝绸与织物，如今这些成为了火焰最好的食料，成为了吞噬整座城堡的帮凶，坠下的火焰也点燃了地毯，原本只是小火苗，但现在，这张至少价值两百镑的地毯已经变成一道火墙，在这个洞口的远侧，巫师停下了脚步。
　　那差不多和玛格莉塔与那个洞口的距离相同。
　　巫师没再开口，玛格莉塔也平静地凝视着他。
　　城堡结构的呻吟，火焰舔食着一切易燃之物，黄昏透过天幕上的乙太，从玛格莉塔身后破碎的窗户投入，长长的影子在火焰中摇曳。男人的身前与身后则都是烈焰，他仿佛炼狱中走出的恶魔，可就在他身侧的两座大理石像却又舒展着神圣的羽翼，朝着楼梯献上美丽的花束。
　　这样的场景就像是骑士小说或者冒险小说的最终幕，排除千难万险的主角直面幕后的黑手，所有的阴谋诡计都已经没有了用武之地，正义与邪恶将展开最后的交锋。
　　只需要一个信号。
　　————！！！！
　　一个宣告开始与结束的信号。


　　
　　0w0
　　

    





第206节 EP.133 终局

　　炮弹如铁锤般轰击在城堡之上。巫师的身影消失了，玛格莉塔放在腰间的手抬了起来。
　　一秒的交错。
　　比炮弹落在城堡上要慢，比舰炮的轰鸣传递到这城堡的底端要快，巫师的身影出现在玛格莉塔的身后，尖锐的利爪从两边揽向玛格莉塔，就像要在迸发的夺目星光中将她拥入怀中，透过这璀璨的光芒，他的眼中映出女孩的脸，还有她抬起的指向他头颅的手铳。
　　「占星巫师」大多数情况下正面作战能力是很弱的，但现在，食尸鬼化后，他的速度很快，可这个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女孩却依然追逐上了他突破火焰的身影，并准确地将那支手铳指向了他的头颅。
　　这简直是奇迹。
　　但是，这是没用的。
　　她的眼欺骗她，她的耳欺骗了她，她锤炼的反应欺骗了她，她信赖的技艺也将背叛她。
　　欺骗源于谎言，在交谈之中所埋下的谎言。他还能使用的巫术数量并不是「一」，既不是「一」也不是「二」，当食尸鬼化的巫师与女孩的距离拉近到一米之内时，同时在这动摇的城堡之中被使用的巫术，足足有四个！
　　「极厄命运」、「星光尘」、「星灵幻象」、「篡改命运之手」。
　　星盘的微光包覆着两人，「命星星盘」将在这里发挥它最后的力量，将前三个巫术的影响提升到极限，这会让这个女孩接下来遭受糟糕的运气，感知被大幅度地扭曲。因为手杖的代价而没能在和小队战斗时用上的「星灵幻象」会代替他承受近距离的枪击，最后「篡改命运之手」将窥见这姗姗来迟的皇家圣卫的命运，并以自己的意志将之改变。
　　枪管的冰凉触感抵住巫师的头颅，在女孩严肃的表情中，这个真实到近乎实体幻象毫不在意地轻笑。
　　从那次意外的降灵开始，命运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的道途，而在支付了命运标注的所有价码之后，他终将见得渴求的曙光。
　　可为什么？
　　——为什么，他的眼前一片黑暗？
　　他轻车熟路地进入到那窥探命运的视野之中，他看到了眼前女孩的星灵体，并以此为媒介窥探到了属于她的命运。
　　然后，他看到了一片无尽的黑暗，黑暗之中有着星点般的银芒，但那并不是星空，至少不是命运的星空，这里既没有每个人至关重要的命星，也没有记录过往的命运星轨，在这里回荡的，仅仅只有——
　　“——！！！”
　　仅仅只有若有若无的轻蔑嗤笑。
　　力量从身体之中流逝，巫师表情定格在了那轻笑之上。星盘破碎飞溅，这成为黄昏之中的第一缕星光，但他的眼中没有光，那无尽黑暗中的银芒占据了他的视野，无论是在更高的层次，还是在眼前的现实。
　　“怎么可能……”
　　他看着那从女孩的乙太织甲之中渗出的圣银，贯穿了他身体的圣银，漆黑的血液沿着有着古典花纹刀刃流下，在滴落之前就变成了黑色的雾气飘散，他所有的力量都消失了，只能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看着面前的女孩。
　　“为什么它会在你的手上……”
　　轻蔑命运的圣银——难道不该是在王国的公主手中吗？
　　这样强大的神奇物品……那位公主居然会这么简单地交给自己刚刚得到连一年都不满的护卫……？
　　“嗯？”
　　“我不是说过，如果这就是你想要得到的，就来试试看你能否得到吗？既然你认为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玛格莉塔挑起了眉毛。
　　说完，她扣下了扳机。
　　巫师异化的身体顷刻间四分五裂。
　　这并不是子弹的力量，那就是一发普通规格的子弹而已，它甚至无法穿透巫师硬化的黑色皮肤，而仅仅只是留下一道血痕。
　　但这本来也只是一个信号。
　　流丽的银刃延伸，刺入巫师身体的圣银如鲜花般绽放，黑色的血泉喷涌，巫师的头颅滚落，带着不解。
　　圣银流淌，像一把雨伞般张开为女孩挡下所有的血沫。接着，瑟莱忒从乙太织甲的黑色面料下流出，在玛格莉塔的手中变成了一把花纹古典的短剑。
　　乌黑的鲜血仅仅是触碰到那神圣的银色就蒸腾消灭了。
　　「对付占星巫师，也许只有一击的机会，所以在那机会到来前，瑟莱忒小姐请尽量忍耐。」
　　如果不是看到坠落的同事们，玛格莉塔其实是想要把瑟莱忒完全隐藏起来当作绝密的杀手锏的，毕竟不管怎么看，「轻蔑命运的三之钥」对主要能力是占卜吉凶，预知未来的占星巫师都是绝对的克星，只是她也没有想到，她放弃这个杀手锏选择拯救同事们时巫师居然没有看到她，还以为瑟莱忒在露娜公主的手上。
　　玛格莉塔怎么也想不到会这样，如果说这也是命运的话……
　　“……那么这也是你被安排好的命运吧。”
　　默然了片刻，看着巫师最后凝固着难以置信的头颅，玛格莉塔补上了扳机扣动前没能说完的话。
　　“玛格莉塔小姐，该离开了。”
　　圣银的短剑微微振动着，似乎是对没能从这个男人这里得到更多情报感到一些遗憾，但现在更紧要的是赶快离开，承受数轮炮火之后，这座最显赫时的城堡也已经摇摇欲坠。
　　通向大门的道路早就被落石封堵，但那本来也不是女孩的撤离路线，她翻身越过窗户朝城堡外跑去。
　　“……没错，这也是被安排好的命运……哈、哈哈哈哈……。”
　　在这时，城堡中，巫师的声音忽然重新响起。
　　他在笑。
　　玛格莉塔猛地刹住脚步，震惊的回头。
　　——还没有死吗？！
　　就像见得神迹的信徒，又像阴谋得逞的恶魔，那笑声越发的张狂，越发的畅快。
　　“预言……钥匙……没错，这才是命运安排好的，现在……我将钥匙送到你们的眼前了……这就是……我的……”
　　……命运。
　　最终，那又有如一丝青烟般，消散了。
　　炮击彻底打垮了屹立的城堡，这座古老的建筑在今天经历了它第二次的坍塌。
　　这一次，不会再有一个巫师从命运中找到它过往的显赫，使它重新耸立了。


　　
　　果然我很不擅长写战斗情节qwq
　　

    





第207节 EP.134 没有欢呼的胜利「上」

　　“生命的最后，得见了命运星空的启示吗？”
　　在女孩的灵视之中，火焰中的灵光彻底湮灭。
　　圣银在女孩的手中微微振颤，说出了让玛格莉塔感到疑惑的话语。
　　“诶？”
　　“占星师死亡时会遭遇名为「临终启示」的事，那通常会是他们一生中最准确，最长远的一次预言，但只有很少的机会他们才有办法告知他人。有些占星师认为这是对于他们窥探命运星空的一种报复，但也有人认为那是一种恩赐，因为有切实记载的记录都证明了这种「临终启示」的准确性——不过玛格莉塔小姐，我认为还是赶快离开这里比较好，要是战胜了巫师却死于自己人的炮火……”
　　“啊，说的是……”
　　对海崖上城堡的轰炸不知道会持续至何时，机构似乎不打算放过这里的一砖一瓦。现在没有了机车，不过在下坡的地形，弹簧靴跑起来同样迅捷。
　　“嗯？”
　　很快，玛格莉塔就看到了将机车停在路旁的多莉，她正掰开治疗用的魔药喂给苏醒过来的同事们，他们彼此都隔开了一段距离，不知为何，只有威尔士还被捆得严严实实的。
　　当米特注意到从海崖上飞奔而下的玛格莉塔时，女孩注意到这位先生的表情变得格外微妙。
　　“这是怎么了？”
　　停下脚步，玛格莉塔将弹簧靴的反关节收回到小腿后方，有些困惑。
　　威尔士、米特和亚斯特的伤虽然没有再流血，但显然需要立刻进行处理，但是多莉却没有把他们带回附近的小镇。
　　“嗯，虽然这么说可能会让玛格莉塔小姐觉得相当奇怪，但是……我们其实是没有撤退计划的。”
　　耳鸣症状减轻了一些的多莉看着玛格莉塔，欲言又止。
　　“……你说什么？”
　　玛格莉塔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没有撤退计划……？也就是说，如果她没有出现在这里，他们会怎么样？
　　如果她没有因为那不好的预感，而是按照原定的计划和公主殿下去了艾舍尔市，当明天回到「黄金指轮」的办公室时，又会看到怎样的一幕？
　　“……是谁制定的这种乱来的计划？”
　　第一时间，玛格莉塔想到的是机构的高层。
　　对于权力者而言，下属和士兵只是棋盘上的棋子，只要让他们发挥出棋子该有的价值之后，即使牺牲也无妨，
　　但就是像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多莉摇了摇头，她的目光转向依旧昏迷的威尔士,开口说道。
　　“计划是由我们拖住那个巫师，其他人破坏掉那个致命的「命星星盘」，如果成功，我们就继续拖住巫师，直到他被炮火消灭。如果失败，我们也要拖住巫师，为另外计划的实施争取时间。此外这还有一个考虑，占星血脉的巫师在成为大巫师时就会有很大概率觉醒一种名为「星轨操手」的巫术，这种巫术能从命运层面上控制人，即使我们万一完好无损的撤退，那也有可能是巫师有意为之——”
　　“队长就被这个巫术影响了，明明前几秒才被巫师用收容物把手臂扭碎，但没一会儿就成为巫师的盟友，还和他握手，我们好像没有被这个巫术控制，但我们自己也无从判断，所以只能这样先互相警戒着，并等机构的其他人来收管我们，反正他们的伤已经止住血了，不会有生命危险。”
　　听完多莉的解释，玛格莉塔的漂亮的眉毛才放松了下来。
　　“啊，关于这件事啊，不用担心，大家的命运没有被干涉的迹象，而且威尔士队长受到的干涉也已经消失了。”
　　“……有什么证据吗？”
　　菲利斯皱着眉，指了指垮塌在炮火中的城堡。
　　在墙壁崩裂的缝隙中，依然可以隐约看到内部豪华的，与旅馆不同的装潢。
　　“那个巫术的效果并不会随着巫师的死去而消失，就好像「命运重现」的景物并不会因为巫师解除了魔法而消失，此外……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合时宜，玛格莉塔小姐，我们要如何相信你杀死了巫师，而不是成为了他的帮手呢？”
　　“……我会向各位首先报告一下城堡遭到炮击后发生的事，但没错，我无法证明。”
　　玛格莉塔看了一眼手中的圣银。
　　「轻蔑命运的三之钥」——对于干涉命运的神秘学力量，瑟莱忒小姐是十分敏锐的，在用网接住「黄金指轮」的众人时，它就注意到了威尔士被干涉的命运，于是顺便帮忙给解除掉了。
　　解除的原理也很简单，作为拥有「轻蔑命运」之称的收容物，光是持有瑟莱忒就会获得对占卜的误导和扰乱。
　　这本质是因为持有瑟莱忒而导致的让自身命运的短时混乱，如果没有使用它改变命定之身，这种效果是不长久的，不过即使如此，也足够把神秘层面施加的对命运的干涉处理掉了。
　　而命运本身具备着某种稳定性，短时触碰瑟莱忒带来的扰乱不足以动摇这种稳定，因而很快就会自然恢复。
　　这是瑟莱忒告诉玛格莉塔的，但女孩在瑟莱忒的收容物文档上并没有看到这部分，显然机构也不知晓这个力量，因此，玛格莉塔也没法对队友们解释这些。
　　所以，女孩只是复述了一遍多利离开后发生了什么。也顺带提起了她之所以会来这边的理由。
　　“……”
　　“……”
　　“……”
　　“……”
　　但不知为何，多莉，菲利斯，米特以及在一旁没有开口的爱德华在听完之后，沉默了。他们死死地盯着玛格莉塔，那目光让女孩立刻紧张了起来。
　　“怎、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盯着我……”
　　“等回到机构座汇报时，千万不要这么说。”
　　米特用还完好的那只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
　　“尤其是巫师说因为你骑着机车闯进来所以让他清醒过来这件事，算我求你了小姑奶奶，别这么说，打死也别这么说。”
　　“？？”
　　“啊，还有那家酒吧的事，就说去了那里问康纳琴女士然后知道我不在就可以了，那句话只是玩笑，真的……”
　　“？？？”
　　玛格莉塔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同事们，最后，米特放下了他的手，用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看着这个恐怕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摊上什么事的女孩。
　　“这次行动计划代号「双界」，是机构最高保密等级的行动，因为罗曼罗兰女士身份的复杂性，你被排除在了这个计划之外，但现在你出现在了这里，这是重大的违背命令行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被扣一整年工资？”
　　玛格莉塔歪了歪头，老实说，她对机构的规章制度还不是很熟，尤其是违规的惩罚部分。
　　“……是会上军事法庭啊，罗曼罗兰女士。”
　　在机车的后方，表情冷峻的青年不知什么时候抬起了头。


　　
　　_(qwq)∠)_
　　

    





第208节 EP.135 没有欢呼的胜利「下」

　　军事法庭。
　　那是按照军法对触犯相关条例的士兵与军官进行审判的法庭。
　　玛格莉塔知道莫比乌斯机构是相当军事化的组织，但她确实没想到组织内部还有军事法庭的存在。
　　……不如说她都没太去记组织的结构职能，在洛克先生那里学习相关事宜时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全靠瑟莱忒小姐记着呢。
　　“你就像小孩一样只是自顾自地扑进自己喜欢做，想做的事中，其他的一切都被抛到脑后……嘛，我也理解对于你来说这就相当于第二童年，但过去你学到的知识和技能并不是没有意义的，即使你再怎么讨厌那段时光，也还是不要把那些全部忘光比较好……”
　　这是玛格莉塔加入机构一段时间后，某天的下午茶时，玛丽对她所说的。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被露娜公主说纯真，任性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不顾其他，玛格莉塔有时也会产生自己其实变成任性小孩的感觉。
　　不过那本来也是她梦寐以求的。
　　说到底，她最初对女性的憧憬就是童年时，当自己穿着压抑的黑色小燕尾服，抱着厚厚的文法书和词典艰苦地学习着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太艰涩的知识时，姐妹们却能穿着颜色鲜艳的漂亮衣服，在花园中追逐蝴蝶，无忧无虑的嬉戏。
　　成为玛格莉塔后她并没有刻意让自己的行为看起来显得年幼。
　　这原本就是她的第二童年。
　　“……如果需要接受审判，我会接受。”
　　但无论她怎样渴求，怎样希冀，但那失去的童年她终归是回不去了。
　　所以，当玛格莉塔不带任何忐忑的话语响起时，就连米特都愣了一下。
　　这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好像在这一瞬间成熟了许多。
　　“违背命令的惩处是十分严重的，但将你排除在这个行动之中是我提出的请求，而并不是对你下达过的命令，存在可操作的空间，更多的责任可能会放到我头上。但即使如此，罗曼罗兰女士，这一次是没办法向上一次那样蒙混过关的，不仅如此……”
　　威尔士看向多莉。
　　按照玛格莉塔所说，她最后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多莉留下了行动的时间讯息，这可是无可辩驳的泄露机密，但金发的女郎耸了耸肩。
　　“无所谓。”
　　她说着，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威尔士你不是也把钥匙留在了办公室里吗？要不是看到你留下的钥匙，我想罗曼罗兰女士应该只会认为我们是去出任务了？”
　　“那是队长交接的惯例而已。”
　　威尔士的表情没有一丝的变化。
　　“如果我们按照计划在这里牺牲，我恐怕是没法去做队长职务的交接的，所以把办公室的钥匙和队长职务交接文件留下。即使不考虑这点，洛克先生也会下令将你排除在计划之外的从零建设起一支特遣部队需要很长的时间，至少有一个队员留下的话……”
　　“这就是把我留下的原因吗？”
　　看着玛格莉塔，威尔士犹豫了一下，接着补充道。
　　“是的，而且虽说我的确对罗曼罗兰小姐的出现抱有某种期待，但我确实也不明白，为什么你会来。是为了多莉？”
　　“因为我也是「黄金指轮」的一员，很难理解吗？”
　　玛格莉塔居高临下地扫视着爱德华、米特、多莉、菲利斯和威尔士，在那蕴含着某种怒气的目光面前，就连米特也游离着移开了视线，将表情藏在了黑色的刘海下。
　　“我遵循我的意志做出了行动，并得到了因此而产生的结果，如果有任何责任需要我承担，我就承担，仅此而已。”
　　天空中不断绽放着烟火，隆隆的炮声在这里依然可以清晰地听到。
　　沐浴着乙太云霞后逐渐渗出的夕光，女孩无视了众人的缄默，就像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那样，话语中既无忐忑，也无迟疑。
　　但接着，女孩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同事们。
　　“等一下……也就是说，你们愿意相信我吗？”
　　“……如果你成为了那个巫师的盟友，应该不会告诉我们你的到来反而帮助了巫师这种话吧，不管有什么目的，这种话一说出来就会让你成为重点监控对象哦。”
　　沉默了一会儿，多莉翻了个白眼。
　　不过已经清醒的「黄金指轮」的成员们依然没有拉近彼此距离，威尔士也还被捆绑着。
　　这时远远地传来了呼喊声，两队机构的执行人员用枪指着他们，大喊着让他们放下武器，举起双手，不要试图抵抗。
　　“不过确切的判断还是要机构再来下就是啦，真是的，庆功宴可能要推后了呢。”
　　多莉转向那边举起了双手，这时，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对了，罗曼罗兰小姐，我记得临海堡附近是有封锁线的，他们的任务是阻止任何人靠近，你是怎么闯过他们的？”
　　“……”
　　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移开了目光。
　　“……喂喂、你应该没有搞出人命来吧，没搞出来吧！搞出人命来那真的不是开玩笑的！”
　　看到女孩游离的视线，爱德华立刻紧张了起来。他看向那些端着枪靠近的执行人员，忽然觉得他们的枪口正冒着杀气。
　　“没、没有啦！我只是让他们睡了一段时间……”
　　准确来说，是迎着卫兵的射击掠过他的身侧，让瑟莱忒一把糊住他们的面孔让他滚出去差不多十米然后昏阙。
　　因为有乙太织甲的保护，那些卫兵肯定是不会有事的，瑟莱忒也报告说全都只是昏过去。
　　“……”
　　“……”
　　米特的手在举起的途中，又叹息似地按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所以，等到了机构法庭，罗曼罗兰女士你要担负的罪名又多了一条袭击机构成员……”
　　“……没关系。”
　　女孩撇了撇嘴，让圣银回到乙太织甲之中，举起了双手。
　　说完，玛格莉塔无视了包围而来的执行人员，回望着在海崖上熊熊燃烧的城堡。
　　那其中似乎还回荡着巫师最后的畅意狂笑，还有在他生命的最后得到的，最终的启示。
　　钥匙……
　　将钥匙送到眼前……
　　安排好的命运……
　　“将命运打破，这是第二次了。”
　　紧贴着在女孩肌肤的圣银微微颤动，玛格莉塔低声自语，然后，她才看向威尔士，轻松地说着。
　　“这也是我该负的责任。”


　　
　　这卷就要结束了，有没有月票推荐票道具投食和刀片呀0w0
　　

    





第209节 EP.136 蛇巢会议

　　在走过被阴暗星光照亮的大厅时，涂抹着鲜艳口红的女人顺手将一个文件袋扔在了∞形长桌一张空无一人座椅的前方。
　　没一会儿，那个文件袋被拿了起来——但那张高背座椅上依然没有出现任何人影。
　　“这是什么？和我有关吗？”
　　“通过「信使」送来的情报，如果和你没关系，我也不会让你看，「隐蛇」。”
　　“具体是从哪里传来的？”
　　“罗曼王国。”
　　空荡荡的座椅前，文件袋被打开的动作顿了一下。
　　长桌边随便找了一张椅子坐下的「情人」感觉到从左边传来的疑惑目光，在把相同规格但已经打开的文件袋放在自己面前时，随口补充着。
　　“没错，就是你之前监视的那位小姐。”
　　“在她开始接受机构课程时我的监视任务就已经结束了，怎么，那位小姐又拯救世界了？”
　　回到机构的总部后，「隐蛇」当然也知道了自己不远千里地前往大陆南方执行的任务到底具备怎样的意义——自己监视的对象拯救了世界这点让她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震撼之中，因为她是亲眼目睹过那个女孩究竟都做了一些什么的。
　　不管怎么看，那都和“拯救世界”这种壮举没什么联系。
　　「情人」没有回答，她靠在椅背上，等待「隐蛇」将文件看完，也在等待这场会议的另一位参与者的到来。
　　“……这位拯救世界的小姐胆子可真大啊。”
　　到现在也没有让自己的身影显现出来的女士越看这份报告表情越微妙。
　　擅自离开另一个职位皇家圣卫的岗位，未与上级沟通闯入高机密等级的行动场所，武力突破封锁线，最后救下在计划中会牺牲的同事，并且击杀——其本人声称只是补刀——了作为讨伐对象的传奇巫师。
　　“虽然结果是好的，但我相信那些最喜欢强调纪律，规定，职责的家伙已经气炸了肺……所以我来这里是商量这个小姐的惩处的？这种事让分部自己决定不就好了？”
　　“那是一个目的，准确的说，我们需要你这位长时间、近距离观察过她的监视者的意见。”
　　从大厅的门口，一个稍显老迈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个文件夹里也有她所有的任务报告，我们希望你在看过那些之后给我们一个意见，这位女士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机构应该怎样对待她，是培养、还是忽视、或者是控制？她对于机构是利大于弊？还是可能存在危险？”
　　「教授」走进了大厅，他带着一片单片眼镜，拄着文雅的手杖，看起来就像是哪个大学中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一样。
　　“……你确定要问我的意见？”
　　「隐蛇」的声音就像是在忍笑，但因为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显露出自己的身影，所以「情人」和「教授」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见那些“浮”在空中的文件和文件袋被随意地扔在桌面上，就像扔垃圾一样。
　　“首先，没人会否定她是一颗有才能的种子，如果有，让他先去拯救世界然后弄死一个传奇巫师。其次，我向来支持减少对有才能的人束缚与管控，让她们自由成长。基于以上两点，「教授」，你还确定你要问我意见？”
　　「教授」叹了口气。
　　“形式总归是要走的，这么大的组织，稳定和效率同样重要。”
　　「隐蛇」的椅子上传来了指节敲打扶手的声音，接着一张纸从桌面上飘起了，被手指用力地弹着，显然，这位透明的女士对上面所写的东西充满不屑。
　　“这上面说「之所以不事先与机构沟通是因为事情紧急，担忧同事的安危」——大概是她的同事们教她这么说的吧，这种说法容易博得法官和陪审团的同情。但她是去救人的？别开玩笑了，我猜都能猜到这位小姐进特遣部队后会被同事怎么对待，什么「友谊」，「认同感」，「战友情」，全是胡扯。”
　　但当她说到这个文件的记录者都没有发觉的，那个女孩行动的真正驱动力时，她的声音忽然缓和了下来，带着一种庄重的尊敬。
　　“她不是去救人的，甚至不是去和巫师战斗的，她会抛下自身安全的处境，奔赴一不小心就会丧命的战场，那理由只有一个——她是去和命运厮杀的。救下那些同事只是达成这个目地的手段，杀死那个巫师也只是顺带，我猜除了她自己还有那堆会说话的圣银，罗曼王国没人知道她和命运干了一架，而且从结果来看……很明显，她赢了。”
　　纸张轻飘飘地落到了桌面上，「教授」沉默了很久，接着他转过头，看向这场三人会议的召集者。
　　“你的意见呢？「情人」。”
　　“我？我觉得这孩子果然很可爱。”
　　「情人」撑着脸，看着文件上玛格莉塔的照片。
　　“……说起来，「教授」，「情人」，这种程度的事需要我们三个人聚在一起开会吗？提醒一下分部让他们别做太过不就好了。”
　　“谁让她是上一个「跑团记录」的主角呢，幸存下来的主角们会有一部分在十几年或者几十年后来到这里，成为我们中的一员，但你也知道机构的晋升制度多么官僚，根据这次惩她档案上的惩处记录，或许会对以后这张桌子旁椅子的数量造成巨大的影响。所以我们三个就得操心这件事。啊，对了，还要考虑到这位女士与那个预言的关系。”
　　「情人」想了想，这么说着：
　　“「轻蔑命运之人，改写命运之钥」。「星见」还没解读出什么，但她建议接下来不管她做什么都随她去。冬前月时我们已经相当剧烈地干涉过她的命运了，要是再加以干涉，搞不好会适得其反，这点机构是有过惨痛教训的。”
　　“同意，至少现在来看，这位拯救世界的小女士还是向着我们的。不管那个预言指向什么，我认为我们还能在她身上下注。”
　　摊开手，「恋人」看了一眼「教授」。
　　“所以结论是什么？反正不能因为结果好就当无事发生吧？某种意义上，这位小姐违反规定也不是第一次了，但她确实有潜力，至少不该给她留下会影响她日后晋升的处分记录。”
　　“……是的，我知道了。那么……。”
　　老人清了清嗓子，于是「情人」抽出钢笔，用垫着复写纸的本子记录下了老人的判决，印上纹章，然后，她随手掏出一张黄金的面具，毫不介意地吻上了那细致到唇纹都被刻画的嘴唇。
　　然后，一个圆鼓鼓、半透明的球形物体浮现在了面具的后方，在那半透明的身体中，似乎还闪烁着微弱的星光。
　　它从面具后离开，很开心地蹭着「情人」兼具英气与美丽的中性面庞。
　　「情人」将写好的纸张放到了这个星界生物的身体里，拍了拍它圆滚滚的身体，然后，这个星界生物就消失了，它将带着男装丽人写好的指令穿梭在星空之中，直到抵达它需要将这个送达的地方。
　　“这周你用「十日迷情」契约的对象，终于连人形都没有了吗……”
　　「隐蛇」看着这个圆滚滚的小家伙消失，嘀咕了一句。
　　“我记得上周还是一个帅气的星界天使。”
　　“这个收容物每周会带什么样的灵或者星界生物来和我契约又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只能努力让自己成为不分男女，不限种族都能迷上我的完美情人咯。这还多亏我用这收容物第一次召唤来的是个魅魔，不然就这一周换一个的频率，我大概率没有遇上机构就被某些脾气暴躁或者占有欲强的家伙弄死了……”
　　「情人」耸了耸肩，收好了黄金的假面。
　　“那么会议结束了，解散？我得去补一补香水，它喜欢在我拜托它的事结束后找我撒娇……还有，要是明天中午还没看见我，你们最好找个人到我房间把我从它身体里拖出来……记得也用上嘉丽黛今年秋天推出的Poetica香水，这样它会对你们温柔些……”
　　教授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解散吧，对了，「隐蛇」，我们希望你再去一趟罗曼城，依然是监视那位女士，可以吗？”
　　“不是说不干涉吗？”
　　“这是保护性监视。”
　　“保护性监视……呵，我知道了，不过，才回来没多久又要去同样的地方，这还真是第一次，那里的海鲜我真是吃不惯。”
　　“那么解散吧？”
　　“解散。”
　　于是，会议室中重归寂静。


　　

　　

    





第210节 EP.END 「黄金指轮」的新人

　　加固的厚重金属大门在机械的绞锁声中慢慢打开，通过乙太扩音器传递到玛格莉塔耳边的声音也因此有些模糊不清。
　　“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女士，所有的审查已经结束，您可以离开了。”
　　除了裙摆下的圣银之外，身上没有任何武装的玛格莉塔从这个与其说是监禁室不如说是酒店套房的房间中离开。看到在走廊上等候着她的人时，玛格莉塔又停下脚步，稍微提起裙摆行礼。
　　“B先生，麻烦您了。”
　　在几天前被机构监禁时，因为无论如何也不愿交出瑟莱忒，玛格莉塔与机构的监管成员起了冲突，在那时阻止了事态进一步升级的就是这位伯爵先生。
　　也多亏了他，自己才没被塞进那狭小、冰冷，如同监狱似的禁闭室。
　　“你还真是惹出了一个巨大的麻烦啊，罗曼罗兰女士。”
　　在地下的走廊中，彼得看着眼前的女孩，轻轻叹了口气。
　　“一般来说这样重大的违规，足够让你被洗去与神秘学有关的所有记忆，回到没有收容物也没有巫师的世界里去，但是……”
　　“因为我是罗曼罗兰？”
　　玛格莉塔自嘲地笑了笑。
　　“不，因为你救下了整支特遣部队。”
　　但这位将玛格莉塔引入这边世界的老者的回答却出乎女孩的意料。
　　“机构能在大陆范围长时间地管控神秘，压制那些隐秘组织靠的是强大的实力，严密的组织结构。规章制度就是为了保持这些而设立的，但是，很多事即使是机构也只能以结果来断定是否值得，因为罗曼罗兰女士你的行动，在这次行动中我方奇迹似地零死亡，这一点足够让罗曼罗兰女士你得到一次被宽容的机会。”
　　“那么，最后下达的处分是什么。只要不是把瑟莱忒小姐带走就好。”
　　“……跟我来吧。”
　　沉默了片刻，彼得转身离开。
　　时隔数日走在莫比乌斯机构王国总部的长廊中，玛格莉塔觉得乙太灯的光芒都让她感到些许怀念。
　　来往的机构成员看到她时纷纷停住脚步，虽然没有上来搭话，但女孩能注意到他们的视线即使在自己从他们身边走过也一直停留，这让女孩有些不自在。
　　幸好，这些机构成员在对她行注目礼没多久就回到自己的工作中去了
　　“我们到了。”
　　这时，走在前面的彼得伯爵说着，玛格莉塔抬起头，却发现这位老人没有停下脚步，在一愣神间，女孩看到了走廊一旁，这扇挂着一枚黄金铸造的指轮的厚重金属门扉。
　　在自己监禁期结束后是这位老人来迎接自己的理由，玛格莉塔忽然明白了，她对着继续朝走廊远处离开的老人再一次地行了一个屈膝礼。
　　“感谢您将我带到这里，B先生。”
　　老人没有回头应答，他继续走着，手杖与皮鞋敲打地板的回音渐渐远去。
　　当那身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玛格莉塔抬起了头，转身面对着这扇厚重的金属大门，将黄金的指轮从手指上拿下，摸索着找到了隐秘的钥匙孔。
　　在齿轮的运作声中，大门打开了，在用同样的方式将第二扇门也打开后，玛格莉塔的眼前出现了暖色的乙太灯光，办公室中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过身来看着她。
　　多莉、米特、亚斯特、菲利斯、爱德华、康纳……玛格莉塔看着他们的脸，她忽然愣住了，因为她在这个房间里看到了另外两张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的脸。
　　“你们我记得是……艾舍尔市的……”
　　“好久不见，罗曼罗兰女士，希望你还记得我们的名字，嗯，我是威廉，这边的是杰森。”
　　“啊，不，我的记忆还没有差到那个程度……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
　　威廉、还有杰森。
　　去年的冬前月，玛格莉塔还在皇家圣卫选拔赛时，去参加莫比乌斯机构见学时认识的艾舍尔市的执行人员，在剿灭艾舍尔市乙太罐装厂的乙太兽后，他们让玛格莉塔和薇妮教授助理先离开，之后……玛格莉塔听说的是他们动员当时在场的大量警力搜查到了工厂中的邪教组织。
　　可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罗曼城的特遣部队办公室中？
　　“因为去年的那次活动，我和杰森、帕特三人得到了很不错的评价，并且从今年春后月开始调动到罗曼城，作为「黄金指轮」小队的新成员任职——不过帕特拒绝了调动，他不想离开自己的故乡。”
　　威廉对着上次见面时还是机构的新人，现在则已经成为王国公主的皇家圣卫，精英特遣部队的成员的女孩行了一礼，但他刚说完，就被爱德华打断了接下来的话。
　　“我们这些前辈还没说话呢，新人别自顾自地开始叙旧啊。”
　　“啊，抱歉，爱德华先生，是我们失礼了……”
　　桌面上放着酒瓶的爱德华的语气里倒没什么不悦，不过威廉很识趣地闭了嘴，这个时候，队长办公室的门也打开了，面容一如既往冷峻的男人走了出来。
　　看到玛格莉塔，他微微地点了点头，然后向其他的队员们看了一眼，用冷淡的语气开口说着：
　　“准备出发。”
　　“是。”
　　威尔士的命令刚刚下达，爱德华他们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起来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但杰森好像有些惊讶。
　　“威尔士队长，请问这是什么任务……”
　　“啊，你们不用跟过来，除非极其特殊的情况，否则办公室里总要留一两个人应对意外状况，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爱德华第二次打断了这两位新人的话，青年的脸上明显地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在他打算再说些什么之前，威廉一把拉住了他，用军队里士兵向长官行礼的礼节，对他们敬了一礼。
　　“是，我们会留守机构本部，等待各位的归来。”
　　“很好，那么，队长，我们走吧。”
　　“嗯。”
　　威尔士点了点头，接着，他又看向从门旁推开一步的玛格莉塔。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不过，等到地方再说吧。”
　　“……诶？”
　　金发的女孩眨了眨眼睛，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但是金发的女郎这时走了过来，不由分说地将手上的皮包塞到女孩的怀里，然后牵起了她的手。
　　就这样，玛格莉塔在一头雾水的情况下被多莉拉着，和其他人一起离开了米纳斯宫的地下。
　　…………………………………………………………………………………………………
　　时隔数日后见到的阳光一如这美好的春日般绚烂。
　　春前月的最后一段时间和春后月最开始的一段时间也就是俗称的「盛春」，到了这时，几乎所有的花儿都迎来了自己的盛放，马车在这春天最为繁荣的时间穿过洒下明媚阳光的街道，在澄澈的苍穹下驰骋着。
　　玛格莉塔有很多想问的，但威尔士和其他同事却一言不发。
　　是要到任务进行的地方才透露吗？玛格莉塔想着，但这辆马车最后停下的地方，却是夜莺区的街道旁。
　　“……目的地是这里吗？”
　　夜莺区，别名沙龙区，俱乐部区。马车停在一处俱乐部的门前，应该很少有来俱乐部的客人乘坐可以一次坐下七、八人的马车，当玛格莉塔从马车上走下时，注意到过来开门的侍者都呆住了。
　　看起来就在怀疑他们是不是客人一样。
　　多莉只是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卡片交给了他，然后侍者的表情立刻变得恭敬万分，他立刻带领着「黄金指轮」的众人来到了俱乐部的酒吧中。
　　现在还是白天，俱乐部的酒吧没有其他的客人，显得有些冷清，来到酒吧后，威尔士看着自己的队员们，平静地做出了接下来的指示。
　　“各自去换准备好的衣服，大约十分钟后在这里集合。”
　　“是。”
　　“诶、诶诶？”
　　玛格莉塔还是搞不清楚状况，但多莉拉着她来到了俱乐部里的一个房间，将房间中的衣橱打开后，拿出了与这间俱乐部的风格和相宜的装束。
　　“多莉小姐，这次的任务是要混入这间俱乐部吗？”
　　换衣服时玛格莉塔向多莉询问着，但金发的女郎只是神秘地笑笑，拿出了化妆品。
　　等到两位女士打理好自己重新出现在酒吧时，男士们已经都换上了体面的正装回到这里。玛格莉塔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们穿上现下绅士们中流行的仿古西装，打好领结或领带，爱德华还别上了一枚船锚形状的胸针，但看到多莉和玛格莉塔的礼服装束，他又很不绅士地吹了一声口哨，引得俱乐部的侍者们侧目。
　　“这到底是……”
　　“庆祝啦、庆祝，上次带玛格莉塔小姐去那种地方确实是我欠了考虑，所以这次找了个我也常来的夜莺区的场所——而且这里算是机构的产业，花费全部可以找机构报销。”
　　把玛格莉塔拉到吧台中间，让女孩坐在自己和威尔士之间，当似乎和她很熟的酒保先生走过来后，多莉轻车熟路地点起了酒。
　　“所以说，这并不是任务……”
　　多少理解了一些现状的玛格莉塔转头看向坐在自己左边的威尔士
　　面容冷峻的男人沉默了一下，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不、严格来说这确实是任务，罗曼罗兰女士。对我来说，这个任务是传达对你的安排，对你来说，这个任务是接受我们的感谢，尽情享受。”
　　与多莉的表现相反的是，「黄金指轮」的男士们都有些拘谨的样子，看上去是第一次来这样的俱乐部。
　　……果然……
　　放在吧台上的手微微握紧，因为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当预想中的话被威尔士说出来时，玛格莉塔并没有很大的动摇。
　　她以一种很平静与自然的语调开口。
　　“那么趁着现在气氛还没有热闹起来，我可以知道吗？机构对我接下来的安排——”
　　因为与外表的稚嫩实在是不相称，这样的坦然反而让威尔士一时间语塞。
　　非要说的话，在玛格莉塔因为矮小的身材和稚嫩的容貌而被质疑是伪造年龄，实际上根本没有20岁这样的传言出现在报纸上时，威尔士也是这么想的，在玛格莉塔的任务报告中，他也确实能感觉到一些孩童般的纯真。
　　但现在，那份接受自己应负责任的坦荡，却怎么也不像是孩子能有的。
　　这令威尔士不自觉地改变了说话的语气
　　“……你的职权等级从B调整为C，现在，罗曼罗兰女士是C级人员了，各方面的职权，能够得到的资源，薪金，以及可参与的任务规格都随之降低，但保密权限维持II级不变，交由你的收容物不会被没收，但相对的，今后不会再以「收容物」的方式予以你奖励。此外，对罗曼罗兰女士处以革职处分，从今天起，你不再是「黄金指轮」的一员，以上，就是机构最终决定的对你的处置。”
　　“……看起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法行动了。”
　　玛格莉塔撇了撇嘴，将手指上黄金的指轮摘了下来。
　　酒保摇晃着雪克杯（现在玛格莉塔知道那个摇来摇去的东西的名字了），冰块，酒与空气的混合声哗啦啦地响起。就在玛格莉塔将指环褪到指尖时，威尔士再次开口了。
　　“那个不用交还给我们。”
　　“是吗？”
　　“据点的门会将指环内侧的凹痕记录去除，但即使不再能打开那扇门，这枚戒指也还有本身的用处。”
　　“……是呢。”
　　想了想，玛格莉塔重新戴上了这枚戒指。
　　从今以后，它不再象征自己身为「黄金指轮」的一员，但是，它所代表的这段时光，并不会就此被磨灭。
　　……虽然实在不是说得上非常愉快的经历，但毕竟是自己在机构里的第一份工作，在回忆中美化一下也是可以的。
　　“而且，罗曼罗兰女士的处分只有革职与扣薪而已，最多再算上以后不再以「收容物」的方式给予奖励。虽然这有些奇怪，但是职权等级的降低却并不是处分。”
　　然后，威尔士递来了一封信封。
　　他没说立刻打开，于是玛格莉塔只是收下了这有着威尔士签名的信封，随口问着。
　　“……这有什么含义吗？”
　　在这些处分中，革职和扣除薪水的部分和她猜测的差不多，虽然这和她期望的事并不相同，但女孩也明白自己的期望是多么不切实际。
　　唯一让她没想到的是等级的下调。在机构内部，职权等级决定了一个机构成员能做什么。
　　C级的话，别说是春前月最后一天她的行动了，连她刚刚进入机构时因为时间紧迫没有向机构报告而直接参加有疑似收容物流通的拍卖会那种程度的事都是不被允许的。显然，机构对成员行动的管控非常重视的。
　　保密等级没有随之下降算是唯一一件值得庆幸的事了。
　　“一般来说，如果在处分记录上明确地留下了等级降低的记录，今后再怎么也不可能晋升到比受到处分时更高的级别了，这一点上机构相当官僚，玛格莉塔小姐职权等级的的改变被记录为「调整」而不是「处分」，也就是说……”
　　“机构虽然对你的行为非常不满，但也认可最后的结果吧。”
　　在点完酒后，多莉也加入了话题。在她说完后，米特看着酒保往自己的酒杯中倒入深红的液体，补上了最后一部分。
　　“不过毕竟是很严重的违规，所以，虽然威尔士队长很努力地尝试保罗曼罗兰女士了，但最后，嘛……”
　　这次则是亚斯特。
　　平日里除了任务相关事宜外连招呼都不会打的同事们开始自然地对话，考虑到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所以也理所当然吧。
　　玛格莉塔干脆也顺着这个话题聊了下去。
　　“所以有新人来了呢，不过，我离职后要新加入两名新人，是说要两个人才能弥补失去我的损失吗？”
　　“……不，那个是因为离职的并不只有罗曼罗兰小姐一个人。”
　　“……？？？”
　　试图鼓起气氛大失败。玛格莉塔呆呆地看着威尔士。
　　这时多莉给她点的酒也已经调配完成，还是「red eye」，多莉杯中同样是这泛着细密泡沫，用黑啤酒和番茄汁调配的调酒，就和港口区的酒吧一样，她两三口喝掉了杯中一半的酒，向女孩解释着。
　　“毕竟我确实是泄露了行动的时间呀，要说违规的严重性，其实比玛格莉塔小姐还要严重。”
　　多莉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解释着。
　　由她解释之后，玛格莉塔才知道，和自己遇到的类似法庭审判的流程的不同，自己的这些同事们首先通过一些收容物进行了治疗，接着直接被深度催眠，并使用某些收容物的力量检验他们有没有隐瞒或是受到传奇巫师的巫术影响。
　　虽然机构缺乏处理命运层面干涉的收容物，但仅仅是检查的话，倒是还有办法，检查的结果则是除了威尔士之外的人没有发现命运被干涉的痕迹，在多观察了威尔士一天，确认混乱的命运回归稳定并没有发现干涉后，春后月的第二天，他们就回到了岗位上。
　　反而是因为身份敏感，没有被用这种方法的玛格莉塔花了更长的时间才结束审查——至少瑟莱忒没有向玛格莉塔报告说她有被催眠。
　　说到这里，多莉有些歉意。
　　这让多莉的所作所为和玛格莉塔与她们的交谈全部暴露在了机构的眼中。在她看来，正是因为这样才让玛格莉塔被多审查了一段时间。
　　但玛格莉塔知道并不是这样。
　　关于那个预言，关于因为自己的到来而让巫师逃过一劫之类的询问，在审问时法官一次都没有提过，如果那些对话被机构知道了，那么机构为什么好像什么都没有做……？
　　不重视吗？
　　还是有别的安排？
　　“不过我的管理权也不在罗曼城分部的手上，所以除了把我革职他们也做不了什么。好了，来喝酒吧喝酒，这样的话题已经说够了吧。绅士们，我和罗曼罗兰女士入职时可没有任何的欢迎仪式，现在我们要离职了，至少说些什么吧。”
　　吧台后的酒保有两位，到这个时候，多莉为同事们点的酒已经调好送到了他们的面前。在先生们端起杯子时，多莉怂恿着威尔士作为队长说些什么，但这些在任务中能够眉头都不皱地闯入险地的先生们似乎到吧台上就变得嘴拙了。
　　吱吱唔唔了半天，他也只挤出一句“让我们感谢罗曼罗兰女士的英勇与无畏，正是这份高尚拯救了我们。”
　　“罗曼罗兰女士想听的才不是这样的话吧。”
　　多莉抱怨着，看着玛格丽塔长长地叹了口气。
　　“初次见面的时候我说过队长他们是想不到要举办一场欢迎会的，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说了吧，单身汉总是不懂浪漫与激情，他们在工作结束后甚至连酒吧都不会去。”
　　“还是不要为难队长他们了吧。”
　　玛格丽塔笑了笑，也端起了酒杯。
　　她想听到的并不是同事们的感谢，不如说这样的感谢会让她有些惭愧，因为她骑上机车向临海的城堡疾驰时，去救自己的同事们——那并不是最强烈的想法，但事到如今，这样的话也说不出来。
　　被两位女士这么说，「黄金指轮」的其他成员们都感觉十分没有面子，可他们虽然对付收容物和巫师时是精英，但关于聚会和炒热气氛，确实还不如时常去各种俱乐部与酒吧享受的多莉，加上这一个月以来彻底地实行的对玛格丽塔的不接触主义，他们除了默默地喝酒，一声不吭之外，委实不知道该做什么。
　　吧台上有些冷场，多莉喝完自己的一杯酒，就像是早就意料到了这点一样拍了拍手，接着，从酒吧的一侧，走进了好几位花枝招展的美丽女性，她们裸露着雪白或小麦色的胳膊，用口红和眼影点缀出妖娆的气质款款走来，一人挑一个地走近吧台前的先生们，然后在他们手足无措地目光中环上了他们的脖子或坐到怀中。
　　“？？？”
　　威尔士和米特露出了窘迫的表情，就好像一般意义上的男女立场直接倒转，从没见过这种阵仗的先生们，就像是误入了虎穴的小白兔，都呆滞了。
　　“哦哦——”
　　除了爱德华。
　　他倒是吹起了口哨，但接着又看向玛格丽塔和多莉，当看到两位女士——尤其是多莉也娴熟地将一位身材姣好的女性揽入怀中时，这位自称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的前·海上男儿显然愣住了。
　　这场面他真没见过。
　　“什、什么，为什么我也？！”
　　玛格丽塔也呆呆地看着多莉，直到最后一位女性从身后抱住了她，朝她尖尖的耳朵微微呼气。
　　“没关系没关系，虽然罗曼罗兰女士大概率没法陪我们到最后，但只是喝喝酒，聊聊天而已，当然如果各位兴起了，也可以和她们去楼上找个房间——机构成员也是人，该有的需求总归是要满足的嘛。”
　　“多、多莉，在罗曼罗兰女士面前……”
　　“没关系没关系——”
　　虽然伴随着多莉之外所有人的手足无措，但这些专业的气氛烘托者加入之后，就连表情最为僵硬的康纳也慢慢地放松下来，借着酒意讲述起他在香料群岛当猎人的往事。不知何时加入的乐队奏起并不哀伤的送别曲。
　　玛格莉塔加入「黄金指轮」以来没有感受过，之后或许也不再会有的融洽气氛在这间俱乐部中，伴随着一杯杯美酒，一声声嬉笑，将这一个月并不那么美好的回忆在最后，留下了一个难忘的句号。
　　直到这时，玛格莉塔想。
　　也许现在，自己才算是真正地加入了「黄金指轮」吧。
　　“对了，多莉小姐。”
　　“嗯？”
　　“在港口的酒吧，我向康纳琴女士说想要一杯能知晓一切的酒时，为什么会选那种酒呢？”
　　“啊，关于那个啊，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没有吗？我还以为那是多莉小姐在告诉我让我决定要不要去……”
　　“不，真的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偶然想到有这样一种酒和罗曼罗兰女士的名字一样。”
　　“真的吗……呀！多莉小姐！”
　　“哈哈哈，真是可爱的反应啊。”
　　“什么？有一种和罗曼罗兰女士名字相同的酒吗？我们可以点吗？”
　　“可以是可以，爱德华先生，但是我觉得让罗曼罗兰女士看着一群男士喝着与自己名字相同的酒可说不上是令人心情愉快的场面。”
　　“……虽然不会说觉得恶心，但却时是让人起鸡皮疙瘩呢……”
　　美酒，欢笑，遗憾，离别。
　　在春后月的第五天，玛格莉塔在机构的第一份工作结束了。
　　而在她带着微微的失落回到家，又因为多莉恶作剧似地留在她背上的口红印而让玛丽和欧琳丝前所未有地激起了警觉心以及之后发生的姐妹间的小插曲……
　　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7K字的大章——0w0
　　那么，本书的第二卷就完结了呢——0w0
　　所以明天请假休息一天，真的，日更太累人了qwq
　　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尝试网文的节奏，这两卷的故事可能有些过于紧凑了，下一卷会试着写写更加悠闲有趣，而不是那么紧张的故事，说到底这样的日常才是我擅长的0w0
　　那么卷末求一下各种票票各种道具和刀片，各位苟苟扑街作者呀qwq
　　

    





第211节 EP.0 在春天里

　　在春后月的明媚春光之中，玛格莉塔陷入了有生以来第一次的倦怠期。
　　提不起劲，精神萎靡，行为懒散——虽然还没到会被显而易见地这么指出的程度，但从干劲，精力以及行动力这三个方面，女孩都陷入了倦怠之中。
　　当然这是以去年的冬前月成为玛格莉塔·罗曼罗兰作为“有生以来”开始的基准而言的。在过去也不是没有陷入过这样的境地，但和那时有着决定性不同的是，现在，玛格莉塔失去了目标。
　　自从结束了在特遣部队的工作，每日早起的时间从最开始习惯性的6、7时，到4、5天前的8、9时，然后在今日，春后月第二周的第六天，有生以来——当然还是作为玛格莉塔·罗曼罗兰的有生以来第三次等到快要到午饭时爬起来的女孩在呆呆地看了座钟与将窗帘拉开的贝莉几分钟后，颓然地向后倒在了豪华的大床上。
　　“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曾经即使一时陷入这样的倦怠期，也有「成为不辱家名的优秀继承人」这样一个永远划在远方的重点线等待着被跨过，无论再怎么疲惫和倦怠，也会被父母以及其他人的目光鞭策着，像无时无刻不处于最后冲刺状态的跑者一样，拼命地朝那个方向前进。
　　然而现在，能够当作终点线的事哪里也没有。
　　从「黄金指轮」离职之后，机构一直没将她调至新的工作，是叫“处分观察期”吗？总之就是这种情况，连公主殿下的神秘学课程的工作都被停了。
　　作为皇家圣卫的传唤也没有。
　　这次重大的违规大概也传到了国王和王后的耳中吧？虽然应该不至于就这样连「皇家圣卫」的职务也被解除，但这也算是停职处分吧。
　　从无比忙碌一下变成无所事事，某种意义上这是人生的第一次。
　　对玛格莉塔来说，迈入神秘有关的世界的终极目的——揭开过往历史的谜团和享受与神秘学有关的愉快人生，不管哪一个都无法脱离莫比乌斯机构而继续，不如说如果机构有意的话，完全能让她今后都难以接触到与神秘相关的事物。
　　这样的日子持续差不多一周之后，玛格莉塔这样哀叹着。
　　“向命运发起抗争的代价可真是高昂呢，瑟莱忒小姐。”
　　“当抗争的是周围的人或社会出于好意导致的命运时就更是如此了，玛格莉塔小姐。”
　　“无所事事好难熬啊——”
　　不过，说完全失去了目标，那也不够正确，只不过这个目标如果不能重新参与到那庞大的，在暗地里守护文明与社会的机构的活动之中，同样是无法达成的。
　　过了早饭时间但又在午饭之前享用食物，在贵族之中被优雅地称为「午前餐」。在贝莉的服侍下结束洗漱与换衣，用过「午前餐」后，玛格莉塔将圣银的铳刃和最后从威尔士那里得到的信封放在桌面，坐在奢华的椅子上发呆。
　　敞开的窗户将庭院的花香带入房间，已经是大部分的花儿都骄傲地绽放的时候了，但是在严峻的现实面前，女孩的梦想之花还只能藏匿在泥土之中，按耐住发芽的愿望。
　　来自威尔士的信在昨天已经看过了，这位在「黄金指轮」小队中唯一不用排斥的目光看自己的男士在告别的聚会中交给玛格莉塔的，是关于机构中一种职务的介绍以及推荐信。
　　职务的名字是「执行官」。
　　简而言之就是拥有更多行动自由权的执行人员，与特遣部队不同，大多以个人为规模行动。
　　同时也不像机构的执行小队那样，除非有支援其他地区的任务，否则就连离开驻地城市出去度个假都要打一堆繁琐的报告，而是根据命令——有时甚至是自己的判断在大陆上奔走，如果说特遣部队是机构最优秀的精英团体，那么执行官就是最精英的个体。
　　想要获得这样的职位，理所当然的需要过人的能力，但即使能力出众也不一定能够得到，因为在能力之外，忠诚与服从也是必须去考虑的事。
　　毕竟是这样重要的职位，毕竟是这样精英的成员。
　　“「执行官」……啊……既然是具有很高自主行动权，甚至具备现场裁断权的重要职务，与重视能力一样重视对机构的忠诚与服从也是当然的，但是为什么世间用来证明忠诚的标准无一例外都是时间呢……”
　　于是在这一点上，玛格莉塔就完全出局了。
　　「执行官」的申请条件是有五年以上——能力特别优秀者可降低为两年以上——的机构工作履历。多方面的切实的工作经验。无严重不良行为记录或处分经历的优秀机构成员——这三条的第一条就如同天堑一般阻拦在女孩的面前。
　　算上去年冬后月的培训，她正式加入机构的时间才也才两个月，才一年的四分之一，她还需要等待一年零六个月也就是到361年的冬后月才能提出这样的申请。
　　「也许对罗曼罗兰女士而言，执行官是比特遣部队更能发挥您那份积极性与行动力的位置，但是，要获得那份自由所需要的并不是绽放光彩而是蛰伏，请至少等到两年半后再向机构提出这样的申请。」
　　连威尔士在信中也这么写着。
　　蛰伏，蛰伏吗……
　　“「忍耐是美德，只有拥有这种美德的种子才能发芽绽放，如果无法忍耐泥土的黑暗，就会在寒冬的风中凋零，而无法迎接春日的阳光。」”
　　高声咏颂着的话并不来自某位伟大的作家。这是欧琳丝姐姐写在某本作品之中的话，玛格莉塔记得那是女主角对要分别许久的爱人倾诉已经按耐不住却依然要压抑恋心的话语，但用在这里似乎也很合适。
　　什么都不做的话就无法展现能力，去做什么就无法展现忠诚与服从。
　　明明现在过的是过去梦寐以求的贵族女性的闲适生活，可是有着遥远的目标的话，这份闲适又仿佛成了堕落。
　　“那样的话，就只能忍耐了不是吗……”
　　“答案是肯定的，玛格莉塔小姐，所以，今天也要和欧琳丝小姐一起悠闲地度过吗？”
　　“啊，那样也不错——”
　　话还没有说完，玛格莉塔就听到自己房间的门被推开了。
　　在这个罗曼罗兰公馆里，会不敲门就进入自己房间的就只有欧琳丝而已，女孩转过头，不出所料地看到了那和自己面容相似但更加高挑，正尽情展现着少女靑春美丽的亲人。
　　“贵安，欧琳丝姐姐，今天的天气也很不错呢。”
　　“刚、刚刚，你在念我书里的台词吗？”
　　玛格莉塔歪了歪头。
　　“是的……”
　　但不知为何，这朵罗曼罗兰家的蔷薇花正如同她的这个称号那样，脸上正浮现着如盛开的蔷薇花一般美丽的嫣红。


　　
　　新卷启动0w0
　　这一卷的节奏会放慢很多，希望这个闲适的故事能让大家感到愉快0w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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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节 EP.1 自己的葬礼

　　——是的。
　　在听到玛格莉塔这么说后，不知为何，欧琳丝的脸更红了。
　　她支支吾吾地说着，那双蓝色的眼睛看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朝她屈膝行礼的女孩，在与那天空般的湛蓝对视后，又慌张地离开。
　　“是、是的……是什么意思嘛，那段话……哇！”
　　“好的好的，欧琳丝想和妹妹讨论作品可以等之后再说，现在让我们先谈谈正事。”
　　虽然表情还维持着平静，但少女脸上的红晕已经弥漫到了耳尖，
　　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姐姐会是这样一副表情，已经结束造成淑女间问候礼节的玛格莉塔只是歪着脑袋尖尖的耳朵抖动着，，然后看着有着黑色双瞳的姐姐推着她走进了房间。
　　“唔……玛丽姐会被马踢的……”
　　“我可以保证我们可爱的妹妹并没有那样的念头，所以不用担心我的安全，欧琳丝，比起那个，还是先让我们想想这件事要怎么办吧。”
　　“发生了什么事吗？”
　　“一件非常荒唐荒谬但是让人笑不出来，而且视你的意愿可能会变得更加荒谬的事。”
　　走进妹妹的房间，玛丽拉着欧琳丝的手在玛格莉塔的床边坐下。
　　最近玛格莉塔注意到两位姐姐关系好像更好了一些，不过不知为什么，来自己的房间时，比起沙发和座椅，她们要更加钟情她的床铺。
　　而今天，玛丽的脸上有一种纠结的气氛。
　　直觉告诉玛格莉塔，接下来要谈的事，或许不会那么令人愉快。
　　“是什么样的事呢？”
　　因为意识到这一点，玛格莉塔没有招呼贝莉来为姐姐们准备茶点，她将座椅转向玛丽与欧琳丝，把圣银的铳刃也放到自己的腿上，打起精神，认真倾听。
　　“嗯……要怎么说才好呢……”
　　为了配合春天这一季节而有着花瓣装饰的折扇在少女手中合拢，玛丽将不离手的折扇放在嘴边，那份纠结变成了另一份的苦恼。
　　没能在交谈开始之前就决定好要说的话对于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来说是很少见的，因此玛格莉塔更加振作起了精神，做好了承受冲击的准备。
　　“你对于参加自己的葬礼怎么想？”
　　“……”
　　没能承受住。
　　因为没能承受住，所以玛格莉塔很不淑女地张大了自己的嘴，一时间没能理解玛丽话中含义的大脑陷入了混乱。
　　“诶？诶？我的葬礼？为什么？诶？”
　　“……太过享受现在的生活把因为自己埋下的一枚炸弹抛到脑后去了吗？”
　　玛丽按着额头，吃惊……更多的是叹息似地开口。
　　“你是不是忘了那个名义上正在不知道哪里的森林中追求什么自然与灵的统一，连新年都没有回家的「罗曼罗兰公爵的继承人」的身份了？”
　　“……啊。”
　　想起来了。
　　不，并没有忘记的，只是一时没有想起来，玛格莉塔用这样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姐姐们，但是却得到了冷淡的回应，但她真的只是一时没有想起来，真的，嗯，真的……
　　“这个身份……怎么了吗？”
　　“我们得让这个身份正式消失了，社会层面上。”
　　“……为什么这么突然？”
　　玛格莉塔挺直了背脊。
　　“突然？不、准确来说，已经到极限了，因为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就得回蔷薇庄园参与今年的家族聚会。”
　　玛丽摇了摇头，当听到从她口中说出的那个词后，玛格莉塔就明白了。
　　是了，到了春后月，蔷薇庄园的玫瑰花都盛放了，每年一度的家族聚会即将召开，而这不仅仅是罗曼王国、罗曼城，而是罗曼罗兰一族分布在各个城市的血脉都会齐聚一堂的时机，家族中一些重大的决断也在这时下达，而这样的聚会……
　　“「家族的继承人」却无法去参加。”
　　玛丽叹了口气。
　　“这会导致非常、非常大的麻烦，事实上家族里有些长辈已经在和父亲说，不管继承人在哪里胡闹，都要在家族聚会前找回来。但他们是找不到的，因为这位继承人已经消失了，而这又会成为更大麻烦的导火索，一不小心就会引发一场大动乱，所以——”
　　“——所以，这个身份必须死去。”
　　玛格莉塔能够理解玛丽所说的更大麻烦和动乱是怎么一回事。
　　对于贵族而言，家族至高无上，血脉的延续至高无上，作为直系血脉的嫡长子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失踪会让家族把矛头对向一切可能有嫌疑的对象，做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因为继承人引发的战争在这片大陆的贵族之中屡见不鲜。家族内部也会因此变得剑拔弩张。
　　只要这个继承人一天没有被找到，觊觎因其失踪而空出的继承人位置的人就会蠢蠢欲动，而只要这个继承人一天没有被确认死亡，他们就永远无法得偿所愿，除非在这种时候，现任的罗曼罗兰公爵发生什么意外。
　　歌剧与小说中，贵族家族内部血腥的夺权阴谋并不完全是艺术创作，这一点，作为贵族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活着、死亡、失踪，前两者都比最后一种要好的多，但现在玛格莉塔不可能再回到已经舍弃的人生之中，所以，结果就只有一个。
　　——死亡。
　　——社会意义上的死亡。
　　死亡就会有葬礼。
　　葬礼就会让家族成员出席这是社会的准则。
　　现在自己的身份是玛格莉塔·罗曼罗兰。
　　所以，玛丽才会向玛格莉塔这样询问。
　　「你对于参加自己的葬礼怎么想？」
　　玛格莉塔闭上了眼睛。
　　这个问题的全部，就是自己对于这件事怎么想。
　　根本不需要犹豫，可是玛格莉塔却犹豫了。这很可笑，因为舍弃过往投向新的人生是自己早已决定好的事，她凭借自己的意志做出的诀别，并以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度过了至今为止的时间，对于她来说，那份过往就只是一堆沉重灰暗的记忆，将之舍弃，宣告那个身份的正式死亡，只会让她感觉神清气爽……
　　……真的只是这样吗？


　　

　　

    





第213节 EP.2 玛丽的计划「上」

　　“玛丽姐，欧琳丝姐姐，父亲大人，母亲大人，还有恺撒外公……对除了你们之外的所有人，「未来的罗曼罗兰公爵」，会在那一天确实的死去吧？”
　　“是的，理所当然。”
　　欧琳丝点了点头。
　　“在你的葬礼上会有许多宾客，与你有所交际的人家族一定会尽可能地向他们致帖，虽然绝大多数人可能只是出于礼貌，但是，这其中也会有真心的友人，在学校时照顾你的老师，就算不说这些客人，公馆里那些看着你长大的仆从们，还有莱迪亚，你曾经的贴身女仆……她每天每天都将你原本的房间打理得和过去一样。对于这些人而言，这并不是「家族继承人的葬礼」而是「乔斯达·罗曼罗兰」的葬礼。”
　　顿了一下，欧琳丝有些担心地看着尖尖的耳朵都耷拉下去的玛格莉塔。
　　她想到了那群自称为「紫罗兰隐士会」的家伙，差不多每周公馆都会收到他们的来信，询问他们的那位友人有没有成功地让自然和灵合一，回到家中。新年时还有其他人的问候，在学校时的老师，在某次晚宴中对他单纯地表露友好的贵族。
　　还有莱迪亚，自己的哥哥的贴身女仆。这些信件的回复差不多都是由欧琳丝口述，她来记录，有时她也会向欧琳丝忐忑不安地询问她所服侍的主人何时才能归来，而欧琳丝每一次，都只能用谎言去安慰。
　　玛格莉塔投入机构的工作，或许也有潜意识里逃避这些的缘故吧，可是逃避的事物迟早会以无法逃避的姿态出现在眼前，这就是命运对逃避者的最大惩罚。
　　“你准备好对他们做出最大的欺骗与背叛了吗？”
　　“……”
　　不是诀别，而是欺骗与背叛。
　　因为只要玛格莉塔·罗曼罗兰还在度过自己的人生，说不定何时就会与他们重新产生交集。尽管玛格莉塔可以肯定到那时来的大多数人并不会真的多么悲伤，但是，虽然很少、但她还是能找出那些真心会为此感到悲伤的人的。
　　那黑沉沉的过往难道也有求生欲吗？当名为「死亡」的终点突如起来，那些漆黑沙砾中零星可数的美好，却忽然绽放光芒。
　　圣银的铳刃被紧紧地握住了，但轻蔑命运的三之钥现在也无法为自己的持有者提供什么建议，抛却命定之身从来不是「从此获得幸福快乐的生活」的童话结尾。
　　从来不是。
　　“……我准备……好了。这也是，我该负起的责任。”
　　“不要说谎。”
　　咬着牙，玛格莉塔几乎就是从牙缝间挤出了这句话，她抬起头，但当湛蓝的瞳孔与姐姐们的视线重新交错，她听到的却是玛丽和欧琳丝异口同声的话语。
　　“不要说谎，你承受不了的。我不是说你的觉悟会因为这件事动摇，你不会后悔，但是会愧疚，就像你现在仍旧对背叛了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的期待，背叛了恺撒外公的期待抱有愧疚一样。”
　　欧琳丝说着，表情少有的严厉了起来。
　　“在葬礼上，再一次背叛友人以及其他那些关照你，对你抱有期待的人的话，你会承受不住的，到时候玛格莉塔·罗曼罗兰的觉悟越是坚定，愧疚就会越沉重，虽然我相信你可以承受下来，但这可能会对你产生难以预料的影响，而且，还有另外一个理由，因为这个理由，哪怕你硬撑着要参加葬礼，我也不允许。”
　　“诶？”
　　其他的……理由？
　　玛丽的话让玛格莉塔的脑海一时陷入了空白。
　　看到自己的妹妹茫然的样子，玛丽从床边站了起来，把她拉到了自己和欧琳丝之间，然后叹了口气。
　　“因为露娜啊，那可是以懂得看透人心而被众多贵族忌惮乃至恐惧的，我们王国美丽的公主殿下啊。”
　　“什……”
　　为什么这里会牵涉到公主殿下？
　　“到时候，公主殿下也会来参加葬礼的哦，到时候，就算你承受住了这些，会被公主看出来多少呢？她会不会注意到明明是对你而言素未谋面的兄长的葬礼，你却不知为何承担着几乎要把自己压垮的愧疚感，而且，露娜现在还会「灵视」，你们之间的信赖已经达到可以将这件最重要，最需要隐瞒的事全盘托出了吗？”
　　“……不……”
　　玛格莉塔很感激露娜公主。
　　无论是两次被她所救，还是春前月最后一天，面对自己无理的要求的理解，可是要说能告诉她这件事的信赖关系，这么短的时间中是无法建立起来的。
　　不如说，玛格莉塔已经决定不再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了。
　　“而且，一旦葬礼结束，接下来在罗曼罗兰家内部就要掀起继承权战争了哦？在没有嫡长子的情况下，嫡系女性后裔与旁系男性总算能站在同样的起跑线上，在这场战争中，你的存在会很微妙。”
　　“我是支持玛丽姐的……”
　　“问题就在这里，你是皇家圣卫，只要不出意外，当露娜公主成为罗曼王国的女王之后，你会成为家族在王国之中重要的保护者，也正因如此，你并不仅仅代表你自己，在继承权的争夺中，无论你倾向哪边，在人们看来也不是‘你’倾向哪边。”
　　“……而是代表公主殿下，代表王室……吗？”
　　“正确。”
　　玛丽点了点头。
　　“我们是罗曼王国的贵族，忠于王室，但那不代表我们希望家族继承人这种重要的事也受国王或者公主影响，至少不能受到直接影响，要是国王能像任免市长一样任免罗曼罗兰公爵，那这个家族和市政厅的官僚又有什么区别呢？当然，就像我们也会帮助其他家族中倾向于我们的人在他们的家族中有更高的话语权和地位，这种事没法避免，但是，这不能摆到明面上来，所以，公主殿下的支持反而会适得其反。”
　　伸手把玛格莉塔抱到自己的怀中，玛丽叹了口气。
　　“这会让你在家族中的位置变得微妙，不管做什么都会让人紧张。与其这样，不如暂时离开罗曼王国吧，趁着过去的死讯还没有公开，去到短时间无论如何也回不来的地方，躲开这场你还没准备好的葬礼。”
　　“可是……”
　　“好啦好啦，妹妹要乖乖听姐姐的话哦，好不容易从这泥潭般的权力场抽身出去，就不要再勉强自己一头钻回来了。”
　　抚摸着女孩长长的金发，在视野的一角，看到欧琳丝微微鼓着脸的玛丽轻轻一笑，将她与温驯地点头的玛格莉塔一起拥入怀中。
　　——为了可爱的妹妹和重要的友人，她必须要赢下这场权力的争夺。
　　不过，在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心中，也还有着一丝惆怅。
　　这件事，要怎么向自己和欧琳丝的挚友开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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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节 EP.3 玛丽的计划「下」

　　之后，姐妹们就维持着拥抱的姿势，商议了接下来的计划。
　　现在玛格莉塔是公主的皇家圣卫，要离开罗曼王国只能跟随露娜公主一起，换言之这个计划的关键不在于玛格莉塔自己，而在于这位公主殿下。
　　问题在于时间。
　　最好要在葬礼的消息为人所知之前，否则露娜和玛格莉塔都会因为缺席葬礼遭受非议，这是很麻烦的事，在玛丽的预想之中，最好让公主殿下在不知道这件事的情况下提供帮助，但这要怎么做又是另一个难点。
　　“可以的话，其实我并不想把露娜牵扯到我们家族里的事来。”
　　“事实上，从一开始就已经牵扯进来了吧，从我成为公主殿下的皇家圣卫开始。”
　　“但我还是不希望她察觉到这件事背后的目的，只要一无所知地把我们的妹妹暂时带到罗曼城之外的地方，一切结束之后让我怎么道歉都可以……”
　　然而，这一天她们也没商议出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法，露娜公主是一个自尊心很高，感觉也敏锐的人，半吊子的掩饰和隐瞒并不能逃过她美丽而锐利的双眼。
　　似乎并不存在让她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帮助她们的选项，就算拼上友谊与信赖让她不管那么多将玛格莉塔带走到别的地方，等一切结束后回到罗曼城的她，也必然会知晓原因。
　　而那偏偏又是一场葬礼，就算是玛格莉塔也很容易想象到，这会让玛丽成为为了夺取家族继承权不惜利用亲人死亡的立场，除非真真正正地将一切全盘托出——这也包括玛格莉塔自己变成女性这个在莫比乌斯机构的人员档案之中也只对特定人员揭露的最高等级的秘密。但那个时候又会发生什么？
　　“不行，玛丽姐，越想我越是觉得这根本是把我们和露娜的友谊彻底推向深渊的绝路，如果想要获得她的协力，那么无论如何都不能隐瞒……”
　　换上睡衣的欧琳丝坐在床上，抱着那个玛格莉塔觉得很眼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的枕头，放弃似地说着。
　　这根本不是看重挚友还是看重妹妹的二选一，一旦踏上就只能预见到全盘皆输的悲惨末路。
　　即使是善于玩弄计谋的黑天鹅现在也无从下手，她有些焦躁地将左手的食指与中指夹着大拇指，用食指的指节在指甲上不断扭按。
　　玛格莉塔也是，想到最糟糕的情况下最糟可能要向公主袒露自己的秘密，她就忍不住把大拇指紧紧地握在了掌心中。
　　春前月最后一天得到的理解和帮助让她很尊敬自己侍奉的公主，但是如果说能不能向她袒露这件事，玛格莉塔则完全没有自信会被谅解。
　　毕竟，性别的改变可是比女装癖更加无可辩解。
　　“无论如何都不能期待可以隐瞒过去，也就是说，只能坦率地向公主殿下请求帮助不是吗？”
　　从头听到尾的瑟莱忒用竖琴般美丽的声音这样总结着。
　　“看起来是这样呢，如果可以，真不想把露娜卷进来，啊啊……要是露娜是个笨蛋就好了。”
　　“就算是笨蛋，玛丽姐也不会毫无心理负担地去利用重要的友人吧。”
　　“要是能毫无负担就好了——”
　　“而且，我认为玛丽小姐无需说谎，只需要将事实托出即可。”
　　在玛格莉塔手中，圣银的铳刃微微颤动，听到搭档的话，紧张地握着大拇指的女孩双眼一亮，忽然想到了什么。
　　“……说的也是，因为我知道这件事，所以，反而是我现在还没能彻底把玛格莉塔当作独立的人来看吗……真是失态。”
　　几乎是同一时间，玛丽的脸上短暂地露出了错愕的神情，接着，少女的表情一下轻松了下来，她躺到了床上，把慢了两拍才想到同样的事的欧琳丝拉到怀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样的话，明天就去拜托露娜吧，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越早公布死亡消息越能减少家族里其他人对父亲和我们的质疑与攻击，对我越有利……呵，我果然是个连家人的死也光想着利用的糟糕顶透的女人呢。”
　　“不会哦，玛丽姐最聪明和温柔了，但是……既聪明又温柔的玛丽姐，今晚不打算回自己的房间吗？”
　　“不打算哦，不管怎么说要拜托的对象都是我们那难搞的公主殿下哦，为了拜托她可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呢，所以今晚就让我抱着可爱的妹妹们吸收妹乙太来充能好了。”
　　妹乙太是乙太的什么新品种吗？
　　而且温柔的公主殿下不会提什么非常过分的要求的吧，只要好好地解释，诚恳地请求，露娜公主是非常通情达理的。
　　虽然想着这些事，但既然被这么说了，玛格莉塔也只好笑着叹了口气，关上乙太灯后，将瑟莱忒放在枕边，爬上了床。
　　谁让妹妹得听姐姐的话呢？
　　说起来，是因为和欧琳丝最近的距离有拉近的原因吗？近来，“可爱的妹妹们”之类的词在只有姐妹们独处时出现的频率似乎变高了。
　　“啊，对了，玛丽姐，欧琳丝姐姐，还有一件事，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对此是怎么想的呢？”
　　“……请饶了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吧，你倒是轻巧地开始了全新的人生，但这可几乎是否定了他们二十年的时光哦？人生有几个二十年呢？这个葬礼给他们带来的伤痛不会比你轻，等到作为优秀的淑女成长之后，一定要好好报答他们的爱啊。”
　　“……嗯……”
　　最后的最后，气氛还是变得沉重了，因为这也是自己的选择所造成的后果，所以玛格莉塔也咬了咬嘴唇，轻声地回应。
　　然后，玛格莉塔蜷缩着身体，钻进了欧琳丝的怀里，拥抱着自己的姐姐，也被两位姐姐拥抱着。
　　“欧琳丝姐姐？身体有些僵硬哦？因为最近伏案写作所以疏于锻炼了吗？诶？为什么欧琳丝姐姐心跳得这么快……”
　　“大、大概、大概是这样吧……”
　　欧琳丝结结巴巴地回答着，用目光向玛丽求救着。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的，这种距离的接触果然还是太早了！！
　　——但是在之前的冬前月你不已经和玛格莉塔抱着睡了很多次了吗？
　　——那个时候我还没把她当作玛格莉塔看，现在意识到她已经完全是女性，而且我正在试图对女性产生不该有的感情……不行，这个「冲击疗法」还是太早了！
　　欧琳丝的目光已经几近哀求，玛丽只好叹了口气，起身从最右边睡到了中间，让已经心跳速度超标的妹妹和什么都不懂的妹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
　　“……玛丽姐？”
　　“晚安。”
　　“诶？嗯，晚安……”
　　玛格莉塔顺从地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然后，玛丽看了看在自己另一侧，正重复磨蹭着远离——靠近——远离——靠近行动的欧琳丝，在心里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路，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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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糖尿病警告！
　　

    





第215节 EP.4 请求的代价是转三圈叫汪

　　“转三圈叫汪。”
　　次日，玛格莉塔和玛丽在米纳斯宫中见到了露娜公主。
　　虽然作为皇家圣卫的自己目前来看也处于某种微妙的停职状态，但这次是以友人的身份过来拜访，所以很顺利地通过了。
　　而一来到公主殿下的寝宫，在玛丽满脸笑容地说出“有一件事想要拜托公主殿下”后，如银月般高傲的公主殿下脸上，露出了一个玛格莉塔还从没见过的就像找到了大好机会的笑容，说了这样一句话。
　　在自己姐姐的身边，玛格莉塔似乎听到了她额角青筋暴起的声音。
　　“虽然我有做好被你提出一个两个稍——微有些过分的要求的觉悟，但什么都还没听就这么要求，真不愧是坏心眼的公主殿下呢……”
　　“转三圈，叫汪——”
　　在“稍微”这个词上，玛丽格外地加重了音量。但是对此充耳不闻的露娜公主嘴角扬起，笑容越发的愉悦，浑身散发出一股不这么做接下来就不用谈的气氛。
　　——看上去非常开心的样子。
　　——不，真的是一副格外愉悦的样子。
　　在那副愉悦的表情下，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淑女的表情正向崩坏的边缘绝赞滑落。
　　“玛、玛丽姐，如果可以的话，由我来……”
　　说起来，对于自己的姐姐们与公主的友谊到底到什么程度，玛格莉塔并不是十分清楚，但是看到自家姐姐那比起生气，更像是不甘被露娜看到那样的身姿，这个时候，女孩觉得自己有必要站出来。
　　“哦？拜托我的人是玛丽吧，如果是玛格莉塔小姐，我就得换另一个要求了……”
　　“咕，身为姐姐怎么可能让妹妹替我承受这样的羞辱……”
　　骄傲的黑天鹅把玛格莉塔拉到了自己的身后，然后向前迈了好几步，隔着宽大的书桌，那双黑色的眼眸和公主殿下的红瞳对视着。
　　“请务必要好好记住这天我受到的羞辱哦。”
　　“啊，我会记住的。”
　　一方的声音像是硬生生挤出来的，另一方则像是胜券在握似的悠然自得。她们都压低了音量，以至于在后面的玛格莉塔只听到了含糊的声音，就在女孩担心自己的姐姐和自己现在侍奉的公主会不会就此大吵一架时，自家姐姐又踩着高跟鞋蹬蹬地后退了两步——那声音格外地尖锐，表露出她格外不悦的心情，和书桌有了一点距离之后，玛丽用双手提起裙摆。
　　一圈、两圈、三圈。
　　裙摆像盛放的花儿在风中摇摆，高贵的黑天鹅低下了她骄傲的头颅。虽然不像两位妹妹一样每天都为了锻炼而进行芭蕾舞的练习，但玛丽也是有舞蹈的功底的，踮起脚尖的旋转比起友人的恶作剧，更像一首舞曲的前奏。
　　“汪。”
　　——虽然，最后这一声把所有的气氛都破坏了就是了。
　　不管怎么说，让优雅的淑女学狗叫可真是过分的事，可是看到这一幕的露娜公主的愉悦等级好像大幅度提升了，美丽的红晕在她白皙的肌肤上弥漫开来，大概爱音乐的人听到大师的演奏，爱油画的人见到传世的名作也不过如此吧。
　　“心情大好——”
　　就连这句话中蕴含的强烈愉悦，也是玛格莉塔听过的最强的一次。
　　“这样，您满意了吗？亲爱的露娜公主殿下。”
　　提着裙摆退回玛格莉塔的面前，玛丽的表情似乎在抬起头的时候就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只有隐隐浮现的青筋说明这位美丽的少女对友人的要求并不是那么毫无芥蒂。
　　“嗯，告诉我吧，让在大学的时候「就算没落到要靠给别人当女仆维生也绝对不会向你求助」——这样许下豪言壮语的玛丽放下自尊来请求我的事到底是什么，我可是很有兴趣呢。”
　　露娜优雅地端起茶杯，吹散了伯爵红茶散发的热气。
　　玛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的弟弟，乔斯达·罗曼罗兰过世了。”
　　银发红瞳的公主殿下的动作停住了。
　　愉悦的神情从她的脸上消失，那红色瞳孔之中的光芒立刻黯淡了下去，王国的公主端着红茶，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突然，她端起茶杯，仰头将杯中的红茶一饮而尽。
　　“露娜公主殿下！？”
　　不久前被女仆端进来的红茶虽然早已不再沸腾，但毫无疑问还是很烫，即使本身再怎么美味，对于娇嫩的舌头与口腔，那股炽热都是一种酷刑。
　　公主殿下那张美丽的脸完全扭曲了，就连玛丽都呆住了，直到露娜弯下了她小小的身体才反应过来，将房间的门打开一条缝隙，吩咐等候在门外的女仆端来一壶冰水，里面要有冰块——用最快的速度。
　　女仆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忠实地听从了命令，从她们手中接过冰水后，玛丽没有让女仆进入这个房间，她关上门小步快跑到露娜的身边，不由分说地让公主殿下张开嘴，打开水壶纯银的盖子，瑟莱忒立刻延伸出圣银触须将壶中的冰块取出，放到了露娜公主的嘴中。
　　“你是笨蛋吗？！这又不是你的错！张开嘴，有没有烫伤？！”
　　“没、没有的样子，玛丽姐，公主殿下的嘴里没有看到水泡，应该不严重……”
　　“答案是肯定的，玛丽小姐，玛格莉塔小姐，不用惊慌，露娜公主殿下并没有受什么伤，但是，一定很不好受。”
　　“窝也摸有自藏的鲜花（我也没有自残的想法）……索引四发森了森美（所以是发生了什么）……”
　　含着冰块，露娜的声音变得有些奇怪，现在她的口腔中一定很不好受，但是这位公主还是立刻恢复了平常的那份淡然，看着玛丽。
　　就好像在说刚刚的事不用介意。
　　“……是……这样的。”
　　玛丽垂下了眼帘，长长地叹了口气，将这件事的原委告知了自己的友人。
　　从自己的弟弟离开罗曼城去王国边境的军队历练自己，到因为表现突出受到了友好的邻国迦南一位军官的看中，于是邀请他以军队联合演习的名义进修，然后再到结束进修后不知为什么像是顿悟一般以“追求自然与灵的合一”为名钻入了卡南的森林，再到数日前，他的遗物被发现……
　　“只发现了随身物品的话，还不能确定他的遇难才对……遗物是在哪里被发现……”
　　“是的，公主殿下，就如您所想，卡南的森林之中有着数不尽的危险魔物，我那可怜的弟弟的遗物就是被一群猎人在一头巨兽的腹中……啊……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玛丽的眼中弥漫着水雾，颤抖的话语让王国的公主也陷入了沉默，她忽然默默地将低头啜泣的少女拥入自己的怀中，满怀歉意地看了玛格莉塔一眼。
　　……不，露娜公主殿下，您无需对我们致歉。
　　需要向您献上歉意的，是掩盖着真相的我们。
　　玛格莉塔将目光瞥向一旁，相对于玛丽的感伤，她的无动于衷看起来显得过于刻薄，但是从事实上看，在她以私生女的身份出现在罗曼罗兰家中时，乔斯达·罗曼罗兰——也就是未来的罗曼罗兰公爵已经离开了罗曼城，对她而言，这位先生应该只是从未见过面的人物，故作感伤反而会奇怪。
　　她的演技完全比不上玛丽，而就算是玛丽，现在也错开了挚友的目光，不敢与那双宝石般美丽的红瞳对视。
　　“有什么四……是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吗？”
　　等到玛丽停止了啜泣，从公主殿下的身边离开几步，露娜才看着玛格莉塔，轻声地询问。
　　“是的，露娜公主殿下，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能将我的妹妹暂时带离罗曼王国。虽然家族的事我不便透露，但是您应该能够理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没关系吗？玛丽。”
　　露娜闭上眼睛，几秒后，她点了点头。但是从这位公主口中说出来的并不是肯定的答复，而是对挚友的关切。
　　“不用担心我，尊贵的露娜公主殿下，比起我来，我更加担心的是我的妹妹，玛格莉塔可能会在这次的风波中遇到不好的事，所以，虽然很厚脸皮，但我恳请您将她暂时带离纷争的中心。”
　　“……，这个消息大概什么时候会流传开？”
　　“父亲大人会尽力拖延时间，所以……”
　　“我知道了。”
　　露娜点了点头。
　　“我会帮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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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节 EP.5 公主殿下的留学计划

　　等玛丽最后平静下来，以今天还有其他家族中的事务要处理告辞后，公主殿下的书房中只剩下了玛格莉塔、露娜和瑟莱忒。
　　明明是一件向玛丽和玛格莉塔表明自己会提供帮助之后，露娜再提出任何要求。她叫来一位女仆，让她去拿一些东西，在等待这位女仆将她所需要的东西拿来的时间里，似乎是为了将有些沉重的空气驱散，露娜主动提起了其他的话题。
　　“那之后你被机构严厉地处分了吗？”
　　“啊，是的……结果在特遣部队的职位被革除，在机构里的等级也下降了，算是受到了很严厉的惩处吧，啊哈哈……”
　　“那么，付出这样的代价所得到的结果，是你期望的吗？”
　　“……是的，啊，说到这里，露娜公主殿下，真的非常感谢您。”
　　“嗯？我有做了什么值得你感谢的事吗？”
　　“答案是肯定的。”
　　玛格莉塔站起身来，在那双美丽的红色瞳孔露出的惊讶神情中提起裙摆，行了一个屈膝礼。
　　“虽然很想以您皇家圣卫的身份行礼，但现在的装束并不合适，请您原谅，如果不是露娜公主让我去弄清楚自己为什么在意，我可能就会一无所知地跟随您前去艾舍尔市了。如果没有您提供的两轮机车，我恐怕无法在关键的时刻赶到，请让我——还有无法来到这里向您表达敬意的同事们向您致谢，而且，也必须感谢您愿意向我们伸出援手，尊贵的露娜公主殿下。”
　　“……心情不坏。”
　　书桌后方的公主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用一种并非施恩者的表情坦然地收下了这份她应得的感谢。
　　很快，在二人的聊天中，书房的门重新被礼貌地敲响。
　　抱着一大堆还没有拆封的信封的女仆走了进来，将那数量夸张的信件放到了公主殿下的书桌上。
　　“公主殿下，您要的这些信件，我为您取来了。”
　　“嗯，辛苦你了，拆信刀有一同拿来吗？”
　　“当然。”
　　将放在丝绸小盒中一把小巧但奢丽的银质拆信刀放到公主面前后，这位女仆说着“那么，我就退下了。”离开了书房，露娜把拆信刀放在一旁，随手从数量夸张的信封中随意的拿了一个。
　　“玛格莉塔小姐也来帮我选吧。”
　　这些信封都有着相当华美的装饰，大且厚，看起来里面装了不少东西。被露娜呼唤后，金发的女孩也来到书桌旁拿起一个，然后在寄信者的落款处看到了用漂亮的花体写下的「金雀花学院」这样一行字。
　　“露娜公主殿下，这些是？”
　　“历史悠久的学院发来的入学邀请函，虽然我一件完成了大学的学业但每年还是会收到一大堆。法尔王国的萨曼城……太偏远了啊，不行。”
　　“也就是说……”
　　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理解了公主殿下的意图后，她慢慢地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为什么她和玛丽没有想到这回事呢？
　　“嗯，如果我要到历史悠久的有名学院进修，作为皇家圣卫你也要跟过来才行，没有比这更正当、更不会引人怀疑的理由了。”
　　露娜又拿过另外两个信封，在看清了寄出的地址后，她稍微沉思了一下，然后将一个放在了手边，一个扔到了书桌的远处。
　　向王族或贵族寄送入学邀请函是有一定历史的大学和学院的一种传统。即使已经超过了适学年龄，也可以以「进修」的名义入学，连入学考试都不用，只需要一笔丰厚，但对这些家族而言不值一提的学费。
　　最重要的是，去这样的学院留学或者进修在上流社会中是一种被认为值得尊崇的行为，至少以玛格莉塔的见闻来看，从来只有家族安排后裔去留学而年轻人嫌离家远或者麻烦不愿意去，还从没有过愿意去留学却被家族阻碍的。
　　“虽然以我的年龄，应该只会是一年的进修，但母后会很高兴吧，她的一个遗憾就是我的大学读了罗曼城中只有两百年历史的巴贝奇自然大学，在她看来，在大学中学到什么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去读了怎样的大学。”
　　说到这里，王国的公主殿下的表情就像是回忆起了那已经远去的大学时光，不过在她看了一眼玛格莉塔后，女孩就疑惑地看到，那怀念的表情中混入了某些非常微妙的成分。
　　再下一秒，那种微妙的神情消失了，露娜用平日里那副冷淡的表情审视着一个个信封，向玛格莉塔说着。
　　“嗯，玛格莉塔小姐，可以帮我把书架上的地图册找出来吗？考虑到现在的情况，接下来让你远离罗曼王国说不定会比较好呢，字面意思上的。”
　　“是！”
　　金发的女孩抖了抖尖尖的耳朵，转身在书架上找到了法兰索丝大陆的地图册，两个女孩一边对照着地图和信封上寄出的地址，一边将那一大堆信封分成了两堆。
　　远处的自然是不做考虑的院校们，一部分是过于遥远，光是看着往返的日程就会感到头疼的类型，另一部分是虽然距离合适，但是其有名气的领域是机械、数学、化学之类，尊贵的公主殿下一无所知的领域的类型。
　　公主殿下已经完成了大学的学业，如果要前往这些学校，当然只能以进修的名义，这些不搭边的学校显然是不在考虑内的。
　　最后，留在公主殿下手边的信封，只剩下了十二个。
　　在选出这些信封后，露娜把它们一个个地拆开，然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把这些推向了玛格莉塔。
　　“玛格莉塔小姐想要去哪里呢？”
　　“诶？让我来决定吗？”
　　“因为是接下来至少要生活一年的地方，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地方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只是陪同而已，按照玛格莉塔小姐的喜好选吧。”
　　“不……如果露娜公主殿下前往进修的话，我就是侍从与保护者的立场，陪同什么的……那个，难道露娜公主殿下没有想去的学院吗？”
　　吓了一跳的玛格莉塔下意识地就这么回答了。
　　无论是作为公爵之女、皇家圣卫又或者是友人的立场，让公主殿下陪同都有些太僭越了，就算是陪同，也应该是自己陪同露娜公主，让自己来选择目的地，不管怎么说都不合适。
　　“想去的学院……”
　　但是听到她这么说之后，王国的公主却突然恍惚了一下。
　　那双鲜红的瞳孔中一瞬间流露出夹杂着惊愕、难以置信，以及某种想要发笑似的感情。可那也只是一瞬，下一秒，这些情感重新被那生人勿近的冷淡神情所掩埋，王国的公主重新将那些信封拿到自己的面前，默默地看着。
　　“露娜公主殿下……？”
　　突然的沉默让玛格莉塔有些不安，她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着，然后，那双红宝石的眼睛看向了她，露娜轻声地说着，带有某种迟疑。
　　“让我来选择要去的学院……可以吗？”
　　“诶？嗯，本来要入学进修的人就是露娜公主殿下呀，请不用在意我的喜好，选择您想去的学院就好。”
　　玛格莉塔歪了歪头，毫不犹豫地回答。
　　“……”
　　然后，露娜再一次的沉默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
　　当她再次开口已经是几分钟后，她认真地看着自己的皇家圣卫，本来轻松的神情之中，忽然像是多出了些什么。
　　“抱歉，我知道时间很紧迫，必须尽快安排好这件事，但是……如果让我来选……玛格莉塔小姐，可以给我一天的时间吗？只要一天就好，明天你来这里的时候，我会给你答案。”
　　“嗯，当然可以。”
　　虽然不知道王国的公主忽然想到了什么，但玛格莉塔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这一次，露娜，没有再说话了，她只是久久地看着这些信封和信封中的学院介绍。
　　久久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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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苟命啊——（悲
　　

    





第217节 EP.6 一度放弃的道路「上」

　　“你……对露娜说了那种话啊……”
　　从米纳斯宫告退，回到家中后，玛格莉塔找到了正埋头处理文件的玛丽，向她说出了公主殿下的打算。
　　听完自家妹妹的话，玛丽放下了手头的工作，用一副惊讶的表情看向她。
　　“那之后，公主殿下就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那个，我说的话，难道让她很不高兴吗……？”
　　“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有待进步啊，我笨笨的妹妹哟。露娜是那种对友人会直接表露出感情的类型，如果真的让她不愉快了，她就会一边说着‘心情大坏’一边盘算着要怎么欺负你了。”
　　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按着额头，叹了口气，就像是对自己的妹妹的笨拙感到无言以对。
　　“我对你说过公主殿下在巴贝奇自然大学时学的专业吗？”
　　“不、没有……不过，既然公主殿下和玛丽姐是在艺术史上认识的，考虑到像玛丽姐这样明明是同时学习医学和数学但却会去艺术史课上散心的人应该绝无仅有，所以，公主殿下应该是艺术相关的领域吧。”
　　回忆着大学的时光，玛丽向玛格莉塔讲述着。
　　“正确，准确来说，是油画和芭蕾，嗯，欧琳丝应该没有和你说过吧，她会开始学习这两种艺术也是因为公主殿下的影响。不过，巴贝奇自然大学的艺术系是三年学制，在高等教育中是比较短的，加上公主的身份即使在上学时交际活动也特别多，这很大程度影响了她的学业，加上这两门艺术兼顾起来也很吃力，最后毕业时，公主殿下的成绩并不算十分优秀。”
　　大陆的大学教育根据所学的领域和院校的不同，学制区别比较大，即使是同一门学科，在不同的大学中，从三年毕业到五年毕业的都有。
　　在这个大陆交通逐渐紧密的时代，也有院校呼吁统一学制，但不同领域抵达某一种基准线所需的知识天差地别，究竟统一为怎样的学制，教育家和教授们始终争论不休。
　　“我还记得露娜在毕业那天的表情呢，悔恨……也没到那种程度，但就是遗憾吧，无论哪边的庆贺会她都只是去露了个脸，然后一直一个人呆在自己的房间里。”
　　“说起来，露娜公主是为了什么去上大学的呢？将来公主殿下将成为这个王国的女王，但是大学里应该学不到如何统治一个王国吧。”
　　“我没问过，虽然大致猜得到，不过我不会说。”
　　玛丽摇了摇头，接着，又用一种温柔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妹妹。
　　“如果想要知道的话，就由你亲口去问吧，正好，因为你的话，我们美丽的公主殿下应该也强烈地动摇着才对。是说明天做出决定？虽然的确是越快越好，但拖个两三天还是可以的。现在……”
　　她拍了拍桌面上的文件，示意玛格莉塔她要继续处理这些了。
　　为了夺得家族继承人的地位，在新一年的开头，她可有不少事要忙呢，
　　………………………………………………………………………………………………
　　第二天，玛格莉塔在比昨天拜访时晚了一些的时候来到了米纳斯宫。
　　但是，引路的女仆却没有将她领往公主殿下的书房，在有些阴郁的天空下，她被带到的，是露娜公主的寝宫。
　　“公主殿下还在休息吗？”
　　“不，公主殿下已经用过早饭了，不过殿下今天并未前往书房或是图书馆，只是吩咐我们在罗曼罗兰女士到来时将您带来这里。”
　　金发的女仆摇了摇寝宫门旁的铃铛，过了一会儿，另一侧的铃铛响了起来，于是她拉开了这扇豪华的房门，退侍到一旁。
　　进入寝宫，在客厅之中，女孩没有看到公主的身影，是还在卧室吗？这么想着的玛格莉塔来到了那和外面的客厅几乎一样大的卧室，接着有些意外地在床上看到了睡衣身姿的公主。
　　现在已经距离午饭时间不到一个小时了，女仆说公主殿下已经用过早饭——也有可能是午前餐，但在这个时间还在床上，连睡衣都没有换下来的露娜公主，玛格莉塔还是第一次见到。
　　仔细一看，那双美丽的红色瞳孔因为布满了血丝，好像比平常还要红，淡淡的黑眼圈也冒了出来，在露娜的目光转向门口，和玛格莉塔对上视线时，“日安，公主殿下。”——玛格莉塔还没来得及这样向她问候，那有些疲倦的声音已经提出了一个问题。
　　“玛格莉塔小姐，油画和芭蕾，你觉得哪个比较好？”
　　“诶？”
　　“不要思考，给我你的第一印象。哪个比较好？”
　　“不，公主殿下，就算您这么说……”
　　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玛格莉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到她呆呆的样子，王国的公主叹了口气，身体一歪，重新躺了下来。
　　“看起来，公主殿下还没有做出决定的样子，玛格莉塔小姐。”
　　女孩的裙摆下，圣银微微振动，这样说着。
　　“看起来是这样呢……”
　　走近床铺后，玛格莉塔看到公主手边只剩下了两个信封，印刷精美的学院介绍的小册子和明信片被放在床上，展现着遥远异国的美丽风景。
　　“圣铎拉贡帝国的奥杰塔芭蕾学院和西斯廷教国的艺术学院吗……”
　　这是玛格莉塔也知道的两所大陆闻名的学院。
　　奥杰塔芭蕾学院的名字来源于黑暗纪元中最伟大的芭蕾舞剧《天鹅湖》中女主角的名字，是大陆历史最悠久的舞蹈学院，甚至可以说，芭蕾舞正是因为这座学院以及学院中不断涌现的那些才华横溢的舞者才风靡大陆。
　　另一所则是位于乙太与蒸汽之神信仰的发源地，在过去也是大陆最大宗教的圣徒教会的圣城西斯廷的艺术学院。
　　那个已经被乙太与蒸汽信仰取代的教会在黑暗纪元时就有着悠久的绘画传统，本身更是大陆少有的千年学院，即使是现在，很多画家也以从这个学院毕业为荣。
　　“都是很不错的学院，可是，为什么露娜公主要问我芭蕾和油画哪个更好呢？”
　　“因为昨天玛格莉塔小姐对我说了那些话，让我忽然意识到，因为你的缘故，一度被我放弃的道路又重新摆在了我的面前啊。”
　　“一度放弃的道路……吗？”
　　露娜支起身体，对自己的皇家圣卫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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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节 EP.7 一度放弃的道路「下」

　　露娜·维多利亚·罗曼是罗曼王国唯一的公主。
　　成为这个虽然仅有三座城市，若干小镇的村庄，国土狭小却相当富裕的王国的女王——作为唯一的王室后裔，可以说她从诞生之时人生就已经被决定下来了。
　　但就像很少有人知道公主殿下完美淑女的身份之下同时也是活跃的侠盗「银月假面」一样，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她们尊贵的公主为什么会在大学期见选择芭蕾与油画这两门课程。
　　当然，这种选择并没有什么问题，甚至可以说是很常见，似乎连国王与王后也只是认为她们的女儿只是依照贵族的习惯避开了那些不够优雅的课程，然后从优雅、高贵的艺术中随便选了两个。
　　“但是，我是认真的。”
　　看着面前的两封信，露娜靠在枕头上，就像陷入了回忆。
　　“我喜欢画画，也喜欢芭蕾舞，虽然在我的人生中这两者注定只能是到‘喜欢’为止，但既然是我喜欢的东西，那么理所当然的我就要去做到最好。加上在此之前都没有上学的经历，所以在到了差不多可以报考大学的时候，我就抱着只有这点时间也好，不留遗憾地将我喜欢的事做到最好的念头进入了大学，然后选了这两个课程。呵，现在想想，那就是所谓年轻人的傲气吧，你可以理解吗？”
　　“当然！”
　　这样的想法玛格莉塔很能理解。
　　在成年礼那天的夜晚，她也是抱着「只有这一个晚上也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吧」这样的念头溜出了罗曼罗兰宅邸，另外，玛丽也是抱着类似的心情得到了医学数学双博士学位——而现在管理着部分家族企业的她，早就没空去注意那些猜想，函数和病理研究了。
　　“但是露娜公主殿下现在也还很年轻呀。”
　　“21岁的年轻和16岁的年轻能是一回事吗？”
　　露娜说着，叹了口气。
　　“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加上巴贝奇自然大学本来也不是偏艺术的学校，最后无论哪边都没有得到让我满意的结果，虽然这某种程度上也是我自作自受……啊，那个眼神，是从玛丽那里听过这些了吧，不许移开视线。”
　　“是的，抱歉，公主殿下……但当时为什么你没有选择去那些更有名的艺术类学院呢？”
　　下意识想要偏移目光的玛格莉塔缩了缩脖子，让自己的双眼和公主殿下的对视着。
　　“这就是你知道但玛丽不知道的事了。”
　　“诶？”
　　“侠盗的身份，玛格莉塔小姐。公主殿下在数年之中都以「银月假面」的身份活跃着，在罗曼城中，这些行动还能得到帮助和掩饰，但在别国的土地上要是被发现，是会引起外交问题的。”
　　适时地，圣银的铳刃从女孩的裙摆下开口。
　　“啊……”
　　的确，在罗曼城的话，露娜公主的减压活动即使在万一的情况之下暴露，也还有挽回的余地，但是要是在其他的王国，这搞不好会成为一颗巨大的外交炸弹。
　　“不过在本国也有本国的问题。公主的身份让我在大学里很多无意义的交际活动避无可避。最后毕业时，尽管结果不尽如人意，我也没有什么悔恨的，只是遗憾而已。毕竟那个时候的我还需要通过那样的行为来发泄压力，不成熟啊。”
　　露娜又叹了口气。
　　这短短几分钟内，玛格莉塔从这位美丽的公主口中听到的叹息声，比之前所有的次数都要更多。
　　“毕业后，我就开始打理王室领地，学习王国管理，对我来说，不管是芭蕾还是油画，都是已经放弃的道路，但是……”
　　将垂到脸侧的发丝卷起一些，露娜对玛格莉塔说着。
　　“因为你和玛丽，这条道路又一次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因为你的话，‘要不要再去挑战一下呢？’我这样想着，但是进修只有一年，最多也就两年。我有才能，可这份才能并不足以让我兼顾联系并不十分紧密的两个领域，为此必须做出取舍。所以我才会问你，玛格莉塔小姐，是油画，还是芭蕾。”
　　“不，露娜公主殿下，不管怎么说，这样的事也不该由我来决定……”
　　“由你决定就好。”
　　露娜打断了玛格莉塔的话，甚至没有给她摇头的时机。
　　“让我来选的结果就如你所见，只会一昧的浪费时间，由你来决定就好。”
　　她端正地坐在床上，将两只信封分别用两只手拿起，递向玛格莉塔。看着手足无措的随从的那双眼中，「信任」——仿佛闪烁着由这凝聚而成的光芒。
　　“……我明白了。”
　　玛格莉塔的小脑瓜拼命地转动着，在记忆中寻找着任何能让自己即将做出的决定不那么轻率的知识。
　　到了这一步，再推脱的话简直就像是对这位公主说无法接受她的信任一样，作为皇家圣卫是毫无疑问的失职。
　　需要的是知识，虽说如此，在绞劲脑汁的思索中，浮现在脑海内的却是某个回忆的欠片。
　　“对了——”
　　玛格莉塔一拍手，转身走向公主卧室中的那张书桌。看起来昨天公主殿下是把经过筛选的信封都带回了房间，在其中翻找了片刻后，玛格莉塔找到了那个记忆中浮现的名字。
　　“……那样的话，这个怎么样呢？”
　　“瓦卢瓦国立艺术学院……吗？”
　　露娜挑了挑眉毛。
　　大陆东北，毗邻森海的古老王国，瓦卢瓦。
　　瓦卢瓦国立艺术学院则位于这个王国的首都，那座拥有花之都，艺术之城，时尚之都之称的古老城市帕列斯，自黑暗纪元末尾的文艺复兴结束，进入乙太纪元后的这数百年，那里一直都是艺术的中心，而这所学院则被称作帕列斯艺术的过去、现在、以及未来。
　　“是的，无论是芭蕾还是油画都是世界一流的水准，不像那两所学院那样过于偏重某一个，各类艺术学科都很有实力，我想对于公主殿下还是这样的学院更加合适吧。”
　　“我不是说过我没有余力兼顾两边吗？油画也好芭蕾也好，每一个都是需要大量时间去钻研、去学习的，我可不想再重复大学时的结局，还是说你选择这所学院，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是的，请原谅，露娜公主殿下，之所以我会选择这所学院，是因为这是我重要的家人曾经梦想的学校。”
　　在思考中浮现的，是数年以前欧琳丝在挑选大学时所发生的事。
　　同样是这样的春天，同样是收到这些历史悠久的学院的入学邀请，但是欧琳丝，她骄傲的姐姐将信直接扔进了壁炉。
　　「我要靠实力考入这个学院」
　　在母亲的陪同下，她远赴古老的王国，参加了入学的考试。
　　结果是惨败。
　　文学、绘画、芭蕾——这所古老学院的入学考试成绩在一定水准之上才会被纳入录取候选，然后这些候选者之中再以成绩排名，前五十或者一百人才会最终进入这所学院，欧琳丝三场考试的成绩都超过了那条基准线，但就算是成绩最好的文学，远远地止步在了一百五十名的位置。
　　不知道在考场上考官对欧琳丝说了什么，回来以后，她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拒绝了其他的艺术院校，最后以父亲邀请了几位在大陆南部颇有名望的画家和舞蹈家作为家教，在油画和芭蕾上继续学习着。
　　“……为什么我非要去弥补欧琳丝的遗憾啊。”
　　但露娜连一秒的迟疑都没有，她这么说着，白色的眉毛危险地挑起。
　　“不、不是让露娜公主去弥补欧琳丝的遗憾。只是，公主殿下有很长一段时间只是将这两件事情作为爱好看待了吧，心境啊技艺呀这些，在还没有重新全心投入进去的时候做出选择会不会太武断了呢？就算一定要做一个决断，我认为也该先切身尝试一下再决定。”
　　“……”
　　“……”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湛蓝与鲜红的瞳孔注视着，时隔数日玛格莉塔又感受到了来自公主殿下那似乎能从双眼直接看透自己内心的视线，这场对视持续了数分钟，最后，坐在床上的公主先闭上了眼睛，紧接着数秒之后，她将自己手上拿着的两个信封扔向两边。
　　“说的也是，现在的我到底还有没有资格追求所谓的「最好」，实际尝试之前根本无法决定，都去尝试一下或许是正确的做法。”
　　说着，她走下了大床，从玛格莉塔的手中接过了信封，深深地看了一眼信封上的寄出地后，这位公主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
　　“就这样决定了，我会马上准备前往帕列斯的旅途，玛格莉塔小姐也回去准备一下吧，我们尽快出发。”
　　“是，露娜公主殿下。”
　　玛格莉塔也悄悄地松了口气，顺手拉动床边的铃铛，为王国的公主将等候在外的女仆呼唤了进来。
　　“公主殿下，有一件事需要向您报告。”
　　但进入卧室的女仆在露娜开口下达命令之前，先带来了另一个消息。
　　洛克顾问想要请玛格莉塔去他的办公室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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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节 EP.8 临时支援

　　“就让我们长话短说吧，罗曼罗兰女士，机构有一个任务现在需要你的支援。”
　　“洛克先生，我应该还在停职处分之中……”
　　米纳斯宫，灾害应对办公室，距离上一次走进这个房间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在女孩走进这里的时候，他甚至没让玛格莉塔坐下喝杯茶。
　　“停职处分？谁告诉你的？不，完全没有这回事，只是机构暂时没有为你安排接下来的工作而已。”
　　——那不就是停职吗。
　　玛格莉塔在心里腹诽了一句。
　　不过，女孩也从这位顾问先生的表情上看出了事态的紧迫，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直接向洛克询问任务的详情。
　　“巴贝奇自然大学发生了一起案件，绑匪绑架了一位教授和他的助理，意图将她们挟持到其他王国，他们的实验室也被摧毁，所有的研究资料付之一炬。”
　　在一旁的年轻男性将一份《罗曼城黄昏报》递给了玛格莉塔，这是昨天的报纸，顺着这位应该是秘书的青年的手指，女孩的目光看到了巴贝奇自然大学的火灾报告，那被起了个耸人听闻的标题——《知识的宝库化为乌有》。
　　但实际上，火灾只是波及了两处实验室。
　　令玛格莉塔有些意外的是，这篇报告的撰写者是金·凯莉，那个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的红发记者。
　　“这次事件有神秘力量牵涉其中吗？”
　　“没有，如果不考虑被绑架的教授身份，这只是一场单纯的绑架案，但机构在这位教授的研究上付出了很多，现在有了初步的成果。因此我们怀疑这是学术间谍所为，我们必须阻止他们，将教授安然无恙的救回。”
　　“……那么，需要我支援的理由是？”
　　“被一同绑架的教授助理是你认识的人，罗曼罗兰女士。而且，这次行动绝对不能让人质有丝毫的闪失。目前在机构中，没有人在营救行动上有比你更优秀的实绩，甚至可以说，全大陆的机构中，也几乎没有人能在一个传奇巫师和舰队的炮火下把所有同事平安无事地救回来的。”
　　洛克看着眼前这个看上去只比他孙女大上几岁的女孩，语气缓和了很多。
　　“机构对你的处分是迫不得已的，罗曼罗兰女士，请相信我，我们一直对你抱有热切的期待。”
　　——鞭子过后，这次是糖吗？
　　玛格莉塔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毛，把夸奖和这句话当作了耳旁风。
　　现在，她正在回忆自己什么时候和哪位教授助理有了关系，好在这段回忆在女孩的记忆之中还算清晰，很快玛格莉塔就想起了那个在艾舍尔市乙太罐装厂，带走了罕见的双星乙太水晶的女性。
　　薇妮，她的名字是薇妮。
　　姓氏是什么呢？
　　玛格莉塔一时记不清了，不过这不重要，瑟莱忒小姐肯定记得，等会出去问问看就知道了。
　　“他们在哪里？机构应该不至于被一群与神秘力量无关的匪徒把重要的资助对象带出城市了吧？”
　　这带刺的反问让洛克苦笑了起来，他随即让一旁的秘书拿出了罗曼城的地图，在西区的某处画了一个圈。
　　“……哪个贵族在支持他们？”
　　“一个小贵族，埃夫勒男爵，现在，薇妮女士和亚历山大教授就被囚禁在他宅邸的地下室中，这是占卜部提供的情报，机构的「乌鸦」们正在监视那里，「黄金指轮」与西区支部的执行部队也已经就位。”
　　“我明白了。”
　　玛格莉塔点点头，转身就向门外走去，在她身后，洛克又连忙补充了一句。
　　“马车也已经准备好了。”
　　“马车？不用准备马车了。”
　　头也不回的，玛格莉塔摆了摆手。
　　“我能向公主殿下借到更好的交通工具。”
　　………………………………………………………………………………………………
　　与其他城区相比，贵族与富人的豪宅林立的城市西区永远被笼罩在一种闲适的氛围之中，绝大多数时间中，在这里看不到拥堵的马车，也听不到恼人的喧嚣，体面的绅士淑女们在街边散步时相互攀谈的声音也不高不低，就连跟在他们身边的宠物犬也温驯听话，不会发出让主人的名声蒙羞的吠叫。
　　「无处不充斥着体面与礼仪，这里是道德家最爱的街区，但没人知道这精美的面具之下掩饰着什么，是人情与真诚吗？还是某些如果不用体面掩饰就无法立足于日光下的事物呢？」
　　有尖锐的作者曾这样写到。
　　不过在今天，街道上闲适的寂静被蒸汽机车的轰鸣声打破了。
　　享受着散步的绅士们皱着眉看着黑色的铁马碾过历史悠久的石板街道，转眼间消失在拐角的另一端，留下轰鸣的噪音与喷出的水雾。
　　“真该禁止这些噪音巨大的机械进入住宅区，我都不敢想象要是在全神贯注地做些什么时听到这样噪音会发生什么。”
　　“不过这真是比马车快多了不是吗？听说普通的蒸汽机车开动时的噪音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现在主要的问题还是不能像列车那样携带大量水与乙太，行驶时间太短，只能用于较为短途的交通。”
　　两轮机车对于见多识广的绅士们并不是很新奇的东西，抱怨了一句后，这几位绅士又把话题转移到了骑手身上。
　　“骑着那个的是个女孩吧？而且还穿着乙太织甲。”
　　“是警察吗？我听说警察厅年前设立的精英小队已经建成了。”
　　“真是糟透了，女人怎么能双腿叉开地骑这种机车呢？她们连骑匹小马驹都需要男人搀扶上去。”
　　“等一下，沃克男爵，你说她是警察？哦，机械之神在上，我得给警察厅的范文西厅长写封信，像他这样的硬汉可不能被那些鼓吹「女人也该工作」的蠢货所迷惑了，从来都是男人管束女人，让女人当警察不乱套了吗？”
　　在绅士们继续攀谈的时间里，玛格莉塔已经又驶过了一处十字路口，女孩让瑟莱忒放慢了机车的速度，将那嘈杂的噪音压制下去。
　　她已经看到街心的花园旁，黑发的男人站在那里。看到玛格莉塔从停稳的机车上跃下，米特沉默地朝她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入花园之中。
　　人员已经有所不同的「黄金指轮」就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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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节 EP.9 支援的理由

　　“机构里一些人员把你冲入临海城堡的行动形容为「如雷霆般到来」。他们为什么这么形容我算是知道了。”
　　“有吗？”
　　街心花园暂时成为了这次行动的指挥部，在花园的喷泉边，最先迎接玛格莉塔的是爱德华的声音，但因为这个话题玛格莉塔实在不知道怎么接，她只能回答了一句“有吗”，然后看向喷泉旁的其他人。
　　爱德华、威尔士、亚斯特、菲利斯、米特、康纳，他们向着女孩点头示意。
　　这些熟面孔中，那位金发的女郎已经不在其中。而威廉和杰森这两位新人似乎有些紧张，在看到玛格莉塔来后，又松了口气。
　　“多莉小姐已经离开罗曼城了吗？”
　　“两天前离开的。”
　　威尔士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漠，但在听到玛格丽特说出唯一的那位已经不在这里的队友时，他的眼里还是流露出些感伤。
　　但马上，他又将这流露的情绪重新藏入眼中，看向了一段距离之外的一栋房屋。
　　“我想关于这次行动的情况洛克先生已经对你说过了对吗？”
　　“将被绑架的薇妮·罗伊斯小姐和贝尔·亚历山大教授平安救出，这次绑架可能是一个学术间谍所为，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知道这些足够了。”
　　威尔士指了指面前的折叠桌，桌面上放着几张图纸。
　　“这是埃夫勒男爵宅邸的设计图，自从买下这间宅邸，男爵并没有对其进行过改建，因此这张图比较准确。被绑架的两人在地下室，地下室的入口位于厨房附近，根据占卜部占卜的结果，他们受到严密的看管，看守者携带有武器，根据占卜景象的解读，一旦发生什么，这些绑架者宁愿将他们杀死也不会让他们被我们救走。”
　　“计划是？”
　　“利用Rm-258，「睡眠时刻」，罗曼罗兰女士应该见识过这间收容物的力量。”
　　“那个一旦沙粒全部漏完就会让大约直径十米的球形空间中的人全部昏睡的收容物吗？”
　　上个月的「秘银黎明」聚会时，机构就是用这个收容物把欧琳丝也参加了的那个聚会中的神秘学相关者一网打尽。
　　顺便一提，这件收容物的神秘力量不会被墙壁之类的壁障所阻碍，上一次使用时，因为那个私家侦探选择的聚会场所是顶层偏僻的角落，这才没有连楼下的人也大面积的陷入昏睡，造成骚乱。
　　但即使如此，当时依然有一些不走运在下方楼层的人被波及，为善后人员增加了额外的工作。
　　“将这个沙漏放到地下室中，让它的沙砾流光，让对人质有威胁的看守者全部昏睡，确保人质安全后，由我们突入进行搜查和逮捕，这就是计划，通往地下室入口最近的道路是从厨房的窗口进入。”
　　“厨房的警卫森严吗？”
　　“一直有两个男人在那里巡逻，巡逻路线是从厨房的窗户到地下室门口，大约每二十分钟进行一次交接，应该是专业的团伙，警惕性很强。”
　　“地下室里大概多少人……嗯，这个问题不重要。”
　　玛格莉塔按了按自己的额头。
　　行动的关键在于“隐秘”。
　　为了确保人质的安全，必须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件收容物弄进地下室，此外，还得在目标全部昏睡之后回收Rm-258——这件收容物令人昏睡的力量是持续性的，如果无法在它一侧的沙漏漏完后重新把它转一下让沙砾继续漏下，它的力量将会一直笼罩，没有人能靠近，被它力量波及的人也永远不会醒来。
　　……但话说回来，这根本是任何人都可以做的吧。特意把自己叫过来的原因……除了自己认识薇妮小姐之外，果然是之前给了鞭子，现在要给糖吗？
　　没猜错的话，这次行动后再过个几天，新的工作安排就会下达了吧，不得不说，这个时机可真是……不凑巧啊。
　　玛格莉塔摇了摇头。
　　不过也不用在意这些事，公主殿下会把一切安排好的，而机构肯定也更乐于让自己乖乖当个皇家圣卫。
　　现在，玛格莉塔要思考的是如何更安全而有效率地完成这个任务。
　　这时，在女孩的大腿上，圣银的铳刃嗡嗡振动了一下。
　　——有了。
　　一个想法立刻浮现在了玛格莉塔的脑海之中，这个绝妙的点子甚至令她的嘴角都勾了起来。
　　“我们可以用更加安全和有趣的方法。”
　　就算是什么人都可以做的事，用只有自己能做到的方法去完成，也是可以带来乐趣的。
　　………………………………………………………………………………………………
　　薇妮已经记不得自己在这黑暗的地下室里待了多久了。
　　在过去，这里或许是宅邸主人惩戒懒惰仆从的地牢，老旧房间之中没有乙太灯光，昏暗的烛火摇拽间，晃动的黑暗就像恶魔的影子那样张牙舞爪。
　　比那更可怕的是门外那些冷面的暴徒，在因为反复尝试实验，夏妮从他们身上得到的第一印象，就是深夜中，因记录数据和整理对比而趴在实验室的桌子上睡着的自己在睡梦中感受到的头皮的痛楚。
　　那痛苦让她清醒过来时，她看到了一身黑衣，戴着金属面具的男人们，他们闯入了实验室，掠夺、破坏着目所能及的一起。
　　被其中一个人扯着头发拉起来的薇妮连尖叫都还没发出来，就被一支带着粗糙皮革手套的手用力地扇了一耳光，紧接着她被扛到一个男人的肩膀上，脖子后面狠狠地挨了一下，昏迷之前，她看到亚历山大教授同样被两个黑衣人打晕扛起，而剩下的人正将整罐的乙太泼洒在实验室中，让她学习和生活了三年的实验室充满会被点燃的紫色雾气。
　　在这个过程里，这些男人一句话也没有说，他们只是冷酷地毁坏着一切。等到她醒来，她和亚历山大已经置身于黑暗的地下。
　　口好渴……
　　嗓子好痛……
　　那是长时间哭号的结果。
　　原本她与教授是被关在同一个地方的，但是清醒之后，因为恐惧，她嚎啕大哭了起来，那些男人们忍受不了她的哭喊，所以将她关进了这个房间最偏僻的角落，不闻不问。
　　他们之间偶尔也会聊天，那些对话让薇妮知道自己和亚历山大教授被绑架的理由是他们有所进展的研究，换言之他们的目的并不是两人的性命，而是他们的学识。
　　这似乎可以让他们按下一些，但是之后自己和教授会怎么样呢？
　　想到那不知会去往何处的未来，想到现在应该正焦急万分的家人，哪怕眼泪已经流干，恐惧也依然让薇妮的身体战栗。
　　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但干渴的身体又不断地策动着她，催促她向那些恐怖的男人们讨要清水。
　　“求求你们。”
　　最后，身体的本能还是战胜了精神上的恐怖，薇妮挣扎着爬了起来。
　　她沙哑的声音依旧在颤抖。
　　“水……给我水……”
　　几个男人的对话停止了，在昏暗的烛光下，薇妮看到他们中的一个站了起来，朝这边走来。然后——
　　才走出两步，那个男人的身影忽然往前一倒，摔入了黑暗中。紧接着在黑暗之中，玻璃器皿破碎的声响迸裂，这声音把薇妮从求生本能之中挤出来的些许勇气彻底粉碎，让她惊叫着退回到灯光都无法照亮的黑暗之中，蜷缩成一团。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害怕着自己会被迁怒的薇妮在墙角蜷缩着，好几分钟之后才因为诡异的寂静而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
　　她看到地下室里，被烛火映照的男人一动不动，仿佛一个同伴的摔倒，水杯的落地，都只是薇妮的错觉，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
　　——吱呀
　　这时。
　　她看到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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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节 EP.10 新通讯

　　“也就是说，因为薇妮小姐和亚历山大教授的研究有所进展，你们才被盯上了……”
　　十几分钟后，埃夫勒宅邸的客厅之中，玛格莉塔将一杯温热的红酒递到了惊魂未定的女士手中，在她的身边坐下。
　　加入肉桂棒、蜂蜜、橙子与丁香的热饮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喝完一杯后，这位教授助理苍白的脸色红润了一些，但是她没有捧着杯子的另一只手依然紧紧地抓着玛格莉塔的衣角，像是生怕她会突然消失。
　　以身高和年龄来看，这副光景显得有些诡异，但考虑到不久前薇妮·罗伊斯还被关在昏暗的地下室，身边是可怕的绑架者而这些绑架者在带走她时毫不绅士,玛格莉塔又是第一个赶到她身边的同性，这又显得没那么奇怪了。
　　现在，这栋宅邸已经被清空，除了莫比乌斯机构之外的所有人都在Rm-258的力量下陷入了沉睡。
　　玛格莉塔想到的“更安全的办法”是让瑟莱忒延通过延伸出十米以上长度的触须携带着沙砾停止漏下——也就是其拥有的神秘性质完全展现的Rm-258在厨房巡逻人员进行一次换班时侵入宅邸，将所有人全部弄昏之后再进行人质的营救。
　　而瑟莱忒是不受Rm-258的力量影响的，对于圣银来说，睡眠是一种不存在的状态。
　　当然，距离太远会让它移动的速度大幅减慢，但Rm-258的影响范围和顷刻间令人昏睡的力量让这完全不算是问题，就算包裹着沙漏的圣银慢悠悠地从他们眼前飘过，在出声预警之前，他们就已经陷入了昏睡——这也包括作为人质的贝尔·亚历山大教授。
　　机构的其他成员根本没有靠近这座宅邸，也没费一枪一弹一瓶魔药。
　　只有这位女士幸运的——或者说不幸地因为被关在地下室偏僻的角落而没有陷入沉睡。在见到因为瑟莱忒的提醒而先赶到地下的玛格莉塔后，她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的落水者，除了玛格莉塔之外，任何人的靠近都会让她产生过激的反应。
　　反正行动已经顺利完成，在和威尔士一起否决了一同行动的同事们“让她睡着算了”这种只重视效率不顾及受害者精神状况的提案之后，玛格莉塔尝试将话题导向薇妮熟悉的领域，让她慢慢平静下来。
　　“具体来说是什么研究呢？与冬前月时薇妮小姐带走的乙太水晶有关吗？”
　　“是的，亚历山大教授在几年前从一本学术文章上看到森海王国维多利亚研究院的一个研究乙太学的年轻学者发现，经过高温处理的乙太水晶如果分成两块，给其中一块施加力量时，另一块即使没有任何力去触碰也会发生移动，振动等现象。”
　　提及自己的研究和尊敬的教授先生，因为惊吓过度而失语的薇妮也渐渐找回了语言的能力。
　　“但这位学者与他的导师起了冲突，研究没能继续下去，他本人也被研究院解雇，那篇论文是他发表的唯一一篇。三年前，看到这篇论文时，亚历山大教授刚刚结束上一个课题，他尝试着还原了这个实验，然后意识到大多数情况下都仅仅被当作是奢侈装饰品的乙太水晶还有着不为人知的神奇性质，从此他就一头扎进了乙太水晶的研究之中。”
　　她断断续续地讲述着，不时有玛格莉塔难以理解的词汇从她口中蹦出。
　　对于科学知识储备远远不如神秘学知识的玛格莉塔而言，除去「经过相同高温处理的乙太水晶会产生某种超越空间的联系，并实时地传递振动」这个结论外，薇妮讲述的大部分她都听不懂。
　　不过作为一位淑女，玛格莉塔从母亲那里学会了即使谈论自己一无所知的事也能通过适当的反应让交谈继续下去的方法，但是随着薇妮说到声音也是振动之后，玛格莉塔的好奇心也被提起来了。
　　声音的产生是通过振动。
　　而乙太水晶经过处理，能够实时地传递振动，那么，是不是也可以用来传声呢？
　　玛格莉塔这样问着。
　　“虽然我不是很懂物理，但也知道声音是需要介质才能传递的吧？”
　　“乙太水晶就是介质，而且是充满谜团的介质，到底是基于什么原理让产生联系的两块水晶可以在一百米，一千米甚至一万米之外实时地对彼此受到的振动产生反应呢？为什么高温可以让它们产生这样的联系而常温不行？乙太水晶真的是水晶吗？乙太兽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乙太水晶只会出现在它们的体内？要研究的问题根本看不到尽头，我们对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无知。”
　　说着，薇妮还抱怨了一下现在的科学界因为工厂主和大商人都狂热地追求应用方面的技术进步，明明在基础领域还有许多谜团，却只有很少一些人愿意钻研和研究。
　　“庸俗的家伙们只指望着更多的钢铁产量，更少的乙太消耗，全然不顾这些应用都建立在看起来没什么用的基础科学上，包括玛格莉塔小姐所属的那个机构从两年前开始资助我们的研究，也是为了让我们研究出利用乙太水晶进行长距离传声的方法，虽然我和亚历山大教授更想研究的是乙太水晶能够传递振动的原理。但是……你们实在给的太多了……”
　　“那么研究成功了吗？薇妮小姐和亚历山大教授已经研究出了那个可以传声的技术了？”
　　同样是「庸俗的家伙们」中的一员的玛格莉塔兴致勃勃地追问着。
　　“现在还无法传递复杂的声音，但使用冬前月时获得的双星乙太水晶，我们确实成功地做出了几对样机，它们可以清晰地传递短声和长声，在你们机构派来的另一位学者的帮助下，我们做出了一套复杂的机械结构，将长声和短声以点和线的方式作为文字记录并且初步编译了一套密码表，使用起来虽然繁琐，但是已经可以初步传递讯息了。”
　　“薇妮小姐，我可以买下一套吗？！”
　　“诶？”
　　美丽的女孩用力地握住了自己的手，那双蓝汪汪的大眼睛忽然靠近，让薇妮有些手足无措。
　　“那个，我们还只是在研究阶段，只在大学的研究院内部做过一次成果的发表，而且这些装置的售卖也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
　　根据与机构签署的合同，机构提供他们研究之中所需的一切物资与金钱，相应的，他们需要优先实现可以实用的远距离实时通讯技术，并且在研究出可以使用的实物之后，商业相关的一切权力归机构所有。
　　“咕……”
　　玛格莉塔有些失望地松开了薇妮的手。她还想从制作者这里直接弄到一对样机呢，但看起来是行不通了，虽然不知道她们做出新的需要多长的时间，但在自己离开之前肯定是赶不及的。
　　女孩能够理解这个发明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但显而易见地，由于核心材料「乙太水晶」的稀缺，这个发明很长一段时间大概都只会用于机构内部。
　　就算以罗曼罗兰家族的名义说想要一对，大概率也不能如愿，明明这种机器对接下来的自己这么有用的。
　　……不。
　　我怎么这么笨呢？我和家族去要肯定拿不到，但是——
　　玛格莉塔忽然敲了自己的脑袋一下，接着，薇妮看到面前的女孩嘴角勾勒出一道愉快的弧度。
　　但是，不是有吗？肯定可以拿到这种机器的，可以拜托的人。
　　自己正在侍奉的，美丽的公主殿下——


　　
　　0w0
　　

    





第222节 EP.11 例行会议

　　“……那么，这个议题就这样结束了。”
　　在讨论结束后，彼得放下了手中的纸张，端起了手边的茶杯。
　　会议已经持续了三个小时，虽然就只是坐着磨嘴皮子而已，但对于上了年纪的人，久坐又是也显得那么辛劳。
　　“还有别的议题吗？”
　　每隔一周，罗曼城各支部的支部长都会聚集，就这段时间的工作进行商议和汇报。
　　已经是春后月了，但因为之前的行动，机构相当繁忙。
　　这是十年来罗曼王国最大规模的一次行动，为了不被嗅觉敏锐的家伙发现端倪，机构在掩饰上投入了很多财力物力，尤其是白螺小镇的大规模催眠，甚至借助了其他分部提供的收容物的力量。
　　直到现在，后续的收尾、善后工作还没有完全结束。
　　对于那座屹立在海崖之上的城堡的垮塌，机构对外宣传是让某家建设公司将之收购后「计划性的拆卸以做他用」。
　　为了圆这个谎言，让对白螺小镇上数以千计的居民的集体催眠效果达到最好，机构所控制的那家建设公司势必要假戏真做。
　　但是，由于春前月的行动让海崖被炮火笼罩，为了破坏巫师那致命的「命星星盘」还用大当量的神秘学炸药以开山的方式炸开了岩盘，那座海崖的顶端已经不适合大型的建筑，因此，现在到底还要不要在那里建设，建设什么又成为了一个问题。
　　当这个问题最终得出一个初步的结论，又通过了一些其他的问题之后，例行会议也到了尾声。
　　“那么，今天的最后一个议题。”
　　这时，作为王室的代表，洛克从手中的文件中拿出了一张便筏纸。
　　“嗯？”
　　这让彼得有些意外。
　　在他的印象之中，自己这位老朋友每一次参加会议都会将会议的资料，自己要做的发言之类的全部整理好，条理分明地放进文件夹中，直接用便筏纸，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国王陛下想要一对使用乙太水晶进行远距离实时通信的机械。这是直接来自国王殿下的旨意。顺便一提，这是我在前往这里的路上从陛下本人那里听到的，因为陛下说完就离开了，我只来得及用便筏纸记录了一下，甚至没能向陛下问出他说的到底是什么……”
　　因为会议快要结束而稍微有些吵闹的会议室中安静了片刻。
　　洛克环视着这些脸上露出“你在说什么？”的人们。
　　“……但我想，在座的各位中应该有知道这件事的人吧？”
　　片刻后，在长桌的对面，威尔士按着自己的额角，头疼地叹了口气。
　　“让我猜猜看，这是公主殿下提出的请求，是吗？”
　　“向我提起这件事的是国王陛下。事实上，我完全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机构投资某位研究者的新成果吗？还是说，与昨天罗曼罗兰女士去支援的那个任务有关？”
　　“恐怕只有这个解释。”
　　冷面的青年点了点头。
　　“这个项目的保密等级是III，我、在座的各位与那位公主殿下都有资格了解，不清楚只是因为没有去关注过而已。至于保密等级是II的罗曼罗兰女士……昨天的行动中为了安抚其中一位受到严重惊吓的女士，罗曼罗兰女士与她聊了很久，最后也成功让她冷静了下来。恐怕就是在那是知道了这件事，然后回到公主殿下身边后又向公主殿下提起。”
　　说着，威尔士强调了一句。
　　“在任务中因为偶然知晓了更高保密等级的情报并不算是违规，当时那位女士也处于极端惊恐状态，恐怕没有余力去考虑保密协定之类的事——她对机构几乎没有了解。”
　　“……我还以为一段时间以前决定这位女士的处分的会议就是我们最后一次因为她而召集的会议了。”
　　发出这样感慨的人并不只有这位夜莺区支部的支部长，列座的绅士和淑女们大多带着某种无奈的表情。
　　“威尔士队长，这点我们都清楚。”
　　“然后公主殿下对此产生了兴趣，于是向国王陛下请求……我知道了。”
　　双塔区的支部长嘴角抽搐了一下。
　　被机构命名为「晶迅仪」的乙太水晶远距离传讯装置的成品仅有三套。
　　目前只能做到成套的两台之间通过被称作摩尔斯密码的加密编码进行信息的传递，但即使如此，相较于那专门用来与总部交流、传递信息，每次使用都需要一位D级人员贡献一整年记忆还不能短时间里连续使用的收容物，这也足够便利了。
　　如果能够拒绝的话他真想拒绝，但既然不是来自公主而是国王陛下的要求的话，他就得掂量一下。说到底莫比乌斯机构还是依托于现有社会存在和运作的，各国的王室是机构最大也最重要的盟友。
　　再考虑到救回研究者后也可以尝试搭建晶迅仪的生产线开始小规模的生产……
　　“陛下会得到他想要的。”
　　他点了点头，用肯定的答复结束了这个议题。
　　不过接着，这位绅士又疑惑地问了一句。
　　“不过，为什么公主殿下忽然对这个机械有了兴趣？只是好奇吗？我记得有很多人送过公主殿下精巧的机械礼物，但那些不是都被堆放在仓库中蒙尘吗？狄奥多罗先生甚至把王国机械工程院研制出来的两轮机车原型机当作礼物送给了公主殿下，但那辆机车一次也没有出现在人们眼前。”
　　在这个时代，先进或者精巧的机械设备被视为比宝石与化妆品更好的礼物，就算是深闺的大小姐收到蒸汽机车或者乙太武装的部件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那辆机车是原型机吗？
　　没人注意威尔士嘴角抽搐着的自言自语，听到双塔区支部长的问题后，其他人也对这件事产生了好奇。
　　彼得伯爵看着自己的老朋友放下手中的便筏纸，伸手捂住了他脸。
　　“是的，关于这件事还有另外一件事需要向诸位通报，我想各位可能还不清楚，公主殿下决定要去异国留学进修，作为皇家圣卫，罗曼罗兰女士当然也会随行。”
　　一提起这件事，洛克脸上的皱纹都仿佛变得更深了。
　　“哦？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至少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不用再在会议上讨论公主殿下与这位女士相关的议题了。”
　　港口区的支部负责人拿起了面前的水杯，打算借着这个好消息润润喉咙。
　　“是的，这勉强算是个好消息吧，如果公主殿下留学的目的地不是帕列斯的话。”
　　噗——
　　这位绅士猛地扭头，避免了会议的长桌上因为顶端洒下的阳光而出现一道彩虹。
　　“帕列斯？哪个帕列斯？”
　　“大陆只有一个帕列斯，各位都知道的那个帕列斯。”
　　但现在没有人在意他很不绅士的举止了。
　　在长桌旁，每一个人都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他们，洛克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他的回答让各位支部长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法兰索丝大陆上，只有一座城市有帕列斯之名，瓦卢瓦王国的首都，千年传承的古城，花与时尚与奢侈之地。
　　「巫术会」的大本营。
　　“这是在开什么玩笑吗？！冬前月时在罗曼城偷偷摸摸进行阴谋的是巫术会，与她所持有的收容物有关的预言也是从巫术会开始传播的，甚那个传奇巫师也是巫术会的成员，这些都表明了巫术会大概率觊觎着这位女士手中的那件收容物，但现在她却要去巫术会的大本营？！”
　　差一点，港口区支部的负责人就要把“她疯了吗？”喊出来了，但不用喊出来他的表情也像是在这么说着。
　　“你没劝阻过吗？”
　　彼得皱着眉，注意到他的视线，洛克摇了摇头。
　　“当然有，得到消息之后我立刻就打算去拜访公主殿下想要劝阻她，我的老朋友。但是就在出门之前，一位女士拜访了我，并带来了衔尾蛇的意志。”
　　“是谁？”
　　“冬前月时诸位应该都见过她，关于这件事应该会在这两天以正式命令的方式下达给各位，总而言之，上面的意思是让我们不要去干涉。”
　　说完，王室的神秘学顾问有些疲惫地靠在了椅背上。
　　这是最让他感到困惑的事。
　　在过去，机构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将摆明了被觊觎的收容物与其持有者送往觊觎者大本营的事的，可是这一次……
　　在世人所不知的一面守护着这座繁华城市的人们也沉默了。
　　他们将目光投向值得信赖的同事，轻声说着“高层大概有特别的考量。”
　　但在彼此的目光之中，他们又都觉察到了那一丝疑惑与不安。
　　——到底，高层在想什么？
　　“……她们什么时候出发？”
　　“收到乙太通讯机器之后，最晚后天，王后陛下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让公主殿下笼罩上历史悠久的学院的光环了。”
　　可他们无法得到答案。
　　即使是无形的传令者也只能看着他们的不安，在会议室无人注意的一角陷入缄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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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节 EP.12 花都的问候「上」

　　“呼哇……”
　　现在，自己正站立于苍穹下最美丽的街道之上吗？
　　无需眺望还显得遥远的古老城门，仅仅是踏上入城道路的起始，金发的女孩已经陷入了无限的感动之中。
　　仿佛被闪电击中的感觉正从头顶向下蔓延，这种感觉既强大又有力，血流的速度都仿佛加快，自双目所见的景色带来的感动积郁在鼓动的胸口，最终化作了发自内心说出的坦诚赞美。
　　“好美——”
　　鉴赏家们常说，「建筑是凝固的音乐，而音乐是流动的建筑」，如果要让现在的玛格莉塔为这句话找一个注解，那么毫无疑问，眼前的这条鲜花大道将会是唯一的答案。
　　过去，设计这条道路时设计师在想什么呢？可能不仅仅只是考虑着修建一条通往城市的笔直道路。
　　过去，建造这条道路时建设者在想什么呢？应该不仅仅只是麻木地按照图纸镶嵌石板砖块与泥浆。
　　最后，种下花坛中花卉的园丁又在想什么呢？
　　不止是雪白石板的排布，也不仅仅是花坛高低的错落，晴风掀起花儿翻动华丽的裙裾，宛如置身于一支千年传唱的圆舞曲中，让人忍不住想要随之起舞。
　　虽然玛格莉塔完全不懂建筑，但女孩的感性仍旧为这洋溢着生命的活力，又同时积淀着历史时光的街道而雀跃着。
　　女孩的身旁，红瞳的公主挽起被风吹拂的白金色长发，尽管不像自己的侍从这样激动，但红瞳中的恍惚依旧证明了她所受到的美的冲击，那是每一个热衷于艺术，追求美的人绝对不会忽视的感性。
　　不过，也有完全不为这条道路的美所感动的人。
　　“露娜公主殿下，罗曼罗兰女士，这就是帕列斯闻名大陆的鲜花大道。”
　　站在身后，指挥着雇佣的搬运者将她们的行李搬上同样是离开飞空艇港后雇佣的马车，年轻的王家侍从德非比向初次来到帕列斯的两位尊贵的女性介绍着这条可能是大陆现存历史最悠久的街道。
　　再在他的后方，缺乏表情的小女仆呆呆地看着与翡翠海岸所不同的青色苍穹，或许是因为还不习惯飞空艇的缘故
　　“黑暗纪元2370年，瓦卢瓦王国的前身卡佩王国以胜利者的姿态结束了漫长的与森海王国的战争，为了庆贺这场伟大的胜利，瓦卢瓦王国的君主召集了全国的工匠与艺术家，花了两周时间建成了这条街道迎接了军队的凯旋，并在之后几十年中在道路的尽头建起了那座美丽的城门。”
　　“德非比先生以前来过瓦卢瓦王国吗？”
　　“是的，罗曼罗兰女士、公主殿下，那是七年前的事了，接下来让我们在马车上边走边说吧。”
　　“啊，请等一下，不要那么粗暴！那个箱子里放着很娇贵的东西！”
　　这时，玛格莉塔看到被雇来的搬运工们抬起了一个大箱子就要往马车顶上扔，她连忙开口制止，被她叫住的搬运者还愣了一下，然后才点了点头，将皮箱递——而不是扔上了车顶。
　　在他们用绳索将女孩们的行李在马车顶上捆结实后，德非比拿出几张不太常见的纸币交给领头的，作为雇佣的酬劳。
　　礼貌地行了一礼，这位男性来到马车旁，拉开门，对两位女性做出了“请”的手势。
　　春后月中的第三周，玛格莉塔与露娜来到了古老的瓦卢瓦王国。
　　虽然露娜公主向国王与母后反复强调自己是真的去进修而不是给自己的学历贴金的，所以不需要太多仆从。但让两个年轻的女性远赴异国怎么也无法让美丽的王后放心。
　　所以最后，一位年轻的有过在帕列斯生活经历的王室侍从，德非比以及一部分保镖与她们同行，因为露娜公主不想太引人注目，这些保镖现在伪装成寻常的旅客，正在十米左右的范围中游荡警戒。
　　但是没有专门的侍从也很难办。
　　所以贝莉代替公主殿下的王家女仆们跟了过来——当然，让她跟过来的最主要的理由是，要是玛格莉塔从罗曼罗兰家宅邸消失一整年，这位本来就是突然成为贴身女仆的女孩就会突然的失去这个地位，对她在仆人这一行中的名声是非常致命的。
　　所以，玛格莉塔拜托了公主殿下，将这个小女仆也带到了异国的土地。
　　飞空艇上的旅行持续了整整七日，抵达这座城市之后，大概是因为露娜公主在寄送给瓦卢瓦王国的信函中着重提及了自己来这里是为了求学，不想太引人注目，所以尽管作为异国公主的她抵达了瓦卢瓦的王都，这里却并没有与公主头衔相符合的欢迎仪式。
　　她们会像普通的旅客一样进城，然后前往帕列斯的白枫宫，在那里不引人注目地处理完外交事宜，然后在专人的安排下到距离瓦卢瓦国立艺术学院不远的地方入住，接着前往学院，处理入学事宜。
　　“露娜公主殿下，我们走吧？”
　　“啊，嗯……”
　　按照露娜的计划，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露娜公主殿下？”
　　注意到公主殿下忽然停住脚步，微微皱起了洁白的眉毛，玛格莉塔顺着那双红色的瞳孔看过去，在稍远的地方看到了一队豪华的马车。
　　大概是哪个贵族迎接抵达这座城市的客人，或者是重要的家族成员的吧，连拉车的骏马身上的马铠都是银质的，镶嵌着绚丽的红色宝石，华丽的饰羽在马头上飘荡，这些用金漆涂抹，在车厢上装饰着众多浮雕的马车正散发着肉眼可见的豪奢气息。
　　“真是奢侈的马车呢……”
　　就连玛格莉塔都下意识地遮住了眼睛，差点被那奢侈之光晃了眼。
　　像这样的马车足足有十辆，如果不是王室，那么一定是某个富裕的大贵族吧，女孩这么想着。
　　但马上玛格莉塔就注意到，在马车车队附近的一个金发的男人正在看向这边，在这个距离看不到表情，但那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金发看上去心情非常的好。
　　紧接着，那个男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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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节 EP.13 花都的问候「中」

　　这是一个相当英俊的男人。
　　玛格莉塔想着。
　　身高很高，闪耀的金发，修建整齐的刘海下是一双如大海般深邃的蓝色瞳孔。他的胡须被剃得很干净，到这里还算是一般意义上整洁俊朗的男士的范围，但让玛格莉塔感到疑惑的是，这个男人似乎化了妆。
　　具体而言是用眉笔画了眉毛，嘴唇的颜色也有些鲜艳，而最明显的是他的脸，某种化妆品让他脸上的皮肤看起来水润闪烁。
　　而这样的他穿着一身军服——或是仿军服样式的红色正装，戴着一顶稍显花哨但意外地很适合他的船长帽，在一位大概是管家的男性随侍下，他笔直地走向玛格莉塔，在灵视之中，他的心智体呈现出热情的红色，看起来就像是见到了多年不见的友人。
　　但玛格莉塔确信自己不认识他，要说为什么的话，今天还是她第一次来到这个王国。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露娜公主殿下，那个穿着红色衣服的男人走过来了，是您的熟人吗？”
　　结束灵视，玛格莉塔上前一步挡在了露娜的面前，她回头向公主殿下询问着，然后在露娜公主回答之前，就从那双红色的瞳孔之中看到了一种露骨的厌烦与无奈。
　　“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要这样一个熟人，但……是的，没错，甚至可以说，他还是我的家人。真是的，为什么他会在这个城市。”
　　“诶？”
　　家人？
　　玛格莉塔怔住了。
　　罗曼王国的公主殿下为什么在瓦卢瓦王国的首都会有一位家人——在她思考着这个问题的时候，露娜公主已经眨了眨眼睛，迅速地进入了完美淑女的状态从她身边穿过，迎向了走来的男性。
　　这时正有一阵风将近处花圃的花儿吹得低下了头，朝着走向自己的女孩，英俊的男性深情地敞开了怀抱。
　　但相较于男人的热情，露娜的回应可以说是相当的冷淡，她甚至没有伸出戴着薄纱手套的手，让男性行吻手的礼仪。
　　男性上前了一步，她就后退一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保持在一个合适的程度。
　　这还是玛格莉塔看到戴上完美淑女面具的露娜队某个人这么冷淡。
　　“十年不见，我亲爱的露娜表姐。哦，漫长的时光让你变得多么美丽，就连鲜花大道上盛放的花儿都要因你如夜空明月般的美貌而自惭形愧地低垂，当你走过希斯金区的街道，金匠和宝石商都会拉上橱窗的幕布，因为价值千金的珠宝也会因你的美貌黯淡无光。”
　　“那我可得远离那条街道。”
　　“别这么冷淡嘛露娜表姐，我们可是十年不见了哦，久违的重逢，让我们来个感动的拥抱如何呢？”
　　“对于十年里连一封信都没有寄过的表弟厚脸皮的要求请容我拒绝。为什么你会在帕列斯？”
　　“少爷，请注意举止。”
　　“啊，真是遗憾，不过我理解露娜表姐旅途劳顿现在想赶快找一处舒适的宅邸休息的想法，劳伦斯，把他们叫过来吧。”
　　“是，少爷。”
　　男性身边的侍从点了点头，朝车队的方向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露娜皱了皱眉想要说些什么，但马上，她就像是放弃似地将目光从那列豪华车队上移开，看着这个心情极好的男人。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你会在帕列斯，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给我在三句话里解释清楚。”
　　“嗯？什么？”
　　“你只剩下一句的解释空间了。”
　　“我在国立艺术学院读书然后昨天学院收到了表姐你打算来这里进修的信于是找到我我很高兴于是连夜为露娜表姐准备了不辱维多利亚家名的欢迎仪式并且一大早就起来在这里等待。”
　　——用一句话解释完了！
　　——而且公主殿下的嘴角在抽搐！
　　听着这对表姐弟之间的对话，玛格莉塔一时间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她回过头看德非比和贝莉，唯一有过在帕列斯居住经验的侍从先生现在也是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至于贝莉……小女仆从下飞空艇就是一副呆呆的样子，现在她正在看那队正在靠近的豪华马车，好像完全被那奢华的美丽吸引了目光，嗯，玛格莉塔很能理解自家的小女仆，现在在这条美丽的街道上，不会有比那队马车更引人注目的东西了。
　　……等一下，也就是说……
　　随着马车车队的靠近，女孩注意到这条繁华街道上所有人的目光也在靠近，他们可能只是为那动起来的车队感到好奇，但现在，自己，露娜公主殿下还有那自称公主殿下表弟的男性已经不可避免的成为了关注的焦点。
　　她连忙趁着公主与男性对话的间隙中走到露娜的身边，小声地对她说着。
　　“露娜公主殿下，人们的目光聚集起来了。”
　　“哦？这位女士是？”
　　“我是露娜公主殿下的贴身侍从，玛格莉塔·罗曼罗兰，这位先生，虽然很抱歉打断您与公主殿下的叙旧，但强烈的阳光对公主殿下的皮肤不好，如果可以的话，是否能让我们先进城呢？”
　　“哦哦，是侍从小姐啊——哦哦，说起来露娜表姐可是公主殿下呢……嗯？嗯嗯？等一下！”
　　正在点着头的这位先生，了然的表情忽然僵住了。
　　他忽然用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然后又对着正跟随马车车队走来的侍从用力地挥手，等到侍从小步快跑到他的身边之后，他又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拍到侍从的手中。
　　“这不是很糟糕吗？！我连夜准备的不辱维多利亚家名的迎接队伍要是用来迎接一位公主殿下可是很失礼的啊！劳伦斯，现在用最快的速度进城雇佣最好的乐师和仪仗队，还有可以铺满鲜花大道的花瓣与红毯——”
　　……看起来这位先生的脑袋不太聪明的样子。
　　“遵命，少爷，但是请容我一言，我认为现在让露娜殿下在这里等待是更加失礼的事，当务之急应该是让公主殿下与随从们先进城安顿下来。”
　　但这位侍从先生还是有常识的，听到他这么说，男性才像是从慌张之中冷静了下来，但马上，他又注意到了别的事，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啊，对，就这么做，露娜表姐，真的万分抱歉，接下来的宴会会好好赔罪的，现在请乘上这些马车与我们一同进城吧，侍从们也一起来……嗯？话说露娜表姐的侍从好少！一位公主出行怎么只有这么一点随从？！”
　　但露娜已经没有在听他说话了。
　　维持着完美淑女状态的公主殿下用一副疲倦的表情看着欲言又止的玛格莉塔。
　　“我知道玛格莉塔小姐现在有很多想问的，我会解释的，但为了不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现在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说。”
　　“好、好的……啊，那样的话，就得把行李先从那辆马车上搬下来……”
　　在一旁被雇佣的马车夫与便装的保镖们已经呆住了。
　　结果，玛格莉塔不得不再一次地提醒行李的搬运者们对某个箱子轻拿轻放。


　　
　　_(:з)∠)_
　　剧情的节奏有点乱了（悲
　　希望这段长长的日常不会让各位感到无聊qwq
　　

    





第225节 EP.14 花都的问候「下」

　　一支华奢的车队在帕列斯的大街上行驶着，雪白的车身与浮雕上的金漆反射着阳光，几乎能晃花所有对其议论纷纷的人的眼睛。
　　没有任何一辆马车敢靠近这只车队，马车夫们都担心自己的马儿会因为闪光产生应激反应，要是惊慌下冲撞了这显而易见属于某位大人物的车队.如果真的发生了那样的意外，运气的好的话是马会被剁掉脑袋，运气不好就是人和马一起被剁掉脑袋，没人愿意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
　　这让帕列斯各大报社的记者们很是气短，这支车队的速度并不很慢，没有马车的话最多也就能抓拍一两张构图不怎么样的照片。更让他们感到遗憾的是，马车的车窗都被丝绸的幕帘遮掩，怎么也看不到马车里的人。
　　“没法趁着坐马车的机会游览帕列斯的街道了呢。”
　　“玛格莉塔小姐想要游览这座城市，等我入学之后就给你放一周的假，让你把每一条大街小巷都游览个够，但现在还是饶了我吧，我可不希望明天一早起来就发现自己的照片被印在每一份可以看到的报纸上。”
　　“如果玛格莉塔小姐对窗外的景色非常好奇的话，我可以为您转述。”
　　“我并不是在抱怨，露娜公主殿下。”
　　古老的街道，美丽的建筑，以及时尚美丽的帕列斯女郎，这些被写在城市旅行手册上的景色都被绣有齿轮花纹的丝绸幕帘阻隔在了窗外，但玛格莉塔确实没有多少遗憾的感觉。
　　一方面是车窗外不时闪过照相机的灯光，和露娜公主一样，玛格莉塔也不想在抵达陌生城市后的第二天就看到城市的报纸上出现自己的脸，另一方面则是比起这座一切都未知的城市，公主殿下身上出现的新的秘密更使她感到好奇。
　　虽然对瑟莱忒小姐会如何描述城市的样貌也很好奇，但现在这件事果然也要放在之后。
　　“啊，你的眼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呢，不用灵视我也能看出来，就不能等到我们安顿下来吗？”
　　“可是那位威廉先生说到达他为我们安排好的住地还要差不多半个小时呀，虽然现在不是街道拥挤的高峰期，但如果遇到拥堵又会花上更多的时间，而这辆马车里甚至没有一份报纸……”
　　玛格莉塔端正地将双手放在腿上，故意朝放在两人之间的小型金属酒柜里看了一眼。
　　“还是说露娜公主殿下想要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饮酒吗？”
　　“真是不听话的侍从呢。”
　　“外人面前我会扮演一位忠心耿耿的随从的，如果公主殿下决定现在不告诉我我也不会追问下去，但是这个问题会一直困扰着我，当然，如果那是我无论如何也不该知道的事的话，也请告诉我，我就不再会追问。”
　　玛格莉塔低下头，礼貌地向自己侍奉的公主同时表达出自己的好奇与对其意愿的尊重。
　　在公主殿下留学精修期间，她明面上的身份并不包括皇家圣卫，而仅仅是公主殿下的陪读，这是与莫里亚蒂先生商议后决定的，目的是为了不引人注目。
　　皇家圣卫是一个古老的职位了，虽然在黑暗纪元曾广泛地存在于大陆各国，但随着乙太纪元的到来，许多国家都让这个职位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光是这个头衔就会招来很多目光了，女性的皇家圣卫会招惹到的只会更多。
　　大学里有的是冲动的年轻人，稍微想想“女人就该被男人保护”这观念流传得有多广就能预料到接踵而至的麻烦事，可以的话，玛格莉塔一点也不想被这些麻烦缠上，这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公主殿下。
　　作为随从，不给主人造成麻烦是基本的礼仪。
　　露娜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她的目光游离了片刻，但最终还是疲惫地叹了口气。
　　看起来，旅途劳顿加上与那位表弟的会面真的让这位公主殿下感到筋疲力尽了。
　　“等到晚上吧。”
　　“是，我知道了，不过，至少可以将那位先生的名字告诉我吗？”
　　“嗯？啊啊，那个白痴，自我介绍都没有做啊……他的名字是威廉·白朗琪·维多利亚。”
　　露娜说着，从自己的脸旁卷起一撮白金色的长发。
　　“是小我五岁的表弟。”
　　…………………………………………………………………………………………………
　　人们常说，人应该趁年轻时多外出走走，在还能接受新事物的靑春年纪去见识不一样的景色，因为等到年老之后，既缺少这样的机会，接受新事物的能力也变弱了。
　　多多接受新事物的洗礼有利于建立包容健全的世界观，不过面对新事物时该有的冲击可一点也不会少。
　　马车的车队最后停在了一栋独栋的三层建筑前，这里显然是类似于罗曼城西区的贵族城区，幽静的街道，高耸的梧桐，沿着宽阔河流排列的豪华宅邸有着香槟色或奶油色的外墙和屋檐栩栩如生的雕刻，有着旷阔的院子，院中的喷泉里还屹立着柔美的女性雕塑，一下马车玛格莉塔就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好让这些奢靡的建筑看上去不那么刺眼。
　　“……？”
　　接着，女孩注意到了远远地看着这边的人们。
　　这条街道的行人不多，就算被这条车队所吸引，这些有身份的绅士与淑女们没有靠近过来攀谈，他们远远地行礼，但光是在这由两位绅士和四位淑女组成的小团体中，玛格莉塔就见到了五种不同的服装风格。
　　其中一位淑女的服装形式与她现在穿着的这件「美艳女士」一样，是以黑和红为主色调，镂空刺绣与暗色布料覆盖身体的哥特式，但是相较于玛格莉塔身上的，这位女士胸前与手臂上的刺绣没有那么细密，在优美的花纹下露出了不少白皙的肌肤。
　　而另一位女士则被香槟色的缎带、褶边与蕾丝淹没了——除了「淹没」玛格丽特找不到别的词可以形容那身色彩粉嫩的服饰了，在挂着珍珠项链的脖颈下是又低又宽的方形领口，一条半透明的薄纱覆盖在胸前，看上去那是某种罩裙，一直垂到被束腰收紧的纤细腰肢，垂到布满由细而宽的皱褶的裙摆下。
　　大量的蕾丝从哪宽大的裙摆中涌出，让人忍不住想那宽大的裙子就是被里面塞满的蕾丝撑起来的。袖子也只到手肘，从手肘膨胀的开口中同样涌出层层叠叠的蕾丝，将纤细的手臂用朦胧包裹。
　　“……呜哇，那个不知羞耻的领口和手臂上的蕾丝花束是什么啊，不，为什么有个女人要提起裙子把小腿露出来……不，那种连衣裙不是翡翠海几百年前的希顿吗？”
　　露娜显然也注意到了那边，不过在衣着上的知识要比自己的皇家圣卫丰富一些的公主殿下首先注意到的是这群人里最朴素的一件衣服。
　　不过说是朴素，这件衣服的面料依然是一眼就看得出的昂贵，在纤薄得可以透过面料看到双腿轮廓的裙摆上有着精细的刺绣，领口同样开得很大，很低，虽然肩膀没有露出来，但双臂完全裸露在外，长长的裙摆被她用手提起，露出了穿着长袜的小腿可以想象只要这位女士放下手，裙摆就会落在地上。
　　但这件衣服与其他人最大的不同在于腰线，那位于女士的胸脯下端，强烈地彰显着母性的曲线，这种特征曾在黑暗纪元广泛地存在于大陆南部女性的日常衣着中，现在在罗曼王国，只有贫穷的女性市民会穿这种高腰线的衣服——当然，领口并不会开得如此下流。
　　也许是注意到了玛格莉塔和露娜的视线，带着花哨礼帽，手拿折扇的女士们打开扇面窃窃私语了一阵，又把在她们身后的另一位同伴推了出来，看到这位女性之后玛格莉塔和露娜彻底震惊了。
　　什么，这样的衣服是可以在大白天穿出来给人看的吗？
　　在她们的常识之中，晚礼服可不是一位有着良教养的女士应该在大白天穿着上街的服装，而且这件晚礼服还比她们见过最大胆的礼服领口更低，裙摆更短，斜斜的裙摆将左腿掩盖到小腿位置的同时，让右腿连膝盖都露了出来。
　　“我不知道，露娜公主殿下。这就是帕列斯女人的时尚吗？”
　　“不，我也不知道，这实在是……实在是……”
　　教养良好的公主重复了好几遍，还是没能将「低俗」的形容说出口。
　　出身于热情洋溢的翡翠海沿岸的贵族小姐们总喜欢嘲讽以森海王国上流社会为首的贵族们是不解风情的顽固僧侣，并以自己能在一年的三季之中穿着轻薄美丽的衣裳而自傲。
　　但现在，玛格莉塔和露娜反而觉得自己成了修道院里的古板老嬷嬷，在这这冲击性的美丽面前，只能唾弃她们的不知廉耻。
　　“嗯？为什么露娜表姐一副脸色铁青的样子？”
　　这时，向自己的侍从吩咐完接下来事情的威廉走了过来，看到两位女士好像随时会昏阙过去的样子，这位先生又慌张了起来。
　　“威廉先生，我们没事，只是……只是受到了一些文化上的冲击……”
　　在他又开始大喊大叫之前，玛格莉塔连忙开口，听到女孩这么说，威廉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看了一眼远处用目光致意的绅士淑女们，接着，他一拍手，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女士们的衣服都很漂亮吧，黑色的是哥特式，粉色的是洛可可式，需要提着裙摆的是修米兹·多莱斯，表姐在翡翠海沿岸有听说过「薄衣运动」吗？那可是现在最流行的时尚，然后在大白天穿晚礼服嘛，几百年前这是瓦卢瓦王国的传统，只不过现在又复兴了。”
　　“那就是，帕列斯的时尚吗？”
　　脸色铁青的露娜公主甚至忘了换上她完美的礼仪。
　　“也是整个大陆的时尚，啊，在鲜花大道时没来得及向表姐问候，请容许我现在补上来自这座城市的问候。”
　　说着，威廉摘下礼帽，向着自己的表姐浮夸地鞠躬。
　　“这里是繁华的花与艺术之都，也是流金的奢侈之地，更是时尚与美的最高舞台，当我们站在帕列斯的街道上，让外来者因为我们的衣着惊叹折服，我们就站在了时尚的最前沿。”
　　“欢迎来到瓦卢瓦王国，欢迎来到帕列斯！”


　　
　　文 化 冲 击（指服装的露出度
　　

    





第226节 EP.15 住所

　　一直到被领入这间宅邸，罗曼王国一行人的震撼还在继续。
　　仿佛香槟塔的吊灯排列在这些天花板上，走廊两侧的立灯都有着黄金雕塑的基座，而每一个雕塑都形态各异。
　　墙壁的颜色是细腻的奶油色或明快的青蓝，以植物曼妙的藤蔓与枝桠为主题的花纹就像教堂的壁画与天顶画一样占据了几乎所有的墙面，这些花纹还缭绕在窗户与门边，以雕花与镂空的形式出现在几乎每一把椅子，每一个橱柜，每一张圆桌上。
　　也许唯一看不到这些纹样的地方就是墙上的挂画，但这些绘画的笔触同样极尽华丽与细腻，描绘享乐的男女，美丽的景色，半裸或全裸的女性以及华美的装饰，倒是与房屋内部的装潢相得益彰。
　　这栋名为「枫丹馆」的宅邸在室外看时只是一座普通的巴洛克式建筑，虽然这已经算是十分华丽，可与宅邸的内饰一比，又显得那么的朴素。
　　现在，玛格莉塔感觉就是走进了一座巨大无比的蛋糕屋中，身边的一切都是用奶油，蜜糖和糖渍蔷薇做成的，虽然威廉正在兴致勃勃地向她们说着“这是赫蓬帕杜夫人特别喜爱的宅邸之一”，“最显赫纯正的洛可可宅邸”之类的话，但女孩完全没有听进去。
　　她注意到德非比与其他的保镖都一副恍惚的表情，显然是被这铺面而来的奢华震撼到了，紧紧跟在她与露娜公主身后的贝莉更是眼睛都像忘了眨一般，如果不是德非比先生在她身边不断小声地催促，恐怕这个少见地露出了震惊表情的小女仆会站在每一个立灯前，站上几十分钟乃至一小时。
　　至少从视觉上，这栋宅邸的奢华甚至超越了米纳斯宫。当然也许只是这座宅邸比较特别，但是作为来到帕列斯城的第一印象，这还是对玛格莉塔产生了极大的冲击。
　　“在露娜表姐的求学期间，这间公馆就给表姐住啦。”
　　简单地带着一行人游览完这间宅邸后，威廉把她们带到了位于宅邸的三层。
　　在这里甚至有一处楼顶花园，郁郁葱葱的灌木与草地拥簇着圆形的水池，水池的深度完全可以用来游泳，而让玛格莉塔已经无力感慨的是，这个水池甚至可以用乙太炉加热，变成一座露天的优雅浴场。
　　“……这里是家族的产业？”
　　“不、只是租住而已。露娜表姐你还记得艾莉娜吗？小我两岁的我的妹妹，这本来是为了她来瓦卢瓦国立艺术学院上学而准备的，但前段时间我收到信件，她选择放弃钢琴跟圣铎拉贡帝国一个公爵的儿子跑去奥杰塔芭蕾学院了。”
　　说到这里，金发的青年表情显得有些扭曲，他很不绅士地磨了磨牙，那样子活像是心爱的大骨头被抢走后怒气冲冲的金毛大狗。
　　“明明小时候哪怕和我分开几分钟都会哇哇大哭的我可爱的艾莉娜，现在居然抛弃了哥哥去了遥远的北国。真是令人伤心不是吗？但租住的合同已经签好了，还签了六年——这是瓦卢瓦艺术学院钢琴科的学习时间。”
　　“……你没有取消掉合同？”
　　“签下合同两个月都不到，还没正式入住就因为妹妹比起哥哥选择了另外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臭小子这种理由灰溜溜地取消合同这种事有辱维多利亚之名！尤其是签合同时我还对着那个家伙滔滔不绝地吹嘘艾莉娜是多么崇拜我……”
　　金毛的大狗耷拉着脑袋，声音变小了，那两只蓝汪汪的眼睛几乎是哀求地看着露娜。
　　“所以露娜表姐来到这里真是帮大忙了！请务必要在这里住下，这可是我精挑细选的屋子，门前不远就是圣母桥，穿过桥梁去学院上课只需要徒步十分钟，因为是贵族区，环境也很好。”
　　“也就是说，那就是学院吗……”
　　宅邸临河，从这个楼上的花园看向淌过帕列斯城的赛琳纳的柔波，两座相近的小岛切割开宽阔的河面。
　　希岱岛与圣恩岛，据说，这座古老的城市最早就是从河中的岛屿发展兴旺的，如今，在最古老的教堂地基上重建的圣母礼拜堂依旧是岛屿的中心，而其他的建筑就围绕着圣母百合广场为中心，依照不同的学科在岛屿上筑成了几乎包括一切风格、一切形式与一切色彩的建筑群。
　　瓦卢瓦国立艺术学院，赛琳纳河上的辉煌宝石，那就是接下来一年露娜公主要前往进修的学院。
　　——以环境和交通而言，比这里更加优越的环境可能确实是不会有了。
　　得出这个结论，玛格莉塔看向红瞳的公主。
　　在马车上的时候公主殿下还对她说不太想要借助这边家族的的帮助，看起来是有所顾虑，但现在玛格莉塔注意到露娜公主也动摇了，她皱了皱眉，看向自己的表弟，开口问着。
　　“你想让我们和你一起住？”
　　“不，我住在隔壁的一栋房屋里，虽然我也很喜欢洛可可风格，但这栋房子里的色调太女性化了，作为一个男性住在这里，是会招惹到闲话的。”
　　“女性就不会吗？”
　　“女性当然不会，这栋宅邸历代的住客都是女性，建造它的人可是国王的情妇呢。露娜表姐还没有准备好住的地方吧？”
　　……那是当然的。
　　罗曼王国的公主沉默了。
　　谁让她们出发的匆忙，罗曼王国在瓦卢瓦王国这里又没有大使呢，本来她都打算在和负责接待她们外交人员会面后拜托他们寻找合适的住所了。
　　虽然不是很想欠这边血统的家人的人情，不过——露娜扫视着跟随自己的人们。
　　玛格莉塔、贝莉和德非比跟着来到了这个花园，在楼下，还有十人的王家保镖，虽然威廉认为这个规模的侍从团对于王国公主的留学团来说是很小的，但在陌生的城市之中带着这些人跑来跑去也不太合适。
　　而且在那麻烦的家系中，威廉算是比较讨喜的一位了，在孩提时代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中，这个男孩和自己都比较亲密。
　　“……那么，请让我感谢你的好意了，威廉堂弟，我和我的侍从们想要休息一下，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接下来还有王室的特使要来拜访，还有学院的主任，好好休息才能进行接下来的会面，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威廉脸上立刻露出了明朗的笑容，他愉快地打了个响指。
　　但在这位青年的笑容之中，露娜的表情却微微一僵。
　　拜访、会面。
　　令人疲劳的拜访与会面啊……
　　看来，今天是要带着无比的疲累度过了。


　　
　　0w0
　　

    





第227节 EP.16 入学的注意事项

　　在帕列斯的第一天，露娜与玛格莉塔的休息时间到一次「因为没有事先知会，没有准备，所以很简朴」的午餐为止。
　　这顿地道的瓦卢瓦午餐味道很好，甚至让玛格莉塔直到用餐结束之后好一会儿才有些尴尬地意识到自己只吃了个六成饱。
　　顺便一提，午餐时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枫丹馆的女仆长本来想让自称为侍从的玛格莉塔和仆人们一同用餐的，当看到她十分自然地与露娜和威廉同席时，她差一点尖叫了起来。
　　但好在，她误以为这是宅邸新入住的客人们故乡的传统，加上午餐的餐品本身可以很快地制作，通过额外提供了一些餐前甜品的方式争取到时间之后，这才没有让餐桌上出现只有两份食物的尴尬局面。
　　等到用餐结束，她才找贝莉来询问这件事，然后为公主殿下的贴身侍从是公爵的女儿，而贝莉又是玛格莉塔的贴身侍从这件事震惊了很久。
　　等到小女仆将这件事报告给了玛格莉塔，并附上了这位女仆长的歉意，女孩才哭笑不得地想到底是午餐的份量就那么多，还是因为临时补做才显得不太够。
　　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贵族小姐，这种程度配合下午茶的点心倒是足够维持体重的稳定，但是她每天有至少一个小时的高强度训练，这些精致美味的食物可以愉悦味蕾，却提供不了锻炼所需的热量。
　　“算了，今天就算想锻炼大概也没有时间吧……”
　　在飞空艇的旅途中玛格莉塔是没有时间和空间去锻炼的，就算说着早一天也好想要尽快恢复锻炼，但今天还是要以公主殿下的事务为最优先.
　　首先是来自杜尚丽宫的王国外交的特使，接着是学院的教务处的负责人，威廉已经安排好了这些会面，自己要做的就是作为公主殿下的陪伴者与露娜公主一同行动，到这里为止都没有问题。
　　但接着，问题来了，威廉和德非比都建议她们入乡随俗，换上瓦卢瓦王国流行的服饰来准备接下来的会面，但是……
　　“虽然说是入乡随俗，但真的要穿这么暴露的衣服吗……”
　　玛格莉塔看着衣橱里风格各异但共同点都是大开领的洋服，陷入了纠结之中。
　　但很快，玛格莉塔就发现她与公主殿下都不用纠结了。
　　大概威廉是以自己妹妹的身材为标准采购了这些衣服，而对于玛格丽特和露娜来说……
　　它们都太大了。
　　………………………………………………………………………………………………
　　两场会面占据了露娜与玛格莉塔整个下午的时间。与王室使节的会面既冗长又没有实际意义，毕竟公主殿下这次来真的只是到学院进修，既不身负什么政治使命，也没有要与瓦卢瓦王国洽谈贸易，这位使节与公主殿下用空虚寡淡的交谈消磨了大半个下午的时间，在约定好露娜公主前往宫廷觐见瓦卢瓦国王的时间后才翩然告退。
　　这位使节做的唯一一件有意义的事就是带来了市政厅的照相人员，为露娜公主与其他人拍摄好用于身份卡上的相片，等到明天，帕列斯市政厅的信使就会将她们在帕列斯生活所需的身份卡送到她们的手上。
　　接着是来自瓦卢瓦国立艺术学院教务处的来客。
　　一位先生带着数名职员在威廉安排好的时间拜访了这座宅邸。他们带来了一台小型的分析机接口，花了大约十分钟完成了入学手续的办理和学费的收取后，这位严肃的，不像是艺术院校管理者的男性向露娜公主恭贺了她的入学。
　　“您随信寄来的画作我们已经看过了，不愧是被上一次文艺复兴始源地哺育的年轻人，您的基础非常扎实，在选取绘画角度和色彩的搭配上有自己的风格，可以看出是跟随优秀的老师学习过，在接下来一年的时间里希望你能有更高的突破。”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说「上一次文艺复兴始源地」时，这位看上去不苟言笑的先生眼中浮现出一丝对抗心。
　　“感谢您的赞美，杜拉斯先生，在文艺复兴的源头成长的我对于受到伟大人文主义与各位大师影响的异国会发展出什么样的艺术非常期待，希望这能让我得到新的感触。”
　　露娜优雅地微笑着，接受了这份称赞。
　　……啊，不是错觉。
　　他们又就文艺复兴的油画大师为切入点聊了聊油画方面的技艺，虽然玛格莉塔不知道这两人是在暗地里较劲着什么，但她们的确是一边笑着交谈一边在较劲，开灵视一看就能发现，在这宾主尽欢的气氛之下，仿佛有劈里啪啦的闪电闪烁。
　　但显然这两人的对话比起王室的使节有营养的多，暂时结束了油画的话题后，露娜又转而问起芭蕾方面的事。
　　听到这位公主殿下打算在一年的进修中挑战油画和芭蕾两项课程，这位教务处的先生显然有些惊讶，但他只是含蓄的劝说了一句“对于天才来说目标的多少只会决定其荣耀的多少。”之后也没有再说什么。
　　接着露娜又问了学院的开学日程，课程安排，建筑设施以及一些可能需要注意的规则之类的。
　　具体而言就是有没有服装上的要求。
　　“学院不会对穿着做任何规定上的限制，无论想要穿什么样的服饰都是学生与老师的自由，正是有着这样包容的态度，帕列斯才能成为大陆流行的最前沿，海峡对面的那群伪君子对这件事羡慕不已，但他们永远学不会。”
　　说到自豪的事，杜拉斯的语调又高昂了一些，但看到露娜和玛格莉塔身上相对保守的衣物，他又补充着说，这也意味着在学院里可能会见到许多奇装异服，甚至是有伤风化的装束，即使无法接受，也请稍加包容。
　　此外，由于帕列斯作为时尚前沿的地位，这所学院的年轻学生们养成了一种傲气，对于来自其他城市，其他王国，穿着“与这座城市不相衬服装”的人总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气势，尤其是贵族学生。
　　对此学院也没有什么办法。但是，如果不想牵扯入这些幼稚的意气之争，学院也会保护每一个希望安静地钻研的学生——他这样保证着。
　　在下午茶结束后，这位先生起身告辞，在就这是一场愉快的会面这点又寒暄了两句之后，露娜公主抬起手，玛格莉塔起身，将杜拉斯送到了宅邸的门口。
　　临走前，这位先生才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金发的女孩。
　　“啊，失礼了，因为与公主殿下的交谈过于愉快，有一件事我差点忘记了。”
　　“今年还有别的学生，也是从罗曼王国来的，不过似乎还没抵达，不知道公主殿下是否知晓这件事呢。”
　　“从罗曼王国来的别的学生吗……我会向公主殿下传达的。”
　　“那么，告辞了。期待这位美丽的公主能在学院里攀上她所追求的顶峰。”
　　说完，杜拉斯和他带来的职员坐上了马车，沿着圣母桥驶向河中的岛屿。
　　……他看出公主殿下的目的了？
　　玛格莉塔可以肯定在露娜公主与他的对话之中，一次都没有提过「想要做到最好」之类，在罗曼城时对自己也说过的话。
　　是公主表现的太明显了吗？还是这位教务处的主任观察力非常敏锐？
　　而且，从罗曼王国来的学生还有其他人吗？
　　玛格莉塔想着，皱起了眉毛。


　　
　　_(0w0)∠)_
　　我讨厌冷暖不定又下雨下个没完的春天——
　　睡眠受到影响，码字效率又下降了（悲
　　

    





第228节 EP.17 公主殿下的血统

　　“哈……”
　　水雾弥漫之中，玛格莉塔忍不住发出了惬意而放松的声音，但紧接着女孩又捂住了嘴，没让更不淑女的声音从自己的嘴里发出。
　　过去二十年的时光让她养成了很多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习惯，而那些习惯对于一位淑女来说太不雅了，即使是一个人入浴，一位优雅端庄的女性也是不该发出这样懒散的声音的，更何况现在她还在与自己侍奉的高贵女性共浴。
　　倒不是说这会暴露什么，只是这会让她「像是村妇一样粗野」，但就算被玛丽和欧琳丝严厉地指出过很多次，这样的习惯也总是不能很好的克服。
　　这样可不行，振作一点啊玛格莉塔，你的梦想可是无论何时何地都始终优雅的完美淑女啊——就像美丽的露娜公主一样。
　　临走前母亲大人还特意叮嘱自己向公主殿下学学的……
　　拍拍自己的脸颊，玛格莉塔透过浓郁的水雾看向不远处裹着浴巾的露娜的身影。
　　“哈——”
　　刚好这个时候，一声懒洋洋的声音从那里传了过来。
　　“露娜公主，不可以这样，淑女是不该发出这样的声音的。”
　　女孩一下就泄气了。
　　“听到玛格莉塔小姐这么喊着，感觉很有趣所以就模仿了一下，感觉还蛮减压的。”
　　温暖的水滴从公主殿下白金般的发丝上垂下，她像是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
　　“我把公主殿下带坏了吗，真是非常抱歉，我是个粗野的乡村姑娘……呜呜呜……”
　　用上一点假哭的技巧，玛格莉塔以手捂面。
　　她倒是能理解即使在最放松的沐浴时分也想用些平常不会做的事来抒发一下疲累心情的公主殿下，毕竟以来到一座陌生城市的第一天而言，今天实在是相当的累人——嗯，不是身体上的疲累，而是精神上的。
　　具体而言，就是关于衣着文化受到的冲击。
　　晚饭结束后，在威廉离开前，关于穿什么样的服饰去学院这件事，露娜又询问了威廉和枫丹馆的女仆长，结果得到了并不值得高兴的回复。
　　国立艺术学院不会管学生的衣着，但是，基本上学院的学生都以身处时尚之都而自豪，帕列斯本地的学生，瓦卢瓦王国其他地方的学生，还有那些追求着时尚与流行，从其他王国而来的留学者们。
　　这些人因为共同的爱好和追求形成了规模浩大的团体，喊着“如果要穿无趣的衣物，何必来这时尚之都。”的口号，热衷于让每一个学生都穿上时下最新潮的衣物。
　　露娜和玛格莉塔当然带了不少的换洗衣物过来，但如果穿着那些去上学，大概免不了被无休止地骚扰。
　　威廉还这么说到：
　　“而且，露娜表姐，你知道的，我们的家系在瓦卢瓦王国这边有些微妙，一部分人痛恨我们的先祖，一部分人感激我们的先祖，现在我偶尔还会被明里暗里的找茬，和他们穿一样的衣服多少能减少一点被找茬的几率，而且……”
　　说着威廉还拍了拍自己身上那件装饰有黄金的纽扣，红色的缎带和刺绣纹章的大衣。
　　“这些衣服真的很棒！”
　　当然，话是这么说，对于女士那种不仅仅是锁骨，连胸部的一部分都会露出来的服饰，玛格莉塔和露娜还是感到犹豫。
　　瑟莱忒并不理解她们的犹豫，在它看来，这些衣服就只是穿在身上的布料而已。但因为关系到持有者的羞耻心，圣银小姐并未对此提供意见。
　　幸好距离开学还有好几天，还有足够的时间去让她们做心理准备。
　　嗯，明天的事就等明天再去考虑吧。
　　“说起来，玛格莉塔小姐在来到罗曼城之前居住的那个村庄是什么样的呢？”
　　“就是随处可见的普通村庄呀，有一些泥土的房屋，几片麦田，一些橄榄和葡萄的果园，不是什么有趣的地方，比起这个。”
　　用父亲大人与母亲大人为自己「私生女」的身份增加真实感的而设定的出身地搪塞过去后，玛格莉塔坐到露娜的身边，直视着公主殿下的眼睛。
　　“乘马车时公主殿下答应晚上会告诉我的事，现在可以让我知道了吗？”
　　“虽然是到晚上了，但现在还在沐浴中哦。”
　　“罗曼人就该在浴场中谈事情。”
　　“……是呢，罗曼人就该在浴场中谈事情。”
　　露娜抬起头，看着这室内浴场中栩栩如生的大理石女神像，这些雕像围绕着圆形的大浴池排列，高高的穹顶上绘有壮丽的宗教画。
　　这个洛可可风格的宅邸中，唯独这间浴场是翡翠海沿岸的的古典风格。
　　虽然女仆长强烈推荐她们使用楼上花园的露天浴池并说那是「帕列斯所有贵妇人梦寐以求的享受」，但在羞耻心的驱使下，露娜与玛格莉塔还是选择了室内的浴场。
　　明明是来到异国城市的第一天，但置身于这间浴场，就像是又回到了家乡。
　　“从哪里开始说好呢？关于我的血统，本身就只是几百年前一场无聊政治阴谋的产物。”
　　看着这些雕塑，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露娜按着自己的胸口，轻声地说着：
　　“我的名字是露娜·维多利亚·罗曼，维多利亚和罗曼就是我这个身体里所流淌的两种不同的血脉，罗曼是罗曼王国的罗曼，维多利亚……”
　　她看向玛格莉塔湛蓝的眼睛。
　　“就是大陆上最有名的那个维多利亚。开启了第一次工业革命的维多利亚，统治着至今为止大陆最强大的王国的那个维多利亚。”
　　“……也就是说，露娜公主殿下，您是……女王的血裔？”
　　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
　　“别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你已经猜到了吧，从我和威廉的对话中。”
　　“嗯，虽然猜到了，但听公主殿下说出来，果然还是很震惊，毕竟……”
　　毕竟，那可是那位传奇的女王啊。
　　一手推动工业革命，在事实上开启乙太与工业纪元的女王
　　与差分机的两位发明者极其亲密，不遗余力地支持他们的研究，致使第一台差分机诞生的女王。
　　进入乙太纪元后，遏制了野心勃勃的扩张分子，阻止了一场可能会席卷大陆的侵略战争的女王。
　　她的故事是传唱不息的传奇，她与两位挚友的决裂至今仍是史学家们钻研不休的的课题，以这位女王为原型的小说、戏剧和诗歌多不胜数，甚至许多并非森海王国的历史学家也声称，正是她塑造了法兰索丝大陆新纪元的历史。
　　而这位女王的后裔至今仍统治着大陆最强盛的王国。
　　“或许这位女王陛下一生中唯一的污点就是有过一个私生子，而这也是我身体之中维多利亚血脉的来源。”
　　“私生子……吗？的确一直有传说，这位女王在即位之前曾有过一个私生子……”
　　“不是传说哦，那就是我的先祖。不过我这位先祖是怎么千里迢迢地离开森海王国来到翡翠海沿岸在罗曼王国定居下来又怎么把血脉延续下去就不清楚了。很长一段时间过去后，他的孙女与当时罗曼王国的小王子有了一场浪漫的邂逅。”
　　“凑巧——或者不凑巧的是，当时森海王国试图将对海洋的统治力延伸到翡翠海，为此选中了南部诸国中唯一不是城邦国，体量相对较大的罗曼王国，接着无意中发现了我的先祖，以及毫无疑问流淌着维多利亚血脉，正与王国的小王子热恋的他的女儿。于是，一个政治阴谋悄然成形。”
　　森海王国迅速地承认了这支血统，让其成为维多利亚家族的一员，同时准备帮助小王子夺取王位，意图通过这对恋人的后裔宣称维多利亚家族对罗曼王国的统治。
　　这种基于联姻和血脉的阴谋在小说和歌剧中时常见到，而这场阴谋在实行途中发生了什么则不为人知。
　　对于露娜来说，她知道的是阴谋几乎成功了，但最终，大王子手刃了自己的弟弟，将维多利亚的血裔迎入了自己的婚房，不知道他们进行了什么样的利益交换，但一个约定自此被传承下来。
　　维多利亚家族依然承认这支位于大陆南端的血脉，每隔数代，罗曼王室将与这支血脉联姻，后裔以维多利亚作为中间名。
　　只要森海王国不试图统治翡翠海沿岸，不试图将罗曼王国纳入统治，罗曼王国就是森海王国在翡翠海沿岸永远的盟友。
　　“也是这个原因，罗曼王国上流社会受森海那边影响比较大。不过，我和维多利亚本家是没有什么往来的，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不喜欢我们这一支，不过威廉的家系算是关系比较好的，也不好白费他一番心意。”
　　说着，露娜又叹了口气。
　　“……真是想不到在这里会遇上威廉。”
　　“原来如此……感觉更加了解露娜公主殿下了呢。”
　　“这个话题到此结束吧。说起来，明明我才是主人，但我的事都让你这个从者知道这么多了，我却还对你的过去一无所知。”
　　“遵命，露娜公主殿下，那么，接下来让我们讨论一个很现实的话题吧。”
　　为了避免自己那并不存在的虚假过去让公主殿下产生好奇心，玛格莉塔立刻目光游离得转移了话题。
　　“嗯？”
　　“两日后觐见瓦卢瓦国王时，要穿什么样的衣服呢？”
　　“……”
　　“……”


　　
　　0w0
　　求投食、求刀片——（乞讨ing
　　

    





第229节 EP.18 不懂规矩的新生

　　教堂的蔷薇花窗洒落着阳光，透过美丽的彩色玻璃，阳光化为神圣与华美的恩泽。
　　在蒙昧的黑暗纪元，这由虔诚工匠打造的美丽花窗以及绚丽的光芒都被认为是神的赐予，而如今，人们不再在这里赞颂并未为这座教堂的美丽添上一砖一瓦的神明，转而讴歌勾勒出建筑图纸的设计者与使图像化为现实的工匠们。
　　时代的差异就是这样显著。
　　一阵如雷的掌声打断了玛丽的思绪，让她一下忘记了自己已经数到了哪一片漂亮的玻璃。
　　从左边数的第130块？还是第131块？
　　翡翠色瞳孔的少女撇了撇嘴，很快就将这无趣的消遣抛诸脑后，她看着从原本神职人员的宣讲台，看到学院的院长——那个脑袋就像一颗鸡蛋的中年男人从台上走下，而学生们纷纷起身离席，钟塔上想起庄严的钟声。
　　这标志着开学典礼的结束。
　　“今年的致言和去年以及前年有什么区别吗？”
　　她扭头向自己的同伴问着。
　　“只有几个措辞的改变，这群老家伙真是比安尼格泥猪还懒。同样的内容听了三年，无聊得我都想打瞌睡了。”
　　少女的同伴把手上的纸张揉成一团，交给走过来的随侍。
　　所谓今日是过往的复刻，现下与曾经并无不同，至少在这里是完全适用的。
　　“是啊，玛丽大人，很无聊，要是今年能有些有趣的事就好了。”
　　先行离开这座教堂的人潮是坐在后面位置的普通学生，出身高贵的先生小姐们当然不愿意和他们走在一起，所以虽然开学典礼结束了，这些坐在内侧的贵族子弟们都没急着离开，而是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寒暄攀谈。
　　对于他们而言，开学典礼与其说是新学年的开始，不如说是又一个学院社交季的序曲，虽然也有怀抱梦想和追求而来到这里学习的少年少女，但她们在整个贵族群体中充其量也就占一半而已。
　　“玛丽大人，之前我们提到的那个神秘的酒吧，你还记得吗？”
　　“嗯？嗯……”
　　“我们「幽魂社」制定好了计划，决定再去打探一下，如果能得到玛丽小姐的骑士的帮助就势在必得了！这次一定要让那个看不起人的调酒师心服口服！”
　　“嗯、嗯……”
　　“玛丽大人，我是安妮布朗家的伊莲娜，今天「皇后的厨房」推出了新的限定蛋糕，我已经预定好了，可以请您一同来品尝吗？”
　　既然是贵族的聚会，就自然地会有高下之分，但尽管被这些年轻的贵族们殷切地献媚，玛丽还是觉得很无聊，无聊到她重新开始数花窗上的彩色玻璃。
　　就在她数到第十片的时候，华丽的光芒从投射在那圣洁的影子上，一个雪白的身影映入了她的视野，在她翡翠色的瞳孔中印下了一个纤细却如尖刀般锐利的身影。
　　她的肌肤是雪白的，她的长发是雪白的，包裹着她，几乎没有露出脸部之外肌肤的洋服是雪白的，在普通学生衣着的廉价色彩之中，只有这一抹纯白显得那么孤高。
　　切开已经显得不那么拥挤的人流，她朝教堂之外走去，身后跟着另一位身高相近的金发女孩。
　　似乎是注意到她们殷切献媚的小女士注意力不在自己的身上，除了「幽魂社」的两位少年还在努力地劝说着悄无声息地来到自家大小姐身边的骑士，其他人也顺着这位以“总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的尊贵女士的目光，看到了正在离开教堂的两人。
　　“很陌生啊，是新生吗？看起来不像是普通学生。”
　　“都不会过来打个招呼吗？虽然不知道她是出身哪里，但真是没礼貌。”
　　“真是穿着不解风情的衣服，难道是从哪个深山的修道院里出来的吗？”
　　“我记得她们，在开学典礼时坐得远远的，都没有看到她们和任何人交谈。”
　　雪白的发色与保守却一眼能够与那些普通市民家庭的学生区分开来的衣着实在是非常显眼。
　　……真漂亮啊。
　　当玛丽将目光从那对消失在教堂门外的主仆两人身上收回来时，不知为什么，这群拥簇者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义愤填膺或者感兴趣的表情。
　　“作为长辈，我们需要提醒一下无礼的后辈们，在这座华丽的城市需要有相应的礼貌呢。”
　　“也得教教她们何为入乡随俗才行，不过我说啊，那两个女孩子都很漂亮不是吗？我马上就想到能让她们变得更可爱的一些衣服了。”
　　“玛丽大人，让我们去好好教育教育她们吧？”
　　……教育？没什么意思，不过让她们变得更加可爱……好像稍微有趣一些。
　　玛丽向着有着一头亚麻色的长发，正和另外的朋友讨论着什么样的服装会更加适合那头雪白长发的少女点了点头。
　　“好——”
　　但不知为何站在她身边说着要好好教育她们，脸上有些小雀斑的金发少女点了点头。
　　然后，玛丽就被拥簇着，朝两个女孩消失的方向走去，这个时候，少女突然想到。
　　……啊，有点想吃有雪白奶油和金色巧克力的蛋糕。
　　………………………………………………………………………………………………
　　跟着前方的两个女孩，十几人左右的小队伍从位于小岛中心的教堂浩浩荡荡地一路走向靠近左岸的自习区。
　　在艺术的领域，跟随老师学习与自我练习提升几乎同样重要，而通称自习区的这片区域，就是为了让学生们自我练习和提升而专门设置的建筑群，这里有独立的琴房，画室，练舞厅，有大量的舞台，小型的剧院，设备齐全的陶瓷窑和雕刻工坊，也有锻造工房和高耸的熔炉，这片区域甚至占据了小岛四分之一的面积，被誉为天才的摇篮。
　　因为很多学生会整天泡在这里，街道上也有大量店铺，这使得这里建筑林立，街巷复杂。
　　不过绅士和小姐们完全不担心跟丢了对象，有仆从为他们注意着那两个女孩的行踪，而她们时而从街边买下出炉的点心，时而驻足在橱窗前对展出的新品服饰议论纷纷，用简直是出游的态度跟踪着。
　　等到她们最后来到一栋联排的装饰华丽的房屋前，那个头发雪白的女孩已经不见了踪影，将金色长发束成双马尾的女孩则站在楼下的门前，正笑盈盈地看着靠近的女士和先生们。
　　“还有一个人呢？”
　　脸上有些雀斑的少女眉毛立刻就危险地挑起来了。
　　“大小姐，这里是给舞蹈系学生个人练习用的练舞室，那位女士已经上楼去了。”
　　“啊，这样吗？也就是说没有逃跑？”
　　“是的。”
　　被派来“跟踪”两个女孩的女仆战战兢兢地回答着。
　　“有音乐声从楼上传出来，可能是在练舞。”
　　少女抬起头，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但马上她就想到了一个解释，于是难以置信变成了一种轻蔑的神情，不过在众人面前淑女是不该露出这样的表情的，于是她马上又拿起扇子遮住了脸，转头向伙伴们开口。
　　“开学典礼刚刚结束就跑到这里来练舞？这是努力给谁看呢？她的老师吗？”
　　这立刻引起了另外几人的应和。
　　国立艺术学院实行的是非常灵活的选课制度，也就是按天选课，每个月的第一天能够进行一次调整，一般来说，只有那些出身低微的学生才会在一周的第一天去上课。
　　而今天不仅仅是一周的第一天，更是开学第一天，从来没听说过贵族学生在这个时候会跑来一个人练习的。
　　这是努力给谁看呢。
　　“各位，让我们去好好教导一下她们在这个学院里应该遵从的规矩吧。”
　　得到了几位友人的赞同后，金发的少女把手中的扇子用力地一挥，向着门前走去。


　　
　　最后两天，再求一下道具投食和刀片，嘤嘤嘤qwq
　　说起来在写第三卷查资料的时候偶然发现，髪国波旁王室实属玛丽控，从亨利四世到大革命，不是长公主叫玛丽就是王后叫玛丽。
　　玛丽·罗曼罗兰瑟瑟发抖.jpg
　　

    





第230节 EP.19 罗曼罗兰家的社交艺术「上」

　　迎着那双湛蓝的瞳孔，打开折扇的少女遮住表情，昂首挺胸走向不远处的二层小楼。
　　随着她的靠近，守在小楼门前的女孩表情平静地往前走了几步，在她与其他人距离门口还有好几米的时候，阻拦住了她们的脚步。
　　“愿机神的齿轮为我们铺设平坦的道路。”
　　她有礼貌地说着，微微鞠躬，手指在胸前画了一个简单的十字齿轮。
　　“……”
　　折扇下，少女已经准备好的话卡在了已经张开的嘴里，没能说出来。
　　她都已经准备好不管这个仆从女孩说什么都鸡蛋里挑骨头地训斥她一顿，然后让她乖乖让开不要阻碍她们的，但没想到首先听到的会是一句来自信仰的祷言。
　　尽管现在传统的神明信仰已经很少见到虔诚的信徒，但那并不意味着信仰的消失。传统神灵信仰的式微只不过是科学、工艺、包括无神论在内的某些思想取代了有形的神，而就连这些有形的神也没有完全消失，乙太和蒸汽之神以及机械之神就是最有力的代表。
　　“赞美机械之神，愿机神的齿轮为我们铺设平坦的道路……”
　　金发的少女姑且算是机械神教的信徒，良好的家教让她哽了好几秒，还是不得不从嘴里说出这样的话。
　　话一出口，她的气势就衰弱下去了。
　　“各位美丽的女士，请问你们是有什么事呢？”
　　而站在她们面前的女孩还是不卑不亢地问着。虽然她称呼她们为美丽的女士，但她自己说不定才是最美丽的，尖尖的耳朵从灿烂的金色中露出来，让人很为她配上一对漂亮的耳环。
　　但是要是在这里露怯可不行，就这么灰溜溜回去的话，有着些雀斑的少女可以肯定自己将会成为这个学年最初的笑柄，而且玛丽大人还在后面看着呢！
　　身边有着赞同自己的伙伴，身后有忠诚的随从，稍远处还有其他先生们眼神的鼓励，虽然一开始泄了气，但是，少女很快又重新鼓起了气势l
　　“我们找你的主人有事。”
　　“露娜公主殿下正在进行个人的练习，她吩咐过无论是谁都不允许进去打扰，如果有什么事，请先告知我。”
　　女孩的回答依然很有礼貌。不过听到她这么说的少女却是一喜。
　　——这是非常重要的事，如果耽误了的话你能负担得起后果吗？
　　她的喉咙蠕动了一下，就要用最尖利的声音将这句话说出——这些出身低微的女仆们当然是不会知道自己服侍的主人和其他贵族之间的来往的，对于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女仆，这句话可以说是百试不爽。
　　但这句话她依然没能说出来。
　　当少女酝酿好最刻薄的语气时，在她身边身边的友人忽然用力地一拉她的手，这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而在少女用有些不悦和疑惑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朋友时，她这位瞪大了眼睛的友人带着有些难看的脸色惊愕地问着：
　　“你侍奉着一位公主殿下？！”
　　“是的，我的主人，露娜·V·罗曼，是罗曼王国的公主殿下，将来的女王。”
　　金发的女孩点了点头，那娇小的背脊骄傲地挺直，用自豪的音量说出了让所有人都能清楚听到的话语。
　　一时间，周围落针可闻。
　　………………………………………………………………………………………………
　　陷入沉默的少女们身前，玛格莉塔维持着礼貌的微笑，在心底，她则是默默地吐槽着这群家伙的无知和无畏。
　　这些贵族少女们根本对她们“跟踪”对象一无所知。她们一位是活跃数年未曾失手的侠盗，一位是经受莫比乌斯机构精英锻炼的原·特遣部队成员，这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跟踪”从一开始就被她与露娜公主注意到了。
　　这也在她们的预料之中。
　　最终决定穿着保守的服饰前来上学时，玛格莉塔和露娜就对这种程度的麻烦有所预料了，开学典礼上不与这些麻烦的贵族交际也是公主殿下的决定。
　　玛格莉塔还记得在昨天夜里，站在枫丹馆房上花园中的公主殿下眺望着开学前夜的希岱岛，看着那在城市繁华热闹的灯火与建筑在灯光与星光下孤高的剪影。
　　“政治必须勤奋交际，但艺术不仅允许，甚至推崇孤高。既然是只此一年的祭典，就让我贯彻孤高的意志，将一切时间投入到我所追求的事物中去吧。”
　　这是公主高傲的宣告。
　　而这并不是为了弥补遗憾。
　　直到这一夜到来之前，玛格莉塔对露娜“在这一年中将一度放弃的道路走至尽头。”的想法并不是很了解。虽然并非刻意，但这位公主殿下是习惯于掩盖心情的女孩，但是就在这一晚，从沿河的花园中升起的坚毅意志就好像夜空中美丽的月亮，比帕列斯不夜的灯火，比夜空中闪烁的星河更加明亮。
　　玛格莉塔太熟悉这种意志了。同样的意志在春前月的最后一天驱使她步向临海的城堡，同样的意志在成人礼的那个夜晚让他逃出名为责任的人生囚笼。
　　拥有这份意志的人值得拥有帮助，如果有朝一日自己真的需要某人之侍从，那么除了眼前的公主，也不会再有其他人。
　　“那么，作为公主殿下的皇家圣卫，我将拥护公主殿下的这份孤高，为您击破您所要踏上的道路上的一切阻碍。”
　　等意识到时，这句话已经脱口而出，而公主殿下转过身来，红色的瞳孔映出自己向她行古老骑士礼节的身影。
　　片刻之后，她微微地笑了起来。
　　“作为皇家圣卫为我尽忠吧。”
　　自己侍奉的主人下达了命令。
　　“是。”
　　自己接受了这个命令。
　　现在，就是自己行使职责的时刻了。
　　但虽然这么说，玛格莉塔可没有到处树敌的兴趣，贯彻孤高也无需将所有人都变成敌人，就算是来找茬的家伙，应对得当也可以消弭对立，或者至少不再互相干涉，面对各种情况她都和瑟莱忒商讨过，并且做出了计划。
　　像这样来自大小姐们气势汹汹地“打扰”，当然也有应对方案。虽然这位身上没有带什么特别的能够表示自己信仰的雀斑大小姐可能诧异于玛格莉塔为什么张口就说出自己的信仰，但她身上那来自于教堂，有着某种神圣感的香水早就暴露了。
　　而在大城市中的教堂几乎只有两种——乙太与蒸汽之神教会，机械之神教会，二分之一的概率，而且这两个教会的关系非常好，所有的大型弥撒都是一起举办，即使猜错了，按照教义上规定的礼仪，她依然需要向说出机械之神祷告语的自己回以乙太与蒸汽之神的祷告语。
　　于是，这气势最盛的第一句话就这样和睦地度过了。


　　
　　_(0w0)∠)_
　　道具投食还有吗，票票还有吗，刀片还有吗——（发出贫穷的声音
　　

    





第231节 EP.20 罗曼罗兰家的社交艺术「下」

　　在交涉之中，气势是非常重要的，尤其是贵族与贵族之间，失去了气势，也就失去了话语的主导权。
　　但是玛格莉塔现在的身份是侍从，如果一上来就咄咄逼人，反而会让露娜公主被人说“不懂得管教随从”，落下坏名声。因此，在话语的交锋场上，自己必须先维持侍从应有的礼貌。
　　气势最旺盛的第一波交锋在“和睦”的气氛之中化解之后，来自言语的攻势就会不可避免地变弱，接下来如果她们重整旗鼓，就透露出露娜公主殿下的身份，作为追击。
　　说来也好笑，自己和露娜公主前几天被威廉准备的超豪华车队接入帕列斯，甚至停在赛琳娜河畔的枫丹馆这件事已经在报纸上铺天盖地地被宣传开了，但露娜公主觐见瓦卢瓦国王的事却几乎没人知晓。
　　这也有公主殿下强烈地申明“不想引人瞩目”，“我是为了追寻艺术而非来此享乐”之类的话得到路易国王和他的玛丽王妃的青睐，这对王国最尊贵的夫妇还感慨着，要是她们那个也在学院的女儿有这么认真就好了。
　　因此她们答应了露娜的请求，那场会面并没有公诸于世。
　　但是王宫的贵族们应该已经知道罗曼王国的公主在国立艺术学院求学了。
　　玛格莉塔不觉得贵妇人更多的乐丽杜宫中这样的小道消息传播的会比米纳斯宫更慢，但眼前这些贵族似乎连她们要找茬的对象是谁都不清楚。以至于现在和伙伴们彼此对视，目光之中都闪烁着慌张的光芒。
　　上流社会的名利场中，存在着社交金字塔。王公贵族当然是金字塔的顶尖，而如果局限到“贵族后裔”这个范围之中，王子与公主，尤其是将会继承王位的王储，就是社交团体中绝对的领袖。
　　向位于金字塔顶端的人找麻烦，就算她的身边没有拥簇着追随者那也是很不理智的行为，一般到这一步，大多数人都会知难而退了，要是她们没有这么做……
　　要不是在她们身后有人为她们撑腰，要不就是——
　　“罗曼王国……那不是大陆南端的一个小国吗？”
　　玛格莉塔看向站在稍远处，用并不高亢，但却能让所有人听清的音量开口的青年。
　　“那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国家，就和南方那些城邦国差不多，大概就只有一个帕列斯大区这么大吧，靠着经商和捕捞赚了一些钱，像这样的王国光是在翡翠海沿岸就有上百个。”
　　这位青年穿着青色的大衣，黄金的纽扣上，有荆棘环与海鸥的纹章，玛格莉塔总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这个男人的语气透露着无比的轻蔑，因为他的话，站在玛格莉塔面前，本来已经萌生退意的少女们恍然大悟地点起了头，那种趾高气扬的气势又在她们身上浮现了出来。那些眼神似乎在这么说着：
　　「这么小的王国的公主有什么好怕的？」
　　——无知以及傲慢。
　　玛格莉塔在心底轻轻地叹了口气。
　　大部分人不会知道罗曼王国是一个怎么样的王国，甚至连在哪里也不会知晓，她倒是没想到居然有人知道这点，这样的话，本来打算在这些少女们动摇时再抛出自己也是公爵的女儿的身份吓退她们的计划也作废了。
　　果然，计划总没有变化快，那么现在就该进行plan B了。
　　她用自己湛蓝的瞳孔看向那个一年轻蔑的年轻人，微微皱了皱眉毛，看到女孩的表情，这个男人看上去似乎有些愉快。
　　“当然，就算是小到不能再小的王国，一位公主殿下还是需要尊重的，就算那是一个充满鱼腥味的暴发户国家……”
　　他浮夸地伸手掩住了自己的鼻翼，就好像有令人作呕的鱼腥味飘到了他的身边。
　　在玛格莉塔面前少女们听到他这么说也后退了一步，厌恶和轻蔑这次是露骨地浮现。
　　她们退让开，倒是让稍远处青年的身影显露了出来，玛格莉塔将一只手放到身后，攥紧了事先准备好的白色手套。
　　母亲大人关于淑女的教导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能够通过简单的试探立刻判断出友方和敌方的淑女才能在社交场上立足。
　　而一位合格的淑女，不应该挑起纷争而应该缓和矛盾。
　　在心里想什么是每个人的自由，即使抱有敌意，只要她们没有实际行动，一位淑女就该不卑不亢地面对。作为淑女绝不能让自己和宴会的举办者蒙羞，永远记住，社交场中，主动找麻烦的一方先输一局。
　　但相应地，如果确定了敌人，而敌人已经做出了确切无疑的敌对举动，那么作为一位淑女就该用上自己所能动用的所有力量……
　　将之打垮！
　　女孩抬起了头，她优雅地踱步，从少女们分开的空隙中走过，雀斑少女不悦地让自己的侍从阻拦她，但这时，一股冷冽的气势忽然爆发，让她想说的话和想做的行动都在彻骨的冰冷之中僵硬。她和其他人没能做出任何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金发的娇小女孩走到青年的面前，然后——
　　“啪！”
　　青年错愕的脸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一只雪白的手套，停留在了那里。
　　这一声似乎把所有人都打懵了，
　　两秒之后，才有少女发出了惊呼。女孩的动作实在太快了，那一瞬间，根本没人看清她是从哪里拿出一条雪白的手套，然后怎样抽在男人的脸上。
　　“傲慢与愚昧导致的偏见，三言两语是无法化解的，作为一位淑女，我应当将愚徒的话语一笑而过。”
　　玛格莉塔后退两步，面色平静地像是刚刚洗了个手。
　　“但作为一位乙太骑士，对故乡的污蔑无可饶恕。你已经没有将你的愚蠢收回去的机会了，年轻人。”
　　她湛蓝的瞳孔映射着青年那一下变得火红而扭曲的表情，冷峻地宣告。
　　“就在此时、就在此地，我玛格莉塔·罗曼罗兰以家族之名向汝要求决斗。”
　　而被手套狠狠地抽了一巴掌而面露怒容的男人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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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节 EP.21 面对我

　　决斗。
　　这是古老而神圣的礼仪。
　　剑客们会通过决斗赚取名声，军人会通过决斗证明自己的能力。在古老的黑暗纪元，决斗双方在神的注视下进行的决斗，甚至是可以影响法律的判决。
　　可从古至今，决斗都是男士们的专属。只有体面的、拥有荣誉的绅士才被允许拿起决斗剑与决斗手枪，没有资格的人如果向一位高贵的绅士提出决斗，被挑战者完全可以不予理会，并让侍从用皮鞭鞭打他们。
　　尽管现在的决斗已经从用鲜血和死亡换取荣耀的残酷厮杀变成了一种流行的运动，但在上流社会中，一些古老的准则依旧有效。
　　“该死的女人！”
　　而这个男人也是这样打算的。
　　他连续后退了好几步，把脸上的白手套用力的甩在地上，在他身边穿着管家式侍从服的男人拦在了他的面前，但即使他不阻拦，玛格莉塔也没有咄咄相逼，女孩只是站在那里冷眼看着把手套扔下的男人。
　　她甜美的笑容之中第一次出现了轻蔑。
　　这就像为燃起的猛火中浇下一整罐的助燃用乙太，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涌上头顶的青年几乎要将胸口炸裂的怒火从眼睛里喷出来了。
　　“科特！给我把这个女表子、这个贱女人剥光！我要让她知道女人敢对男人动手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他甚至不顾自己那曾经在军队中服役的随从皱起的眉毛，像是没看到在场其他女士难以置信的表情似的，怨恨地看着玛格莉塔。
　　“你还在等什么？！快上啊！”
　　金发的女孩微微皱了皱眉，自己似乎没有被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如此怨恨的理由，尤其是玛格莉塔·罗曼罗兰的存在还不超过半年，不过，玛格莉塔很快意识到，一个瓦卢瓦王国在艺术院系中就读的年轻贵族知道罗曼王国的事情是有多么罕见。
　　于是，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将黄金纽扣上的家族纹章记在了眼里。
　　而这时，叫做科特的保镖在自己的少爷的催促下，朝着玛格莉塔走了过来，自家少爷毫无风度的声音已经引起了侧目。
　　现在这条街道上的行人还不多，但什么时候注意到这里的骚乱聚集起来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要是引来了学院的巡查，那事情可就变得麻烦了。
　　“希望你不要将我家少爷的气话放在心上，这位小姐，不用担心，我不会对你的衣物做些什么。”
　　——尽快教训一下这个女人，然后带少爷离开吧。
　　他想着，站在女孩的面前俯视着她。
　　“但你只是一个仆人，一个侍从，下人应该如何对待贵族，看样子你的那位‘公主’没有好好教导你仆从的本分，今天是学院开学的第一天，我就替她给你上这一课——”
　　话音刚落，男人猛地伸出了手。女孩将白手套甩在自家少爷的左脸，所以他也瞄准了女孩的左脸，当然，他没有太过用力，就算这是主人的命令，要下手打这么可爱的女孩也让他于心不忍。
　　还在军队时他曾是一位掷弹兵，即使现在当了贵族少爷的保镖，他也从未疏忽锻炼，如果过于用力，他真担心这娇滴滴的小女孩被打得飞起来。
　　但紧接着，他的身体被一种失重感支配了。
　　再下一秒，历史悠久的波浪纹地砖已经近在眼前。
　　他感觉自家的鼻子一热，一股重量落在了后颈与后脑上，根本没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这个男人闷哼一声，失去了意识。
　　玛格莉塔翩然地从倒地的男人背上走下。
　　“决斗结束。”
　　迎着一双双呆滞的目光，玛格莉塔平静地宣告着，但她湛蓝的眼睛就像锁定了猎物的猛兽，其中蕴含的冷厉与双眸。
　　“现在，先生，你已经输了，收回你那可鄙的对我故乡的污蔑，否则，就找来其他的决斗代理人，又或者你愿意亲自下场？”
　　但法萨家的青年没能回答，除了那个被再远一点的少年少女们拥簇着的金发少女好像还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之外，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浓浓的不可置信。
　　她们全部都看到了那一幕，青年的保镖向女孩挥动巴掌，而女孩只是提起自己的裙摆，像跳舞一样摇晃着身体躲开，然后花哨的动作闪过，她忽然出现在了保镖的头上，而挥出巴掌的男人失去重心倾倒。
　　最后她落下时，踩在了男人的脖子后面，就好像舞者结束舞步时的轻盈。
　　“收回你那可鄙的对我故乡的污蔑，法萨家的三少爷，亦或继续战斗，选择权在你，但无论你选择什么，作为由露娜公主授封的骑士，我都不会原谅你的愚蠢与傲慢。”
　　玛格莉塔没有步步紧逼，但她的声音很大，大到足够这条街道来往的行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驻足的人变多了，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的人也逐渐开始靠近，少女们早就退回到玛丽的身边，手足无措地看着与她们预想的发展不符的事态。
　　有着金色长发和翡翠色瞳孔的少女还是什么都没说，她看着这一幕，目光游离。
　　而剩下的两个男性还在大喊着，他们跑到了自己的朋友面前，大声斥责着女孩。
　　“你只是个仆人而已！出身低贱的女人。”
　　他们说着，似乎完全没有想过王族的仆从，有时也会是身份不低的贵族……哦，不对，他们没可能不知道，只不过这种事应该只出现在他们父辈之中，所以他们不会想到，在同龄人中也会有这样的事……不对，这样还是说不通。
　　大概真的只是蠢吧。
　　而对于蠢货，母亲大人虽然说过作为一位高贵的贵族，教化他们也是一项衣物，但现在玛格莉塔并没有这个闲心。
　　“我是公主殿下的侍从，是她授封的骑士，也是罗曼王国的公爵家族，罗曼罗兰家族的后裔。绅士们，你们可否记得，对于一位骑士，什么样的决斗是无法避免的？”
　　玛格莉塔平静地望着他们，再次重复了自己的话语。
　　“辱及王国、辱及家族、辱及主人、辱及荣耀！”
　　“收回你们可鄙的污蔑，否则就派出你们的决斗代理者，面对我！”


　　
　　第二更，嘤嘤嘤_(0w0)∠)_
　　PS：在欧洲中世纪，通常女性是不允许参与决斗的，如果费参与不可，各地有一些很迷惑的习俗，比如女人和男人决斗时，男人必须站在一个坑里，不能移动，只能用上半身面对可以自由行动的女人，但相应的女人只能拿钝器，而且是用床单包裹的。如果女人和女人决斗，她们就要光着上半身之类的……emmmmmmmm
　　中世纪、中世纪.jpg
　　

    





第233节 EP.22 麻烦解决了

　　黄铜喇叭中飘荡而出的乐曲缓缓地停下，占据整面墙的大镜子中，柔美的身影从起舞的身姿慢慢停止。
　　“退步了啊……”
　　伸手擦掉额头上的汗珠，镜中的露娜不满地看着自己的身体。
　　虽然平日里也维持着一、两个小时的日常锻炼，但当作爱好随便跳跳和以最好为目标完全是两个世界。自己现在的水准或许只相当于一个基础比较扎实的新入学的学生吧。
　　不过话是这么说，露娜现在对于这所学院的最高水准而言相差多少也不清楚。芭蕾不像油画一样留存着一眼就足够分辨优劣的记录，不亲眼看上一场演出或者训练，是无法知晓水平的差异的。
　　“时间……也差不多了呢。”
　　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露娜自言自语着，走向练习室附带的沐浴间，她需要简单的沐浴一下，洗去身上的汗水，好去上课。
　　今天是春后月第四周的第一天。威廉告诉她学院中的贵族学生通常不会让这一天有课，但露娜并不想如同某些颓废的贵族那样，从周末的前一天到一周的第一天都休息。
　　本来一周也就十天，要是一半的日子花在给自己放假上，那学习还有什么意义呢？
　　按照露娜的想法，连每周三天的周末休息她都不是很想要。
　　在昨天，听到她这个想法时，威廉和玛格莉塔都时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这样会让你成为众矢之的啊，露娜表姐，你知道在我们这些贵族中，最不崇尚的就是“努力”吧。
　　——明明公主殿下是想要尽可能地不引人注目的，按照威廉先生这么说，要是开学第一天就去上课，作为贵族毫无疑问很显眼哦？
　　——说的也是，但是要是刻意为了不显眼耽误学习就本末倒置了。说到底，反正这里也不是罗曼王国，我为何需要在意那些不思进取的家伙们的目光，原本我就不打算在交际上花什么时间。
　　自己的表弟露出某种赞同又不甚赞同的表情，不过，自己可爱的皇家圣卫却在听到她的话后，很平静而尊敬地对自己说：
　　「我知道了。」
　　接着在屋顶的花园，当自己做出孤高的宣言之后，她也宣告自己会拥护那份孤高，她没有说为什么，但露娜觉得，她知道那是为什么，一种不可思议的共同感在那时联系起了她们，这让露娜觉得可以将所有的麻烦事都交给她。
　　比如今天一从教堂中离开就盯上了自己和她的那群女人。
　　沐浴完毕，换上衣服，将芭蕾舞裙和舞鞋用一个纸袋装上，出门前，她注意到乙太留声机中的乙太胶囊还剩下一些乙太，想了想，她没有将它拿出来。
　　这些练舞室中的乙太留声机和黑胶唱片全都是免费的，只不过要使用它们，使用者需要自备乙太胶囊，一个标准规格的乙太胶囊差不多够使用一个小时，这种在乙太纪元的城市生活的必需品并不是很昂贵，但对于一些学生而言依旧是一种负担。
　　将没有用完的乙太胶囊“忘”在练习室的乙太留声机中，也算是一种无言的帮助吧。
　　虽然是刚来这个学院，但露娜很喜欢这个传统，所以她也这么做了。
　　提起纸袋，女孩推开了练舞室的门，走下了楼梯。
　　接着……
　　推开小楼底层的门后，公主殿下因为眼前看到的事物陷入了迷惑。
　　虽然她预料得到自己进入练习室后那群不知缘由跟踪她们的人肯定会和守在楼下的玛格莉塔发生摩擦。
　　她相信玛格莉塔能够处理好——甚至有些好奇玛格莉塔会怎么处理，但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一副诡异的光景。
　　男人们倒在地上，看装束，他们既有贵族的侍从也有贵族本人，这些体面的绅士们正以一副完全不体面的姿势趴在或躺在街道上，从面部流下的鲜血染红了他们的脸、衣襟与地板，自己的皇家圣卫站在门边，自然地从手中接过装有舞蹈服的袋子，向自己问候着“欢迎回来。”
　　“……玛格莉塔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不仅仅有躺在地上昏死的男人们，一辆马车停在旁边，一些穿着警服的男人正将这些昏迷过去的年轻人搬上去，稍远处还有一些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女孩，围观的人群在周围围成一圈，看到她走下来后，议论纷纷。
　　“只是教训了一群对公主殿下，对罗曼王国以及对我的家族出言不逊的人而已。”
　　“对我们有恶意的人这么多吗？你应该没有把那个名字说出来吧？”
　　“是的，公主殿下，报上您的名字时，我说的是露娜·V·罗曼。”
　　这也是进过商议后，露娜做出的决定，在瓦卢瓦王国，维多利亚是一个很微妙的名字。在乙太纪元元年之前，最早完成工业化的森海王国奠定了他们大陆第一强国地位的战争之中，作为新霸权王国崛起的垫脚石的，正是这个曾经以无敌的陆军统治大陆东陲的瓦卢瓦王国。
　　当时瓦卢瓦王国的权力中心还不是帕列斯，而是卢瓦尔河的河谷，黑暗纪元之中，那里一直被视为大陆最难以攻克的城堡之一。
　　但那一天，铁甲的舰队沿卢瓦尔河驶入，装甲的飞空艇的阴影掠过河谷与群山。
　　黎明前维多利亚女王签署了战争令，入夜后，瓦卢瓦的国王在那无可披靡的舰队与空军抵达河谷上空前，于自己的城堡升起了白旗。
　　大陆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一日征服」震撼了整片大陆，森海王国用钢铁与乙太武装的大军粉碎了瓦卢瓦的骄傲，自那之后，乙太纪元中，这个王国再也没能战胜那始终立于大陆最强王国这一宝座上的邻国。
　　因此在这个王国中，有很多人都敌视森海，敌视粉碎了他们骄傲的维多利亚女王。
　　但另一边，这位推行和平主义的女王又帮助战败的瓦卢瓦王国建立起了他们的工业体系，让古老的王国迈入崭新的时代，因此又有另外的很多人对其感恩戴德，维多利亚这个姓氏在这里很微妙，所以经过商议后，露娜公主决定掩饰自己的名字，也尽可能少地与自己的表弟往来。
　　毕竟，瓦卢瓦王国这样开放的着装风俗，某种程度上还是为了嘲弄每任维多利亚女王都会发布道德整顿法令的森海王国那保守压抑而发展起来的……
　　或许这篇土地本身就流淌着浪漫的血液吧，尽管瓦卢瓦王国有一部分人对于森海王国帮助他们迅速实现工业革命的事心怀感激，但对于每一代维多利亚女王都会颁布的《道德律令》，与森海王国隔海相望的这个国家无论上下都一致地予以嘲弄。
　　他们用一段话来表达那个王国的虚伪——“女人在公共场合裸露脚踝会被认为有伤风化，但提倡道德，禁欲的女王却生活在裸体雕塑与裸体绘画环绕的宫殿之中，统治着这个世界上最纵欲最堕落的贵族。”
　　作为这种嘲弄的行动，加上自“一日征服”以来始终存在的对森海王国的仇视和对抗心理，在不知道哪位天才的倡议下，瓦卢瓦王国向森海王国发起了“文化反击”。
　　包括服饰与时尚，包括绘画与雕塑，包括料理，包括欲望的解放，在资源的地理位置上得天独厚的森海王国有着大陆其他王国难以企及的工业实力和军力，但在文化上被自己曾经征服的王国反击得溃不成军。
　　洛顿城的年轻男女们穿着保守的外套，内里却穿着瓦卢瓦王国里昂城生产的性感内衣，喷洒格拉斯产的名牌香水。对艺术有追求的人们纷纷渡海来到帕列斯，而本国的艺术学院被认为只是二流的家伙会去就读。
　　这两个国家的关系——或者说维多利亚的血脉在这个王国会遇到这样的事，一点也不奇怪，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维多利亚的血统暴露了，这里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一副惨状呢？
　　在露娜公主疑惑的目光下，玛格莉塔微微欠身，平静地解释着。
　　“简单来说就是法萨家族的一位少爷出言侮辱我与公主殿下的故乡，我向这位先生发起了决斗并将之击败。”
　　“但是这位毫无风度的先生不肯认输，而他的朋友们拥护他的话语并且继续侮辱公主殿下，我的家族与我自身，作为公主殿下的骑士，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容忍这样的侮辱，因此，直到让他们所有的代理人和他们收回侮辱的话语之前，我向他们一一发起了决斗的要求，并且大获全胜。”
　　“……我能想象那是什么样的光景。做的很好，不愧是我的骑士。”
　　露娜微微地皱了皱眉，看着那些昏死过去的男人。
　　为了避免更多麻烦的关注，她在称赞之中用的是“骑士”而不是“皇家圣卫”。
　　“那么最后，这些先生为他们的出言不逊道歉了吗？”
　　“很遗憾，露娜公主殿下，他们一和我交手就被我打倒了，虽然我有手下留情，但是他们实在是太弱了，一下子就全部昏了过去。”
　　因为怎么也想不到这些贵族和他们的侍从这么不禁打，玛格莉塔的声音满是遗憾。
　　这番话让围观的人爆发出了一阵阵的笑声。
　　很多人并不知道事情的始末，但他们知道，这些倒在地上的这些男人将会成为整个学院，甚至整个帕列斯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
　　一群男人被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孩打败，真是给男人丢脸。
　　“那可真是遗憾，不过我也不打算在这件事上花太多时间了。”
　　露娜点了点头，示意这件事这样就可以了，然后她分辨了一下方向，准备前往下节课上课的地方。
　　“请稍微再占用一点您的时间，尊贵的露娜公主殿下，还有一位尊贵的客人，希望与您交谈。”
　　但在那之前，玛格莉塔向她报告了另一件值得关注的事。
　　顺着她的目光，露娜停下了脚步，看向稍远处朝这里走来的少女们。


　　
　　第三更——0w0
　　

    





第234节 EP.23 两份邀请

　　就在露娜停下脚步看向那些距离倒在地上的“绅士”们有一段距离的少女们时，以被她们拥簇的，有着蓬松金发和翡翠色瞳孔的一位少女为首，她们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些女性其实才是追踪她们的主力，反而是已经倒在地上的这些先生中，只不过是跟在她们身后的。
　　但是现在，除了两个正用一种热情的目光看着玛格莉塔的青年，那些男士——按照玛格莉塔的说法，还有那些男士们的友人和熟人都已经倒在了地上，这些大小姐们却没有灰溜溜地离开？
　　露娜疑惑地看着玛格莉塔。于是金发的女孩抖了抖尖尖的耳朵，在这些女士们走近之前向公主殿下解释着。
　　“她们没有恶意……至少没有表现出恶意。相反，她们还打算送给公主殿下您一些礼物。”
　　那气势汹汹地与朋友们走到玛格莉塔面前的雀斑少女早在玛格莉塔锤翻第五个对手——一个据说剑术高超的贵公子时就悄悄地离开了。剩下来的这些人则在玛格莉塔轻松击倒最后一个对手之后靠了过来。
　　就算是同一个小圈子之中，也还是会划分出更多其他的小圈子的。她们倒是没有把自己和找茬的那一群人的关系撇清，而是代替已经说不出话的「同行者先生们」表达了歉意，然后……
　　“礼物？”
　　“是的，礼物。”
　　最初听到她们这么说的时候，玛格莉塔的表情和现在的露娜公主一样疑惑。
　　这份疑惑让她产生了一瞬间的愣神。也是这一瞬间的迟疑，她没能立刻做出反应，接着就被关于时尚与服饰搭配的话语淹没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帕列斯的人们真的这样热爱流行，觐见国王时那位美丽的王妃是这样，这素不相识的女学生也是这样，但因为她们的话语中实在没有恶意，所说的也是“如果这样穿会更好看。”“用这种搭配更加衬托你的肤色”这种，完全没有什么恶意的话。
　　“既然都来到这座时尚之都了，尝试一下过去没有试过的衣服不是很有趣吗？”
　　她们说的话也和从威廉那里听到的不同，比起胁迫更像是劝诱。
　　“那么为什么玛格莉塔小姐没有当场拒绝呢？”
　　“因为她们说那是送给您的礼物，露娜公主殿下。”
　　玛格莉塔对着自己现在服饰的公主殿下微微低头，退后了一步，将空间让给了她与走过来的少女们。
　　她的身份是侍从，虽然可以借“主人将判断交给我”的名义做不少事，但这并不包括拒绝他人送给露娜公主的礼物，更何况……
　　“那位有着翡翠色瞳孔的小姐，玛丽·泰蕾莎·夏洛特瓦卢瓦王国的长公主殿下，是那位王后的女儿。”
　　她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更何况，有这样一位女性看着呢。
　　“……”
　　露娜的眉毛微微一挑，然后在她将目光转向那个被拥簇着，有着与几天前见过的那位王后一样美丽的翡翠瞳孔，但眼神游离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少女时，她已经进入到了完美的淑女状态。
　　不过她没急着开口，当然，这位瓦卢瓦王国的长公主也没有。两人稍微对视了片刻，在露娜的对面，另一位女性先开口了。
　　“早安，罗曼王国的公主殿下，请你原谅我们一些同行者的无礼。”
　　“既然他们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教训，我也就不再追究。”
　　露娜微笑着，宽容地说着。
　　在她身后，玛格莉塔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这何止是“应有的惩罚”呢？
　　这些因为自己是女性就傲慢地想要教训自己的家伙们在这所学院，甚至帕列斯这座城市之中再也摘不掉“连女人也打不过”这顶帽子了，这对重视声誉的贵族可是惨痛的教训，只要这件事流传开，他们甚至有可能在几年乃至几十年后还被人以这个理由取笑。
　　“您真是一位宽容的殿下，而且，就像是夜空之中的明月那样美丽……请原谅，我在学院的服装系就读，所以看到美丽的女性就会忍不住想为她们挑选最合适的服装搭配。”
　　这位少女将垂到脸庞的亚麻色发丝轻轻拨开，在她说完后，她身后的侍从提着似乎是才刚刚从某个成衣店中拿过来的烫金硬纸的纸袋走了过来。
　　“虽然说尺寸上肯定会有些误差，但是稍加修改应该就会很合身，请务必收下，作为一份礼物。”
　　亚麻发色的女孩声音十分诚恳，但正是这份诚恳让露娜感觉有些棘手。她看向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和自己的一位友人有着同样名字的少女。
　　翠绿与殷红的视线相对，看着那张与前几日见到那位天真烂漫的王后相似的脸，一向最擅长通过挖掘人目光中最微妙的情绪来看透人心的公主殿下却好像只看到了一片不着边际的迷雾。
　　“安妮的服装品味很棒，我的衣服经常也是她帮我选的。”
　　她这么开口说着，迷雾好像有一瞬间被驱散了，但旋即又笼罩了她的双眼。
　　“那么我就收下了，在合适的时候，我会试着穿穿看的。”
　　——应该并不是出于恶意。
　　露娜控制着自己眉毛挑起的弧度，看了一眼玛格莉塔，金发的女孩于是上前一步，从被称为安妮的少女的侍从手中接过了那两个纸袋。
　　“另外，接下来可以占用一些时间吗？”
　　接着，这位沉默的公主殿下又开口了。
　　“还有什么事吗？”
　　她慢吞吞的语气让露娜稍微有点焦躁，虽说她第一节课是芭蕾，教室距离这里并不远，但被这么耽搁下去的话，要不她会需要提着裙子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显眼地奔跑，要不就要迟到。
　　无论哪个她都不要。
　　“玛丽大人想要邀请露娜殿下一起聊一聊天……”
　　可能是察觉到了这些许的不悦，她身后留着短短络腮胡的青年连忙代替自己的主人开口，但他还没能说完，玛丽公主又慢悠悠地说着：
　　“「皇后的厨房」出了限定的蛋糕，那家店的蛋糕，一直很好吃。”
　　“……您的邀请是我的荣幸，但我接下来有一整天的课，并没有悠闲地品尝美味蛋糕的时间。”
　　“是吗？真遗憾……”
　　金发的公主眨了眨眼睛，表示了小小的遗憾，接着她点了点头，向露娜告别——
　　“玛丽大人！”
　　这时在旁边一直用热切的目光看着玛格莉塔的两位青年突然大声地叫了起来，听到他们的声音，玛丽公主眨了眨眼睛，然后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又看向露娜。
　　“我的两位友人希望得到这位厉害的小姐帮助。”
　　“……是什么事？”
　　早就注意到两个还算是英俊，但就是给人有点稚气感觉的青年用一种热切的目光盯着玛格莉塔的露娜皱了皱眉。
　　幸好这两位按了按帽檐的男士十分懂得读空气
　　“那个，这关系到某些神秘的事，三言两语恐怕说不清楚……这位女士，放学后我们会一直在「皇后的厨房」，如果您愿意听一听我们的请求……”
　　“放学之后，「皇后的厨房」蛋糕店吗？我知道了，那么，接下来我还要送露娜公主去上课，诸位，请原谅，我们先告辞了。”
　　这下，玛格莉塔挑了挑眉毛。
　　神秘的事？
　　是「紫罗兰隐士会」那种神秘，还是莫比乌斯机构那种神秘？
　　她轻轻地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接着，她追着已经先一步转身，向围观人群逐渐散开的街道走去的公主殿下，消失在了希岱岛的街道上。
　　看着她们远去，金发的青年看向自己的同伴。
　　“德雷克，那位小姐会帮我们吗？”
　　“换做是你，你会帮助第一次见面的陌生异性吗？保罗？”
　　“当然，在女士有需要时伸出援手是每一位绅士应该做的。”
　　“但对女士来说可不是这样，而且在她被我们的‘同行者’为难时，我们也没有伸出援手……虽然也可以说是在打算帮忙时这位女士已经教训了那些蠢货，但还是别抱太大的期望比较好。当然，有这位小姐这样的身手的话肯定能手到擒来……”
　　“那，放学后我们还要去那里等吗？”
　　“当然要等，万一这位女士感兴趣呢？”
　　用力地一挥手，德雷克自言自语地说着。
　　“堵上新兴幽魂社的名义，我们一定要搞清楚那间酒吧的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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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节 EP.24 自然与灵的合一

　　最后，当上课的钟声响起的最后一刻，玛格莉塔看着露娜调整了一下呼吸，优雅地走入教室。
　　在房门关闭后，金发的女孩转身离开这座十字形建筑的走廊，来到了外面的草地上。
　　微冷的晨雾已经完全消散，盛放的花朵上还沾有晶莹的露珠。
　　帕列斯城的地理位置更加靠北，在罗曼城已经有夏日先兆的这个时节，这座城市还沉醉于平和而微凉的春风里。
　　在门外的花圃中找了一张长椅，玛格莉塔看着这古典的巴洛克风格的芭蕾系教学楼。据说瓦卢瓦艺术学院的建筑设计系只要把学院的所有建筑设计吃透，那么不管设计怎样的建筑都可以手到擒来，也不知道这是确有其事，还是基于自豪感的夸大宣传。
　　但开学第一天就被一群人盯上并被推荐了流行的服饰，女孩觉得这座繁花与流行之都的人们对时尚的热爱实在没有被夸大。
　　“接下来，露娜公主就要一整天都投入到课程中去了呢，不过按照公主殿下的说法，最初的半个月一个月，会是复健呢。”
　　“也可以说是适应新的节奏吧，相对的，玛格莉塔小姐，您就无事可做了呢。”
　　“这也是没办法的……”
　　作为进修生入学进修的只有露娜一个人，当公主殿下全心投入学习与练习之中时，玛格莉塔能做的就是安静地在附近等候与保护。
　　这听起来倒是个清闲工作，但清闲通常也意味着无聊。
　　“……应该带本小说来看的。”
　　暖洋洋的阳光下，玛格莉塔连声音都变得懒洋洋的。
　　“或者，玛格莉塔小姐，在没有人注意到的这个小花圃里，您也可以进行剑术的练习。”
　　“啊，这个主意不错，虽然露娜公主殿下让我不要做出太引人注目的事……不过「至美之舞」在练习时看上去就只是在跳舞而已，这里又是芭蕾课的教学楼旁，还没有其他人。嗯，应该不算显眼，就这么做吧。”
　　想到就去做，玛格莉塔从天鹅造型的长凳上站了起来。左右看了看，意识到在开学第一天的早晨，这个花圃中除了自己没有其他人之后，女孩稍微拉伸了一下身体。
　　把那群只有嘴皮子厉害的贵族少爷与他们的保镖全部打倒算是进行了一场不错的热身，在走到平坦的草地上后，玛格莉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双手垂在裙摆边，让自己的心与灵变得沉静。
　　就像是摇曳的水仙花旁一泓无波的冷泉。
　　就像是从窗前投入房间一道寂静的星光。
　　她没让「衣物吞食者」变成乙太织甲的形状，也没有脱掉高跟鞋，虽然这身淑女的洋装不适合用来运动，但「至美之舞」是个例外。
　　这门传奇剑术原本就是流传到现代的一些舞蹈的源头，对于其他剑术而言碍手碍脚的服饰对于「至美之舞」的使用者从来都不是问题，瑟莱忒告诉过玛格莉塔关于这门剑术的创造者非常有名的一句话：
　　「带着镣铐便无法起舞？舞蹈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虽然玛格莉塔怎么也想象不到戴着沉重的镣铐还要如何跳舞就是了。
　　抬手、旋转、跃动。
　　侧身、弯腰、踢腿。
　　手中没有利剑，但起舞的身体本身就是美丽的武器。
　　面前没有敌人，但至美的舞蹈本身被创造出来的使命，也并非厮杀。
　　玛格莉塔重复着自己已经很熟悉了的舞蹈，一遍、又一遍，在鲜花的拥簇下，在古树的垂荫中，她忘我地舞动着。
　　渐渐地，连自己都已经忘记自己正在起舞。
　　渐渐地，连意识都无法感受到身体的存在。
　　她闭上眼，眼前却有着辉煌的金光，一条条优美的曲线出现在女孩的视野之中，那树枝的弧度、草叶的卷曲、灌木叶片边缘那整齐的蕴含数学之美的锯齿，建筑雕花上雕刻的黄金的螺旋，难以理解的符号和线条……
　　恍惚间，女孩觉得自己好像感受到了一点什么。
　　当她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停止了舞蹈，呆呆地站在树下在手指上，黄金的指轮正嗡嗡振动。
　　“？！”
　　玛格莉塔一个激灵，立刻做出了警戒地姿势，但周围没有敌人，那微薄的神秘感也渐消渐散。
　　“……瑟莱忒小姐，刚刚，发生了什么？”
　　“如果您是指您在练习之中忽然失神，身体遵循本能做出了和我帮助您练习时一样完美的动作的话，刚刚就发生了这件事。”
　　“失神？说起来……”
　　记忆里，那个洒满黄金光芒的世界的印象还很深刻。
　　玛格莉塔将这件事告诉了瑟莱忒，在她的裙摆下，将一些细细的触须延伸到裙子上感知周围环境的圣银沉默了片刻。
　　它轻快地振动了一下。
　　“恭喜，玛格莉塔小姐，就在刚刚，您进入了在过去的时代，无数研习剑技的人梦寐以求的状态。”
　　“诶？诶？”
　　“有些秘密教派称之为「顿悟」，在德鲁伊教派中，这个状态被称为「自然与灵的统一」，在那短短的时间里您所窥见的，正是支配这个世界的一部分「真理」。”
　　“……真突然啊。”
　　玛格莉塔忽然想到为了掩饰自己的失踪而编的那个谎话。
　　——这也是某种命运吗？
　　这么想着，女孩感觉自己有点牙疼。
　　“「顿悟」原本就是无从寻觅的，有的人穷尽一生而不得，有的顽童在河边打水漂却可以窥见。不过说到底，这只是一次有点特殊的经历而已。”
　　不过，瑟莱忒的声音倒是一点激动都没有。
　　事实上就算是最推崇这种经历的几个秘密教派，也始终没能证明这种体验具体有什么影响。「顿悟」既不会给予知识，也不会赋予力量。很多人认为这会对心境产生影响，但这既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也不是没有心境这种概念的瑟莱忒可以理解与判别的。
　　“您只需要把这当作一件普通的事来对待就可以了，比起这个……我想玛格莉塔小姐需要先处理另一个问题。”
　　“嗯？”
　　女孩疑惑的声音才刚刚从唇角漏出，不远处，她送露娜公主前往教室的门忽然被粗暴地踹开了。
　　一个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女性从门后冲了出来。玛格莉塔记得这就是露娜公主的芭蕾课导师。在她束起的棕色头发下，那双同样是棕褐色的眼睛里仿佛燃烧着某种火光。
　　——不，并不是仿佛。
　　下意识开启了「灵视」的玛格莉塔看到这个女性位于头部的心智体真的就像是燃烧了起来一般，完全被激动的红色淹没了。
　　“你是哪个班的？！”
　　女性蹬蹬蹬地跑到女孩的面前，在玛格莉塔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个女人就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臂，检视着她裙摆下被黑色吊带袜包裹的小腿。
　　那目光像是野兽看到了猎物。
　　又或者是寻宝者看到了无比珍贵的宝石。
　　“我、我不是学生……”
　　玛格莉塔只来得及说出这样一句话，慌张地按住裙摆，掩饰住大腿上圣银的铳刃。
　　“不是学生？！”
　　但这句话好像起反效果了。
　　戴着单片眼镜的女性猛地抬起了头，那双瞪得大大的眼睛里的火焰……不，那简直是火山喷发了。
　　她盯着玛格莉塔湛蓝的眼睛整整一分钟，然后，她用力地握住了这个已经被她那狂热的气势吓到的小女孩，用几乎可以响彻整栋教学楼的声音喊着。
　　“入学。现在！立刻！马上！免试入学！就进我的班级！”
　　“……”
　　在这位老师的身后，穿着另一套芭蕾舞服的露娜从门口走了出来。
　　看着玛格莉塔，公主殿下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长长、长长地叹了口气。
　　玛格莉塔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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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节 EP.25 低调大失败

　　“玛格莉塔小姐，请坐。”
　　“作为侍从的时候，我是不能在主人面前坐下的。”
　　“可是这段时间以来用餐时玛格莉塔小姐也是很坦然地和我坐在一张长桌上的哦？”
　　“那是公主殿下特别允许的。”
　　“那么这一次我也允许了，没关系，坐。”
　　露娜公主的脸上正挂着完美淑女的微笑。
　　但是玛格莉塔本能地感觉到背后在冒着冷汗。
　　“露娜公主殿下，现在对于我而言毫无疑问是作为侍从工作的时间，虽然只是工作，但作为侍从我依然希望将这份工作做好，所以请不要太为难我……”
　　“哦？只在对自己有利的时候搬出这套侍从的说辞呢。那么，你有没有做好自己的工作呢？”
　　午饭已经结束，枫丹馆的主卧室里，露娜公主锁上了门，坐在椅子上，玛格莉塔有些不敢去看她的目光。
　　“对露娜公主殿下行为的拥护我认为我是是做得不错的……”
　　“嗯，对此我很满意。”
　　“作为侍从的日常工作，那个，我觉得我做得也还算成功……”
　　“这个也是事实呢。还有吗？”
　　“……”
　　玛格莉塔冷汗涔涔地移开了目光。但就算撇开目光公主殿下那针扎似的视线也依然刺痛着女孩的肌肤。
　　“还、有、吗？”
　　无处可逃。
　　于是，玛格莉塔只好深吸了一口气，以烈士踏上刑场的悲壮，小声地补充了最后一句。
　　“还、还有，不能做太引人注目的事……”
　　“乖孩子。”
　　露娜的嘴角露出一个嗜虐的微笑。
　　“那么这件事你做得怎么样呢？玛格莉塔小姐？”
　　“……真的非常抱歉。”
　　上午的课程已经结束了，在这段时间中，露娜公主都在学院的芭蕾舞厅中从舞蹈的基础开始重新锻炼，当然，这是在和玛格莉塔一起花费了好多口舌制止住那位从教室和走廊窗户的间隙看到玛格莉塔舞姿的勃朗宁夫人。
　　……真的是费了许多口舌才让那位女士依依不舍地放过了玛格莉塔。
　　等她们回到枫丹馆，连在门口迎接的丹丽女仆长和贝莉都知道了开学第一天国立艺术学院里发生的两个大新闻了，无论是《悲哀，年轻的绅士竟因出言不逊被娇小的女士教训！》还是《是怎样的天才人勃朗宁夫人如此失态》——现在露娜从丹丽女仆长手中拿到的《希岱时报》还散发着油墨的香气。
　　银板相机拍下的照片中虽然没有直接拍到两人的脸，但玛格莉塔哥特式的衣着和尖尖的耳朵显得是那样的醒目。
　　“真的非常抱歉……”
　　“玛格莉塔小姐承认这是自己的错误，对吗？”
　　“是的……”
　　露娜公主是不希望太醒目的，玛格莉塔自己也是。
　　正因如此，就算练舞室前的骚动是为了捍卫公主殿下与自己的尊严可以谅解，那么这场持续了几乎两节课的骚乱就无法辩驳的是自己的错误。
　　“那么，我可以认为玛格莉塔小姐愿意接受惩罚吗？”
　　“……请您手下留情。”
　　两眼一闭，玛格莉塔做好了在公主殿下面前羞耻地转三圈然后学狗叫的觉悟。
　　似乎是对于女孩的屈服感到心情大好，在听到女孩这么说后，露娜的表情松懈了下来。接着，在闭着眼睛等待裁决的女孩面前，她这样说了。
　　“那么，在皇家圣卫、贴身侍从之余，我再给你找一个新的工作吧，当我练习芭蕾舞时，你也不要在一旁看着了，给我过来当陪练。”
　　“……诶？”
　　玛格莉塔睁开了眼睛。
　　“可是，露娜公主殿下，我的芭蕾只是业余爱好者的水平……”
　　“只要你今天上午练习的那个就可以了，在从窗帘看到你在跳舞之后她就让我们停下练习观摩，所以我可以这么断言，仅仅这一支舞，你拥有着媲美顶尖舞者的水准。”
　　……那个是剑术……而且那时我正处于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的顿悟状态……而且我真的只会那个……
　　玛格莉塔张了张嘴。但是露娜公主瞪了她一眼，那对她没有立刻表露出顺从的些微不满让女孩乖乖地低下了头。
　　“我知道了，露娜公主殿下。”
　　只是陪练的话，她还是可以胜任的吧。
　　“好，原谅你了。不过，下午请注意，务必不要再引发这样的骚乱了，我想玛格莉塔小姐也并不想变得更加引人注目吧？”
　　“是的……”
　　玛格莉塔当然也看了那份报纸，虽然后一篇报告还好，但前一篇，对于她今天早晨的举止，攥写报告的名为海德斯的记者露骨的表现出对那些被打趴下的男士们的幸灾乐祸，但是他也没有称赞玛格莉塔的行为，而是将她称为“心胸狭窄的娇小泼妇”，“冒称骑士的女人”。
　　以玛格莉塔的教养倒是不至于为此感到十分气愤什么的，当因为这种无责任的话语动怒时，就已经输了。
　　但因为这个，玛格莉塔现在也确实倾向于不要再引人注目了。
　　幸好露娜公主殿下下午的课是油画，只要自己安安分分的，应该就不会有引人注目的机会。
　　“说起来，早上那两位男士的请求你想去看看吗？”
　　恢复成平常那种平淡表情的露娜提起了另一件事。
　　“我是这样打算的，等到放学，将露娜公主殿下送回来后我就去看看，他们提到了神秘，这让我有点在意。”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
　　“不会太凑巧了吗？倒帕列斯以来都没有遇到过与机构有关的事，开学第一天却突然遇到了。”
　　“事实上，要实际去看过才能确定是不是和真正的神秘有关的事情……如果是假的当然什么事也不会有，如果是真的的话……”
　　“如果是真的话？”
　　“说不定我能救下两个倒霉蛋，并且和帕列斯的莫比乌斯机构搭上线，因为出发得太急了，我都忘了要向洛克先生询问帕列斯这里莫比乌斯机构的情况……”
　　玛格莉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着。
　　“瑟莱忒小姐，你觉得呢？”
　　对这个并没有任何可以为判断提供依据的问题，圣银微微振动着，用沉默做了回答。
　　“注意自己的安全。”
　　露娜点了点头，没有往这个话题深究下去。在神秘学的领域，她不打算干涉玛格莉塔的决定，专业的领域就要信任专业的人。
　　上一次她没有听从玛格莉塔的劝阻执意冒险的教训已经足够惨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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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节 EP.26 幽魂社

　　午后的课程中，玛格莉塔和露娜没有再引发会引人注目的骚动了。
　　油画课第一周的安排是在课堂上完成一副作品，所以在进行简单的自我介绍后露娜和其他同学几乎没有任何交谈地投入到了绘画的创作之中。
　　而玛格莉塔在画室之外拿出了从丹丽女仆长那里拿到的小说。
　　从春光灿烂的午后到夕阳西垂的黄昏，随着钟声宣告着今日课程的结束，玛格莉塔收好这本还算有趣，但情节老套的小说，迎接着从画室之中走出的公主殿下。
　　将自己要保护的公主殿下送到宅邸后，玛格莉塔带上了更多皇家圣卫的装备，为赴约做了准备。
　　她并不担心自己短暂离开时公主殿下的安全，从罗曼城跟来的十位保镖无时无刻不守卫着这座宅邸，从她们抵达帕列斯开始，宅邸附近的治安也比她们到来之前提升了一个档次。
　　“那么，露娜公主殿下，我出发了。”
　　“嗯，记得回来后告诉我发生了什么，玛格莉塔小姐的神秘学课程都停了好长时间了。”
　　更何况，皇家圣卫本来就是经常需要离开公主殿下的身边执行任务的职位。
　　向丹丽女仆长和贝莉说了自己今晚可能会在外面用晚餐后，玛格莉塔重新走上圣母桥，回到了希岱岛上。
　　染上暮光的天空晴朗而明亮，女孩熟悉的那抹紫色却迟迟没有出现在云朵的上方。
　　“没有乙太潮汐的天空，真是觉得不习惯啊。”
　　并不是在大陆的每一处都能看到遮天蔽日的乙太潮汐。尽管乙太纪元之后一座城市的选址最重要的条件之一就是乙太潮汐的有无及强度。
　　但帕列斯是一座极其古老的城市，古老到大陆上的人们还认为每天傍晚在天空和河流中弥漫的深紫是不详的光景，而一整年都不会被这不详景色笼罩的城市是蒙受神灵的守护的时代。
　　因此，帕列斯的乙太供应极其依赖周边的被乙太潮汐覆盖的地区。而对于出生在乙太的洪流就像阳光、海浪以及树枝上的绿叶一样自然的罗曼城的玛格莉塔来说，这样清澈的天空实在让她有些不自在。
　　“知晓不同地域的差别，会让视野也变得开阔。”
　　“如果一辈子都不离开罗曼王国，要是有人和我说有王国的首都根本看不到乙太潮汐，我一定会认为那是在开玩笑吧。”
　　这样感慨着，玛格莉塔走入了「商贸区」的街道。
　　这里集中了众多各式各样的店铺，将衣食住行全部囊括，而从丹丽女仆长那里得知，「王后的厨房」作为学院中有名的甜品店之一，就坐落在这里最宽敞的洛玛街道的街头。
　　据说，这家店铺真的是瓦卢瓦王国一位王后开的。
　　走入这由玻璃雕刻而成、镶金的华丽门扉，一如玛格莉塔近日在帕列斯的所见，这座店铺的装潢也是浮华得令人目眩。她寻找着今早与她越好在这里等候的两位男士，很快就发现了他们。
　　甜品店之中的客人大部分都是穿着或拥簇着蕾丝或袒露肩膀与一半柔美胸部的女性，穿着深色大衣的先生们在这一片粉嫩明亮的色彩之中显得十分显眼。或许是对那些充满糖分的甜点不太喜欢，他们一人拿着一杯黑幽幽的咖啡。
　　在玛格莉塔注意到他们时，德雷克和保罗也看到了她，两位青年的脸上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接着两眼放光。
　　“希望我没有让你们等太久……”
　　来到他们的桌边，玛格莉塔简短地打着招呼，
　　“玛格莉塔·罗曼罗兰。”
　　“罗曼罗兰女士，非常感谢你愿意来接受我们的请求。”
　　保罗有些激动地说着。
　　“有像您一样优秀的骑士帮忙，我们的调查一定能够成功！”
　　看到这个年轻人迫不及待的样子，玛格莉塔笑了笑，没急着回答，她看向要沉稳一些的德雷克，礼貌地开口：
　　“两位不先介绍一下自己吗？我虽然对你们说的「神秘」很有兴趣，但是，我是露娜公主殿下的骑士与侍从，不能做出会让公主殿下受到牵连的事，究竟是否提供帮助，这得听过两位所说的事后再决定。”
　　“是的，这是当然的。”
　　德雷克连忙点了点头，表示这是很合理的事。他抬手唤来侍者，玛格莉塔也没有客气地点了一份蜂蜜牛奶，等到温暖的饮品送到女孩的面前，德雷克便朝玛格莉塔做了自我介绍。
　　“德雷克，德雷克·弗朗索瓦，这位是我的弟弟，保罗、保罗·弗朗索瓦。我们是结社，「幽魂社」的一员。”
　　“幽魂社？”
　　“幽魂社，我们是这个调查、研究灵异现象、神秘现象或者超自然现象的组织成员。请放心，这个结社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招摇撞骗，组织通灵聚会或者其他非法的活动。”
　　看到女孩微微皱了皱眉毛，德雷克连忙解释着，同时在心底暗骂了一句那些该死的骗子——他们已经见过太多这样的表情了，几乎每一个听到他们这么说的人都会认为他们是那些招摇撞骗的灵媒者、占卜师一类的人。
　　但并非如此。
　　“我们是致力于揭露这些神秘现象幕后真相的团体，我们不是灵媒、占卜师，相反，我们揭穿这些自称灵媒与占卜家，巫师，在这个乙太与科学的时代，利用迷信与大众的无知招摇撞骗的骗子们，这样的解释，您可以理解吗？”
　　“当然。”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
　　既不是莫比乌斯机构的相关组织，也不是「紫罗兰隐士会」这种认同神秘存在并探究的组织，而是与两者都不相同，对神秘抱有怀疑态度，以探查和揭露为目的的团体。
　　就好像对神的信仰同时催生了各种教派和无神论，在莫比乌斯机构将神秘管制，常人无法确切得知其真实性的社会，会出现这样一群人再正常不过了。
　　虽然的确有些惊讶，但这有什么不可理解的呢？
　　只不过……
　　玛格莉塔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那么，你们希望得到我什么样的帮助呢？”
　　“用骑士操典上的话来说，就是潜入搜查吧。”
　　听到这里，面前的女孩都没有表露出拒绝的态度，这让德雷克有些激动，他和保罗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一样，激动地握紧了双手，向玛格莉塔说道。
　　“我们希望罗曼罗兰女士协助我们潜入一间宣称只要是能说的出来的酒大致都可以拿出来的酒吧，去调查他们的酒藏究竟有多么丰厚的神秘！”
　　“……我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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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节 EP.27 神秘的酒吧「上」

　　莫比乌斯机构对神秘知识的管制非常严密。
　　这不仅仅是说将真正的神秘现象、确实的神秘知识尽可能地掩藏，还包括将错误的神秘学知识传播。
　　由于这片大陆上存在「越是了解神秘越容易遭遇神秘事件」的特殊情况，在机构的努力和大陆各国的支持下，这项举措非常好的降低了普通人遭遇神秘事件的频率。
　　但错误的神秘学知识加上现今科学启蒙的风潮，也引发了另一个问题。
　　遇到神秘现象的人无法意识到那是神秘现象。
　　与神秘无关的事物或现象却被认为是神秘的。
　　当然，如果是遇到了幽灵之类显而易见的事还是不至于错判的，但是其他不那么显而易见的就很难说了。
　　比如现在在玛格莉塔面前，说着“真是非常神秘啊”的保罗。
　　一间酒吧能拿出客人们说得出名字的酒有什么神秘的嘛，这最多就是说明酒吧的酒窖殷实而且舍得拿出来给客人喝。
　　“请、请等一下，这真的是非常奇怪的事！”
　　看到女孩一下子失去了兴趣准备起身离开，保罗差点就猛地站了起来想拦下她，不过比他更快的说德雷克，他一伸手扯住了要做出失礼行为的自己的弟弟，然后稍微提高了一些音量，不顾其他客人投来的诧异目光。
　　“真的是只要我们能说出名字的酒就都可以拿出来，无论是在帕列斯根本见不到的酒，还是只能在圣铎拉贡帝国特产的乙太冰中酿造的酒，甚至包括记载中酿造方法已经失传的古酒！”
　　“……？”
　　女孩起身的动作停住了。
　　“你们试过很多吗？”
　　“非常非常多，几乎都是只存在于历史记录上的古酒。”
　　……这听起来倒有些神秘了。
　　玛格莉塔挑了挑眉毛.
　　看到玛格莉塔重新产生了兴趣，德雷克在心里松了口气，接着，这位年轻的男性就将自己与保罗发现这个酒吧的缘由喝经过讲述了一遍。
　　他们是在半个月前知道那间酒吧的，那时他们和朋友浪荡在帕列斯的皮加勒区，彻夜的享乐后，其中一人提议找个酒吧再喝一轮，于是他们就走进了当时在不远处的街角发现的一间小小的酒吧。
　　酒吧的名字是伊甸园，面积不大，不像大多数酒吧那样有着舞池或舞厅，只有一条木质的吧台和两个年轻的酒保，当保罗和德雷克的一位友人问这里能提供什么样的酒后，一位酒保这样回答：
　　「只要是客人能说出来的，我们大致都能提供」
　　还在酒兴上的年轻人们立刻来了劲，他们各自点了自己知道的最罕见的酒或是最昂贵的酒，然后其中一位酒保走进吧台后的门，不久就将那些酒拿了出来。
　　这让他们觉得很惊奇，于是一边喝着自己点的酒，一边提出更多酒的名字，有些是点来喝，有些则是只想看一看，这些要求也被一一满足，在他们拍下的钞票中，各种形状的酒瓶和美酒伴随他们度过了愉快的一夜。
　　一般而言，这种程度的事第二天就会被年轻人们忘到脑后，最多在常去的酒吧上增添一个名字，德雷克和保罗也是这样，他们隔段时间就去一次，每次都玩笑式地点那些从父辈口中得知的罕见的酒。
　　去的次数多了以后，他们震惊的发现，那些从长辈口中或是古老的酒类图鉴中才有，酿造方法早已经失传的酒也出现在这间酒吧的吧台上，而且数量很多。
　　他们试着去点「仙德尼亚雷司令」——这是只有用仙德尼亚岛山谷中的葡萄才能酿造的葡萄酒，自从那座岛屿在一百多年前沉入大海，早已经不再有产出，但每次他们的要求都会得到满足，无数品酒师扼腕叹息未能一尝的美酒，他们能喝到酩酊大醉。
　　下一周，他们又试着每天都点了两瓶「奥克斯黄沙蜜酒」这种酒是西方奥克斯帕西娅王国的传奇，配方早已经失传，只知道需要将蜂蜜酒埋入浩瀚的沙漠，任凭其随着沙丘的移动移动十年以上才算酿造完成。
　　然后每一天，他们都看到那两位酒保拿着古老的仿佛经历风沙洗礼的酒瓶，为他们倒上一杯热辣如沙漠的太阳，又甜美如蜜的美酒。
　　“那些味道和记载的一样……当然，我们没有喝过正品，也无从判断那是不是仿造品。”
　　保罗紧张地搓了搓手。
　　“但向机械之神发誓，那些酒瓶都是真的，我们家族收藏过一个「奥克斯黄沙蜜酒」的酒瓶，除了残破的酒标和上面风沙的划痕有所不同，酒杯的材质，形状绝对一模一样，还有那种古老的感觉……”
　　“而显然一个普普通通的酒吧是不应该有这些古酒的，是吗？”
　　“是的。”
　　保罗点了点头。
　　“我和兄长提出过想要参观酒窖的请求，但被婉拒了，想要偷偷潜入，但我们都没有骑士的潜入能力，我们甚至尝试过雇佣一些盗贼，但是……”
　　“我们是高贵的弗朗索瓦的血裔，怎么能做这种卑劣的行径，和那些窃贼同流合污？”
　　“……你们希望我潜入搜查难道就不算卑劣行径了吗？”
　　“可罗曼罗兰女士是一位高尚的，由一位公主册封，拥有封地的骑士，有您的帮助，这就是为了揭露真相的必要手段，您只需要进入他们的酒窖，然后找出他们的秘密！”
　　……其实，罗曼王国的骑士没有封地……
　　沉默片刻，玛格莉塔决定无视这很有贵族特色的双重标准。也无视「幽魂社」的成员来找身为莫比乌斯机构成员的自己寻求帮助——两个怀疑乃至否认神秘存在的人向自己这个肯定，并且知道神秘的确存在的人来试图证明神秘现象的虚假这件事的诡异感。
　　在不长的思考之后，玛格莉塔点了点头，做出了决定。
　　“我对这件事很有兴趣。”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正的神秘，但只要是和神秘沾边的事，她都很有兴趣。


　　
　　0w0
　　

    





第239节 EP.28 神秘的酒吧「下」

　　玛格莉塔后悔了。
　　对于自己没想太多就答应帮忙并且在喝完咖啡后就打算前往行动这件事，她深深地后悔了。
　　那间酒吧所在的皮加勒区距离国立艺术学院并不远，就位于希岱岛的另一岸，和「圣母桥」相对，与学院以一座「浪子桥」相连。
　　玛格莉塔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抵达帕列斯后，她还完全没有游览过这座城市，只是在枫丹馆的屋上花园眺望赛琳娜河时，让自己的视野穿过学院古典优美的建筑物，窥见过这一岸的华光流彩。
　　就像罗曼城的夜莺区一样，这个街区也是以俱乐部，酒吧以及私密沙龙而在帕列斯闻名的。
　　但是，当玛格莉塔没要保罗或者德雷克从马车上走下之后才意识到，这个街区与她所知道的夜莺区是不同的。
　　帕列斯那大胆华丽的着装风格在这里更甚，笼罩着暮色的黄昏就像一匹醺黄的幕布，幕布下街道上的每一位男士都像是艳情歌剧中扮演浪荡子的演员，而每一位或纤瘦或丰满的女士都是舞台上的康康舞娘。
　　这幕歌剧中，比起演员们更引人注目的是演员们裸露的肌肤，那些少女们光溜溜白生生的胳膊，妇人们的香肩与锁骨下方隆起的柔美弧度，还有从花朵般的裙摆下伸出、被各色长袜收握的脚踝和膝盖。
　　即使将某些穿着过激装束的男男女女刨除，这条街道也足够伤风败俗了，笔直的弯曲的画成按压飘扬裙摆女士的灯管中流动的乙太和不同合金的灯丝相互拥抱，发出红的绿的蓝的各色明亮的光，天空还没有彻底黑暗，这些灯光却担负起黑暗的工作，将街道与街道上的行人拖入了堕落荒奢的夜。
　　玛格莉塔站在这里，就好像一个什么也也不知道的孩子站在大人的世界中。
　　幸好，马车车门的前方就是两栋房屋间的小巷，贴有红色瓷砖的墙壁在这里凹陷，写有「伊甸园」招牌的酒吧小门就在小巷的尽头。
　　保罗与德雷克似乎没有注意到同行的女士那保守的装束在这里是何等醒目。他们拉开了门，正准备让刚下马车的女士优先，玛格莉塔已经蹬蹬蹬地穿过了他们的身边，踏入了酒吧狭小的入口。
　　“罗曼罗兰女士好像很有兴致的样子。”
　　保罗朝自己的兄长小声地说着。
　　“拥有能力的人拥有热情是再好不过的事了，虽然赛兰先生不愿意离开玛丽公主的身边参与到幽魂社的行动中来，但是罗曼罗兰女士说不定比这位皇家侍卫更厉害。”
　　“这次一定可以弄明白这个酒吧是怎么弄出那么多珍贵的酒的！”
　　“我们负责的计划部分千万不能出错！”
　　点了点头，这对兄弟碰了碰拳头，带上酒吧的门走了进来。
　　门一合拢，酒吧就被一种昏暗的气氛所笼罩了，除了他们三人，酒吧的吧台前还有两个正在低声聊天的客人。
　　大概是因为看到德雷克与保罗为她拉门，过来接待的那一位酒保并没有立刻朝她搭话而是点头示意，等待着两位熟客的先生过来为彼此介绍。
　　“今天又找到了什么想要品尝的稀奇的酒吗？德雷克先生与保罗先生？”
　　在他们坐到玛格莉塔的左边落座后，这位穿着小夜礼服与白衬衫，有着一副温和长相的黑发青年才向他们搭话。
　　“我认输了，翻遍我能找到的所有酒谱，叫得上名字的古酒都已经在你们这里见识过了，今天的主角是这位女士，玛格莉塔·罗曼罗兰，来自美丽的翡翠海岸，今天的主角是她。罗曼罗兰女士，这位是布鲁斯，伊甸园的酒保，也是店主。”
　　用熟捻的语气回答着的保罗坐在了玛格莉塔的身边。为了不在之后被这对兄弟夹在中间，玛格莉塔选择了最靠近门的边缘座位，按照计划，这位第一次来到「伊甸园」的女士这时就该加入对话了。
　　“……”
　　可是玛格莉塔没有立刻回答。
　　计划的一开始就出了岔子让保罗和德雷克原本放松笃定的心情猛地提起来了。
　　他们看不到玛格莉塔眼中浮现的灵性微光，自然也无法感受到女孩极力掩饰的那份震惊，
　　在她的灵视之中，吧台后面的年轻男性笼罩着明亮的光晕，这是他的精神体说明他的灵性十分强大。内层的乙太体散发着代表温情的橘色暖光。
　　乍一看似乎没有什么奇怪的。
　　但在乙太体上，玛格莉塔看不到任何其他的色彩。
　　人的灵体气场根据身体部位的不同会有着不同的颜色部位，这些色彩会形成具体对应部位的形状，并以明亮或黯淡体现着身体的健康。
　　但是在他和吧台后的另一个年轻人身上，这些区分完全没有，橘色的微光呈现出完整的人形轮廓，在更内侧，正常来说位于头部的心智体，也呈现着人形的轮廓。
　　就像是一个多种颜色的套娃。
　　这样的特征只说明一件事。
　　——这是两个灵体！
　　玛格莉塔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用力按压着因为这个年轻人的接近而不断振动着的挂在圣银铳刃上的黄金指轮。
　　她现在无比庆幸自己没有把这枚戒指戴在手上，此外，女孩的脑海之中又被一种震撼所占据，这使得直到吧台后的酒保温和地笑着向她再次问候之后，她才猛地反应过来，解除掉了灵视。
　　“听说在这里能喝到非常稀有的酒，出于好奇我就过来了，真的是这样吗？只要是我能说出的酒，你们大致都能拿得出来？”
　　只花了两个字的功夫，玛格莉塔冷静了下来。
　　“是这样没错，罗曼罗兰女士有什么特别想喝的酒吗？”
　　“刚刚坐下立刻就品尝古酒也未免太心急了，而且，无论到哪个酒吧，我都有一杯想要最先尝试的调酒呢。”
　　“无论到哪个酒吧都最先尝试的调酒吗……我明白了，请问，那是什么呢？”
　　玛格莉塔，指了指自己，勾起嘴角，却没有回答。
　　“我明白了，那么，请稍后。”
　　但酒保却了然地点了点头，又询问德雷克与保罗想要喝些什么。
　　她并没有说谎，自从知道有一款调酒与自己有着相同的名字之后，玛格莉塔就决定以后要是还去酒吧喝酒，那么第一杯一定要点那个，而这间「伊甸园」就是她践行这个原则的第一家酒吧。
　　此外，既然已经确定了酒保是灵体，是神秘生物，甚至这间酒吧都可能是某个巫师在经营又或者干脆就是一整个收容物，在没有恶意也并没有造成危险的现状来看，作为机构的成员，这个时候该做的就是进一步的情报收集。
　　比如这两个灵体端出的酒是不是单纯的酒，有没有混杂神秘的力量。
　　又比如普通的常见的酒喝那些珍稀的古老的酒有何种区别。
　　当然，瑟莱忒已经悄悄地覆盖了女孩衣物下的肌肤，做好了随时突围的准备。铳刃的转轮中也填入了一发紧急求援信号弹，只要将之射上天空就会产生在莫比乌斯机构成员中具备意义的符号，即使玛格莉塔现在还没与帕列斯的机构接触，这枚在非紧急情况下被打出一律视为违规的子弹也能够为她呼唤来衔尾蛇的支援。
　　两个月的学习与工作，已经让玛格莉塔成为一位专业的机构执行人员，正是做好了足够的准备，她才答应了保罗与德雷克的请求，来到这里。
　　很快，一杯金色的「玛格丽塔」用一只杯口沾着晶莹盐粒的酒杯，送到了女孩的面前。


　　
　　明天鸽子窝好像要维护一天，机会难得，我也给自己维护一天好了（诶
　　于是明天请假一天
　　_(0w0)∠)_
　　

    





第240节 EP.29 邀请

　　“金色的「玛格丽塔」，倒映客人你美丽的金发。”
　　这款调酒会因调配方式与用料的不同而产生不同的色彩与属于每一位调酒师独特的个人风味，不过玛格莉塔现在克没有心情悠哉游哉地品尝。
　　在她的计划中，要到普通的酒后她应该也开启灵视检查一下的，可现在女孩不敢轻举妄动了。
　　灵体的灵性天然比人强很多，搞不好刚刚自己用灵视窥探这两个酒保就已经被注意到了，玛格莉塔不希望受到他们进一步的注意。
　　不过，她还有不引人注目的方法。
　　玛格莉塔端起酒杯，用几口喝掉了杯中的「玛格丽塔」，在放下酒杯时她调整了一下杯口的角度，让残余的一滴酒液落下，被她的手指接住。
　　然后，女孩用手触碰自己长裙上的一处银色刺绣，酒液被抹到圣银之上后，瑟莱忒微微地振动了一下。
　　短、短，两次短促的振动意味着这杯酒无毒、无神秘学要素，就是一杯正常的调酒，一杯美味的调酒。
　　“……我很喜欢。”
　　“您喜欢就好。下一杯，需要点什么呢？”
　　为保罗与德雷克送上他们点的调酒后，布鲁斯的脸上依旧挂着那温和的微笑。
　　并不是出于营业需要而表露出的那种，那个笑容确实有着一种令人放松的温和力量，但这种感觉是因为某种神秘力量的干涉还是笑容本身，玛格莉塔无从判断。
　　“接下来，就尝尝看伊甸园里比较稀有的酒吧，毕竟这才是今天的主要目的。”
　　德雷克状似随意地说着，加入了话题。
　　“对呢，我有一瓶一直想尝尝看的酒，「米诺斯之角」，据说，那是要用到牛头怪的尖角磨成的粉末才能酿造而出的古老啤酒，在罗曼王国我跑遍了有名的酒吧与收藏家的库存都没见到过，不知道布鲁斯先生，有没有能力满足我的这个愿望呢？”
　　玛格莉塔接着说着。
　　这是从瑟莱忒口中知道的一种酒，毫无疑问的神秘学饮料，甚至可以说就是某种以「好喝」为目的开发出来，除了醉酒之外没有任何药效的魔药，大陆上早就没有这种酒的消息了。
　　就连机构的魔药名录，在II级保密权限可以看到的清单上，也没有这个名字。
　　不过，就在玛格莉塔说完后，女孩忽然注意到在吧台另一侧喝着酒的两个男性忽然看了她一眼。
　　很隐秘，很隐蔽，但玛格莉塔还是发现了。
　　她克制住自己回望的冲动，什么也没有做。
　　“「米诺斯之角」……纯饮的话，对于女士来说可能有点烈了，如果可以，请让我用它为您调一杯调酒。”
　　“我很期待，不过，我听说这种酒是用米诺斯岛的大理石打磨成酒瓶储藏，用牛头怪的尖角打磨成瓶塞，我想见识一下。”
　　“没问题，那么，请稍等。”
　　没有拒绝女孩的请求，布鲁斯想了想，让三位稍等之后，转身走向了吧台后的一扇古老的门扉。
　　在他推开门时，保罗和德雷克都死死地盯着那扇门，想要窥探里面有什么，但是他们只能看到一条向下的楼梯王大地深处延伸。
　　“罗曼罗兰女士，计划进行地很顺利，什么时候推入下一阶段？”
　　保罗侧过头，有些紧张。
　　“……”
　　玛格莉塔很想说出现意料之外的状况，计划中止。
　　在「皇后的厨房」中他们商议的计划是先喝两杯酒，然后自己借口接下来还有事离开先行出门在门后等待，然后保罗和德雷克继续喝酒。
　　到合适的时候，保罗借口出门吹吹风为玛格莉塔将门打开，而德雷克适时地要求那些需要进入门后的酒窖拿出来的酒，而玛格莉塔就借助「阴影的轻纱」潜入进行搜查。
　　但这个计划现在没有意义了。
　　因为这两个酒保是灵体，「阴影的轻纱」并不能让自己在他……它们的眼前匿迹。
　　另外，虽然只是直觉，但玛格莉塔感觉有些奇怪。
　　并不是很清晰的感觉，可她就是感觉到有些什么正在发生，虽然对她似乎没有危险，但这种感觉还是让她把警觉性提到了最高。
　　另一位叫做华尔兹的酒保来到了玛格莉塔她们的眼前，和保罗与德雷克聊起了牛头怪的事，玛格莉塔含含糊糊地参与着这场对话，直到吧台另一侧的客人伸手摇了摇桌上的小铃铛，重新将它呼唤过去。
　　布鲁斯还没有回来。
　　那扇打开的门后，阶梯寂静地延伸着。
　　“……以前酒保下去拿酒时，这扇门一直是开着的吗？”
　　“诶？不、这么一说……”
　　“奇怪，布鲁斯忘记关门了吗？”
　　德雷克和保罗一怔，接着才疑惑地看着那没有合拢的酒窖大门。
　　“……”
　　隔着裙子的面料，玛格莉塔轻轻敲着圣银的铳刃。直觉的预兆变得清晰了，这样一个念头无可抑制地在女孩的脑海之中冒起。
　　——它在邀请我下去。
　　——没有感觉到恶意。
　　——它想和我说些什么？
　　“计划有变，你们在这里等着。”
　　“……？”
　　“……？？”
　　在两位男士惊讶的表情中，玛格莉塔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在神秘学的世界里，最重要的是感觉，相信自己的感觉！
　　她悄无声息地从椅子上跳下，落地，借助酒吧中的昏暗，她提起裙摆，躬身穿过吧台的拐角，距离她最近的德雷克连忙看过去，但穿着哥特洋服的女孩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他们的眼前。
　　只有一阵带着香气的微风从吧台上掠过。
　　“……”
　　“……”
　　弗朗索瓦家的两兄弟面面相觑。好久之后，保罗才无比感动地低声说到。
　　“我曾经听说最优秀的乙太骑士可以像是影子一样消失在人们的面前，难道说罗曼罗兰女士就是这样吗？这可实在……实在是太帅了！！”
　　“……是啊，太帅了。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是一眨眼之间……难怪那些叫嚣着个人武力已经不再适合这个时代的军方贵族们总是一次又一次的被打脸，个人的能力，居然能做到这样的事……”
　　德雷克也点了点头，但片刻后，这位比弟弟总是想得多一些的青年微微皱起了眉毛。
　　就这样在他们的眼前消失地无影无踪……这真的是人的技艺能做到的吗？


　　
　　要出门……好讨厌出门啊qwq
　　

    





第241节 EP.30 帕列斯的莫比乌斯机构

　　阶梯之下是一间古老的酒窖，越是靠近，置身于阴影之中的玛格莉塔就月能感受到那种神秘的氛围。
　　那枚被挂在吊袜带的黄金指环已经被圣银包裹，阻止它不断地振动，否则在这安静的环境之中，这声响已经足够让女孩的行踪暴露。
　　不过，或许暴露不暴露的，本来也没有什么意义，一进入酒窖，玛格莉塔就看到了叫做布鲁斯的那个灵站在整排整排的酒柜之前，对着她微笑着。
　　“……如果还能得到新的收容物，我一定要选能躲避灵体窥视的……”
　　玛格莉塔小声地嘀咕了一句，离开了阴影的笼罩。
　　布鲁斯朝他身边的一张小桌做出“请坐”的手势，在他的脸上，那副温情的笑容依然没有改变。
　　“希望这能满足客人你的好奇心。”
　　“事实上，我好奇的并不是这个酒窖。”
　　玛格莉塔坐到小圆桌旁的椅子上，湛蓝的瞳孔看着它因为笑容眯起的双眼。
　　“我好奇的是你们，你们是谁？或者说，是什么？”
　　虽然问题有些直接，但女孩的语气还是非常礼貌，在与有智慧的灵体或者神秘存在交谈时一定要有礼貌，这是莫比乌斯机构对新人的培训之中反复强调的。
　　“我们是伊甸园的调酒师，用美酒来治愈客人灵魂的人，对于我和华尔兹而言，就只是这样而已。”
　　虽然让玛格莉塔坐下了，但是这位调酒师却没有坐下，玛格莉塔敏锐地注意到了他口中的“对于我和华尔兹”而言——也就是说，对于其他人，他们是另外的存在吗？
　　“那么，对于其他人而言呢？”
　　“对于大部分客人而言，我们只是稍微有些爱多管闲事的调酒师，对于从红磨坊和其他舞场的女士们而言，我们会帮助她们摆脱一些醉汉的骚扰，对于街道上的流浪动物来说，虽然我们不会让它们进入店里，但客人们没吃完的点心我们总会留给它们。”
　　布鲁斯的语气还是如他的表情一样温和，他将双手背在身后，在说完了这样一番话后，又看向了酒窖的一角。
　　玛格莉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那里有一道通往更深处的楼梯，似乎在这酒窖的更下方依旧有着更深处的区域……
　　“……”
　　玛格莉塔的瞳孔微微收缩，她看向始终没有表露出恶意的男性。
　　“而对于罗曼罗兰女士这样，一直帮助我们进货的人们来说，我们是Pr-179，「温柔的枝桠」。”
　　“……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作为酒吧的经营者，最重要的就是看人的眼光。接触的时间长了之后，像罗曼罗兰小姐这样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不过……”
　　“不过？”
　　“你和绝大多数人都不同，罗曼罗兰女士。”
　　布鲁斯说着，眯起的眼睛微微睁开了。
　　“如果说那些先生们的心底流着鲜血，笼罩着火焰与黑暗，那么您的心底就是闪烁着温和而明亮的光芒。”
　　它的话音刚落，从酒窖一角的楼梯，一个脚步声传了过来，身穿黑色军装的男人扶着扶栏款步走上，在他胸前，就与那双雪白手套扶着的扶栏一样，衔尾的长蛇扭曲成莫比乌斯的符号。
　　在室内，这个高大的男性摘下了头顶的军帽，他来到玛格莉塔的对面却没有坐下。金色的眼睛在褐色的刘海下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
　　片刻之后，玛格莉塔从瑟莱忒那里拿出属于自己的徽章戴在胸前，看到那条金色的衔尾蛇，这个男人才微微颔首，简短地开口。
　　“瓦卢瓦王国帕列斯城皮勒特街区支部第八执行小队队长，查尔斯·曼德拉，B级执行人员。”
　　“罗曼王国罗曼城分部直属，玛格莉塔·罗曼罗兰，C级执行人员，目前暂无机构中的具体职衔。”
　　玛格莉塔同样不卑不亢的回答，虽然在听到C级时这个男人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毛，听到她是执行人员时更是露出了有些惊讶的表情。
　　看起来，执行人员里缺乏女性是莫比乌斯的各个支部都有的特色。
　　“这里是机构一个支部的据点吗？”
　　“不、并非如此，只不过机构为了保护着枝「温柔的枝桠」而在这里设置了保护性的据点，每半周由一支执行小队轮岗。”
　　名为查尔斯的男性摇了摇头。
　　“你是什么时候抵达帕列斯的？我们没有收到你的委调令。”
　　“五、六天之前了，没有委调令是因为我并非被调动到这里，查尔斯先生。无论你是否相信。”
　　玛格莉塔平静地说着。
　　见到机构的同事，女孩反而冷静下来了，想想也是，只要靠近吧台，就算不会灵视也能通过神秘检测器一下发现。
　　这间酒吧又不是最近才出现的，如果在异国城市的同僚不是都像「黄金指轮」的成员那样几乎不去酒吧，那么应该能够发现并加以收容。
　　而且在出门前玛格莉塔酒预想到说不定能够通过这次事件与帕列斯的机构组织接触，因此她并没有特别的惊讶。
　　“我来到这里纯属偶然。”
　　“偶然？”
　　“我的另一个身份是罗曼王国公主殿下的皇家圣卫，陪同到国立艺术学院留学的公主殿下来到帕列斯，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因为偶然，与我同行的两位先生对这间酒吧总能拿出理应再也见不到的酒而感到十分好奇，于是四处寻求有能力的帮手想要潜入搜查，而作为莫比乌斯机构的成员，我因为他们提到了‘神秘’而产生的好奇心……”
　　“我大致明白了。”
　　查尔斯点了点头，接着，他又转向站在一旁一直没有开口，现在露出了某种哭笑不得表情的布鲁斯，叹了口气。
　　“我就说过，还是要注意一下那些古酒的提供的吧，太引人注目了。”
　　“恕难从命，查尔斯先生，作为酒吧的经营者与调酒师，满足客人们的期待，治愈他们的灵魂就是我们的使命。不过……”
　　布鲁斯微笑着摇了摇头，接着，这位青年看向了玛格莉塔，若有所思。
　　“关于这件事，我有一点想要问罗曼罗曼女士。”
　　“……是什么？”
　　“两位弗朗索瓦先生是我们在这里开张之后的熟客了，但是每一次从酒吧的门口离开时，他们都像是不尽意一般……这与他们的潜入搜查有什么关系吗？”
　　“……因为布鲁斯先生总能拿出他们所知道的本应该已经消失的酒，保罗先生和德雷克先生觉得很奇怪，他们一直想要找出你们所拿不出的一种酒，并为此不断尝试。”
　　他们执着于这间酒吧的理由就是这个。
　　“也就是说，只要我们无法拿出某一款他们要求的酒就能让他们感到满意了？”
　　“……应该是这样吧。”
　　对此玛格莉塔也不太肯定。
　　“那么，就这么做吧。”
　　不过，紧接着，这位黑发的灵就点了点头。


　　

　　

    





第242节 EP.31 温柔的枝桠「I」

　　这么做是指……怎么做？
　　听到他的话，玛格莉塔和查尔斯都愣了一下。
　　“如果两位先生知道我们会有拿不出的酒就会感到愉快的话，那么就这样做吧。”
　　“不，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布鲁斯先生，事实上他们还想要知道你们是怎样拿出那么多古老而珍贵的酒的……当然，对此我也很好奇。”
　　玛格莉塔将弗朗索瓦家的两个小少爷的猜测说了出来，然后，也很好奇地看向布鲁斯。
　　Pr-179，温柔的枝桠……这还是玛格莉塔第一次见到人形且具备智慧的收容物。尽管看上去他们两个只是在酒吧中的灵体，但收容物无一例外都有着神奇的力量。
　　对于它们的能力，玛格莉塔稍微猜到一些了，但还有很多让她感到好奇的地方，比如这个收容物究竟是怎样的事物，它们所拥有的神奇力量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孩很想拜托查尔斯给自己一份它们的收容物文档，但在本人……本收容物面前，这样似乎不太礼貌。
　　大概是从没从其他人口中听到对某件收容物如此好奇的话语，查尔斯一时语塞地看着金发的女孩。
　　布鲁斯则摇了摇头，对玛格莉塔的话语表示出另一种不解。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罗曼罗兰女士。”
　　他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转身走到一个酒柜前。
　　因为长年的使用，酒架的木头变得油亮，细腻的木纹被灯光照亮着，映照着某种温和的明光。
　　“……？”
　　玛格莉塔看得清清楚楚，布鲁斯把手伸进去的那个斜向的木条构成的酒格中空空荡荡——至少在他把手伸进去之前是空空荡荡的。但是随着它收回了手，一只在灯光下呈现岩石质感的酒瓶却被他从那其中拿出。
　　那是一只由大理石雕琢的圆柱形瓶子，封住瓶口的并不是软木塞，而是一小段弯曲的牛角。当这极有特色的造型倒映在女孩裙上由圣银伪装的刺绣花纹后，瑟莱忒在女孩大腿的枪袋上嗡嗡振动了起来。
　　「米诺斯之角」
　　这就是她刚刚点的那种这片大陆上如今应该哪里也不会有的酒！
　　“我们是调酒师，客人戴着疲惫与心伤来到我们的吧台前，而我们用酒慰藉他们的灵魂。这些酒就放在我们的酒窖之中，这没有什么神秘的，会婉拒那两位先生，也只是因为酒吧的酒窖和收藏家们的酒窖不同，仅此而已。”
　　“……”
　　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强行将惊愕的表情压了下去，她看向查尔斯，这位执行小队的队长也只是耸了耸肩。
　　“严格来说，Pr-179是包括Pr-179-1和Pr-179-2的两个男性人类外貌的灵体在内的酒吧的吧台与酒柜，其他的建筑部分比如大门，墙壁，酒窖和卫生间都是正常的建筑，不具备神秘性质，当酒吧的客人要求点某种酒窖里暂时没有的酒时，Pr-179-1和Pr-179-2就会展现出神秘力量，具体而言就是……从过去的历史之中，将某样东西取出。”
　　“……「命运重现」？”
　　玛格莉塔脱口而出。
　　“不，这并不是那种占星巫术，两者的区别在于Pr-179的力量并未涉及命运的领域，扰乱占卜的收容物对它们没有任何影响，根据研究，它们的神秘性质的体现应该说是属于另一个领域——「历史」的领域。”
　　“这样吗……”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但接着她又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着这位队长。
　　“在它们面前讨论这些没关系吗？”
　　“没关系，它们一直知道我们是怎么看待它们的，它们从没在意过。因为它们除了调酒，接待酒吧的客人之外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我们也没有对其采取严厉的收容措施。”
　　“各位亲切的先生们还帮助我进货，真的是非常感谢呢，不过，这些话题可以稍后再说吗？吧台前的那两位先生，应该已经等不及了。”
　　布鲁斯捧着那只造型独特的酒瓶，笑眯眯地说着。
　　“请罗曼罗兰女士帮助我。”
　　“可以是可以……我还是没弄明白你想做什么。”
　　“要让那两个年轻人不再对这间酒吧产生不必要的好奇的话不需要做这些复杂的事，酒吧里另外两个人就是我的队员，让他们对那两人进行简单的催眠就可以了，这种事上，莫比乌斯机构是专家。”
　　“恕难从命，查尔斯先生。我不会允许在「伊甸园」中发生这样粗暴，会令人受到伤害的事，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但他刚刚将话说完，黑发的调酒师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接着，它看向坐在椅子上的玛格莉塔，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罗曼罗兰女士回到吧台后向他们说，在我们的酒窖里没有发现某种或者某几种酒，然后让他们接下来点这几种酒，当然，我们会对此表示歉意。”
　　听明白它计划的玛格莉塔却疑惑地望着它。
　　“我不认为这样他们就会善罢甘休哦？”
　　“不，他们会拜托罗曼罗兰女士来潜入搜查，就是因为相信您，在这份信任之上，如果你给出的答案大致与他们愿意相信的理由相符合……”
　　“人们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而且他们还喝了不少酒……的确，这并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既然委托自己潜入搜查还那样兴致勃勃地制定了计划，这两个年轻人对自己的信任肯定是有的，从他们的角度来看，自己也确实没有欺骗他们的理由，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的谎言被他们相信的可能性很高。
　　“可是，布鲁斯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
　　玛格莉塔还是有些疑惑不解。
　　“为了让他们今天离开店里时能感到愉快。”
　　捧着酒瓶的男性一边微笑着，毫不犹豫地回答。
　　“如果说，保罗先生和德雷克先生每一次从我们店里离开时表露出遗憾的原因是因为我们总将他们自信满满地觉得‘我们这次肯定拿不出来’的酒拿出来的话……稍微编造一个谎言也是没关系的吧？”
　　这不是漂亮的说辞，玛格莉塔的直觉是这么告诉她的。
　　而且现在也不是陪傻乎乎的贵族少爷们玩揭露神秘的游戏的时候了，不如说，越快让作为无关人士的他们离开，玛格莉塔和查尔斯就能越快进行莫比乌斯机构成员间的交谈。
　　“我知道了，让我试试看……”
　　思考了片刻，玛格莉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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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节 EP.32 温柔的枝桠「II」

　　结果真的有用。
　　就像布鲁斯说的，人总是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东西。
　　当玛格莉塔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告诉两个既焦急有紧张的先生她在酒窖里没有发现两种酒「黑麦伏特加」和「艾斯特冠军」之后，保罗和德雷克就在布鲁斯回到吧台，为他们展示「米诺斯」之角后急不可耐地点了这两种酒。
　　“唉呀，这下可难倒我了……”
　　布鲁斯也适时地做出了合适的、不知情的人恐怕完全看不出来的表演。
　　他思考了一会儿，重新走下酒窖，接着在花费了比之前更长的一段时间之后又走了上来，问了问在一旁的华尔兹，在得到否定的答复之后，才无比遗憾地向保罗和德雷克摇了摇头。
　　弗朗索瓦家的两位先生一边频频点头，一边说着“我就说嘛”，心情愉快的又喝了不少酒。
　　至于那些大量的，古老的酒，在德雷克问起之后，布鲁斯又很轻松地回答，那些全是仿品。
　　“保罗先生和德雷克先生应该知道，有些酒是只在特定的产地酿造才能被称为某种酒的，例如只有香槟河谷生产的香槟才会被称作正统的香槟。事实上，许多古老的酒的配方并未失传，甚至可以说是公开的，但只是即使按照配方酿造，也只能酿出仿品而已……这是酒吧的小秘密，请为我们保密哦？”
　　家族就经营着一座酒庄的两兄弟拍着胸膛，用家族的名义向信奉的神灵发誓这个秘密会带进他们的坟墓中去。
　　至于那些酒瓶？
　　哈，只要有钱有渠道，酒瓶再多都可以理解，而不管怎么看，这位看上去年轻的店主也不像没钱没渠道的。
　　就算是仿品，没钱的人敢随随便便拿出来给客人喝吗？
　　最后，当这两兄弟心满意足地掏出一个本子，一边说着“果然一切看上去不合常理的事都会有合理的解释。”一边颤抖着手指，用一支昂贵的钢笔在本子上划掉了一个条目。
　　他们真的完全没有怀疑玛格莉塔有和这位酒保串通的可能。
　　“真的非常感谢你的帮助，罗曼罗兰女士，你为我们揭开了一个不解之谜，再次让我们坚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无法解释的。希望你也在这件事中收获到一些乐趣。另外……罗曼罗兰女士，你对于加入我们有兴趣吗？”
　　走出「伊甸园」的大门后，德雷克和保罗还殷切地表示想要送女孩回枫丹馆，被玛格莉塔以“接下来还要为公主殿下”向玛格莉塔发出了邀请。
　　“加入「幽魂社」吗？”
　　“是的，尽管我们现在的成员还不多，但是非常有热情，在开学后我们的行动也将集中在周末，不会影响到罗曼罗兰女士你的生活。”
　　“……请让我考虑考虑。”
　　玛格莉塔用淑女标准的婉拒方式暂时拒绝了。
　　在他们被自己的侍从扶上马车，而马车又消失在灯红酒绿的夜晚街道之后，稍微喝了两杯酒的玛格莉塔才猛地又注意到街道上的行人对保守得像是修道院的老嬷嬷的自己的衣着投来的目光，飞快地回到了「伊甸园」中。
　　现在，在这间酒吧里，就只有两位非人的调酒师与三位莫比乌斯机构的成员了。
　　从酒窖中走出的查尔斯也坐在吧台前，因为还在工作中，他只点了一杯帕列斯淡啤酒。
　　“我想，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看到玛格莉塔回来，他抬了抬眼皮。
　　“谈谈什么？”
　　“作为机构成员该谈的事，按照罗曼罗兰女士的说法，在数日之前就抵达了帕列斯，那么为什么没有立刻前往某个支部或者总部报道？”
　　“我来到这里的原因并不是由于机构的工作，也不是为了执行某项任务，除非我如今侍奉的公主殿下身边出现神秘事件，否则我并没有理由与机构接触。”
　　男士的声音相当不善，不过也说不上是恶意，玛格莉塔注意到，这更像是在自己的辖区发现了不熟悉的人后本能的戒备反应。
　　“希望各位能够理解。”
　　“但既然现在接触了，按照规定，我们需要进行一些身份和资料的登记与确认，请将你的徽章交给我们。”
　　查尔斯面无表情地伸出了手。
　　但看了看这位先生的脸，玛格莉塔却笑了起来。
　　这位先生甚至都没有向她询问加入机构的时间就认定了她是新人……这也难怪，自己毕竟顶着这样一副完全看不出是20岁的脸，C级人员又是刚刚加入机构的成员的等级，会被这样看待并不奇怪。
　　事实上她也的确是新人，加入机构不满一年的新人。
　　可这并不意味着她不知道一些机构里古怪的潜规则。
　　就像大多数体量庞大的官僚机构一样，不同区域的机构支部对从其他地方来的人有时会不那么待见，尤其是如果这两个地区在历史上有争端的话，一些捉弄简直是必不可少的。
　　以查证身份为名索取身份徽章是比较常见的一种，如果在前往支部或者总部之前先在别的场所会合，就很容易见到这样的把戏。而一旦有不明里就的新人傻傻地将徽章交出去，得到徽章的人就会离开，过段时间，他的同伴们就会把新人们带向机构，途中又以各种理由开溜，最后新人在机构的入口前因为没有徽章而无法进入，他们看着随后发生的一切哈哈大笑……
　　很恶劣，但却没法杜绝，除了当事人自己注意，就没有什么办法。
　　“只是确认身份而已，用到的只是我的身份编号吧，布鲁斯先生，可以借用一下纸张与墨水吗？”
　　但玛格莉塔知道这个把戏，她从布鲁斯手中接过纸片与墨水，将自己的徽章在墨水中浸润了片刻，然后将内侧按在了纸上。
　　铭刻在徽章里侧的属于她的代码便被印了上去。
　　玛格莉塔收好自己的徽章，将纸张递向查尔斯。
　　捉弄失败的查尔斯稍微挑了挑眉毛，补充了一句。
　　“写下还有你目前的居住地，还有所携带的收容物，……如果有的话。”
　　本来他只是例行一提，毕竟正常人哪有会把收容物带在身上到处跑的，更何况还是个C级人员。
　　“哦，如果有的话，需要去一趟机构吗？”
　　“不，只要登记一下”
　　但玛格莉塔想了想，又向吧台后的布鲁兹借了支笔。当她写好的纸条回到查尔斯手中后，看着那上面的三个编码，因为女孩的话一怔的男人，那张脸那以遏制地扭曲了。
　　Pl-1660、Pl-1827、Pl-504……虽然他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但是正常人是不会把哪怕一个收容物带在身上的。
　　他几乎立刻就要反悔把女孩带向最近的分部，但这个时候布鲁斯就像察觉到了什么，将新的酒递到了他们的面前。
　　也是在这个时候，酒吧的们再一次被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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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节 EP.33 温柔的枝桠「III」

　　这次推门进入的是一对男女，他们坐在与玛格莉塔与其他机构成员稍远的地方，男性殷切地向那位衣着华丽的女性吹嘘着自己的好酒量，目光始终在裙摆的开衩处游离。
　　毕竟这还是对外营业的酒吧，也没有在门外挂出打烊的牌子，有各式各样的客人随时走入也不奇怪。
　　玛格莉塔看了一眼查尔斯，用目光向他询问自己是否可以离开。
　　毕竟该谈的已经谈完了，而时间也已经不早，作为一位淑女在没有男伴的陪伴下走在这样一条街道上可能会惹一些闲话……尤其是自己现在的装束这样醒目。
　　“本来还想借这个机会向你说明一下并不是所有收容物都必须严加看守与收容，在收容物中同样有善良的存在……不过看起来你应该不用，也只有向你这样的人才会把收容物随时带在身上吧。”
　　“嗯？”
　　但听到这话，玛格莉塔的好奇心就被勾起来了。
　　“「温柔的枝桠」这件收容物有什么特别的吗？”
　　她对此十分好奇。
　　本来，玛格莉塔都打算找个机会一个人再来这里探究的，不过，既然查尔斯提及了，那么也就省下多跑一次的功夫了。
　　“要理解这件收容物，首先要理解调酒师。”
　　这时，另一个队员说话了，他没有做自我介绍，只是举起了手中的马天尼微微晃动。
　　“这位女士眼里，调酒师是一种什么职业呢？”
　　“在吧台的后方，按照客人的要求调配调酒并端给客人……这样吧？”
　　她们的声音都很轻，听到女孩这样说，端着马天尼的男人咧了咧嘴角，点了点头。
　　“大致没错，不过布鲁斯与华尔兹或许会给你一个不太一样，但并不冲突的回答。”
　　“调酒师和药剂师是世界上绝对不能背叛客人的两种职业，因为酒和药一样，根据调配与饮用的方法，会变成良药或是剧毒。此外，调酒师还有两个至高的追求，一是调出最完美的一杯酒，二是抚慰客人们的灵魂。这些时而会有冲突，所以我们至今也不明白，老师到底想要告诉我们什么。”
　　开口的是华尔兹，他说了一堆好像很厉害，但是完全听不懂在说什么的话，就在玛格莉塔歪着小脑袋想要追问时，那位女士借口要补妆走进了盥洗室。
　　盥洗室的门一关上，吧台前的男人就俯下身，布鲁斯也弯下腰，将耳朵凑到了他的嘴边。
　　“嘿，酒保，你懂的吧？我可是好不容易把她约出来的，她答应了在这里喝完一杯酒就会陪我哦？在她面前我可得好好表现一下我的男子气概才成！把你们酒柜上最烈……不、第二烈的酒拿出来，我今晚一定要征服这个小女表子！”
　　虽然这个穿着正装的男人极力压低了声音，但他的激动还是暴露了他的话语，那粗俗的词汇让玛格莉塔皱起了眉，下意识地想捂住耳朵。
　　“是要一杯吗？”
　　“不、不、要两杯，这女人可是非常傲慢的啊，我已经迫不及待地看到她因为和我喝了相同的酒直接醉倒的样子了。”
　　“我明白了，本店烈度最高的酒是产自圣铎拉贡帝国的寒霜伏特加，第二则是海沃奥罗王国的龙息酒，如果您想要点这两种酒，为了女士着想，最好是调配成调酒。”
　　“那就龙息酒，据说在那些喜欢在地下挖洞的矮人里只有最勇敢的勇者敢于喝这种酒。就这个了！”
　　“那么，请让我为你们调两杯调酒……”
　　布鲁斯点了点头，拿起了雪克杯。这时，他注意到了吧台一侧来自金发女孩的眯起的目光，他微微一笑，朝玛格莉塔轻轻点了点头。
　　很快，两杯颜色鲜艳的酒就摆在了男人和回到吧台前的女士的面前，男人那杯鲜红如血，而女士的显得更加粉嫩。在女士的捂嘴轻笑中，男人开始吹嘘自己的酒量和男子气概，然后将杯中的酒倾入口中。
　　玛格莉塔已经停下了和查尔斯与华尔兹的对话，她注意着男人的表情，在喝酒时男人的脸是紧绷着的，就像是严正以待的士兵，但当鲜红的酒触碰到他的嘴唇后，他的表情有些惊讶，接着，有些发黑的喉头蠕动，他一口气将杯中的酒喝光然后放下酒杯，就像那只是一杯红色的果汁而不是这店中第二烈的烈酒。
　　他看向同行的女士，昂首挺胸，女士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可就在她的赞许要脱口而出时，男人忽然打了个嗝，整个身体软绵绵地晃动了起来。
　　“……？”
　　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
　　“诶？怎么……眼前的丽莎小姐在晃……”
　　“哎呀，伯恩先生，怎么了？”
　　“唔，酒很美味，但四……奇怪，明明几喝了……一笑杯……”
　　“您喝醉了吗？真是遗憾，让我把您送回店里吧。”
　　男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然后又摇摇晃晃地被扶住。女士从小包里那出几张纸钞放在吧台上，搀扶着男人向门外走去。
　　与此同时，她侧过头来，握着小包的手朝吧台后鞠躬的酒保比出一个“V”字。
　　「伊甸园」的门重新合拢。
　　这两位客人突然地到来，又有些突然地离开，她们所坐的位置前，一只酒杯空荡荡，另一只还装满粉色的佳酿。
　　“不能背叛客人，抚慰客人们的灵魂……虽然结果和我想象的有些不一样，但这就是调酒师吗？帮助客人将讨厌的家伙灌醉？”
　　当那杯酒被布鲁斯收起时，玛格莉塔好奇地问着。
　　“真是刺耳的评价呢，不过，我们只是按照客人的要求调配了调酒并端给客人，我们什么也没有做，谁也没有帮。”
　　擦拭着酒杯的华尔兹微笑着回答。
　　“像那样的客人很多吗？”
　　“在皮加勒区有三种店，酒馆，舞厅与其他，到了夜晚，不如说什么时候会不来那样的客人。”
　　但是回答的却是查尔斯。
　　就在说话间，「伊甸园」的门被重新推开了，新的客人走入，带了粉黛的熏香和银铃般的嬉笑。
　　虽然带着一些好奇，但一段时间之后，玛格莉塔就对这稍微有些低俗的气氛感到了一些不适，在最后点了一杯「红眼」之后，放下酒杯准备离开。
　　这时，门再次打开了，又是一对穿着大胆而华丽的女士与衣冠楚楚但表情带着些猥琐的男士的组合。
　　看到那位女士的脸时，玛格莉塔一愣。
　　是之前那位丽莎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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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节 EP.34 温柔的枝桠「IV」

　　玛格莉塔起身的动作一滞，这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为了调整坐姿而动了动。
　　走进门的女士似乎没有注意到被其他客人的身影遮掩的她，这个叫做丽莎的女人和一同跨过门槛的男士在两个座位上坐下。
　　当然，这是另一位男士了。
　　她们的对话从其他客人的窃窃私语之中传到玛格莉塔的耳边。
　　大致上，这些对话的意思还是只要再喝一杯，她们就去附近酒店最好的房间。为了鼓动一下情绪，男士想要一杯能彰显男士气概的酒。
　　他向华尔兹询问酒吧里最能表现他作为“男人”的气势的酒是什么，于是华尔兹推荐了三种酒，其中两种又是寒霜伏特加和龙息酒。
　　对于前者，它说这是在极北冻土上彪悍的民族之中也只有最勇敢者在完成了伟大的狩猎后才被允许畅饮的酒。对于后者，它说这是矮人们酿造给屠龙者——无论是地龙、飞龙还是真正的巨龙，只有战胜过这些最强悍的魔物的男人中的男人的酒。
　　至于第三种是某种龙舌兰而这位男士对龙舌兰过敏，所以他当即选择了寒霜伏特加。
　　稍微将身体前倾，玛格莉塔的目光穿过一排手臂与酒杯，看到在雪克杯中酒液与冰块的混响之后，男人豪爽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然后发生的事就像是这位丽莎小姐和她的第一位客人一样了，区别只在于自信满满的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了纸钞放在吧台上，然后起身邀请丽莎去「萨德拉酒店」。
　　玛格莉塔注意到女人的表情在这一刻变得有些僵硬。
　　但就在她们走到酒吧的门口时，男人的脚忽然一软，那股气势就像一下子泄掉了一样，扶着墙壁喃喃自语自己怎么真的喝醉了，引起酒吧其他客人的一小阵哄笑。
　　于是，这位丽莎小姐的脸上露出了放松的神情，她说着“请让我把你送回店里吧”的扶起男人，转头向华尔兹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
　　“……这位丽莎小姐到底是什么职业？”
　　在他们离开后，玛格莉塔转身向查尔斯和他的两名手下问着。看守「安全」等级的收容物是一份相对清闲的工作，而这件收容物简直是酒鬼看守的最爱，完全可以借看守值得注意的客人之名整天泡在吧台上，所以玛格莉塔想，他们或许知道些什么。
　　“康康舞女郎，而且是这个街区最大的舞厅「红磨坊」最有名的康康舞娘。”
　　已经不知道喝到多少杯马天尼的那个男人带着些醉意放低了声音。
　　“她最有名的是从来不和客人过夜，像你这样出身良好的大小姐可能不知道，康康舞娘跳舞和让客人在店里消费酒水能带给她们的收入只能占她们收入的一半，要说她们跟站在街角的乙太路灯下的那些女人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脱衣服揽客的地方不同，她们在舞台上露出大腿，掀起裙摆，在钞票和硬币飞上舞台时扔掉抹胸。”
　　看到玛格莉塔端着酒杯，因为酒精稍微有些泛红的小脸上眉毛皱起，男人却幸灾乐祸地继续说着。
　　“客人们向店里付两成的钱就能将她们带出舞厅，在第二天早上再付剩下八成，当然这部分就完全归舞娘们所有了，尽管不接客收入也能达到帕列斯一般的水准，但女人要保养自己的容貌，要买化妆品和新衣服，这可是一大笔开销，因此，这也是她们最重要的收入。”
　　“可是这位丽莎女士将这些客人都灌醉之后又把他们送回店里。”
　　“所以她拿不到一分钱，这也是「贝壳公主丽莎」有名的地方，据说自从她入行以来还没有和一个客人过过夜，甚至有传言说她还是个处……咳咳。”
　　在酒吧的吧台上——尤其是有女性客人的时候用说这样低俗的话还是会不太好，注意到华尔兹投来的目光，这个男人咳嗽了两声，闭上了嘴。
　　不过，即使他闭嘴了，相关的议论还是低声地在吧台前的客人之间响了起来。
　　作为抛头露脸的舞女，「贝壳公主」在这一代有些名气，有关的议论也不时响起。
　　有人说她是不得了的荡女彐，所有她看不上的男人都无缘爬上她的床。
　　有人称她其实已经被某个男人所包养，那个男人喜欢看那些男人觊觎自己的女人但又得不到的闹剧，所以吩咐她可以肆意地勾引男人但不能让他们爬她的床。
　　甚至有人信誓旦旦地低语说她其实是某个贵族家的大小姐。在「红磨坊」表演是由于某些隐情。她的家族并不愿意让自己的血脉受到玷污，所以人们可以对着她露出的大腿吹口哨，把手伸进她的胸襟，但没有人可以和她过夜……
　　一个个说得煞有其事的，听得玛格莉塔不住地皱眉。
　　虽然这些客人用词还算文雅，但是那些话语实在是让玛格莉塔作为一个女性感到生理上的不适。
　　尤其是那些说着最恶毒猜测的女性，她们的声音也是最尖锐的，让布鲁斯和华尔兹不得不多此提醒。
　　“那么事实是？”
　　玛格莉塔看向在吧台后擦拭着酒杯的布鲁斯。黑发的男人摇了摇头。
　　“调酒师不应该泄露其他客人的情报。”
　　它这样说着，玛格莉塔又看向查尔斯和他的两个属下，但男士们也只是自顾自地喝酒。
　　不知为何，玛格莉塔从他们的表情中感觉到他们就像是在说“你这样的大小姐一定不懂吧”一样。
　　好吧，她确实不懂，一个两个都不愿意说，那她当然没办法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她也并不是特别关心一个萍水相逢的女性，对于Pr-179的好奇心也差不多钝掉了，玛格莉塔抖了抖尖尖的耳朵，轻哼了一声，放下了酒杯，站了起来。
　　于是查尔斯也站了起来。
　　“不是还在‘工作’吗？就不用送了。”
　　玛格莉塔讽刺地说了一句。
　　“从各种意义上让罗曼罗兰女士一个人回去都让人不放心，至少我会送你上马车。”
　　“这可真是我的荣幸。”
　　玛格莉塔稍微提高了一点嗓音，将酒钱放下，自顾自地走出了酒吧的门。
　　在恰到好处的酒精的力量下，玛格莉塔无视了从行人处投来的目光，站在雕刻有裸露的舞女的路灯下等待着马车。她走出酒吧时已经是夜晚的一时四十分，对于这条街的夜生活而言还很早，但是对于重视自己肌肤与头发的贵族小姐，这已经是该沐浴入睡的时候了。
　　夜晚的风带着些喧嚣，等待马车时，无所事事的玛格莉塔张望着四周。
　　在人群之中，她又看到了那位丽莎小姐。
　　她的身边又是另一个男人，这是今晚的第三个了。
　　像她这样的女性一晚上到底需要接待多少位客人呢？想象了一下，玛格莉塔不由得升起了一些同情。
　　在这个世界，女性可是很辛苦的啊。
　　要是有机会的话，说不定可以帮帮她——
　　——这样想着的玛格莉塔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腿上撞到了什么东西。女孩低下头，看到一双蓝汪汪的好奇眼睛。
　　这属于一个小小的男孩，他眼巴巴地看着玛格莉塔，看起来十分可爱。
　　但在这样一条街道上看到这么小的孩子可实在不是能会心一笑的事，玛格莉塔皱着眉毛，开始张望着寻找这个男孩的监护人或是警察……
　　而在玛格莉塔的身后，迟了一步跟上来的查尔斯的脸色，忽然变得非常难看。


　　

　　

    





第246节 EP.35 温柔的枝桠「V」

　　把那孩子带走——
　　查尔斯的嘴唇蠕动着，用唇语说出了这样一句话。这位身材粗壮的男人回头看着正在行人中走近的丽莎和她身边的男伴，有回过头看着好像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的玛格莉塔，用力地一挥手，做出了机构成员行动中互相沟通的一个手势。
　　——赶快！
　　就算说赶快……
　　玛格莉塔看着身前那看上去也就5、6岁的小男孩，硬着头皮蹲了下来。
　　“小家伙，你迷路了吗？”
　　淑女的礼仪里当然也有关于如何优雅地对待年幼者、这其中也包括迷路的年幼者。男孩看着这位在街道上唯一一位身高差距和自己没有那么大的小姐姐，摇了摇头。
　　“妈妈……”
　　“和妈妈走散了吗？”
　　“妈妈在这里工作，我来找妈妈……”
　　“……”
　　圣银在裙下微微震颤，让突然意识到什么的玛格莉塔反应了过来，四下张望。
　　她明白查尔斯的意思了。
　　可身处这条弥漫着欲望的街道上，她找不到可以带男孩去的地方，行人们虽然也对两个看起来如此稚嫩的男孩女孩走进这样一条街道感到好奇，但无论是衣冠楚楚的绅士还是华服飘扬的女士都没有过来询问看看，伸出援手的意图。
　　这时丽莎女士和她的客人已经越走越近了，玛格莉塔无言地对着查尔斯比出一个“去哪”的手势。
　　这在行动中表明因为命令的不明确，队员不知道要去哪里。
　　查尔斯看到玛格莉塔这个手势也是一愣，接着才反应过来这位异国他乡的同僚今天是第一次来到这片街区。
　　——往浪子桥的方向走，桥前第一个十字路口左转，应该有一家全天营业的冰激凌店，虽然很多喝醉酒的女人喜欢到那里弄点冰冰凉凉的甜点解酒，但总比别的店好。
　　于是他口型飞快地说着。
　　“我知道了。”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现在是分秒必争的状况。她重新弯下腰，温柔地对着男孩开口。
　　“姐姐带你去找妈妈好不好？啊，有没有吃晚饭呢？要不要先去尝一尝美味的冰激凌？”
　　“……”
　　男孩深蓝色的大眼睛眨了眨，似乎察觉到了眼前的姐姐的善意，他点了点头，乖乖地任由玛格莉塔握住了手。
　　这么简单地说服了男孩让玛格莉塔松了口气，接下来，她牵着男孩的手，自然的，不焦急也不紧促的转过身，朝浪子桥的方向走去，熙熙攘攘的人群成为最好的隔断，在不紧不慢地离开「伊甸园」所在的小巷一段距离之后，玛格莉塔不着痕迹地回头一看。
　　在查尔斯的身边，那位丽莎小姐和把她带出来的男士已经走进了「伊甸园」所在的小巷。
　　…………………………………………………………………………………………………
　　找到查尔斯所说的那间冰激凌铺并没有花上太多的时间，虽然对这种时间还有看起来就像是小孩的客人让店主有些惊讶，但他还是将一支香草口味的冰激凌递给了男孩。
　　“黑咖啡是大人的口味，小小姐你还要再长几年呢。”
　　“我已经20岁了！”
　　留着两撮弯曲的小胡子的店主这样豪爽地笑着，打算给鼓着脸的玛格莉塔一支橙子口味的。
　　这时一旁两位眼角已经又不少难以掩盖的鱼尾纹的女士却说由她们请客，让店主给了玛格莉塔一支黑咖啡口味的，女孩试着咬了一口，因为酒精而微微泛红的小脸立刻皱了起来。
　　“好苦——”
　　两位女士和店主于是哈哈笑了起来。
　　比起过去，现在玛格莉塔对味道的喜好似乎也发生了变化。但淑女不该浪费食物，自己要的冰激凌就算被苦到哭也要吃完，这也是给更加幼小的男孩当榜样。
　　一边吃冰激凌，玛格莉塔一边安慰着男孩，告诉他那位健壮的男士会帮他找妈妈的。两位不知道是不是下班后在这里放松的女士在知道男孩的母亲在这个街区上班后，露出了唏嘘的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男孩刺激到了母性，不断地让店主给他一些小点心。
　　而男孩呢？
　　这个安静的孩子低头舔着甜甜的冰激凌，既不哭也不闹，女士们给他点心，他就礼貌地说谢谢，虽然口语不是很标准，但那副小绅士的模样惹得两位女士格外喜欢的样子。
　　“真是聪明的孩子啊。”
　　“虽然很多孩子因为幼小无法分辨别人对自己的到底是善意还是恶意，但也有的孩子仅凭本能就能察觉善意与恶意。”
　　期间，瑟莱忒和玛格莉塔小声的交谈着。
　　“对了，瑟莱忒小姐，关于那件收容物……”
　　“看起来很像是某种强烈的意愿所导致的，让我觉得有点熟悉……但又没有相应的资料。”
　　她们就在这间冰激凌店消磨了一段时间，直到大约四十分钟后，查尔斯的一位手下走了过来。
　　并不是那位埋头喝马天尼的好酒量的男人，玛格莉塔记得这位棕色头发的先生一直在喝淡啤酒。来到玛格莉塔的身边之后，他看着正像只仓鼠一样舔着冰激凌的男孩，点了点头。
　　“跟我来。”
　　于是，玛格莉塔牵着男孩的手，跟着这个男人回到了那条小巷。
　　「伊甸园」的门口挂上了打烊的招牌，但男人无视了那个，将门推开。酒吧中的光芒依然昏黄，两位酒保站在吧台后，擦拭着一成不染的酒杯，而吧台前，与坐在角落的查尔斯隔了好几个座位，那位化着浓妆女士正不安地坐着。
　　看到玛格莉塔牵着男孩的手走进来，她几乎是立刻从吧台前的椅子上跳了下来，两步跨到男孩的面前，将他拥入怀中。
　　“本杰明，哦，我的孩子，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苏利奶奶说，妈妈在河的这一边上班，我想让妈妈早点回来，所以，偷偷溜出来了。”
　　被女士抱着，男孩支支吾吾地说着。
　　“妈妈、生气了？”
　　“不，只是很担心……苏利奶奶一定也很担心，以后不可以偷偷跑出来了哦。”
　　“嗯……”
　　说着，丽莎抬起头看了玛格莉塔一眼，将感激用目光传达。
　　男孩乖乖地点了点头，他机灵的蓝眼睛眨了眨，。
　　“嗯……妈妈，在这里上班吗？”
　　“不、这里是……妈妈很喜欢的一家店，不过，你要长成大人之后，才能到这里来哦。”
　　“那，妈妈，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嗯，我们回家吧。”
　　在男孩看不到的地方，丽莎的表情犹豫了一下。
　　现在还没到她下班的时间，而且，就这样回去的话……
　　但最终，她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拉着自己孩子的小手站起了身来。
　　“……用我们的马车送她们回去”
　　这时，查尔斯撇过了头，看向站在玛格莉塔身边的部下。
　　“但我喝了酒诶……”
　　“没让你驾驶，杰克还在下面吧，把他叫上来，注意别让人看到。”
　　“了解了解——”
　　男士们的对话让已经做好某种觉悟的女性露出了有些错愕的表情。
　　“查尔斯先生？怎么能麻烦你们……”
　　“过会儿我有个会要开，反正也是要让部下去那边把资料拿过来的，只是顺便而已。”
　　牵着男孩手的「贝壳公主」看着一脸无所谓的查尔斯，抹了口红的嘴唇张合，想要说些什么却哽咽了。
　　她忽然弯下腰，向着酒吧中的其他人深深地鞠躬。
　　“谢谢你们，真的非常感谢……”
　　小男孩好像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母亲鞠躬了，于是像模像样地也鞠了一躬。
　　这对母女离开之后，玛格莉塔才若有所思地看向查尔斯以及吧台后方的两位酒保。
　　“这就是皮加勒区的「贝壳公主」的真面目，对吗？一位带着孩子的母亲。”
　　所以她从来不会和客人们过夜。
　　而布鲁斯和华尔兹又总会帮助她搞定缠人的男性客人。”
　　“如你所见，罗曼罗兰女士，如果可以的话，罗曼罗兰女士，我想请您保密，这件事如果暴露，对于她的打击将是致命的。”
　　“……查尔斯先生，这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你一副觉得我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样子。”
　　“出身良好的女士们总会有种奇妙的道德感，你们或许很难理解，有些人只能通过这些不道德的方式生存下去。”
　　“……”
　　玛格莉塔花了两秒告诉自己没必要为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的无知动怒，然后果断将询问的对象换到吧台的后方。
　　“在我看来这并不是什么无法理解的，只是……我确实有些好奇，为什么明明都有孩子了，她却要从事这样的工作？”
　　“因为这是一份如果生活上省吃俭用的话，收入算很不错的工作，而丽莎小姐需要这份收入攒下小本杰明未来的学费……并不是那种教完通用语和常用文字就算完的慈善学校，而是正规的，从通识一直到专门技能或学识全部教完的一体式学校。”
　　大陆的教育大致可以分为通识教育、专门教育与高等教育，从华尔兹口中说出的话显然有些出乎玛格莉塔的意料，女孩沉默了一下，又转而看向查尔斯。
　　“机构可不是慈善组织。”
　　但在她开口前，查尔斯就说话了。
　　“如果母亲与神秘有了联系，本杰明未来说不定也无法避免牵连。这可不是在这里喝两杯酒程度的关联。机构的宗旨是尽可能让普通人一生都不要接触到世界的另一面，即使出于善意，这也是违反机构宗旨的。尤其是在帕列斯，这座城市太古老了。”
　　查尔斯说着，表情变得严肃。
　　“古老的城市会吸引古老的神秘。谁也没法断言，与神秘建立起练习会对这对母子有任何好处，也是这个原因，这间酒吧无法雇佣她。所以，我们也只能在微不足道的地方帮点小忙。”
　　“当然更重要的是，丽莎小姐不愿意靠接受他人的施舍。虽然我们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样的缘由一个人带着孩子来到帕列斯，但想必是发生了什么，让她坚决地要一个人努力地将孩子抚养大吧。”
　　“……布鲁斯和华尔兹先生也就算了，还真是看不出来查尔斯先生和这位喝马天尼的先生有这么温柔啊。”
　　“……只是因为这件收容物的影响而已。”
　　本来只想着挤兑一下这个对自己一点也不客气男人，却听到了感兴趣的话语，玛格莉塔看了看开始收拾吧台的布鲁斯喝华尔兹，又看了看查尔斯与他的属下。
　　“那是什么意思？”
　　她好奇地问到。
　　“Pr-179是一件在不同的时间会出现在大陆不同位置的收容物，它的前缀发生过很多很多次改变。从洛顿、科斯莫、翡冷翠，到亚历山大，鹿特丹……必定是大城市，必定是最繁华的街区，只要这支「温柔的枝桠」出现在那里，即使是再骚乱的街区，也会变得治安良好，这是这个收容物的另一个神秘特质，但是，这又不属于精神的操控。”
　　顿了一下，查尔斯看向吧台后的调酒师。
　　“布鲁斯，关于你们为什么会把酒吧称作‘温柔的枝桠’，劳烦向这位小姐解释一下。”
　　“非常乐意。”
　　这么说着，布鲁斯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将手按在了吧台上。
　　“「Bartender」，调酒师，是由两个词组成的，「Bar」是枝桠，「Tender」是温柔。这块木板bar只是一块放酒的木板，但是在木板旁边有调酒师在——”
　　这位黑发的灵轻轻敲了敲木板，又将那只手按在了自己心脏的位置。
　　“——于是，bar就产生了tender。也只有有了温柔，bar才能够成为一间酒吧。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自以为是，但这是我和华尔兹的老师经常挂在嘴边的，而我们也一直是这样相信的。”
　　“不，我并不觉得这是自以为是。”
　　玛格莉塔摇了摇头，听着布鲁斯这么说，不自觉地，她的嘴角也染上了发自内心的温柔笑意。
　　“相反，作为真正意义上在这个王国，在这个城市的新生活的开始，我认为没有比今天更棒的了。”
　　今天实在是充实到让人疲累的一天。
　　但也实在是令人感到感到无比愉快的一天。
　　“那么，在打烊之前，就让我们为罗曼罗兰女士送上最后一杯酒吧。”
　　“哦？”
　　说着，华尔兹和布鲁斯相视一笑，从身后的酒柜中拿出了几支酒瓶。当玛格莉塔喝下他们递来的调酒，女孩忍不住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有温柔的味道呢，这杯酒的名字是？”
　　“辛辣琴酒、不甜的苦艾酒、辛辣雪莉酒，再加上都博尼特……这杯调酒的名字就是——”
　　两位调酒师异口同声地，说出了有着不同含义的同一个词。
　　“——「调酒师」。”
　　Bartender
　　“——「温柔的枝桠」”


　　
　　4K章节，今日一更_(:з)∠)_
　　结果这个故事虽然写得很长，却有些不尽人意，完全比不上第二卷的猫咪，想要写的东西太多，反而好像什么都没写下来。
　　本来有一段在酒吧里玛格莉塔询问为什么丽莎要做这样工作的对话，但写完就删了，既不符合玛格莉塔与丽莎的人物行为逻辑，也不温柔。
　　PS：本文中出现的调酒大多出自《王牌酒保》这部漫画，是我很喜欢的作品，最近这几章的故事也可以说是对这部作品的致敬，推荐去看一看.jpg
　　

    





第247节 EP.36 第一封晶讯「上」

　　月光照耀着幽幽流淌的赛琳娜河，这将古老城市一分为二的河流在倒映着辉煌的星空，仿佛流淌在大地上的天河，将城市的热闹与寂静也一分为二。
　　自从第一位工匠发现乙太的光色效应，人们用少量的的秘银与铜、铁以及其他金属混合而成的合金做灯丝，往玻璃灯泡中注入微薄的乙太，于是各色的光芒便照亮夜晚。
　　技术的发展总会带来了时代面貌的改变，而也总有一些地方比起改变，更重视不变的过往，越是看重过往荣耀的人们聚集的地方，就越是如此，即使偶有一两家举办盛大的宴会也不会让夜空被灯火映亮。
　　更何况与大部分贵族没有封地的南部城邦国不太，有着广袤国土的王国的贵族们喜欢将宴会的地点选在自己的封地，因而在这些王国的贵族街区，优雅的宁静是不变的主题。
　　马车穿过河中的岛屿，当圣母桥就近在眼前时，看着绚烂的灯火逐渐归于安宁的夜幕，玛格莉塔也觉得自己的心灵正在变得平静。
　　“嗯？”
　　但马上，女孩就注意到了枫丹馆二层亮起的灯火。
　　露娜公主还没有休息。
　　等到驶过两支夜间巡逻的警察队伍，玛格莉塔在枫丹馆前下车，穿过被德非比和其他来自罗曼王国的精锐士兵把守的大门，回到那穷奢极欲的洋馆的二楼之后，站在楼梯口，一阵微弱的乐曲声正在熄灯的长廊上与月光一同沉浮。
　　《仙女们》——一支轻快又明亮的乐曲，就像民间童话中有着透明翅膀的小仙女们在嬉戏，这段音乐是其中的一段，正当女孩听得有些兴起时，却又忽地戛然而止。
　　一会儿之后，音乐重新响起，从稍微前面一点的位置，那明快的音符轻盈地蹦跳。
　　玛格莉塔走到枫丹馆二层的舞室的这段路程之中，这段不长的旋律重复了两次。而在女孩推开那有着天使与花环浮雕的门时，第三次重复正要开始。
　　舞厅很大，朝外的一侧是一排附有阳台的华丽落地窗，两边占据了整面墙的镜子被天花板中央就像倒置的蛋糕塔的水晶乙太灯照亮，地板是深色的木料，明亮得能够倒映出舞者每一个细小的表情，但又不会像是看上去那样过于光滑。
　　有门的这一侧墙边，一台乙太留声机放在矮矮的大理石基座上，贝莉就站在留声机的不远处，正在将唱片转到更前的位置，束起美丽长发的公主站在镜子的前方，略显疲倦地扶着银质的把杆，正低头休息着。
　　“露娜公主殿下，我回来了。”
　　看到镜中出现的女孩，头也没回地开口：
　　“回来得真晚，要不是知道你的身手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我都想让德非比带人去找你了。”
　　“非常抱歉，露娜公主殿下，因为得到了远超期待的见闻，所以花了不少的时间。”
　　“哦？是吗？听起来似乎是很有趣的样子……你喝酒了？”
　　“呃……作为探寻真相的必要代价，喝了一点点……”
　　要说喝醉的话，玛格莉塔并没有喝醉，但是女孩身上的酒气还是让她在走近之后，令红瞳的公主不悦地眯起了眼睛。
　　“露娜公主殿下还不洗澡休息吗？难道说，从晚饭后练习到现在……”
　　意识到自己可能会挨训，玛格莉塔机敏地转移了话题，同时低下了头，做出一副“我错了”的乖巧模样。
　　看到她这个样子，露娜轻轻地哼了一声，转头将自己被白色舞袜包裹的纤细左腿抬到了把杆上，伏身拉伸。
　　那雪白的丝料早已经被汗水打湿，紧贴着柔美的腿部曲线。升高的体温令露娜公主爱用的香水的味道在舞室之中弥漫。
　　“再怎么说，刚用过晚餐也不能立刻练习，我到画室里画了一副速写之后来这里的。”
　　“但是现在已经两点多了呢，我认为公主殿下应该要休息了哦。”
　　“我知道。”
　　“就算露娜公主很热衷于练习，劳累过度也是不好的，而且明天早上还有课……诶？”
　　被露娜公主用狡黠的表情看着，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
　　她还以为露娜公主会执意继续练习下去呢。
　　“那么，既然我都听取晚归的从者的谏言了，那么，对于某位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喝酒喝到这个时候的放浪的从者，玛格莉塔小姐，你觉得要采取怎样的惩罚才好呢？”
　　但就在女孩愣神的时候，露娜的脸上已经露出了一个坏心眼的，嗜虐的微笑。
　　“那个，露娜公主殿下？我可以解释……”
　　“嗯，解释我会听的，那么，你觉得要怎样的惩罚才好呢？”
　　“……让您担心了十分抱歉，请务必，手下留情。”
　　最后，惩罚就决定是明天穿上今天从那个贵族女孩手中收到的衣服了。
　　…………………………………………………………………………………………………
　　“露娜公主殿下，虽然已经很晚了……但在睡觉前，还可以占用您一点时间吗？”
　　“嗯？”
　　等到结束沐浴，回到露娜的卧室，在浴室中已经将今晚发生的那些事向露娜说明完毕的玛格莉塔看着公主殿下在贝莉的帮助下擦拭着她美丽的长发。
　　而露娜看了一眼玛格莉塔，注意到她正不断用跃跃欲试的眼光看着摆放在一张桌面上完全没有被使用过迹象的机械，好笑地回答着。
　　“明明让我早点休息的是玛格莉塔小姐？”
　　那是一台扁扁的，长方形的机械。有着纤薄而精细的外壳，通过外壳上艺术化的镂空可以看到内部精巧的齿轮组和连杆，紫色的水晶位于这堆机械部件的最中央，位于一颗玻璃圆球的正中心。
　　这是机器的核心，此外，机器的前方还延伸出两只“手臂”，其中一支的上方有一个用象牙制成的开关，而另一支则有一个扁扁地出口和一个可以打开的半透明盒盖，里面塞满了雪白的长长的纸条。一本笔记本放在两只手臂的中间，连装饰用的丝带都还没从上面解下，。
　　“那是因为我完全没有想到露娜公主殿下居然真的一次都没使用过这个啦！到帕列斯那天觉得太累了也就算了，之后的几天也完全没有想起来，现在开学的第一天也不给家人报个信的话，辛辛苦苦把这台机器搬到这——么远的地方不就毫无意义了嘛。”
　　“我不会用，传递信息还要按照一个个字母把自己想说的话变成一堆点和直线实在是莫名其妙，而且一条纸带只能写不到五百个字母，根本什么也没法说嘛。麻烦死了，我还是更喜欢写信。”
　　“本来这就是为了及时传递短讯用的机器呀，就算是很短的一句话，我想国王陛下和王后陛下也会很高兴的。”
　　“玛格莉塔小姐那么想用的话，我不是一直都说让你随意使用吗？”
　　“不行——怎么能让作为从者的我来发第一条讯息呢？就算是由我发出的，内容也必须是公主殿下亲口说的才行。”
　　“总是只在这种情况下才拿自己的从者立场说事啊这个坏心眼的随从，贝莉可比你乖巧多了。”
　　可无论玛格莉塔的眼睛里期待的光芒多么闪烁，露娜也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本来这台又重又大的机械就是在玛格莉塔的极力劝说下她才找父王向莫比乌斯机构拿的，这毕竟是自己的皇家圣卫第一次希望从自己这里得到一些什么东西。
　　而她自己对这新的机械是没有什么兴趣的。
　　“……如果公主殿下愿意发一条讯息给米纳斯宫，明天穿上那些衣服的时候，我就不用披肩挡住领口。”
　　露娜那双红色的瞳孔微微眯了起来。
　　“这可是你在浴场中费尽口舌才争取到的宽限哦？这样干脆的放弃好吗？”
　　“这是为了让露娜公主知道这项划时代的新技术的力量，想想看，公主殿下的讯息发过去，明天早上就能受到来自家人的回信哦？这可比要好些天才能送到的信件方便多了吧。”
　　“如果玛格莉塔小姐这么坚持的话……好吧，我想想……”
　　思考了一会儿后，露娜公主说了两句话。
　　玛格莉塔立刻拿起跑到书桌前，拿起笔将这两句不长的话记在了纸上，接着，她抓起这张白纸，又坐到了专门放置那台现在还没有正式命名的机器的椅子上，翻开了字母和符号的对应表，在将这两句话翻译成公主口中的“一堆点与直线后”，女孩有些紧张地把手放到象牙柄的开关上，轻轻地按下。
　　——铃。
　　一声利落的响声，从机械之中响起，那是随着女孩按下开关然后开关又马上弹起这个动作经有一连串迅捷而安静的机械活动后，在晶莹的水晶旁发出的声音。
　　这个时候，玛格莉塔也好、露娜也好，贝莉和瑟莱忒也好，现在，在这座奢华洋馆的卧室之中的每一个人都没有意识到。
　　这就声清脆的声响，就是自历史进入乙太的纪元以来，首次飞跃遥远的、无比遥远的距离的——
　　——第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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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节 EP.37 第一封晶讯「下」

　　一支酒瓶被放到了正出神地看着花园里喷泉的男人的面前。
　　「爱神之水」。
　　红色的酒瓶，红色的葡萄酒，以风俗产业闻名的城邦西拉产，宴会上很难看得见的有名葡萄酒——除非那是只有男士们参与的晚宴。
　　让这支酒难等大雅之堂的原因就是它极具特色的酒标了，被描画得栩栩如生，衣衫不整的女性卖弄着风情，让高贵的夫人小姐看见，大概会觉得这是什么不怀好意的迷情药。
　　但其实这只是一瓶葡萄酒而已，而会将这样的酒放到自己面前的人，在这个王国之中只有一个。
　　“陛下。”
　　罗曼罗兰公爵从椅子上起身，向挥退侍从的男人鞠躬。
　　“今天不是公爵和国王的会面场合，而是朋友间的喝酒，别叫得那么生分，安东尼。”
　　“陛下……”
　　“要是不会说话就少说吧，喝酒。”
　　撇了撇嘴，罗曼王国的国王对此也没有强求，他起开了酒瓶的软木塞，将鲜红如血的美酒倒入旧友面前的玻璃杯。
　　时间是世间最无情的尺度，三十年前曾经一同在教室里偷偷摸摸地在教师眼皮子底下喝着偷来「爱神之水」，一边讨论着哪个姑娘的腰最细，屁股最翘的两人，如今一个戴上了王国统治者的冠冕，一个成为了举足轻重的大贵族。
　　改变的不止是彼此的称呼，被改变的已经再也回不到过去。
　　“今天传唤我来，是陛下希望小酌几杯吗？”
　　酒杯中的液体是鲜红的，罗曼罗兰公爵的眼眶布满鲜红的血丝，国王都不记得上一次看到他这样的双眼是什么时候了。
　　他叹了口气，端起了酒杯。
　　“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别把自己憋坏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好受，我清楚，更何况，那还是你寄予重望的儿子。”
　　“……”
　　罗曼罗兰公爵平静的表情，泛起了一丝波澜，他的视线从国王的注视之中移开，却将那张侧脸透出的深深的疲惫暴露在了国王的面前。国王端起酒杯，小口小口地喝着，他从自己的记忆中找寻出老友儿子的相貌，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是个不错的青年，虽然阴沉了一些，如果开朗一点的话，凭借从你这里继承来的容貌至少也是个千人迷，非常谦虚，而且不是那种故意做出来掩饰傲慢的谦虚，如果能好好的成长，以后让他继承罗曼罗兰家你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唉……”
　　可能是意识到了这番话并不像是安慰，国王忍不住叹了口气。
　　虽然是老友的孩子，但他与那个青年其实没有什么交集，一来是老朋友都能生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了，自己折腾了大半辈子也只有一个女儿——虽然那是全大陆最好的女儿，但在这位老友面前，这又总是让他觉得气短。
　　只有没卵蛋的男人才会让老婆生不出儿子，俗话都这么说。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不给他那样多的压力。事情会不会变得有所不同呢？海克力斯。我的父亲也是这样教导我的，所以我并不觉得这有任何的问题，看到他消沉、痛苦、挣扎的时候也总是想，啊，我也是这样过来的，所以我的儿子也一定可以撑过去。但我忽视了一点啊，海克力斯，我的儿子……他并不是另一个我。”
　　“……”
　　有着古老传说中英雄名字的国王沉默了。
　　他原本担心自己的老友会深陷失去儿子的悲恸中，但这个男人比他过去所知的要更加坚强。
　　尽管那只端起酒杯的手还在颤抖着以至于需要两手合握，但现在，这位公爵的眼中浮现的并不是无止境的哀伤，而是另一种悔恨。
　　对于养育孩子那二十年的时间里他所做到的，他所没能做到的那些事的悔恨。
　　或许还有失望吧，对灌注了心血和期待的子嗣做出那样的蠢事，以那样令人唏嘘的方式死去，家族内部的指责会落到他的身上，报社争先恐后地印制着诋毁与嘲弄的报道，像是嗅到了血腥的鲨鱼追逐着受伤的泳者。
　　虽然是为了宽慰自己的老友，但海克力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看着安东尼把杯中的酒饮尽，便默默地拿起酒瓶为他倒满。年少时分伴随着躁动的荷尔蒙与热情的酒瓶，如今却被无言的悲伤所笼罩着。
　　“陛下。”
　　这个时候，稍远处，一位侍从轻步走来。
　　“什么事，我不是说了现在不要打扰我们吗？”
　　“洛克顾问说，有陛下会想要知道的事要告诉您。”
　　现在我只想知道怎么把那个脑子秀逗的青年从野兽的胃里完完整整拖出来，然后让安东尼好好给他两巴掌。
　　在心里嘀咕着，国王放下了酒瓶。
　　他现在不想见这些大臣和顾问，也不想处理政务，但洛克是莫比乌斯机构的代表，虽然很多事这个神秘的机构在内部就会解决，但总有一些事是会告知他这位国王的。
　　而那往往不是什么小事，就比如上个月时，那个传奇巫师……
　　想到这里，国王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罗曼罗兰公爵也放下了酒杯，悔恨、哀伤与悲恸都被一层冷漠的假面所遮掩。
　　“让他过来。”
　　很快，王室的神秘学顾问便来到了这张花园里的圆桌旁，看到罗曼罗兰公爵也在时，洛克明显一愣，但接着他就欠了欠身，向他们问候。
　　“晚上好，国王陛下，公爵大人，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两位。”
　　“有什么事就快说，是关于那条蛇的吗？”
　　「蛇」是隐语，用来代指那以衔尾蛇为别称的组织，但洛克却摇了摇头。
　　“是来自公主殿下的问候。”
　　“我的女儿？”
　　一时间，王国的国王愣了一下。
　　“是的，就在刚刚，看守「晶讯仪」的女仆看到那台机器吐出了附有暗号的纸带，便通知了我，将公主殿下传来的「晶讯」翻译之后，我便来通知国王陛下了。”
　　说着，洛克将折好的纸张递给国王。
　　从他口中蹦出来的两个用「水晶」和「信件」组合成的词让王国的统治者一愣，然后才想起自己的女儿拜托自己从莫比乌斯机构手上得到，又带去了异国的那台机器。
　　这位父亲立刻紧张了起来，一边打开手中的纸张，一边向洛克问着。
　　“我的女儿出了什么事了吗？！”
　　他记得，露娜说想要那台重得要死的机器的理由是“遇到什么事可以立刻通知他们”。
　　“不，国王陛下，如我所说，那是公主殿下自异国发来的问候……”
　　说着，洛克有些犹豫地看着罗曼罗兰公爵。
　　严格来说这是好消息，但是，在这位前两天才遭受巨大不幸的公爵殿下面前，这份本应激动人心的好消息也显得不合时宜。
　　“……让我听听好消息吧。任何好消息都可以。”
　　但罗曼罗兰公爵只是摇了摇头，看向了自己尊贵的友人。
　　听到他这么说，国王在心里松了口气。当纸张上的文字映入他的双眼，这位王国的最高统治者的又露出了属于一位父亲的柔和表情。
　　他清了清嗓子，念出了纸条上的话语。
　　“「自遥远国度的深夜，向您送上迟到许久的问候，父王、母后，我已经顺利入学，有玛格莉塔小姐的陪伴，今后的生活或许会很有趣。也请告知罗曼罗兰公爵，我们很好，无需挂念。」——呵，我的女儿肯定不会摆弄那台机器，这条晶……晶讯，大概是你的女儿发过来的吧，虽然这些话应该是我女儿说的。”
　　很短，他仿佛可以想象自己的女儿是用怎样一副表情说出这些话的，说完后他又抬起头，看到自己的老友也露出了一丝恍惚。
　　失去儿子的伤痛和过去二十年自己所做的事遗留的悔恨是无法消弭的，但至少，这条消息也能为他带来些许抚慰吧。
　　“要回迅吗？陛下？”
　　“嗯？可以立刻回迅吗？”
　　“当然，尊敬的陛下，「晶讯仪」就是为了即时的通讯而开发出来的，此外，我建议陛下妥善地保管这条晶讯与相应的纸带。”
　　“嗯？为什么？”
　　“因为这是大陆历史上，第一条跨越遥远距离的晶讯，当后人为这个时代编纂历史，它将作为一个新时代的证明，为历史永远铭记。”
　　洛克的声音也有些激动。
　　莫比乌斯机构内部对于被命名为「晶讯仪」的机械在投入实用前，还需要经过进一步的安全评估与测试，那个时间被预定在三天之后，因此，这条由两位女儿送到两位父亲面前的「晶讯」，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在历史上刻上了属于自己的痕迹。
　　而能够立刻回迅——这让国王有些心动了。
　　他忍不住看向自己的旧友，罗曼罗兰公爵已经重新端起了酒杯，平静地点头。
　　“公主殿下一定也很期待收到家人的来迅吧，才刚刚日落，如果陛下之后还想要找我小酌，我会一直在这里。”
　　“我会很快回来。也会替你问候一下你的女儿的……”
　　但是刚刚起身，国王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
　　“葬礼的事，需要告诉她吗？”
　　“……”
　　端起酒杯的公爵沉默了。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摇了摇头。
　　“不。”
　　“她正过着属于自己的新的生活，这样的事……还是不要告诉她们了吧。”
　　说完，公爵默默地望向刚刚入夜不久的城市。
　　在灯火辉煌中，可以看到在城市的一角，有一片区域正沉沉地浸透着阴暗。
　　那里是罗曼城的贵族墓地。
　　明日，一场葬礼将在那里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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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节 EP.38 葬礼

　　今天并不是一个适合送葬的日子。
　　从清晨拉开窗帘的第一刻起，欧琳丝就这样想着。
　　没有凄风苦雨，没有惨淡愁云，东方的天空闪烁着明媚的晨光，如果能看到大海，那片粼粼波光伴随着渔船上水手的号子，任由任何一位诗人与作家来写，这都会是明亮的一天。
　　适合野餐、适合宴会，也适合无所事事地在床上呆上一整天，唯独不适合送葬，不适合……
　　少女看向自己的贴身女仆拿着的那件黑色的丧服。
　　不适合明知道事实的自己，去参加一场谎言。
　　“欧琳丝小姐……”
　　“……法琳，帮我换衣服。”
　　“是。”
　　换上漆黑的丧服，在脸上流露出哀伤，早餐的餐桌上沉默无言，在罗曼王国各处的家族成员少有地聚集一堂，刀叉微响，连吞咽的声音都压低到微不可闻。在将洒满苦涩咖啡粉的蛋糕送入嘴中时，欧琳丝抬起头看向长桌两侧的亲人们。
　　比起自己的父亲与母亲，比起自己和玛丽姐，他们的哀伤都要更加沉痛。
　　有些哀伤是真切的。欧琳丝看着把背脊挺得笔直的乔治，他机械地切割着眼前的培根鸡蛋吐司，那动作也时而停滞，那双蓝色的瞳孔的焦点却完全不在眼前的食物上。还有服侍着家族成员用餐的仆人们，老管家通红的双眼都有些浑浊，多亏了年轻的管家助理，他才没有犯一些错误。
　　还有现在不在这里的莱迪亚，几天前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这位一直等待着自己服侍的主人归来的女仆脸上立刻失去了血色，明明不像贵族小姐一样束腰，她却仿佛是喘息不过来似的坐在自己的床上昏倒
　　这也是当然的吧。
　　知晓事实的人知晓这仅仅是一个谎言，而对不知晓事实的人而言，这场葬礼就是意味着一个生命真切的离去。
　　对于乔治是一个兄弟离去，对于管家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对于莱迪亚是自己侍奉许久的主人。
　　但也有些哀伤是挤出来的，或者说，大部分的哀伤都是三分之一的伤感，加上另外三分之二的礼貌。
　　罗曼罗兰家族是一个大家族，分支颇多，公爵的爵位始终是被觊觎的，这些觊觎者的眼中掩藏着野心的火光，他们没有将目光投向一言不发的公爵，而是看向眼中满是血丝的玛丽。
　　作为一个商贸王国的大贵族，罗曼罗兰家族的产业主要集中在罗曼城，而这部分最核心的产业如今又是这位公爵的长女在打理，如果是之前，这份产业必然属于那个平庸的继承人，但现在……
　　欧琳丝低下了头，有些不愿去看家族中这些人丑陋的贪婪。
　　今天，他们还是只要维持那份礼貌的悲伤就足够了，毕竟，欧琳丝自己也没有那样大的哀伤。
　　从这个方面来看，这个虚假的葬礼，也只适合迎接她们这样带着不够真诚的悲伤的人吧，这样一想，这个明媚的晴天似乎又变得合时宜了起来。
　　“今日，我们聚集于此，哀悼一个年轻的生命、我们重要的家人与挚友回归机神的国度……”
　　而真正的悲伤——
　　“……愿这年轻的魂灵穿过铸轮之门，愿万机之塔的灯光指引他行至齿轮与铆钉的城市，在奇想的机械中行他未尽的义”
　　机械教会那肃穆的悼诵在寂静之中暂歇，白发苍苍的主教捧起一枚刻有逝者之名的齿轮，轻轻地放在那木棺之上。这枚圣徽落入馆盖上的凹槽，被那只手掌旋转之后，带有机械构造的木棺的边缘，在一阵轻响之中紧密地咬合。
　　在这棺中，只有一些由谎言凝成的遗骨，甚至不成人形，因而这一次的葬礼，并没有与入殓之前的逝者告别的环节。
　　“而凡尘苦难再不侵扰。”
　　沉重的木棺被放入已经掘好的墓穴，哀悼的人群排着队走过，将手中苍白的花儿投向墓中。
　　欧琳丝和玛丽跟在自己父母的身后，走在前方，深色的面纱遮掩了她们的表情，在她们走过之后，向黑沉沉的木棺投下花朵的是过去曾经照顾过乔斯达·罗曼罗兰的长辈、老师们。
　　一位戴着高顶礼帽的老绅士在离开队伍之后一个踉跄，被乔治眼疾手快地扶住了那老迈的身体，搀扶到附近坐下。
　　黑色的礼帽掉落在了地上，被欧琳丝捡起。
　　“您没事吧？”
　　欧琳丝认识这位老人，他是巴贝奇自然大学的地质学教授，也是一位珠宝专家主要研究的领域，是各种各样的水晶，在大学时她的兄长因为迷恋神秘学中的水晶学选修过他的课程，现在罗曼罗兰家族名下的两间珠宝店还聘请他作为顾问。
　　因为老伴很早就去世，自己的孩子又去在异国工作，他对自己的学生们一直非常关照，还因为这份关怀遇到过敲诈勒索的案件，欧琳丝还记得，那件事是自己的兄长找到在警界的熟人解决的。
　　即使从大学毕业后见面得少了，他偶尔也会在家族的宴会之中露脸，至少欧琳丝就记得，在自己伪装成那从成人礼上逃离的兄长在去年冬前月的宴会上与他交谈时，这个老人脸上的欣慰与鼓励。
　　“我没事……我没事……唉，只是太老了，只是没有想到，我的学生居然会比我这个老头子先走一步。”
　　抬起头，看到是欧琳丝后，这位老人苦笑了一下。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唉……明明几个月前，还在他成人礼的宴会上看到他精神的样子，总觉得他上学的时光还就在眼前……”
　　然后，他长长地叹着气，眼前仿佛浮现出那好像就在不久之前的过往。
　　“像他这样的小伙子不应该有这样的结局的。虽然他不是最聪明的那一个，每次测验成绩也总是很普通，但他总是最努力的，无论是我，还是其他老师都很喜欢他，像他这样的小伙子，现在已经不多了……不多了啊……”
　　——他不应该糟玉这样的事。这句话被老人不断地说着，而欧琳丝和乔治只能无言地沉默。
　　这个时候少女才忽然想起来，对于一些人而言，现在躺在棺材之中的“人”还是一段时间之前才在他的成人礼上见过，有着大好前途的青年。
　　……胃开始痛起来了。
　　作为这个谎言的参与者，欧琳丝现在什么也说不出来。
　　坐下喘了几口气后，教授站了起来，用歉意的目光看了看乔治和欧琳丝，然后重新戴上了从欧琳丝手中接过的礼帽。
　　“乔治，那位教授可以麻烦你多关注一下吗？”
　　“没问题。”
　　青年点了点头，示意欧琳丝放心。
　　这时，少女又看到那条走过墓穴的长长队伍前方，几位青年快步地离开，然后聚集在了这片贵族墓地的建筑旁。
　　在他们之中，欧琳丝看到了艾略特·查尔斯和切斯特·艾伦维斯。犹豫了片刻，欧琳丝跟随着这些一身漆黑西装的先生们来到了墓园一颗树下，看到这些在自己的记忆里并不是很嗜好香烟的绅士们拿出黑色的卷烟，准备点燃。
　　这些先生们脸上到还有勉强基础的微笑，但是没有什么精神，当欧琳丝问起「紫罗兰隐士会」之后会怎么样这个问题之后，艾略特他们又沉默了。
　　最后，叼着没有点燃的卷烟，面容消沉的艾略特叹了口气。
　　“我们好几年地将时间与精力投入到神秘学之中，遭受嘲弄还有白眼，却什么成果也没有，能一直坚持靠的也只有一腔的热情……我不想说这段时间是没有意义的，但是，神秘学将我们的挚友带走了，”
　　他说着。
　　“大概，会解散吧，或者说，今后，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友人会了……请原谅。欧琳丝小姐，但是请给我们一点时间……”
　　沉重的气氛笼罩在这些年轻人的身边。在欧琳丝走开，回头时，她看到他们不知从哪里拿出了酒杯和酒瓶，将一个酒杯放在地上，他们站成一圈举杯，无声地用他们的方式向离去的挚友道别。
　　尽管不多，但在这谎言的葬礼之中，也有着真正的悲恸。就像玛丽说的，这部分的牵绊或许不会动摇自己现在的“妹妹”的决心，但这些感伤对于事实上欺骗、背叛了他们的玛格莉塔来说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真的很难预料。
　　毕竟，现在的玛格莉塔只是空有着成年人年龄的小孩子而已。
　　“我们所做的每一个选择，都影响着某个地方的某个人，同时也影响着我们自己。”
　　不知道什么时候，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走到了自己妹妹的身边，轻声地说着。
　　“要写信告诉她吗？”
　　玛丽默默地摇了摇头。
　　“希望她回来之后，能成长为为一个成熟的人吧。露娜也才开学，还是不要拿这件事去影响她们的心情了。”
　　说完，玛丽抬起头，略带些恍惚地望向东边的天空。
　　“因为她的选择导致的这场风波，到现在，总算是初步结束了，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还因为这个发生什么。”
　　“嗯……”
　　欧琳丝也将目光投向她的“妹妹”与友人，如今所在的天空方向，但是她没有像自己的姐姐那样久久地凝望。当第一锹泥土将深黑木棺上悼念的人们洒下的鲜花掩埋时，她重新凝望着那块苍白的墓碑。
　　那句由她写下的墓志铭，就是她向自己留恋的那个身影的告别。
　　乔斯达·罗曼罗兰
　　339.7.16~360.2.42
　　「愿他的梦想得以实现」


　　

　　

    





第250节 EP.39 新生活

　　「敬启 玛丽姐与欧琳丝姐姐
　　今天是春后月的最后一日，即使在接近北方的帕列斯也已经感受到初夏的氛围，翡翠海边应该已经完全进入到夏日的气候了吧。
　　现在，我正在“枫丹馆”的楼顶花园中为你们写信。
　　虽然晶讯仪能够很迅捷地传达消息，但是如果要向两位姐姐报告来到这座城市之后发生的事，果然还是要用信件才行。说到晶讯，你们知道吗？在开学第一天的晚上，寄完晶讯准备休息的公主殿下在差不多十分钟后接到国王陛下的回迅后，虽然嘴上说着“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晚来扰人睡梦，也不怕猝死”，但是公主殿下在晶讯仪铃铃铃地吐着纸带时，可是一副全神贯注的表情哦。」
　　女孩拿着羽毛笔，在雪白的信纸上划过，留下一串串优美的笔迹。
　　这是俗称「淑女字」的花式写法，比一般的花体字要更加花哨。
　　为了不让有心人注意到玛格莉塔·罗曼罗兰的字迹与某位已然逝去的公爵继承人一样，在淑女课程之中，玛格莉塔用高强度的训练掌握了这种被众多批评家斥为“矫揉造作”的笔迹，让自己的字迹与过去有了明显的区别，甚至连握笔的方式也有了些小小的改变。
　　“……开学的第一天我们就因为相对而言太保守的衣服被找茬了呢，真是没有想到，帕列斯的学院里居然会有明明没有在过去见过，却意外地敌视我们的人，大概只是讨厌女人？他的家族纹章让我觉得有些熟悉，但又记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如果有空的话，希望玛丽姐和欧琳丝帮我调查一下……”
　　“……有找茬的人，当然也有友好的人呢。虽然她们也是想要让我们换上帕列斯的时尚衣服，但手段就柔和了许多呢。这些衣服很大胆，但是真的非常的漂亮，虽然我第一次穿出去时都扭扭捏捏的，但发现并没有人会盯着我的领口看之后就不紧张了。现在，我正想方设法地让公主殿下也穿上，毕竟这可是在瓦卢瓦王国的公主面前收下的礼物，就那样放到一边不去穿也太浪费了，也白费女仆长熬夜为我们修改服装尺寸的心血，不过露娜公主殿下对此相当抗拒，但随着天气的转热，露娜公主殿下终于愿意试穿一次了，就在我提笔为你们写信的今天……”
　　“……对了，关于这个王国的公主殿下，玛丽·特蕾莎·夏洛特，有一个特别的头衔叫做「长公主」哦，不仅仅是这位公主，好像瓦卢瓦王国的王室的王后和公主好多都叫玛丽呢，这让我只能称呼这位公主为夏洛特公主，不然总觉得好像玛丽姐变成了公主呢……”
　　“……对了，开学之后，露娜公主的努力和投入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哦，绘画、跳舞、练习、学习，用公主殿下的话说就是‘当身体疲累时就为了休息而去练习画技，当双眼和大脑疲惫时，就为了休息而去跳舞。’从早上到夜晚，真正休息的时间只有一日三餐和短暂的课间，女仆长和贝莉都担心这样努力会不会搞坏身体，这才一周，枫丹馆的菜单都为了配合公主殿下的需要做过三次调整了……”
　　“我有些担心，因为是我劝说露娜公主先不要急着选择油画或是芭蕾的，但我没有想到专业的领域居然这么辛苦。此外，帕列斯的画技和我所熟悉的也有所不同，他们并不是先完成精细的素描之后在素描上上色，而是将颜色和形体融合在了一起，这种新潮的画法让公主殿下都很惊讶，这些新的技艺和颜料的运用又要花费精力去掌握。如果因为这样公主殿下太过努力搞坏了身体要怎么办？就像公主殿下说过的，16岁的年轻和21岁的年轻并不能混为一谈，如果玛丽姐和欧琳丝姐姐会向公主致信，请稍微劝说一下吧……”
　　“……最后，为了更加了解帕列斯的艺术成就，我们会在这个周末去看一位新锐画师举办的个人画展，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将露娜公主拖出来的哦，本来公主殿下是打算连周末也当作平常的上课日那样练习的……”
　　虽然来到这座城市还只有短短的一周，但想要说的话却有很多很多。一直到坐在阳光下的女孩身后传来有些不耐烦的催促声，玛格莉塔才连忙写好收尾，将信纸装进信封，用蜡印封好，在信封上写上收件地，交给在一旁的贝莉。
　　贝莉拿着信封去交给大门前的德非比了，在只有主从两人的屋顶花园，走到玛格莉塔身边的露娜身边明显环绕着不愉快的气氛。
　　“明明是玛格莉塔小姐硬拉我去看画展的，结果却在我换衣服的时候自己跑出去写信，而且还把贝莉也带走，让主人一个人对着这些有伤风化的衣服苦恼……真是不合格的从者呢。”
　　如果将平时露娜那真实与冷淡的表情作为公主殿下心情刻度表的零度，那么现在的表情，大概是负二或者负一的程度。
　　“不如说，不仅没有阻止，反而极力劝诱自己的主人的肌肤暴露在其他人的目光之下，这是多么糟糕的事啊，从者失格，完全的从者失格。”
　　嗯……也许有负三吧。
　　一条披肩围在她脖子的位置，遮住了绣有华丽蕾丝的领口。从华美洋服的短袖中伸出的手臂也戴上了及肘的长手套，但就算这样公主殿下还不断地拉扯着手套的末端，似乎希望这及肘的手套变成及肩。
　　“但是让我和贝莉都离开，说着不想被任何人看见自己穿这样的衣服的是公主殿下哦。”
　　“吵死了，失格随从不许违抗主人。”
　　“遵命，但是，露娜公主也说过安妮小姐挑选的衣服很漂亮的哦。”
　　“您的确这样说过，露娜公主。”
　　“……”
　　女孩裙下的瑟莱忒的话似乎终于让露娜的怒火突破了界限。这位红瞳的公主无言地伸出手，捏住女孩的耳朵，扭——
　　并不是很用力，不过还是稍微有点疼。但考虑到作为随从接二连三的顶嘴这样的惩罚已经很轻微了所以就暗笑着接受下来吧。
　　“如果要撑起裙子用正常一点的裙撑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往裙摆下面塞那么多的层层叠叠的丝料，大腿痒痒的……”
　　一边捏着玛格莉塔的耳朵，露娜还在一边碎碎念。
　　“是啊，为什么她们不用正常一点的裙撑呢……”
　　说到这个话题，玛格莉塔也沉默了一下，她从阳台上眺望着不远处的街道，在这个晴朗的日子里出门散步的人群中，有一些人的裙子格外令人瞩目。
　　她们宽大的长裙几乎被撑成一个扁扁的长方形，就像一面面牌匾一样在街道上游荡。结伴而行的女士之间拉开了相当的距离，因为不这样的话她们的裙子就会相互碰撞。另外还有一些裙撑大得难以想象，直径恐怕有两米……哦不、三米吧，在阳光之下，那简直就是盛开的花朵，相较之下连她们手中的阳伞都只是小花了。
　　还有那些神奇的发饰……玛格莉塔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将小型的鸟笼当作发饰戴在头上，而那鸟笼里真的有一只啾啾叫着的漂亮小鸟儿……
　　“时尚和美好像并不总能画等号啊……”
　　“只是和我们眼里的美不能总是画等号而已吧……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多久？”
　　“说的是呢，露娜公主殿下，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请让我们出发吧？”
　　“嗯。”
　　在离开楼上的花园之前，玛格莉塔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些游荡的“牌匾”。
　　来到帕列斯已经超过一周了，但是，她还是没法习惯这里的穿着和时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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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节 EP.40 职业排队

　　枫丹馆的大门前，和露娜公主一同坐上了准备好的马车的玛格莉塔，注意到了这位公主殿下的紧张。
　　在开学的第二天，因为前一晚为了让露娜公主用那台晶讯仪而不得不穿上安妮送的，尺寸被修改好的衣服的自己也是这样的。
　　当时女孩完全是抱着一种在瑟莱忒看来难以理解的“自暴自弃的心情”走过了圣母桥，而露娜公主满脸愉悦地在旁边等着看笑话。
　　但在女士们都大胆地将锁骨下方与一部分胸部的柔美、甚至是肩膀都裸露出来的街道上，又不高挑又不丰满的玛格莉塔根本谁都没有注意到她。
　　反而是还穿着将脖子以下的部分全部遮掩的服装的露娜公主更引人注目。
　　接着，玛格莉塔就意识到了，只要战胜自己的羞耻心在这座城市，这样的露出度才是正常的。
　　而如果无法战胜自己的羞耻心……
　　“……”
　　为了自己的耳朵不会再次落入公主殿下的手中，玛格莉塔专心致志地看着窗外。
　　其实名叫安妮的少女送给她们的衣服并不是特别的暴露，方形的大开领也没有将肩膀都裸露出来，裙摆也很长，只能看到她们的鞋子，点缀的褶边，丝带与蕾丝华丽但并不给人以疲累的观感，是非常优秀的服装。
　　也许在心底的某些部分还是缺乏女性那纤细的羞耻心吧，玛格莉塔在试着穿了一次后就喜欢上了这件黑色的华丽洋服，而现在，穿着款式相近，但装饰和颜色都以雪白，纯净为主题的另一件的露娜公主却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把窗户关上……”
　　“是。”
　　明明不会有人注意到马车中的她，但坐立不安的公主殿下还是把车窗给关上了。
　　看着紧紧地抓着披肩不放的女孩那白皙的肌肤因羞耻而浮现出可爱的粉红，玛格莉塔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啊，作为侍从是不该有这样的想法的，我可是很尊敬露娜公主的，嗯。
　　不过说起来，对于玛格莉塔而言，自己现在的身份真是微妙。
　　是皇家圣卫，因为公主殿下在出发前表示自己不像要一堆侍从在上学时鞍前马后，为了减少要保护的人的数量，玛格莉塔也兼做了公主殿下的贴身仆从。
　　简而言之，就是下人，是服从命令的立场。
　　但因为自己又是大公爵的女儿，是公主殿下两位挚友的妹妹，公主殿下好像也不能完全将自己作为侍从看待，因为把贝莉带过来，日常琐事比起自己，更多的是贝莉和枫丹馆的其他女仆在服侍她，名义上是贴身随从的自己的立场就更加奇怪了……
　　说不定露娜公主也在苦恼着要怎么对待自己吧，也许自己是该更加像随从一样比较好……但要是真的变成公主殿下的仆从了，玛丽姐和欧琳丝姐姐又会怎么想呢……
　　因为这个问题，一路上，玛格莉塔陷入了沉思。
　　…………………………………………………………………………………………………
　　大致上，依照时间与大致的主题，大陆的艺术史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遥远得不知道具体有多少年的黑暗纪元，在那片蒙昧之中，直撑艺术的是名为信仰的灯火，人们用画作，用旋律，用舞蹈和诗歌歌颂一位位神灵与它们的信徒所讴歌的奇迹。
　　这个时候，因为不同的信仰分布不同，大陆尚且没有艺术中心这样的概念。
　　等到了黑暗纪元的末期，曾经指引人们的信仰逐渐成为被它所指引的人们的枷锁，发展的社会开始将目光由神转向人，在翡翠海的沿岸，一个个城邦之中，「以人为本」的呼声掀起了浩浩荡荡的文艺复兴。
　　不过那也是两百多年三百年之前的事了。
　　关于文艺复兴究竟在哪一年终止是个至今都让历史学家们争论不已的话题，但如果向任何一个致力于艺术的人询问现今大陆上艺术的中心在何处，那么在百分之九十的情况下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瓦卢瓦王国。
　　更确切地说，帕列斯。
　　“好多人……”
　　“……不是说这只是个小有名气的新锐画家吗？”
　　“至少报纸上是这么说的……”
　　洛·维林的个人画展在一条并非城市主干道的街道上的画廊中举办。画廊的规模并不很大，停在街道附近的马车数量却十分地多，画家本人的肖像画被挂在门口，虽然不时有人从画廊的出口离开，入口处的队伍却一直没见缩短。
　　“是因为公开展览不收门票的缘故吗……”
　　露娜皱了皱眉，初夏的阳光还不算非常强烈，如果是平时，她倒是不介意排队，但是今天她想尽可能地减少受人瞩目的时间。
　　“等人少些我们再进去吧。”
　　察觉到公主殿下的想法，玛格莉塔开口说着，不过她四下张望了一会儿，却没有在这间画廊的周围看到合适的可以用来消磨时间的场所，无论是咖啡厅还是餐厅，如果把停靠的马车和行人去掉，这是一条有些冷清的街道，就连画廊的建筑本身也很新。
　　这么看来，这位洛·维林真的是最近才声名鹊起的新锐画家，所以个人的画展只能在这样的画廊举办吧，如果是有名的画廊，附近一定会有用以让游览者休憩的场所的，越是历史悠久越是如此。
　　如果露娜公主不去排队，就只能在马车里等到队伍缩短了。
　　不过玛格莉塔也能理解露娜的心情，毕竟是第一次穿这么有伤风化的衣服，比起他人的目光，自己心里那道坎才是最难迈过去的。
　　这甚至让女孩产生了某种负罪感，觉得自己不该用“这毕竟是在公主殿下的见证下送给我们的礼物”这样的理由无责任地怂恿着她穿上的。
　　就在这个时候，马车的车窗，忽然被笃笃地敲响。
　　窗外站着一个男孩，他努力地踮起了脚尖，让马车里的两位女士能看见他有着一头无需梳理的短发的小脑袋而不仅仅是那顶显得有些陈旧的礼帽。
　　“愿意为你们效劳，两位女士。”
　　他的一举一动就像是一个小绅士，稚嫩的声音穿过马车的车窗，露娜和玛格莉塔先是都愣了一下，然后玛格莉塔带着一些疑惑看着这个服装和腔调都很礼貌但是瘦小的男孩。
　　“你能为我们做什么呢？”
　　“当然是为两位女士节省宝贵的时间。只需要少少的酬劳，两位女士就能悠闲的在马车之中等候，然后直接进入画廊观赏展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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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节 EP.41 尊重

　　马车外的男孩把背挺得笔直。听到他这么说，玛格莉塔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这不就是雇佣排队吗？
　　虽然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仔细想想，所谓贵族就是把能交给别人的琐事全部交给别人去做的物种，就连玛格莉塔自己刚刚也在想要不要叫跟随车夫和她们一起来的那个保镖代替她们去排队。
　　“这么做没关系吗？”
　　玛格莉塔好奇地问了一句，然后看到男孩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从同样有些旧的衣服口袋之中拿出了一张可以拼合完整的木质卡片展示给玛格莉塔和露娜看。
　　“这样的卡片会由我与女士们各保留一半，我会规矩地从末尾开始排队，不插队，当然也不让其他人插队。等轮到我时，我将这部分交给接待员，然后过来通知两位，女士们直接前往门口将这部分也交给接待员，拼合无误后就可以进去了。”
　　“……蛮专业的嘛。”
　　露娜眯了眯眼睛，感到有些有趣。
　　“是的，我们是专业的，那么两位女士，提拉街的小杰克是否有这个荣幸为你们服务……啊！”
　　杰克又用力地点了点头，但这时，一个小小的意外发生了。
　　或许是接连的点头让带在男孩头上不那顶是很切合的礼帽松动了，它从提拉街的小杰克的小脑袋上掉了下来。
　　虽然做出了阻止的动作，但小杰克绷得笔直的身体却没能立刻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掉到地上，沾上了些许灰尘。
　　男孩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但是他马上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重新把双手放在双腿旁，努力地挺起胸膛，等待着女士的回答。
　　但他心里已经知道那个答案了，他搞砸了——哦，杰克，你真是一个笨蛋——他在心里不断咒骂着自己，这是多难得的机会啊，可是自己却搞砸了，还弄脏了帽子。
　　因为这些灰尘，那个小肚鸡肠的店主又会从自己这里多抠几个便士呢？
　　那些跃跃欲试的同伴们之后又会怎么取笑自己呢？
　　他沮丧地想到。
　　然而，他没有听到预料之中的那个回答。
　　马车的车门在他的面前打开，金色长发的女孩走下马车，弯腰将那顶礼帽捡起，轻轻掸去了沾上的那些灰尘，将这顶有着某家衣帽出租店商标的帽子重新戴在了杰克的头上。
　　“点头并不需要那么猛烈，幅度较小但带有笑容的点头会更加合适。”
　　看着露出呆呆表情的男孩，玛格莉塔微笑地说着。
　　“那么，可以拜托你吗？”
　　说着，女孩看向了车夫。
　　她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并不清楚雇佣这位男孩去排队需要多少钱，而这次出行中，帕列斯的本地人也只有这位枫丹馆的车夫。
　　于是车夫从驾驶座上跳了下来，不知道为何用一种尊敬的目光看着她的男人打开自己的钱包，将五枚便士放在手心递给了男孩。
　　男孩现在还在呆滞之中，但很快，他一个激灵地反应了过来，接过了那五枚便士，将一半红色的木片交给玛格莉塔，然后后退一步，朝着她鞠了一躬。
　　“那、那么、请、请稍候。”
　　说完，他转过身向队伍的末端走了过去。
　　这时玛格莉塔才注意到队伍里还有两个像他一样穿着明显有些陈旧衣服的男孩，他们规规矩矩地排着队，手中拿着不同颜色的木片的一部分。
　　“女仆长会将这份支出交给你的。从事这项工作的男孩很常见吗？”
　　玛格莉塔看着有一脸络腮胡的车夫，向他问着。
　　“不算多，也不算少。没有设置优先进场通道，让贵族们要和普通市民一起排队的艺术展上总会看到他们，他们主要帮助不乐意挤在队伍里的贵族排队，赚雇佣费。不过因为不是每天或总有这样的展览，他们平常还是报童、园丁学徒或者是工厂的童工，您一定注意到他们身上的衣服虽然布料很好，样式也不错，但是显得有些旧吧？”
　　“嗯，而且还有一些商标，写着出租屋。”
　　“那些衣服都是他们租的，价格并不低。”
　　车夫看着站在队伍末尾的男孩，有些感慨地说着。
　　“这是一份很劳累的工作，如果接到的雇佣很多会要站很久很久，第二天腿都会打颤，可要是接不到很多雇佣可能连组服装的钱都收不回来，而且要提心吊胆地面对贵族们，实在不轻松。”
　　“那么为什么这些男孩还会来做呢？”
　　罗曼城是没有见过这样的事的，所以玛格莉塔有些好奇。她没有急着回到马车上，而且女孩注意到在马车之中，露娜公主也无言地听着。
　　“首先是收入相对丰厚，其次，因为在这份工作中能得到其他工作中很难得到某种东西。”
　　将目光从三个正在排队的男孩身上收回，车夫按了按自己那同样不怎么新的圆顶帽，看向玛格莉塔时，他的语气也更加地敬重。
　　“尊重。”
　　“尊重……？”
　　“是的，尊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像罗曼罗兰女士这样出身高贵的人们会尊重为自己服务的人.无论是餐厅中的侍者、厨师、像我一样的马车夫，还是那些帮忙跑腿的孩子们，我们虽然是下人，但你们却将我们视为有尊严的人，有时会因为我们的服务夸赞我们做得很好，有时，还能听到感谢……这在贫民窟和工厂街是不可想象的。”
　　刚刚的一幕似乎勾起了这个中年男人的某种回忆，车夫诚挚地说着。
　　“贫民窟就不用说了，工厂里的工头只把童工们视作小畜生。面包店的店主会嫌这些小孩子们像是肮脏的野狗。他们不会叫这些男孩们的名字，那些粗鄙的外号光是说出来也会脏了像您这样高贵女士的耳朵，在工头和面包店主看来，他们给了这些本来只能沦为乞丐，在某个冬天饿死的男孩们工作和食物，光是这样他们就该感恩戴德了，至于尊重？”
　　他摇了摇头，回到了驾驶座上，将马车停到附近。
　　如果和那些工头与店主说尊重，他们大多数只会啐一口唾沫，“不要来给老子来上等人的那一套。”这样说着。
　　或许在他们看来愿意雇这些孩子工作和卖给他们食物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但是对于孩子们，尊重也是非常重要……真的是非常重要的事。
　　这会让他们明白他们并不是一头畜生，而是人……活生生的人。
　　他们在租衣店老板的白眼下穿上这些衣服，但当他们笔直地站在这里，通过提供服务得到的酬劳不会被拖欠，也不会因为各种理由被克扣。
　　即使被拒绝也不会被挥一挥手赶着‘滚一边去’而是会听到‘不、但或许有其他人需要你的服务’这样的话。就在这样的时光里，他们能得到在狭窄湿冷的街巷中，在布满灰尘和噪音的工厂中无论如何也无法得到的……
　　「尊重」
　　尽管，对于玛格莉塔而言，这位车夫所说的「尊重」在她看来仅仅是最基本的礼貌。
　　没错，最基本的礼貌而已，这甚至与一个人是否高尚无关，只是最基本的……礼貌，仅此而已。
　　大约十几分钟过去之后，马车的车窗再一次被敲响了。
　　窗外，提拉街的小杰克朝着投以视线的两位女士弯腰鞠躬，并且不那么熟练地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两位女士，请跟我来。”
　　“那么，两位先生，就麻烦你们留守马车了。”
　　“遵命，两位女士。”
　　等来到画廊前，他领着玛格莉塔和露娜走到门边的接待员身边，玛格莉塔将手中的红色木片递过去，当两块木片准确地咬合在一起，接待轻轻地点头，拉开用红色缎带和金色栏杆暂时挡住的门。
　　“愿两位女士能在这次游览中获得美好的回忆。”
　　他鞠躬，开口。
　　“愿两位女士能在这次游览中获得美好的回忆。”
　　小杰克也鞠躬，在玛格莉塔和露娜走进画廊时用稚嫩的声音这样说着。
　　等到从门中走进时，玛格莉塔转身看了一眼。
　　画廊的门口，小杰克重新接过了那合而为一的红色木片，因为身高的差距，他抬着头，而接待员低着头。
　　接待员用双手拿着红色的木片交给他
　　而男孩同样也挺起胸膛，用双手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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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节 EP.42 画展

　　走入入口之后，画廊中幽静的空气立刻将玛格莉塔和露娜包裹。靠近入口的这一段走廊的墙壁上还没有挂上这位叫做洛·维林的画家的画作，写在两侧墙面的白纸之上的，左边是他的个人介绍与过去的经历，右边的则是密密麻麻的得奖记录。
　　但露娜无视了这些。
　　她既没有看洋洋洒洒的生平介绍，也没有关注橱柜里摆着的金的银的奖杯，在玛格莉塔还因为在陈列奖杯的橱柜中看到两个自己也听说过的奖项而感慨时，她已经走到了拐角，然后转过来，看着玛格莉塔。
　　“露娜大人？”
　　在外面的时候，如非必要，露娜并不想暴露自己公主的身份，所以玛格莉塔也学着安妮、德雷克和保罗他们称呼玛丽·特蕾莎·夏洛克公主的方法，用“露娜大人”代替了“公主殿下”的称呼。
　　“你还在磨蹭什么呢？”
　　“可是，露娜大人一点都不了解这位画家就去看他的画，这样好吗？感觉，有些不够尊重……”
　　“恰恰相反。”
　　“诶？”
　　“不要去管他有多么优渥或者凄苦的过往，不要管他曾经获得过多少的荣耀，保持着对画师一无所知的心态，才能对他的作品做出最公正的评判，这才是真正的尊重……”
　　说完，露娜的声音忽然小了下去，她看着玛格莉塔，微微皱起了眉毛，就好像是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一样。
　　“不过，如果你对这些有兴趣的话看看也无妨，我先到前面去了。”
　　最后，她直接走过了走廊尽头的右边拐角，把玛格莉塔留在了原地。
　　“露娜大人……是在生气吗？”
　　“不，玛格莉塔小姐，我认为并不是那样。”
　　圣银在裙下微微颤动，在暂时只有玛格莉塔一人的走廊中，瑟莱忒的声音幽幽响起。
　　“恐怕露娜公主也在困扰吧，究竟要将玛格莉塔小姐您当作「友人」、「挚友的妹妹」，还是「皇家圣卫」与「随从」，这两种不同的角色应对的方法也不同。”
　　“这么说起来……”
　　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
　　刚刚露娜的口型就像是要催促自己跟上去。
　　在这两个身份之中，如果自己的身份是后者，那么作为主人立场的露娜当然可以这样说，但如果是前者的话，自己表露出了对这些奖杯的兴趣，那么她也只能让自己先在这里看着。
　　毕竟友人之间的关系是平等的。
　　“……是我没有自觉吗？”
　　玛格莉塔有些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就好像出发前，就算自己和贝莉被露娜从更衣室里轰出去了，如果是作为侍从而言，也应该等在门外，但自己却想着趁这时间给两位姐姐写信，还把贝莉给带走了。
　　那个时候如果露娜在更衣室中需要帮助了该怎么办？
　　万一在换那繁琐的服装时摔倒了又要怎么办？
　　或者说……还有刚才。
　　明明露娜公主还没有决定要接受那个男孩的服务，自己就行动了起来，打开了马车的门，然后还自顾自地站在车边和车夫聊天……
　　就像出发前公主殿下说的那样，自己是个失格的侍从吧。
　　虽然对于公爵的女儿来说，侍从失格也可以说是“抱持着贵族的骄傲”，但既然无法胜任随从，就不该以随从的名义跟随。
　　“……还说什么想把自己能做到的都做到最好……尽说些漂亮话。”
　　玛格莉塔尖尖的耳朵耷拉了下去。
　　“对于这件事我无从发言，玛格莉塔小姐。不过，就像玛格莉塔小姐对自己的状况感到苦恼，露娜大人对如何与您相处也很困扰，这就是所谓的磨合。”
　　瑟莱忒平静地说着。
　　作为器具，它没有人心，正因如此，尽管有时很难理解人类复杂的情绪，但它总能简单地映照出不同人的不同心情。
　　玛格莉塔低下头，看着自己裙摆上由圣银蔓延出来的一部分变成的星芒图案，五芒星光亮的表面倒映着的，是自己那张垂头丧气的脸。
　　“……”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新的游览者又走进来了，忽然，玛格莉塔抬起头，意识到就在这段短短的时间里自己又犯下了一个错误，作为皇家圣卫，作为保护者，居然在外出至陌生的街道时令公主殿下离开自己视野好几分钟——
　　“……我是个笨蛋。”
　　在新走进画廊的参观者眼里，金发的女孩奔跑了起来。
　　特殊材质的鞋底与大理石的碰撞依旧寂静，在鞋底与高跟处的弹簧机械结构让她的步幅更大，迈步也更快。玛格莉塔一口气穿过了拐角，然后在走过画廊的第一个展览厅时，重新看到了那头纯净的白金色长发。
　　“露娜大人。”
　　女孩停下了奔跑，小步地走到了她的身边，但露娜却像是没有听到那样，她站在这个不大，人也不是非常多的展览厅的中间，用红色的双瞳看着挂在墙壁上那一副一副的风景画。
　　“露娜大人……？”
　　直到玛格莉塔再三呼唤，露娜才恍惚地回神，她扭头看了一眼回到自己身边的玛格莉塔，接着牵起她的手，将她拉到一副描绘秋天的麦田的风景画下。
　　“告诉我，你对这幅画的感受。”
　　“诶？”
　　“说感受就好，不要管油画鉴赏的理论，告诉我你主观的想法。”
　　“我主观的想法……”
　　不明白这位公主殿下究竟想要自己说什么，但在她严肃的表情下，玛格莉塔也只能将目光看向这副油画。
　　画框之中描绘的是秋收的农地，麦田就像一片金色的海洋，而天空被两种色彩的分界线一分为二，左边是乙太潮汐的深紫，右边是夕幕的昏黄。结着饱满麦穗的农田已经有一部分被收割，在一片金黄中露出了深色的泥土和孤零零站在土地上的稻草人，还有一把镰刀掉在稻草人旁边的泥土上。
　　这就是画的全部内容了，除了那半是乙太潮汐半是黄昏天空的背景比较少见，这幅画就是普通的秋收图景，对比鲜明的色彩在画中形成了不同的层次而突出了稻草人的破败……不对。
　　玛格莉塔想着，露娜公主想听的并不是这样的回答。
　　感受……我的主观的感受……
　　“自由……吧，我觉得这是一幅不那么细致，但很自由的画，不太像……对，不太像我熟悉的那种画法……”
　　女孩忽然反应过来了。
　　“是露娜大人在课上学到的「直接画法」？”
　　“……”
　　无言地，露娜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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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节 EP.43 直接画法

　　在学院开学第一周的油画课上，教导露娜她们的老师并未授课，而是让她们先按照自己的步调画一副油画。
　　露娜并未对此感到奇怪，这是老师了解学生实力的方法，她在罗曼城的大学学习时，每个新学期的开始第一周，油画课的课题也总是自由发挥的绘画。
　　更何况是来自大陆各地的进修生们组成的班级，为了之后的授课，这样的课题是必不可少的。
　　此外，进修生的油画教室位于一座高塔之中，每一层就是一个教室，中间的大厅作为授课区域，而每个进修生的画室独立。创作期间，露娜并未见到其他人的画，又因为决定减少不必要的交际，她几乎没和同学们说过话。
　　这同样也没有什么，艺术允许孤高。
　　但是在第一周的课程结束，所有人将自己花了一周时间完成的作品一同展示出来后，露娜却惊讶的发现，十五人的班级之中，与她的作品有着相同“感觉”的人寥寥无几。
　　不，这并不是指画技或者作品水准之类的事，造成差异的是某种更基本的东西，正因为进修生们都有着不俗的水准，这种差异才显得那么突出。
　　“然后，教导我们的范里夫先生说，用「直接画法」来创作的人变多了，这是好事……然后我才知道了产生感觉上的差异的原因。”
　　露娜看着那仿佛融化在昏黄夕光，却又与另一半深紫的天空以一种波浪般的分界线泾渭分明的麦田，微微皱起了眉毛。
　　“一直以来我的绘画方式都是先创作一副精细的素描，然后再在这副素描之上覆盖色彩。简而言之，就是通过素描描绘出尽可能写实的画面，然后再为这副素描慢慢填满尽可能真实的色彩。不仅是我，过去的大师们也是这样做的，在我熟知的画廊和学校里的老师和学生也是这么做的。”
　　“先素描再上色……我也是这么学的呢。”
　　玛格莉塔想了想自己为数不多的作画经验，然后点了点头。
　　当然，欧琳丝姐姐也是这么画的，她的油画知识和技术就是从欧琳丝姐姐那里学来的。
　　“这是一直以来人们的做法，但是，再这里，在帕列斯，最近几年，有别于此的新画法诞生了。”
　　露娜指着那片麦田。
　　“你认为这片麦田是怎样画出来的，玛格莉塔小姐？”
　　“我不知道。”
　　女孩诚实地回答着。
　　——但反正不是素描。
　　然后又在心里小声地说着。
　　“我也不知道，如果是一周之前的话。但现在我知道了，那是直接涂抹上去的颜色，下面只有简单的轮廓勾勒，厚厚的颜料堆叠，用刷子甚至是刮刀画出了这些笔触……就像玛格莉塔小姐说的，很自由，虽然在课上看其他人的画时就注意到了，但实际看到用这种画法完成的画作本身，果然还是另一种感觉……”
　　“露娜公主殿下觉得这种画法比较好吗？”
　　“画法本身没有好坏之分，只有与画作的相性。如果以尽力还原现实中景色为目的，当然还是讲究准确的素描关系的画法更合适，这种画法更适合想要表达更多内心和情感的……”
　　啪、啪、啪。
　　女孩们的身后，忽然响起了鼓掌的声音，早就感觉到一个气息接近的玛格莉塔回过头，看到一个穿着朴素正装的男人正站在她们的身后，用一种赞许的表情看着她们。
　　“绘画的方式并无好坏之分，我很赞同这句话，「直接画法」的出现，其实更多的只是代表了一种新的理念。”
　　“……偷听淑女们的对话可不是绅士的行为。”
　　玛格莉塔皱了皱眉，回头看着这个刚刚才在画廊大门上见过他的脸的男人。
　　“请原谅，画廊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一位小女士无视了我的自我介绍和奖杯，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或许这让他们误会了什么，此外，我听到小女士你提起范里夫先生的名字……你们是国立艺术学院的学生吗？”
　　“准确来说，我只是随从。”
　　“也就是说这位有着美丽的白金色长发的女士是吗？”
　　留着一小撮胡须的男人微笑了起来。
　　“可以占用两位一点时间吗？”
　　………………………………………………………………………………………………
　　“事实上，我也是国立艺术学院的学生。在那里就读已经是7年前的事了，真是怀念啊，不过即使是现在，每次外出采风回来，我也总会去拜访范里夫老师。”
　　画廊的一个小房间里，洛·维林从壁炉火焰的横杆上，用一支长长的夹子提下了一壶烧开的热水。
　　他拿起一条厚厚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提起铁壶，将热水注入茶壶当中。用来招待客人的点心放在玛格莉塔和露娜的面前，但公主殿下却用那双红色的眼睛不带感情地看着他，这样开口。
　　“但范里夫先生没有提到你的展览。”
　　“是因为他觉得我还不够格吧，事实上，我也这么觉得。”
　　“是呢，虽然每一副画都能感觉到你在想些什么，你付诸了怎样的心情，但单从品质来看，只能说是普通。就算这样也能在帕列斯举办画展，而且吸引这么多人来看，真不愧是艺术之都。”
　　呜哇，真是辛辣的评价。
　　玛格莉塔看到男人在露娜的话语中无奈地苦笑了起来。
　　“我也知道我的画距离可以自豪地拿出来展示还有一些距离，但是没办法，画家也是人，也需要吃饭，也需要为女朋友的礼物费尽心思。”
　　他的话完全不像是一个艺术家的发言，倒像是在什么公司任职的小职员在大倒苦水。
　　“而且，帕列斯的画家实在太多了，要是不硬着头皮举办画展，有钱人的青睐不会来，买画的人也不会来，要是没办法得到有钱人的资质或者将画卖出去，没有名气的画家就只能饿死。所以即使明知道自己的画还不够好，我也只能硬着头皮举办画展，坐在这里等候有意买下我的画的人。而即使是我这样还不成熟的画家也能找到画廊愿意展出我的画，愿意为我在报纸上做宣传，毫无疑问，帕列斯就是艺术之都。”
　　“能让艺术家以自己的追求生活下去，这样的城市才算得上艺术之都。”
　　本来玛格莉塔还以为露娜会继续挖苦两句的，但没有想到这位公主殿下居然认同地点了点头。
　　“那么，你说有想和我们谈的事，是什么？”
　　接着，露娜这样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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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节 EP.44 古典绘画已死

　　“因为看到这位女士似乎因为看到用「直接画法」的画受到了冲击，我就在想，难道说是还在用「间接画法」的学生吗？”
　　洛·维林并没有询问眼前两位女士的名字，虽然这样多少有点不太礼貌，但如果女士因为某些缘故不太愿意报上自己的名字，谅解也是绅士的做法。
　　“然后听到了范里夫老师的名字。‘啊，果然’，我这么想着。我们是一样的，因为画法的不同所感受到的冲击，在过去我也有过，加上都在范里夫老师手下学习，就产生了一种亲近感。范里夫老师还在带第六年的学生吗？”
　　“不，现在他在带进修生的班级。”
　　“哦？”
　　洛·维林眨了眨眼睛。
　　“那么，或许这位女士受到的冲击要远比我那个时候要大吧。”
　　“……”
　　露娜无言地点了点头。
　　这让玛格莉塔想到两天前的事。
　　准确来说，从这一周的第七天，也就是周末前一天放学之后，露娜的眉毛就一直紧皱着没有舒展，那天晚上的晚饭过后她将自己关进了画室。
　　但到该练习舞蹈的时间而走出来时，她的脸色更加糟糕了，这甚至影响到了舞蹈的练习，连作为陪练的玛格莉塔都注意到了。
　　接着在周末的第一天和第二天，露娜每一次走进画室都会很快地出来，带着危险的气场，而一张张廉价的画布被从画架上取下时，上面都只有一块一块，看不出在画什么的颜料。
　　——这简直就像是古典的骑士遇到了火铳一样……新的技法是那么让人苦恼的东西吗？
　　对于油画只是“画过几次”程度的玛格莉塔不太能理解，于是和瑟莱忒聊天，而圣银的回答却出乎了女孩的意料。
　　——新的技法的诞生本身是值得高兴的事，但如果新的技法基于某种新的观念，对于抱持着过去观念的人就会产生冲击，这才是让露娜公主难以平静下来的原因。
　　“受到冲击的理由我大致也能想到，这是好事，如果不是本身具备一定程度的理解，可能根本不会注意到两种画法之间的差异，也就不会受到冲击。”
　　洛·维林说着，将泡好的红茶放到了两个女孩的面前，将放着方糖的小碟和装有牛奶的容器也放在桌面上后，他挺直了背脊，单片眼镜下的蓝色眼睛因为微笑而眯起。
　　“关于「直接画法」的事，尽情地问吧，不过只到有客人向我买画为止哦？作为直接画法的前辈，我会尽量让你理解，这种画法才是油画的未来。”
　　“……哦？也就是说，你打算向我传教吗？”
　　“如果说画家们把自己坚信的技法和思想视为信仰，那么这确实是传教呢。”
　　露娜的嘴角勾起了一个挑衅的弧度。
　　“很好，那么就让我听听看，为什么你会认为这种画法会成为未来，而不是昙花一现的兴起和改变呢？”
　　在她小小的身体上忽然升起了一种强烈的气势，对话的主导方忽然调换，这让对面的洛·维林一下子措手不及。
　　本来露娜是“提出问题者”而他是“给予解答者”。但就在这一瞬间，露娜变成了“质问者”而他成为了“解释者”。
　　这让他收起了以年长者自居的感觉，看着露娜那双等候着他做出解释的眼睛，他用短暂的沉默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
　　“古典绘画已经死了。”
　　他说出了一句让玛格莉塔目瞪口呆的话。
　　“因为古典绘画已经死去，而绘画必须新生。所以「直接画法」将成为未来，这是无论那些保持着过往观念不放的人们如何极力否认，却终将面对的事。”
　　“……你是「摄影杀死绘画」论的支持者？”
　　但这句话说出之后，露娜表情忽然变得兴趣缺缺。
　　“先不说现在摄影的很多准则还在遵从绘画，比如构图，比如氛围的构造。到现在为止，因为没有色彩，摄影只能算是对现实的拙劣记录而已，这是已经公认的事了。”
　　“是的，187年前的翡冷翠画派会议，这场会议让古典的画法又延续了这么长时间的生命，但那也已经到头了。女士，我想说到这里，你应该可以理解这片大陆在你所不知道的时候，你所不知道的角落发生了什么吧？”
　　“……”
　　露娜沉默了。
　　那双红色的瞳孔猛地扩大。这位公主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身边的气势都消失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试图从他的眼中找出虚张声势的部分，但她没有找到。
　　她死死地盯着男人的眼睛，有些艰难地开口。
　　“……我要看证据。”
　　玛格莉塔感觉得到，露娜公主的声音虽然还很平静，但是……
　　“证明古典绘画已死的证据。”
　　她的内心却并不那么平静。
　　既不知道「摄影杀死绘画」论是什么也不知道187年前翡冷翠画派会议的玛格莉塔现在还不明白她们在说些什么，只好维持着礼貌的表情，顺便在公主这边用目光向这位画家稍微施压。
　　“证据之一其实你们应该已经看到过了，我把它挂在画廊的门上，你们没有感到奇怪，恰好证明了那是如此的真实，足以比拟最细致的肖像画……不，比从古至今所有的肖像画更加真实。”
　　“……！”
　　露娜差点站了起来。
　　如果不是刻入骨子里的贵族礼仪，她现在就会冲出这个房间，回到画廊的门前，去看那被挂在门上的东西。
　　而她没有这么做的另一个理由是眼前的洛·维林正将手伸入他左边的口袋，拿出一块小小的，用雕刻精美的木框和玻璃包覆的相片。
　　玻璃下是镀银的薄铜板，那是银版相机的相片。相片中拍摄的是一个站在草坪上笑着的女郎，她有着一头金色的蓬松卷发和蓝色的大眼睛，红色的眼镜架在她笔挺的鼻梁上，天空碧蓝如洗，草坪绿意葱葱。
　　相片中的事物都有着属于它们该有的色彩，它们是……彩色的。
　　有生以来，玛格莉塔第一次看见彩色的相片。
　　“……这是怎么做到的？”
　　“银版相机的原理是，将银与紫色海晶合成的「海银」镀在薄薄的铜板上，抛光，置于暗盒，然后暗盒置入暗箱，拍摄，拍摄完成后，用水银蒸气和浓盐水处理，这样就能得到黑白的照片。”
　　将那用玻璃保护的相片放在桌上，洛·维林忽然说起了银版摄影法，这大陆运用最广泛的摄影方式的原理。
　　银版摄影的关键在于「海银」这种能够感光，并且能通过一系列化学反应将感光产生的影像固定下来的物质，但是海银的缺点是只能展现出白色，银版相片中黑色的部分其实是靠镀银铜板来体现的。
　　“而自从这种拍摄方法在大陆流行，就一直有化学家在寻觅着比海银更优秀的感光物质，而花费了漫长的时光，他们终于找到了。”
　　洛·维林稍微喘了口气，然后吐出了一个词。
　　“「万色银」。”
　　这个时候，在玛格莉塔的裙下，瑟莱忒微微颤动了一下。
　　万色银——它从未听说过有这种特殊的金属。不过在瑟莱忒的资料库里，倒是有一种魔物的名字是……
　　“这就是他们最后找到的物质，当然，具体的成分是秘密。用这种物质取代「海银」，能够神奇地显现出所有的色彩，而且定影的程序也不再需要危险的水银蒸气，只要用一种植物的提取液就可以，可以说从效果到安全性都完全凌驾于现在的银版摄影。当然，这很昂贵，但任何新技术刚出现时总是昂贵的，而且有一群顽固的家伙正试图扼杀这种技术，但这也是徒劳的。”
　　慢慢的，男人的声音变得激动了起来。
　　“请看吧！看这绝对准确的人体，绝对真实的色彩，绝对细致的细节！就算因为高昂的成本而暂时无法推广，但这照片出现在这片大陆之上的时候，就宣告了以逼真、客观地还原现实事物为其本质的古典油画的死亡，因为它已经不再有存在的意义！未来的绘画将不再以客观的世界为绝对准则，人的感情与心才能让绘画找到新的存在意义，「直接画法」才是绘画的未来！”
　　他就如同宣告神启的先知一般，眼中爆发出的是狂热的光芒，他热切地看着露娜，就像迫不及待地想从她的口中听到皈依的话语。
　　“我知道了。”
　　但是，露娜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
　　“并不是某种革命性的画技和观念战胜了原有的，杀死古典绘画的是摄影技术的进步而不是现代绘画的优越性。直接画法诞生自由此而生的对于绘画本质的思考以及未来的探索。理论和观念性的东西知道这些就足够了。”
　　相较于这位画家，露娜的情绪却非常平静。她吃掉了一小块蛋糕，放下了茶杯，然后起身。玛格莉塔也连忙吃掉面前的点心，跟着公主站了起来，向房间的门边走去。
　　“接下来我想看看更多的画作，不是用理性，而是用自己的感性去理解。”
　　“啊，当然，希望我的画能给你一些启发。”
　　虽然说是传教，但对第一次见面的女士太过殷切也不太好。
　　洛·维林也站了起来，似乎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尴尬地笑了笑，比玛格莉塔先一步走到门边，拉开了门。
　　而这个时候，一位画廊的工作人员正和一位贵族站在门外，工作人员手中提着一个画框，看起来像是准备来商谈画作的出售，而那副画的内容……
　　是一位未着片缕地步行在林荫道路上，身姿妩媚，做着挑逗动作与表情的红发女郎。
　　“……”
　　“……”
　　一眼看到这这幅画的玛格莉塔和露娜无言地回过头，而洛·维林脸上的表情更加尴尬了。
　　“……请不要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我……画家也是要吃饭的嘛……”
　　…………………………………………………………………………………………………
　　走出待客室，在画廊没有其他人的长廊中，玛格莉塔伸手抚摸着裙摆上的银星。
　　“听到「万色银」这个词的时候瑟莱忒小姐突然有了反应呢，难道说，这是瑟莱忒小姐知道的某种矿物吗？”
　　“答案是否定的，玛格莉塔小姐，在我的资料库中，从未有过「万色银」这种金属的存在，但是，在法兰索丝大陆上，的确存在着一种魔物以「万色」为名。”
　　“诶？魔物吗？”
　　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
　　除了流浪的猫狗，麻雀，老鼠或者无处不在的虫豸，这个时代在城市中生活的人已经很少能遇到魔物了，这些在黑暗纪元时，城墙之外皆为其领土的生命在文明的火焰和枪弹下步步退却。
　　他们在故老相传中的神奇力量逐渐被科学解析，超过十米以上的巨兽，呼唤闪电的公羊，吞噬万物的沼泽潜伏者，喷火的飞龙……对于新时代的很多人来说，它们已经成为了故事和童话之中的角色，随着科学开始将这个世界上的生命区分为「动物」、「植物」以及肉眼不可见的「微生物」之后，就连魔物这个名字也渐渐地用得少了。
　　就连露娜都停下了脚步，对此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那是什么样的魔物呢？”
　　“万色蛇蜥。一种体长最大可达二十米，过去广泛地存在大陆各处热带雨林中的顶级掠食者，这种魔物会分泌一种特别的粘液包裹自身，而这种粘液能呈现出已知的所有色彩。「万色」是个不太常见的前缀，或许那些化学家的研究和这种魔物就脱不了干系。”
　　“是这样吗……露娜大人？”
　　眨了眨眼睛，把这件事当作某种轶闻听的玛格莉塔忽然注意到露娜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瑟莱忒小姐，这种魔物的捕获难度如何？”
　　她暂时无视了玛格莉塔的话，看着女孩裙摆上的银星。
　　“很困难，虽然我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万色蛇蜥比起我所在的那个时代如何，但在热带雨林中，只有寥寥几种蛇类与蜘蛛是它们的天敌，即使这种魔物就近在眼前，也很难发现，它们是真正的从视觉上与环境融为一体。”
　　“驯化养殖的难度呢？”
　　“几乎不可能，它们的生态高度依赖炎热潮湿的雨林气候，食量庞大，性格凶暴，并且具备很高的智力。”
　　“如果那个万色银真的和这种魔物相关，那么这项技术的高成本可能就不仅仅是因为新技术刚出现没多久的缘故了，很可能五年、十年甚至数十年都很难推广，对，甚至在帕列斯都还没有广为人知。”
　　“那个，露娜大人和瑟莱忒小姐？你们在说什么呢？难道说，对彩色摄影有兴趣吗？”
　　“……不，没什么兴趣，我不是来这里进行投资的，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熟悉的东西还能在支持一段时间而感到高兴而已。”
　　露娜说着，幽幽地叹了口气。
　　“古典绘画已死……啊……”


　　
　　今日一更，4K字大章.jpg
　　PS：现实中的银版摄像法利用了碘化银的化学性质，不过曝光依旧需要三十分钟左右，本文中进行了魔改。
　　PS1：文中直接用架空物质取代了现实世界的彩色胶卷。
　　PS2：现实中，摄影和彩色摄影刚出现那会的确遭到过抵制，客观上，它们是对于绘画艺术的影响最大的一项技术进步，现在公认这种影响是良性的，促使了绘画和摄影两种艺术的进步，但对于那个时代的人，被进步抛下的人会是什么样的想法……思考这些也是创作的乐趣。
　　PS3：画裸体绘画卖给有钱人是18世纪不出名画家常见操作，至于那究竟是欲望还是艺术？那就只有买画的人知道了
　　

    





第256节 EP.45 放学后的行程

　　“今天放学之后，去逛附近的画具店，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奇的颜料。”
　　在午休时，露娜忽然从书本中抬起头，对玛格莉塔这样说着。
　　虽然修习的课程是舞蹈与油画，但理论知识同样重要。除此之外，艺术并不是埋头苦干就能出成果的领域，除了本专业的知识，广博的见闻也至关重要。
　　因此，在用过午餐到出发去上下午的课的这段时间，是露娜公主、玛格莉塔和瑟莱忒的阅读时间。
　　“新奇的颜料吗？”
　　放下手中的报纸，坐在沙发上的玛格莉塔有些好奇地问着。
　　“嗯，油画的发展某种意义上也是颜料的发展，而学习油画除了学习观察的能力与在画布上使用笔的技艺，就是学习不同颜料的使用。今天下课后我会找范里夫先生问问附近哪里有比较有名气的店铺，到时候就麻烦玛格莉塔小姐来陪同了。”
　　看起来，公主殿下因为昨天从名为洛·维林的画家口中知道了关于「直接画法」的诞生和推崇这个画法的人的理念，那种焦躁感已经看不到了。
　　昨天在回来的路上，她还开玩笑地说，因为玛格莉塔用「晶讯仪」——这个名字是国王发来的回迅中提到的——在她面前演示了隔着无比遥远的距离还能传递彼此的话语的奇迹，她才能对“技术进步带来的新时代”这种事不会感到特别的惊讶。
　　对于玛格莉塔而言，「彩色摄像技术的诞生」，或者是「古典绘画已死」之类的事都没有什么实感，但现在看到自己侍奉的公主殿下也不再直接往画布上涂抹颜料，她还是有些好奇。
　　“是，露娜大人。不过，您不打算学直接画法吗？”
　　“怎么可能，范里夫先生已经说过，直接画法——准确的说是直接厚涂画法会是他授课的重点之一。既然是授课的内容，我当然打算好好掌握。不过没有导师的引导，好几年没有钻研过画法画技的我现在也没法靠自己掌握一种新的画法，所以个人的练习还是以熟悉的画法为主。”
　　露娜说着，随手在书本上做下简短的笔记。
　　“不过的确，我并不打算像那个男人一样转投新的画技。因为接下来你会问为什么，我就先解释给你听好了。因为这种画法是翡翠海沿岸，那些在第一次文艺复兴中活跃的大师们使用的技法，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我们故乡的技法，就像那个男人对直接画法推崇之至，对于这自我们的故乡发源并恒久流长的绘画技艺我也抱持着同样的自豪，就是这么简单。”
　　说完，这位公主殿下又抬起她红色的眼睛，看向自己这个一向问题很多的皇家圣卫小姐。
　　“还有别的问题吗？”
　　“不。”
　　玛格莉塔摇了摇头。
　　“我完全理解了……”
　　于是露娜微微点头，再度将注意力集中到书中。
　　但金发的女孩没有重新拿起报纸。
　　——又没能道歉。
　　玛格莉塔有些懊恼地低下了头，想了想，她借口去拿别的报刊进来看，将面前的报纸和书籍一起抱起，走出了枫丹馆的书房，来到了屋上的花园中央。
　　如何体面的道歉也是贵族在交际中需要格外注意的事，道歉的时机和气氛是非常重要的，不合时宜的致歉只会让歉意变成场面话或者让人不快，而从昨天开始，关于在画廊中离开露娜身边这件事，玛格莉塔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道歉。
　　“您的母亲曾经在教导您淑女礼仪时这样说过，如果觉得没有道歉的机会，其实那是说明没有真的做好道歉的准备。”
　　在桌面上将几本厚厚的物理学典籍包覆的圣银倒映着自己持有者的表情。
　　它嗡嗡地震动着，声音很低。
　　“您的母亲还说过，如果无法用话语传达，那么就以用行动来表达歉意。在我看来，只要玛格莉塔小姐您不再犯那样的错误，露娜公主殿下一定可以感受到的。”
　　“……嗯。”
　　玛格莉塔沮丧地点了点头。
　　“说起来，瑟莱忒小姐一直在学习物理学和机械学方面的知识呢。”
　　“这些知识很有用，乙太文明用一种截然不同的观点解释市间的万物，这能给我一些启发，至于机械学，虽然我无法变成复杂的机械结构，但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我也意识到了一件事。”
　　“是什么？”
　　“要达到相同的效果，未必需要完全相同的结构。如果能获得更多的知识，我也能像变成滑翔翼那样，为玛格莉塔小姐您提供更多的帮助。”
　　“这样啊，那么，等陪公主殿下逛完画具店后，我们也去逛逛书店吧。不知道露娜公主大人会不会同意。”
　　“答案是肯定的，因为露娜公主殿下现在还是将玛格莉塔小姐视为友人，像这样的请求，露娜公主殿下不会拒绝的，毕竟也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
　　“说的也是呢，唔……”
　　玛格莉塔看着倒映在圣银铳刃上的自己的脸，忽然叹了口气。
　　关于这件事，她仍旧没有想好要怎么做。
　　…………………………………………………………………………………………………
　　颜料是绘画的血液——
　　玛格莉塔也不知道自己这个20年来加起来画过的油画用一只手就可以数得清的人突发奇想的这个比喻是否合适，不过在看到一支支装在塑胶软管里用以展示的，繁多到让人放弃去记它们名字的颜料，女孩还是这么想。
　　春前月第五周的第一天，放学之后，和玛格莉塔回家换了身逛街用衣服的露娜正在她从范里夫老师那里打听到的第二家画具店中试用着几种看中的颜料。
　　“嗯，就要这几款吧。”
　　“好，共计3先令15便士，请让我为您装起来。”
　　在第一家店中露娜没有发现合意的，但那家店中在绘画中常用的颜料品质很好，于是打算在逛完回家时去那里补充最近一段时间消耗掉的颜料。而这一家店里有几种对露娜来说“第一次见”的颜料，于是露娜抱着实验的心态买了几罐。
　　顺便一提，在昨天穿过一次后，还是屈服在了“暴露的衣着反而不引人注目”这个让她格外难以释怀的事实之下，在出门时换上了有着方形大开领的洛可可洋装。
　　非常美丽——至少玛格莉塔是这样觉得的。
　　“颜料的种类可真是多呢……有些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在前往下一家画具店的路上，玛格莉塔有些好奇地问着。
　　“颜料的种类是非常多的，即使只是调和的方式有些许差异，最后在画上的效果也会有所不同，画具店都会自己收集原料调配属于自己的颜料，有时就能从这些画具店里找到宝藏。画家也是，一般来说，有名的画家都会有那么几种只属于自己的独特颜料。”
　　“露娜公主有吗？”
　　“……不，当颜料开始工业化生产后，这样的颜料就越来越少了，我倒是对颜料的调和很感兴趣，但那是另一门专门的学问，没那么好掌握啊。”
　　谈话间，马车慢慢地减速，最后停了下来。
　　“「米卡的画具店」到了，露娜大人，玛格莉塔小姐。”
　　“嗯，我们走吧，露娜大人。”
　　把上一家店买到的颜料放在马车之中，玛格莉塔推开了车门。
　　但就在她要往下走时，一个俏丽的身影忽然从马车停靠的这家画具店中跑了出来，这个白衣的身影三步两步地来到车门前，微微躬身，并伸出了自己的手臂。
　　“欢迎来到米卡画具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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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节 EP.46 米卡的画具店

　　“欢迎来到米卡画具店！”
　　用元气十足的声音说出这句话的，是一个留着及肩金发的少女，穿着腰线高到胸下，但裙摆没有长到需要用手提着的修米兹·多莱斯裙，就像俱乐部的侍者接待从马车上下来又没有带侍从的上流人士一般，微微躬身，伸出手臂。
　　如果把她说的话换成“欢迎来到XX俱乐部”，再把她这身衣服换成侍者常穿的小夜礼服，这样的动作倒没有违和感……不对，哪里的俱乐部都不会让女性作为门童来接待客人的。
　　这实在是太过混乱了，一时间，玛格莉塔甚至有些迷惑而不知所措。
　　——尊重其他人的服务。
　　但贵族的礼仪中当然也有应对这样情况的箴言。
　　只迟疑了一秒，玛格莉塔便从侍从模式切换回罗曼罗兰家的大小姐模式，扶着少女的手走下马车，然后转身向露娜伸出手，而披着披肩，像是忍着笑的露娜在走下马车后小声地说了一句“这是在演什么滑稽剧吗？”
　　在玛格莉塔向马车中伸出手时，短发的少女就意识到了什么，后退了一步，将马车门旁的空间留给了这个看起来比她还小的女孩。等到她们都下了马车，这位少女又快步走到画具店的门前，为她们拉开了门，还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真没想到居然会在画具店得到这样周到的服务。”
　　“是呢。”
　　跟在露娜的身后，玛格莉塔走进了店铺。
　　这间店面的面积比起前两家要小，放置货物的木架也更有年代感，四排货架放在店中，最左边的是画笔，不同大小、不同材质的画笔按照品牌的不同放在不同的格子之中，用透明的可以开合的玻璃盖着。
　　在画笔右侧的架子上的则是调色板、画刀与一些其他的辅助工具，剩下的两个架子上，则是大量的画布。
　　画架和画框被堆放在靠近柜台的墙壁旁，倒目前为止，这些和前两家画具店差别不大，但是……
　　这间店铺最引人注目——或者说不可能不引人注目的，和其他店截然不同的是，面对店门的一整面墙都被挖出了数十上百个方孔，而用金属罐装的、用树脂软管装的、用玻璃瓶装的……大量的颜料占据了整面墙的空间，有些格子甚至到了天花板的顶端，需要用梯子爬上去拿取。
　　“好多颜料……”
　　“嗯……”
　　别说玛格莉塔了，连露娜都没有在一家店的店面中见过这样多种类的颜料，这些方格的下方用铭牌写上了颜料的种类，每一竖排都代表着不同的色系。
　　“这堵颜料墙可是我们店主最自豪的事物哦，两位客人来店里也是为了买颜料的吧？有钟情的类型吗？啊，对了。”
　　在她们身后走进来的短发少女自豪地说着，接着，就像是现在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做自我介绍，她走到玛格莉塔和露娜的面前，又行了一个淑女的提裙礼。
　　“我的名字是米拉、米拉·希米亚，在柜台的是我的姐姐，米卡·希米亚，我们是这间店铺的雇员，也是店主的学徒，两位客人该怎么称呼呢？”
　　在柜台前的少女也和自己的妹妹一样，朝这边微微弯腰行礼。
　　和米拉不同，名为米卡的少女有着一头垂到腰部的金发，看上去比自己的妹妹文静很多。这对姐妹或许是双胞胎吧，那眼瞳与眉毛十分地相像。
　　“我是玛格莉塔·罗曼罗兰，这位女士是我侍奉的主人，露娜·V·罗曼。”
　　“罗曼罗兰女士和罗曼女士吗？那么，罗曼女士想要什么样的颜料呢？”
　　但如果可以的话，露娜比较希望那位姐姐过来接待自己，米拉的热情让不太喜欢和人亲近的露娜有些吃不消。
　　为了远离一点那热情的气场，她无言地往前走了几步，停在这堵颜料墙前，扫过那些铭牌之后，将目光停留在最靠右侧的几列上。
　　这三列的颜料没有罐装和树脂软管装的，全部都用透明的玻璃瓶装
　　“嗯……那些没有铭牌的是什么？”
　　“如果罗曼女士和罗曼罗兰女士是被人介绍到「米卡的画具店」的话，一定清楚这家店的老板曾经是一位颜料工匠，除了从瓦卢瓦各地的颜料工厂与作坊进货的颜料之外，还喜欢自己调制特色的颜料。”
　　“那些就是？”
　　“没错，有哪个是罗曼女士比较中意的吗？”
　　“嗯……”
　　露娜沉吟了片刻，随手指了指几个格子。
　　“好的，我知道了，米卡姐，过来帮我扶一下梯子。”
　　“……”
　　在柜台前的女孩点了点头，走了过来，她们在墙边架起了梯子，将露娜所指的几种颜料的试用罐拿了下来，接着又拿来了两支画笔、调色盘与几块不同材质的小片布料放在一边的小桌上，让露娜亲手试用。
　　“请。”
　　虽然之前的店铺里也同样有让露娜公主试用，但是并没有这么热切，被这对看上去是双胞胎的女孩中的妹妹用闪闪发光的眼神看着，露娜都有点束手束脚了。
　　但公主殿下很快就变成了完美淑女的状态，伸手拿起了笔。
　　暂时的，女孩没有关注试用颜料的公主殿下，她走在这面颜料墙下，湛蓝的瞳孔扫过那一个个优美而诗意的名字——群青、罗兰紫、天鹅绒紫、枯藤黄、勃艮第红……对于暂时没有能力分辨颜料好坏的玛格莉塔，这些颜料的名字和装在玻璃瓶中的样子就已经足够有趣了。
　　从左到右，玛格莉塔的目光从红至紫，又看过黑、灰与白，来到店主自制的颜料栏前。这些自制的颜料就没有那些刻在铜板铭牌上名字了，于是玛格莉塔干脆自己给这些不分色系放在一起的颜料取名字。
　　为了看得更清楚一些，玛格莉塔走得更近了一点。
　　她迈出了一步。
　　仅仅是一步而已，只不过是让她与颜料柜的距离从三步之外缩减到两步之内，仅仅是这样而已。
　　但是，在距离被缩短之后，一个轻微的震动，从女孩的手指上传来。
　　“……”
　　玛格莉塔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伸手握住了手指上的指环。
　　那震动旋即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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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节 EP.47 特别的颜料

　　……是错觉吗？
　　仅仅是一瞬间，玛格莉塔的目光就锐利了起来。
　　她重新走近了一步，淡淡的灵性微光浮现在她的眼中，一瞬间，湛蓝瞳孔所目睹的世界仿佛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芒，而手中敏锐的神秘气息探测器也重新开始震动。
　　并不强烈，可以说是十分地微弱，但毫无疑问，这枚黄金的指轮在震动。
　　可玛格莉塔并没有在这个堵颜料墙上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
　　她放开了手上的戒指，用一个自然的动作，将手伸向裙摆上的圣银图案。然后又装作不经意地梳理头发，让手指拂过自己的左耳，同时玛格莉塔让自己的身体侧向左边，这看起来就像是她的注意力被左边的颜料吸引住了，但实际上，女孩是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一条延伸到自己耳边的银丝。
　　“……瑟莱忒小姐，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女孩极力地压低了声音。
　　“我觉得什么也没有发生，玛格莉塔小姐。”
　　瑟莱忒同样只在她的耳边轻轻鸣响。
　　虽说见识广博知识丰富的瑟莱忒是最佳的随身顾问，但一把圣银的铳刃实在是太过显眼了，玛格莉塔不可能在需要询问时大声地询问，瑟莱忒也不能从她裙下大声的回答，当然，也不能在需要向它询问的时候就从裙子下面抽出这把火器放到耳边，这会引发骚乱和麻烦。
　　因此如何在需要时不引人注目地向这位可靠的伙伴寻求帮助就是玛格莉塔一直思索的问题，为此，她和瑟莱忒想了很多的办法，反复训练，因此现在她的动作无比自然。
　　“但是这附近……订正，这面颜料墙上显然有神秘力量。”
　　“这个答案依旧需要订正，玛格莉塔小姐，虽然黄金的指轮有反应这说明颜料之中有神秘的存在，而有神秘存在的物品有很多，尤其是取自自然素材制作的事物。”
　　“……？”
　　“而且玛格莉塔小姐，米卡小姐已经注意到您了——”
　　“……”
　　不用瑟莱忒提醒，玛格莉塔也能感受到自己在侧过身后没多久就投注到自己身上的目光。
　　虽然玛格莉塔认为她并不是发现了自己动作的异常，而是单纯地觉得现在正在露娜面前滔滔不绝地介绍颜料性质，还手舞足蹈的妹妹不忍直视吧。
　　那可一点也不淑女。
　　“……我可以靠近一点看吗？”
　　但被注意到了就是被注意到了，玛格莉塔干脆大大方方地转过头向她询问。米卡眨了眨她蓝色的眼睛，然后点了点头。
　　“如果罗曼罗兰女士有中意的颜料想要拿下来看也可以交给我们哦。两位知道吗？你们来的正是时候哦，每周的第一天与最后一天都是「米卡画具店」的特惠日，所有颜料打八折，画笔和画布打七折一次购买同种类画布五张还送一张，而且现在我们正在推行外送服务，在店里下达订单后无需任何额外费用，我们将会把不便于携带的商品送到客人们的家中。”
　　“米拉小姐，为什么我觉得你说的这些服务与这间画具店的气氛完全不符呢……”
　　玛格莉塔总觉得会提供这种服务的不像是一家开了几十年的画具店，而像是新开的百货店。
　　“这是店长雇佣我们之后我们提议他实行的，效果非常不错哦，每个特惠日的营业额都比平常还要高，我和姐姐的外送服务业得到了很多客人的好评，最重要的是把店交给我们之后店主就可以专心地琢磨颜料啦。那么罗曼罗兰女士，有什么比较在意的颜料吗？”
　　“嗯，这样的话……那个、那个、还有那个，可以让我拿在手上看看吗？”
　　靠得更近之后，玛格莉塔重新开启了灵视。
　　这一次，她总算从颜料架上看到了几点微弱的灵性光芒——虽然灵视并不能看到神秘力量，但不少神秘力量都具备灵性，这让她准确地锁定了三瓶颜料。
　　一瓶红、一瓶紫、还有一瓶灰白，在灵视之中，它们都闪烁着异色的光芒。
　　而即使在看向米拉和米卡时关闭了灵视，玛格莉塔也觉得这三瓶颜料的色彩，好像更加生动。
　　“当然可以。”
　　米拉点了点头，招呼自己的姐姐扶好梯子，爬到梯子上，将玛格莉塔指着的三瓶拿了下来，交到了女孩的手中。
　　“而且客人您可真是识货，这几瓶都是店长的得意之作哦？”
　　“嗯？”
　　就连正在试用自己挑选的颜料的露娜也抬起了头，看着将米拉拿下来的颜料拿到手中翻看的玛格莉塔。
　　但女孩暂时没有功夫去回应公主殿下疑惑的目光。
　　“果然……”
　　她喃喃低语着。
　　拿到手上之后她更加确定了，这些颜料都散发着神秘的感觉。这种感觉让红色显得更有活力，让紫色有一种古老帝国般的积淀感与沉重，也是这种感觉或者气氛让这瓶粘稠的灰白色颜料就像是无眠夜深的时刻。
　　因为感受到了这淡薄的神秘的气氛，黄金的指轮又一次微微震颤。
　　但这些颜料是收容物吗？
　　不排除这个可能，但可能性非常小，在瑟莱忒的提醒，玛格莉塔很快意识到与自己手中拿着的颜料最接近的，她也很熟悉的事物是什么了。
　　——魔药。
　　而颜料是怎样制作的呢？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在女孩的知识范围之中。但眼下就有肯定很乐意为她解答的人在。
　　“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尽力回答。”
　　和自己文静的姐姐完全不同的米拉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颜料是怎么制作的呢？”
　　“嗯……这个问题可以说很久很久呢，我和姐姐也还只是店长的学徒，所以如果问技术细节就只能说是商业机密啦。但如果说是‘做法’，答案很简单，就是找各种各样的矿石、宝石、植物、还有魔物的材料一起研磨、混合，尝试不同的配方，不同的配比。”
　　“原来如此。”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
　　这很合理，在这个神秘无处不在的世界上，普通人和神秘的距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遥远。
　　即使是普通的原料，经过不经意的搭配和组合下也会产生神秘学上的意义，即使是对真正的神秘学知识一无所知的人胡乱调和某些素材，也有可能误打误撞地得到一瓶效果并不怎样的魔药，尽管这概率绝对说不上大，但并不特别异常，甚至连上报让机构注意的必要都没有。
　　而且……
　　玛格莉塔想着。
　　这是几十年的老店了，只要帕列斯的莫比乌斯机构的成员有罗曼城一半……不、三分之一的水准，也不可能现在还没注意到这点。
　　因为在「伊甸园」酒吧受到了很不客气的对待，玛格莉塔对帕列斯的机构有点不爽。
　　此时，露娜也放下了画笔来到了玛格莉塔的身边，从米拉手中接过那瓶紫色的颜料，她红色的瞳孔在审视了这高贵的紫色后看向玛格莉塔，微微地眯了起来。
　　“你选颜料的眼光很不错嘛。”
　　“露娜大人，这是有原因的……”
　　不过，这个原因可不能在这里说。
　　玛格莉塔对露娜使了个颜色，公主殿下先是一愣，接着眨了眨眼睛，放下了颜料，继续试用之前她挑选的。
　　过了几分钟后，露娜满意的让米拉将这些颜料打包送到她们的马车上，并且自然地和玛格莉塔聊起接下来要去的书店——
　　当然，这也包括了玛格莉塔挑选的三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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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节 EP.48 出乎意料的相遇者

　　“具备神秘力量的颜料啊……”
　　“答案是否定的，露娜公主殿下，与神秘相关并不代表具备神秘的力量。”
　　在米拉“期待着两位的再度光临”的送别声中，马车驶向赛琳娜河右岸的街道。
　　接下来的目的是去书店为瑟莱忒小姐挑选它想获取的书籍，而在路上，玛格莉塔将那三瓶没有命名的颜料摆在马车中的小桌上，和瑟莱忒一起将事情的缘由解释清楚。
　　听完玛格莉塔和瑟莱忒的说明，不知为何，露娜的表情显得有些微妙。
　　“但是，就是因为具备这种神秘的感觉，让这些颜料更具表现力了吧……”
　　夕阳懒洋洋地挂在地平线上，在这并不熟悉的没有无尽紫色的昏黄夕时，行人与路灯的剪影不时地切入马车之中。
　　在光与影的一次切换之后，在马车里仍旧披着将领口与露出的肌肤遮掩的披肩的露娜伸出手，用纤细的手指轻轻地弹了一下玻璃罐。
　　不知为何，玛格莉塔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一点厌恶与抗拒。
　　“露娜大人，您不打算用这些颜料吗？”
　　“嗯，摆在画室里做装饰品好了，或者，玛格莉塔小姐要是想用可以拿来用没关系，但我并不打算使用这些。”
　　“我可以问原因吗？”
　　“原因……是指什么？”
　　对此感到不解的并不只有玛格莉塔。但圣银铳刃那带着疑问的语气反而让露娜眨了眨眼睛。
　　“绘画是感性的领域，对此我并不是非常了解，但露娜公主也说过，绘画的重点之一就是对颜料的了解和利用，既然这些颜料的性能更加优异，作为一件工具，我很难理解抛却性能更优异的工具而用性能不够优异的理由。”
　　“啊，在瑟莱忒小姐看来是这样吗？”
　　露娜睁大了眼睛，但旋即她又自嘲地笑了笑。
　　“也不是什么特别的理由吧，只不过……对，如果我不知道这些颜料看起来如此特别的理由，或许我会很乐于将它们用在自己的画上，但知道这是因为它们具备某种神秘的特质之后……瓦卢瓦国立艺术学院每个学期的期末测试都是以展览比赛形式举行的，玛格莉塔小姐和瑟莱忒小姐都还记得吧？”
　　“诶？嗯。”
　　不知道为什么露娜突然提起这个话题，玛格莉塔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帕列斯有名的艺术祭，同时也是以竞赛形式举办的学期测试——这是被写在学院的介绍上的。
　　“形式是比赛，以绘画为例，我们这些学生的画作会摆在展览馆中，最后由观赏者和学院的教师共同做出排名，所以我觉得依靠具备特别效果的颜料，就感觉是作弊一样。”
　　“我还是不明白，露娜公主殿下，如果有其他人使用了这样的颜料呢？露娜公主会去职责吗？”
　　圣银坦率地回答着，但紧接着它的问题又让露娜摇了摇头。
　　“怎么会，除非那个人是知道这些颜料的真相还故意去用的……不，这也构不成指责的理由……”
　　露娜抿了抿嘴唇。
　　“说起来，玛格莉塔小姐，「幽魂社」的邀请后来怎么样了？”
　　或许是因为意识到自己某个想法的矛盾，又或者只是自己也没能想清楚，但显然，露娜暂时不太想谈论这个话题。
　　“嗯，我拒绝了。我是您的皇家圣卫，保护您才是我在这里最重要的任务。”
　　于是玛格莉塔也顺着改变的话题说了下去，圣银微微振动了一下，陷入了沉默。
　　不过，拒绝幽魂社邀请的理由倒不仅仅是这个。
　　毕竟，现在玛格莉塔正处于有着莫比乌斯机构成员的身份，但因为没有来自罗曼城发至帕列斯的调任令（也不知道罗曼城的机构怎么想的）而不受本地莫比乌斯机构管束的状态。
　　换言之，她现在算是半个自由身，能去研究自己想研究的东西，去尝试自己想去尝试的事。
　　但她也不是真的可以肆意妄为。
　　事实上玛格莉塔现在非常犹豫。
　　她还打算在就职时间满足之后去成为执行官，上一次违规成为了她在机构档案中职能等级这一栏中的那个“C”，轻举妄动，说不定会断送在机构的未来。
　　更何况这里是异国，没有家族为自己撑腰，露娜公主在帕列斯的机构中显然没有神秘话语权，这方面也需要考虑。
　　即是是，玛格莉塔正处于想做些什么，又束手束脚的状态。
　　以她的身份要瞒过机构的注意可不容易，尤其是在枫丹馆周围，自从她与机构接触后，安保程度肉眼可见地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但总守着我也很无聊吧？大部分时间我都在上课，自我练习，看起来玛格莉塔小姐也没有为自己培养一门新的爱好。”
　　“不过，只是看着露娜大人跳舞和画画我也很开心呢。”
　　“……”
　　不过，新的爱好吗……
　　没有注意到自己说完这句话后，坐在对面的公主陷入诡异的沉默，玛格莉塔撑着脸，思考着。
　　在帕列斯的这一年时间，到底要不要当个听话的乖宝宝呢？
　　…………………………………………………………………………………………………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马车停在了临近约克桥的一家书店前。在书店中，露娜公主买了关于近年画技的详述书与一本颜料原料图典。玛格莉塔给自己买了几本有趣的历史小说——在走过神秘小说书架时女孩甚至没有再看这些自己过去最喜欢的读物一眼。
　　接触到真实的神秘之后，玛格莉塔对这些由机构伪造出来的谎言就失去兴趣、甚至有些排斥了。
　　而瑟莱忒则挑选了《差分机基本原理》、《奇想机械剖析录》、《高等机械工程学》等书籍，当玛格莉塔抱着这些书来到柜台前结账时，她都注意到书店的收银员震惊的表情。
　　——是的，我知道，以我看上去的外表看这些书实在是不搭。
　　在心底默默地吐槽两句后，玛格莉塔提着装有这些书的纸袋，跟在露娜的身后回到了马车旁。
　　车夫挥起皮鞭，让悠闲的马儿变得精神起来，接下来就该回去了。
　　“请、请稍等一下！”
　　“……？”
　　玛格莉塔和露娜转过了头。
　　从她们之前来时的街道，这显然是对她们所说的话语来自有着黑色卷发的少女，她、拉着一位金发少女的手，小步快跑着，气喘吁吁地来到了玛格莉塔和露娜的面前。
　　“请稍微、等一下……”
　　“有什么事吗？两位？”
　　不知为何，玛格莉塔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太好了，赶上了……那个，抱歉，可以……占用两位一点时间吗？罗曼罗兰女士，罗曼……公主殿下……”
　　一边喘息着，黑发的少女一边带着一些敬畏，看向眼前两个比她要矮上不少的女孩，而从她的口中听到自己和露娜公主的名字，玛格莉塔则沉默地上前一步，挡在了露娜的面前。
　　“你们是什么人？”
　　同时，女孩的语气也有些疑惑。
　　为什么在异国他乡，会遇到知道自己和露娜公主身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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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节 EP.49 命运自有它的安排「上」

　　几分钟后，迟迟没有等来前进指令的两匹黑马用蹄子踩了踩地面，变回了无聊且闲适的状态。
　　马车的驾驶位上，车夫看着路边不远处的露天咖啡厅，预感到等待的时间还会很长，于是为自己点上了一支卷烟。
　　赛琳娜河右岸，虽然不如左岸那样有名，但依然有着许多有名的咖啡厅。
　　现在是一周的第一天，这里的行人还不算很多，玛格莉塔与露娜在连接右岸和希岱岛的约克桥旁很快便找到了合适的位置，在服务生将咖啡和浇着糖浆的热蛋糕端上来后，玛格莉塔看向坐在自己与公主殿下对面的座位上，现在好像才从刚刚的奔跑中缓过气来的两个女孩，做出了提问。
　　“那么，可以做一个稍微正式一点的自我介绍吗？”
　　“好、好的！”
　　听到玛格莉塔这么说，叫做泰莎的少女连伸手去拿咖啡的动作的僵住了，她有些慌张地收回了手，蠕动了一下喉咙。
　　两位少女在比她们要矮小一些的两个女孩面前，显然因为她们的身份显得有些紧张——尽管玛格莉塔和露娜都没有表露出威严或者排斥。
　　这让她们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令人忍俊不禁。
　　“啊，先喘口气再说吧。”
　　“唔、唔……非常抱歉，因为从「米卡的画具店」一路跑过来……”
　　泰莎有些不好意思地端起了咖啡，然后又“好烫”地小小地悲鸣了一声，不断吹去深褐色饮料上冒起的热气。
　　而叫做缇香的金发少女现在还没有调整好自己的气息，看得出来，她的体质相当弱……或者是常年没有离开室外。
　　而对于她们的声音，玛格莉塔都有印象，虽然有印象，但她缺想不起来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遇到过这两人，因为地点不太凑巧，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她也无法向瑟莱忒询问。
　　过了几分钟，将咖啡杯放下的泰莎开口了。
　　“我的名字是泰莎，这孩子的名字是缇香——对，与那位有名的画家同名。我们是罗曼王国的国民，居住在罗曼城的双塔区，本来我是一家酒吧的服务员，这孩子则是画家，因为有一次在双塔区的广场上卖画时，被一位身份高贵的先生看重，他资助我们来这里学习，那个……”
　　“也就是说，你们就是除了我和露娜大人之外，今年瓦卢瓦国立艺术学院另外一对来自罗曼王国的学生啊……”
　　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有些惊讶。
　　知道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另外的学生来到这个王国、这所学院时，露娜公主是有些惊讶的，但她并未太在意这件事，也没让玛格莉塔或者德非比去调查。
　　用公主殿下的话来说，如果那个人是来学习的，那么她们无需有任何交集，如果那个人不是来学习的，那么就更没有交际的必要。
　　但就连露娜也没有想到，另外的来自罗曼王国的学生，居然是受到资助来留学的普通市民。
　　“资助你们的是哪位先生呢？说不定我和露娜大人认识。”
　　“是、是的，资助我们的是切斯特·艾伦维斯先生，愿乙太与蒸汽之神保佑这位高尚的绅士。”
　　——听到了非常熟悉的名字。
　　说起来，艾伦维斯家族的确一直有资助有潜力的艺术家的传统。
　　……等一下……这个声音，画家，双塔区……玛格莉塔感觉记忆的碎片正在拼合。
　　不过，她依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和露娜公主被认出来，而这两位少女找她们又有什么事。
　　注意到玛格莉塔疑惑的目光，结束自我介绍的泰莎挠了挠头。
　　“不过，虽然得到了切斯特先生的资助，这孩子也很习惯地过着节俭的生活，知道米卡画具店每周有两天的特价日后，就总是挑这样的日子来买颜料，然后在和米拉小姐聊天时无意中知道了在我们来之前的客人，也就是罗曼公主殿下和罗曼罗兰女士……你们的照片被刊登在报纸上过，所以一听到外貌的特征，那个，就认出来了，所以……”
　　“嗯哼……原来如此，认出了我们，然后打听到我们接下来要去的书店，于是跟过来了吗？”
　　事实上刚刚买书的书店也是米拉推荐的，因为就和国立艺术学院隔河相望，圣朗姆区这一带的书店都主打售卖艺术类典籍，有关机械，工程或者其他学科的则相当少。
　　听到玛格莉塔这么说，叫做缇香的少女与泰莎一起点了点头。
　　“缇香因为一直体弱多病，所以不擅长运动，还以为来不及了……能赶上真是太好了。”
　　……体弱多病……
　　好像记忆中又有一块碎片联系起来了。
　　但还差些什么。
　　“那个，可以问一下，为什么两位要找我们呢？单纯地因为在异国遇到同乡希望来打个招呼，还是说……”
　　眨了眨湛蓝的眼睛，玛格莉塔看了一眼一直一言不发的公主。
　　……还是有求于公主殿下？
　　这样的提问她没有直接说出来，是基于淑女的礼貌。
　　不过，玛格莉塔并不确定不是贵族的她们是否听得懂自己的言外之意，而且……似乎并不是她的错觉，黑色卷发的少女一直盯着她的头发与耳朵看。
　　“啊，那个，其实，是有一件事想要询问罗曼罗兰女士，那个，虽然我想，也有可能是我们看错了……”
　　这时，与过去翡翠海沿岸有名的画家有着相同名字的少女犹豫着开口了。她的声音玛格莉塔也觉得有些耳熟，但依然无法想起究竟是在哪里听过。
　　不过，这份疑惑也只到叫做缇香的少女说出下一句话为止。
　　“比如……春前月的时候，罗曼罗兰女士有没有因为什么原因去过河岸区……有没有见过一颗繁茂的冬青树……之类的……”
　　“……”
　　露娜抬起了眼睛，看向自己的皇家圣卫，接着，出于某种恶作剧般的心态，公主殿下开启了「灵视」。
　　说到这里，就连只是听玛格莉塔描述过某件事的她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了，理所当然的，心智体中正充斥着火红的惊讶，差点无法稳住脸上表情的玛格莉塔也想起来了。
　　即使记忆总会随着时间褪色，那也是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提示回忆起来的，绝对不会被忘却的事。
　　那是她加入莫比乌斯机构之后经手的，最初的任务。


　　
　　owo
　　明明是日常剧情，吐槽还是好少鸭.jpg
　　

    





第261节 EP.50 命运自有它的安排「下」

　　对于缇香来说，自己的不幸是从降生以来就开始的。
　　这具虚弱的身体只在医院睁开眼睛时为父母带来了些许安慰的笑容，自那之后，在她有记忆的所有时光中，她都只是家庭争吵，父亲酗酒与母亲哭泣的理由。
　　那个时候，她的名字还不叫缇香。
　　虚弱到没法去上学的她，虚弱到没法去工作的她，虚弱到每个冬天都要艰难地与死神厮杀的她从父母那里得到的唯一礼物，就是两只画笔。就连这两支画笔之所以留了下来，也仅仅是作为廉价货以及二手货，没人会想要买。
　　画画是女孩仅有的可以做的事，除了拿画笔蘸着脏水在地板上画画，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当然没有老师，自己唯一的朋友把她学了没两天就失去兴趣的美术书给她，那就是她唯一的教材，
　　然后，在她十岁的那年，她迎来了人生第一个转折点——但是，却并不是往好的方向转折的。
　　那一天，她的母亲给她买了一件新的衣服，带回来了热腾腾的面包，年幼的女孩没有注意到父亲眼中的冷漠和母亲眼里的哀伤，只是为有了新衣服和好吃的白面包而高兴，在父母一如既往的出去工作时，她还开心的向他们道别。
　　但是，到了黄昏、到了深夜、到了第二个黎明与第二个黄昏。
　　生下了她，养育了她十年的父母，却没有回来。
　　意识到自己被抛弃，是有着同样遭遇的友人过来之后。
　　朝着不相信给自己买了新衣服和好吃的面包的父母将自己抛下的女孩，那有着黑色卷发，比自己大两岁，已经出落得很有女人味的友人无言地带着她翻找了家里所有的抽屉。
　　没有钱。
　　没有食物。
　　除了女孩自己的旧衣服，其他什么也没有。
　　——没关系的。
　　因为绝望与被背叛而昏迷过去的女孩在醒过来之后，已经不在自己那个狭窄，阴暗，充满灰尘的房间里了。
　　自己唯一的友人在床边握着自己的手，这样说着。
　　——我们都被不负责任的大人抛弃了，接下来，就只有我们相依为命了，放心吧，我们是朋友啊，我一定会照顾你的。
　　——唔，以前我就觉得这个名字一点都不可爱，既然这样，干脆重新给你取个名字好了，就叫缇香吧，那是你最喜欢的画家，以后你也要像缇香一样，成为伟大的画家啊。
　　于是，名为缇香的少女的新的人生开始了。
　　可虽说相依为命，她却什么也无法为泰莎、为自己的友人做。她孱弱的身体连做家务都很艰难，只能每天每天看着自己的友人浑身酒气，双腿打颤地回到她们的居所，身上带着不知从哪赚来的钱，直到她知道原来画画也可以卖钱，她才鼓起勇气对泰莎说，自己可以画画去卖。
　　泰莎什么也没说。
　　她消失了两天，但当第三天她格外疲惫地回来后，她们的居所里有了画架、颜料，成套的画笔和画布，于是缇香开始做她一直以来做的事，她开始画画。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尽管只是临摹那本早已快散架的书本上的画，她画的画却真的卖得出去，慢慢地，泰莎晚上回来时不再一身酒气，她们餐桌上的食物也变得丰盛，虽然依旧清贫，不过，总算是可以生活下去。
　　唯独冬天。
　　唯独这万物死寂的冬天，每一次都吞噬掉她们在其他季节攒下的金钱，每一次都让她在生与死的边缘挣扎，尽管有好友的鼓励，她坚持了一年、两年、五年、六年，但是每一次冬天，她都变得更加衰弱，在去年最寒冷的时节，她终于连画笔都拿不起来了。
　　那就是自己的末路，缇香是这么想的。
　　就像她们居所所在的联排房屋那狭小的中庭中，那颗几年前栽下的冬青树，她熬不过这个冬天了，也无法迎来下一个春天了。
　　原本，她是那样想的。
　　可是——
　　“在春前月的时候，在缇香都想要放弃的那一天，我们居所外的那棵冬青树开花了。那给了缇香勇气，让她支撑了下来，然后，我们搬去了双塔区，环境改变后，缇香的身体也好了一些，那简直是奇迹！”
　　“……我没有看出这已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那个时候，打开窗子的时候我有看到过您！罗曼罗兰女士，娇小的身体，金色的，长长的长发，还有尖尖的耳朵，穿着乙太织甲……当时因为太过激动而没有意识到那是谁，但是，之后因为看到了皇家圣卫选拔赛的报纸我忽然意识到了，那难道不就是您吗？”
　　“……”
　　玛格莉塔想要移开视线，但是接着她又意识到自己要是目光游离就等同于暴露了，于是只好继续面无表情地绷着脸，看着有些激动的泰莎，提醒她把声音压低。
　　已经有人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们了。
　　“可是，您是公主殿下的圣卫，像我们这样的人，根本无法与您有所交集，这个问题只好压在我们的心底，但是，谁能想到在这么遥远的异国，我们居然有机会见到两位……”
　　“我明白了，你们想问的是，我在那天有没有出现在那里，或者有没有让冬青树开花，是吗？”
　　玛格莉塔打断了泰莎那感动的话语。
　　“对于这一点，我的确可以给你们以答复——春前月的时候我只在月中的时候去过河岸区，也没有看到过开花的冬青树之内的事，就是这样，整个春前月我都很忙碌呢。”
　　现在，玛格莉塔对自己的前上司感到有些失望。
　　这算什么？她可是记得威尔士在自己递交任务报告后做了安排善后的，可是他们善后了什么？
　　虽然没有注意到自己被看到是自己的错，但是机构居然没有对这两人进行催眠，让她们忘掉作为机构成员的自己的身影？还是说他们认为只要没有直接看到神秘的现象，没有直接看到那只编号为86的猫咪让濒临枯萎的冬青树恢复生机就不算目击？
　　这就是专业的善后吗？
　　“嗯？威尔士，你怎么了？”
　　“没什么，刚刚忽然感觉到一股冷意……”
　　大陆的另一端，正带着队员们调查某个文物走私团伙的威尔士忽然打了个冷颤。
　　而听完玛格莉塔这回答的泰莎和缇香都露出了有些失望的表情。
　　“是这样啊……说的也是，罗曼罗兰女士怎么会到那个狭窄的院子里……”
　　缇香低下头，泰莎则有些尴尬地笑着。
　　“我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在影响着某个地方的某个人，同时也影响着我们自己——”
　　但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露娜却忽然说话了。
　　这没有前因后果的话让玛格莉塔、缇香和泰莎都愣住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玛格莉塔，她有些苦笑不得地看向自己侍奉的公主殿下，但露娜只是端起了咖啡杯，对着她眨了眨眼睛。
　　——我什么也没说。
　　就像是这样表示着。
　　而缇香和泰莎也立刻反应了过来，不过，她们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偷偷地、偷偷地看着玛格莉塔。目光中蕴含着感激。
　　一时间，这张桌子旁陷入了某种微妙的静默之中。
　　“你说，你是因为在双塔区的广场卖画，才被艾伦维斯家的人看中了？”
　　“是、是的。”
　　“你被编入了哪个班？应该不是进修生班吧？”
　　“嗯、嗯，我现在是一年级的A班，是苏女士的班级。”
　　“我可以看看你的画吗？”
　　“公、公主殿下要看我的画……”
　　在寂静中喝咖啡怎么都显得尴尬，于是，露娜便和缇香聊起了绘画方面的事——于是，同为陪同的立场，玛格莉塔向泰莎搭话了。
　　“泰莎小姐是为了帮助缇香小姐而一起来的吗？”
　　“诶？嗯、嗯，第一次读书就到这么远的异国，我实在是放不下心啊。”
　　“缇香小姐在上课的时候，泰莎小姐都在干什么呢？”
　　“啊，难道玛格莉塔小姐也是吗？缇香上课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很无聊呢，虽然也想要不要去找份工作，但切斯特先生给了我们很多的金钱资助，于是也提不起劲去工作，平常只好看看冒险小说和神秘小说……罗曼罗兰女士对神秘小说感兴趣吗？”
　　……以前非常感兴趣，但现在……
　　“如果你对神秘小说或者神秘学有兴趣，说不定有一个小社团很适合你……”
　　玛格莉塔的嘴角忽然抽搐了一下。
　　稍远处的河堤，在桥边通往河滩的楼梯上，一群人走了上来。
　　为首的正是保罗还有德雷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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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节 EP.51 「幽魂社」的日常活动

　　赛琳娜河的两岸有着高高的堤坝，以阶梯与河滩相连，
　　现在，就在阶梯的顶端，一群刚刚从下面走上来，明明是阳光明媚的晴天却披着雨衣的年轻人们就在堤坝的顶端聚集了起来。
　　其中一些人拖下了黑色的雨衣，露出了下面昂贵的服饰，这七个人中有少年也有少女，她们把手上的雨衣交给另外一些人，又从那些依然没有脱下雨衣的人手中接过香水瓶，旁若无人地为自己喷起香水来。
　　而站在这群年轻人最前方，背对着沿河的街道的，是两个玛格莉塔也认识的家伙。
　　“我宣布，「幽魂社」春前月第三次活动圆满成功！”
　　保罗·弗朗索瓦抬起手，虽然就连他的兄长都没有和他做一样的动作，但这个十七岁的少年并没有尴尬的样子，他兴致勃勃地说着，声音大得连稍远一些的咖啡厅的客人都能听见。
　　“我们证明了「帕列斯的地下墓地中有骷髅在行走」完全是无稽之谈，那只是一具不知道被什么人为了恶作剧而拼装起来的一具骷髅而已！大概是这条新闻的编写者做的吧，放在推车上，眼睛里塞进红色的乙太灯。那种三流小报的记者为了博人眼球就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在保罗和德雷克的身边，一个红发的少年脸色非常的难看。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什么事都可以用你们所谓的科学解释清楚的，神秘一定是存在的。”
　　“我也可以说某个我们一辈子都见不到的东西是存在的，比如一艘完全透明的幽灵船，但这毫无意义，安德烈，至少「死者能够行走」这就是彻头彻尾的谎言，如果想让我们幽魂社相信神秘真的存在，而且是那种无法用任何科学解释的神秘。”
　　保罗哈哈笑着，拍着被他叫做安德烈的少年的肩膀，即使金发绿眼的少年不耐烦地将他的手拍开也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那至少要让我们看到啊。”
　　“……我会找给你们看的。”
　　从牙缝中挤出这样一句话后，安德烈扭头就离开了。
　　目送着他的离开，保罗舒展了一下筋骨，这个时候，因为看到街道对面露天的咖啡厅，少年的眼睛一亮。
　　“德雷克，你看，是罗曼罗兰女士！”
　　听到他这句话，正和其他人讨论着这次活动，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的德雷克先是一愣，等转过头，看到坐在不远处、露出微妙表情的玛格莉塔后，他的脸上也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可是被他们看着的玛格莉塔可高兴不起来，女孩端起面前的咖啡，三口两口喝完，然后站起身，对正和缇香聊绘画课程聊得正开心的露娜低声说了一句她去应付一下，接着又犹豫了一下，看着也看向那边的泰莎。
　　“……泰莎小姐，那群人就是我说的「幽魂社」，看起来他们才刚刚结束活动，你有兴趣的话……”
　　“哦哦，这还真是巧呢，嗯……那就去看看吧。”
　　说着，黑发的女孩也从桌边站了起来，跟着玛格莉塔向河岸的方向走去。
　　…………………………………………………………………………………………………
　　“所以说，这就是你们的活动？”
　　稍微花了一点时间介绍和寒暄，玛格莉塔很快弄清楚这对兄弟与他们的「幽魂社」在这里做什么了。
　　这就是他们的小小社团的日常活动。
　　“我们是致力于揭露这些神秘现象幕后真相的团体，因此，我们的活动就是找寻报纸、杂志和民间传说中记载的神秘事项，并且对它们进行调查和探索。”
　　“而今天是我们幽魂社建立以来第三次活动，并且这一次也取得了圆满的成功，我们又揭穿了一个打着神秘名头招摇撞骗的事件，接下来我们就准备致信刊登了这条消息的报纸，揭露真相。”
　　保罗昂首挺胸地说着。这件事似乎让这位少年非常地自豪。
　　顺便一提，在彼此的介绍在，玛格莉塔认识了除去保罗和德雷克外，另外两个少年和一个少女的名字。
　　卢克·亚罗，让·苏杰·安提尼，还有玛丽安·提莉哥黛拉。
　　对于这个社团里居然有一位看起来格外文静的女性，玛格莉塔是有点惊讶的，不过这位小姐似乎也明白自己在这样的团体里有多么显眼，淡淡的说了一句她是保罗和德雷克的亲戚，只是因为喜欢神秘小说而被拉来凑数了。
　　至于那个离开的少年，安德烈·普拉德·罗文，德雷克说，那是幽魂社的对手。具体玛丽叹没有多问，但从刚刚的对话也能大致猜到他们的关系。
　　有女性的存在好像让泰莎安心了不少，她主动说起她也喜欢神秘小说，和玛丽安搭话——尽管有些拘谨和生硬，但这位提莉哥黛拉家族的小姐优雅且和善，当提到某本她们都看过的小说，她们就愉快地聊起来了。
　　“那么，这就是「幽魂社」的全部成员了？”
　　“不、多亏了罗曼罗兰女士帮我解开的「伊甸园」酒吧的谜团，我们将那件事写成纪实报道在学院里张贴，一下就募集到了十人以上的成员哦。”
　　“诶？那么我可以加入吗？是只有贵族才能加入吗？需要会费吗？”
　　“不、当然不是，泰莎小姐，只要是抱有揭露那些虚假神秘背后的真相的热情的同伴，我们来者不拒！活动的费用也由我们各自分摊，活动时间则主要集中在周末，少数时候会在工作日，”
　　“揭露神秘背后的真相……好像也很有趣的样子。”
　　顺便一提，关于泰莎，在短短的几句话后，德勒克与保罗就邀请她加入了这个小小的社团。
　　“……那么，虽然在刚刚已经大致了解发生了什么了，但是可以更详细的和我说说看吗？这次你们揭穿的那个骗局。”
　　“当然，非常乐意。”
　　而在保罗与两位先生，一位女士欢迎泰莎作为新成员加入时，玛格莉塔向德雷克问着。
　　“当然，罗曼罗兰女士可是值得信赖的伙伴呢，有什么想知道的请尽管问我们吧。但是，你真的不考虑加入我们吗？”
　　德雷克用热切的眼光看着玛格莉塔，但玛格莉塔游离着视线，避开了他的目光。
　　“不、我现在的工作实在是有些……总之和我说说看吧，这次的来龙去脉？”
　　不管怎么说，就算是传闻也好，死者能够行动可是很令人在意的事。
　　——即使以莫比乌斯机构的标准来说。


　　
　　如果下周再拿不到推荐位，我就连续两个月都申请不到推荐位了。
　　实属悲惨_(qwq)∠)_
　　

    





第263节 EP.52 地下墓地

　　位于赛琳娜河中央的希岱岛，是通过接近十座桥梁与这条横穿整个帕列斯城的河流两岸相连的。
　　从位置而言，圣母桥和浪子桥接近希岱岛的尾端，和圣恩岛较为接近，而现在在玛格莉塔她们所在的咖啡厅不远处的约克桥则是在长条形岛屿的前端，距离繁华的市中心要更加接近。
　　河流的两岸建立着高耸的堤坝，而帕列斯下水道的一处入口，就位于约克桥下。
　　准确的说，每一座横跨赛琳娜河面的桥梁下，都有着通往下水道的入口，此外……
　　“帕列斯的下水道和大陆其他城市的下水道不太一样。”
　　站在这个圆形的入口，面对着黑沉沉的下水道，德雷克向玛格莉塔这样介绍着。
　　“很久很久以前，建设这座城市时，工匠和工人们就地开凿石材，在城市的下方留下了规模庞大的采石通道，在还没有下水道这个概念时，帕列斯城就一直流传着这些隧道之中有古老工人的鬼魂永无止境地游荡。大约在黑暗纪元末期，这些隧道较深的一部分被改建成了下水道。”
　　说起自己出生、成长的这座城市的历史，德雷克的脸上浮现出一种骄傲的神情。
　　大约在两百年前，帕列斯发生了一次饥荒，导致帕列斯城内的几处公墓‘人满为患’，尸骸甚至多得只能堆放在教堂的地下，而还有更多的尸骸急需掩埋，否则瘟疫将带走更多人的性命，当时的国王任命大臣寻找能安置这些尸骸的地点。
　　而那位大臣找到的地方，就是与下水道比邻，那些沉寂千年的废弃矿道。他们花了一周的时间将之补强、修缮并彼此打通，接着，超过800车的尸骨被运入这里，形成了帕列斯著名的地下墓地。
　　“现在，帕列斯的地下除了岩石、泥土，还有无数死者沉眠，当然，也因为那些骗子都喜欢对这种地方发生的任何事添油加醋，关于这里的谣言也层出不穷，这一次就是因为一份报纸上刊登了有人在地下墓穴中看见死者在行走，并且安德烈对此深信不疑。为了让他知道毫无根据的‘相信’是没有意义的，我们来到了这里。”
　　“然后发现了一架不知道谁拼起来，放在推车上的骨架？”
　　“是的，一定是那个写出这篇报道的记者搞出来的，骷髅的眼窝里还有两个红色的乙太灯泡，第一眼看到它时，说真的，我们都吓坏了。”
　　提起这件事，德雷克露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当他们转过一个拐角，手中乙太灯的光芒照亮了一具站立的骷髅时，就连说着“死者能够行动肯定是真的”的安德烈身体都变得僵硬，他们一群人就像被蛇瞪住的负鼠，发不出声音，做不出行动，就连他们勇敢的护卫们都忘记了该做什么。
　　一分钟、两分钟、那张牙舞爪，眼里还冒着恐怖红光的骷髅一动不动，直到玛丽安的声音颤抖着向他们说，那个骷髅好像不会动。
　　还是胆大的保罗第一个走了过去，然后发现了骷髅脚下的推车，他们才弄明白，这只是虚惊一场。
　　“……我想进去看看。那具骷髅大概在什么位置？”
　　看完那份叫做《老杰克轶闻报》的玛格莉塔想了想，这样说着。
　　“这样的话，泰莎小姐也一起来吧？我让保罗带路……但毕竟要走一趟下水道，罗曼罗兰女士，你的衣服……”
　　“……嗯……那么我可以借用一下你的雨衣吗？德雷克先生？”
　　“这是我的荣幸。”
　　德雷克点了点头，招呼来自己的弟弟以及随从。
　　「幽魂社」的另外三名成员显然是不想再走一趟散发着臭味的下水道了。不过看到泰莎兴致勃勃的样子，玛丽安让自己的随从将她的雨衣借给了黑发的少女。
　　“那么，我们走吧。”
　　重新点亮明亮的乙太灯，保罗大步地走进了桥下的下水道入口。玛格莉塔和泰莎跟在他的身后。
　　“我说，德雷克，就让保罗一个人去没关系吗？虽然我们已经走过一趟了，但只有一位男性，万一有什么意外，他能保护好两位小姐吗？”
　　看着那盏灯光消失在下水道的拐角，卢克看了一眼德雷克。
　　“……保护那两位小姐？”
　　但弗朗索瓦家的少爷嘴角抽搐了一下，好笑地看着自己的伙伴。
　　“并不是我放心保罗能保护两位女士，而是因为有罗曼罗兰女士跟着，所以我才放心保罗啊……”
　　………………………………………………………………………………………………
　　“这里开始，就是地下墓地的区域了。”
　　弥漫着臭味的地下水道中的行程并不长，保罗轻车熟路地带领面无表情地用手帕掩住口鼻的玛格莉塔与有些兴奋的泰莎转过几个拐角，又直走了一段，在下水道一侧的墙上，就出现了一条向上的楼梯。
　　楼梯的顶端有昏黄的烛光，跟着保罗走上楼梯之后，青年绅士地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欢迎来到六百万人的安息之地，帕列斯下的骸骨圣堂。”
　　“呜哇……”
　　泰莎的惊呼声和保罗有些得意的介绍声在耳边一齐响起，而玛格莉塔，在看到这被昏黄烛火照映的地下墓地之后，却猛地皱起了眉，下意识地在雨衣下，将圣银的铳刃通过裙摆上隐蔽的开口拿到了手中。
　　圣银的铳刃在手中微微震颤，冰冷的圣银沿着女孩的肌肤流淌到她的耳畔。在带有兜帽的雨衣的掩饰下，瑟莱忒极力压低的声音带着不变的平静。
　　“这是……骸骨圣堂，虽然不完全，但毫无疑问是……”
　　“嗯……”
　　这里是一处低矮的地下空间，大约只有两米或者两米一的高度，厚实的墙壁支撑着低矮的天花板，但是……
　　墙壁上并不是玛格莉塔想象的那样，被凿出一个个放置棺材的空间，将装有死者遗骸的棺木放置其中，恰恰相反，这片地下的墓地里哪里都看不到“棺材”这种事物的存在，映入泰莎有些紧张的眼中的，映入玛格莉塔迅速变为戒备状态的眼中的，是骸骨。
　　是骸骨组成的墙壁。


　　
　　qwq
　　有什么办法宣传一下咱的书呢？
　　书友们有没有认识的书单作者可以向他们推荐一下吗？
　　

    





第264节 EP.53 骸骨的圣堂

　　根本看不到岩石。人类的遗骸被肢解，大腿骨被排列成了整齐的墙壁，间隙则用细小的骨头填充，又用颅骨在墙上紧挨着排列成波浪般的镶边。
　　胸部的骨骸深深地刺入天花板中，脊柱与尾椎彼此相连，描绘出群蛇的图案，有些手骨和腿骨围绕在单独的头盖骨周围嵌入墙中，仿佛是墙壁上的花饰，又像是苍白的日轮。十字架形的墓碑竖立在这些骸骨组成的墙壁前，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
　　何等的诡异，何等的滑稽，又何等的……蕴含着某种属于死亡的美丽。
　　“这就是每一个帕列斯的人一生中至少会来两次的地下墓地，当然，只是其中的一块区域。”
　　玛格莉塔和泰莎的失语让保罗的嘴角忍不住勾起。
　　如果说帕列斯这座城市是属于生者的艺术，那么在岩石之下，这宁静的墓地，就是属于死者的艺术。
　　“第一次是年幼时，大多数孩子都会被这些骷髅吓哭，而父母们会教导他们，对于死亡的恐惧是人之本性，但人拥有可以战胜这恐惧的勇气，而战胜死亡恐惧的勇气是最崇高的勇气。第二次则是成年礼时，穿越这埋葬逝者的墓地，证明你已是一位成熟的大人，理解，并会坦然的面对终将到来的死亡。不少人最后一次来这里则是成为这些骸骨中的一员，其中甚至包括几位国王。”
　　“真是……难以置信……”
　　黑发的少女显然比玛格莉塔受到了更大的冲击，她的表情在害怕与恍惚中不断改变——
　　害怕是因为在这里，骨头好像取代了岩石与泥土，成为了客观存在的创作素材，人的尸骨被这样不计尊严的堆放，从小被养成的“只有被完整的葬入棺椁、埋入墓地、受牧师的安魂才能得以安息”的观念让她忍不住想：这样他们能够安息吗？能够得到死后的安宁吗？
　　而恍惚则是因为这些被肢解的骸骨却被堆放得如此有尊严，这些死者的尊严在这里形成了一种震撼人心的美，而这样的美——
　　又筑起了一座苍白的圣堂！
　　“死者的亲属……他们要如何祷告呢？”
　　她忍不住问保罗。
　　“他们要怎样从这些骸骨里分辨出自己的亲人，又要如何向他们祷告呢？”
　　“那些墓碑上记载着葬在此处的人们的名字。”
　　保罗抬手指着那些十字形的墓碑。
　　“祷告者就在那里祷告，至于找不找得出逝者的骸骨？反正在地面上的墓地里祭拜祷告时，也是对着墓碑吧，我认为没有什么区别。不过，为了编造谣言而亵渎死者可不能原谅，那个记者完蛋了，一旦曝光这件事，他就等着以亵渎死者的罪名去巴斯狄监狱蹲哥一年半载吧。”
　　——在这边。
　　说着，保罗继续往前走着。
　　“唔，虽然我很喜欢神秘学之类的故事，但果然这种地方有点太刺激了，罗曼罗兰女士，您说是吗？”
　　泰莎捂着胸口，感觉自己的小腿在打颤。
　　“嗯？嗯……走吧，我们去看看那个骷髅。”
　　含糊地回应了一句，玛格莉塔抬起头，跟着保罗走向墓穴的更深处。
　　“就是那个。”
　　没走多远，拐过一个弯后，保罗停下了脚步，提起了手里的乙太提灯。
　　在拐角的前方，两点红色的灯光在昏暗之中闪烁着。
　　玛格莉塔无视了躲在自己身后，战战兢兢地探头然后被吓得往后一条的泰莎，径直地走到了这具被推车上一根杆子支撑着的骷髅旁边。
　　虽然乍一看这具两眼发光的骷髅很让人感到害怕，但一旦看到它被固定在一辆推车上，这种惊悚感就变成了某种微妙的滑稽。
　　“……没有神秘的感觉。”
　　玛格莉塔低声地说着。
　　在女孩的手上，黄金的指轮毫无动静。
　　“我也没有感觉到神秘的感觉，玛格莉塔小姐。”
　　“也就是说，这确实只是一个恶作剧？”
　　“答案是不确定的，玛格莉塔小姐，尤其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中。”
　　圣银在女孩的耳边轻声地说着。
　　“是啊……在这样的环境之中……苍白的骸骨圣堂……”
　　玛格莉塔低下头，回忆起了去年的冬后月时，在洛克先生那里学习神秘相关知识时某一堂课上的内容。
　　神秘的领域中并不只有巫师与收容物。尽管存在世界的壁障，但恶魔，还有星界之中某些怀有恶意的存在依然孜孜不倦地撒布邪恶的神秘知识，引诱凡人堕落，成为他们的奴仆。
　　那些获得了知识的人往往会建立起崇拜恶魔和星界存在的教派，而为了得到力量，他们又总是试图进行可怕的仪式。
　　「那些辨识度很高且危险的仪式」——在这堂课中，洛克先生就向玛格莉塔介绍了几种特别有名且在大陆的历史上造成过惨重灾害的仪式。
　　其中之一，就是「苍白的骸骨圣堂」。
　　——白骨筑顶，尸骸砌墙，死者铺路，祭祀苍白的寒冬，叩开永远寂静的亡者门扉。
　　——曾经肆虐大陆北方的尸斑病，就是一个疯狂的巫师进行这个仪式而带来的。
　　洛克顾问是这样说的。
　　而这里与他所描述的苍白圣堂，除了地面没有铺上死者组成的道路之外，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保罗先生，这个地下墓地是什么人把这些骸骨用这种方式组合的？”
　　会是那些崇拜恶魔的邪教徒吗？
　　“嗯？我记得是教会的教士们吧，以前是另外一个教会，最近一百多年那个教会式微，乙太与蒸汽教会的牧师接手了墓室的整理。”
　　乙太与蒸汽教会……是官方的正规教会，也就是说，那么机构肯定会关注这里。
　　“不过，玛格莉塔小姐，某些仪式之中有这样的条件——在亡者之间行走。这里简直是最合适的地点。”
　　“在亡者之间行走……行走……这个推车……”
　　“但无法确认，因为实在没有线索，到底是有人借助环境进行神秘的仪式还是真的只是记者为了编造新闻而搞了这一出现在无从判断，还是把这件事交给机构吧。”
　　“嗯。”
　　将圣银的铳刃插回腿上的枪袋，在回过头时，玛格莉塔的表情已经变成了哭笑不得的样子。
　　“如果推动这个推车，看上去真的就像死者在行走一样。虽然很滑稽，但真是让人笑不出来。泰莎小姐也来看看吧？”
　　“哦，嗯、嗯……”
　　黑发的少女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看着被固定在推车上的骷髅。
　　而玛格莉塔这时又看向保罗，开口说到：
　　“不过，我并不建议你们直接写信向那间报社投诉。而是将这件事交给警察。”
　　“诶？为什么？”
　　“交给报社，他们未必会回应，也可能撇清关系，事实上，并没有任何人可以证明就是那个记者犯下了亵渎死者的罪，如果真正的犯人另有其人，不就冤枉别人了吗？”
　　“可是，那个记者也有错。”
　　“但他的错并不一定是亵渎死者，也有可能他也只是道听途说。当然，作为一个记者，散布这样的谣言是无可置疑的失职，但我们不能将他也许并没有犯下的罪行归于他的头上——确实有人亵渎死者，但到底是谁？这应该是警察们的工作。”
　　说着，玛格莉塔还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也有可能会成为莫比乌斯机构的工作。
　　“……您是一位真正的骑士，罗曼罗兰女士。”
　　听完这些话后，保罗对着玛格莉塔肃然起敬。
　　“等回到地面上我会把罗曼罗兰女士女士说的这些告诉德雷克兄长的。”
　　“嗯……”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
　　她相信，关于这不完全的苍白骸骨圣堂，机构肯定会高度重视的。
　　不过，说起回到地面……
　　“奇怪……”
　　玛格莉塔总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是什么呢？


　　
　　_(0w0)∠)_
　　追订增长变少了，吐槽变少了，投食与刀片也变少了
　　难道大家又开始养书了吗（悲
　　

    





第265节 EP.54 关于把主人丢下的从者要如何惩罚这件事

　　“……请坐，玛格莉塔小姐。”
　　这一天。回到枫丹馆后，在露娜的房间，玛格莉塔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在只有自己和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所在的房间里，坐在床上的露娜公主很不淑女地翘起了腿，但现在玛格莉塔也没有立场去劝诫自己的主人即使没有外人，淑女也不该摆出这样的样子了。
　　这一次，金发的女孩没有再搬出“在主人的面前作为仆从是不该坐下的”这套说辞。
　　她乖巧地坐了下来，金色的长发末端散开在地板上，就像华丽的金色织锦。
　　——坐在地毯上。
　　——跪坐。
　　这让露娜那静静地在眼中燃烧的不悦稍微缓和了一点。
　　“玛格莉塔小姐，你还记得自授衔仪式与你的成人礼之后，我们在米纳斯宫中第一次的相处吗？”
　　点头、点头。
　　那时，公主殿下尝试帮助自己和凯撒外公和好，就连玛丽姐和欧琳丝姐姐也没有试图这样做。
　　尽管最后没能成功，但还是让女孩听到了外公的心声，因此，玛格莉塔对公主是很感激的。
　　“那个时候我这么说了，你是第一次担任这样的工作，我是第一次受皇家圣卫保护，彼此都是第一次，在这个方面，我们是相同的。”
　　“铭记在心。”
　　“而且来到这里也是，虽然起因是我不想带太多的随从引人注目，但玛格莉塔小姐也说自己可以兼顾皇家圣卫与贴身侍从的工作，在天鹅庄园时做得也还不错，因此我信任你，可是——”
　　回想起不久前的事，露娜的额头上隐隐地爆出了青筋。
　　“让我在外面受到那样的羞辱，无论是作为贴身侍从还是作为皇家圣卫，都是彻头彻尾的失格啊，说着去应付一下应付一下，结果应付到哪里去了？”
　　她的语调少有的变得低沉，拉长，带着令人战栗的威严。
　　“真的非常抱歉。”
　　如果不是裙撑妨碍了女孩的活动，满溢而出的愧疚感几乎要让玛格莉塔俯下身去，用额头紧贴地面的姿势谢罪了。
　　这件事完全是她的错。
　　出行时将财物交予随从意味着对其的信任，露娜信任自己的皇家圣卫，因此在逛街时，所有的钱物都在玛格莉塔的身上。
　　可就在玛格莉塔带着泰莎，与保罗一起去探索地下墓地时，咖啡馆的侍者送来了账单，于是，露娜立刻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
　　她身无分文。
　　停靠的马车离得较远，也无法招呼车夫过来付钱。
　　可能这位公主殿下在二十一年的人生之中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窘境吧，偏偏那个侍者又是一个相当敏锐的人，可能察觉到了这位衣着华丽的贵族女士没有携带可以支付的钱财，她将目光转向了桌上另一位女士。
　　可是，缇香身上也没有钱。
　　她清楚自己是绘画之外都有些笨手笨脚的少女，为了不丢失钱财，外出时的费用都交予了信赖的友人，而在她这么说了之后——
　　于是，侍者看向她们的目光立刻变得微妙了起来。
　　那似乎是将她们视作了吃霸王餐——在咖啡厅用这个词似乎不太贴切，但总之就是这样的感觉。
　　毕竟另外两位客人不见踪影，而她们点的咖啡和点心又相当昂贵。
　　虽然在露娜吩咐她将账单放下时他还是礼貌地放下，但接下来，咖啡厅的侍者们各种各样的目光就一直盯着露娜和缇香这一桌。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另一位侍者过来拐弯抹角地询问能否结账。
　　而连一个便士都拿不出来的露娜和缇香就只能忍受着这样的羞辱。
　　最后，还是德雷克过来攀谈，然后注意到了气氛的不对，以请客的名义为她们结了帐。
　　“亲爱的玛格莉塔小姐，而你却在那之后和泰莎小姐身上带着下水道的肮脏气味走回来，而且还一副‘这里发生了什么？’的白痴表情……失格哦，各种意义上的失格哦。”
　　交叉在胸前，露娜的手指不断地在自己的手臂上敲打。
　　越是回忆她越是生气，而且不仅仅是自己，还让自己的国民，今天第一次认识的缇香也遭遇了这样的事，而这一切的原因是自己这个傻乎乎的皇家圣卫又被“神秘”给钓走了……
　　如果这时用灵视看自己——不即使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愤怒已经充斥了整个灵魂。
　　“真的、非常抱歉。”
　　而除了不断道歉，玛格莉塔什么也说不出来。就连瑟莱忒都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沉默着。
　　她并没有感到委屈、也没有为自己辩解，这是自己犯下的无可辩驳的错误。在跟随保罗进入下水道时，她甚至没有想到自己离开后身边根本不设防的公主殿下。
　　玛丽姐说的没错，自己就像小孩子一样，发现自己感兴趣的事后，就会一头钻进去，而不顾其他。
　　犯错的孩子在因为自己的错误有了不好体验的人的面前能做什么呢？
　　只能一再地保证下一次不再犯错，不断地道歉……吗？
　　……不对吧，玛格莉塔·罗曼罗兰。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犯了错误就要受到惩罚——你已经不是能用“还小所以算了吧”这样的理由逃避的人了。
　　这种时候该说的……不止是道歉吧！
　　玛格莉塔抬起头望着坐在床沿的露娜公主，嘴唇微微地开合，犹豫了数秒，玛格莉塔还是鼓起勇气，将这样的话说了出来。
　　“……请惩罚我吧，露娜大人。”
　　“……哦？”
　　那双红色的眼瞳中闪过一丝诧异。
　　“没有痛楚的教训毫无意义的，只有真的被火烫过，人才会懂得不能玩火——这是，欧琳丝小说中的一句话。我……我很尊敬露娜大人，但是，皇家圣卫的工作和贴身侍从的工作我都没有做好，都是因为我欠缺自觉，所以——”
　　“……”
　　看到女孩咬紧自己嘴唇的表情，露娜微微合上了眼帘。
　　再睁开时，微弱的灵性光芒闪烁在她的瞳孔之中，被灵视注视着，玛格莉塔下意识地想要躲避——这源自在机构接受的训练。
　　但她马上抑制住了这份冲动，将自己的歉意与诚挚毫无保留地展现在露娜的眼前。
　　几分钟后，红色瞳孔之中的灵性光芒消失了。
　　“首先，那句话是欧琳丝引用的，一位历史上有名的炼金术士的话。”
　　露娜脸上的表情慢慢平静了下来。
　　“其次，作为统治者，要懂得原谅部下的第一次错误，这是我的父王教给我的，玛格莉塔小姐。但父王也说过，严惩他们第二次的错误——所以，玛格莉塔小姐，这一次我原谅你。”
　　从床沿站起，露娜蹲下来，伸手抚摸着露出了像是瑟瑟发抖的小狗表情的自己的皇家圣卫。
　　“……第二次。”
　　“嗯？”
　　但是，玛格莉塔还是没有抬起脸。
　　“这是我，第二次犯下错误了，第一……第一次是在周末的画廊，我作为皇家圣卫，却让公主殿下离开了我的视线……”
　　露娜眨了眨眼睛。
　　“……啊，这么说起来……不对，如果你不说我根本不会想到这边来，为什么要主动说出来？”
　　“明明已经犯过一次错了，但我完全没有吸取教训，今天还是让露娜公主陷入了无防备的状态——有了第一次、第二次，说不定就会有第三次。这两次都很幸运的没有发生什么事，但如果下一次真的让您陷入危险的话，我一定一生都会陷入悔恨之中的，所以……”
　　“……你、还真是纯真啊。”
　　温柔地抚摸着自己脸庞的手离开了。
　　玛格丽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咬紧了牙关。
　　她都做好被狠狠地打一巴掌或者踢一脚的准备了，但是好一会儿过去了，露娜公主却什么都没有做。
　　“露娜大人……？”
　　睁开眼，玛格莉塔看到露娜已经回到了书桌前，手里拿着一叠传单。
　　那是国立艺术学院的社团宣传单，都是在上学和放学时，玛格莉塔出于好奇从各个派发传单的学生手中收到的，什么千奇百怪的都有。
　　露娜之前就说过自己对这些社团没有什么兴趣，现在为什么突然去翻那些……
　　“我记得的确有看到……有了。”
　　从一叠传单中，露娜抽出了其中一张。在玛格莉塔有些疑惑的目光中，露娜慢条斯理地说着。
　　“我说过我也是第一次担任皇家圣卫的主人吧，其他部下犯下这样的错误，我可以停他们的职甚至解雇，但对于玛格莉塔小姐却不能这么做。此外，我认为粗暴的体罚是效率最低而且最没有意义的事情了。因此要怎么惩罚你，我需要好好想想……而这里或许能够给我提供建议。”
　　说着，露娜将那张宣传单拿到了玛格莉塔的面前。看到那张传单时，玛格莉塔的脸上浮现出了迷惑的表情。
　　“今天应该来不及了，等到明天放学后和我一起去……不，我命令你陪同我去。如果缺乏作为侍者的自觉，用这样的口气会让你多少有一些自觉吗？”
　　国立艺术学院有很浓重的结社、社团文化，有很多社团甚至看上去与“艺术”毫无关联，但即使是这些奇怪的社团之中，露娜公主手上的这张也是让玛格莉塔在收到时感觉最为迷惑的。
　　——美好的主从关系社团。
　　从名字来看就完全的意味不明。
　　不过，这是露娜公主的意志，所以——
　　“……是的，露娜大人。”
　　玛格莉塔深深地低下了头。


　　
　　0w0
　　

    





第266节 EP.55 美好的主从关系社团

　　瓦卢瓦国立艺术学院有着浓厚的「社团」传统。
　　据说这是因为这座学院的第一任校长就是在一个社团的帮助下将这所学院建立起来的，因此对于学生们在靑春的年纪结成社团，享受除了学习之外的生活这件事十分推崇，学院里甚至还专门设立了一类社团学分，虽然不影响成绩，但社团学分高的学生在各种各样的评选中都会受到更多的青睐。
　　因此，在新学期的前一两周，希岱岛的街道上到处都是发放社团传单的学生，这其中有乐团、风景画社团、蜡像社团、奇想机械社团、美食社团、舞蹈社团……
　　不过这原本和身为进修生的露娜是无缘的，玛格莉塔因为不是学生，收集这些也只是纯属好奇.
　　而在她收到的这些宣传单中，只有这个「美好的主从关系社团」是最意味不明的。
　　在传单上用娟丽字体写着的介绍是：
　　「对于建立美好的主从关系有任何疑惑都可以前来咨询，在大家的帮助下一同与主人/从者一起购置美丽的主从关系吧。
　　附注：有意加入者请至圣恩岛红夜俱乐部，即使不加入也欢迎前来咨询。」
　　完全的，意味不明。
　　站在这座两层附带中庭的独栋别墅前，玛格莉塔看着门口「红夜俱乐部」的招牌与招牌下挂着的「美好的主从关系社团」的铁艺牌匾以及这行字旁用黑铁铸就的女仆向贵妇人鞠躬的剪影，陷入了沉默。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圣恩岛。
　　这座岛屿并不直接与赛琳娜河的两岸有桥梁相连，只有一座与河面很近的短桥连接它与希岱岛，除了这座桥梁，想要抵达这里就只能乘船。
　　在国立艺术学院中，这座小岛被单独划分为了社团活动区，几乎所有的社团建筑都在这里，当然也包括这让玛格莉塔绞劲脑汁也理解不能的奇怪社团。
　　不过，或许这的确能够为她与露娜的关系找到答案吧。
　　这么想着，玛格莉塔看向在自己前方拿着那张传单，依旧用披肩遮着领口的露娜公主，乖巧地跟在她的身后走了进去。
　　俱乐部的构造基本上都大同小异。走过铁门，沿着红色的地毯进入大厅，马上就有看到她们的接待人员走了过来。
　　“欢迎光临。请问是要加入社团吗？又或者，是来咨询的呢？”
　　走来的是一位年轻的男性，穿着侍从常见的小燕尾服与雪白笔挺的衬衫。露娜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同样礼貌地做出回答：
　　“我想要咨询一些问题。”
　　“这位小姐就是您的侍从吗？”
　　“没错。”
　　“那么，萨德女士一定能提供有价值的解答。请沿着左边的楼梯前往二楼，左手第一间挂有白色百合花的咨询室，萨德女士应该就在那里。”
　　“我知道了。”
　　按照这位接待先生的指示，玛格莉塔跟在露娜的身后来到了别墅的二层，找到有百合花招牌的咨询室后，露娜推开门，然后站在门前。
　　“玛格莉塔小姐，请在门外等我。”
　　“诶？”
　　“让玛格莉塔小姐先有心理准备的话，就算不上惩罚了，不如说，这也是惩罚的一部分。”
　　“……是，露娜大人，我会在门外等。”
　　这是真的。
　　预定要施加的惩罚要比已经施加的惩罚更加令人坐立难安，玛格莉塔低下头，对公主殿下的命令表示了服从。
　　露娜满意地点了点头，走进房间，关上了门。
　　…………………………………………………………………………………………………
　　百合花纹的房门后方，在洛可可风格粉腻的色彩拥簇中，这个房间的中央摆着一张就像是使用凝固的纯白奶油雕刻的圆桌，骨瓷的茶具放在桌面上，金丝编织的点心笼中，各色的甜点显得诱人而美味。
　　看到有着红瞳的咨询者推门走入，原本坐在圆桌后面一个人享用着下午茶茶点的女性将手中的马卡龙放进涂抹着可可色口红的唇中，她将刚刚拿有点心的手伸向一旁，在一边服侍的，头上有两只毛茸茸猫耳的少女便立刻躬身，拿起热毛巾擦拭自己主人白皙的手指。
　　——萨拉人。而且是有魔物特征的萨拉人。
　　露娜看得眉毛直跳——倒不是这个行为有什么问题，问题在于这位年轻的萨德小姐与她女仆的服饰。
　　于帕列斯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在这个对各种奇装异服相当包容的学院中露娜已经见过很多以前她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的服饰了，但是眼前这对主从的服饰绝对是最奇怪的。
　　萨德小姐的身上穿着一件修女服，但不知为何并不宽松，反而是非常的贴身，用朦朦胧胧的薄丝料纺织，隐约露出些许雪白的肤色。
　　腿部的侧面开襟高到大腿，如果走起来，说不定连吊带袜的袜带都会暴露，这样的设计将修女给人的圣洁保守印象完全颠覆了，大陆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妖艳的修女。
　　而有着深色肌肤的女仆穿着的则是一件女仆装，黑色的主体，白色的围裙，除了裙摆短到大腿中央，乍一看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但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件女仆服用的是和萨德小姐身上的修女服一样的材质，夕阳的光芒透过那半透明的黑色织料，在她健康的肤色上镀上了一层华丽的金黄。
　　“欢迎光临。我是纳蒂安·阿尔兰丝·F·萨德，称呼我为萨德小姐就可以了。”
　　注意到咨询者对自己与女仆服饰的打量，萨德小姐的嘴角微微勾起。
　　她微微躬身问候以后，居然转了个圈，这件修女服居然是将背部完全裸露出来的，在少女白皙的背脊上，不知道是纹身还是绘画，未着片缕的女性正与一条蟒蛇在逆十字上彼此缠绕。
　　“客人是第一次见到「蓓露妲教派」的服饰吗？不过虽然这么说，这并不是传统的宗教服饰而是我自己设计的。”
　　“如果抛开一般道德和风俗来说，这还真是有设计感的服饰呢。”
　　“啊啦，真是冷淡的眼神呢，不过我并不讨厌哦。请坐。”
　　“……”
　　一瞬间，露娜有转身离开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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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节 EP.56 鞭子和糖

　　“露娜·V·罗曼，我看到了这个社团的传单，因为恰好有关于主从关系的困扰，因此我想要寻求建议。”
　　但露娜还是压抑住了这种冲动。
　　虽然她不知道这个「蓓露妲教派」是什么，但这个穿着有伤风化的服饰的少女身边却没有一丝煽情的气息。在那张刻意用风尘的妆容覆盖的脸上，甚至能看出一种无暇的纯真……真是奇怪，纯真和煽情是可以这样毫无冲突地相融的吗？
　　还有那双眼睛，那双就像最顶级的祖母绿一样的眼睛。
　　很难形容那是什么样的眼睛，似纯真的女孩，像懵懂的少女，如同成熟的女性又像是历经时光的老妇。
　　在罗曼城的宫廷中，露娜已经看过不计其数的眼睛了，由此磨练而出的洞察力让她很快意识到说不定年龄比自己还小的少女在某些问题上有着自己所不及的智慧……大概吧。
　　她有点说不准。
　　“您的仆从也是一位女士吗？”
　　在露娜坐下后，萨德小姐也坐了下来，她轻轻拍了拍手，她的女仆便将一杯温度恰到好处的红茶用递给了露娜。
　　“是的。”
　　不过公主殿下暂时没有喝茶的兴致。
　　“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是指外貌，还是性格，抑或是我对她的了解？”
　　“既然您没有将仆从小姐带到房间里来，我就只能通过罗曼小姐的描述来了解了呀，主从关系是一种非常纤细的羁绊，我的建议也会因人而异哦。”
　　“……我知道了，但是……”
　　“但是？”
　　“她隐藏着一些秘密，我们相识也还不够久，相较于我对她的了解，反而是她了解我更多一些。”
　　“没关系没关系，即使彼此都有必须瞒着对方的秘密，依然能够构建美好的主从关系，不如说，构建起美好主从关系的第一步就是彼此尊重。”
　　听完露娜的话，萨德小姐看了一眼自己的女仆。
　　于此同时，这位不知为何远离了在沙漠的故土的女仆小姐也看着自己的主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没有交谈，但这对主仆无形之中的信任就连旁人也看得出来。
　　——或许她们的确可以给出一些有用的意见。
　　露娜这么想着，面对萨德小姐接下来提出的一系列问题，她一一做出了回答。
　　包括相对于其他的仆从，玛格莉塔的职务和身份比较特殊之类的，自己和玛格莉塔都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关系之类的。
　　“也就是说，露娜小姐和这位仆从小姐都还不知道以怎样的方式处理彼此的关系是吗？”
　　“嗯。”
　　“现在仆从小姐犯了错，但因为她身份和职务的特殊性，也因为把握不好彼此的距离，所以露娜小姐苦恼着要如何施与惩罚……嗯嗯，我明白了。接下来是最重要的问题哦，露娜小姐，你期待着怎样的主从关系呢？或者，那位仆从小姐期待着怎样的主从关系呢？”
　　“……”
　　露娜沉默了。
　　她马上意识到了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但是这个关键无论是露娜自己还是玛格莉塔都没有想过——至少露娜是没有想过的。
　　两边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主从关系，那么会感到困扰也是当然的了。就好像如果不具备正确的知识，就解不出需要正确知识的难题一样。
　　不懂就要问，于是露娜认真地问着：
　　“萨德小姐，我可以请教一下，美好的主从关系具体有哪几种吗？”
　　“当然可以。不过我的建议是不要先入为主哦？”
　　“为什么？”
　　“或许露娜小姐觉得自己现在与仆从小姐的磨合很不顺利，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但其实，只有通过这样的磨合才能找到最合适彼此的主从关系。露娜小姐要做的只是多与那位仆从小姐互动，在各种各样的场合下找到最适合彼此的距离就可以了。现在，还是让我们来讨论一下关于惩罚的事吧，露娜小姐，你知道你的那位仆从小姐能够接受哪些责罚，又无法接受哪些责罚吗？”
　　“……”
　　露娜又一次的沉默了。
　　仔细想想，自己对玛格莉塔的了解还真是少得不得了，之前有偷偷问过玛丽和欧琳丝，结果这两人也只是一脸神秘的样子——虽然露娜觉得这是因为她们和这位新加入的家庭成员相处时间也不长，所以没有什么可以告诉她的。
　　对于露娜的沉默，萨德小姐似乎并没有感觉到意外。她端起茶杯，没有出言打扰陷入沉思的女孩，直到那双红色的眼睛重新看向自己，她才将茶杯拿开唇旁，微笑着说着。
　　“鞭子与糖——这是只要需要管理部下的人就必须要知晓的事，但我认为不仅如此，为了维持良好的关系，作为上位者不仅仅需要知道我们的仆从们会想要什么样的‘糖’，也要知道什么样的鞭子会让她们记住教训而不是受到伤害。这就是构建良好主仆关系的第二个重点，对彼此的了解。”
　　“……听起来真是辛苦。”
　　但这实在是很有道理——露娜想着，同时检讨了一下自己。
　　虽然玛格莉塔说自己没有作为侍从的自觉，但是事实上，露娜自己同样也缺乏作为主人的自觉。
　　“身在其位，需谋其事嘛。”
　　“可我已经说过要给予她惩罚了，如果一直拖延，我想也不利于构建一个良好的主从关系？”
　　“说的是呢，那么……露娜小姐，你是油画系的学生吧，”
　　“是的。”
　　“那么——”
　　萨德小姐微笑了起来。
　　“我有一个说不定会非常合适的提议……”
　　于是，她稍微压低了声音，凑到露娜的耳边。
　　而听完了这个提议的露娜……
　　“的确，这说不定会很有效——”
　　就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稍微眯起双眼，嘴角勾勒出一个感到有趣的弧度。
　　………………………………………………………………………………………………
　　等待惩罚到来的时间永远是最难熬的。
　　或许是因为谈论的内容关乎身份高贵的大小姐与她们的随从，不适合外传，因此这个俱乐部的咨询室隔音效果特别好。
　　虽然玛格莉塔有想过让瑟莱忒从门缝渗进去偷听，但被圣银小姐吐槽了一句“偷听主人的谈话可不是侍从该做的事”后，纠结地放弃了。
　　虽然玛格莉塔还犹豫着要不要将自己的身份完全定义为公主殿下的随从，但是，作为皇家圣卫与贴身侍从的工作，在连续犯下两次重大的失误之后，玛格莉塔并不打算再犯第三次。
　　因此她拜托了瑟莱忒在必要的时候提醒自己，而瑟莱忒也这么做了，结果就是女孩焦躁不安地站在门外，就像即将上刑场的囚犯。
　　从各种意义上，这个形容都很适合，尤其是不久前不明原因地一个冷战，让玛格莉塔更加不安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扇有着白色百合花纹的门终于打开了，女孩的背脊猛地挺直，忐忑不安地看着露出仿佛感到十分有趣的表情的露娜。
　　“露娜大人……”
　　“先回去吧。”
　　说完，露娜朝俱乐部外面走去。
　　但回到枫丹馆，回到露娜的房间后，公主殿下又说：
　　“等到用过晚餐以后再说吧。”
　　然后，到了晚饭之后。
　　“玛格莉塔小姐先去洗澡好了，有什么事等那之后——”
　　“露娜大人，无论是什么惩罚我都会接受的请您不要再吊我胃口了！”
　　等待惩罚到来的时间永远是最难熬的。
　　“那么——”
　　于是，在哭丧着脸的玛格莉塔面前，露娜这么说着。
　　“——把衣服脱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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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节 EP.57 公主殿下的愉悦

　　“遵命，露娜大人——”
　　从昨天开始就悬而未决的自己的惩罚终于从侍奉的公主口中说出，这令玛格莉塔松了一口气，把手伸向自己身上洋服的衣领。
　　没有什么是比未知更加可怕的了，只要能知道究竟是什么惩罚，那么即使那惩戒非常残酷也可以忍受……嗯？
　　好像哪里不对。
　　后知后觉的玛格莉塔正打算解开蕾丝饰花下的纽扣的动作猛的停住了。
　　“脱、脱掉衣服——？？？”
　　女孩惊叫了起来。
　　地陷入了混乱，什么？诶？为什么？
　　可是看着混乱的女孩，有着红色瞳孔的公主却在笑。
　　“因为是惩罚呀。”
　　“我不明白，露娜大人，什么样的惩罚需要脱掉衣服——”
　　“当然是接下来将要对你进行的惩罚，不然呢？”
　　……好奇怪啊。
　　是我的错觉吗？
　　为什么感觉和公主殿下的对话没有成立呢？
　　坐在床沿的露娜翘着腿，用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脸。那双瞳孔中正倒映着玛格莉塔窘迫和慌乱的表情，美丽的面容正因为某种玛格莉塔无法理解的情绪，变得充满嗜虐的狂气。
　　……好像，在哪里听过关于这个表情的事。
　　明明是第一次从美丽的公主殿下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但玛格莉塔却觉得这仿佛似曾相识。不过现在的情况可没法她仔细思索到底是在哪里有过这样的印象。
　　“也、也就是说，脱掉衣服只是惩罚的准备工作吗？”
　　“没错。”
　　“可以让我事先询问一下，具体而言惩罚究竟是什么吗？难道说是打……打屁股……”
　　说起要脱掉衣服才能进行的惩罚，玛格莉塔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了。女孩下意识地把手伸到了蓬松地裙子后面。
　　在去年的冬天，在学习礼仪时，自己的屁股可没少被木板、鞭子或者玛丽姐的手掌教训过。
　　比起疼痛，反而是“都这样的年龄了还被打屁股”这样的羞耻感被牢牢地刻在了记忆里，帮助她纠正了许多习惯和礼仪。
　　“我说过我不喜欢体罚这种粗暴的惩罚方式吧？虽然现在告诉你也可以，但是……”
　　露娜的心情有些好。
　　看着自己的皇家圣卫慌慌张张的露出和她外表相符的表情，湛蓝的眼里充满了混乱和茫然，不知为何她觉得很有些愉快。
　　不如说，因为认识到自己现在和玛格莉塔之间的磨合问题有一部分责任也在自己，露娜对玛格莉塔所说的“缺乏自觉”这点其实没有怎么生气。
　　所谓的惩罚本来也只是打算捉弄一下她，刺激一下她的羞耻心——萨德小姐也是这样建议的，当不确定对方对什么样的惩罚有怎样的接受度时，最好采用并不会对其造成任何实际损害的措施。
　　“但是，作为仆从，玛格莉塔小姐该用这样的口气和我说话吗？”
　　“……请、请原谅我的失礼，露娜大人，能否……能否请您告诉我，您究竟打算对我进行什么样的惩罚吗？”
　　“心情大好——”
　　并非是卑下，而是服从。当玛格莉塔用不太熟练的服从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后，公主脸上带着越发灿烂的笑容，将那句口癖脱口而出。
　　“惩罚的内容是让玛格莉塔小姐当我绘画的模特，就是这样。”
　　“……当模特应该不脱衣服也是可以的……”
　　“模特脱不脱衣服是由画家决定的而不是模特自己，所以给我脱。”
　　露娜的语气立刻变得冷淡了。
　　红色的瞳孔中闪过一抹不悦的光芒。
　　很显然，正等着对仆从施以惩罚的公主殿下想要听到的并不是反抗而是服从,理解到这一点，玛格莉塔也能意识到,一直以来露娜还是将自己作为挚友的妹妹以及新的友人而并非仆从来看的。
　　至少在之前，玛格莉塔从未被露娜用这样的目光看着。
　　即使如此，女孩的羞耻心还是让她做了最后的反抗。
　　“……是……但是，露娜大人可以转过身去吗？就算同为女性，被看着脱衣服也……”
　　“……你在说什么啊。”
　　露娜的眉毛皱了起来。
　　“每次入浴时难道你不是在我眼前把衣服脱得精光的吗？”
　　“……咕。”
　　无可反驳。
　　话到如今，玛格莉塔也只好死心地重新把手伸向纽扣。
　　首先是可爱风格的上衣，然后是蓬松有着繁复装饰的裙子，接着是在米纳斯宫得到的，至今为止还没有派上过用场，藏匿有飞刀等武器的隐秘行动的束腰。
　　珍珠般莹润的肌肤慢慢展现在乙太灯的光芒下，花了不少时间，玛格莉塔才将这本来需要仆从帮忙才能顺利穿脱的衣物脱下。
　　“内衣、内裤、吊带袜……全部脱光，在我的画里，不需要任何多余的布料。脱完后躺到床上去，侧靠到枕头上，欧琳丝应该给你说过一些有名的画吧？《乌尔比诺的美神》，基本上是那个动作，当然，具体的姿势要有所改变，然后，瑟莱忒小姐，能帮我搬运一下画具吗？”
　　“答案是肯定的，露娜公主殿下。”
　　于是，露娜拿起被玛格莉塔放在床边的瑟莱忒，转身出门，走向画室，把玛格莉塔一个人留在了房间之中。
　　还没有把身上剩余的衣物脱掉的玛格莉塔呆呆地看着露娜离开的身影。
　　过了一会儿，她后退了两步，倒坐在床沿，望着不远处的镜子里的自己，玛格莉塔忽然感到一种疲惫，已经伸向带有缎带装饰的贴身衣物的手再一次地停下了。
　　她忽然想到自己在哪里知道露娜公主的那个表情了——准确来说，是听说过。
　　从玛丽那里，在某一次自己担心有没有惹露娜公主生气时，玛丽姐是这样说的：
　　「如果真的让她不愉快了，她就会一边说着‘心情大坏’一边盘算着要怎么欺负你了」
　　……嗯？
　　好像有些不一样，露娜刚刚说的，不是“心情大坏”而是“心情大好”……算了，这不重要，关键在于自己确实犯下了错，而且现在也愿意接受惩罚，不过……
　　“绘画的模特吗……呜……好害羞啊……”
　　正常地养成的羞耻心让女孩的脸颊变得通红。
　　公爵家的女儿当油画的主角是不是值得羞愧的事取决于画画的人是名不见经传的画手还是声名远扬的画家。取决于是身着华服，还是一丝不挂。
　　而以现在的情况而言……真是微妙。
　　不过，在又一次地看到镜子之中的自己，看到属于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属于自己的身姿，看着看着，玛格莉塔目光游离地移开，就像是说服自己一样地——
　　“因为是惩罚，而且还能帮助露娜大人练习，而且……这也是艺术、嗯，这是艺术……”
　　将手伸向了自己身上仅有的布料。


　　
　　PS：《乌尔比诺的美神》——现实中对应的作品是缇香的《乌尔比诺的维纳斯》
　　结果昨天只有一位读者猜对了233333
　　请开动你们聪明的小脑瓜想一想，露娜和玛格莉塔现在还并不是很亲近，人体彩绘这种严重程度比较大的惩罚当然是不会在好感度不够的时候去做的，再怎么说玛格莉塔也是公爵的女儿呀0w0。
　　换言之……（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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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节 EP.58 彼此的了解

　　在枫丹馆的三层，一支画架被支了起来。
　　不过画架上的并不是画布，而是素描的纸张，已经有过一两次擦拭的痕迹。露娜坐在画架前，手中用来素描的铅笔却没有动。
　　古典的间接画法创作油画的顺序是先画出一副精准的素描，然后复拓到画布上，然后再进行上色，准确的素描关系是一切的基础，因此，露娜现在连其他的画笔和调色盘都没有拿上来。
　　这次要画的画并不很困难，没有复杂的透视结构，没有需要极其精细的观察力和笔触才能表现的身体特征，虽然洛可可风格的室内装潢会让画面中的床和墙壁显得过于花哨，但露娜已经想好要怎么处理了。
　　这并不是一副困难的作品，充其量只能说是日常练习，但是露娜却迟迟没有下笔，她红色的双眼看着床上那双湛蓝的眼瞳，然后又看向放在身边的圣银的铳刃。
　　“是我的错觉吗？瑟莱忒小姐，玛格莉塔小姐虽然很害羞，但眼里好像有些奇怪的期待……”
　　“答案是肯定的，虽然我也不知道理由，露娜公主殿下，但玛格莉塔小姐确实是有些期待的样子。”
　　圣银的铳刃倒映着床铺上自己持有者的身姿，尽管说是当绘画的模特，但这个样子实在是会令家教良好的小姐们红着脸转过头——事实上，圣银映出的女孩的脸庞的确是红扑扑的，但那双湛蓝的眼睛又在紧张之余隐含着某种微妙的期待。
　　瑟莱忒并不清楚那是什么。
　　露娜也不清楚。
　　但玛格莉塔的表情不再是那样慌张和茫然无措让她觉得少了一些乐趣。她用铅笔比划着，原本清晰的构图，现在却仿佛在脑海之中变得模糊了。
　　——无趣。
　　露娜想着。
　　和听到要脱掉衣服时露出慌慌张张表情的时候相比，现在玛格莉塔的表情实在是无趣，而她想画下的正是那样羞涩的表情——或者和那样表情差不多的，让她觉得有趣的表情。
　　但现在，玛格莉塔的表情让露娜忽然升起一种直接把画笔伸到她身上去的冲动。
　　“这样就完全算不上惩罚了啊。”
　　“但您原本就不打算对玛格莉塔小姐进行严苛的惩罚，对吗？”
　　但是这个冲动很快被抑制住了，以惩罚的严重程度来说，玛格莉塔这次还不至于被那样惩罚。
　　“我现在改主意了。”
　　但总要让事情变得有趣一些，才会有灵感冒出来呢。
　　“玛格莉塔小姐，把你的左手拿开放到肚子上，自然一点。”
　　“诶？这、这样的话、唔……我、我知道了……”
　　“……还真是听话呢，太听话了也有些无趣”
　　露娜手中的铅笔还是一动不动。
　　好奇怪啊。她想着。
　　明明之前光是听到“把衣服给我脱掉”这样的话就会慌慌张张不知所措，但这一次她让玛格莉塔把左手拿开了，为什么反而没有露出那样的表情了。
　　在她与瑟莱忒曲拿画具时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一个人想了一些什么吗？为什么她现在给人的感觉让自己想起那些传说中被描述的殉道的圣徒……
　　不过……听话也有听话的玩法。
　　摇晃着的铅笔忽然一停，被放在她身边的圣银铳刃映照着公主殿下那勾起的嘴角，接着。
　　“不够有动感……你的体型也无法表现出丰腴的美感，把你的脚放到床沿的下面。”
　　“嗯，还是不行，让我想想……对，不用太刻意，自然一点，做个轻松一点的姿势，但是……嗯……可以给我做出成熟一点的姿势吗？”
　　“……这、这样吗……”
　　“还是不行，就坐在那里，试着把姿势……啊啊算了，问题不在于姿势而是表情，都摆出这样的姿势了，就不能再表现的再……生动一点吗？你已经是一位成熟的女士了，应该懂得怎么展现自己的魅力。”
　　“可是露娜公主，我确实不懂……”
　　在露娜的命令下不停改变着姿势的玛格莉塔无辜地望着不知为何笑容越发愉悦的露娜，因为实在没法理解露娜公主所说的成熟表情或者妖艳是什么样的表情，她只好回忆着自己最年长的姐姐喝完酒后的笑容，尝试着模仿那样的表情。
　　不知为什么，露娜公主脸上的表情更愉快了，那双红色的眼瞳简直就像是闪烁起了光芒。
　　“接下来——”
　　看到露娜还打算让自己的持有者做出虽然美丽，但在道德风俗上更加不堪的动作，圣银的铳刃振动了一下。
　　“露娜公主殿下，请不要太为难玛格莉塔小姐了。”
　　“嗯？”
　　“因为埃兰迪尔人种中少见的返祖现象，玛格莉塔小姐还没有度过属于她的青春期，因为一无所知而被您这样欺负太可怜了。”
　　“嗯？”
　　正兴致勃勃地对着玛格莉塔指示着要她的表情再魅惑一点的露娜愣住了。
　　她挥手让玛格莉塔暂时保持现在的姿势不动，低头看向瑟莱忒时，公主殿下的表情已经变得严肃起来。
　　“……那是怎么回事？”
　　露娜压低了声音。
　　而在瑟莱忒将埃兰迪尔人中偶尔会出现的返祖现象说明了一遍之后——这算不上是什么秘密——露娜公主的嘴角又猛地抽搐了起来。
　　“也就是说，我亲爱的皇家圣卫小姐其实完全没意识到这样的姿势有什么问题？”
　　“不，玛格莉塔小姐应该能够理解这很羞耻，但也仅此而已。”
　　“……这就是这孩子那份纯真的本质吗？”
　　“露娜公主殿下，请您不要露出一副找到了有趣的玩具的表情。利用女性的无知让她做这样的事是可耻的。虽然不知道玛格莉塔小姐在期待着什么，但请不要太过火。”
　　事实上，这也是瑟莱忒感到十分迷惑的地方。
　　它的持有者对裸露自己的肌肤并且被当作模特画下来肯定是感到抗拒的，因为羞耻感而泛红的肌肤就是证明。
　　但是她又有着某种瑟莱忒无法理解的期待，这种期待让她愿意听从公主殿下的指挥做出相当不雅的姿势并维持。
　　玛格莉塔究竟在想些什么，它一点也不明白。
　　“嗯，真是遗憾……不过现在看到这些就够了，嗯，心情大好，我要开始画了。”
　　露娜撇了撇嘴，略微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但她也知道这样的戏弄是不能过火的。就算现在这位纯真的埃兰迪尔人种的小女士还对她的目的一无所知，但以后说不定会因为自己绝对不能被别人看到的痴态被画下来而感到愤怒，甚至与自己反目。
　　所以，在让玛格莉塔摆了几个煽情却不那么过分的姿势后，她将圣银的铳刃扔上了床铺，让玛格莉塔抱着这美丽的圣银，变成了她预想中最完美的构图。
　　接着，房间里便安静了下来。
　　只有铅笔在画纸上划动的声音沙沙响起。
　　当时钟走到一时的时候，露娜才放下笔，舒展了一下身体。
　　“今天就画到这里吧，接下来是芭蕾的练习。”
　　“诶？已经画完了吗？”
　　“……怎么可能，虽然现在有了干得很快的颜料，但一幅油画怎么说也得六、七天，我也不打算将所有时间都花在这个上面。毕竟，你让我先不要急于放弃芭蕾或者绘画的人是你。”
　　说着，她看了一眼还维持着姿势的玛格莉塔，勾起了嘴角。
　　“不过，虽然这是对你的惩罚，但我不打算半途而废，每天的这个时间都会画的。起来吧，到练舞室去，今天的自我练习还没做完。”
　　“是，露娜大人。”
　　说着，玛格莉塔从床上爬了起来，伸手拿向自己的衣服——
　　“等一下，玛格莉塔小姐，我好像，还没有允许你穿上衣服吧？”
　　“……诶？”
　　玛格莉塔的表情一僵。
　　她看向放下素描板的公主殿下，发现几秒前还是一副认真表情的公主殿下又露出了那欺负人的笑容。
　　“可是、接下来，我还要当露娜大人的芭蕾陪练……”
　　“那不是正好吗？让我看看你肢体肌肉的发力和运动方式，我想这一定会对我很有帮助。就这样跟我来吧，也省得花时间穿衣服了。这也是惩罚。”
　　把手放在耳边卷着头发，露娜可爱的唇瓣中吐出的，却是恶魔般的话语。
　　“请等一下，要是被女仆们看到的话，我就没脸见人了！”
　　玛格莉塔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她是真的想让自己光着身子在这间宅邸之中走来走去！
　　“虽然我的确是您的侍从、也心甘情愿地为我犯下的错接受惩罚，但是——”
　　“啊，说的也是呢，也要考虑这边的事。我知道了，那么就穿上衣服吧。”
　　“……是，非常感谢，温柔的露娜公主殿下。”
　　金发的女孩重新伸手拿起叠好的洋服，在心里猛地松了口气。
　　敬启，远在翡翠海旁的玛丽姐，今天我见识到露娜公主殿下的坏心眼了，但是，就像玛丽姐说的，本质上，公主殿下是一个温柔的人——
　　就在这个瞬间，红瞳的公主再一次开口了。
　　“但只限于前往练舞室的路上。”


　　
　　因为强烈的求生欲，某些具体的景象是被带过了的。
　　但对比上一章末尾提到的那副画，还是能脑补出一脸羞耻又纯真的玛格莉塔小姐是怎么被露娜摆弄成各种姿势的吧2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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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节 EP.59 和平日常的另一面

　　“阿嚏。”
　　从枫丹馆排列着黄金雕像灯座的走廊走向大门时，玛格莉塔小小地打了几个喷嚏。
　　“花粉最严重的时期已经过去很久了，玛格莉塔小姐，莫非你着凉了？”
　　在露娜的身后与她并排走着的丹丽女仆长皱了皱眉。
　　“诶？不，只是稍微有些痒……”
　　玛格莉塔有些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请您一定要注意形象。”
　　在这座宅邸担任了十年女仆长的女性微微皱了皱眉，尽管有不少想说的，但这些话最后还是被她吞进了肚子里。
　　这两位身份高贵的女士已经住进这里一周半了，来自异国的公主品格优良，举止高雅，而且和那些只是来这座历史悠久的学院荒废时光的懒人不同，这位女士十分勤奋与努力，甚至到了让曾经也是学院学生的女仆长都有些担忧她身体健康的程度，从各方面看，她们与这位公主殿下相处得都很不错。
　　但另一位身份高贵的女士又是另一回事了。
　　至今丹丽女仆长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应该以面对一位公爵家的大小姐的态度还是以面对一位同僚的态度去与她相处。
　　宅邸里的一些仆人甚至编出了“公主贴身女仆的贴身女仆不是公主的贴身女仆”这样的不知道笑点在哪里的笑话。
　　相较之下，面对她的贴身女仆反而还比较简单，虽然这个叫贝莉的女孩看上去似乎有些呆呆的，但做事很麻利。
　　“嗯，我们出发了。”
　　虽然想揉一揉鼻子，但这样的动作不太淑女而且女仆长的目光又格外的扎人，玛格莉塔只好忍住鼻尖的微痒，礼貌地笑了两声。
　　对于女孩而言，这是正在逐渐变得熟悉的光景。
　　每天早上，丹丽和贝莉都会将她们送到宅邸的门口，接着在担任保安、门卫兼园丁——就连露娜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位皇家侍从使得一手好剪刀——的德非比与他的属下的目送下沿着沿河大道走上圣母桥，穿过这座横跨河面的古老石桥，根据早晨课程的不同，前往不同的教学楼。
　　这段路并不长，徒步也就十几分钟。有很多贵族先生与女士们连这十几分钟的路也不愿意走，不过露娜和玛格莉塔却乐于每天早晨与黄昏享受着十几分钟的散步，而只在日光猛烈的中午或者下雨时搭乘马车。
　　“阿嚏！！”
　　当然，这段时间同样也是玛格莉塔和露娜用来聊天的时间。
　　“真的没有感冒吗？玛格莉塔小姐。”
　　“嗯，嗓子不疼，没有发烧，鼻子也不堵，还不算是感冒吧，可能只是因为最近露娜大人每天都让我光着身子陪您练舞，稍微有些着凉。”
　　“是吗？那么这几天就暂时让玛格莉塔小姐休息吧，画画的模特也是，真遗憾，那幅画的完成时间又要推迟了。”
　　“……瑟莱忒小姐，为什么露娜大人宁愿让我休息也不让我在陪同练舞时穿上衣服呢？虽然同为女性没有什么好害羞的，但总是被盯着看还是很难为情。”
　　“有衣服遮挡我就看不清玛格莉塔小姐在跳舞时肌肉的活动了，玛格莉塔小姐身体的协调性真是令人羡慕，难道说剑术的锻炼效果那么好吗？”
　　“也许吧……”
　　瓦卢瓦国立艺术学院新学期的第二周已经过去了一半，这段时间中，玛格莉塔的日程也变得固定起来——早上大约6时起床，去叫醒露娜公主，一起用过简单的早餐后各自做剑术与芭蕾的练习到7时20分，泡二十分钟左右的澡，把7时到8时间剩下的60分钟花在更衣，化妆以及阅读报纸上。
　　接着，到8点，她们准时出门。
　　瓦卢瓦国立艺术学院上午的课程基本上是从8点半到11点半，露娜则习惯早到教室继续一个人练习或者检视自己昨天的画，在公主殿下上课时，玛格莉塔就在教室外读书。
　　主要是小说，但也包括一些历史人文、神话传说，有时则是从瑟莱忒口中获取关于神秘学的知识。
　　现在玛格莉塔与帕列斯的莫比乌斯机构没有隶属关系，虽然在「伊甸园」中知道了最近的机构据点，但却因为这个原因，没法查阅机构的资料库，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接触神秘学典籍和资料了。
　　玛格莉塔很想重新回到位于社会暗面的属于神秘的世界之中，但她也明白，以自己现在的身份，仅凭“热情”或者“爱好”之类的理由既不充分也不必要，帕列斯城的机构肯定把她和露娜公主视为需要保护的对象，不会让她过多接触的。
　　“明明神秘无处不在，但仅仅因为机构的安排，我就好像只能勉强接触到一点皮毛，这种时候反而能感受到衔尾蛇的能力啊。”
　　“如果不具备这样的能力，机构显然无法守护法兰索丝这么长的时间，另外……这并不仅仅是机构的力量，玛格莉塔小姐，您的选择也至关重要。”
　　“某种程度上，命运并不是还没有发生的未来，而是已经结束的过去……对吗？”
　　今天也悠闲地看完了一本描述一位退出杀手社会的杀手因为爱犬和爱马被肆意张扬的小混混杀死而重回他一度已经脱离的社会，并且越陷越深的小说的玛格莉塔合拢了书本，沐浴着大陆东部的阳光。
　　这时，在希岱岛的对岸，皮加勒街区的天空中忽然升起了一朵焰火。
　　玛格莉塔本来只是因为目光被吸引，打算看一眼就算了的。但当女孩的目光越过希岱岛上一片低矮的房屋，看到河对岸天空中那绽放的花火。
　　只是这一眼，玛格莉塔就愣住了。
　　在天空中绽放的烟火就像是剧烈燃烧的铁屑，迸发出无数金红的光芒，这些金红色的光纠缠成一条轨迹，就如长蛇般在蓝天下闪耀奔涌，并最终——
　　——形成了莫比乌斯的符号。
　　玛格莉塔猛地从教学楼走廊的长椅上跳了起来，扑到了打开的窗旁。
　　神秘的世界与平和的日常仅有一墙之隔，就像是用一层布帘分割的同一房间。
　　现在，这层布帘忽然被刺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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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节 EP.60 职责所在

　　烟火在圣塞琳娜河的对岸升起时，正在练舞室里进行左右各一次的扶把练习的露娜与其他的学生也看到了那造型独特的烟火。
　　不过她们也只是看了一眼而已，在帕列斯——或者说在瓦卢瓦王国，焰火都是稀松平常的事。
　　事实上，露娜河玛格莉塔来到这座城市之后的其中一件不太能习惯的事就是这个城市——准确的说是这个王国有事没事就喜欢往天上放些礼花。
　　据说这也是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日征服」留下的影响，被森海王国的飞空艇大军的神兵天降打出心理阴影的当时那位国王在他执政的剩余时光之中疯狂地推动对空武器的进步，为王国的军队列装了数以十万计的对空火炮。
　　但紧接着到来的却是三百多年的和平，加上技术的进步，那些退役的火炮作为军火卖出去了一批，融掉了一批，发现这两边都是亏损之后，接任的国王干脆下令将这些火炮当作礼炮使用，并且无心地推动了烟花技术的进步，这为他赢得了“烟花王”的称呼。
　　自那之后，瓦卢瓦王国就出现了纪念日放烟火、婚礼放烟火、假日放烟火、新店开张放烟火、甚至婚礼和葬礼都能以较为廉价的价格租用到一排火炮放烟火的习俗。
　　进修生们甚至没有对此谈论一句话。
　　她们与那些为了减肥——有这样的目标算是值得赞扬的——或者只是来混日子的贵族学生们不同。
　　更加年长，平均水平也更高的进修生们基本都有着各自的目标并且为了目标不断努力，甚至有几乎一半的人连头都没有看过去。
　　就连露娜会下意识地转头也不是因为被烟火吸引了注意力，而是玛格莉塔曾经告诉过她，那个在世界暗面活跃的组织在某些紧急情况时会用造型独特的烟火作为求援与警示，所以她转过了脸，从练舞室有门一侧的墙面上的玻璃窗看向外面。
　　这些窗户是为了方便走廊上的人观察练舞室内部的，与走廊上的窗户位置有些重叠，所以露娜看到了那遥远的，在一瞬间剧烈地燃尽后依然以黑色烟雾的状态维持着莫比乌斯符号的花火，看到了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扑到了窗前——
　　露娜抬腿的节奏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那样的烟火一旦出现往往意味着事态的失控，目睹了烟火的机构相关成员需要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前往支援，而其他人则应迅速撤离——
　　“罗曼小姐，不要被其他的事影响。”
　　只是短短的停顿，露娜就成为了在被白色织料包裹的长腿波浪中唯一不和谐的浪花，勃朗宁夫人的目光立刻投了过来，让露娜不得不专心跟随乙太留声机中陌生的舞曲，追逐着旋律的起伏。
　　在她的视野之中，失去了那头灿烂的金发。
　　“……”
　　露娜眨了眨眼睛，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眼前的练习中。
　　…………………………………………………………………………………………………
　　勃朗宁夫人的课程安排通常是三段式的。
　　第一节是每一天都不能懈怠的基础练习，包括基础动作和把上平衡。第二节是组合训练，这节课会与隔壁的男生班级一同进行。
　　至于第三节，就是实际表演舞蹈片段和剧目，三节课的时间差不多是两个小时，中间各有十分钟的休息。
　　不过，考虑到即使男女搭配的双人舞是芭蕾最常见与最优美的形式，有些出身高贵的小姐也因为家庭或者自己的缘故并不希望和男性产生身体上的亲密接触——这在芭蕾舞中是不可避免的——因此也允许女士与女士搭档，或者单人练习。
　　露娜总是一个人练习。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王国的男士女士们在芭蕾中似乎更加奔放一些，即使是相同的舞蹈，给人的感觉也好像更加激情，这一方面增加了表现力，另一方面提升了肌肤相亲的程度，让露娜有些排斥。
　　作为一位公主，自小学习的芭蕾舞要不是独舞，要不是只有女性的双人舞或者团体舞，她不会也不可能找一位男性作为舞伴。
　　另一方面，因为身高实在是太矮了，即使穿上足尖鞋立起脚尖才有160cm。尽管娇小的舞者在大陆上也很受欢迎，但露娜不喜欢自己被摆弄的感觉。
　　而与之相对的，这些来自大陆各地的进修生们却对和她搭档练习兴致勃勃……
　　于是在今天第一与第二堂课的休息时间，比往日心情更加糟糕的露娜婉拒了同学们的搭档邀请，走到了教室的窗户旁，想着那个可能已经丢下自己奔赴危险区域的娇小的女孩，她的心情更糟了。
　　“露娜大人，请用。”
　　但就在这时，从一旁，一条热毛巾被递了过来。
　　“……？！”
　　红色的瞳孔睁大了，露娜有些惊讶地扭过头，看着那双清澈的湛蓝瞳孔，一时间居然没能说出话来。
　　“上课辛苦了，请用。”
　　玛格莉塔又说了一遍之后，露娜才回过神似地问着。
　　“……你没有响应那朵焰火啊。”
　　现在再从窗外向外看，天空中的莫比乌斯黑烟已经消失不见了。
　　那毕竟是开始上课不久时出现的，差不多半个小时过去，早就被高天上的风吹散了。
　　“那朵烟火的含义是看到的机构成员将手上能放下的工作放下，立刻前去支援或撤退，如果有不能放下的工作，我们依然要坚守岗位。”
　　“哦？”
　　“对我来说就是保护露娜大人的安危，来，露娜大人，请让我为您擦汗。”
　　看到自己侍奉的主人没有伸手接过毛巾擦拭的念头，玛格莉塔愣了一下，接着就在瑟莱忒嗡嗡地提醒下想起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做什么，于是从长椅上站起，将毛巾沿着还在滴落汗水的脸庞，轻柔地擦拭着。
　　“……”
　　露娜感受着女孩手上的力量，默默地看着她的眼睛。
　　最近这段时间，玛格莉塔似乎真的为了做好作为侍从的工作而努力着。
　　她说话的语气，礼仪以及行为都变得自律了很多，甚至早晨为自己打理头发时也由玛格莉塔来做，而让贝莉为自己化妆。
　　“如果你去往现场就能够帅气地将深陷危险的同事救下来，就像春前月最后一天时那样？”
　　“我觉得那样的事应该不会发生第二次的啦，而且现在我不算是帕列斯的机构成员，所以严格来说与他们不是同事呢。”
　　沿着脸颊，擦拭额头，然后将毛巾叠一下，继续擦拭露娜天鹅般优美的脖颈，玛格莉塔说着。
　　“而且，我认为那个时候与多莉小姐，威尔士队长他们一同去战斗是我的职责所在，但现在，保护露娜大人才是我的职责。出现那样的焰火也是在表明附近已经不太安全，可能会有脱离控制的收容物或者其他神秘力量出现，最优的选项应该是迅速离开这附近，回到有机构巡逻人员保护的枫丹馆胡或者机构据点，但是……”
　　“但我并不打算请假。”
　　“是的，我也相信这座城市的同事能够处理好事态，所以我只要保护好公主殿下就可以了。”
　　“……变得像模像样了啊……是因为瑟莱忒小姐吗？”
　　玛格莉塔脸上的笑容一时僵住了。
　　“为、为什么露娜大人会知道……”
　　“你向丹丽女仆长寻求作为侍从的建议的话，她一定会一整天都表情诡异。贝莉也才当女仆不到半年，而且是你的贴身女仆，不可能对你传授什么女仆的心得，最近也没看你阅读相关的书籍，用上排除法就只有瑟莱忒小姐了。”
　　“答案是肯定的，露娜公主殿下，以为人们提供帮助为宗旨的道具与以服侍他人为工作的侍从之间有一定的共同点，因此，玛格莉塔小姐有向我寻求一些建议。”
　　“那个，露娜大人，难道说，我做得还不够好吗？”
　　“除了有时还是不太听话以外，已经做得很不错了。”
　　露娜微微勾起嘴角，将伸出窗外的身体收了回来。
　　“开学前我这么说过——‘为我尽忠吧’，从结果上看，那段时间你并没有做到。所以现在我再说一次，作为我的侍从，为我尽忠吧。为了构建起美好的主从关系，我也会做些什么的。”
　　“是的，露娜大人……嗯？”
　　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玛格莉塔有些疑惑地看着露娜。
　　这和这段时间露娜偶尔会再去那个莫名其妙的社团咨询这件事有关系吗？
　　还没等她问出这句话，在练舞室中，勃朗宁夫人忽然开口了。
　　“其实你的侍从也可以像其他侍从一样待在休息室，并进入练舞室为你服务的，罗曼小姐。”
　　“请容我拒绝，勃朗宁夫人，让自己的侍从走进这间练舞室就像是将一块肥美的鲜肉放到美丽雌狮的面前，会耽误课程的。”
　　练舞室里响起了一阵轻笑，被调侃的老师只好遗憾地叹了口气，拍拍手，宣布休息时间的结束。
　　不过，在转身走回练舞室中间时，在视野的一角，露娜忽然注意到玛格莉塔将目光又投向了窗外。
　　投向了之前升起莫比乌斯焰火的方向。
　　“……”
　　露娜眨了眨眼睛，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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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节 EP.61 知情权

　　“带我去最近的机构据点。”
　　“……露娜大人，您说什么？”
　　时间来到下午的18时。
　　宣告今日课程结束的钟声响起，但学院中依旧热闹，圣母桥和浪子桥上尽是有着家徽的马车，却少看到走在两旁的行人。
　　这座学院的某一位校长曾经留下过一句名言：
　　「只要看放学后有多少人急不可耐地走过连接希岱岛和两岸的桥梁，就能知道帕列斯城中至少有多少饭桶。」
　　虽然已经放学，但学院的设备都还开放，艺术原本就是自我练习和跟随老师学习同样重要的领域。一放学就匆匆忙忙离开的人——尤其是那些坐马车的学生之中，只有极小的一部分是真的打算回家再继续练习，虽然以偏概全不太好，但的确可以认为，每天一放学就离开希岱岛的人基本上都是来混日子的。
　　但露娜绝对不再此列。
　　因为环境氛围更好，这位王国的公主在放学后也会留在学院里自我练习，练舞室附近的店铺和负责在入夜后为教学楼的画室锁门的老师都已经认识了这位贵族出身却勤奋得不像贵族的女孩。
　　今天她一放学就和玛格莉塔说今天不留在学院练习。玛格莉塔还以为是她有些疲累需要休息，但没有想到在走上圣母桥时却听到了这样的要求。
　　女孩完全地愣住了。
　　“去最近的机构据点，我要知道今天在皮加勒街区发生了什么。”
　　“诶？诶？可是，为什么……”
　　“为了安全。”
　　站在行人稀疏的桥上，看着才刚刚展现出夕幕光芒的天空，露娜面无表情地说着。
　　“我是机构的相关者，是来帕列斯留学的罗曼王国的公主，住在圣香槟区，今天与圣香槟区只隔了一条河的皮加勒区发生了让机构成员发出最紧急的求援信号的事件，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有知情权。”
　　“是……这样没错，但是在那之后，没有再出现那样的信号，事态应该已经被机构控制住了。”
　　“无论是否控制住，我都应该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是吗？”
　　“……”
　　是的，露娜有权知道。
　　这非常合乎情理。
　　玛格莉塔沉默了片刻，低头看向裙摆上圣银的花纹。
　　机构的很多规章规定她记得并不是很熟，而察觉到持有者小姐的求助，圣银迅速检索了一番那些长而冗杂的条文，点了点头。
　　“答案是肯定的，玛格莉塔小姐，但是，露娜公主殿下作为相关者，III级保密等级属于王族特权，只限于罗曼王国内部。作为外宾，在帕列斯本地能有什么程度的保密等级完全取决于本地机构的安排。不过玛格莉塔小姐是机构的正式成员，您的保密等级现在在大陆任何一个机构据点都是II级，只要今天发生的事件保密等级不在II级以上，依照规定您就有权知晓。”
　　——并且符合规定。
　　“我们出发吧？”
　　“是的，露娜大人，请跟我来。”
　　在圣母桥前拦住一辆马车之后，玛格莉塔向车夫报上了一个地址。
　　不回枫丹馆让宅邸的车夫送她们过来则是出于保密性的考虑。经过大约十分钟的路程之后，马车停在了圣香槟街区一间显得老旧的贵族的宅邸门前。
　　下车将车费交给马车夫后，玛格莉塔朝露娜点了点头，走到了这间附带一个巨大花园的宅邸门前。
　　被漆成雪白的铁门后方，门卫室中也有人走出。看到玛格莉塔走到门边，这个穿着一身仿军服的礼服的男人打了个哈欠。
　　“有预约过吗？或者请出示你的请帖。”
　　……机构明明受很多贵族支持，但是机构里贵族却不多吗？
　　玛格莉塔微微皱了皱眉。
　　机构在圣香槟街区的据点被伪装成一个没落贵族家族的豪宅，对外的说法是家道中落，靠着祖传的封地勉强维持着作为贵族衣食住行的体面，因此很少参与王国的社交活动。
　　玛格莉塔当然知道这个男人实际上是机构的成员，可即使是没落的贵族，也不会雇佣这一看就礼仪不精的侍从并让他担任大门接待这么重要的职务的。
　　“我的请帖被一条蛇给叼走了呢，可以让我当面为这件事致歉吗？”
　　但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玛格莉塔说出了从查尔斯那里知道的暗语，然后注意到本来懒洋洋的男人表情变得敏锐了。
　　他左右看了一眼，将铁门推开了一条小缝，这看得玛格莉塔又是眉头直跳。
　　“请将门打开一些，我与我的主人都穿了裙撑，挤不进这样狭窄的缝隙。”
　　“啧，你们这些女人真是没事干闲的，学贵族那套不嫌累吗？算了，给我看你的徽章。”
　　……而且似乎并没有想到她们就是真正的贵族。
　　“……”
　　女孩无言地拿出了自己的徽章，用手指夹着穿过门缝，而把铁门又拉开了一些的男人也拿出他的徽章。两枚造型上略有差异的衔尾蛇徽章靠近，随后在两者之间伤过一连串的细小火花。
　　名为「血磁铁」的合金在彼此接触时会产生独特的闪光现象，莫比乌斯机构用着独一无二的金属冶炼成成员的徽章，用来确定身份。在看到这一连串的光点后，男人微微点了点头，又看向站在玛格莉塔身后的露娜。
　　“是相关者？”
　　“是「重要」的相关者。”
　　“进来吧，直走到宅邸大门，会有人接待你们。”
　　“……”
　　没有更多的交谈了，玛格莉塔和露娜走进了这座名为西里斯宅邸的房屋，而男人将门关上之后也回到了警卫的小屋里。
　　“看起来我们不是很受欢迎呢。”
　　“大概因为我们算是外地人吧，看到我的徽章时，那个男人的表情都变得轻视了一些。”
　　“如果只是对外地人有所轻视还算好了……”
　　想到自己在「伊甸园」——「温柔的枝桠」酒吧中遇到的帕列斯机构的成员，玛格莉塔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查尔斯与他的队员们在那件能够令充满见不得光的罪恶和堕落的街区变得和平、让人萌生温柔的收容物的力量影响下依然毫不掩饰地对自己表现出不欢迎态度……
　　女孩忍不住看了露娜一眼。
　　“……露娜大人，可能这不会很顺利啊……”
　　“那天你跟我说酒吧里的事的时候我就想到了，恐怕是因为守护这座历史悠久的古城而世世代代积累下的自豪感吧，轻视甚至排斥外来者是可以想见的。”
　　但红瞳的公主只是平静地、轻描淡写地如此说着：
　　“我会让这件事顺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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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节 EP.62 比说的话更重要的是说话的人

　　“我明白了，罗曼罗兰女士，罗曼女士，但是请原谅，对于今天发生的事，我只能告诉两位，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更多的消息属于机构的机密信息，不便开放给并不隶属于我们支部的两位。”
　　——果然，不会很顺利。
　　径直进入西里斯宅邸后，玛格莉塔和露娜很快得到了接待。
　　一位女仆将她们带到一间谈话室，泡上了红茶请她们稍候片刻。
　　接着一个看起来很精干的男性来到了这个房间，礼貌地寒暄完，听完玛格莉塔的话之后，这个装模做样地沉思了一会儿并做出了“我理解两位的心情但这件事确实不能告诉你们”的表情的男人说了上面那段话。
　　听起来这没有任何问题，因为没有调职指令，玛格莉塔现在与帕列斯城的莫比乌斯机构是没有部属关系的，甚至可以说，她现在的立场与露娜一样，都只是「相关者」，要求知晓的还是用最迫不得已的方式求援的事件。
　　虽然玛格莉塔强调了自己不仅仅只是相关者，虽然不隶属于帕列斯的机构管理，但作为机构的执行人员自己有权知晓这件事。
　　“那么你在信号发出时在做什么呢？”
　　但在女孩这么主张之后，这个接待部门的男性反问着。
　　“我也有我必须做的工作，所以……”
　　“是的，那么请你做好你的工作，罗曼罗兰女士。”
　　交握着双手，男人诚恳地说着。
　　“而我们也总会做好我们的工作。”
　　言下之意即是，既然在有危险的时候没有伸出援手，就不要在事后再来关注这件事……吗？
　　玛格莉塔无声地磨了磨牙。
　　她确实有点词穷了。
　　话说到这一步，眼前的男人就差没把“不关你的事”这句话说出口了，他的脸上维持着礼貌，目光里却看不到丝毫打算沟通的欲望。
　　玛格莉塔毫不怀疑自己再问下去，这个男人就要表演市政厅的传统艺能——踢皮球了。
　　要知道，莫比乌斯机构可以说是这片大陆上最庞大的官僚机构，一旦官僚起来，那些饱受报纸上的社论和批评家批判的臃肿王国部门绝对难以望其项背。
　　“还有什么可以帮助你们的吗？”
　　可能是注意到了玛格莉塔气势的下降，男人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些胜券在握的自信。
　　“是的，请问，这位先生，可以告诉我们机构的王国总部位于何处吗？这应该是保密等级为II的情报，而且并不需要劳烦去任何地方寻找资料。”
　　但这个时候，露娜开口了。
　　就连玛格莉塔都没能反应过来坐在自己身边的公主提出这个问题有何意义，这句话让男人的表情也凝固。
　　片刻之后，他才摇了摇头。
　　“这个问题……抱歉，我无法做出回答，因为我只是一个C级人员，只有I级的保密权限。”
　　“是吗？那么可以让能够回答这个问题的人来与我们交谈吗？”
　　“这位女士，王国总部是机构重要的情报。尽管你的侍从女士是机构的正式成员，但或许你不明白，这并不意味着你与她有相同的权限。”
　　但露娜露出了对于冒犯的话语呈现出贵族该有的气量的表情。
　　她稍微眯了眯眼，开口说到：
　　“不明白的是你，这位先生，我是罗曼罗兰女士的主人，也是瓦卢瓦王国的外宾，身份相当于大使，发生任何事故我都有资格前往白枫宫避难，如果那与神秘相关，我也可以直接要求得到机构在王国总部的庇护。按理来说，在这一周多的时间里都没有来通知我王国总部所在的位置，不得不说是你们的失职。”
　　“……我并不清楚有这样的条例，罗曼女士，毕竟，我只是一个C级人员。”
　　“那就让清楚条例并且有足够权限的人来和我们聊。只是总部的位置而已，如果你的上司不在，也没有更高职权等级的同事，那么就直接联系地下让他们派人上来，而不是在这里用废话浪费我们宝贵的时间。”
　　一段话加上一个眼神，对话的主动权就落入了语气淡漠的公主的手中。
　　男人张了张嘴，却没法反驳。
　　他的确没有权限知道王国总部的位置，但同样，也没有权限在一位拥有II级保密权限的机构成员要求知道王国总部位置时隐瞒的权力。
　　这是违反规定的。
　　再说，本来就不该是由他来接待这有II级权限的人……
　　“我知道了，那么请稍后，我去联络一下。”
　　短暂地权衡了一会儿后，男人做出了决定，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语气恭敬了一些。
　　等他走出这个谈话室后，玛格莉塔用一种敬仰的表情看着自己服侍的公主殿下。
　　“露娜大人什么时候研究过机构的规章吗？”
　　“嗯？不，我完全没有研究过，不过对付官僚的方法哪里都差不多，对小职员说什么都没用，他们只想做完手头的事早点下班。”
　　露娜淡淡地说着。
　　“但只要让他觉得我是他没法应对的人物，他就会为了不把事情闹大惹上麻烦而去通知能够应付的上司或者其他同事，无论如何，与官僚机构打交道有一个准则，你是什么人比你说什么话更加重要”
　　说完，露娜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之后，微微皱了皱眉，将红茶放下。
　　“廉价的味道。”
　　又过了一段时间，谈话室的门再度被推开了。
　　这一次走进门中的是另一位男性，和之前那个男人不同没有穿着体面的衣服而是一件很多地方都因为沾染血迹而变色的瓦卢瓦王国的军装。
　　他一进门，玛格莉塔就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火药味。他坐到玛格莉塔和露娜的面前，没有多加寒暄，直入主题。
　　“你们想知道王国总部的所在地？”
　　“为了在需要帮助的时候能及时得到帮助呢。”
　　“需要帮助的话可以直接来这里，距离也更近吧。”
　　男人很高，即使坐着也能居高临下地俯视对面的两个女孩，但露娜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听到男人这么说，她平静地回答着。
　　“在宫廷里我有几个朋友，虽然这里更近，但去王国总部我想我才能得到更好的保护和帮助，我的侍从现在也不隶属于你们，如果有什么关于机构的事务，可能还是直接去总部处理更加合适。”
　　“……总部就在白枫宫的地下，到王宫中的「奇想机械启发部」表面身份，他们会安排的。”
　　“非常感谢您的解答，那么事不宜迟，玛格莉塔小姐，今天就去打个招呼吧。这里就告辞了。”
　　露娜点了点头，接着做出要起身离开样子。
　　“是，露娜大人。”
　　“请等一下！”
　　大概是没有想到这两个女孩会这么干脆的告辞，男人连忙叫住了她。
　　“你们打算去王国总部询问吗？那只会得到同样的回答。”
　　“那么我就只能通过王国的外交大臣进行询问了，在距离我的居住地发生了如此重要的事件，甚至有可能危及我的人身安全，至少我拥有知情的权力，无论那个情报的保密等级是多少，我想这样一来，多多少少能透露一些给我吧。”
　　露娜撇了男人一眼。
　　“而如果那个情报的保密等级真的很高的话，你应该会直接告诉我。”
　　红瞳之中淡淡的不悦与长年身居高位养成的属于王国公主、未来的女王的气势让这个不知出生入死过多少次，但似乎没有多少直面上位者经验的男人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
　　谈话室里陷入了一段时间的寂静，但露娜没打算与这个男人耗，她带着玛格莉塔直接走向谈话室的门，看上去就像是真的打算去机构的王国总部询问这件事，如果问不到就像她说的那样，通过外交大臣进行询问……
　　闹到那一步，就麻烦了。
　　“……如你所说。”
　　男人准备好的那些话一句都没用上，就被堵在了喉咙之中。他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再一次叫住了她们。
　　玛格莉塔转过头，看到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了一个文件袋。
　　“今早发生的事件……「360-2-45.幽暗巷巫师事件」，保密等级是II。”
　　“你们的确有权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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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节 EP.63 疯狂的巫师

　　“那么，麻烦你给我们讲述一下发生了什么，这位先生。”
　　重新坐到男人的对面，露娜说完这句话之后就不再开口了，她红色的瞳孔望向玛格莉塔，女孩立刻振作起精神，从男人手中接过文件袋。
　　听到这句话，这个大概是一位执行人员的男人讥笑着咧开了嘴角，露出了被烟草熏黄的牙齿。
　　“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是这座城市中每一天都可能发生的事。那些拥有邪恶力量的巫师无时无刻不想着得到更多的力量、财富、知识。他们躲在自己的实验室里解剖魔物，调配魔药，举行仪式，变得更强的同时也变疯了，于是跑出来大搞破坏……就是这样。”
　　正在打开文件袋的玛格莉塔拿出了文件袋中的纸张，看着那标准化的报告纸，一时间她居然有点怀念。
　　拿出任务报告后，玛格莉塔才又看向对面的男人。
　　“疯狂的巫师……吗？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你之前在哪里任职，但大概是历史最多也就一两百年的小城市吧，在帕列斯这种古老的，有上千年历史的城市里，巫师、收容物、神秘现象出现的频率要远比那些城市多。”
　　“古老的城市会吸引古老的神秘……吗？”
　　“而古老的神秘又会吸引追寻神秘的人，这些人聚集起来后，又会因为他们所拥有的神秘知识或主动或被动地遭遇神秘现象，如果他们举行仪式，恶魔和星界中的某些神秘存在也会朝这里投下目光。”
　　男人说到这里的时候，显然有些自豪。
　　——别把我们和你们相提并论，这样的感觉。
　　“哦……”
　　玛格莉塔低下头，翻开了任务报告。
　　这次事件被定性为巫师的III类事件，在机构中，这代表着巫师在饮用「觉醒魔药」或通过其他手段尝试获得更多巫术与力量时发疯，进而造成破坏的事件。
　　发疯的巫师是一个野生巫师，名字叫诺克，是帕列斯的普通市民，推断其血脉为「灵魂」、或者「死亡」。
　　此前，机构并没有发现他何时成为了巫师。而在360年春后月45日——也就是今天早晨，他忽然从位于皮加勒街区幽暗巷的住所中冲出，以小巷为起点开始了无差别的攻击。
　　帕列斯警方迅速抵达现场，但普通人在一无所知也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无法对抗一个疯狂的巫师，五位警察殉职，一位轻伤逃离回到警局。在警局的机构联络者立刻通知了机构，皮加勒街区的支部马上接手，派出了执行部队进行收容。
　　在报告上写着「到这里为止还是顺利的，帕列斯是一座古城，本地的机构对于处理巫师有着丰富的经验。」
　　“有着丰富的经验却不能避免伤亡吗……”
　　“巫师就是这种麻烦的东西，因为缺乏有效的排查巫师的手段，那些不在机构监管下的巫师一旦发狂，无论机构再怎么快的介入都大概率产生伤亡，这次事件从机构开始介入后就没有产生其他的牺牲者，这就是我们应对这样的事经验丰富的证明。”
　　说完，男人还对着玛格莉塔和露娜做出了一个有些狰狞的表情。
　　“你们也要小心身边的人万一哪一天变成了疯狂的巫师，到时候无论是王国总部还是什么可都救不了你们。”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为了吓唬看上去还有些像小孩子的她们又或者真的是一种提醒，但露娜和玛格莉塔都无视掉了这句话。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会发出最紧急的求救讯号呢？既然应对巫师的经验丰富，对这种事件的处理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才对。”
　　玛格莉塔看着报告，头也没抬地追问了一句。
　　“……你看下去就知道了。”
　　说到这件事，男人的表情阴沉了下去。
　　玛格莉塔翻过了一页，然后看到了如下的文字：
　　「根据侥幸逃生的警察的报告，机构立即派出了执行小队，但因为疯狂巫师血脉及拥有的巫术不明，在没有更进一步资料时无法排遣针对性的巫师。
　　这不能说是犯错，但其结果却并不能说是乐观，这个“灵魂”或者“死亡”血脉的巫师在最开始的行动中只是无差别地杀人，但当机构的执行部队抵达，他在幽暗巷中已经唤起了一支数量在二十左右的亡灵部队，对抗亡灵装备不足、无法将这些亡灵尽快消灭的的执行部队措手不及，不得已使用了紧急求援信号，在附近成员的紧急支援下以四人重伤，无人死亡的成果将巫师的亡灵群消灭，并将巫师逼入下水道逃窜。」
　　“……巫师跑掉了？！”
　　玛格莉塔猛地抬起头。
　　“……嗯。”
　　男人含糊地回答了一句。
　　“现在还没有抓住他吗？而且既然他有唤起亡灵的能力，从下水道逃窜，那不是非常糟糕吗？”
　　玛格莉塔立刻想到了通过下水道可以前往的，那由层层叠叠的尸骸筑起的地下陵墓。
　　「死亡」和「灵魂」血脉的巫师都具备将亡者作为亡灵拉起的巫术，而帕列斯地下墓地……简直就是这两种巫师的天堂！
　　“我们当然不会犯那样的错误，帕列斯的地下墓地马上进入戒备状态，到目前为止也没有被突破的报告传来，占卜部也进行了占卜，发现这个疯掉的巫师已经离开帕列斯了。追击小队已经建立，不需要多长时间我们就能逮住他。”
　　“逃跑了……吗？”
　　“嗯，虽然疯了，但他不傻，应该是从下水道直接进入了圣赛琳娜河，然后漂流离开的。换言之，你们已经安全了，不用提心吊胆的，明白吗？保护普通人是我们的职责，你们也应该信任我们能够保护好你们。”
　　“但是说出一旦我们身边出现疯狂的巫师就什么都救不了我们的人也是你呢，这位先生。我们究竟应该相信什么呢？”
　　露娜冷笑了一声。
　　没想到自己的话会被拿来对付自己的男人张了张嘴，他忽然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还是相信自己的运气吧，真正的危险降临时，除了这个也没有什么可以相信的了。关于这次事件的资料就这么多，你们可以看到你们满意为止，但文件不允许带离据点，在离开时，把文件袋带到门边，我会在那里检查，确定没有缺失后你们就可以离开了。当然，其中的内容也不允许泄露，我想熟悉机构章程的人肯定知道这一点。”
　　说完，男人站了起来，走出了门外。
　　接下来的报告中就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因为疯狂的巫师还没有被抓获，接下来的报告就是关于他的调查了，为报告开头的结论补充证据。
　　其中包括这个男人的生平经历、家族，在居所的调查中发现他持有通过地下黑市购得的复数本神秘学典籍，并且有隐藏的实验室，似乎正在进行觉醒魔药的调配……零零散散，勾勒出一个隐藏身份的巫师的面貌。
　　“似乎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事了，露娜大人，这样就可以了吧？”
　　“嗯？为什么要问我？”
　　“诶？不是露娜大人说要了解发生了什么？”
　　“……那只是一个借口而已，要问这个问题的人反而是我，了解了今天发生的事，这样就可以了吗？”
　　“诶？嗯，这样就可以了。”
　　“真的吗？其实你还是想参与到机构的活动中去的吧，你那么喜欢神秘相关的事，但在我身边基本接触不到。”
　　被露娜看着，玛格莉塔忽然反应了过来。
　　“诶？也就是说，露娜大人其实是为了我……”
　　“回答呢？”
　　“……嗯，已经足够了。”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有些受宠若惊地将文件放进了文件袋里，然后……
　　“因为我对这件事有些在意而用宝贵的练习时间带我来机构这里弄清楚，真的非常感谢。不过，那个，其实我也不是非常在意这个……啊。”
　　玛格莉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嗯，也许是想要告诉露娜公主，自己并不希望她牺牲宝贵的练习时间来为自己做这样的事，但是——
　　很快，她就会知道，有时体贴的话也事会招致愤怒的。
　　“……”
　　露娜的表情，正渐渐地变得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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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节 EP.64 夏洛特的蛋糕

　　这一天，在比往日更晚一点的时间中，丹丽和贝莉在枫丹馆的门前迎接了公主殿下的归来。
　　“欢迎回来，露娜公主殿下。”
　　“欢迎回来，露娜公主殿下，玛格莉塔大人。”
　　“……”
　　“……”
　　两位出身高贵的女士并没有像往日一样对她们的问候表示回应而只是稍微点头，这个简单的动作中，经验丰富的丹丽女仆长嗅到一丝不悦的味道。但女仆长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露娜已经抛下身后的玛格莉塔，径直往门厅走去。
　　玛格莉塔沮丧地低着头，跟在她的身后。
　　……看起来，这位异国的公主殿下心情不好的原因无需多问了呢。
　　微微皱了皱眉，丹丽和贝莉跟在两人的身后，走向了客厅。
　　“……那是什么？”
　　很快，在枫丹馆一层大厅的一张浮雕方桌上，露娜看到了一个用丝带包装起来的精美纸盒，在纸盒旁则拥簇着绚烂的花束。
　　很显然那是一份礼物。但问题在于为什么会有一份礼物。
　　“最大的纸盒是夏洛特殿下派人送来的「皇后的厨房」今天新推出的暮春特色水果蛋。那些花是几位先生送来的，礼盒也是，米拉小姐还送过来了画具店新商品的宣传单，我已经将那个放在您的书桌上了。”
　　“又是蛋糕吗？”
　　露娜皱了皱眉。
　　互送礼物在上流社会中是一件非常常见的事，尽管在开学以来的这段时间，她并没有和其他人有多少交际，但即使如此，隔三差五，还是会有礼物送到枫丹馆中。
　　大多数是各种各样的花——帕列斯是花之都，光是不同的花束能含蓄地表达什么样的含义就有一本专门的厚达500页的书来详细说明，花都的绅士们更是视赠花为交际的第一步。
　　即使露娜尽可能地贯彻着自己的孤高，对一切社交活动都没有去参加但还是有很多被她的美丽倾倒的绅士们孜孜不倦地送花。
　　露娜对此的评价是：无聊。
　　而排除这些连名字都没被公主殿下记住的男性们，那个大大的礼盒，则来自瓦卢瓦王国的玛丽·泰蕾莎·夏洛特公主。
　　走到那只通过高度目测能知道蛋糕有三层以上的礼盒前，露娜从缎带上取下信封，将信封打开后，烫着金边的信纸上只有一句话。
　　「请美味地享用。」
　　“……”
　　露娜缓缓地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困惑。
　　这是她第二次收到来自这位公主殿下的蛋糕了。
　　和第一次一样，在上一周送来的蛋糕礼盒上的留言也仅仅是写着“请美味地享用”而没有别的话语，而打开礼盒后里面是一个华丽得令人屏息的大蛋糕。可是露娜和玛格莉塔完全弄不明白这个自从开学那一天之后就没有再遇见过的长公主殿下为什么会送蛋糕过来。
　　一般来说赠送礼物无外乎是为了表达感谢或者想要让彼此更加亲密，可是玛格莉塔和露娜都没做过任何需要这位王国的长公主感谢的事，不仅一直都没有再见面，连下午茶或者聚会的邀请在露娜婉拒过一次后就再也没有送来。
　　“……那位公主殿下有多喜欢蛋糕啊……”
　　这让露娜非常迷惑，读不出这位夏洛特公主的心思。
　　“露娜公主殿下，这个蛋糕要怎么处置呢？”
　　“……就和上一次一样，我尝一小块，剩下的分给宅邸中的仆人们尝尝吧，不过……”
　　露娜回过头，瞟了一眼玛格莉塔。
　　“就不用给她留了。”
　　“……是，露娜公主殿下。”
　　丹丽女仆长悄悄地看了一眼玛格莉塔，注意到女孩的表情更加沮丧了。
　　“还有什么要报告的吗？”
　　“是的，有两封信件，一封是威廉先生的，他的外出采风应该快要结束了。另一封的署名是德雷克·弗朗索瓦。附近的瓦利安夫人派女仆来送信，希望露娜公主殿下参加她明晚举办的宴会，一些商人来推销过一些商品，他们的商品传单我整理好与信件一同放在您的书桌上了，说不定有露娜公主殿下需要的。「黑天鹅画社」与「尼亚维艺术社」有来打听过您是否乐意加入历史悠久的艺术团体，他们希望有时间与您直接面谈。”
　　“……？”
　　玛格莉塔猛地抬起了头。
　　德雷克·弗朗索瓦寄的信？
　　「幽魂社」有什么事想要通知我吗？
　　“……我还是搞不懂一开学先外出采风两周，威廉的老师到底在想什么，不过我也不太懂诗歌的创作。”
　　听到一开学就离开帕列斯城的自己表弟的消息，露娜的嘴角有些抽搐。
　　按理来说最需要时不时外出采风的绘画系的第一次外出写生课也是开学第三周的周末，为什么威廉这个诗歌系的学生一开学就先跑出去两个星期，对此她实在是无法理解。
　　“其他的邀约全部推掉，我没兴趣加入什么艺术社团，就这样。我去书房看过信后会直接去练舞室，蛋糕切好后让玛格莉塔小姐送到练舞室来。今天无意义地浪费了很多时间，落下的练习要补回来。”
　　“露娜公主殿下，虽然热衷于学习很好，但是也请注意身体……”
　　没有听完丹丽女仆长的话，露娜直接朝练舞室的方向走去。
　　等到摇晃的白金色长发消失在枫丹馆二层的楼梯上后，洋馆的女仆长默默地回过头，用她棕色的眼睛看着连发丝间露出的尖耳朵都耷拉下去的玛格莉塔。
　　“玛格莉塔小姐，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让露娜公主殿下这样生气？”
　　“……”
　　“是不便告诉我的事吗？”
　　点头、点头。
　　“有对露娜公主殿下道过歉吗？”
　　点头、点头。
　　甚至可以说，在回来的马车上，玛格莉塔一直维持着跪在马车座位上的诚心诚意的道歉的姿势。
　　还因为这样，在马车转弯时一头撞在马车的车壁上，现在在她金色的刘海下还有一片红红的痕迹。
　　“露娜公主殿下会原谅你吗？”
　　“……我不知道……”
　　毕竟是露娜公主用掉自己宝贵的学习河练习时间也带自己去机构的支部了解自己在意的事，而她那句极其失礼的话完全就是践踏了公主殿下的好意。
　　玛格莉塔自己都觉得自己该被按在床边狠狠地被打一顿屁股。
　　“……”
　　丹丽叹了口气。
　　她觉得和这位公爵家的大小姐相处不来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有时她会表现得很成熟，有时却又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那样，而且这还并不像丹丽从事女仆长这一职业这么多年看过的那种有着不同性格的“面具”的人在不同的性格之间切换让她觉得很是棘手。
　　“那么你能努力得到露娜公主大人的原谅吗？”
　　“……我会努力的。”
　　玛格莉塔看了一眼自己裙摆上圣银的银星，小声地说着。
　　“那么，我就不过问这件事了。贝莉小姐，麻烦你去通知卡维森管家，准备好一份银餐碟和刀叉用来给露娜公主殿下盛蛋糕。我去厨房拿陶瓷的餐碟和切刀。玛格莉塔小姐就请在这里等一等，然后将蛋糕送到露娜公主殿下的练舞室，可以吗？”
　　“是。”
　　点了点头，丹丽女仆长和贝莉走了出去。
　　只剩下玛格莉塔和瑟莱忒的大厅里，玛格莉塔默默地靠在桌子旁，这一刻，她感觉四周壁画上笑容柔美的天使或是貌美的女士都在嘲笑着自己。
　　“真的让露娜大人生气了……”
　　“答案是肯定的。自以为是宽慰别人的话语根据场合不同也会变成对他人好意的践踏，玛格莉塔小姐，这真是不该犯的低级错误。”
　　“呜……”
　　想着这一次会被怎么惩罚，玛格莉塔忧郁地垂下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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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节 EP.65 「幽魂社」的协助请求

　　但出乎玛格莉塔意料的是，当她拿着蛋糕走进练舞室中时，露娜的脸上并没有露出那嗜虐的微笑。
　　她只是让玛格莉塔端着蛋糕站在一边，等到她结束了一段舞曲的练习后从玛格莉塔手中接过蛋糕也没有将蛋糕忽然糊在玛格莉塔的脸上——女孩脑海里冒出的这样的想法还被露娜看穿，她默默地看着玛格莉塔直到女孩畏畏缩缩地蜷缩成一团，然后将美味的蛋糕咽下。
　　“……好吃。”
　　夏洛特公主送来的两个蛋糕都美味到让人恨不得将之作为主食，不过身为在芭蕾舞中，体重的控制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所以露娜只是尝了小小的一块。
　　但让玛格莉塔惊讶的还在后面。
　　“那个弗朗索瓦家的男孩邀请你这周末参与他们的「幽魂社」的活动，如果你想去的话可以去。”
　　“……不、我不去，对不起，露娜大人，我真的在反省了。”
　　“给我去，我暂时不想看到你的脸。这是命令，也不用来陪我练舞或者画画了，喜欢做什么就去做吧。”
　　“……是。那个，露娜大人，那幅画……”
　　“你的画我会在写真采风之前完成的……对了。”
　　忽然，露娜脸上露出了那个让玛格莉塔下意识打了个寒战的笑容。
　　“如果那个时候我的心情还是很不好……再追加惩罚吧。”
　　“……是。”
　　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追加惩罚，但玛格莉塔只能乖乖地低下头。
　　今天的露娜大人，心情大概是负十的样子。
　　不过让玛格莉塔松了一口气的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露娜没有让她离开身边，在这一周剩下的时间里，每天上学放学，去了一次「美好的主从关系社团」、一次裁缝店和几次「米卡的画具店」，晚上也重新让她陪自己练习芭蕾，也继续完成着那副画。
　　大概，是消气了吧，这周末不想看到自己什么的，大概也只是气话……玛格丽特这么想着。
　　就这样，时间一晃来到了第二周的周末。
　　“那么，露娜公主殿下，我出发了……”
　　“嗯。”
　　在这一天的傍晚，玛格莉塔带上了一些从圣香槟街区莫比乌斯机构支部获得的「驱逐子弹」，离开了枫丹馆。
　　…………………………………………………………………………………………………
　　德雷克·弗朗索瓦在那封信上约定的时间是这一周第八天，也就是周末第一天的傍晚19时，地点还是在「王后的厨房」，玛格莉塔推开门后，一眼就找到了在这间甜点店铺一角聚集的「幽魂社」的社员。
　　成员有德雷克·弗朗索瓦，玛丽安·提莉哥黛拉，卢克·亚罗，这些是上次在帕列斯地下墓地的入口附近看过的成员，还有一位红色头发的少年，玛格莉塔不认识，然后，女孩又有些意外地看到了安德烈·普拉德·罗文和泰莎。
　　这些出身高贵的少年少女们这一次没有带仆从，但算上她依旧有七人，变成一个规模相当不小的团体了。
　　“罗曼罗兰女士。您能来真是太好了。”
　　看到玛格莉塔的一瞬间，德雷克起身表达了热切的欢迎，
　　“保罗先生呢？”
　　“他呀……”
　　德雷克有些哭笑不得地说着。
　　“初夏时节是黄绒蒲公英盛开的时候，有些人对这种花的花粉会过敏，我们家的花园里这两天冒出来了一大丛，结果保罗就倒下了。”
　　“花粉病吗？”
　　“嗯，他本人虽然对不能参加这次活动感到无比悔恨，但其实只是会发两天低烧，咳嗽个不停而已，静养几天就没事了。来，罗曼罗兰女士，让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先生是罗伯特·肯·迪斯先生，也是国立艺术学院的一员，机械系的学生，我们的新成员。”
　　“很高兴认识你。”
　　“我、我也是。”
　　面对女士，这位红发的少年似乎有些窘迫，有些紧张地问候了一下后，玛格莉塔看向了泰莎。
　　“泰莎小姐也来了呢。”
　　“嘿嘿，因为鬼屋可以说是最经典的神秘现象了呀，不管是真是假感觉都会很有趣，所以就来了。”
　　“丑话说在前头，要是真的遇到危险了，最好别想着去探求什么真相，赶快逃跑，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可别指望我去救你们。”
　　安德烈冷哼了一声，露出了跨在腰间的剑柄。
　　那是刺剑制式的铳刃，特点是轻而薄，开枪动静小，虽然口径也很小，威力有所欠缺，但因为其优雅的造型，得到了很多年轻贵族的钟情。
　　听他的语气，这次「幽魂社」的活动也是因为他而起的——一个坚信神秘存在的贵族，一个认为神秘并不是神秘可以用科学解释的结社，某种意义上真是好搭档。
　　注意到玛格莉塔的目光，安德烈看了她一眼，然后稍微有些严肃地点了点头。
　　“虽然有我和这位厉害的骑士小姐，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就是了。”
　　“可是，要是那真的是鬼屋的话，铳刃和子弹对幽灵什么的真的有用吗？”
　　玛丽安有些好奇地问着。
　　“一般的子弹和武器当然不行，但是，自古以来，这座古老的城市里也流传着在深邃的邪恶中保护自己的方法。”
　　安德烈笃定地说着，从腰包里拿出了一个布袋和两个玻璃小瓶。
　　“祝圣的纯银弹，还有高洁的圣水。”
　　他压低了声音。
　　那布袋里有一小堆子弹，各种口径的都有，银色的外壳，上面铭刻着古老的纹路，而玻璃瓶中的液体是金色的，在「王后的厨房」的灯光下，圣洁得闪烁着光芒。
　　安德烈把玻璃小瓶与一些子弹拿给了玛格莉塔，严肃地说着。
　　“因为不知道罗曼罗兰女士惯用的武器口径，我把常见的子弹都买了一些。我听闻过罗曼罗兰女士一个人击败无礼的众多男性的事迹，但对于神秘现象，或许是我更有经验。”
　　被他看着，玛格莉塔犹豫了下，伸手从袋子里抓了几枚子弹。
　　这些银闪闪，亮晃晃的子弹一入手，玛格莉塔的嘴角就有些抽搐。
　　手中的重量表明了这并不是什么祝圣的纯银弹而是镀银弹，上面的图案也只是简单几何的无序堆叠，凹槽被不知什么染黑，让这子弹看起来在崭新之余又有点古老的感觉。
　　嗯，假货。
　　毫无疑问的假货。
　　当然说它对幽灵或者说亡灵没有任何效果也不对，只不过那微乎其微的效果来源于上面镀着的银本身的性质。
　　至于那个圣水具体是什么成分，玛格莉塔就不清楚了。
　　“真是可靠。”
　　她把子弹和圣水收下，放到腰间的包包里，维持着自己礼貌的笑脸。
　　“那么，我想我们该出发了？”
　　“是的，让我们出发吧。”
　　德雷克和安德烈点了点头，走向店外。
　　在这里，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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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节 EP.66 古斯塔弗街666号「I」

　　古斯塔弗街是一条历史并不算久远的街道。
　　大约八十年前，这里还是一片棚屋组成的贫民窟，就和大多数贫民窟的产生一样，涌入城市寻找工作和希望的人们被附近的工厂吸纳。
　　少部分人爬上这头工业巨兽的头顶，而大部分人成为了巨兽身上的一个齿轮，繁重的工作和微薄的薪水让他们连像样的房屋也租不起，只能就近在当时预定作为新工厂的建设地，但开发计划搁浅的空地上建起了一片拥挤而肮脏的街区。
　　“工人街”——这是最早的称呼。
　　这样的情形维持了十年左右，当附近的两家工厂因经营不善倒闭后，这里就彻底沦为了贫民窟——乙太纪元后，城市里贫民窟的出现理由大抵如是。
　　直到一名叫做古斯塔弗·伦丹·弗莱克的商人收购了这片街区的土地，拆除了工厂，将这里改建成了一片住宅区，为了纪念他，这个街区的主要街道就以他的名字命名。
　　“这位古斯塔弗先生是个很有争议的人物。”
　　对于这一次活动的目的地，德雷克显然做过很多的调查，在两辆马车停在这栋位于街道末尾的独栋房屋，玛格莉塔和其他人下车之后，他就开始介绍起这处墙壁上已经爬满了翠绿色爬山虎的建筑。
　　有些脱落的墙面和陈旧破裂的窗户把这楼房过往的典雅用颓然取代，因而在这个傍晚，这栋在少年少女们面前屹立的建筑显得有些阴森。
　　“争议？”
　　“一方面他买下并改造了这个街区，把贫民窟和废弃工厂变成了漂亮的住宅街道，由此获得了帕列斯市长颁发的帕列斯贡献奖章，以这条街道作为中心又扩展和发展出周围两条另外的街道，戈林街与芙卡街作为商业街，大约在六十至七十年前时极其繁荣。”
　　德雷克翻着自己的笔记本，向两位好奇的女士解释着。
　　“但是很快他又被曝出在改造贫民窟时与黑帮有所勾结，遣散贫民窟的居民时也并不是如他所说的‘和平、合法、共赢’，甚至有可能造成过十人以上的失踪或死亡，许诺给那些配合改造的居民的金钱后续也打了折扣。此外，发展戈林街和芙卡街时他用一些优惠的许诺吸引来了很多商户，但这些商户无一例外遭受过黑帮的敲诈。其他还有贿赂市政厅官员，与一些贵族私交很深什么的，差不多就是这样的事。而古斯塔弗街666号，原本就是这位大商人在这条街道上的住宅。”
　　“666号？可是，这不是78号吗？”
　　泰莎眨了眨眼睛。
　　在爬山虎藤蔓遮掩下的门牌因为风霜雨蚀，镀在黄铜上的金色早已斑驳，但还是可以看清上面凹刻的数字是78。
　　“这是被改了第二次了，据说六十一年前，被驱赶出原本贫民窟，又因为古斯塔弗毁约没能得到安置的人们闯入了这间宅邸，要求他兑现他的许诺而遭到拒绝，愤怒的人们就划掉了门牌上的数字，改成了象征恶魔的666。而之后古斯塔弗和他的家眷就离开了这座城市，不知道去了哪里。然后，这件房屋就开始被称为鬼屋。附近的人传说是那场冲突之中发生了意外，一个小男孩因此死去，他的怨恨缠绕在这件房屋之中，诅咒着吝啬背诺的商人。”
　　说着，德雷克看向安德烈。
　　“据说鬼屋的传闻大概维持了一整年，然后渐渐地消停，之后几十年都没有再出现过闹鬼的传闻，门牌也被换回来了，但人们还是叫这里666号。最近一两年又开始有各种各样的传闻……安德烈先生，你真的确定这里面会有幽灵吗？”
　　“有没有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安德烈哼了一声，走向了那陈旧的房门。
　　“我们走吧，罗曼罗兰女士……为什么您露出那样的表情？”
　　“不、没什么、没什么……安全起见，由我来殿后吧。”
　　玛格莉塔压抑住嘴角的抽搐，让泰莎她们先走。
　　听完德雷克的话，玛格莉塔基本可以确定，这个鬼屋绝对是假货了——不，也许以前是真的。
　　德雷克说鬼屋的传闻在出现大约一年之后就渐渐地消停，玛格莉塔能够想到的就是当时的机构插手了。
　　像是这种传闻，虽然机构也有专门关注，但毕竟帕列斯是座大城市，类似的流言数不胜数，机构也没有精力每一条都去彻查。通常而言，只有那些爆发性扩散的和持续时间很长的才会引起机构的注意。
　　持续一年然后消失，这符合机构的行动模式。
　　而机构既然来了，而这栋建筑又在人口密集的城市里屹立了几十年，那么不管之前这里是不是真的鬼屋，现在也肯定不是了。
　　也许机构对于没什么理由出现在自己管辖地的其他分部的成员有些不友好，但对于自己管辖区里的神秘事件应该是不会疏忽的。
　　这栋三层的小楼的门并没有上锁。德雷克说，这里一直有一些灵异现象爱好者过来探险，因此门锁看上去完好，其实早已被各路撬锁工具破坏了，市政厅曾经想拆除这栋房屋，但因为鬼屋的传说在这附近实在是流传深远，几乎没有什么人愿意接手，于是也就放着不管了。
　　“大多数人什么都没有发现，但是，依然有很少的几个人发现了什么而这些人都没能回来。”
　　安德烈并没有否定德雷克的话，他推开了门后，时近初夏的夕风吹入了房屋的玄关，卷起了房间里的尘埃。
　　“……咳、咳咳！”
　　走在玛格莉塔前面的两位女士与几位先生立刻咳嗽了起来。
　　玛丽亚立刻拿出手帕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泰莎似乎没有在身上带手帕的习惯，只好把鼻子和嘴巴埋在肩膀附近的衣服中——离夏前月只剩两天了，帕列斯的女士们纷纷换上了短袖，虽然泰莎和缇香是从更加保守的罗曼王国来的，但哪位女士能抵挡美丽衣服的诱惑呢。
　　除了还没走进去的玛格莉塔之外，就只有安德烈没有咳嗽起来，大概是想到建筑里的尘埃而事先摒住了呼吸吧，不过在玛格莉塔想着么做除了能以轻蔑的目光看着那些咳嗽个不停的同行者之外还能做什么的时候，他忽然开口了。
　　“房屋里的灰尘有些大，为了女士们着想，我认为我们该让灰尘沉下去后再进入，也算是给这间屋子通通气。陈腐的木头味道可不好闻。”
　　“我同意，咳、咳，乙太与蒸气之神在上，我为什么没想到准备口罩……”
　　于是，在玛格莉塔还没有走进这栋鬼屋的时候，「幽魂社」的成员们就从这栋鬼屋里退出来了。
　　看到这一幕，玛格莉塔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由得在脑海中浮现出这样一句话：
　　「幽魂社」挑战古斯塔弗街666号鬼屋，撤退，用时一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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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节 EP.67 古斯塔弗街666号「II」

　　“好、现在应该差不多了。”
　　一段时间后，安德烈重新走进了门里，征求意见似地看了玛格莉塔一眼。
　　虽然他并不是「幽魂社」的成员，但德雷克对由他来发号施令这件事好像没什么意见。不过，在女孩点了点头后，「幽魂社」的成员对这间鬼屋开始了第二次的探索。
　　这一次，除了玛格莉塔，每一个人手上都多了一条手帕。
　　手帕的来源是玛丽安，这位小姐在第一次退出鬼屋后从自己的小提包里拿出了一小叠精致的手帕，除了玛格莉塔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黑色丝巾表示不需要之外，其他人都收下了这块布料。
　　“因为探险可能会弄脏身体所以准备了不少的手帕，能派上用场真是太好了。”
　　因为手帕的花纹和质地实在很可爱，让泰莎有些爱不释手，但在问过这些手帕的价格之后，黑发的少女就陷入了沉默。
　　“玛格莉塔小姐，这么一块手帕，居然比我的衣服和裙子还贵……一块手帕，居然卖3镑……”
　　在贵族少爷与小姐们走进房屋后，少女带着一种好像要死掉的眼神悲伤地看着玛格莉塔。
　　“啊哈哈……我们也进去吧。”
　　虽然没有特别关心过，自己的日用品差不多也是用镑来作为计价单位的玛格莉塔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笑着糊弄了过去，跟在泰莎的身后走进了房屋。
　　经过一段时间的通气，至少在这栋三层楼房的第一层，那种陈朽的气味淡了许多。这间房屋建起来的时候，瓦卢瓦王国还没有兴起那华丽过头的洛可可风格，虽然墙上烫金的墙纸以及不知道被谁挖走了几块的大理石地板已经残旧不堪，但依然还能看出曾经巴洛克建筑华丽壮阔的豪奢。
　　不过如今，这里已经空空荡荡。
　　“看不到家具呢。”
　　玛丽安走在德雷克的身后
　　“在古斯塔弗和家眷离开后，这栋房屋就被传是鬼屋了，不过在鬼屋传闻有些少的时候，好像还是有些小偷或者流浪者来过这里，他们不敢在这个房屋里居住，但把家具啊什么的全部搬空了，有些好像是被劈了当柴烧，有些好像被卖掉，而买了这些家具的人据说有人莫名其妙的死去……不过这就无法证实了。”
　　“最近这个鬼屋是因为什么而重新有名起来的呢？”
　　卢克的表情显得有些紧张，他四处张望着，而红发的少年稍微深呼吸之后，微微皱眉。而红发的少年则拿出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机器，四处转动着身体。
　　“大概半个多月前，有一些灵异爱好者跑来这里探险，这是很常见的事，在灵异，恐怖爱好者之间帕列斯有不少有名的景点，这几十年里也有不少人来过，不过，只有那些灵异爱好者中的一人不见了。”
　　回答的是安德烈，他注意到了罗伯特手上的机器，皱了皱眉？
　　“不见了？”
　　“虽然警方的立案是失踪，但是我认为他应该是遭遇到了一直游荡在这个房屋里不知什么地方的幽灵所以被带走了吧，我记得他们的说法是在一条走廊上听到了一声尖叫，然后一转身就发现同伴不见了。”
　　“一、一转身就不见了吗？”
　　玛丽安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靠近了玛格莉塔一些。
　　“至少他们是这么说的，之后又有几拨人来过这里，有的人安然无恙，但有的人也悄无声息地失去了踪影。”
　　“警察没有去找他们吗？”
　　“当然是找过的，也来搜查过这栋房屋，但似乎是一无所获，现在去警察局的失踪人员档案里还能找到他们的资料。”
　　“那么我们来这里不是会很危险吗？”
　　“幽灵虽然危险，但并非不能对付，那些灵异爱好者对此一无所知，认为身上佩戴在教堂祝圣过的圣徽就能保护自己，但无论是机械之神还是乙太与蒸汽之神都只是才出现300多年的信仰而已，神秘的历史更加悠久，祂们的祝福当然无能为力。”
　　“……”
　　拿着机器的罗伯特听到安德烈的话，忍不住皱起了自己的眉毛。
　　但他也没有做出反驳。
　　因为无论是机械之神还是乙太与蒸汽之神，确实都没有保护信徒不为幽灵所害的权职。
　　机械之神的教义宣传这位神祗存在于一切的机械之间，祂司掌所有机械的诞生，运作以及机械师们的灵感和技艺，祂也是正确之神，因为所有的机械必须按照正确的方式才能运行，祂也是逻辑与理性之神，就算是再狂信的信徒也不会声称这位神明的力量能除灵驱邪的。
　　至于乙太和蒸汽之神的教义也只是在强调这位神灵掌管乙太，是现在文明的泉源。祂教会了伟大的先知瓦特以蒸气的力量，我们应该敬畏乙太，敬畏蒸气这水与火的灵魂，不能浪费，也不能用来作恶……
　　两大教会比起神的组织其实更接近于人的组织，过去那些宣扬什么全知全能的主之类的信仰……他们的神既没有预见到科学与机械的发展，也不能在火铳、炸弹和舰炮下保护信徒，虽然还没有绝迹，但也基本不再宣扬任何神的力量。
　　这些年轻的少年少女们并没有注意到在队伍的末尾，玛格莉塔正用一种慈祥的目光看着他们。
　　虽然机械之神、乙太与蒸气之神的圣徽什么的的确什么用也没有，但安德烈拿着的所谓祝圣的银弹和圣水也是一样的东西啊。
　　看着一本正经地说着如果感觉到了诡异的凉意或者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千万不要做出过激反应之类的话的安德烈和反问安德烈如果真的有幽灵为什么遇到幽灵的其他人没有受害甚至没有目击然后安德烈一脸自信地说是因为一般人根本看不到幽灵，玛格莉塔需要用力地崩着脸才不会让自己忍不住笑出来。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作为一个真正的知晓者在一群什么都不知道还煞有其事地讨论的人之中那种优越感。
　　也难怪总有那么多人喜欢炫耀自己的学识，这种感觉的确非常的令人愉快。
　　“可是我们要怎么证明没有幽灵或是有幽灵呢？”
　　卢克问着。
　　然后安德烈和德雷克就沉默了。过了一会，还是安德烈不是非常确定地开口。
　　“在赫尔墨斯大师的《沉思抄本》中记载过呼唤幽灵的仪式，我可以在那些人失踪的地方用仪式呼唤让他们失踪的幽灵。”
　　“这样不会有别的危险吗？”
　　“当然不会。”
　　安德烈拍了拍自己腰上的铳刃。
　　“我们甚至可以消灭它，将这间房屋的诅咒永远的解除——罗曼罗兰女士，你发现什么了吗？”
　　“不、没什么……”
　　最后，玛格莉塔总算还是忍住了自己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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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节 EP.68 古斯塔弗街666号「III」

　　有时候，玛格莉塔真的觉得这些少年少女傻得有些可爱。
　　不过这也没什么办法，他们大多数也就十四五岁的年纪，在各自的家族中也不是最优先的继承人。优渥的家境与放养的教育模式让他们在很多方面与成熟还相差很远。
　　毕竟贵族总是一边想要子嗣繁多，血脉壮大，一方面又要极力保护嫡长子的绝对权利，避免家族的内部争端和分裂，这就导致了嫡长子和他的其他兄弟姐妹即使在同一个家庭之中，也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
　　玛格莉塔对此是深有体会。
　　众多民间故事中，贵族类型的角色里总会有一个好吃懒做惹是生非的次子和一个风度翩翩但阴险狡诈的长子，这种刻板的印象也是有渊源的。
　　另一方面，他们现在表现出来的，在玛格莉塔看来很傻的思考方式和话语也与机构将错误的神秘学知识的传播有关。
　　错误的了解会产生错误的想法，进而引发错误的行为，这在他们身上就表现的淋漓尽致。
　　经过短暂地讨论后，「幽魂社」的社员们居然真的一致认为在幽灵出没过的地方召唤幽灵无论成功还是不成功应该都可以证明些什么，而既然那位“赫尔墨斯大师”是著作等身的神秘学专家，应该不会再自己重要的著作上骗人。
　　虽然他们应该只是好奇想看看所谓召唤幽灵的仪式是个什么样子，但玛丽安和卢克那好奇的表情和安德烈那先是自信，然后又“不过，这样的仪式也不总是能成功……”这样的话……
　　“顺便问一下，这个仪式你举行过很多次吗？”
　　“……”
　　只有红发的罗伯特和坚定地相信神秘并不存在的德雷克完全不为所动。德雷克反问了安德烈这个问题后，安德烈也沉默了。
　　当然，玛格莉塔知道这沉默是在说“一次也没有”，也知道那位所谓的“赫尔墨斯大师”在书里写了什么。
　　机构出品的神秘学文献的一个特征就是极力强调“人”在神秘仪式中的作用——如果失败了，一定不是我的知识有问题，而是你有问题。
　　而为了不泄露真正的神秘学知识，玛格莉塔还得对这样的提议表示赞同——“我也很想看看”这样子说着。
　　——噗，不行，不能笑。
　　玛格莉塔从来没有想过忍住不能笑是件这么艰难的事。
　　好吧，她还确实蛮想看的。
　　于是，这支小队就浩浩荡荡的朝着这栋房屋的二楼走去。
　　在二楼的一条走廊上，那里就是几位灵异爱好者的失踪地。
　　…………………………………………………………………………………………………
　　古斯塔弗街666号的二层，就像一楼一样空空荡荡。
　　这里的墙面显得更加完整，但反过来，窗户上的玻璃连一块也没剩下，连接一楼和二楼的楼梯沿着一侧的墙壁，而楼梯顶端与二层的空间又由一条长廊相连。
　　“就是这里了。”
　　在两扇窗户之间警察留下的调查痕迹还在。肮脏的方片状瓷砖上被贴了一张写着数字的纸片以作为失踪者位置的标志，有两张数字靠前的纸片上还有鞋印，也不知道是警察的鞋印还是后来的那些探险者的。
　　“1、2、3、4……失踪了四个人啊……”
　　“看起来真的是很危险的样子，还是不要冒险比较好吧。”
　　玛丽安的表情有些不安。
　　现在没人知道在这座鬼屋中发生过什么，但这四个黑色的粗体数字和纸片上的脏污，在逐渐昏暗的夕幕下，也足够令人感到恐怖。
　　“没什么好担心的。”
　　但安德烈已经从自己的另一个腰包之中拿出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红色的细沙，泛黄的旧布，几节蜡烛头，还有用来点燃的香料包。
　　即使在气温渐热的初夏，男士们的正装也都是大衣，在大衣的下面他们可以放下好几个腰包，相比女士的提袋也不逞多让。
　　“是呀，没什么好担心的，罗曼罗兰女士也会保护我们的，对吗？”
　　和有些迟疑的泰莎与玛丽安不同，男士们——除了罗伯特还时不时地摆弄他的机器，德雷克和卢克都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那么，我们开始了。”
　　在男士女士们的注目中，安德烈将几个蜡烛头摆成了十字，又摸出一盒长度明显比普通的长很多的火柴，小心翼翼地点燃。
　　每次他在点燃蜡烛后都会立刻用一种轻柔的动作放下火柴，然后以极快的速度点燃第二根，这就像是在赶着在火柴烧尽之前把蜡烛点燃似地，而且他真的做到了在第一根火柴燃尽之前点燃了四根蜡烛。
　　然后，安德烈又把那个香料包放到蜡烛的中间点燃，烟雾开始升起后，他抓起那块不知道从哪里撕下来的蜡黄的破布摇晃着，嘴里念叨着冗长的“咒语”。
　　听到他说出的是现在常用的通用语而不是古代语，玛格莉塔就失去兴趣了。这个所谓的召唤幽灵的仪式就只是滑稽剧而已，主要起效果的是那包香料中混入的某些具备轻微致幻效果的植物。
　　——就算是假的知识也得看起来具备说服力，否则有人就会去探求真的。
　　这是机构编造虚假神秘学知识的宗旨，而如何让假的变成真的，他们的主要做法就是用这些不会对人体造成太大影响，一般人又根本不知道具备致幻效果的致幻植物。
　　“罗伯特先生，你一直在摆弄那个机器，那是什么？”
　　大概是没想到自己会被搭话，根本没有去关注安德烈的仪式的少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啊，诶，这个是「万用探测仪」。”
　　“「万用探测仪？」”
　　玛格莉塔看着那个原木的外壳，上面有不少仪表盘的机器。这显然不是从任何一个工厂的流水线上走下来的量产品，原木切削的方式和那些看起来很像是从什么包装上拆下来的玻璃配件处处体现着手工的痕迹，让人一眼就能认出这是一种奇想机械——也就是由个人的奇思妙想诞生而出的机械。
　　“这个器械可以简单探测附近的金属、乙太的分布还有温度、湿度、是我和一个前辈课堂上的作业。不过我那个前辈也是一个灵异爱好者，不知道他从哪里找到的典籍上说有一种方法可以探测出死者遗留的怨念还是意志什么的，硬是往这个上面加上了侦测幽灵的机能。”
　　给人以寡言印象的少年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他手上的机械，顺便抱怨了一下那个不靠谱的前辈。
　　“罗伯特先生参与这次活动是想要试验一下这个能不能真的探测到幽灵吗？有结果了吗？”
　　“不、怎么说呢，在建筑里任何探测器的效果都会打折扣，而且，虽然没有探测到幽灵，但是……咳、咳……”
　　少年的话说到一半，就被自己的咳嗽声打断了。
　　“罗曼罗兰女士，烟雾好像越来越大了？”
　　这两分钟里蜡烛之间的烟雾正不断地弥漫，渐渐地让稍远处靠近那个仪式的少年少女们的身影变得影影绰绰而只有四支蜡烛上的火光还在摇曳。
　　会变大是当然的，那包所谓的香料里肯定还有很多发烟植物——这是玛格莉塔第一更念头。
　　但马上，女孩就感到了不对。她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声尖叫就从走廊上的一处响了起来。
　　是玛丽安。
　　这位柔弱的大小姐忽然发出了惊恐的呼喊，这一瞬间玛格莉塔也顾不上平复自己的咳嗽了，她猛地朝玛丽安之前所在的地方冲了过去，但是就在片刻之后，与另一个扑过来的身影撞在了一起。
　　“唔！”
　　“啊！”
　　“什么，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德雷克在惊呼，泰莎和卢克都发出了害怕的尖叫，玛格莉塔则和撞上的人迅速表明了自己的身份——那是安德烈，在玛丽安发出惨叫的第一时间他就冲了过来，手里拿着拔掉了瓶塞的“圣水”。
　　但他与玛格莉塔撞在了一起。
　　在玛丽安应该在地方。
　　而玛丽安，这位少女的身影……
　　哪里，都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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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节 EP.69 古斯塔弗街666号「IV」

　　“所有人，把手牵起来！！我们先离开这里！”
　　一片慌乱之中，玛格莉塔最先恢复了冷静，她回忆着在莫比乌斯机构学到的安抚因为遭遇神秘事件而慌张的多数普通人的方法，用冷厉的命令让所有人牵起了手，然后退出了烟雾笼罩的区域。
　　人在慌张中时很容易服从冷静而不需要思考的命令，女孩的话语迅速地得到了执行。当他们牵着手从浓烟中退后到楼梯的位置，玛格莉塔环视一圈，看到了泰莎、德雷克、卢克、安德烈和罗伯特。
　　其他人都在，这是好消息。
　　但坏消息是，玛丽安不见了。
　　凭空消失了。
　　“……玛丽安呢？”
　　德雷克也发现了，这个给玛格莉塔的印象总是很冷静，与他的兄弟保罗不太一样的少年在意识到自己的亲人消失不见后，平日里那股冷静也不见了。
　　“玛丽安到哪里去了？罗曼罗兰女士，安德烈，玛丽安到哪里去了？！”
　　没有人能回答他，就算是玛格莉塔也没有。
　　她清楚地记得刚刚烟雾突然增大时所有人的位置——安德烈在警方留下的一个标识的附近，卢克、德雷克和泰莎都在他的身边，玛丽安因为感到害怕离远了一些，罗伯特因为对仪式没有兴趣而在最靠近楼梯的附近，而自己作为殿后就在罗伯特身边。
　　她和罗伯特，还有安德烈他们距离玛丽安都有一定的距离，但相距不会太远，所以在烟雾莫名其妙扩散时他们所有人都很快地被烟气笼罩了。
　　接着，从玛丽安发出尖叫到玛格莉塔和安德烈扑向那里只用了短短的数秒，然后他们就彼此相撞，而本来位于他们之间的玛丽安，却不见了踪影。
　　很诡异。
　　这十分的诡异。
　　“……被幽灵带走了。”
　　这时，安德烈忽然喃喃地说着，他的表情逐渐变得扭曲，忽然，他转头就朝着烟雾还没有散去的走廊走了过去。
　　“等一下！安德烈先生？！”
　　多亏泰莎一把拉住了他。黑发的少女显然是被一个同伴就在眼前忽然地消失这件事给吓到了，她的牙齿都在打颤。卢克也是，听到安德烈的话，这个年轻人不断地低声说着“真的有鬼，这里真的是鬼屋”之类的话，眼里写满了惶恐。
　　“放开我，我要去把玛丽安小姐带回来，现在仪式应该还有效，玛丽安小姐也刚被幽灵带走，说不定我还能把她带回来！”
　　“……诶？”
　　一时间，女孩甚至没能理解这个少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安德烈说完后直接甩开了泰莎的手，义无反顾地朝烟雾中走去。
　　“你给我等一下！”
　　这次抓住他的是德雷克。
　　“该死，你打算怎么把玛丽安带回来？那个幽灵真的会听你的话？还是说你要把剑架在它的脖子上威胁它如果不把玛丽安带回来就干掉它？！”
　　“这是我的责任！罗文家的男人没有一个是不敢承担责任的混蛋，就算赌上这条命我也要把玛丽安小姐救出来！”
　　“——好了，都给我冷静一下。”
　　眼看两个少年争执要发展为无意义地比谁嗓门大，玛格莉塔走到他们的身边，一人一个手刀敲在他们的背上。
　　——如果敲在额头上效果肯定会更好，但很无奈的，玛格莉塔没有那么高。
　　“还不能确定玛丽安是被幽灵抓走了呢，别自乱阵脚。”
　　“怎么不是？！罗曼罗兰女士，你不具备这方面的知识所以才会用普通人的思维，如果不是幽灵，还有什么能够让玛丽安小姐就那样在我们的眼前消失？！”
　　玛格莉塔有些无奈地看着面前这个激动的少年，从他眼中，女孩没有看出自己坚持的观点被证实后的兴奋，反而只有自责和悔恨。
　　但这当然不是幽灵的手笔。
　　她手指上的黄金指轮毫无反应，圣银的铳刃也没有示警，要不是情急之下没能开启灵视，说不定她一眼就能看出玛丽安是怎么被掳走的。
　　即使如此，但头绪还是有的。
　　现在的问题反而是在于如何说服和安抚这些被吓坏了的年轻人。
　　“首先，并不是在眼前。那个时候浓郁的烟雾遮挡了我们的视线，换言之我们谁也没有看到玛丽安是怎么消失的，这是我的疏忽，很抱歉，但你们没有注意到吗？烟的味道。”
　　玛格莉塔平静的话语让德雷克和安德烈稍微冷静了下来。
　　“最开始的烟雾是安德烈先生你点燃的香料包，那是混合了多种香料的包装，其中包括罗列韦草，所以烟雾带有标志性的刺鼻的味道。但之后，烟雾突然变大，甚至将距离较远的我与罗伯特先生都包裹了，这些烟雾的味道，闻闻看，说不定你们会很熟悉。”
　　“味道……？”
　　泰莎疑惑地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然后又咳嗽了起来。
　　“很呛人，但是，这有什么特别的吗？”
　　可安德烈的表情忽然一变。
　　他把自己衣袖放到鼻翼下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和泰莎一样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不是我们经常在屋子里熏烤用来驱虫的香熏吗？而且还是市场上最常见的那种？！”
　　“准确来说，是辛熏草的味道。我才来帕列斯不久，并不清楚这个城市的贵族用的驱虫香薰具体是什么配方，但辛熏草是驱虫香中常见的成分，在我的故乡也一样，所以我就觉得奇怪。”
　　不同的事物燃烧起来的气味是有所区别的，在被烟雾笼罩起来后，玛格莉塔很快就嗅出了与安德烈准备的香料包截然不同的另一种烟气。
　　这让她也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并且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只不过，因为先入为主地认为这里不会有危险所以懈怠了，这让女孩没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然后，浓烟、人的消失，看似不可能的行动……这有没有让各位想到什么？”
　　玛格莉塔继续说着。
　　“……魔术！很多拙劣的魔术师就会使用烟雾来混淆视听和营造气氛。而且我以前看过一本魔术的解密书，说的是一些让人突然消失的魔术其实是靠着烟雾掩饰下的机关——比如会打开的地板！”
　　这次迅速做出反应的是泰莎。
　　反而是这些见多识广的贵族先生们似乎并没有看过“拙劣的魔术表演”而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但也无所谓，玛格莉塔看到他们慢慢变得冷静，就连安德烈的脸也慢慢地变得扭曲，慌张的情绪已经逐渐消失，另一种情绪占据了上风。
　　“我认为罗曼罗兰小姐的推理是合理的。玛丽安小姐的消失或许真的是某种机关。”
　　而这个时候，罗伯特开口了。
　　他把那个仪器面向玛格莉塔她们，然后伸手指向一个充满了水的圆形玻璃表盘。
　　在那之中有着许多漂浮的银色粉末，而这些粉末正集中在表盘的一侧，然后罗伯特将仪器面对走廊的墙壁，这些粉末又争先恐后地漂到表盘正面，在玻璃下形成了一片银色。
　　“这是金属探测仪，从一进这个房屋我就觉得奇怪了，这个屋子内部有大量的金属结构，而一座建于八十多年前的富裕商人的房屋是不该这样的，对于有钱人而言，纯粹的石制建筑才是最值得推崇的，所以这的房屋里有很多金属，就让我感觉很奇怪。”
　　“金属……机械……魔术……”
　　德雷克和安德烈都陷入了沉思，但是，结论已经显而易见了。
　　不是什么幽灵掳走了玛丽安，造成这件事的的……是人，至少大概率是人，比是幽灵的概率更大。
　　不知道有什么样目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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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节 EP.70 古斯塔弗街666号「V」

　　“……可是，如果是人做的，他们又有什么目的呢？”
　　“既然那些失踪的人还没有回来，那么现在就认为他们不仅仅是打算搞恶作剧吧，警方搜查的时候也有可能疏忽了，所以什么也没有找到。”
　　“可是……”
　　德雷克走到墙边，用力地踢了两脚。
　　“可是这墙后面应该没有空间……”
　　“明明有空间却让人没法发现也是一种魔术的技法。总而言之，就目前的所有证据来看，这根本不是什么幽灵作祟，而是人为的绑架。”
　　玛格莉塔说着，然后毫不意外地听到安德烈马上叫了起来：
　　“我们要赶快找到玛丽安小姐，把她救出来才行。”
　　“是的，但是准确来说，要去救玛丽安小姐的人是我，而不是你们。”
　　“罗曼罗兰女士？！”
　　少年拧起了眉毛。
　　但在安德烈开口之前，玛格莉塔制止了他。
　　“安德烈先生，我知道你很自责，但现在我们需要立刻通知警察。无论是什么人在这栋宅邸中设下了这些陷阱，无论他们有什么样的目的，现在看来，他们都是不怀好意的。”
　　“可是……”
　　这时卢克也开口了。
　　知道这间鬼屋并不是真的有幽灵出没之后，他也义愤填膺地表示自己要去营救玛丽安，就好像要把自己被吓到的怨念算在了这不知名的幕后黑手身上一样。
　　“此外，警方对这栋鬼屋中失踪的人并不是很重视是吗？只让泰莎小姐去报警说不定会被当作胡闹而被无视。”
　　玛格莉塔说着，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泰莎
　　“而且已经快要入夜了，警察局距离这里也不近，绅士们，难道你们放心一位女士一个人在陌生的街区上行走，找到警察局去报警吗？”
　　“……”
　　“最重要的是，在营救被抓的人这一点上，少比多更加有利。”
　　“……我明白了。罗曼罗兰女士也要小心。”
　　犹豫不决了许久，虽然卢克还有些不太能释怀，但德雷克和安德烈最终还是被玛格莉塔说服了。
　　就像女孩所说的，他们需要通知警察，而警察对这间鬼屋的失踪案并不重视，这正是他们的家族名号起作用的时候。
　　而且营救被俘的人，少数精锐也的确更加适合。
　　所以最后，“拜托了”——在这样说了之后，四位少年保护着泰莎，走下了楼。
　　他们都离开后，空荡荡的长廊上，玛格莉塔松了口气，将手按在自己的洋装上。
　　下一刻，她感受到两腿之间那块轻薄的布料悄无声息地消失，美丽的洛可可式洋装变成了黑色、附带有可以安装其它乙太武装接口的乙太织甲。
　　“……那么，让我们来开始寻找被掳走的女士吧。”
　　将对话的声音压低，玛格莉塔说着。
　　她确实很轻松，在确信这个“鬼屋”并不具备神秘侧的影响之后，玛格莉塔真的是在用一种放松的心态决定了接下来的行动。
　　的确，她并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这栋鬼屋之中设下这样的陷阱，但只要对手是普通人，她与瑟莱忒肯定能轻松拿下。
　　“就是不知道，那些藏在这个鬼屋里的人现在作何感想。看到只有玛格莉塔小姐一个人留下来，说不定他们还琢磨着要对玛格莉塔小姐下手。”
　　很快，烟雾从一片玻璃都没有剩下的窗户外逸散。玛格莉塔走到玛丽安消失的位置，看向这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墙壁，拿出圣银的铳刃，将这美丽的武器抵在了墙面上。
　　于是，圣银蔓延出几条触须，沿着玛丽安消失时所在的墙面延伸。
　　“找到了，就像罗伯特先生说的，这堵墙的后面有一个金属构造的空间，很大，而且，这条长廊的墙壁似乎全都是可以开合的门。隔音措施做得很好，机械结构的保养也很不错，在开关的时候不会发出多余的噪音。留在门边的灰烬还带有火星，驱虫烟就是从这里飘出来的。”
　　用肉眼看几乎没法发现缝隙的墙壁在圣银的探查下，没过一会儿就暴露了端倪。圣银从中渗入，映照着这隐藏在墙壁后方的空间。
　　一旦知道这个空间的存在，那么玛丽安的消失就变得有迹可循。既没有幽灵，也没有神秘，顶多，就只是魔术而已。
　　“控制开合的开关就在里面吗？”
　　“不，没有看到类似的东西，在门和门之间的墙壁之中塞满了传动组件，大概可以在别的地方直接控制这些机关的开合。”
　　“我想，瑟莱忒小姐是能够直接把这个打开的？”
　　“答案是肯定的，但是，虽然还没有找到是在何处，但显然，藏在这个房屋之中的人是可以看到我们的，这样他们才能采取制造烟雾实施绑架的措施，如果我们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去，说不定会遇到激烈的反抗……”
　　玛格莉塔的双眼一下子亮了起来。
　　“我突然想到一个有趣的计划。”
　　圣银的话启发了女孩的灵感，现在——
　　她想到了一个有趣的计划。
　　…………………………………………………………………………………………………
　　对于在这个不知为何布满了机关，有着鬼屋传闻的房屋之中的男人们，恐怖是从他们负责监视房屋内状况的同伙忽然发出的惊悚叫声开始的。
　　正与伙伴粗俗地讨论着刚刚抓到手的那个一看就细皮嫩肉的贵族家大小姐要怎么玩的男人看到他离开了自己的岗位，才那个有一堆插入地板和墙壁的管子，可以看到这个屋子里每一处的房间之中尖叫着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
　　“怎么回事？”
　　他问到。
　　“那个小女孩，那个小女孩消失了！”
　　“哈？”
　　男人一时愣住了。
　　他下意识地觉得这个平常脑子很灵光的同伙是在说那些讨厌的爱冒险的贵族小毛孩们被吓走了，这也正是他们的目的，把刚好落单有看起来能卖不少钱的那个女人抓起来只能算是顺手为之。
　　但只是这样的话，这个家伙显然不用吓成这样。
　　“就是，就是突然消失了！那个看起来比其他人都小的女孩，她、她的衣服消失掉、不、不是消失，是变了个样子，然后，也没看清那个小女孩做了什么动作，她、她就那么消失了！然、然后、明明她消失了，但是走廊上的机械门却自己打开，然后又关上，她、她一定是来找我们了！”
　　“女马的，又是衣服没了又是衣服变了，又是人没了又是门开了——没人去开开关那些门就是砸也砸不动，这都他女马什么鬼话？”
　　“但是……”
　　就在这个时候，从楼下，一个男人的惨叫声突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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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节 EP.71 古斯塔弗街666号「VI」

　　“呜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
　　接着是一串踩着楼梯往上的声响，那听起来像极了受惊的野兔没命的逃跑，
　　男人当然认得这个声音。那是他们的在楼下作为守卫的一位伙伴——虽然一般来说根本不会有人能入侵到这个隐秘的区域，但为了体现这里是一个据点，他们还是按照习惯进行了哨岗的设置。
　　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就算被枪口指着脑袋也不会有丝毫的畏惧
　　可是，现在这个公牛一般的男人却慌不择路地从楼下沿着楼梯跑了上来，脸上写满了无可言表的惊恐。
　　“呜、呜啊！有鬼！有鬼啊！！！”
　　他从门口冲了进来，跑到了昏暗房间里仅有的几盏乙太灯之下，光芒给予了他明亮的庇护，可这没能减轻他哪怕丝毫的恐惧。他在灯光下蜷缩成了一团，手中举着非法取得的短刀型铳刃，即使他的手抖得就像得了老年颤抖症一样，但他还是举着那把枪指着楼梯，一边大喊大叫着。
　　“我早就说过来这种鬼屋是没有好下场的！这是被诅咒的屋子！每个到过这里的人都会被诅咒！现在屋子里的鬼魂来找我们了！”
　　“你他女马的在说什么屁话，光天化日之下哪里有什么鬼魂，把枪给老子放下！听到没有？！到底出了什么鬼事？！”
　　男人啐了一口，要自己的手下将手中危险的武器放下。
　　接二连三出这样的事，让他都感到脊背微微地发凉。但是这个被吓破了胆的家伙，他拼命地、拼命地摇着头，但也许是在灯光和同伙的包围下多少让他取回了一点冷静，这个男人断断续续地把自己刚刚经历的恐怖说了出来。
　　他与另一个同伙将抓到的女人带到地下室后就沿着楼梯回到他们驻守的房间。一路上相当黑，不过他们已经很熟悉这里了，于是一边聊着那个胸大屁股圆的女人能卖出什么样的价码一边在楼梯上走着，但是——
　　仅仅是在楼梯上的一个转弯，他的搭档就不见了。
　　除自己之外的声音忽然消失，原本就在一步之遥的身体和气息失去了踪迹，他一开始还以为是伙伴给自己开的玩笑，可他没有听到任何的脚步声。无论怎么寻找也找不到。
　　在那漆黑，狭窄，仅容两人同行的楼梯上，一个和他一样强壮，身上还带了刀与枪的男人，就那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住嘴，该死的，不要说了，这世界上连神都他女马的是假的，哪里会有鬼魂这种东西。”
　　诡异的事件，昏暗的房间，男人言之凿凿的话语和他脸上并非虚假的恐惧让这个房间里的气氛都不对了。
　　“鬼魂……那个女孩，果然是这个房子里的鬼魂……”
　　负责整个房屋监管的那个男人喃喃自语着，可他话还没有说完，男人就一巴掌扇了过去，把他打得退出去了两米，
　　“给老子闭嘴，要是那个女的是这个房子里的鬼魂，那她怎么会跟着那些小鬼过来，趁我们睡觉时一个一个掐死我们不就好了！这世界上他女马的根本没有鬼，全都是白痴才信的迷信！”
　　作为这群人的小头领，男人是上过几个月学的。他识字，也知道所谓的鬼魂诅咒只不过是顽固的迷信。
　　可就在他打算告诉这群连字都不认识几个的蠢货曾经在昏昏欲睡的课堂上听到耳朵都起茧的事时，无法解释的事情，却在他的眼前发生了。
　　被他扇了一巴掌，倒退了几步的监视者消失了。
　　就在前一秒，他还站在乙太灯光的边缘，那双肮脏的长筒靴上沾着的泥点和发黑的血迹还清晰可见，可下一秒——也许是两秒或者不足一秒，但在男人看来就是自己眼都没眨的一瞬间——
　　他消失了。
　　“白狗？你人呢？”
　　即使眼前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幕，男人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地叫了自己这个连像样的名字都没有的下属一声。
　　“给老子吱声！你、你他女马的死哪里去了！”
　　——没有回应。
　　简直像是理所当然的，没有回应。
　　在这个日益炎热的夏天，寒意却蹭蹭地从男人的脚底往上冒。
　　“喂！你他女马的……躲到哪里去了！”
　　他拔出了枪，但是随口喷出的粗俗话语中也带上了些许颤抖，或许连男人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不过……
　　“啊、啊、啊啊啊啊啊！！！！”
　　恐怖正在蔓延。
　　惨叫和枪声一同响起，躲在灯下的男人拼命地开枪，而刚刚将枪从裤腰带上抽出来的男人转过头，看到原本和自己在这个房间休息的同伙变成了一个虚幻的影子被拖出了乙太灯光明亮的位置，在灯光下，还能看到他的身影一进入黑暗就彻底的消失，就好像被潜伏于黑暗的什么怪物吞入了腹中。
　　砰！砰砰！
　　枪声响起来了。
　　仿佛已经被恐惧压垮的男人对着那个方向拼命地开枪，子弹穿过昏沉的黑暗在房间之中飞舞，男人试图制止，但他举着枪的手也在颤抖。
　　这个秘密的，安全的据点此时仿佛变成了某种诡异邪恶力量的巢穴，而他们就是落入这巢穴之中的无力反抗的小虫。
　　——啧。
　　不知道哪里，似乎响起了一个显得有些稚嫩的咋舌声，可是男人已经无力去思考那是什么了。他的脖子上忽然一片冰凉，黑暗随之包覆了他的面部，那冰冷的怪物的利齿已经环绕了他的喉咙，只需要轻轻合拢，他就将身首异处。
　　可他已经无法发出惨叫了。
　　在他脑海之中最后浮现的一句话是在他小的时候，上完课回到家，兴奋地对自己的奶奶讲述课堂上学到的东西时，那位慈祥的，在他看来迷信了一辈子的老妇人，第一次扇了他一耳关。
　　「那个女人怎么敢教你这种不敬的话！听好了，这种话就算撕烂了嘴也不许说，会有报应的啊。」
　　这就是她说的，报应吗？
　　枪声戛然而止。
　　伴随着两声沉重人体的倒地声，这个被用精妙的设计和机械结构掩藏起来的房间失去了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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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节 EP.72 鬼屋的真相「上」

　　“……嗯，人比我想象中多啊。”
　　黑暗之中，玛格莉塔走了出来。两个昏迷的男人在她身后，被圣银平稳地放在了地板上。
　　女孩首先看了一下自己的长发，在这约莫十几分钟的计划中没有长到会影响行动的程度，，她想了想，还是举起了圣银的铳刃，让瑟莱忒将变长的发丝削掉了一些，然后让「衣物吞食者」变回了那套短袖与大开领的洋服，将这些发丝放进了口袋之中。
　　“看起来吓唬过头也不是一个好主意，这些本来只是窒息昏迷的家伙们差点就要死在自己同伴的枪下了。”
　　从结果上来看，玛格莉塔利用「阴影的轻纱」实行的「鬼魂复仇计划」大获成功，甚至可以说是太过成功了。
　　这个计划运用的，是「阴影的轻纱」的神秘性质。
　　这件玛格莉塔得到的第二件收容物能够让将血液洒在它上面的人在黑暗环境之中隐蔽，在隐蔽时，所有发出的声音又都会大幅的减少，这样的神秘性质加上这些隐秘区域黑暗的环境，让玛格莉塔很快就想到了一种有趣的运用方法：
　　潜行到这些不知道什么来历的人的身后，等这些人不注意的时候借助瑟莱忒的力量迅速控制住他们，瑟莱忒分出一条触须划伤他们，采取一滴鲜血血洒在「阴影的轻纱」上，这样，被控制住的人就会被这件收容物的力量所包覆，在外人看来，就是忽然消失在了阴影与黑暗之中。
　　然后玛格莉塔就可以搬着昏迷的男人藏到随便什么地方，或者花费一些魔力，让瑟莱忒小姐搬运。
　　由于这片隐秘区域实在是很黑，所以「阴影的轻纱」遮断气息与声响的能力也更加强，玛格莉塔甚至可以随意的奔跑而不会造成任何的动静。
　　现在，最先被她们用这种方法“消失”掉的人就被放在在玛格莉塔侵入这个隐秘区域的入口附近，沉沉地睡着。
　　“答案是肯定的，玛格莉塔小姐，尤其是因为过度恐惧而陷入半癫狂的状态也是人的精神的一种保护机制。这是牢房的钥匙，这样，就能正常地去营救玛丽安小姐了。”
　　“好，不过在那之前……”
　　玛格莉塔看着这个房间里的桌子和上面放着的纸张和账本，微微勾起了嘴角。
　　“救出玛丽安小姐之后可就没法探索这里了，所以，还是让我们先看看这个‘鬼屋’到底是怎么回事吧。瑟莱忒小姐，也麻烦你找找看还有没有密室之类的地方。”
　　“了解。”
　　于是，从圣银的铳刃上，数条触须蔓延了出去。而玛格莉塔走到房间的书桌前，顺手拉开了抽屉。
　　从房屋的结构上来看，这个秘密房间位于这栋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房屋的阁楼位置，除了通过相连的隐秘区域，应该没有别的方法进入，这里有壁炉，有床，有一张大书桌和书架。
　　还有一个侧室，里面布满了各种各样的管道，在潜入这个房间没有动手的时候玛格莉塔先进去看了一圈，弄明白了这些家伙是怎么监视整栋房屋的了。
　　那些管子里放着镜子，很多的成角度的镜子。光线通过这些镜面的反射，就能将隐秘地藏匿在这栋房屋各个角落的监视孔所能看到的景象倒映到监视者的眼中。虽然规模庞大，但本质上是很单纯的设计。
　　习惯性地，玛格莉塔把保险柜放到了最后——反正距离警察过来应该还有很长的时间，足够她慢慢地探索这个不大的秘密区域。
　　“是账本啊……”
　　书桌上堆着的是大量的账本，全都有着黑色的封皮，玛格莉塔把这些账本在桌面上排开，逐一翻阅，然后，女孩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些账单都是近几年的，记录了大量的交易明细，包括商品是什么，成交的金额，成交的地点，商品的来源，买家名字的缩写。而这其中商品的种类包括但不限于文物、艺术品、珠宝、某些管制的材料、军火、乃至活生生的人。
　　这显然不可能是正规商业组织该做的买卖。
　　但话又说回来，正规的商业组织也不至于会躲在这种地方。
　　“黑市商人吗……是他们看中了这座鬼屋，将其改造成这样的吗……”
　　玛格莉塔弯下腰，将书桌的抽屉逐一打开，在抽屉之中还有更多这样的账单，她又看向书架，上面也是整理成册的账单，最古老的甚至能追溯到一百年前……但那个时候，这里还没有这条街道和房屋。
　　是从别的地方转移过来的吧，当然，也有可能是备份。
　　玛格莉塔依稀记得自己在很久以前学到过关于这些售卖着危险商品的商人们的知识，他们是非常注重于账单记录的一群人，同样的账本或许会在很多地方都有备份。
　　“玛格莉塔小姐，我们可以看一看最古老的一册账单，那有可能代表的是他们最早进行的一次交易活动，说不定能从这之中推断出他们的起源。”
　　“说的也是。”
　　玛格莉塔抬起头，借助乙太灯的光芒，她从书架的最上端抽出了最古老的一册账单，走到乙太灯下。
　　这本账单早就已经陈旧发黄得不成样子，小心翼翼地翻开羊皮纸的书页，在第一页，玛格莉塔看到的并不是书桌上那些账单一样的规整格式，而是仿佛日记一样的一段话。
　　「汤姆告诉过我，所有发财的方法都被写在王国的刑法上，简单来说就是那些会让我们被吊死的事才能让我们这些穷人迅速的发财，而在这些事里，偷挖那些古代的遗迹算是比较简单，风险也更低的一种。他说的没错，那个在草原上的高塔遗迹里藏着很多宝贝，大理石的雕像，宝石，镂空的黄金的碗碟，纯银的剑和烛台，还有数不清的玻璃器皿。
　　虽然没找到多少黄金，但把这些东西转手一卖，我们就赚到了800金币，800个金闪闪圆滚滚的小可爱，这是我们赚的第一笔，也是目前为止最大的一笔钱！不过汤姆说原本至少有1200金币，但该死的老杰索抽成了三分之一，愿太阳神诅咒这条贪婪的肥猪！我问汤姆怎么样才能不被人抽成，汤姆告诉我要我们建立商会，哈！果然读过书的人法子就是多，我们要成立商会，我们不要再被别人抽成，而是要去抽成别人！」
　　这是第一篇。
　　接下来的几页也像这样，是以日记的形式写就的，讲述了汤姆和这个不知名的记录者是如何从盗墓贼开始，逐渐扩充自己的团队，然后将一个盗墓集团转变为正经的商会并且壮大，又如何意识到正经做生意只是在养那些大商人和贵族于是决定投身地下产业，干起了黑市……
　　“靠倒卖文物发家的黑市商人，100多年的历史啊……”
　　翻了几页之后，玛格莉塔摇摇头，将账本塞回了书架上。
　　对她而言，这些东西没有任何意义，但交给警察，则有可能能够扒出一个历史悠久的黑市。
　　不过在放下账单后，玛格丽塔还是颇有兴致地看着这排书架，看着圣银的触须沿着书架的缝隙渗入后方。
　　根据她为数不多的经验，书架后面，总会有有其他有趣的东西——
　　“玛格丽塔小姐，在书架后面的墙壁上有一个埋入墙体的保险箱。另外还有一块铭文，说不定，铭文上记载的事您会有兴趣。”
　　——果然。
　　玛格丽塔笑了起来。
　　在书架的后面藏保险箱，果然是大陆通行的藏匿方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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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节 EP.73 鬼屋的真相「下」

　　在瑟莱忒轻而易举地渗透了保养良好的，藏匿在书架底部地板下的机械结构后，这摆满了账单的书架就像被打开的门一样，在玛格丽塔的面前敞开，将掩藏的秘密暴露在面前。
　　嵌入墙壁的保险箱还是只需要钥匙就能打开的古老样式，不过玛格丽塔的目光首先移向的是了保险柜下方的一个铭牌。
　　那是一块金色的方形铭牌，大概是镀金的黄铜——毕竟如果是纯金的，这帮黑市商人没理由把它还留在这里，玛格丽塔将一盏乙太灯从墙壁上拿过来，然后，在这块金色牌匾的上面看到了一条衔尾蛇的刻痕。
　　“……”
　　女孩看了一眼圣银的铳刃。在听德雷克讲述这座“鬼屋”的历史时玛格丽塔就想到这座鬼屋可能真的是一座鬼屋，只不过后来机构过来处理过——现在，这个猜测被证实了。
　　铭牌上刻了几行字，在干燥昏暗的室内，这些刻痕被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第一行，上面写着：
　　「以此铭记爱德华·歇斯特·古斯塔弗先生的功绩，并铭刻被民众挟持的真相」
　　而第二行则写着这样一句话。
　　「依照古斯塔弗先生的遗愿，将这栋宅邸进行改造，愿他的遗恨得以平复，愿他安息」
　　最后是第三行：
　　「弱者不一定是弱者，强者也不一定是强者。」
　　这样的三句话被清晰地铭刻在金色的铭板上，让玛格丽塔眯起了她湛蓝的双眼。
　　“瑟莱忒小姐，你还记得德雷克所说过的，关于这条街道的来源和这个房屋变成鬼屋的原因吗？”
　　“答案是肯定的，玛格丽塔小姐。”
　　瑟莱忒立刻做出了回答。
　　在六十一年前，因为古斯塔弗毁约，搬出了贫民窟却没能得到约定好的妥善安置的人们闯入了这间宅邸，要求他兑现他的许诺。
　　而这个商人拒绝了，这引发了冲突。
　　德雷克说，在冲突之中发生了意外，一个小男孩因此死去，他的怨恨缠绕在这件房屋之中，诅咒着吝啬背诺的商人——于是，这间房屋变成了鬼屋，而愤怒的人们划掉了门牌上的数字，改成了象征恶魔的「666」。
　　自那之后，古斯塔弗和他的家眷就离开了这座城市，不知道去了哪里。
　　在这个故事之中并没有提到这位得到帕列斯市长颁发的帕列斯贡献奖章的商人最后的下场，那些要求商人兑现承诺的贫民窟的居民之后的事也没有被提及，这作为一个故事和传闻的结尾本来没什么好奇怪的，就好像童话在告诉你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之后也不会再加一句最后他们都死了。
　　只不过，在有了铭牌上的话后，这件事就变得耐人寻味了起来。
　　“先不说那个古斯塔弗先生有没有兑现他的许诺，从第二句看，在冲突中丧生的，反而是这位商人啊。”
　　“铭文上提到了遗愿，玛格丽塔小姐，您还记得在天鹅庄园，您劝说威尔士先生他们让那个女性的亡灵解脱用的方法吗？”
　　“当然记得，亡灵往往会有所遗愿，如果能将遗愿满足，那么它们自然地就会消失。机构之所以很少用这个方法是因为很多亡灵的遗愿很残酷——但是如果按照铭文所说，改造这栋宅邸就是这个商人的遗愿的话……机构肯定会选择这较为花钱，但没有隐患的方法。这么说起来，这位先生还是个机械爱好者。”
　　机构的宗旨向来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尽量用钱解决。
　　玛格丽塔说着，轻轻地一拍手。
　　“我感觉正在接近一个历史谜团的真相，当年那些人真的是因为这位商人没有兑现承诺而来找他的吗？”
　　“玛格丽塔小姐，我认为如果您想要知道这个案件的真相的话，去帕列斯的机构里调查应该就能知道了，这种事件的保密等级往往不会太高。”
　　“就是要自己通过已知的线索推理出真相才有趣嘛！”
　　“可既然机构留下这给铭板，我想真相是什么应该没有悬念了，玛格莉塔小姐。莫比乌斯机构应该没有理由袒护这个商人或者是那些贫民窟的人。如果有，那么这又无法作为所谓的真相的注脚。”
　　“嗯……说的也是，那么……”
　　玛格莉塔想了想，看向那个保险箱。
　　“就让我们看看这个保险箱里有什么吧——唔喔！”
　　在女孩开口前，瑟莱忒已经将圣银的触须从保险柜的锁孔里收回来了。
　　旋即开启的这厚重的保险柜中，金灿灿的光芒晃花了玛格莉塔的眼。
　　金币、金条、黄金的首饰与珠宝，也有成捆的现金——保险柜中有着在柜门被打开时便点亮的乙太灯，在那明亮的苍白光芒下，这些财物正在熠熠生辉。
　　在淑女课程中多少学习过一些首饰鉴赏的玛格莉塔很快就估算出这一保险柜里的财物的价值，那个数字让她都忍不住咋舌——至少相当于她4、5年的零花钱，以黑市商人这个职业来说也是规模不小的一笔财物。
　　而且这肯定不是全部，玛格莉塔可不认为她们误打误撞地就会找到一个历史悠久的黑市商会藏匿所有财物的地方。
　　保险箱中还有一些信件，玛格莉塔拿出来看了看，都是和一些上流社会或者有权有势的人物的来往信件。
　　绝大部分都是简单的字母缩写，但也有一些信封上直接有着名字，什么黎森·赫曼，巴尔干·默德雷·席勒，梅因斯·迪斯科特……这些应该是被抓住把柄或者为这个黑市提供保护的人，想了想，玛格莉塔把这些信件都收了起来，准备到时交给警察。
　　毕竟以警察的探查能力，说不定根本找不到这个保险箱。
　　那么，在这上面要做的事就已经没有了，玛格莉塔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
　　“玛格莉塔小姐，我建议把保险箱的部分还原成原本的样子。”
　　“嗯？”
　　“毕竟里面有那么多的财物，就这样敞开着，搞不好警察们会怀疑您顺走了一些，虽然作为警察机构应该不会这么不要脸，但也没有留下隐患的必要。”
　　“……说的也是，到时只要提醒一下警察书架后面可能有东西，然后说这些信件并不是从保险箱里拿到的就可以了。”
　　于是在离开前，玛格莉塔让瑟莱忒把书架和保险箱恢复了原状。
　　接着，她和瑟莱忒又把昏迷过去的男人们身上的武器去除，顺便用他们的皮带把他们给绑了起来。做完这一切后，玛格莉塔来到了同样位于这栋“鬼屋”的隐秘区域的地下室，在一间牢房之中看到了依然昏迷不醒的玛丽安。
　　毫不费力地撬开了门锁顺便把钥匙留在锁孔上，玛格莉塔抱起了她，走出了这栋鬼屋。
　　…………………………………………………………………………………………………
　　警察和安德烈他们的到来是数十分钟之后的事了。
　　看得出来警察局距离这里实在是有些距离，当有着黑白警标的马车踏过道路停在这条古斯塔弗街上，最先从马车上跳下来的就是德雷克，少年落地时连站都都没有站稳就朝在街边扶着玛丽安的玛格莉塔跑来。
　　看到依然昏迷不醒的玛丽安，他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但从玛格莉塔那里听到自己的表姐只是被迷晕了后，德雷克还是松了口气，开始和警察交涉希望能借到一辆马车把她送到最近的医院。
　　这个时候，一个肩膀和胸前都挂满了勋章的男人走到了玛格莉塔的面前。
　　和这些在路灯下闪闪发光的勋章不太相称的是男人的双下巴和挺起的肚腩，他的脸上带着一些急切，甚至无视了德雷克的话语，直接向玛格莉塔问着。
　　“我是安德尼街警察厅的厅长，听说你们发现了这几起失踪案的真相，是吗？”
　　“是的，这里是一伙黑市商人的据点，他们在这里隐藏着，当有灵异爱好者来这里探险时则会掳走一些人，吓跑他们的同时，也把掳走的人作为奴隶买卖。”
　　玛格莉塔简短地解释着。
　　听到这个，男人的脸色变得更加狰狞了。
　　“一定是「鼹鼠商会」，这群阴沟里的老鼠，胆大妄为的蛆虫！居然敢在我的辖区绑架、买卖人口！”
　　玛格丽特皱了皱眉。
　　「鼹鼠商会」？这就是这个黑市商会的名字吗？
　　“我们一直在追缉这些该死的家伙，但他们藏得十分隐秘，这位女士，你有在这里面找到任何有助于我们缉拿他们的线索吗？”
　　“梅因斯厅长，请原谅我打断你们的交谈，但我很担心玛丽安的身体状况，能否借一辆马车，让德雷克先生把她送到最近的医院，再将女士们送回家呢。”
　　在玛格莉塔回答之前，安德烈开口了。
　　……梅因斯？
　　“天色已经晚了，我想，由我们这些男士留下来做笔录就足够了。”
　　但这个警察厅的厅长没有立刻回答，他死死地盯着玛格莉塔。
　　“不。”
　　迟疑只有一秒。
　　玛格莉塔干脆地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梅因斯先生说的线索具体指什么，但如果说是黑市商人们的账本，那上面有很多。”
　　这一刻，男人的情绪明显放松了一些。
　　他这才才看向已经露出不耐烦神情的安德烈和焦急的德雷克，脸上的肥肉也挤出了一个殷勤的笑容，叫来了手下。
　　“没问题，来人，用马车带弗朗索瓦少爷和女士们去最近的医院，直接找警务医科。”
　　他实在是太放松，又太殷勤了，以至于——
　　以至于没能注意到，玛格莉塔正用那双湛蓝的眼瞳无言地凝视着他。
　　那瞳孔之中，有着灵性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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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节 EP.74 露娜的客人

　　停下画笔，露娜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趴在床上的玛格莉塔。
　　“所以，你把那些信件交给了弗朗索瓦家的少爷？”
　　“嗯，这毕竟是帕列斯城内部的事，涉及到势力庞大的黑市，很多贵族和有头有脸的人物，还可能涉及警察机关内部的腐败，我想露娜大人一定不愿意牵扯到这些事之中，所以在到了医院后，在玛丽安小姐进行身体检查时把德雷克先生叫了出来，告诉了他这些事……”
　　在听完玛格莉塔说那些信封的事并且看到实物后，德雷克的表情先是惊讶，然后变得阴沉。
　　他也向玛格莉塔证实了，那个警察厅长的全名的确是梅因斯·迪斯科特。完全相同的名字，在他辖区内隐秘的黑市商人据点，接连的失踪警方却毫无成果……
　　这一切都联系了起来。
　　“我会将这件事告诉父亲和玛丽安的家族，卢克……可能不太靠谱，但安德烈对这种事一定是深恶痛绝的。请放心，以弗朗索瓦的家名起誓，这件事不会影响到罗曼罗兰女士与那位公主殿下的学院生活。”
　　德雷克说这段话时，声音中带着某种森严的冷意。
　　而回到枫丹馆，刚洗完澡准备休息一会，结果被露娜抓去画画的玛格莉塔也就顺势将这件事对自侍奉的公主殿下做了个汇报。
　　“你确定弗朗索瓦家值得信任吗？”
　　“我也说不好，但是，也没有其他可以拜托的人了。”
　　“那么——”
　　露娜看着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挑了挑眉毛。
　　“你有想过当作这件事并不存在这个选项吗？”
　　“……的确，这样的话，可以确保不会对想要平静地学习的露娜大人产生影响，但是……我总觉得不该那么做。那个，露娜大人，难道说，我又搞砸了……”
　　尖尖的耳朵耷拉了下来，现在，玛格莉塔对于自己有没有能力做好侍从和皇家圣卫的工作这件事几乎都要过敏了。
　　“有没有搞砸得等到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再做判断。嗯，你的这份纯真，还有在拥有这样的纯真之余还懂得做事的方法，这两点我都不讨厌。”
　　“露娜大人……”
　　可爱的尖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
　　“啊，但是别感动的太早，要是最后把我们牵扯进了麻烦的事态就是因为你看走了眼，等到那时候再进行惩罚也不迟。”
　　“……”
　　看着那一下耷拉一下竖起的尖耳朵，露娜微微勾起了嘴角。
　　“好了，今天的画就到这里，接下来去练舞室。”
　　“是、露娜大人……那个，我还是不能穿衣服吗？”
　　“答案是肯定的。”
　　“可是今天我已经很累了，而且如果要学习「至美之舞」的活动方式，让瑟莱忒小姐帮忙更有效率不是吗？”
　　最近夜晚的联系，露娜开始正式地学习起「至美之舞」——当然，是为了提升舞蹈的技艺。
　　“嗯，说的也是。”
　　“那么，善解人意的露娜大人，我可以穿上衣服吗？”
　　“不行。”
　　“……”
　　“本来说给你的惩罚是给我当绘画的模特的，但最近我察觉到了，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你根本是很高兴地在被我画，所以这已经构不成惩罚了。因此，和我在练舞室里不许穿衣服就作为新的惩罚，你那羞耻的表情可是很能治愈我练习后的疲累呢。”
　　如同银月一般美丽的公主殿下的脸上，露出了最近好像出现频率有所增多的嗜虐表情。
　　玛格丽特完全不懂为什么自己羞耻的表情可以治愈公主殿下练习后的疲累，这就像玛丽姐说的妹乙太一样不知所谓。
　　但只不过是在同性面前光着身子而已，除了有些害羞根本什么事都不会有，那样大的错误只受到这种程度的惩罚，甚至之前说的「也不用来陪我练舞或者画画了」也没有真的把自己赶出去，所以在这里还是感谢温柔的露娜大人吧。
　　“……是。可是，露娜大人，这副画，还要多久才能完成呢？”
　　“我说过的吧，在外出写生课之前会完成的。”
　　“外出写生课吗……”
　　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看向房间里的日历。
　　那是开学第三周、也就是夏前月的周末的课程。
　　距离现在，还有一周零两天。
　　………………………………………………………………………………………………
　　第二天一大早，玛格莉塔在结束剑术的练习，正准备去之后，看到了朝自己走来的丹丽女仆长。
　　“玛格莉塔小姐，露娜公主殿下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啊，好的，是什么事呢？”
　　“昨天，露娜公主殿下邀请了两位客人来枫丹馆做客，因为玛格莉塔小姐也认识这两位，所以希望你去迎接，护送她们，提恩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这是哪两位客人的住址。”
　　“露娜公主殿下邀请了客人？”
　　接过那张写有地址的名片，玛格莉塔有些惊讶。
　　入学以来，露娜公主就与她在正式开学前的宣言一样贯彻着孤高，除了偶尔会去那个「美好的主从关系社团」咨询些什么之外，几乎没有和其他人的交际，就连玛格莉塔新认识的人说不定都比她的多。
　　这样的一位公主殿下，居然要邀请客人了？而且还是玛格莉塔也认识的——啊。
　　女孩明白了。
　　自己和露娜公主殿下都认识，并且都有理由邀请的人，只有两位。
　　说起来，在昨晚送泰莎回去的时候也确实知道了，她们就租住在皮加勒街区靠近学院的一所公寓之中。再想到与这两位故国的女士相遇时露娜公主殿下说过想要看缇香女士的画，那么今天这次邀请的目的也显而易见了。
　　“我明白了。”
　　“露娜公主殿下想要留两位客人一同享用午餐和晚餐，但是厨房女仆却不知道客人的喜好，这让我们有些难办，如果无法端出客人钟情的食物可是会有损枫丹馆的声誉的，玛格莉塔小姐，所以请你尽早回来，并且用合适的方法打听客人们的喜好。”
　　“好，我知道了，那么等我洗个澡就出发。”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向洋馆中的浴室走去，而女仆长看着她的背影皱了皱眉。
　　洗个澡要花上不少的时间，再太常见去迎接这两位客人回来，万一她们喜爱的食物洋馆中没有储藏，那就需要去采买，然后再烹调，时间会显得有些紧张，以丹丽的角度来看，玛格莉塔应该立刻出发才对。
　　但一身汗水地去迎接洋馆的客人又实在是显得失礼，，所以这位女仆长也只是叹了口气。
　　她还是不知道，到底应该怎样与这位大小姐相处才会比较合适。


　　
　　_(qwq)∠)_
　　有人投食吗——
　　有人投刀片吗——
　　有没有人苟一苟咱呀——（卖火柴的小女孩声线
　　

    





第286节 EP.75 缇香小姐的生活准则「上」

　　沐浴完毕，玛格莉塔穿上洋装与高跟鞋，在苦恼了一段时间后，还是在戴上了及肘的丝质手套。
　　在受森海习俗影响比较大的罗曼王国，女士出门必备的就是手套、帽子与手提包，要是连手套都不带就出门，会被看作是有伤风化的，即使在炎热的夏季允许穿露出小腿的“短裙”和短袖的衣物，长长的手套也是必备的事物。
　　但帕列斯这边衣着就自由多了。
　　虽然还是很多女士戴帽子，但是即使不是在距离夏天真正到来只差一两天的这个时节，戴手套的也不多。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这座城市比罗曼城还要热。
　　明明地理位置更加靠北，但似乎是因为夏季季风的关系，帕列斯的夏天比罗曼城还要更加炎热。毫无疑问，这个王国的时装风俗也受到气候的影响。
　　玛格莉塔是戴手套但不戴帽子派的，因为在「衣物吞食者」变成乙太织甲后，帽子会很难处理，而两只手套还能作为这个特别喜欢贴身衣物的收容物的食料。
　　换好衣服，玛格莉塔坐上了已经在庭院里等了快半个小时的马车。在阳光明媚甚至可以说是明媚过头的周末，马车越过圣母桥，穿过即使在周末也显得热闹非凡的希岱岛与岛屿上的国立艺术学院，沿着浪子桥来到了圣赛琳娜河的对岸。
　　在从傍晚开始就会化作充满欲望与下作的道德的魔境的这个街区在白昼时还是带有这座千年古城历尽时光积淀而成的优雅，尤其是靠近浪子桥与河岸的一整排联排公寓楼，将道德的底线从河岸边又往街区内部推近了将近二十米。
　　这里是国立艺术学院的公寓楼，而缇香和泰莎就租住在这些墙面上有着多种多样涂鸦的楼房之中。
　　按照名片上的住址，玛格莉塔让马车暂时停在路边等候。在和公寓一层的房东打过招呼后，爬上了楼梯。
　　“5层……6室，应该就是这里了。”
　　在朴素而不起眼的原木门旁，用木板刻着居住者的名字的缩写。
　　T·T——缇香与泰莎。
　　于是玛格莉塔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伸手敲响了房门。
　　“——哇！！”
　　“哇！！”
　　接着，房间里传来了两声惊呼。然后是一系列手忙脚乱的响动。在玛格莉塔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敲门打扰了里面正在专心致志地做着什么的两人的时候，从房间里，缇香的声音怯生生地响了起来。
　　“请、请问是哪位？”
　　“玛格莉塔·罗曼罗兰，遵从露娜大人的吩咐，来迎接两位去枫丹馆做客。”
　　“啊，是罗曼罗兰女士！”
　　报上身份之后，很快，门就被打开了。在房间中，穿着一条沾染了颜料色彩的围裙的缇香脸上还有着淡淡的黑眼圈，看到玛格莉塔身上的洋服后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然后才有些紧张地问候着。
　　“早、早上好，罗曼罗兰女士，请原谅我穿着这一团糟的样子，那个，我们没想到您会来接我们。被看到这副凌乱不堪的样子，非、非常抱歉。”
　　“这不是值得道歉的事啦，早安缇香小姐，刚刚我听到了一阵杂乱的声音，难道说我打扰到你们做什么了吗？”
　　“啊，不，只是泰莎刚刚在为我的画装上画框，突然听到敲门声吓到了而已。”
　　“是要给露娜大人看的画吗？”
　　“嗯、嗯。”
　　少女点了点头。
　　第一次邂逅时，露娜就提出想要看看这位被艾伦维斯家资助，不远万里的来到瓦卢瓦国立艺术学院学习的少女的画。
　　但和负责进修生班级的范里夫先生不同，负责担任缇香所在班级的那位苏女士的教学方针是将所有学生都当作第一次拿起画笔的新手，从绘画的基础进行教导，而缇香和泰莎不像玛格莉塔和露娜一样有专门的包机，因此在罗曼城时画的画也都没有带过来。
　　因此，虽然露娜想看，但缇香却没有完成的画作能够拿出来。
　　于是露娜就和缇香约定好，差不多一周之后，她创作一幅完成的绘画给她看——这好像是玛格莉塔在帕列斯地下墓地观光时，露娜和她约好的。
　　“啊，请、请进，让罗曼罗兰女士一直站在门口很对不起，那个，我们现在就去做出发的准备。”
　　“不、没关系，缇香小姐和泰莎小姐按照自己的步调走就好了，比起急急忙忙地赶过去，露娜大人更喜欢自己的客人能从容的赴约，时间也还足够的话，不如两位都先去洗个澡怎么样呢？”
　　“啊，那可真是太感谢了。”
　　这个时候，泰莎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黑发的少女身上沾着些木屑，挽起的袖子下露出的手臂也渗出着汗水。
　　“不过，轮流洗的话还是太花时间了，缇香，我们一起进去吧？”
　　“好、好的。要给公主殿下看的画已经弄好了吗？”
　　“当然，啊，罗曼罗兰女士，那个，去觐见公主殿下，那个，我们的服装什么的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化妆啊，首饰什么的……我听说贵族如果不戴珠宝就去赴约是很失礼的事，是真的吗？”
　　“那是哪里的市井传言呀，今天你们是露娜大人的客人哦，衣服……就穿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那套就可以了，如果实在找不到适合的首饰，不戴也是没问题的”
　　“那、那么，化妆呢？缇香和我都没有化妆的习惯，那个……”
　　“露娜大人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事的。”
　　注意到泰莎露出的窘迫表情，玛格莉塔笑了笑，她的话让少女们松了口气，然后说着“至少身上应该喷些香水吧”，“诶？沐浴用的香波难道还不够香吗？”这样的对话走进了浴室。
　　玛格莉塔则随便在客厅之中坐下，耐心地等待着。
　　“呀！泰莎，香波用得太多了啦！”
　　“姆，今天可是要去见公主殿下哦，把自己变得香喷喷的也没关系吧！”
　　“可是这挤得太多啦，这么多泡泡又要浪费更多的水才能洗干净……”
　　“好啦好啦，现在我们已经不是住在河岸区的贫苦画家与她的助手啦，稍微奢侈一点又有什么不好——”
　　“浪费反对——！！”
　　听着浴室里传出的声音，玛格莉塔微微地翘起了嘴角。
　　“您的心情似乎很好的样子，玛格莉塔小姐。”
　　“嗯，心情很好哦，因为至少，瑟莱忒小姐拯救了我，那只猫咪改变了缇香小姐与泰莎小姐的人生，「温柔的枝桠」帮助着一位勇敢的母亲……”
　　玛格莉塔轻轻地抚摸着圣银的铳刃，轻声地说着。
　　“威尔士队长说过，万事万物都有两面性，而他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减少坏的影响，增加好的影响，虽然在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我只是觉得这样的想法很棒，但现在，我也想要这么做呢。”
　　没错，就算说这是她与机构的其他成员本质性的差别也可以，即使她也已经见过因为收容物而导致的悲剧，但是——
　　并不是，只有悲剧。
　　至少她，还有现在在浴室中的少女们就是被收容物所拯救了，只要有她们在——哪怕只有她们在，玛格莉塔想着，这也能够证明神秘的力量绝不是仅有坏处，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总有好事与坏事一样。
　　“收容物啊，神秘啊，这些力量并不像机构总是宣传的那样，只会带来悲剧与伤害嘛，我现在，更喜欢你们了。”
　　被女孩抚摸着，就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纯真的话语，有着古典花纹的铳刃嗡嗡地振动了一下，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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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节 EP.76 缇香小姐的生活准则「下」

　　很快，沐浴完毕的两位少女换好了衣服，带着已经用木质的画框装裱好的油画，跟着玛格莉塔坐上了马车。
　　在看到那画框的时候，玛格莉塔是有些惊讶的。
　　“这个……是自己做的吗？”
　　相当粗糙，尤其是和画框中的画比。
　　“啊哈哈，是的，虽然我也有提议缇香去买一些精美的画框……”
　　“重要的是画本身，而不是画框啦。”
　　“说的也是。”
　　就好像精美的首饰，具有价值的是首饰本身而不是装首饰的包装。总不至于有买下昂贵的珠宝后反而把珠宝还回去，而把装饰得非常漂亮的装饰盒子留下来的笨蛋吧。
　　在自己的乘客都坐上了马车之后，车夫挥动起鞭子，让两匹马儿朝着浪子桥的方向回头。
　　“也不知道露娜大人会怎么评价我的画……”
　　“苏女士可是把缇香称作天才哦，不用担心不用担心。”
　　泰莎有些哭笑不得地安抚着自己的友人，到车上之后，金发的少女反而是紧张起来了。玛格莉塔则是对她们是怎么得到艾伦维斯家的资助这件事很好奇。
　　反正马车慢悠悠地穿过圣萨琳娜河也要十几二十分钟，于是，她们就聊起了这件事。
　　直到连接圣母与浪子两座桥梁，穿越希岱岛的街道上，马车忽然一个急停。
　　“……？”
　　正听缇香和泰莎说着第一次被玛格莉塔也很熟悉的那位艾伦维斯家的小少爷叫到艾伦维斯家家族的宅邸，因为不知道会被做什么而感到非常紧张的玛格莉塔最初没有在意，但很快，车窗外的交谈声吸引了女孩的注意。
　　有人在问“这是枫丹馆的马车吗？”，而提恩回答“没有错。”然后，一个穿着「王后的厨房」制服的男人又走到了马车的车窗旁。
　　在礼貌性地寒暄了一下之后，这个男人递过来了一个小本子。
　　“一位客人向本店订制了昨天推出的特色哈密瓜慕斯霜雪蛋糕要送往枫丹馆，现在我们正好准备递送过去。”
　　……特色蛋糕？
　　是丹丽女仆长为了招待泰莎和缇香订的吗？
　　玛格莉塔接过了那个附有一支钢笔的本子，看了一眼写在上面的信息。
　　送货地点是圣香槟街沿河大道47号，枫丹馆——地址没有错，商品名也如男人所说，接着是递送时间和订购者……
　　但玛格莉塔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人名。
　　“是什么人订购的？”
　　她抬起头，看向侍者。
　　“您不认识这位先生吗？他订送蛋糕给枫丹馆，这是第三次了。不过每一次在礼盒上的附赠信件上的署名都是夏洛特。”
　　男人反而感到有些意外，他下意识地低下头看了一眼马车车窗下的纹章——嗯，是枫丹馆的纹章没有错。
　　马车上的纹章标志着拥有马车的洋馆，枫丹馆的纹章在有很多贵族客人的「王后的厨房」中，也算是比较有名的。
　　“……我虽然不认识这位先生，但我知道是谁订的蛋糕了。”
　　玛格莉塔沉默了一会儿后，默默地说着。
　　玛丽·泰蕾莎·夏洛特，那位瓦卢瓦王国的长公主。
　　她到底是为什么总是送蛋糕过来玛格莉塔毫无头绪，但这显然不是现在该考虑的问题。
　　“这个应该是要等你们把商品递送到后才可以签名的？”
　　“是的，我们的马车马上跟你们一同出发，等到了枫丹馆，您直接签好名交给我们就可以了。”
　　“我知道了。”
　　“那么，请女士们稍微等一等。”
　　说完，男人鞠了一个躬，从马车的车窗边跑开了。
　　这时玛格莉塔才注意到她们已经到了这间很有名的甜点店附近，再往前一段距离，圣母桥已经不远了。
　　“这家店的季节特色蛋糕啊……一个就要好几镑的高极品，难道说，这也是为了招待我们……？”
　　黑色卷发的少女看着玛格莉塔一副恍惚的表情。
　　“嗯，肯定会好好招待你们的哦。”
　　玛格莉塔想了想，点了点头。
　　虽然说考虑到露娜公主肯定会拿出这个蛋糕来招待她们，这也不能说是她们会错了意，不过在听到自己的友人口中说出“好几镑”这个量词的时候，缇香蓝色的瞳孔一下子睁大了。
　　“好、好几镑的蛋糕……这……这实在是太奢侈了，招待我们这样的普通人根本不用这么花钱的……”
　　她这么说着，将双手交握在胸前，嘴里嘀嘀咕咕地念叨起“节俭乃美德”，“人不应沉溺奢侈”之类的像是教义一样的话。
　　没有记错的话，节约和节俭算是乙太与蒸汽之神教义的重点。
　　“说起来，缇香小姐和泰莎小姐喜欢什么样的食物呢？女孩子的话，果然还是甜点？”
　　这个时候玛格莉塔也总算想起了女仆长的叮嘱，女孩连忙顺着话题，问起这两位露娜在入住枫丹馆后第一次邀请的客人的喜好。
　　“甜点是世界的珍宝，但是需要好几镑的蛋糕实在是太奢侈了。”
　　“切斯特先生给你们的经济资助应该不至于让这种价位的甜点显得奢侈吧？”
　　尽管玛格莉塔不清楚切斯特到底给了她们多少，但自己的这位老朋友从来都不是一个吝啬的人。
　　“嗯，切斯特先生给了非常、非常多。”
　　缇香连续用了两个“非常”来形容自己得到的经济资助。
　　“可是，我认为即使所持的金钱变多了，奢侈的事物也依然是奢侈的事物。吃到美味的食物会很高兴，但是依然需要节制，在口腹之欲上花费太多是不必要的。”
　　一本正经地说着这样的话的缇香眼里完全看不到逞强或是犹豫，虽然现在变得富裕了，但这个有着清贫过往的少女似乎并没有因此改变生活作风，
　　“这孩子就是节俭成习惯啦，只要给她买一便士一个的黄金泡芙，她就能一整天都开开心心的呢。”
　　泰莎没好气地戳了戳相依为命的友人的脸，接着干脆把友人的身体拉到自己的怀中，不断地揉捏少女柔软的脸颊。
　　“颜料啊画布啊全部都只在特价日去「米卡的画具店」买，每次与她外出购物最花时间的就是比对价格，旧的衣服和画具直到完全不能用之前都不会买新的，真是的，难得手头宽裕了，多享受一下也没关系嘛——”
　　“啊呜呜——泰、泰莎！在、在罗曼罗兰女士面前不可以胡闹啦——”
　　“——啊，抱、抱歉！”
　　在缇香的悲鸣中，泰莎闹到一半连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本来很自然的动作变得拘谨了起来，有些紧张地看着玛格莉塔。
　　但玛格莉塔只是带着笑意看着她们，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
　　虽然从身高和成熟程度上来看这个景象有些奇怪，但泰莎和缇香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毕竟，坐在她们面前的可是公主的皇家圣卫啊。
　　“总、总之，缇香，这次可不要像去切斯特先生家被宴请时那样，对端上来的食物说这实在是太奢侈了自己不敢吃下去之类的话，那一次可出大糗啦。”
　　“我知道啦……为了不浪费我，我会努力吃光的……”
　　明明过了很长时间清贫的生活却相当缺乏物欲的少女低着头，小声地回答着。
　　“……会长胖的吧……”
　　看到她这个样子，玛格莉塔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虽然作为过着奢靡生活的贵族说这样的话不太好，但能够坚持清贫的人不管在哪里是值得尊敬的。
　　不过……
　　想到另一边，玛格莉塔的表情又微妙了起来。
　　对于招待者来说，这样缺乏物欲的客人可是最难招待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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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节 EP.77 无欲无求的客人最难招待

　　“玛格莉塔小姐，希望您虽然回来得比较晚，但并没有忘记拜托给你的事。”
　　回到枫丹馆，在完成了蛋糕的签收与将两位客人带到会客室，又去在练舞室里死磕着某一段难度很高的舞步的露娜，并且将这位公主殿下沐浴完毕就会与她们见面的口信带到之后，女孩又被女仆长给拉了出来。
　　这位专业的女仆显然有些着急。
　　玛格莉塔也能理解，因为从现在开始从菜谱准备一顿丰盛的，考虑到客人喜好的丰盛午餐在时间上已经是有些捉襟见肘的了，可是，就算是这样……
　　“两位女士喜欢什么样的肉类？”
　　“对于鱼是更喜欢海鱼还是河鱼？”
　　“有什么忌口吗？或者是讨厌的食材？”
　　“餐前酒喜欢什么样的类型？是甜度高的还是酸度高的？有特别喜欢的酒庄吗？”
　　“什么样的甜点是她们中意的？”
　　“对于香辛料的喜好和厌恶情况怎么样？”
　　“…………”
　　在短短两分钟里被这些问题轰炸得头昏脑胀的玛格莉塔回答得上来的连一半都不到。
　　“缇香小姐和泰莎小姐最喜欢的甜点是黄金泡芙和可可蛋糕，肉类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她们都是自己准备食物的，平常主要的餐点是香煎鸡胸肉和图典奶油炖牛肉……”
　　在穿过圣母桥前，玛格莉塔尽可能不着痕迹地从两位少女口中打听出来的关于食物的喜好就只剩这些了，至于其他的忌口啊，喜欢的餐前酒啊之类的……玛格莉塔实在是没能问出来。
　　此外，这么说虽然可能有些失礼，但是，玛格莉塔觉得她们根本还不会有这方面的喜好或者厌恶……
　　毕竟一直到今年的春前月，着两位相依为命的少女还居住在罗曼城河岸区的房屋中，过着清贫的生活。
　　“也就是鸡肉和牛肉是吗？这些材料都有，炖菜……勉勉强强来得及。以牛肉炖菜为主题的话，合适的红酒差不多是……”
　　得到的讯息比预想中还要少很多，但丹丽已经开始了飞快地思考，并在手上的纸条上写下了这场午餐的安排。
　　但很快，她又抬起了头，看着玛格莉塔。
　　“黄金泡芙和可可蛋糕？后者我清楚，但是前者是什么泡芙？”
　　“……在「王后的厨房」里，一便士卖一个的泡芙。”
　　“……您一定是在开玩笑，罗曼罗兰女士。”
　　“这的确是缇香小姐最喜欢的甜点，喜欢到每天都会去买上一两个的地步。”
　　“……”
　　第一次，玛格莉塔从丹丽的脸上看到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但这又显得没那么出乎意料。
　　她是知道一场“主宾尽欢”的宴会会要负责人伤多少脑筋的，也知道要求高的客人反而比要求低的更好应对，因此在和缇香的交谈中玛格莉塔就确定，今天这场招待一定会让丹丽女仆长格外抓狂……
　　“就算真的是那样，我们也不能去买一便士一个的廉价点心放在枫丹馆的桌面上。”
　　好在很快，丹丽就反应了过来。
　　“玛格莉塔小姐请陪伴露娜大人招待客人，其他事我会处理的。”
　　然后，，她的表情不断改变地说完这句话后，转身走下了楼。
　　——辛苦你了。
　　看着她的背影，玛格莉塔忍不住在心里说道。
　　…………………………………………………………………………………………………
　　“好了，先生们女士们，我们值得尊敬的客人已经抵达枫丹馆了，有一个好消息，以及一个坏消息。”
　　来到洋馆一层的厨房，丹丽的声音让在这里待机许久的厨师，酒侍以及厨房女仆们迅速进入了准备状态，从她的手中接过那张记录了菜式与酒的纸张厨师随口问着。
　　“先让我们听听好消息吧。”
　　“我们的客人没有什么怪异的爱好。”
　　“哦，机械之神在上，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那么坏消息呢？”
　　“我们的客人也没有特别明确的爱好——除了喜欢一种非常廉价的黄金泡芙。”
　　“黄金泡芙？我知道那个，又便宜又好吃，而且个头还很大！”
　　一个厨房女仆听到这句话，眼睛一亮。
　　“希望你接下来不要说让我们去买，然后把这一便士一个的黄金泡芙摆到露娜大人和客人们的餐桌上。即使客人有庶民的喜好，我们也有作为枫丹馆厨师和侍者的尊严，把那种廉价的食物摆上餐桌，是会让我们沦为笑柄的。”
　　丹丽冷冷地瞟了那个女仆一眼。
　　“感谢仁慈的夏洛特长公主，她今天送来的蛋糕帮助我们解决了一些问题，加上一些精心制作的丝绒泡芙应该能让这两位客人满意。开始忙碌吧，各位！为了让露娜大人入住这栋洋馆之后第一次招待的客人有一个美好的回忆，让我们竭尽全力！”
　　“喔喔——！！”
　　这声音从厨房传到走廊，把正抱着晾晒好的衣物，疑惑着自己侍奉的大小姐好像不知为什么少了两条内裤的贝莉吓得东张西望。
　　而这个时候，正因为这栋洋馆奢华的装饰而坐立不安的泰莎与缇香，还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
　　午餐时间，枫丹馆宽敞华丽的餐厅之中，正洋溢着一种微妙的气氛。
　　脸上正维持着完美礼仪的露娜微微地移动她红色宝石般的瞳孔，注意到这奇怪气氛的来源之一是在桌边正襟危坐看着餐盘中的食物似乎无从下手的缇香与泰莎，而来源之二则是站在餐厅的墙边，刚刚将餐点恭敬地摆放在她们面前的男仆们。
　　她的客人们紧张地盯着食物，而这个紧张似乎是从之前喝餐前酒与品尝开胃小点时就开始的。她的仆从们紧张地盯着客人们，最后，自己的皇家圣卫兼贴身女仆的玛格莉塔也古怪地绷着一张脸，在「灵视」的视角中，她正在忍笑。
　　……这是怎么回事？
　　露娜被弄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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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节 EP.78 美味的大餐

　　露娜低头看着餐桌。
　　今天的第一道菜是鲜美的浅草鱼，切去头尾与鳞片之后展开，剃去细小的鱼骨切开，将鱼肉折叠成宛如花朵的造型稍加炙烤，加上玫瑰色的酱汁放在边缘有着白银装饰的碟子中呈上来，是枫丹馆主厨克利夫的拿手菜。
　　那配方保密的酱汁微酸带着海潮的风情，能将这以鲜美闻名的小鱼的美味完全激发出来。
　　作为前菜，这既美观又美味，但是缇香和泰莎的双手甚至还放在桌下，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这道菜不合两位的口味吗？”
　　露娜暂时放下刀叉，开口询问着。
　　“不，那个……”
　　金发和黑发的少女对视了一眼，窘迫的表情显而易见。她们当然知道连刀叉都不拿起来是多么失礼的事，可是在看到面前这数量繁多的刀叉和杯子，她们又实在无从下手。
　　以面前的碟子为界限，左边是四把长度和造型都微有差异的叉子，右边是四把由长到短排列略有区别的道具，然而刀具旁又放有一个汤勺与小叉子。碟子的上方又放有勺子叉子与刀子，然后在这三把横着摆放的餐具左边还有一个小碟子与柄特别细的刀，右边则是一堆高矮胖瘦都不同但一样晶莹透亮的杯子。
　　她们并不是没有在贵族家用过餐（虽然只有一次）但是那时摆在她们面前的，可没有这么多餐具啊……
　　“……”
　　看到她们那表情，和不断在餐具上游离的目光，露娜很快理解她们面对着什么样的窘况，她想了想，转过脸，看向等候在她们身后，准备提供服务的侍从们。
　　目光交汇后，她看了看泰莎和缇香，然后对侍从们点了点头，随后从手边的酒杯中拿起一只酒杯。
　　善于揣摩服侍之人意图的侍者们立刻会意，端起酒杯来到餐桌旁，为女士们倒上与海鲜相配的白葡萄酒，然后，在斟酒的时候，他们在缇香与泰莎的耳边轻声开口，指引她们如何拿起合适的餐具。
　　两个少女先是一愣，然后又用感激的目光看了他们一眼，而当她们终于将这精致的食物送进口中，轻轻咀嚼之后——
　　“唔……！”
　　“好吃！”
　　这样的惊呼从她们的唇间漏了出来。
　　玛格莉塔看着两位客人的表情，那浓浓的震惊和因为口中的食物太过美味而带来的愉悦感完全显露在了脸上。
　　很快，她们从这美味的冲击中回过神来，然后就像是对自己发出这样的声音觉得有些羞耻，可爱的绯红飘上了她们的脸颊。
　　“抱、抱歉……”
　　“我想克利夫先生会很高兴听到两位的好评的。”
　　为了掩饰，两位少女用不够优雅但算是标准的动作端起了酒杯，但马上又因为嘴里残留的美味和美酒奇妙的催化再次陷入了恍惚。
　　玛格莉塔看了露娜一眼，两人相视一笑，重新动起了刀叉。
　　就算是贵族也不是一开始就能掌握完美的餐桌礼仪的，现在泰莎和缇香的手忙脚乱，在过去无论是玛格莉塔还是露娜也都遇到过，更何况这本来也不是特别正式的会餐，完全没有必要去苛责什么。
　　不过，玛格莉塔注意到，露娜公主似乎有心事。
　　接下来，这样的情况不断地发生。
　　用完前菜之后是汤，汤是传统的清汤，看起来澄清而金黄，却浓缩着丰富的口感。汤之后则到了主菜的环节，松软可口的可颂面包和精心调配的果酱，白汁烩小牛肉那粘稠的白色汤汁，炖得甜软的胡萝卜，入口即化的小牛肉——这些美味似乎让第一次吃到的两位女士完全停不下手中的餐叉，也让一旁的侍者忍不住直皱眉头。
　　让自己的用餐速度和大家保持大致的相同是餐桌上的礼仪，为了配合这两位狼吞虎咽的客人，连作为主人的露娜和玛格莉塔也不得不加快了用餐的速度，这让侍从们已经看惯的完美的礼仪出现了一点变形。
　　不过作为侍从，他们是没有资格对此多嘴的。他们能做的只有用体面且不令人反感的
　　等到面前的食物被吞吃一空，泰莎才恋恋不舍地放下刀叉，然后……
　　“嗝。”
　　打了个小小的嗝。
　　这让黑发的少女表情又变得窘迫起来，她转头看向缇香，发现自己的友人也用一种带着些尴尬的表情看着自己，嘴边还沾有一些白色的酱汁……
　　看看露娜公主殿下和罗曼罗兰女士吧，和她们比起来，自己和缇香就像是乡下的野丫头。
　　……丢死人了。
　　泰莎深刻地反省着，并决定接下来一定要礼貌，要淑女……
　　但甜点端上来后，面对着这有着细腻奶油，爽口水果，还有令人惊喜的碎冰口感匠美味推向一个她们之前完全没有想象过的领域的特色蛋糕，泰莎和缇香还是不争气地败给了食欲。
　　………………………………………………………………………………………………
　　枫丹馆的楼下，在侍餐仆从来往取餐的间隙打听到了这两位客人的表现后，厨房中，暂时结束了忙碌的仆从们就叽叽喳喳地讨论了起来。
　　“虽然说精心准备的菜肴被那么美味地享用了是很值得高兴。但客人们的表现实在是让人又有些脱力，总感觉……对，好像给她们差一点的菜肴她们也能吃得很开心的样子，完全是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呢。”
　　“本来就是没有见过世面吧，在劳利斯的提醒下那个金发的还把用来吃鱼的餐叉插着面包吃哦，没有掰成能一口吃下去的大小，就那么拿着咬呢，搞得露娜大人为了不让她们感到尴尬，只好也叉着面包咬。”
　　“该不会是她们误会了，觉得所有的食物都要用刀叉吧？”
　　“还有还有，在上正菜时，那个黑发的还拿前菜时装白葡萄酒的酒杯让法尔倒红酒呢，她都不知道那些酒杯是不能混用的吗？”
　　“露娜大人实在是太温柔了。餐桌的礼仪就是对用餐者的尊重，对自己的尊重，就算不是贵族，至少也该买本餐桌礼仪的书看看呀。”
　　这些话题基本都在讨论着两位客人礼仪上的失误，对于这些宅邸的女仆而言，这也是她们最主要的娱乐活动，不过在丹丽女仆长走进厨房后，这些还很年轻的女仆们纷纷闭上了嘴。
　　对主人和客人的议论是被允许的，但是要是说坏话被女仆长听到，被训斥也没有抱怨的理由，这是其一。
　　其二则是，这些话语绝对不允许流传到外人的耳中，这是合格的女仆们必须遵守的铁则。
　　“准备一些醒酒的水果，过一会送到缇香小姐休息的房间。我们挑选的酒似乎对这位女士的酒量而言有些太过勉强，喝完咖啡，她的脚步都有些发飘。”
　　“是——”
　　刚刚还聚集在一起的女仆们一哄而散，开始挑选合适的水果。
　　议论归议论，不管是什么样的客人，端出不辱枫丹馆之名的食物，就是她们的工作。
　　而看着这场令人头疼的正餐顺利结束，丹丽的表情也舒缓了下来，虽然还有晚餐，但招待过一次的客人比第一次招待的客人应付起来要轻松多了。
　　“丹丽女仆长”
　　这个时候，留守在通讯室的女仆忽然跑了过来，在她的手中，还拿着一个金属的圆柱体。
　　“我们收到了一封气动信件……”
　　“嗯？是从哪里寄来的……”
　　话还没有说完，看着那金属信筒上的花纹，丹丽猛地皱起了眉毛。


　　
　　这一章不建议在没有食物的深夜阅读（移目
　　毕竟这就是我在饥肠辘辘却没有好吃的在手边，怀着某种怨念和食欲时写下的，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个要是在晚上更新会不会有点报复社会（
　　但还是要求刀片和道具投食qwq
　　我也想吃髪国大餐，嘤嘤嘤
　　

    





第290节 EP.79 真正的天才

　　“露娜大人。”
　　推开画室的门，玛格莉塔看到了站在画架前的身影。
　　午餐结束之后，露娜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带泰莎和缇香去了为她们安排好的休房间的玛格莉塔从贝莉那里知道了这位公主殿下所在的地方以后，很快就找到了在枫丹馆的画室中的女孩。
　　露娜无言地回过头，她没有向自己的皇家圣卫询问缇香和泰莎有没有得到妥善地安置，在看了玛格莉塔一眼之后，有着白金色长发的公主殿下就将视线转回了她眼前的那一副画上。
　　那是今天缇香带过来向她展示的画，不大的画布上描绘着从一扇窗户向外看的景色，从稍远处那标志性的红色风车的招牌可以认出，这副画画的是皮加勒街区的街道，屋顶与窗户沐浴着初夏明亮的晨光，道路上还飘荡着稀薄的晨雾。
　　新的一天开始了——并没有文字，但这幅画的构图、色彩乃至画中的景物都在向观赏这幅画作的人传递着这样的消息。
　　——崭新的一天开始了。
　　——充满希望的一天到来了！
　　可露娜就站在这充满着希望的画作前方，卸下了完美淑女假面的脸，仿佛被阴云笼罩。
　　“露娜大人，这幅画哪里有问题吗？”
　　“……不是说灵性更强的人会拥有更强的感受力吗？你看不出来？”
　　“您是指，这副画中表现出来的希望吗？”
　　在回到枫丹馆前，玛格莉塔已经看过一次这幅画了，当时她因为被这画中蕴含的强烈的情感所冲击，几乎愣了整整两分钟。但也正是因为已经看过了一次，因此在回到枫丹馆，在和露娜一起再看这一幅画时，她的表情没有什么特别的。
　　听到玛格莉塔的话，露娜反而怔了一下。
　　“虽然看出来了，但是并不理解那意味着什么吗？”
　　但很快她就理解了，自言自语地说着。
　　“意味着什么呢？在我看来，露娜大人这段时间所画的画，都要比这一幅更好呀。”
　　这并不是奉承。
　　虽然真正上手画过的画不多，但玛格莉塔还是有能够辨别画作好坏的能力的，缇香的这一副画应该是用了「直接厚涂画法」，大量的颜料描绘出的景色很接近实景之余还有着很强烈的感染力，但是色彩的层次略少，笔触也显得还很生涩。
　　如果单论品质好坏，和最近露娜的练习之作相比，玛格莉塔觉得露娜的还是要好上一些。
　　像是露娜公主殿下的心情计量表那样做个玛格莉塔的主观等级划分的话，美术馆里那些大师之作是10，露娜最近的大概有5，而这一副也就是3，算上那强烈的感染力也只有4的程度。
　　“果然没有理解吗？是的，没有错，我在这段时间所画的每一幅画都要比这一幅更好一些，但是，这是在今年，在我21岁时，经过至少10年的皇家美术教育，以瓦卢瓦国立艺术学院这个大陆上数一数二的艺术学院的美术系进修生的身份画的。”
　　露娜叹了口气，忽然，她伸出手，就好像要去触碰这幅油画，但在指尖触及之前，她又停下了手。
　　“但缇香今年只有17岁，是学院绘画系的一年级学生。在这之前，除了一本简陋的油画的教科书，除了自己按照书上说的那些基础的绘画手法临摹其他画家的画，她没有受过一天正式的绘画教育——现在你能明白了吗？玛格莉塔·罗曼罗兰。”
　　少有的，露娜叫了玛格莉塔的全名。她的语气有些疲惫，又有些失落和恍惚。午餐时被她压抑着的情绪在这个只有主仆两人的房间里迅速的弥漫。
　　“她是真正的天才。”
　　“露娜大人……”
　　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
　　“可是就算是天才，也是要时间成长的，缺乏成体系的美术修养这个短板，或许要好多年才能弥补。”
　　“如果她是在罗曼城的某个学院学习绘画，我也会像你这样想，玛格莉塔小姐。光是素描的基本功，透视、结构、光影关系等等就要花上数年的光阴，但是，在帕列斯，在瓦卢瓦国立艺术学院，一种新的，在准确方面不那么苛求的一种新的画法正在兴起。虽然我并不认为这种画技就是未来，不会过时的东西永远不会过时，但是……”
　　露娜将手交错在肩膀上，手指不断地敲打自己的胳膊。
　　“「直接画法」不再追求绝对的对真实世界的复刻，不再绝对地推崇绝对的准确，而「准确」正是古典绘画中最画时间磨练的。对于这些如果她决心向这个画技钻研，那么两年……最多三年，在她不懈怠的前提下，她的才能就能够开花。”
　　她的话语中弥漫着的，是一种挫败感。
　　玛格莉塔理解了。
　　在这幅画前，自己感受到的是单纯的审美盛宴，而除此之外，露娜公主殿下感受到的，还有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凭借着努力与才能爬上的阶梯被后来者轻易追上的紧迫与挫败感。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从这幅画前走开，走到画室之中的另一个画架前，看着还没有完成的画忽然伸手——
　　就好像是要将那幅画布揭落下来，然后揉成一团，扔到一旁的垃圾桶中
　　“露娜大人！”
　　猛然提高的音调在画室之中响起，红瞳公主的动作一顿，转过头，眼瞳之中倒映出一泓苍穹般的湛蓝。
　　“缇香小姐的确是个天才，但是露娜大人的才能和努力也是货真价实的，比起缇香小姐的画，我还是更喜欢露娜大人那种理性、含蓄的笔触和用色！而且，露娜大人不是想要在这个学院里把自己所热爱的绘画和舞蹈做到最好吗？我相信您一定可以做到的！”
　　这样的话不假思索地就说了出来。
　　为什么呢？玛格莉塔想着。但这个问题的答案并没有浮现出来，因为就在女孩短暂喘息的片刻间——
　　“……你在说什么呢。”
　　露娜回过头来，那双美丽的红色瞳孔之中正闪烁着疑惑的光彩。
　　“诶？可是，露娜大人不是要撕掉这个画……”
　　“嗯？啊，是的，缇香小姐的画用的是完全的「直接画法」，虽然确实稚嫩，但给了我不少启发。相较之下我部分运用直接画法画的这幅画实在是不尽如人意，所以我打算撕掉，然后下午的时间都拿来和缇香小姐一起画画，重新画一副。”
　　“诶？是、是这样吗？”
　　“……不如说……”
　　露娜的目光忽然锐利了起来。
　　“你以为我想要做什么？玛格莉塔小姐？”
　　“……不、没什么哦。”
　　“那么为什么突然说‘喜欢的我的画’？听起来就像是……”
　　“因为，那个……唔……因为我真的很喜欢露娜大人的画啊……”
　　被目光逼问着，玛格莉塔支支吾吾地说着。
　　不知为何，说过一次的话再说出来就让人感觉格外的羞耻，这让女孩忍不住扭过头。
　　“是吗？虽然是还不成气候的水准，但被这么说，嗯，心情不坏。那么，以后也让玛格莉塔小姐继续当我画的模特好了，正好瑟莱忒小姐可以变成各种各样的形状，无论作业的要求是什么大致都可以满足吧。”
　　“诶……为、为什么露娜大人说着心情不坏，却一副心情很差的语气？”
　　“当然，是裸体模特。”
　　“……非常对不起，露娜大人，请原谅我。”
　　一瞬间想到眼前这位公主以后的练习作品，绘画作业乃至展览用的画上都是不着片缕的自己，玛格莉塔毫不犹豫地道歉了，真心诚挚地。
　　这对主仆的互动，无言的圣银没有参与，只不过……
　　在玛格莉塔洋服的裙摆上，由圣银勾勒的星装饰在女孩闭上眼睛弯腰道歉时，一闪而过地——
　　真的只是一闪而过地，映照出了公主殿下那上扬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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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节 EP.80 是闲适的假日……就好了

　　在枫丹馆的画室之中支起了第二块画板。
　　在听到公主殿下邀请自己一起在画室里画画时，刚刚从轻度的醉酒中恢复过来的缇香受到了她今天最大的一次冲击。
　　“我、我只是一个平民而已，被露娜公主殿下邀请做客已经是一生的荣幸了，在、在露娜公主殿下的画室里一起画画什么的……”
　　她慌慌张张地摆着手，浅蓝色的大眼睛都好像变成了蚊香的形状。
　　不过玛格莉塔觉得这不能怪她，毕竟罗曼王国的公主殿下是个就算在请求、拜托他人的立场上也拥有着高高在上气势的贵族，露娜邀请缇香在枫丹馆的画室和自己一同作画的话语听起来其实更像是“我认可你的才能，你有资格和我一起画画，所以我允许你在我的画室里和我一同作画。”
　　不过，从目前两边的实力来看，露娜摆出这样的姿态倒也无可厚非。
　　“能被公主殿下邀请一起画画不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嘛！就答应吧、答应吧。”
　　缇香还在混乱之中的时候，泰莎在背后推了自己的友人一把，于是天才画家少女手足无措地将求救的目光看向玛格莉塔，但公主殿下的皇家圣卫当然是站在自己侍奉的公主殿下的立场这边，用湛蓝的眼眸看着她。
　　最后的结果就是，露娜带着缇香走进了画室，并且下令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任何人都不许来打扰她们。
　　因为受制于多年来绘画思维，在直接画法的学习上露娜并不是很顺利，而这位同样来自罗曼王国的少女让她看到了一条突破的道路，在公主殿下的预定之中，这一天接下来的所有时间都是油画的学习与练习时间。
　　而泰莎与玛格莉塔在闲聊了一段时间后，听到玛格莉塔要去练习剑术的泰莎好奇地表示自己想要观摩一下在皇家圣卫选拔赛期间的每一种报纸上都报道过的传奇剑技，玛格莉塔同意了。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于是她就和泰莎来到洋馆的花园中，在夏草青葱的柔软土地上，玛格莉塔拔出圣银的铳刃，一遍又一遍地练习起「至美之舞」，期间，德非比和他的手下过来想要一起练习，这些从罗曼王国跟到这遥远的大陆东方的保镖们在金羽宫时曾被玛格莉塔一个人全部放倒，自那之后，他们对这个看起来更像是他们的妹妹或者女儿而不是上司的女士各位尊重。
　　“真漂亮！就像是跳舞一样的剑技呢！”
　　“嗯，从典籍上的记载来看，这种剑技本身可能就是久远的黑暗年代舞蹈艺术的集大成者，和现代的芭蕾舞也有很深的渊源哦。”
　　“跳舞啊……说起来，小的时候，我曾经偷偷地溜进过罗曼城的歌剧院，那时正有一个大陆巡回演出的有名芭蕾舞剧团正在演出，看着那些美丽的舞者穿着漂亮的衣服在舞台上起舞，我开心地用力鼓起了掌，结果被歌剧院的工作人员逮到，赶出去了。嘿嘿，那个时候我还在想，以后我一定要当个芭蕾舞的舞者，让所有人都为我喝彩。”
　　在休息时间里，泰莎和玛格莉塔聊着天，温暖的阳光透过树荫洒下点点光斑，庭院的小圆桌上放着清凉爽口的薄荷茶，夏树的叶冠被夏空的苍翠染绿，在风中沙沙作响。
　　享受着周末的闲适，玛格莉塔想。
　　有些日子就是比别的日子更好，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一天一定能成为在这远离故国的土地上的一次美好的回忆。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玛格莉塔小姐。”
　　结束又一次的练习之后，枫丹馆女仆长的声音忽然在女孩的后方响起，玛格莉塔转过头，看到这位一丝不苟的女士正朝自己走过来。
　　“是。”
　　“有给你与露娜大人的信。”
　　“信？是什么人寄来的？”
　　“署名是山姆·提莉哥黛拉，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是帕列斯城的一位男爵。不是特别有名，也没有很大的影响力，玛格莉塔小姐，你是什么时候与他们打交道的？”
　　“诶？我不记得和这个提莉哥黛拉家族打过交道……”
　　玛格丽特疑惑地看着信封上的落款。
　　她不记得自己和这个山姆·提莉哥黛拉有什么关系。
　　“啊，罗曼罗兰女士，等一下。”
　　但这个时候，泰莎一拍手。
　　“提莉哥黛拉……那是玛丽安小姐的姓氏啊。”
　　“……啊。”
　　这下，玛格莉塔想起来了。
　　提莉哥黛拉……是了，玛丽安·提莉哥黛拉，就在昨天的鬼屋探险中让那群黑市商人用魔术般的小伎俩绑架，差点沦为某个地下拍卖场中的货物的女士。
　　这个山姆·提莉哥黛拉大概是她的家长吧。这么想着，玛格莉塔拆开了信封。
　　当看过里面的内容之后，女孩眨了眨眼，看向丹丽。
　　“呃……山姆·提莉哥黛拉先生和他的夫人，还有玛丽安小姐打算为我昨天营……帮助了玛丽安小姐的事做一次非正式的登门拜访。”
　　差一点直接说出“营救”的玛格莉塔连忙改口。
　　“非正式拜访吗？那么，时间呢？”
　　“大概是在下午的15时。”
　　“也就是说，是午后拜访了，要让厨房准备一些餐后酒和便于消化的点心才行。”
　　“午后拜访？”
　　“玛格莉塔小姐与露娜大人的祖国没有这样的习俗吗？因为正式拜访太过郑重，在瓦卢瓦王国，贵族之间流行着在决定要拜访之前才致函的非正式拜访，主要有午后拜访和茶会拜访两种，前者是在午后14~16时这个时间段，后者是在下午茶的17~19这个时间段。”
　　丹丽向这些来自异国的住客们解释着。
　　“这种拜访通常有两种目的，最常见的是熟人之间的拜访，比起正式拜访没有那么正式，更加轻松，另一种是为了日后的正式拜访做准备。考虑到玛格莉塔小姐和露娜公主殿下才来到帕列斯不久，我想应该是为了后者吧。尽管已经有了客人……”
　　看了泰莎一眼，丹丽的语气很平静。
　　“但如果是为了玛格莉塔小姐提供的帮助而登门致谢，我想还是不要拒绝比较好，这样的拜访时间不会很长。”
　　“这样啊……那就接受吧。麻烦丹丽女仆长准备接待了。”
　　玛格莉塔把信重新装进了信封，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那么，还有一个问题。”
　　“嗯？”
　　“因为这间宅邸现在实际上的主人是露娜公主殿下。虽然是非正式的拜访，但毕竟也是一位伯爵亲自到来，玛格莉塔小姐，你明白吗？”
　　看着玛格莉塔还没有弄明白事态的脸，丹丽面无表情地继续说着。
　　“请你将这件事通知给露娜公主殿下。”
　　“……”
　　一瞬间，玛格莉塔的表情变得僵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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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节 EP.81 重要的事

　　枫丹馆二层，在雕刻着过去翡翠海沿岸古老神话传说中，司展艺术，而后又成为太阳之神的福玻斯与泡沫中的美神相互调情的浮雕的画室门前，玛格莉塔的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在这玳瑁与黄金的门扉上游离，却迟迟敲不下去。
　　“瑟莱忒小姐，露娜大人有说过。在今天打扰她和缇香小姐绘画练习的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吗？”
　　玛格莉塔觉得自己的记性最近越来越不好了，居然记不住如此重要的事。
　　“答案是否定的，玛格莉塔小姐。露娜公主殿下只是说了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任何人都不许来打扰她们。”
　　最近在除了沐浴和睡觉时很少被从枪套中抽出来的圣银的铳刃嗡嗡振动着，如同竖琴般的声音让玛格莉塔的焦躁稍微平息了一些。
　　特别重要的事，嗯……
　　一位男爵的拜访致谢算是一件特别重要的事吧。
　　虽然随着古老的骑士阶级消失，男爵就成为了社交场中贵族金字塔的底层，但是这里毕竟不是罗曼王国，而且这位男爵拜访的理由也不是毫无营养的寒暄与认识，而是为了致谢——按照丹丽女仆长所说，可能还是为了之后正式的登门致谢做准备，因为在这之前，提莉哥黛拉家族和露娜完全没有交集。
　　即使是地位较低的贵族，他们的致谢依然需要郑重对待，不管怎么说，露娜和玛格莉塔都是帕列斯贵族圈子的新入者，她们可以孤高，可以不勤于交际，但一些最基本的人情往来依然需要注意。
　　至少，别人来拜访感谢，作为异国的公主，露娜也不能看着对方爵位不高就拒绝，这会对她在帕列斯贵族圈子里的风评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所以……这算是重要的事吧？嗯、没错，这确实是重要的事。
　　用这样的话语说服了自己之后，玛格莉塔深深地吸了口气，把手放在门上。
　　“……瑟莱忒小姐，果然还是你先进去看看露娜大人和缇香小姐在做什么吧。”
　　“露娜公主殿下正在和缇香小姐讨论着什么，如果要敲门，我认为这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呜，那、那就再等等吧……”
　　“可是，在我看来，玛格莉塔小姐，露娜公主殿下和缇香的讨论非常热烈，不知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呜呜呜……再十分钟、再等十分钟……”
　　于是，十分钟过去了。
　　渗入门缝的圣银告诉女孩，两位有着才能的女士还在热烈地讨论着。
　　于是又过了五分钟。
　　她们的讨论停止了，但又不约而同地拿起了画笔。
　　这时再不打扰，等到两人绘画渐入佳境时打扰会更加糟糕吧，已经没有更好的时机了，玛格莉塔心一横，敲响了房门。
　　笃、笃。
　　——没有回应。
　　笃！笃！
　　——还是没有动静。
　　房间里越是安静，玛格莉塔额头上的冷汗就越多，最后，当女孩怀着悲壮的心情用力地敲响房门之后——
　　砰！
　　在她的面前，这扇华美的门扉被粗暴地拉开了。
　　站在玛格莉塔面前的是她所侍奉的公主，她换上了画画时用的廉价的服装，在身上穿了一条围裙，手上戴着手套，拿着一只削尖的铅笔，冷漠的目光在红色的瞳孔之中凝结成锐利的坚冰刺穿了玛格莉塔的双目。
　　现在，她周身环绕的冷厉的气场表明了如果不能在那冰冷的目光之霜化作燃烧的怒火之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玛格莉塔甚至怀疑那只尖锐的铅笔会让自己身上的某处流出与那瞳孔相同的色彩。
　　但考虑到露娜说过讨厌体罚这种粗暴的惩戒行为，玛格莉塔又想，或许这一次自己会被拉进画室然后被命令在缇香和露娜的面前脱光光当她们的绘画模特……
　　“请听我解释！”
　　……无论是体罚还是这样的惩罚，玛格莉塔都不要。
　　所以她马上将提莉哥黛拉男爵在一个小时之后前来拜访的事报告给了露娜，听着她的话，公主殿下眼中的坚冰也逐渐化开，被紧握的铅笔开始漫不经心地在手指间转动，当玛格莉塔战战兢兢地说完，那双红色的瞳孔也逐渐化冻。
　　“我知道了，距离15时还差十分钟左右时再来通知我。”
　　“啊，是……”
　　说完，玛格莉塔还没来得及回答，露娜已经关上了门。
　　今天露娜大人的心情刻度，好像在负五左右。
　　………………………………………………………………………………………………
　　在玛格莉塔有些忐忑的等待中，时钟指向了15时。
　　向缇香表达了要暂时离开去招待另外的客人的歉意后，露娜离开画室，换下了在绘画时穿的服饰后，一位骑着马的侍从才来到枫丹馆的大门前，传达了他的主人即将抵达的消息。
　　又过了大约十分钟，在德非比和门口的其他保镖目瞪口呆的是，一辆漆光发亮的敞篷机车驶入了枫丹馆的庭院，在机车的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
　　这种续行能力很差甚至行程稍长就需要另一辆马车带着水与乙太跟随的交通工具在贵族区并不多见，一时间，丹丽甚至不知道该把这辆机车安排到何处等候。
　　在二层的窗帘后方，玛格莉塔看到了从坐在机车后座上走下的玛丽安。接着是这位少女的父母，看着她们在贝莉和丹丽的迎接下走进洋馆，玛格莉塔也连忙穿过长廊，来到了枫丹馆的楼上花园。
　　这里的树荫下已经摆好了桌椅，河上的凉风吹拂，露娜坐在椅子上，看着赛琳娜河上来玩的船只。
　　“她们到了吗？”
　　“是的，过一会就该到了。”
　　“我知道了。”
　　露娜闭上了眼睛，调整着呼吸。
　　那双红色的瞳孔再次睁开时，属于罗曼王国公主那张完美的礼仪假面已经戴在了她的脸上。
　　不一会儿，在贝莉的带领下，玛丽安与她的父母就来到了屋上的花园。因为是非正式的拜访，在互相问候，自我介绍结束之后，这位单片眼镜都是齿轮的造型，帽子上还有一只鸟形的机械的男爵就将目光转向站在露娜的身后双手垂放在身前的女孩。
　　“罗曼罗兰女士，真的很感谢你拯救了我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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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节 EP.82 今天是拜访and蛋糕纪念日「上」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男爵先生。”
　　玛格莉塔没有谦虚，但也不显得傲慢地微微躬身，接受了这位男爵的感谢。
　　但她也只说了这个。
　　毕竟她的身份是露娜公主的皇家圣卫，尽管这次玛丽安和她的家人们是为了向她表示感谢，但现在她站在从者的立场，在这样的场合中可以尽可能地少说话——就是为了这样玛格莉塔才坚持以随从的身份站在露娜的身后的。
　　尽管玛丽安她们的感谢是真挚的，但贵族间的社交辞令是真的麻烦。
　　“以女性的身份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拥有这样的能力，一定是师承于某位有名的骑士吧。如果不是你的机敏与果断，我真不知道我美丽的女儿会遭遇怎样的危险。我与内人，还有玛丽安挑选了几样礼物，请你务必收下。”
　　……在罗曼城时我还是隐世大师的学徒，现在又变成某位有名的骑士的学生了吗？
　　在心里，玛格莉塔干笑了两声，看着男爵先生拍了拍手，站在他身后的三位仆从就逐一走上来，将手中的皮箱和礼盒打开，将礼物展示在玛格莉塔和露娜的面前。
　　显然，这一位执事与两位女仆就是这三位贵族的贴身仆从，从左至右，他们手中的礼品分别是一件看起来造型比较别致的照相机与几支式剂，一个外观极其精美的银质化妆盒，还有一件叠好的，显然是用非常高级的丝料纺织的修米兹·多莱斯。
　　……后面两个还好理解，这个照相机是什么？这位男爵先生是机械之神的信徒，还是机械……或者摄影爱好者吗？
　　维持着脸上的笑容，玛格莉塔礼貌地回应着。
　　“男爵先生，我真的只是做了我在那个时候应该去做的事，在营救玛丽安小姐时，我并未想过要得到什么样的感谢，我想换任何一位正直的人都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玛丽安小姐陷入危机，能看到她平安无事就已经是对我最大的慰藉了。”
　　“就像保罗总是和我说的那样，罗曼罗兰女士，你是一位真正的，有着高洁品质的骑士。”
　　听到女孩的话，留着两撮小胡子的男爵肃然起敬。
　　“但请一定要收下这份薄礼。内人和玛丽安挑选的化妆品与服饰一定很适合你，而这个相机，这个相机……”
　　然后，可能是意识到和另外两个礼物相比实在有些格格不入，这位男爵的表情也有些微妙的尴尬。
　　接着，他忽然改变了话题。
　　“说起来，罗曼罗兰女士和罗曼女士知道吗？关于前几天终于投产的彩色相机工厂失火的事件。”
　　“嗯？”
　　虽然这个话题的转变有点奇怪，但是露娜却抬起了眉毛。
　　因为上次去画廊参观时受到的冲击，露娜对有关彩色摄影的消息就一直很上心。听到提莉哥黛拉男爵这么说，她很快表露出了对这件事的兴趣。
　　“关于这件事，可以详细地说说看吗？”
　　“这么说起来，罗曼罗兰女士和罗曼女士是知道彩色摄影技术的是吗？这个技术在几年前就被发明了出来，但是变得可以实用和商业化还是去年的事。就和所有新技术出现时一样，被传统的银版相机行业抵制得十分厉害啊，而且这一次连画匠工会也参与了进来，发明了这项技术的普鲁盖格先生好不容易才和一个工厂谈妥了合同，生产他们第一批彩色银版照相机和彩色银版，结果第一批产品刚下流水线，工厂就失火了。”
　　“也就是说，这个就是……”
　　露娜这回才将惊讶的目光看向那台有一个长长的“鼻子”的相机。
　　“是的，法兰索丝大陆上第一批彩色银版照相机！被烧毁的工厂的主人和我有些交情，所以我买下了那批商品中的一部分，因为不知道下一批彩色银版照相机再生产出来需要到什么时候，所以我觉得，在这个乙太纪元没有比这更贵重的礼物来表达对罗曼罗兰女士的感谢了。”
　　现在玛格莉塔可以肯定这位提莉哥黛拉男爵一定是机械教会的信徒了，而且肯定是弥撒中那些喜欢滔滔不绝地地进行技术科普的牧师们最受欢迎的那种。他滔滔不绝地介绍起这件精细的相机，眼瞳中闪烁着热情。
　　“看吧，那对兄弟还优化了相机的设计！更长的镜头筒让这个相机能拍到更远的景色，还有这个双暗室推片装置，让我们可以连续拍摄多张相片！还有更简化的定影流程，只需要将定影液与浓盐水一比三混合，然后将银版浸泡在其中十分钟，不再需要有毒的水银蒸气，那些无比精巧的机械结构设计……”
　　“咳、咳，亲爱的？罗曼罗兰女士和罗曼女士对于这些机械技术上的东西可能不是很熟悉哦？”
　　“对呀，父亲大人，罗曼女士是芭蕾和油画系的学生啦，你说这些，罗曼小姐也只能面露微笑哦？”
　　“啊，不好意思，我有点激动了……总之，罗曼罗兰女士，请收下吧。”
　　“……”
　　玛格莉塔将目光看向了露娜。
　　在私下的场合，她当然可以自己决定要不要收下，但现在的情形，她则需要听从自己主人的指示，尤其是她刚刚的话语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不慕财物的形象。
　　“收下吧，面对谢意，坦率地接受也是骑士的美德。”
　　正端着红茶的公主殿下柔和地微笑了一下。
　　“是，露娜大人，男爵先生，十分感谢。”
　　“要感谢的是我们才对啊，此外，在途径「王后的厨房」时，我们还订了最大尺寸的哈密瓜慕斯霜雪蛋糕，我想女士们总是很难抗拒甜品的美味。”
　　在她这么说了之后，玛格莉塔也点了点头，用双手接下了这些礼物，然后，顺理成章地以先去放置这些贵重的礼物为由，暂时离开了这屋上的花园。
　　但听到男爵的最后一句话，已经回到走廊上的玛格莉塔差点一个踉跄。
　　最大尺寸的哈密瓜慕斯霜雪蛋糕？？
　　在今天，这可已经是第二个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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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节 EP.83 今天是拜访and蛋糕纪念日「下」

　　将三件礼物搬到自己与露娜公主的房间，因为在意提莉哥黛拉男爵提到的蛋糕，玛格莉塔在回到屋上花园之前，先去了一趟一楼的厨房。
　　进门之后，不出女孩所料地，丹丽女仆长正看着高高的蛋糕盒犯愁。
　　「王后的厨房」的特色蛋糕非常美味，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瓦卢瓦式蛋糕的特色就是大量的奶油和大量的砂糖，爱惜自己身材的女士们可以说是对这样的点心又爱又恨。另外就是，如果在同一天里连续吃到由这家甜品店出品的蛋糕，就会不可避免地感觉到。
　　腻。
　　甜味是最能给人以幸福感的味道，但短时间大量地品尝的话，这种幸福感也会变成负担。
　　“丹丽女仆长，在烦恼这个蛋糕要怎么处理吗？”
　　“啊，玛格莉塔小姐，就如你所见，这毕竟是客人送来的礼物，而且非常显眼，不可能丢弃掉，而且蛋糕上用了很多的水果，放进冷库中储藏也储藏不了太久，要在腐坏之前吃掉的话，需要整个洋馆的人一同努力吃上一整天，或者邀请邻居开个小小的宴会呀。”
　　毕竟，枫丹馆的仆从数量并不是很多。之前来自夏洛特公主的中等大小的蛋糕就足够洋馆中的每个人分到不小的一块了，而这个足足有三层高的……
　　“露娜大人肯定是不能吃太多的，蛋糕中的奶油和糖对于芭蕾舞者的身材是非常危险的因素。看起来，只能让那些对这种甜食没什么爱好的男士们努力一下了。”
　　“嗯，是呢……”
　　“……也可以……让大家带些回家……给家人们享用吧。”
　　“这也是个好主意呢，贝莉小姐。嗯，就这样好了，留下一些用来在晚餐时招待缇香小姐和泰莎小姐，剩下的在客人离开后让大家各自带回家吧。”
　　贝莉的解决方案让女仆长松了口气。没错，在枫丹馆工作的仆从们家里大多有好几个兄弟姐妹，把这些人算上的话，这个眼看没法处理的大蛋糕就显得刚刚好。
　　就在丹丽和玛格莉塔都为找到了眼前这个糖分炸弹最妥善的安置方式而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在厨房的门口，一个男仆小跑着跑了过来。
　　“女仆长，有两位先生要求拜访。”
　　“嗯？”
　　丹丽刚刚放松的眉毛又拧起来了。
　　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客人怎么这么多？
　　“我想露娜公主殿下应该没有别的预约了。”
　　“是的，但是，这两位先生是来找罗曼罗兰女士的。”
　　男仆将目光转向玛格莉塔，然后在被那双湛蓝的双眼注视时，转达了来访者的话。
　　“「弗朗索瓦家的两兄弟希望见罗曼罗兰女士一面」——他们是这么说的。”
　　………………………………………………………………………………………………
　　让贝莉先去屋上的花园向露娜转达新的客人来访而自己前往接待的事，玛格莉塔走向了枫丹馆的门卫室。
　　那些未做预约前来拜访的客人会在这里等候。等女孩推开警卫室的大门后，德雷克和保罗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罗曼罗兰女士，没有事先致函直接来拜访，是我们失礼了。”
　　“没关系，保罗先生的花粉症已经好了吗？”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然后好奇地看向保罗。
　　她记得昨天的鬼屋探险，这位少年就因为花粉症缺席了。
　　“嘿嘿，区区黄绒蒲公英的花粉而已，用毅力挺过去就可以了！”
　　“其实是用刺黄连、月蔷薇花瓣，陆珊瑚草熬成的药混合朗姆酒喝下去后治好的，因为这药剂的味道实在是很苦，一小碗药剂保罗硬是哭天喊地的喝了一晚上。”
　　“说好了不许把这件事说出去的！”
　　保罗那昂首挺胸的姿势立刻就萎缩了下去，都十六岁的大男人了，还因为药太苦哭爹喊娘的，这也太羞耻了。
　　“两位弗朗索瓦先生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呢？已经准备好「幽魂社」下次的探险了吗？”
　　“如果有需要罗曼罗兰女士帮忙的话，我们会向您致信的，今天来拜访主要是对您昨天救出了玛丽安这件事表示感谢，还有……关于另一件事的报告。”
　　德雷克挥了挥手，于是他的侍从就将提着的一个蛋糕盒放在了警卫室的桌面上。
　　玛格莉塔努力地绷住了自己的表情。
　　虽然一进门她就看见了被这个在帕列斯地下墓地附近也见过的侍从手上提着蛋糕就感觉有点不太妙，但是在德雷克说出“这是「王后的厨房」今天推出的特别的哈密瓜慕斯霜雪蛋糕”之后，女孩的脸上还是露出了微妙的神色。
　　“啊，难道说，罗曼罗兰女士您不喜欢「王后的厨房」的蛋糕……”
　　“不、没什么，非常感谢两位的礼物，然后……”
　　今天的第三个——要不是灵视之中的保罗和德雷克真的是满腔的真诚，玛格莉塔都怀疑是不是这些上流社会的先生女士们合谋来捉弄自己和露娜了。
　　但她还是满面笑容地收下了这个蛋糕盒，然后抬起手，适宜警卫室中的保镖们暂时离开——
　　关于德雷克所说的“另一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德雷克也将他们兄弟两人的贴身随从挥退，在只剩下他们兄弟与玛格莉塔的警卫室中，他们在桌边坐下，然后，德雷克将一份报纸递给了玛格莉塔。
　　“昨天回家后，我立刻找到了我和保罗的一位朋友，他的父亲是帕列斯警察总厅的一位警监，为人正直，在通过我们的朋友将证据交给他的父亲之后，就在今天，那位梅因斯·迪斯科特警长今天就被警监部革职调查了，这是在昨晚发生的事。”
　　在报纸上不那么起眼的一个栏目，玛格莉塔看到了德雷克所说的事。
　　效率真高。玛格莉塔轻轻地点了点头。
　　“但是，有一件非常奇怪的事。”
　　可接着，德雷克又开口说着。
　　“嗯？”
　　“我明明递交了罗曼罗兰女士交给我的所有信件，按理说，这是可以一举剿灭「鼹鼠商会」这个在帕列斯一提起「黑市」就一定会有人想到的地下商会的有力证据，这个功劳甚至有可能让那位警监先生争取下一任的王国警察总厅厅长，可是没有，关于这个的行动，那里也没有。”
　　少年的眉毛皱的很紧，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不安。
　　“是因为还在等候机会吗？这不合逻辑，因为「鼹鼠商会」必然已经知道他们据点的沦陷，时间拖的越久，能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可能性就越小，但是整个帕列斯的警察机构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显然很……”
　　“很抱歉，德雷克先生，我想我能明白你在疑惑些什么。”
　　但听到一半，玛格莉塔立刻打断了少年的讲述。
　　“但不论这其中有什么样的秘密，这都不是我该涉足的事。”
　　“……说的是啊。抱歉，这应该是我们帕列斯城自己的事，确实不应该将罗曼罗兰女士也牵涉进来。”
　　“如果要我提供建议，德雷克先生，保罗先生，两位也不应该牵涉得更深，有正义感是好事，但在权力场上，需要的并不只是正义感，而在我看来，你们都还没有准备好。”
　　德雷克和保罗一愣，眼前这个比他们还矮上不少的女士身边忽然缠绕起另一种气质，一种他们偶尔会在自己的长辈身上看到的内敛而深沉的气质。
　　这个时候他们才忽然想起，尽管看起来不像，但这位骑士已经成年，是比他们还要年长，有更多人生阅历的成熟的女士。
　　“我明白了。”
　　德雷克郑重地点了点头，不再谈起这个话题。
　　“啊，说起来，玛丽安小姐和她的父母正在露娜大人这边做客，要去见他们一面吗？”
　　“……不了，昨天晚上把玛丽安送回家后，我被山姆叔叔狠狠地骂了一顿，现在去见面，可能会有些尴尬……”
　　德雷克苦笑了一下，站了起来。
　　“那么，我们就不打扰了。”
　　“如果想要与男爵和解，或许可以试试邀请他去「伊甸园」。”
　　“诶？”
　　“对于绅士们来说，再没有比酒吧更适合敞开心扉的地点了，不是吗，有好酒，有好的气氛，有善解人意的温柔调酒师，虽然位于皮加勒街区这点可能会让男爵先生不愿赴约……但沟通总比冷战好。在这件事中，你们并没有犯什么重大的错误。”
　　玛格莉塔随意地说着。她大概能理解提莉哥黛拉男爵为什么生气，但是德雷克在昨天的事中并不能说是犯下了大错。
　　似乎感受到了女孩的宽慰，德雷克的眨了眨眼睛，向着玛格莉塔鞠了一躬。
　　“……谢谢您的建议，罗曼罗兰女士，那么，我们先告辞了。”
　　说完，保罗和德雷克便离开了，留下了那个美味，但玛格丽特现在已经有些不想看到的蛋糕。
　　…………………………………………………………………………………………………
　　等女孩回到屋上的花园，又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提莉哥黛拉男爵也起身告辞了。
　　这场非正式的会面花掉了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在陪伴着一直将目光投向自己的玛丽安还有她的父母走下楼时，玛格莉塔想了想，还是将视线看向了提莉哥黛拉男爵。
　　“男爵先生，有一些话我希望您能听听看。”
　　“哦？是什么呢？”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的，同样，任何人都是无法确切地知晓任何地方可能遇到的危险的，对于事前已经尽可能做好了防范措施的人，我认为是不应该去苛责的。毕竟，他已经尽可能的做到最好了。”
　　玛格莉塔看到男爵皱了皱眉毛。
　　着有点不太合适，毕竟这件事应该是德雷克和他们的家事，但玛格莉塔在两兄弟离开时注意到他们其实并不打算按照她说的做——或者虽然打算尝试一下，但并不抱希望。
　　再怎么说这对兄弟也是玛格莉塔来到帕列斯后最早认识的人之一，玛格莉塔觉得自己可以帮帮他们。
　　“毕竟真正应该负起责任的是那些心怀不轨的犯罪者，而不是努力想在行动中保护伙伴的人，不是吗？”
　　男爵没有回答，不过从脸上的表情看，他的心情并不差。
　　交谈没有继续，玛格丽特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最后在大门前送别时，玛丽安握这她的手，小声地说谢谢，然后还说，以后也请多参加「幽魂社」的活动。
　　目送他们乘坐着用马车上的乙太与水重新灌满的机车离开后，玛格莉塔回到了阳台，在阳台上，露娜公主脸上的表情也说明浪费这样的时间还在她的容忍尺度之类。
　　尽管玛格莉塔在提到弗朗索瓦兄弟又送了一个哈密瓜慕斯霜雪蛋糕的时候，就连公主的表情也有点扭曲。
　　“对了，公主殿下，我想要去一趟帕列斯的机构。”
　　“嗯，可以哦，我批准了——啊，等一下，玛格莉塔小姐，我有一封咨询信要带给萨德小姐，你顺便帮我交给她吧。”
　　正准备表示感谢的女孩噎住了。
　　她战战兢兢地抬起头，但露娜的脸上还挂着完美淑女的微笑，让女孩看不透。
　　虽然看不透，但玛格莉塔已经感觉到冷汗正从背后沁出。
　　“是，我会送到的。”
　　她低下头，表示了自己作为侍从的服从，露娜点了点头，就在她向着洋馆内走去的时候——
　　“哈哈！亲爱的表姐，你英俊的表弟结束了为时两周的游历采风，现在，回到帕列斯啦！”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呢？
　　威廉的声音在枫丹馆的大门前响起，玛格莉塔和露娜越过花园的围栏，看到这在开学之后就从帕列斯消失的先生正穿着一身花衬衫，对着她们挥手，在他身后的马车边，劳伦斯正指挥着仆人们将一个大大的盒子搬下来……
　　玛格莉塔忽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刚好今天「王后的厨房」推出了特色的蛋糕，真是回来得早不如回来得巧啊，这个超大号的哈密瓜慕斯霜雪蛋糕，分给大家尝尝吧！”
　　“……”
　　“……”
　　这一天，玛格莉塔见到了心情指数大概在负八的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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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节 EP.84 并非正义「上」

　　“很抱歉，罗曼罗兰女士，关于这件事，你无权知晓。”
　　圣香槟街区的莫比乌斯支部中，在和上一次到来时所不同的咨询室里，与上一次同样的男人在听完玛格莉塔的问题之后，轻轻的摇了摇头。
　　“与「鼹鼠商会」相关的情报大部分是III级保密权限，以你的权限无可知晓。”
　　“……是吗，我明白了。”
　　第二次来到这个据点，玛格莉塔在听到这样的回复之后，玛格莉塔沉默了一下，没有再继续追问。
　　在机构内部，如果是职权权限还能够商量，那么保密权限就是绝对不能逾越的界限，就算是上一次玛格莉塔和露娜如愿知道了相关的消息，那也不是真的说露娜巧舌如簧或者气势逼人，而是因为那件事的保密等级仅仅只有II级。
　　而III级的保密权限代表着玛格莉塔是无论如何也无从得知的。
　　“对了，关于之前那个疯狂的巫师的事……”
　　“那个巫师已经被剿灭了，我们也顺利地找到了他所有的神秘典籍的来源，进行了处理，那件事彻底结束了。如果需要任务报告，我让人拿来给你。”
　　“不、这样就足够了。”
　　没有再在衔尾蛇的支部停留太长的时间，玛格莉塔离开了这条街道，搭上了另一辆马车。向赛琳娜河的对岸驶去。
　　“玛格莉塔小姐，不先去为露娜大人送信吗？”
　　“在周末时圣恩岛的俱乐部开放到晚上3点，可以之后再去，现在我果然还是想要证实我的想法，这很重要。”
　　“能够证实吗？”
　　“不好说，但总要试一试。这关系到洛克先生所没有告诉的机构的另一面。”
　　玛格莉塔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轻声地说着。
　　“或许很重要，或许不重要……但我想要知道。”
　　“可是，玛格莉塔小姐，「伊甸园」的营业时间是下午17时开始，到早上8时结束。”
　　“……”
　　“……”
　　片刻后，马车驶向了圣恩岛。
　　…………………………………………………………………………………………………
　　时钟走向下午的17时，正在「伊甸园」所在的那条小巷之中为酒吧的开店做着准备的华尔兹注意到一辆马车停在了小巷的门口，它抬起头，然后，露出了一个兼具温和的感染力与标准的礼貌的笑容。
　　“罗曼罗兰女士，许久不见了。”
　　“华尔兹先生，「伊甸园」现在开张了吗？”
　　“虽然严格来说我们还在进行营业前的准备工作，不过，酒吧总是个会迁就客人的地方。布鲁斯在店里准备得应该差不多了。不过……”
　　这位栖息于温柔枝桠的灵看着玛格莉塔，轻轻一笑。
　　“今天罗曼罗兰女士似乎不是单纯地想来小酌一杯的？”
　　“嗯，查尔斯先生在吗？”
　　被一眼看出来意，玛格莉塔干脆坦率地说了出来，听到女孩的询问，华尔兹略加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
　　“查尔斯先生不在，虽然这周的确是轮到他们，或许晚一些会来，要一边品味着调酒，一边等待吗？”
　　“……虽然由我这么说不太好，但查尔斯先生和他的手下真的是执行人员吗？为什么我感觉他们就是专门待在这里养老的？”
　　“哈哈，不知道呢，反正莫比乌斯机构派来帮助我们的人一共就三拨，隔一两周遇到查尔斯先生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三拨？”
　　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接着，她就理解了这并不是说皮加勒街区的莫比乌斯分部只有三支执行小队，而是有监管「温柔的枝桠」这件收容物的任务的小队只有三支。
　　“我明白了，那么就等一等吧。”
　　说着，玛格莉塔走进了「伊甸园」，并在布鲁斯的招待下，尝到了一杯彩色的「玛格丽塔」。
　　等到黄昏的帷幕逐渐垂下，渐长的白昼贪恋着天空的宝座而迟迟不愿将位置让给夜色的天鹅绒。
　　在喝了一杯「玛格丽塔」，一杯名字很奇怪的「咸狗」和玛格丽塔忽然想起自己还知道的一种，却并没有尝过的「百万镑」之后，推开「伊甸园」之门的男人，因为意外发出了疑惑的一声。
　　“嗯？”
　　转过头，玛格莉塔看到了查尔斯和他的一位手下，她随意地聚起酒杯晃了晃权当打招呼，然后在满脸狐疑的查尔斯坐到她身边之后，开门见山地说道。
　　“事先声明，我接下来的问题并不是为了从你口中打探到某些高保密权限的情报，反正你大概率也不知道，我想知道的事只有一个。”
　　玛格莉塔说着，看了布鲁斯和华尔兹一眼。
　　“我想知道的事只有一件——为什么蛇会容忍一只无法无天的鼹鼠在眼皮底下四处打洞。”
　　“……”
　　查尔斯和他的手下，目光变得锐利了。
　　现在酒吧里还有其他的客人，玛格莉塔的的声音压得很低，他们不动声色地接过华尔兹递来的啤酒，在为他们递上酒杯后，两位在吧台后的灵也适时地颔首，转而去招待坐在另一侧的客人。
　　“为什么你想知道这个。”
　　“只是一次偶然而已。”
　　玛格莉塔侧过脸，看着身边的执行小队队长。
　　“一次偶然，让我产生了一个很荒谬但又好像很切实的怀疑，我想要证实或者证伪这个怀疑，这就是我在这里的理由。”
　　“……知道这个对你有什么意义吗？”
　　“大概不会有吧，大概什么也不会改变，但是我会知道一些我认为我应该知道的事。”
　　“认为自己可以知道什么是一种傲慢的想法，罗曼罗兰女士，在这个业界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就是，知道的越少，活的越久。”
　　查尔斯说着。
　　他的态度不像是想要避免这个话题或者想要告知什么事情，这个男人正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玛格莉塔，而女孩湛蓝的眼睛也望向他。
　　“我并不打算只当一个听令行事的执行者，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永远只是其他人意志的延伸，而且……还不一定活得长久。”
　　说着，玛格莉塔撇了撇嘴。
　　她忽然想起了「黄金指轮」的同事们，他们的年龄从二十到接近四十，还有之前在艾舍尔市遇到的，现在有两人加入了黄金指轮的那个三人组。
　　他们知道多少呢？
　　他们的生命有没有因为知道的少而变得长久呢？
　　没人能保证。
　　“……你想要知道更多吗？”
　　“我不希望一直做其他人意志的延伸。”
　　“换言之，你想往上爬是吗？”
　　“单单从结果来看确实如此。”
　　“那么，我从结论开始说吧。”
　　查尔斯看着啤酒杯中浮起的泡沫，缓缓地说着。
　　“我们——莫比乌斯机构，绝非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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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家里来客人，码字环境瞬间恶劣
　　真是麻烦啊
　　

    





第296节 EP.85 并非正义「下」

　　“我们——莫比乌斯机构，绝非正义。”
　　查尔斯说完后，仰头喝了一大口啤酒。
　　虽然不知道来「伊甸园」之前他带着自己队员去做什么——或许是巡逻吧。总之，冰镇的啤酒驱散了他身上的暑气，在这之后，他略微放松和自嘲的表情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着：
　　“虽然我们在保护着法兰索丝大陆，在保护着人类文明和社会，但我们绝对不是正义的一方，如果你想要往上爬，首先就要对蛇没有什么奇怪的期待。”
　　“不同的立场的有不同的正义，至少这个世界上的哲学家还没有找到超越一切的正义，这种事用不着你来教给我。”
　　但玛格莉塔只是挑了挑眉毛。
　　“总有人会因为我的外貌而忽略了我是一个成年人，该知道的事，我大致都知道。”
　　“哈！”
　　在查尔斯身边的队员忍不住笑了起来，但这个笑声也只维持了片刻，因为玛格莉塔看向他的目光，无论是谁也不会觉得那是一个看起来最多十二三岁的女孩。
　　“外表并不是年龄的唯一依据。”
　　不过玛格莉塔没有在意这不经心的冒犯，瞟了眼那个队员之后，她又看向查尔斯。但查尔斯却沉默了，他专心地喝着酒杯之中的啤酒，等到只剩下附着在杯壁的泡沫。他将啤酒杯放到吧台上，重新转过脸注意到玛格莉塔还在等候他接下去的话后。
　　“就是这样，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么我就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这个结论就是一切的原因，也是你所寻求的问题的答案。”
　　“……我明白了。”
　　沉默了片刻，玛格莉塔也将手中酒杯里剩下的一些「百万镑」一饮而尽。
　　“一杯「红眼」。”
　　“请稍等。”
　　布鲁斯微笑地收走了酒杯，从吧台后方的酒柜旁拿出了一颗番茄。
　　在很多酒吧，调制「红眼」是直接用到现成的番茄汁，但现在客人不多，布鲁斯也乐于为这位有段时间没来的小姐用新鲜的番茄调制一杯不太一样的「红眼」，来温暖她那些许的失落。
　　“但我还有些更加细节的问题，比如说——蛇和鼹鼠是一同行动的好伙伴吗？蛇保护鼹鼠，鼹鼠寻觅的食物会分给蛇一大部分。或者，鼹鼠是蛇的奴隶，它四处钻洞找寻的食物最后都是蛇的？”
　　“都不是。”
　　查尔斯摇了摇头，这一次，他点了一杯马天尼。
　　“鼹鼠并不知道有蛇。它在泥土之下觅食，那里不是蛇的领域，蛇可以悄悄地从鼹鼠那里得到蛇想要的，但如果没有鼹鼠，对于蛇而言，泥土之下就是一片黑暗，蛇需要很长时间和精力才能重新知道黑暗里有什么毒虫，发生过什么事。黑暗不是蛇想要的。”
　　“为什么蛇不在泥土下建起统治？”
　　玛格莉塔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查尔斯，某种程度上，她是没有想到这个男人还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接着她又抬起头，看向了布鲁斯和华尔兹。
　　这也是温柔的枝桠的力量吗？
　　她相信这些第一线的执行人员即使无法接触保密等级为III的资料，但只要那个鼹鼠商会的行动范围真的那么广，并且涉及文物方面的交易，那么这些执行人员就必定会在工作之中遭遇到相关的信息。
　　就如她所想，查尔斯确实知道。
　　“因为蛇的盟友们是有着肮脏的影子但却身着华服的人，他们一边依赖着蛇，一边提防着蛇。他们会把手伸进泥土中做些不为人知的事。如果蛇在泥土中建起统治，他们就会怀疑蛇是要在泥土下咬他们一口，蛇没兴趣听这样的攻讦，所以很多事都没有做，必须没有做。”
　　“……真是一条辛苦的蛇啊。”
　　看着布鲁斯将番茄放在蒸气榨汁机中绞成鲜红的汁液，开始思考起这个需要接入店里的蒸汽管道才能让里面的刀刃在蒸气的推动下旋转起来的机器要是在这个店里放上几年能不能变成一件收容物这样无聊的问题。
　　比起王国和莫比乌斯机构相互依靠又相互提防的问题，还是这样的问题更有趣。
　　查尔斯也讥讽地笑了一下。
　　“事实上那些身着华服的人更辛苦，光是想着有他们无论如何都解决不了的事只能依赖蛇，而遏制蛇的手段为数不多这件事，就足够他们每次想到时都胃穿孔了。”
　　但看着华尔兹将马天尼放到自己的面前之后，他的表情又变得沉默。
　　他久久地看着马天尼，却迟迟地没有拿起。
　　“再要一杯马天尼……要杰诺最喜欢的那种。”
　　自己点的酒还没喝完就点下一杯在酒吧之中是非常失礼的，但是华尔兹只是微微一愣。
　　然后，这位温柔的灵微微垂下了眼帘。
　　“请稍后。”
　　这样轻声地说了。
　　而这时，布鲁斯也将调制好的「红眼」放在了玛格莉塔的面前，当女孩伸手拿那个酒杯时，却被查尔斯阻止了。
　　“可以稍微等一下吗？让我们一起为杰诺敬一杯。”
　　“……说起来，那个喜欢喝马天尼的先生呢？”
　　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
　　这是她第一次知道那个先生的名字，杰诺。
　　“他退役了。”
　　注视着马天尼中倒映着的自己的脸，查尔斯闷闷地说着。。
　　“几天前追缉在皮加勒街区造成破坏的疯狂巫师的行动中受了重伤，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腰以下不能动了。”
　　“帕列斯没有治愈效果的收容物吗？”
　　“有，但那个收容物在治疗伤势时会让受伤者回忆起受伤时的情绪与感受到的痛苦，并将之放大，有时伤治好了，却会因为超越承受限度的疼痛猝死，或者熬过了治疗，却落下严重的精神隐患，根据受伤时的状况，能否使用那个收容物需要严格进行考量。而他经过研究被认为不适合使用那件收容物，因为他在当时发现自己无法行动时，陷入了强烈的绝望之中。”
　　“只有这一个吗？”
　　“两个，具备治愈能力的收容物数量一直不多，需要较为平均地分配给各地机构。帕列斯历史悠久的古城，神秘事件发生的频率比其他城市更多，所以有两个，但另一个要付出的代价更大，杰诺自己拒绝了。除非真的是没有别的任何办法，正常人都会拒绝的，没人乐意治好一次重伤，然后一年、两年、五年、最多十年后就必然患上绝症——杰诺有妻子，也有一个儿子，机构会为退役的成员提供相对优渥的补偿和在其他部门的工作，就算瘫痪着度过接下去的人生也好过数年后在绝症中痛苦的死去。”
　　说完，查尔斯叹了口气，等待着华尔兹将第二杯马天尼端了上来，放在杰诺总是坐着的那个位置上——现在，那个位置是空的。
　　“但他会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来不了这间酒吧了。”
　　他举起了酒杯，那个之前嘲笑玛格莉塔说自己成年的队员也举起了酒杯，玛格莉塔同样将酒杯聚起。
　　他们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说，因为这不是诀别。
　　“罗曼罗兰女士。”
　　最后，在玛格莉塔放下了酒杯，放下几张纸钞从吧台前起身时，查尔斯再次开口了。
　　“虽然蛇并非正义，但我们确实是在用自己的生命保护这个世界，有时候我会想，正义与否，真的那么重要吗？”
　　玛格莉塔的脚步并没有停顿。
　　“正义是否重要是因人而异的，我想作为一个成年人，查尔斯先生并不需要我提醒这点。”
　　说完，她离开了「伊甸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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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节 EP.86 采风的准备

　　「敬启，亲爱的欧琳丝姐姐和玛丽姐：
　　自上一次给你们写信之后，时隔两周，我终于收到了你们的回信，春前月的最后一周与夏前月的第一周在这等待之中就这样相继度过了。父亲和母亲还好吗？罗曼城是否已经迈入了灼热的夏日呢？明明瓦卢瓦王国的地理位置更加靠北，但是帕列斯现在的气温比起罗曼城也已经不逞多让了。
　　现在，在这座时尚的城市的大街小巷之中，短袖和薄纱的长衫成为了新的风采，此外就是以我们故乡的传统服饰改制的修米兹·多莱斯，以及那些洛可可风格，但采用更薄的织料纺织的衣物。
　　这里的服装有着优秀的设计感，我很想寄一些回去让你们也试试看，但是可惜的是，罗曼王国的风气比起瓦卢瓦王国果然还是太过保守，所以只好放弃，如果有机会来到这座城市，请一定要逛一逛那有名的奥黛丽街道。
　　很高兴听到欧琳丝姐姐对直接画法感兴趣，虽说画技没有高下之分，但这的确是最新潮的绘画技艺，但我对这种技法并不太了解，因此请公主殿下写了一封信，并且买了一本阐述直接画法技艺与理念的书本一并寄送，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如果晶讯仪能够转递物品就好了呢。
　　说起晶讯仪，自那之后，国王陛下和王后殿下又传来过一些晶讯，这真的是非常方便的通讯手段，玛丽姐和欧琳丝姐姐也可以利用那个来和我们通讯的，事实上，露娜大人说着对晶讯仪完全不感兴趣，但自从使用过一次之后，每天都会将目光投向那里一次呢。就算嘴上不说，但如果能够收到你们的讯息，露娜大人一定会很高兴的。
　　对了，之前啊，在周末有一天，枫丹馆接连来了好几次客人哦，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原因，那一天他们都选择了同一款蛋糕作为礼物。虽然那是非常美味的一款甜点，但是就算是再美味的甜点吃得太多果然还是会腻味，幸好贝莉想到了可以让洋馆大家带回家去给家人们一起分享，不然可能接连好几天我们的点心就只有这个蛋糕了，如果不是他们互相肯定没有相互串通，我都要怀疑这是一个恶作剧了……」
　　写到这里，玛格莉塔暂时停下了手中的羽毛笔。
　　在想了想有还有什么遗漏之后，女孩一边低声地自语，一边继续写道。
　　“之前拜托你们调查的那个家族在那之后也没有再来找过麻烦，也是托那一次的福，在这座陌生的城市我交到了一些朋友。特别是缇香小姐和泰莎小姐，她们是和我们一样来自罗曼王国的学生，而且是因为机缘巧合，在切斯特的资助下来到这里的。除此之外，我和她们还有另外的奇妙因缘，等到回罗曼城后再告诉你们吧，命运真的是很奇妙啊。”
　　“明天我就要陪同露娜大人去进行第一次的户外采风写生课了我听说一般美术学院的采风课程只是在城市中的公园中进行，但瓦卢瓦国立艺术学院将地点选在了距离帕列斯大约三个小时路程，以美景与瓦卢瓦仅有的两处温泉疗养地闻名的赛恩河谷。在周末的三天，我将陪伴露娜大人去那里采风，有些期待那里的风景呢。”
　　“此外，缇香小姐和泰莎小姐也会一起去，因为现在是疗养地的淡季，学院可是直接把那里的温泉酒店包下来了呢。”
　　“那么，等到下一封信，再向你们好好报告之后的事吧……”
　　最后的落款，玛格莉塔第二次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在考虑了好几分钟之后，她才恶作剧似地在信纸的末尾写下了「你们可爱的妹妹，玛格莉塔·罗曼罗兰」。
　　将信封用蜡封好，在上面用自己手指上的另一枚戒指印下了家族的纹章。
　　“明天出发前让德非比先生将这些寄出去……”
　　太阳还没有下山，但现在已经是19时了，邮政局已经下班，虽说寄信只需要将信封放进邮筒，但寄送包裹还是要去邮政局的柜台办理手续，也没有必要为此让德非比先生跑两趟。做完这一切之后，玛格莉塔把完成的信放在了包裹上，从自己房间的椅子上站起来，稍微伸了个懒腰。
　　这个时候，玛格莉塔房间的门被推开了。
　　“请进……啊，露娜大人，有什么事吗？”
　　会不敲门走进这个房间的，在这个枫丹馆里也只有一个人而已。刚刚结束芭蕾练习后的沐浴的公主穿着丝质的粉白睡袍，白金色的长发还冒着温暖的水汽。玛格莉塔站了起来。
　　“除了明天的采风课程的事，也没有其他的事要说了吧。”
　　露娜一副“你在说什么啊”的表情，走了进来。
　　这件睡袍是入夏后在帕列斯买的，因此风格也是帕列斯时尚一贯的奢华大胆，大量华丽而舒适的蕾丝，细细的肩带，柔顺的织料——不过因为公主殿下的羞耻心，购买的这件是同类型睡衣中露肉最少的。在刚洗完澡的现在，还是有些热，这让露娜不时用手勾着领口，白皙的肌肤还泛着鲜艳的潮红。
　　“安排是三天两夜的住宿，课程目的则是完成一副画作，最终以完成度评分。很显然，这是以直接画法为基准的。另外，虽说是在夏天，颜料能干得更快，但这个时间毕竟不够长，能画多少与颜料的品质息息相关。”
　　说着，露娜走进了这个作为玛格莉塔寝室——其实是枫丹馆主卧的侧室的房间，坐在了那张比起她的要小上一半，但依然大的夸张的床沿。
　　“露娜大人想要我去「米卡的画具店」采购一些颜料吗？”
　　“嗯，我听丹丽说，这个传统已经延续很多年了，每到这个时候，周围的画具店都会推出适应这写生课作业要求，更容易干的的颜料套装，正好有几种颜色的颜料用得差不多了，可以帮我去采购吗？”
　　“是，当然没有问题。”
　　这也是仆从的分内之事，玛格莉塔点了点头，将圣银的铳刃放入枪袋。
　　“啊，对了，露娜大人，还是不要那些……‘更生动的颜料吗’？”
　　“嗯？嗯，普通的颜料就可以了。”
　　“我知道了。”
　　说完，玛格莉塔点了点头，向枫丹馆的大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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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节 EP.87 颜料匠的学徒

　　来到「米卡的画具店」门前，就和每一次一样，迎接着玛格莉塔的，是米拉那充满活力的声音。
　　“欢迎光临「米卡的画具店」，罗曼罗兰女士，今天是一个人吗？是来为罗曼女士购置采风课程所需要的颜料吗？”
　　金发的少女为玛格莉塔拉开店铺的门。从马车上走下的女孩翘了翘嘴角，随口调侃着：
　　“听起来米拉小姐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向我推荐新款的颜料了？”
　　“嘿嘿，将最好的画具与颜料推荐给画家们，就是画具店职员的工作呀，而且今天是「米卡的画具店」的特别优惠日，所有的画具优惠百分之三十，颜料买三送一哦。”
　　“这家店一定是赛琳娜河边打折最频繁的店了呢，经营上真的没有问题吗？”
　　“不仅没有问题，营业额还经常小幅度的增长一下呢。”
　　“诶……”
　　有时候，玛格莉塔会觉得这位米拉小姐仅仅当个画具店的职员简直是浪费。
　　进到店里，米拉就将玛格莉塔带到了那堵颜料墙前，在墙边有一排看起来是最近才摆出来的桌子，用纸盒、木盒、还有镀金的精美金属盒装的颜料放在三张桌面上，还用硬卡纸写上了不同的名字和价格。
　　「纯净实用颜料组」，售价15便士。
　　「典雅梦想颜料组」，售价1先令5便士。
　　「高贵奢丽传统手工颜料组」，售价2镑。
　　玛格莉塔无言地看着一旁微笑着的米拉，一时间在她的表情中看到了商人的奸诈。
　　“……这就是折扣价？不如说，2镑的这个，真的会有人买吗？”
　　“事实上，2镑的颜料组卖的是最好的，仅次于15便士的。”
　　“？？？”
　　“玛格莉塔小姐的祖国是一个商贸国度吧，那么玛格莉塔小姐应该要知道，购物这个行为存在两种意义。”
　　笑得像是只小狐狸的米拉竖起了她的手指。
　　“第一是购买实用性。第二是购买满足感，这两者不完全独立。而在保证商品品质的绝对可靠的前提下，如何理解客人们这两种心态，制定合适的价格，这也是商人重要的能力哦。必须承认的一件事是，用自己的收入买到心仪的商品是会令人心情愉悦的，有的人会因为物美价廉而感到愉悦，而有的人则会因为价格高昂品质优异而愉悦。”
　　“……那么这些颜料存在实质上的差别吗？”
　　“最便宜的是从品质有保障的颜料工厂进货来的，中等价位的是工厂货和本店的手工货三比一，最昂贵的当然就是全部纯正的手工颜料啦，品质的差异毫无疑问是存在的，但就算是最便宜的，也有着不会败坏本店名声的品质，加上这家店在过去一直有不错的名声，所以有不少客人呢。”
　　“可是不会有人觉得这家店变味了吗？而且很多客人……”
　　玛格莉塔环视了一圈，也没有看到哪里有很多客人。
　　“因为便宜的变得比过去的更加便宜，普通客人十分满意。因为高品质的有了符合品质的包装和价位，那些很看重购物满足感的客人也十分满意。因为营业额上升了，店长也十分满意，甚至直接把店丢给我们，自己去琢磨颜料去了。”
　　“……米拉小姐，你有兴趣来罗曼城吗？”
　　玛格莉塔相信，玛丽姐一定会很欢迎她。
　　“啊，那可不行，我们必须要报答店长的恩情才行呢。”
　　“啊，打算继承家族的店铺吗？也是呢，是我失礼了。”
　　“诶？”
　　但米拉却愣住了。
　　接着她连忙挥了挥手。
　　“哎呀，罗曼罗兰女士您误会了啦，我和米卡姐并不是店长的孙女呀。”
　　“诶？可是米卡小姐的名字……”
　　“只是偶然，只是偶然啦。我和米卡姐与店长没有任何血缘关系。那个……”
　　米拉有些尴尬地笑着，说着，她不禁陷入了回忆。
　　“去年的冬天，我们从瓦卢瓦王国一个乡下来帕列斯闯荡，第一次来大城市，连身份卡都没有，处处碰壁，真的是完全沦为流浪者了呢，就在快要冻死的某一天，我们姐妹两被店长救了。”
　　“除了幸运之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店长收留了我们，让我们跟着他学习制作颜料，还把店铺交给我们经营，如果没有店长，我们早就冻死在上一个冬天了，这份恩情，哪怕用一生来还也不为过，所以……”
　　看着玛格莉塔，米拉左右看了看，忽然靠近了女孩尖尖的耳朵。
　　“那个，罗曼罗兰女士，有一件事，我和米卡姐想要拜托您一件事，那个，今年采风课的目的地也还是赛恩河谷吗？然后罗曼罗兰女士并不是学生，所以可以自由活动对吧？”
　　“嗯？大概……可以吧？”
　　“那、那么！”
　　虽然玛格莉塔的回答不是那么笃定，但是米卡还是露出了期待和兴奋的表情，她飞快地跑到米卡呆着的柜台前，拿出了一盒用软胶装着的颜料，然后又在颜料墙的桌前拿起了一盒2镑的颜料套组一起塞到一个纸袋中递给了玛格莉塔。
　　“事实上，店长现在也在赛恩河谷，在距离疗养酒店不远的地方琢磨颜料，用软胶装的是我们最近的作品，罗曼罗兰女士只要将这些送到那里让店长看看就可以了，只要说是他不成器的学徒的自我练习他就会知道了！这盒颜料就作为是报酬，可以吗？”
　　“嗯……”
　　一盒2镑的颜料玛格莉塔倒是不太在意，但被米拉万分期待地看着玛格莉塔，那目光让女孩甚至没法说出拒绝的话。
　　“顺路的话这倒是没有问题……”
　　最后，她点了点头，在少女的欢呼答应了帮她这个小小的忙。
　　……………………………………………………………………………………………………
　　“玛格莉塔小姐，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呢？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回到枫丹馆，晚饭后，露娜看着拿回了两盒颜料的玛格莉塔，有些好笑地说着。
　　“在采风的时候，你难道觉得你还有时间去帮她们送颜料吗？”
　　“诶？”
　　“不过，我也还没有完全决定，现在先跟我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诶？好、好的……”
　　带着满脸的疑惑，玛格莉塔跟着露娜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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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节 EP.88 《床上的珍珠》

　　不过，虽说露娜让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跟着自己，但是也只是离开了玛格莉塔的房间，来到了枫丹馆的主卧。
　　洛可可风情的奢华内饰、宽敞的空间，夏夜的银月将光芒洒过阻挠恼人蚊虫的细密纱窗，将上面用金丝与细绒绣纺的图案以紫红色的大理石地板为画布描画了下来。
　　几盏与其说是灯具不如说是艺术品的乙太灯分布在墙壁、衣柜、床沿与书桌上，用温暖的光烘托出舒适的气氛。
　　这里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玛格莉塔也没有在书桌上看到她之前没有注意到的任何东西，因此女孩略带疑惑地看向露娜。
　　被她湛蓝的瞳孔所注视的公主殿下什么也没有说，她走到放在床前一段距离，用一条红色丝毯所蒙住的画架前方，在忽然意识到什么的玛格莉塔还没能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她抓起那抹鲜艳的红，用力掀开。
　　一副已经完成但还没有进行装裱的油画出现在了那条丝毯之下。
　　画中的时间很明显是夜晚，被描画而下的景色也显然就是这间房间，淡淡的暖管光就如同此时一样照耀着画中的墙壁、地板、有着华丽顶棚的大床与从床沿落到地毯上的红色绒毯。整个画面都在微黄的暖色灯光之中呈现出一种私密而昏暗的红，就好像储存在地窖之中经年熟成的高贵红酒。
　　而在这奢华的色彩为主，以地毯，床单与绒毯上那些纺绣的花纹提供了多样而不杂乱的辅色的画面上，一抹白皙吸引着所有看到这幅画的人的目光。
　　那是一个美丽可爱的女孩，她的肌肤比床铺上的丝绸被褥更加柔顺，她的发丝比绣出太阳与金色花冠的黄金丝线更加灿烂，就算是昏暗的环境似乎也无法掩盖掉她身上的柔光，她趴在床铺上，双手在面前伸直，纤细的双腿曲起让她就像伸懒腰的猫咪那样弓起背脊。
　　如果这个女孩真的有一条猫咪的尾巴，那么那条尾巴一定会羞涩地卷个圈，就像她那泛着微红，却又在宝石般的瞳孔中漏出几分令人遐想期待的表情一样，可惜她并没有，因此从纤细脖颈开始的青涩曲线在并没有尾巴的尾椎末端变成了圆润小巧的形状，藏匿起更后方的私密花园，将介于纯真与放浪之间的微妙情愫刻进了观赏者的瞳孔。
　　而画中的另一抹白色属于女孩身上的银色长剑，那显然是一把礼仪用剑，布满了古典的花纹与装饰，就连护手剑格也是花哨的镂空曲线。圣银的长剑斜斜地靠在女孩的背上，剑尖落在她尖尖的耳朵旁。这是画面里色调最冷的事物，它的存在切开了欲拒还迎的煽情空气，为整张画添加了一种切实的危险与清冷的圣洁。
　　“……”
　　“事实上在昨天就已经完成了，不过油画是直到颜料干透才能算是完成的。我许诺过会在出发采风之前完成它，现在——”
　　看了一眼完全呆住的玛格莉塔，露娜平静地说着。
　　“我兑现了我的承诺。”
　　“哇……哇啊啊啊——”
　　回应她的是充满了感动的声音。
　　玛格莉塔快步地走到了油画的前方，她伸出手，就像是想要伸手去触摸画上的那个女孩，那个被用细腻的笔触描画得令人难以忘怀的自己，但马上她又收回了手按在胸前，转身看向因为她的反应反而陷入了呆愣的露娜。
　　那纯真的，比画上更像是宝石那样纯净而美丽的双瞳正自然而然地流露着绝无虚假的喜悦与感激，甚至让王国的公主殿下也一阵恍惚。
　　她曾经很多次在那些还不谙世事的孩子们的脸上见过天真无邪的双眼。但这还是第一次，她在一个年龄与自己相近的人身上，望见这样纯真的眼眸。
　　“真是太谢谢你了，露娜大人！”
　　“啊、嘛……你喜欢就好。”
　　“非常喜欢！”
　　玛格莉塔现在都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激动。
　　而在她正思考着用什么样的话语来表达自己的心情时，那双恍惚了片刻的红色眼睛已经盯上了她，并且发出了询问。
　　“那么，玛格莉塔小姐，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会这么高兴呢？你应该没有忘记，这是一个惩罚吧。”
　　“诶？”
　　“为什么会发出这种错愕的声音？难道你都不认为表现得这么高兴，我会不问你理由吧？”
　　“那、那是……”
　　“我也非常好奇，玛格莉塔小姐，在露娜公主殿下完成这副画的途中，您一直表现得相当期待，这份期待甚至压制了羞耻，让您对公主殿下言听计从，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我非常好奇。”
　　自己正在侍奉的主人和自己最好的搭档一同发问让玛格莉塔有些措手不及——她确实没有想到自己会被问这样的问题，而显然，说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对她来说显然有些羞耻，她尖尖的耳朵抖了抖，目光游离地看向一边。
　　但显然，露娜是不会让自己的皇家圣卫兼贴身女仆小姐含糊其辞的。不管玛格莉塔的目光多么游离，她都盯着那双泛着窘迫的蓝色眼瞳。
　　无言的注视。
　　甚至没有任何逼迫或者催促。
　　但就是这样看起来没有任何压力的目光，在数秒之后却让玛格莉塔坐立不安。
　　“这是我的……第一幅以我为主角的画啦……”
　　在露娜的目光下坚持了十余秒，玛格莉塔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她小声地开口，说出了自己如此兴奋的理由。
　　“这样的我的身影，被露娜大人这样优秀的画家永远地留在了画布上，而且画得这么……呜呜，虽然有点不太道德，但被画得这么漂亮，当然会感到高兴嘛……”
　　从金色发丝间露出的耳朵因为羞耻变得绯红。但那双眼睛还是看着这幅画，好像一秒也不愿意离开。
　　“是这样的理由吗……”
　　露娜眨了眨眼睛，明白了。
　　因为玛格莉塔相当优秀的礼仪，让她有时经常会忘记自己这位皇家圣卫小姐其实是个私生女，直到冬前月被罗曼罗兰家族带回罗曼城前，都只是某个村庄中一个相貌出色的女孩。
　　在那样的环境下当然是没法作为绘画的主角的吧，可哪个女孩不爱美呢？又有谁会不希望将这迟早会逝去的美丽用某种方法留存下来呢？
　　就连露娜也觉得玛格莉塔实在是非常可爱，所以在画这幅画的时候灌输了不少的心血，在完成的一刻，作为画家她也是十分满足的。
　　而且对于这个才到罗曼罗兰家不足一年的女孩而言，她也还迫切的需要某种仪式一样的东西来获得对自己身份的认同吧。她可以理解玛格莉塔的喜悦和感激。
　　——不过，这样完全算不上惩罚了，不如说，变成奖励了啊。
　　瑟莱忒则明白得更多。因为这种心情在借助它的力量改变性别的人中还蛮常见的。
　　毕竟它在将命定之身改变之时，也会按照使用者内心的期待，将其外貌改变得符合她们或他们的梦想，几乎不会有人在使用它的力量后还对自己的外貌挑三拣四，换言之，现在玛格莉塔的姿态，就是她梦寐以求的，最钟情的样貌。
　　而这个样貌被画成了一幅画，一幅以她的眼光来看无可挑剔的画，画家是王国的公主，玛格莉塔又很喜欢这位公主的画。
　　会这么高兴没什么奇怪的。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这种对自己的样貌过于满意会不会导致走向某个极端甚至产生倒错的欲望……不过目前看来还没有，虽然现在自己的持有者脸红红的，心跳也有些快，但并没有因此要觉醒进入青春期的预兆。
　　于是圣银沉默不语，紧接着，女孩裙摆上的银色星饰又倒映出了公主殿下忽然勾起的嘴角。
　　“说的是呢，就连我也觉得这实在是一副很不错的画，等到装裱好后，就在洋馆里找一处合适的地方展示吧。”
　　一瞬间，玛格莉塔的表情石化了。
　　羞耻的红潮从女孩纤细的脖子涌了上来，她嘎吱嘎吱地扭过脖子，用一种呆滞，慌张，羞耻的表情看着露娜。
　　“露、露娜大人？！”
　　虽、虽然严格意义上在这幅画中自己能被看到的裸露的部分只有整个背脊和一小部分股沟，但是！但是！要挂在枫丹馆的墙上的话！
　　“我说过这是惩罚吧？”
　　“请、请允许我抗议！这种事实在是太羞耻了！请就放在这个房间里就好！”
　　挥舞着双手，玛格莉塔的眼里都冒出了蚊香一样的图案。
　　“啊，是吗，如果玛格莉塔小姐觉得这样就好那就这样吧。”
　　“诶？”
　　但露娜爽快地答应了。
　　看到玛格莉塔呆滞的表情，这位公主殿下忽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开个玩笑，我可不想被在背后说拿着裸体画要挟女士之类的坏话呢，反正也已经看到我想看的表情了，这幅画就当作礼物送给你好了，无论是藏起来还是挂在哪里，或者让什么人看都由你自己决定。不过……”
　　“不过？”
　　“油画终究是要装裱起来才能好好的保存的，玛格莉塔小姐要是不愿意让自己美丽的身姿暴露在别人的眼前的画，这副画也是保存不长久的哦。”
　　“……啊！”
　　“不过，这个问题就交给玛格莉塔小姐自己去思考了，明天还要早起去学院集合，不要睡得太晚哦。”
　　“啊，露娜大人，哪个，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这、这幅画的名字是……”
　　朝卧室门走去的露娜一时停下了脚步，即使明天就是外出采风，也不打算放松练习的公主殿下转过头露出一副好像早就知道的表情，随口回答着。
　　“这幅画是你的了，名字当然也由你来起。”
　　“？？？”
　　说完，露娜就推开房门。把得到了完全意料之外的答案而陷入呆滞的玛格莉塔留在了房间之中。
　　“露娜公主殿下这么说了哦，玛格莉塔小姐，这幅画，您要取一个什么名字呢？”
　　圣银振动了一下，向玛格莉塔说着。这让女孩从呆滞中反应了过来，然后……
　　看着这副已经属于自己的画，玛格莉塔的脸“哧”地一下红了。
　　比之前还要更红。
　　她扭头看了看这副画，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明明现在房间里只剩下她自己与瑟莱忒，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不、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觉得比光着身子在露娜大人的面前跳舞时还要难为情……呜呜呜……”
　　“玛格莉塔小姐，我认为比起在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还是尽快取一个名字，然后想想该怎么装裱这副画要更好。”
　　“瑟莱忒小姐，真是不懂少女的羞耻心……”
　　“毕竟我是没有羞耻心这种东西的。”
　　“我、我知道了啦。呜呜……”
　　最后看了一眼这让自己又是高兴，又是害羞的画，玛格莉塔的嘴唇不断地开合着，最后——
　　“《床上的珍珠》……就叫这个吧……呜啊啊啊啊啊啊……”
　　“这还真是一个非常贴切的名字。”
　　“诶？”
　　“玛格莉塔小姐，您难道没有注意到吗？”
　　“注、注意到什么？”
　　“这幅画的构图。”
　　圣银的铳刃振动了一下，然后，瑟莱忒继续用它平静的，犹如竖琴一般悦耳的声线说道：
　　“仔细看，玛格莉塔小姐，注意床上的丝毯的弧度，和床铺顶棚幕帘的弧度、造型，你有注意到吗？这样波浪般起伏的造型，非常像是贝壳。”
　　“……诶？”
　　玛格莉塔的表情僵住了，她缓缓地回头，仔细地看了看画上丝毯的隆起与上方垂下的华丽幕帘，然后又看向画。
　　的、的确！虽然不能说这就是贝壳的形状，但是、但是……
　　上下错开又可以严丝合缝地咬合的这个形状，的确像是某些贝壳的壳瓣，然后这红艳的颜色，遍布整面画布的红色，就像是贝壳的贝肉一样，最后，作为这画中唯一的雪白，自己……位于正中，趴在床毯上的自己——
　　就像是打开的贝壳中，那雪白明亮的珍珠。
　　各种意义上的珍珠！
　　“显然露娜公主是有意的，如果她知道了玛格莉塔小姐将这幅画命名为这个，也会因为自己想到的被理解这件事感到高兴吧。”
　　但是，玛格莉塔已经没有在听了。
　　“啊哇、啊哇哇哇……”
　　今天，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她的羞耻心与喜悦一同冲破了十的刻度。


　　
　　今天一更_(:з)∠)_
　　电脑变成铁板烤人掌了，真不愧是散热缩水星。
　　我得去清灰换个硅脂，要是效果不好……那可能是这台电脑散热寿命到极限了。
　　顺便，看到自己喜欢的画家把自己画得很漂亮感觉很高兴真的不是自恋.jpg（提前回答
　　有一说一要是我喜欢的画师把我画得很可爱我也是这个反应（？
　　但我一点都不可爱（悲
　　PS：看到五五断更节的事，我很乐于支持者正当的抗议，但是我现在在推荐位上，推荐期间断非常致命，请谅解。不过，明天我会写一个新的收容物的资料，希望能尽自己的一份力量吧。
　　

    





第300节 EP.89 河谷的疗养地

　　夏前月第一周周末的行程可以概括为以下几句：
　　在希岱岛上以班级为单位集合，通过圣恩岛码头上已经准备好的渡船直接抵达帕列斯东列车站。
　　接着穿过VIP通道直接来到被包下的蒸气列车「悍马号」上，点名确定都到齐之后，列车鸣响着汽笛，将这些躁动与期待的学生们运往了翠琳河畔的小镇索罗伊凡。
　　最后，在索罗伊凡的码头处，这些学生们又乘上一艘艘疗养地的温泉酒馆「赛恩女神」派来迎接的船只，穿过因为夏天的阳光而变得鲜绿的赛恩河谷，最后来到了一座翡翠海沿岸古老神殿风格的建筑之中。
　　这并不令来自罗曼王国的玛格莉塔与露娜感到奇怪，毕竟，现在这座大陆有史可考的最早的洗浴文化，就诞生自她们的故乡，那至今仍然盛行大浴场的土地之上。
　　“不管在大陆的哪个地方泡温泉都感觉像在罗曼城一样。”
　　在玛格莉塔对此发出感慨的时候，露娜只是这么吐槽了一句，然后便拿着分配给自己的房间钥匙，来到了旅店的顶层。
　　到这里之后，房间的分配就不再以班级为基准，出身上流社会与家境富裕的学生们得到了更高楼层，采光与风景都更好，并且附带独立卫浴的房间，而普通的学生只有在旅馆靠下的楼层，甚至要两人住同一个房间。
　　而露娜和玛格莉塔的房间更是附带了两个隔间与一个小阳台，站在阳台上，山谷与河流的倩影美丽得就如同神所绘下的画卷。
　　“听说学院的教授们是鼓励住在下面楼层的学生和住在上面楼层的学生们攀关系的呢。”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依靠自己的才能获得贵族的青睐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有多么困难，这些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地位的教授和老师们最清楚不过了。”
　　将几件换洗衣物放到了原木的衣柜之中，玛格莉塔想了想，点了点头。
　　“说的也是呢。”
　　在女孩的记忆中，就算是有资助艺术家传统的艾伦维斯家族，每年能得到其资助的也总是不超过五个人。
　　反而是那些没有这项家族传统的贵族却总是会资助那些和自己有交情的艺术家，并且乐于吹嘘这样的事。
　　人脉也是一项重要的技能，但和很多人想的不一样的是，这绝不是轻松就能学会的，甚至比起钻研艺术或者其他的技艺都要更加困难。
　　“啊，这么说起来……泰莎小姐是没法和缇香小姐一起过来的吧。”
　　能够带一位随从的只有出身于贵族的学生，虽然缇香得到了贵族的资助，但她毕竟只是普通市民，尽管泰莎很想来这有名的温泉疗养地，但是还是不能跟来。
　　“露娜大人，要我去找缇香小姐吗？”
　　“嗯，去找她吧，不过要是她拒绝了就算了，不要勉强。”
　　“诶？为什么会拒绝呢？”
　　“觉得艺术家必须要清高，与贵族混在一起就是同流合污的人总是有的，在年轻人中尤其多，因为同为普通的出身而关系很好，然后其中的一个人因为被贵族看上就变成陌路人的事我也见过不少了。”
　　冷笑了一声，露娜坐在沙发上，拿起了旅店的工作人员放在桌子上的导游手册。
　　这本手册上附带有河谷的地图以及本地有名的景色，公主殿下也没有换下外出用的服装，在玛格莉塔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后，她又说着：
　　“不要小看人的嫉妒心，人是会仅仅因为一便士就反目的生物，如果缇香小姐顾虑到在本班同学之间的关系，也不要表现得太热情，虽然是好心，但办了坏事就不好了。”
　　“是！”
　　“之后我们就去取景吧。我想尽快开始画，或者说，你需要休息吗？玛格莉塔小姐？”
　　“答案是否定的，露娜大人，我也会做好准备，那么现在，我先去找缇香小姐了。”
　　“嗯。”
　　点了点头，露娜翻开了导游手册。
　　……………………………………………………………………………………………………
　　玛格莉塔找到缇香时，她正与同班的同学们从旅店前的私人码头上走向有着喷泉和花圃，洋溢着浓郁花香的旅店庭院。
　　没有泰莎在身边，缇香显然有些紧张，在被女孩叫住之后，她美丽的瞳孔才一下亮起了光。
　　“罗曼罗兰女士！”
　　那简直像是迷途的羔羊找到了可靠的牧羊犬。
　　当玛格莉塔询问她要不要过来和自己与露娜住时，虽然她有些迟疑地看了看自己露出羡慕表情的同学们，但没有等玛格莉塔再问第二遍，她就点了点头。在她们班级的老师，那位苏女士和善的笑容中提着自己的旅行包，跟着玛格莉塔坐上了蒸气自动梯。
　　“缇香小姐好像非常紧张的样子呢。”
　　“嗯、嗯，因为我听苏女士说，我们是两个人一个双人间，虽然这很普通，但是，我从来没有和泰莎之外的人在同一个房间这样狭小的环境之中生活过，所以……”
　　显然，这位被露娜称赞为真正的天才的少女在人际交往方面并没有与绘画相等同的才能，玛格莉塔打趣地问她如果要和自己还是露娜公主睡一张床时，她脸上也露出了惶恐不安的表情，还说自己“只要睡地毯——不对，睡沙发——就算是睡浴室都可以，怎么能和身份高贵的公主殿下以及公爵的女儿睡一张床。”
　　“开玩笑啦，开玩笑啦，露娜大人和我的房间算上主卧一共有三个有床的房间，每人一张床也绰绰有余啦。”
　　“是，是吗，那样就太好了……”
　　不过，即使在蒸气梯上玛格莉塔已经向她描述过了位于顶层的套房的豪华，这位生活清贫的少女在走进这个套房时还是被眼前的豪华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房间的钥匙，请随便使用吧，在包厢里点餐是免费的，可以吃到比较高级的料理，下去餐厅的话，虽然用餐也是免费的，但是食物就不那么高级了。”
　　而让玛格莉塔将这位天才的画家叫来的公主殿下却在缇香来到房间之后只是简单地问候了一下，将一枚钥匙交给了她——那是玛格莉塔的钥匙，但有瑟莱忒在，这栋旅馆之中玛格莉塔不需要任何钥匙也能来去自由。
　　“好了，玛格莉塔小姐，我们走吧，我已经挑选好了几个地点作为采风作业的备选。在今晚之前我要决定下来，然后从晚上开始画。”
　　然后，露娜就看向玛格莉塔，催促着她准备出发。
　　“是，露娜大人，不过，关于外出取景，我可以用这个吗？”
　　“那是你兴致勃勃地带过来的不是吗？爱用的话就用吧。”
　　“啊……诶……”
　　完全跟不上她们话题的缇香只好看着玛格莉塔从一只旅行箱中拿出一台造型与常见的有所不同的银版相机，然后跟在露娜的身后朝套房外走去。
　　“那、那个！”
　　因为她突然提高的音量，露娜和玛格莉塔停下了脚步，被两位身份高贵的女士看着，缇香原本已经到唇边的话就像堵住了。
　　“嗯？缇香小姐也要来吗？你才刚刚到旅店，不打算休息一下吗？”
　　还是拿着那台银版相机的玛格莉塔的询问让她继续说了下去。
　　“嗯、嗯！我、我也想，尽快开始画画……”
　　“那就一起来吧。”
　　于是，在抵达了这座以温泉闻名的疗养地的二十分钟后，玛格莉塔，露娜和缇香就带着便携式的画板，走出了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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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5断更日，因为在推荐位上，断更会被编辑鲨所以不能通过断更的方式支援，请谅解。
　　也请各位关注一下最近某财团T和某网文龙头站点Q的事情，事关所有作者的尊严与实际利益。
　　但也请注意理性讨论，不要被带了节奏0w0
　　

    





第301节 EP.90 河谷采风

　　蜿蜒的蓝河在平缓的两山之间流淌着，从某一处开始，河水开始泛起微黄的色彩，着颜色来源于两岸的溪流，从山岩间隙中淌出的泉水不一定都是温泉，但却都富含着对肌肤有好处的矿物质，这让赛恩河直到流出这座河谷，被其他的支流汇入重新变得湛蓝的这段水面呈现淡黄的色彩。
　　沿着河边的道路，露娜、玛格莉塔和缇香坐着一辆敞篷的马车，正缓缓地前行。
　　为她们驾车的男人似乎还是个兼职的导游，他向三位女士介绍着河谷的景点，并且深情地称呼这段河道为“蓝色缎带上的美丽黄钻”。
　　不过这色彩与寻常河水不同的河流并没有让车上的两位画家产生什么灵感，虽然兼职导游的车夫先生激情澎湃，不过只有玛格莉塔在和他交谈。
　　穿过林荫小径，穿过金灿灿的河沙上用粗粝的原木搭成的道路，翻越过岩石的小丘，马车带着玛格莉塔她们相继抵达了「河岸夫人」——一块孤零零屹立在沙滩上，神似一位女性的岩石。「彩虹桥」——据说在黄昏和黎明时，猛烈的光芒会从溪流的水中反射到这块横跨溪水的岩桥，将其染成七色。
　　还有「德鲁伊之环」与「雄鹿林地」——前者是树林之中空地上一个完整光滑的白色石灰岩圆环，周围拥簇着许多花草，在春天时，只要一场春雨，这岩石的圆环之中就会簇簇地生出大片的蘑菇。
　　至于后者，那是毗邻德鲁伊之环的林地，显然被驯养的一小群森林鹿放养在那里。这些可爱的小生命一点也不怕人，缇香战战兢兢地伸手去摸它们的小脑袋，它们就温驯地去舔少女的手指。
　　“呜啊……我想要画这些可爱的孩子。”
　　“野外的动物可是最难画的，毕竟她们不会乖乖地维持静止的姿势供你观察呢。”
　　“虽然是这么说啦，露娜殿下……罗曼罗兰女士可以拍一张照片吗？”
　　“就算再不怕人，相机的闪光灯还是肯定会吓跑它们的哦。”
　　三位女士中，缇香是最不被鹿亲近的一位。
　　虽然她就算靠近这些动物它们也不会逃跑，但相比之下，露娜和玛格莉塔光是站着，这些毛皮柔顺，眼睛水汪汪的动物们就自己靠了过去。尤其是玛格莉塔，看起来是在今年春天出生没有多久的小鹿在她的脚边钻来钻去，还好奇地咬相机的带子，看上去上了年纪的老鹿温吞地用脖子蹭着她的手臂，卧在她的身旁。
　　“埃兰迪尔人果然是天生的驯兽师。”
　　似乎见过其他的埃兰迪尔人种的客人来游览时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车夫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不过，这些景点最后都没有成为缇香和露娜的选择。
　　首先需要特定时间才能看到的美丽景色先排除，其他的则距离旅馆都比较近，可以预见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会很热门——旅店的马车服务可是要另外收费的，而且费用并不便宜，数量最多的普通学生们显然会将目光投向距离旅馆比较近的地方。
　　眼看就要到午饭的时间了，于是露娜决定先返程用餐，在下午时去更远一点的地方，甚至是这条约有八公里长的河谷的尽头看看。
　　于是，车夫一扬鞭，让马车驶向了另一条通往山丘的道路。
　　“这也是回程的路线吗？”
　　因为并非原路返回，玛格莉塔首先警觉了一下。
　　“当然，要是原路返回，道路两边就都是来的时候就看过的风景了，这样不够好，所以在不同的距离，我们都有不同的出发与返程的路线。”
　　等爬上这低缓的河谷山坡，看到远处显眼的旅馆建筑，玛格莉塔也就稍微放松了警惕。
　　两侧皆是茂密树林的山道比起河岸的道路又别有一番风情，车夫还摇响了铃铛，于是茂林中的那些被放养的鹿群也被吸引了过来，追着马车跑。
　　“请停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看着把伸手与追来的林鹿嬉戏的玛格莉塔陷入沉思的露娜忽然开口。
　　马车的速度立刻放缓，车夫有些疑惑地回头看着露娜。
　　“这位女士，怎么了吗？”
　　“我听到了水声，而且不是溪流的声音，而是水从高处摔落到岩石上的声音，导游先生，这河谷之中有瀑布吗？”
　　“嗯？这么说起来……”
　　玛格莉塔抖了抖耳朵。
　　她也听到了。
　　听到两位客人都这么说，车夫也将手拢到自己耳朵的旁边，仔细聆听了一会后他又四处张望着确认现在所在的位置，然后一拍手，恍然大悟。
　　“瀑布是没有的，这位美丽的女士，你听到的可能是荒草泉的声音。”
　　“荒草泉？”
　　“是咧，那是山顶上的一眼温泉，虽然说是温泉，但其实比人的体温还要低，面积也不大，是从远处那块高高突起的岩壁上流出来的呢，周围的草吸了那泉水，虽然没有死，但都是蔫巴巴的，一片枯黄，本地人都叫它「恶魔的口水」，后来建了旅馆，觉得不好听，就改了这个名。”
　　“这名字可真是够难听的。”
　　“不但不好听，黄蔫蔫的一片也不好看。但其实啊，这眼泉水是河谷里最早的温泉，在旅馆没建起来的时候，河谷里的村子中有个女人天天来这里洗澡，好几年后，她成了村里最漂亮的女人，据说她的皮肤就像剥了壳的水煮蛋一样，把村子里的男人都迷得神魂颠倒。那些皮肤糙得和木柴似的村妇嫉妒她，就说她是和恶魔签订了契约换来了那一身娇嫩的皮肉，要把她当作女巫烧死，正好乙太与蒸汽教会的牧师途经此地，阻止了她们，然后那个女人就和牧师离开了。”
　　或许是已经养成习惯了，车夫滔滔不绝地说着关于这眼泉水的传说。
　　“但是在女人离开之后，那些嫉妒她的女人们一个个都绝了后，连留下一个女儿的都没有，人们都说那是被她们逼走的女人的诅咒，但其实啊，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哦？”
　　一提到这种神秘的传闻，玛格莉塔就来兴趣了。
　　“那是什么原因呢？”
　　“嘿嘿，这也是我从旅馆的温泉专家那里听来的，说是温泉水温在40度以下时，水里容易滋长细菌还是什么的，女人常泡的话，容易导致肚子里怀小孩的的什么器官发炎，但这种病在这些迷信的小村庄里可都时丑闻，不到掩饰不住时是不可能去看病的，所以，嘿。那些妇人就更加痛恨这眼泉水了，好几次大张旗鼓地想要埋掉泉水，但男人们希望村子里再多出几个美女，加上一些女人为了美也总不信邪，所以……咳、咳，如果客人们要泡温泉，建议还是回旅店去。”
　　等到说完后男人才注意到除了这个带着相机的女孩，另外两位女士都用冷淡的目光看着自己，自觉说错了话的他只好尴尬地咳嗽了一下，问道：
　　“虽然一般是不会带客人去那里的，但是，如果女士们想要见识一下……”
　　“嗯，那就带我们去吧。”
　　于是，马车离开了道路，向山丘顶端的石崖驶去。


　　
　　0w0
　　突然想到刺猬猫的更新记录是截至到第二天早上某个时间，换言之我完全可以把今天的更新挪到12点后以支持今天的断更日……可惜在设置第一更发布时间前没人告诉我，没办法，已经发布了的章节也不能删了重发，只好把这一更挪后一下了。
　　我想琢磨琢磨写个序号为55的收容物，不过这也要等事情差不多有结果以后……毕竟说是断更日，但事态还是很不清楚。
　　时代的进步总不一定都是好事，大概没有人会比90后感受更深了……（叹气
　　

    





第302节 EP.91 灵感

　　“就是这个！”
　　在山崖下的一汪淡黄色的水潭边，露娜红色的瞳孔中出现了在其他的景点处都没有的激动。
　　越近林深处，树木越稀疏，到了这片泉水的周围，甚至只剩下了蔫巴地卧在泥土上枯黄草叶和一些生命力顽强的黄色蒲公英。
　　一股水流从石崖的裂隙之中喷涌，打在下方湿润光滑的岩石上，碎裂的水滴变成了迷蒙的雾气，汇集的水珠在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光滑的，明黄得仿佛泥土的坑洞之中，变成了一泓呈现出琥珀色的水池。
　　天空是湛蓝的，石壁是灰白的，周围的茂林是苍翠的，唯独这里，在弥漫的水雾之中，呈现出一抹萧瑟的秋意。
　　玛格莉塔也能理解为什么露娜会激动地说出“就是这个”这样的话。在稀松寻常的夏日森林景象之中，唯独在这里体现出了色彩的鲜明对比，只要是拥有欣赏艺术的眼光的人，无论是谁都能理解这是多么美妙的巧合，生机蓬勃中的萧瑟，枯寂色彩在水雾中的梦幻，阳光洒下令人感动的光影。
　　就连她也升起了将这一幕绘下的冲动。
　　“缇香小姐，我要画的画已经出现了，你呢？”
　　“那一定会是一副很棒的画呢，露娜殿下，但是，我不太喜欢这种萧瑟的景物，嗯，虽然真的很棒，但我对秋天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的回忆……”
　　缇香说着，忍不住露出了苦笑。
　　对于其他人而言，秋天或许是丰收的季节，但对于这位少女，在她十几年的人生之中，秋天仅仅是冬日的前缀，是每年一次将她拖入噩梦与痛苦之中的萧瑟的倒计时。
　　她无论如何也喜欢不起来秋天，如同她如今依然恐惧着冬季。
　　“我明白了。”
　　露娜点了点头，没有追问。她看向将马车停在一旁的车夫，对他说着：
　　“可以先将缇香小姐送回去吗？下午也请带她继续游览这附近的山谷，车费由我来支付。”
　　“遵命，美丽的女士，但是，我离开后，你们要怎么回旅馆呢？这山路可是会磨破你们娇嫩的脚趾的。”
　　“露娜大人不回旅馆吗？已经快到午饭的时间了呀。”
　　“现在哪里还有什么时间去吃午饭！”
　　无视了车夫的话露娜走向了马车，在马车上放着她的绘画用具。但是，玛格莉塔挡在了她的面前。
　　“不可以的，露娜大人，在出发之前丹丽女仆长特别叮嘱过我，要注意露娜大人会不会追求在采风课上作业的高完成度而勉强自己，一定要注意让您好好吃饭和休息。”
　　“妨碍主人做应该做的事是侍从该做的吗？”
　　“叮嘱露娜大人爱惜自己的身体是我应该做的。”
　　红色和湛蓝的眼睛对视了数十秒，在露娜心情有些险恶的目光的直视下，玛格莉塔连丝毫的移开目光都没有。
　　那湛蓝如天空，纯净也如此时苍穹的目光毫不动摇，因而最后，撇开了视线的，是白金色长发的美丽公主。
　　“……好吧，缇香小姐和车夫先生请等一下，过会之后我们一起回旅馆，现在……至少让我把构图完成。”
　　她退让了。
　　“露娜大人不是说要画的画已经浮现在脑海里了吗？”
　　“那只是其中之一，最后要画哪幅得和另一幅做对比之后才知道。”
　　“这样啊，那么，请露娜大人加油……”
　　“你在说什么呢。”
　　肩膀被按住了。
　　露娜将打算转身离开的玛格莉塔用力地掰到自己的面前，在女孩湛蓝的瞳孔之中，公主殿下的嘴角正勾起一个“心情大好”的弧度。
　　“第二幅画构图的主角是你啊，玛格莉塔小姐，再给我当一次画画的模特，当然，这次是穿着衣服的。”
　　“……我能够拒绝吗？”
　　“哦？你不是说很喜欢我的画嘛，而且画的是你的话就更喜欢。”
　　“是那样没错，但是被当作作业交上去还要被陌生人看实在是非常羞耻，请露娜大人体谅。”
　　这次轮到玛格莉塔移开了视线，但下一秒，她的脸就被露娜的双手捧住，用力地扳了回来。
　　“……说吧，有什么条件？”
　　“我不知道露娜大人在说什么……”
　　“你的小算盘已经完全暴露了，真是的，有个贪得无厌的随从还真是麻烦啊。说吧，只是想要放半天假程度的请求我还是可以答应的。”
　　露娜看着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已经把心里所想的事完全暴露了的玛格莉塔，露出了一个嗜虐的笑容。
　　既然被发现了，那么再掩饰也毫无意义，于是，玛格莉塔露出了笑容，把胸前的银版相机举起来。
　　“那、那就……可以让我给露娜大人拍一张照片吗……”
　　“……”
　　“……”
　　“可以。”
　　于是，几分钟后，露娜站到了这眼荒草泉的崖壁旁，朦胧的水雾环绕着她的身影。玛格莉塔举起了相机，公主殿下随手从地上摘起一朵小花，将那些绒黄的小伞一口气吹散时，玛格莉塔按下了快门。
　　并没有特别在意构图啊内容啊光影啊什么的，虽说摄影有很多都来自于更加成熟的绘画，但玛格莉塔本来也不是特别在意相片的品质，她只是想要试用一下大陆第一批量产的彩色银版相机而已。
　　等她把相机放回马车，而露娜在水池边拿起自己的便携型画板与铅笔，催促着玛格莉塔站到水池之中去。
　　“那个，露娜大人，裙子会被弄湿的……”
　　“……你就不能脱掉鞋袜，然后提着裙子站在里面吗？”
　　“啊，哦……”
　　于是在看了一眼车夫，让这位在场唯一的男性摸着鼻子走到马车后面去之后，玛格莉塔有些羞耻地脱下了那已经穿得很习惯的机械高跟鞋与吊带袜，挽起了那宽大蓬松的裙摆，踩入了那谭泉水之中。
　　“……温温的呢。”
　　“因为是温泉啊，虽然水温不高……嗯，站的位置稍微靠左一些。对，这样就可以了。”
　　说完，露娜低下头，铅笔在画板的素描纸上飞快地划动了起来。
　　“……那个？露娜大人，不是说只要完成构图……”
　　“构图当然是指在纸上构图啊。”
　　“……”
　　“乖乖站好，不要动。”
　　“是，露娜大人……嗯？”
　　于是，玛格莉塔维持着现在的姿势，乖乖地站在了水池之中。
　　就在这时，玛格莉塔的耳朵抖了抖。
　　她听到了马车朝这边驶来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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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节 EP.92 勤奋也会惹人讨厌

　　就在露娜埋头用铅笔在画纸上描画水潭，石壁，裂缝与水中捧起裙摆的的少女时，另一辆马车正缓缓驶向这里。
　　当马车停下，一个棕色大波浪的少女在一位年轻男士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在看到这和周遭生机勃勃的景象完全不同的泉水后，从这位女士抹了大红色还带有金粉的口红的双唇中，就漏出了一声显得有些刺耳的尖叫。
　　“这里就是「恶魔的口水」吗？”
　　而在马车上，还没有跳下来的车夫则用殷勤的嗓音向她说着：
　　“是的，艾威朵莉女士，这里就是「恶魔的口水」了。据说很久以前的那个女人就是因为沐浴这里的泉水而得到了恶魔的力量，那让她无比美丽，让每一个男人都为之倾心，但最后那个女人被帕列斯来的牧师带走了。可即使如此，她的诅咒依然让那些因嫉妒她美貌而向牧师检举了她的妇人们绝嗣……”
　　这位留着大胡子的车夫搓着手，目光有些贪婪地看着男性侍从腰间的小包，这让他甚至没能第一时间看到正一脸无辜地站在水池之中，为了不让昂贵的衣物被水打湿而露出膝盖之下雪白而纤细双腿的玛格莉塔。
　　而当他看到时，那双浑浊的老眼一下子直了。然后在下一秒，他又因为那双湛蓝瞳孔中流露出的冰冷而摸着鼻子，悻悻然地转过了头，重新把目光看向这位后来的女士的钱包上。
　　不过这会儿，这位艾威朵莉女士可没空管之前和他约好的酬劳了。
　　“呜哇！”
　　看到玛格莉塔站在这一汪「恶魔的口水」之中后，这个身材丰腴的贵族大小姐就尖叫了起来。
　　她提着那蓬松的裙摆跑到水池旁边，先是弯下腰看了一眼那清澈但呈现琥珀色彩的水池，然后又睁大了她圆溜溜的蓝眼睛，对着玛格莉塔问着：
　　“你有感觉到恶魔的力量从这一池水中渗进你的身体吗？你有没有感觉到皮肤正在变得光滑？有没有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蜕变，你变得更有魅力了吗？像是故事之中的那个女人一样，一个媚眼就能让先生们神魂颠倒？”
　　她的眼里满是好奇，可是玛格莉塔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出合适的回答。从这个少女身上，她又感觉到了「幽魂社」那帮傻得可爱的年轻人那样的气质。
　　——她真的把那个车夫说的故事当真了。
　　玛格莉塔只好哭笑不得地回答着。
　　“……至少从水面的倒影看来，我既没有开始蜕变，也没有和之前有什么区别，至于是否变得更有魅力，或许你的侍从比我更有发言权，这位小姐。”
　　“说的也是！皮耶罗，快告诉我，这位女士变得有魅力了吗？”
　　“大小姐，我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女士，并不知道她之前的样子，当然也无从分辨现在的她是不是比过去更有魅力。”
　　“噢，那么这个「恶魔的口水」的故事就是假的了吗？”
　　这个答案显然让这位女士很失望，她气鼓鼓地看向了把她们带来的车夫，看上去很想提着裙摆过去和他理论一番，就像她提着裙摆跑过来时一样。
　　不过她年轻的侍从阻止了她这不太淑女的行为，说“乡村的传言总是夸大其词。”
　　“这样啊……”
　　艾威朵莉很是一副遗憾的样子。
　　但很快她又朝玛格莉塔问起她们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不在导游手册上的地方，是不是和她一样听说了「恶魔的口水」的传说——这位大小姐就像一只停不下来的金翅雀，玛格莉塔只好对着她礼貌地摇了摇头。
　　“非常抱歉，这位女士，我正在为露娜大人做写生的模特，可以的话，能否等到结束之后再聊天呢？”
　　“嗯？诶？不会吧，你的主人不是贵族吗？为什么会跑来画画？”
　　“就算这位女士说为什么……这是这次课程的要求不是吗？”
　　“可在学院里作业已经很多了呀，难得有机会出来休假，为什么还要画画，而且，三天两夜画完一副油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呀。”
　　听到玛格莉塔的话，这位大小姐却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她又蹬蹬蹬地跑到埋头素描的露娜身边，只看了一眼，这位大小姐就睁大了眼睛惊讶地叫了出来。
　　“对于贵族来说，这明明是难得的假日来着……哇，画得好棒！画得这么好的话，根本不用在意老师和教授们的评价的吧。可以认识一下吗？我是艾威朵莉·皮克斯塔，是历史悠久的皮克斯塔伯爵家的次女哦。”
　　她大大方方地伸出了手，但是，露娜只是默默地瞟了她一眼。
　　“……”
　　不，那应该说是瞪吧。
　　被心情刻度大概在负六的红色眼瞳瞪了一眼，贵族少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接连地后退了几步，就像浑身炸毛的猫咪一样。
　　“什、什么嘛，本小姐这么礼貌地想要认识一下新朋友……”
　　“如果想要交朋友，你该去的是旅馆的温泉，而不是在别人写生的时候闯进来喋喋不休地打扰。”
　　“所以说为什么你现在就开始画画了啊，就算要应付要求严格的教授也没有必要从第一天的上午就开始吧，装出一副努力的样子也没有别人能看得到——噫！”
　　原本只是不耐烦的视线现在流露出了危险而冰冷的气息，长年作为公主养成的威严在她不耐烦的目光之中猛然爆发。
　　看的出来，现在的露娜的心情刻度正在向负六向负八滑坡般地掉落，那视线很冷，真的非常的冰冷，所有将目光放在这位站立着进行素描的女士身上的人在这一刻都感觉到背脊一凉，下意识地将目光从那张冷漠的面容之上移开。
　　但被露娜直直地瞪着的艾威朵莉女士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她从这个看起来比她要小得多的女孩身上却感受到了自己长辈们那样的目光，那是那样的严厉与冰冷，就像是看着犯了错误的她，正在酝酿着斥责一样，的即使在她忍不住低下头、移开目光，也依然还是能感受到切肤的压力，在她实在无法忍受下去后，一步、两步，这位艾威朵莉小姐后退了。
　　从她的嘴里只挤出了这样一句话。
　　“太、太过勤奋是会被讨厌的！这里又没有其他人，这是要给谁看嘛！——噫！！！”
　　她似乎没有想过，努力不是为了给任何人看的——但马上，这位撅着嘴，似乎试图为自己的败退留下最后一丝体面的少女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像兔子一样逃向了马车。
　　任谁都能看出来，她裸露着的白皙肩膀和纤细的手脚都正在抖个不停。
　　可怜的女孩，伯爵家的次女无谋地挑战在权力场最核心的宫廷中历经风浪的公主，阅历和气势都不是一个等级的，这样的结果没有任何的意外。倒是她的侍从在自己的大小姐回到马车上，并催促车夫赶快离开之前朝着这边鞠了一躬，看起来倒像是有些感激。
　　而在这不速之客离开之后，露娜就没有再开口，她的表情也恢复了平静，不时地抬头，在一段时间之后，才合拢了画板。
　　“完成了。缇香小姐，玛格莉塔小姐，我们回去吧。”
　　“是，露娜大人……那个，您在生气吗？”
　　“我很清楚在贵族之中努力不是什么褒义词，也还没有幼稚到会和一个小女孩生气……阿嚏！嗯，你还在等什么呢？”
　　看到玛格莉塔站到水池旁的一块岩石上，打了个喷嚏的露娜愣了一下。
　　“露娜大人，我至少要等腿上的水干掉才能穿上鞋袜呀，这里连让我坐下来擦拭一下的地方都没有哦。”
　　“……啊。”
　　于是，又过了十几分钟，玛格莉塔她们才踏上了旅馆的回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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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节 EP.93 彩色相片

　　回到旅店之后，露娜没在大厅停留，也没有去餐厅。一楼大厅中聚集了一些学生，他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休息区品味点心与美酒，一些女士在侍从的跟随下走向旅馆的温泉。
　　在三天两夜的第一天，这些或是出身高贵，或是家境殷实的学生们并没有忙着外出取景——不如说这个大厅中的学生们完全看不到要出发去做教授与老师布置的作业的样子，与之相对的是，在这里几乎看不到那些穿着实惠衣物的普通学生的身影。
　　当玛格莉塔与缇香跟着露娜笔直地穿过大厅，走向蒸汽自动梯时，玛格莉塔注意到这些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露娜白金色的长发上，而后便移开了目光，窃窃私语。
　　他们的声音很低，但并未避讳，哪怕露娜正带着她们从休息区走过。
　　大概是之前那位艾威朵莉小姐回来后向自己的朋友抱怨了荒草泉边发生的事吧，然后她朋友的朋友就又将这件事转达给她们的友人、同学乃至随从，然后人尽皆知，上流社会的大小事都是这样传播的。
　　而在这样的社会之中，努力实在算不上是褒义词。
　　但露娜昂首挺胸地迎接着她们的目光，从这些把采风课程当作短途旅行的贵族学生身边走过，艺术允许孤高，而她原本就打算贯彻孤高，这种程度的敌视或者嘲弄，连让她驻足片刻的必要都没有。
　　她带着玛格莉塔和缇香直接搭上了蒸汽自动梯，无视了那站在旁边原本等着自动梯，但看到她们之后直接后退了一步，把自动梯让给了她们的几个贵族学生，回到了房间，摇响了铃铛，让旅店的侍者将午餐送上来。
　　“中午休息一会，然后下午我要带着画架再去那里，将我们送到后，我会让车夫继续带缇香小姐游览河谷的。”
　　“……让露娜殿下操心了。”
　　至于玛格莉塔呢？
　　“露娜大人，我先试着把照片显影出来！”
　　在向来询问她们点餐的服务员要了一盆浓盐水，并且这个比餐点更早地送过来之后，留下这样的话，玛格莉塔急不可耐地钻进了属于自己的房间，拉起了窗帘。
　　“……不够黑。”
　　然后女孩立刻意识到这个房间的采光太好，于是在露娜一副“你在干什么啊”的目光下钻进了浴室。关门，关窗，拉上厚厚的窗帘，尝试了各种方法想要让浴室变成一个暗室。
　　可发现这样还是不行之后，玛格莉塔忽然灵机一动，她又从浴室跑了出去，在正推开门回到房间中的露娜那奇怪的眼神之中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将门一锁，然后——
　　“瑟莱忒小姐，暗室的组成拜托你了！可以吗？”
　　“答案是肯定的。”
　　圣银蔓延，一个银色的“蛋壳”出现在了床边。
　　虽然只有薄薄的一层，但金属当然是不透光的，一瞬间，完全的黑暗将玛格莉塔笼罩了。
　　但紧接着她又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完全的黑暗之中，她连打开相机，拿出银版底片都做不到。
　　“……瑟莱忒小姐——我告诉你相片显影的方法，由你来操作吧——”
　　“没有问题。”
　　对自己的持有者，瑟莱忒向来是有求必应，而且也不用玛格莉塔特意告诉它方法，在提莉哥黛拉男爵讲述时，她也将这相片的显影和定影的知识记录在了它的资料库中。
　　圣银的蛋壳中垂下几条银色的触须，从玛格莉塔的手中接管了那台银版相机。
　　它流动着，无声地渗入这台机械的缝隙，让暗舱打开，在一片无光的黑暗之中取出了那张银版相片，接着，瑟莱忒用另一根触须打开了玛格莉塔拿着的，和这台相机一起被那位男爵送给她们的显影液，按照合适的比例与一部分浓盐水混合，接着将相片浸泡了进去。
　　“接下来，只要等待十分钟，这张相片就可以完成了。”
　　“嗯嗯。”
　　“如果按照那位男爵先生所说的，这过程中不会有任何特别的变化，玛格莉塔小姐要盯着看十分钟吗？”
　　“诶？那……还是不用了。”
　　“我了解了。玛格莉塔小姐先去用餐吧。”
　　于是，银色的蛋壳打开了，圣银只维持着水盆一角的覆盖，确保其中不见丝毫的光。
　　虽然玛格莉塔几乎是恨不得立刻就看到自己拍下的彩色的相片，但显影和定影所需的时间是不以女孩的意志而缩短的，玛格莉塔只好回到客厅，而当十分钟的时间快要过去时，旅馆的服务人员又敲开了门，用手推车推着精致奢侈的餐点走了进来。
　　于是，为了在食物最美味时享用——这也是对厨师的尊敬，玛格莉塔就耐着性子，和露娜与缇香一起享用了这些料理。
　　前菜是鲜嫩可口的河贝，汤用了河谷中几种独特的树叶，带有一种迷人的清香，沙拉直接用蜂蜜搅拌，初夏的蔬果与冰镇的鱼肉相得益彰，主菜则是味道浓郁肉汁满溢的鹿排与奇叶馅饼，这两道菜肴以辛辣为主题，等到作为点心的巧克力圣代端上来时，生活朴素的缇香小姐已经在对神忏悔自己这奢侈的用餐了。
　　当然，玛格莉塔还听到这位天才画家少女在忏悔完后嘀咕着，自己的体重又要增加了，出于好奇她开口询问了一下，结果得知了缇香是很容易发胖的体质。
　　说不定，这也是她坚持过朴素生活的重要原因。
　　“休息一会儿后我们就出发吧。”
　　露娜说着，一边显得不太淑女地吸气，一般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看起来，以辛辣烘托出食材美味的那两道主菜对于这段时间吃惯了淡雅口味的瓦卢瓦大餐的公主殿下有些刺激，侍酒师挑选的红酒酒精含量也较高的，这让她的脸红红的，脚步也有些虚浮，的确是需要休息一下的样子。
　　“是。”
　　而趁着这个机会，玛格莉塔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女孩就小跑着来到了放在床边地面上的水盆旁。
　　圣银依旧包覆着水盆，但是十分钟早就已经过去了，在玛格丽特将放在水盆边的圣银的铳刃拾起时，那层薄薄的圣银迅速地回归了铳刃的刀刃上——
　　“完成了，玛格莉塔小姐。”
　　并将一张薄薄的，坚硬的银版相片从墨绿色的显影液中取了出来。
　　那是再寻常不过的银版相片了，正方形，薄铜片上镀有一层薄银，坚硬，在相片上留下了荒草泉的水雾，高耸的崖壁还有站在泉流旁，将手中一朵蒲公英吹散成一片小伞的公主殿下，就像玛格莉塔见过的所有银版相片那样细腻，富有立体感，但这张相片的表现力又远远地凌驾于那些之上——
　　——它是彩色的。


　　
　　根据某位书友“封面太女王了一点也不受的”的建议，我准备了另一张封面
　　结果没能过审，封面更换大失败_(:з)∠)_
　　既然这样放在正文里也有可能出问题，所以想了想，就留图片的P站原址吧。
　　眼睛变成蓝色就是玛格莉塔小姐哦.jpg
　　

    





第305节 EP.94 意外总是无处不在

　　“露娜大人！露娜大人！相片洗出来了哦！”
　　拿着这张已经完成的相片，玛格莉塔就往露娜的房间里跑去。但还没推开自己的隔间的门，玛格莉塔又注意到这张相片正因为那显影和定影的工序散发着略显难闻的气味。
　　于是女孩又跑回了浴室，用水轻柔地洗去相片上还沾着的液体，又用毛巾仔细地将那墨绿色的液体擦拭干净，等到那气味几乎闻不到后，玛格莉塔又打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然后才一蹦一跳地走向露娜的房间。
　　在她的裙下，圣银的铳刃注意到这种喜悦就像是小孩子得到了新的玩具，又或者是学到了新的技巧，正迫不及待地想要向其他人展示那样。
　　而目前站在主人立场的露娜就是最理想的展示对象。
　　“露娜大人！”
　　敲了敲门，不过并没有得到回应，但是因为房门也没有锁，所以玛格莉塔立刻就将门推开，走进了这个房间之中。
　　她呼唤着公主殿下的名字，尖尖的耳朵一抖一抖，脸上也因为兴奋而泛起潮红。
　　但有着白金色长发的露娜似乎并不打算理她，她侧卧在大床上，背对着门的方向，虽然玛格莉塔的声音很兴奋，但她完全不为所动。
　　“露娜大人，你看，真的是彩色的相片哦！露娜大人美丽的头发和眼睛的颜色和真的完全一模一样呢！还有水面的倒影，水雾的感觉！”
　　虽然知道自己这样大声地叫喊着说不定会让从床上起身的露娜的心情刻度掉到负二或者负三，但玛格莉塔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了。
　　这可是彩色的相片哦，不是只有黑与白的单调的图画，而是货真价实的世界的一隅，而那令人感到震撼的景色就经由自己的手被长久地保存了下来——
　　这就是所谓摄影的浪漫吧。
　　理所当然的，这是玛格莉塔从未体验过的事，第一次获得的这份喜悦让她现在非常想要与公主殿下分享，所以虽然露娜还是躺在床上连头也没回，玛格莉塔还是用双手举着那张相片，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己的感动。
　　“玛格莉塔小姐，等一下，露娜公主的状态好像有些不对。”
　　直到圣银平淡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语。
　　“诶？”
　　玛格莉塔一愣，接着才注意到房间里那有些沉闷的喘息。
　　“嗯……唔……”
　　还有轻微的，苦闷的呻吟。
　　在注意到之后，那张相片从玛格莉塔的手中掉落，女孩扑到了露娜的大床上，伸手用力地将侧躺的公主翻过身来。
　　平时总是淡然平静，有时又显得威风凛凛的脸，已经被一种病态的潮红所染尽，那光滑白皙的肌肤正在发烫，汗水让美丽的发丝黏在了额头上，那双敏锐的双眼紧闭，汗水沿着脸颊滑落，已经将枕头打湿了一小块。
　　“咳、咳咳……”
　　而将侧躺的露娜翻过来时，她还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就像是感到呼吸困难一样。玛格莉塔将手放在女孩的额上，那惊人的热量让玛格莉塔忍不住惊叫了起来。
　　“露娜大人！！”
　　“咳……玛格……莉塔……小姐啊，我有点……咳，不舒服，让我……躺一下……”
　　这比之前的呼唤都更要高声的呼喊似乎让昏睡的公主醒了过来，她迷迷糊糊地展开眼，说了一些什么，却在还没有说完的时候就被咳嗽所打断了。
　　——好烫。
　　露娜大人在发烧，但是，明明不久之前还什么事都没有啊。
　　——发生了什么？这是某种神秘力量的影响吗？不对，现在该做的是——
　　竭力让自己慌乱的思绪冷静下来，玛格莉塔猛地向门外走去。
　　“罗曼罗兰女士？！哇——！！”
　　女孩在进门之后并没有将门关紧，刚刚的呼喊让这个套房中的另一位客人也听到了，缇香几乎是和玛格莉塔在门前撞了个正着，虽然从体格来看是缇香要更高一点，但措手不及下，反而是她被玛格莉塔撞得向后倒去。
　　但在她的屁股和柔软的地毯将要进行一次亲密地接触之前，玛格莉塔已经伸手拉住了她，用一个舞蹈似的小转身帮助她恢复了平衡，然后。
　　“缇香小姐，请你现在去旅馆的大堂找旅馆的医生，这种旅馆应该是有专职的医生在的，露娜大人在发烧，我们需要医生马上过来！”
　　“诶？诶？”
　　“请快一点！”
　　“我、我知道了！”
　　看着缇香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在露娜的卧室门前，玛格莉塔忽然闭上眼，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清脆的拍打声和痛觉同时让她女孩找回了冷静，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回到了公主殿下的房间，来到床沿。
　　“抱歉，露娜大人，这样侧躺着会毕竟舒服吧？要喝点水吗？有没有哪里痛？”
　　“怎么……咳、搞得我好像是重病的病人……一样，没事的，让我稍微休息一下，就回泉水边……去画画……”
　　“……请您好好休息一下。”
　　让露娜恢复侧躺着的姿势，玛格莉塔环视了卧室一圈，她再一次将手放在了露娜的额头上，然而手指上，黄金的指轮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神秘力量的影响……吗？”
　　“答案是肯定的，玛格莉塔小姐。”
　　看着露娜昏昏沉沉地重新合上双眼，玛格莉塔和瑟莱忒的声音都压低了许多。
　　“在泉水时，我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戒指也毫无反应。”
　　“而且玛格莉塔小姐是与泉水直接接触过的，然后和露娜公主殿下坐同一辆马车回来，一起用餐，这途中片刻也没有离开公主殿下的身边，这段时间里也完全没有神秘的气氛，一丝一毫都没有感受到，如果是某种神秘力量趁着玛格莉塔小姐在处理相片时或者是用餐完毕回房间取相片的间隙对露娜公主殿下做了什么，就算当时瞒得过我们，神秘的感觉也不可能很快消失，不可能在用餐时和现在，一丝一毫都感觉不到——”
　　“与那个贵族少女有所关联吗？”
　　“她虽然靠近过露娜公主殿下，但她什么都没有做，如果她的灵性高到仅仅是对某人的不喜欢或者讨厌就能让人生病，那样她的灵性会是现在的玛格莉塔小姐的上百倍，露娜公主殿下和玛格莉塔小姐都是会「灵视」的，如果那样，光是看着她，你们就会有学会「灵视」时那样，感受到她强烈的灵性。”
　　“但我没有感受到。”
　　“因此这也是不可能的。”
　　瑟莱忒笃定地回答着。
　　“那么她回来之后对露娜大人进行了诅咒？”
　　“这个可能性存疑，诅咒需要媒介，在那短暂的接触中我们并没有发现她从露娜公主身上拿走了什么可以作为媒介的东西。虽然‘印象’也是媒介的一种，但要使用印象传递诅咒的力量需要消耗的灵性是非常大的，只需要再找到这位女士用「灵视」看一眼就能知道有没有做。”
　　“嫌疑很低，但不能完全排除。”
　　“以我来看基本可以排除那位女士的嫌疑，只要没有极强的灵性，诅咒就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使用的东西，而那位女士……在我看来显然不具备那样的才能。不过也要先看医生的诊断。”
　　“嗯。”
　　“先不用急着行动，玛格莉塔小姐。”
　　“我知道，在没有确定安全与否的情况下让虚弱的露娜大人一个人呆着会是最大的失职。”
　　判断一件事是否与神秘力量相关是每一个机构成员的基本素养，而通过和瑟莱忒的交谈，玛格莉塔迅速地得出了初步的结论。
　　这个结论还需要两个证据来进行证实或者证伪，但这都不急。
　　现在的重点并不是抓住还没有证实的罪魁祸首，而是确保公主殿下的安危，所以，玛格莉塔守在露娜的身边，焦急地等待着医生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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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节 EP.95 花粉症

　　气喘吁吁的缇香带着一位医生和他的女性助手来到房间是差不多又十分钟之后的事了。在玛格莉塔都不眨眼似地注视下，这位女性助手和她为公主殿下换上来用于检查的衣服，然后又隔着一层薄薄的布帘，用体温计听诊器等器具进行了基本的检查。
　　“恐怕是花粉症。”
　　最后，这位被女孩寸步不离地盯着看——尤其是他的手——的医生在结束了检查之后，点了点头，向玛格莉塔这么说着。
　　“……花粉症？”
　　“咳嗽，流清涕，喉咙和鼻子痒，头疼——但在发病前很健康，没有任何风寒或者感冒症状，咽喉有些发言……这些都是典型的花粉症症状，至于发烧，大概是因为这位女士第一次出现这样的症状导致身体的保护机制做出了过激的反应，就好像第一次的乙太热总会特别严重。在此之前她没有花粉病史吗？”
　　“至少我没有听说过……可是是什么花导致的花粉病？”
　　“这个就很难确定了。”
　　医生摇了摇头，表示他也无从判断。
　　毕竟光是旅馆前的花园中就有不下二十种正在盛开的花朵，具体是因为哪一种花粉导致了花粉症，要他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在瓦卢瓦王国地区，最常见的花粉症是由黄绒蒲公英造成的，甚至可以说每一百例花粉症患者中至少有八十例是源于这种生命力顽强、分布又广的植物，就在四十年前，这个河谷还漫山遍野地长着这种野草，这几十年来旅馆不断地花大钱去拔除，也只是让主要的景点附近不再有这种令人烦恼的植物分布了而已。”
　　“……啊。”
　　蒲公英——这个词让玛格莉塔立刻想起了在荒草泉旁的那张相片。她猛地看向房间地毯的一处，之前在她手中掉落的相片，现在依然掉落在那里。
　　“黄绒蒲公英……是这样的吗？”
　　她捡起了那张照片，将它拿到医生的面前，看到这张彩色的相片，医生先是愣了一下，自言自语地说着“怎么是彩色的。”然后又在玛格莉塔指向相片中露娜拿在面前，有着毛茸茸的绒球般花朵的植物后，点了点头。
　　“这就是黄绒蒲公英，花粉遍布在种子的冠毛上，一旦被风吹散，这些非常轻又小的花粉就会从冠毛上抖落下来，落到光秃秃的圆球上，成为下一批种子诞生的基础，从照片上来看这位女士很近距离地吹散了这朵黄绒蒲公英……应该可以确定是这个的原因吧。”
　　“可是……”
　　玛格莉塔皱着眉，还是有些疑惑。
　　“露娜大人并没有立刻表现出症状呀，虽然在回来的路上的确有点咳嗽，但绝对没有这样严重，花粉症的症状是会延时发作的吗？”
　　“嗯……也有过这样的病例，接触到的花粉并不多，症状相对轻微，但是因为之后着凉或者饮食的缘故，症状一下子变得严重……恕我失礼，这位女士的午餐吃了什么呢？”
　　“河贝，鱼肉、蜂蜜拌的沙拉……辛辣口味的鹿排和特色馅饼，还有几种不同的红酒。”
　　“那大概就是了。”
　　医生点了点头。
　　“就好像轻症的感冒要是不在意地去吃辛辣的食物、喝酒就会导致病情加重一样。如果以前没有花粉症经历的话的确很容易忽视这一点，你们来自翡翠海沿岸吧？听说那里很少有花粉病的发病症状。”
　　“是的……”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只要远离有黄绒蒲公英的区域静养两天，这样的症状很快就会消失，不过因为是第一次患病，可能时间会长一些，但单从症状上看就只是普通的重感冒加发烧而已，如果实在难受或者咳嗽停不下来，这里的药可以帮助她。当然，这算是旅店的服务，是免费的。”
　　“……非常感谢您，医生先生。”
　　留下一些退烧与止咳的药剂，医生离开了。
　　“露娜大人……”
　　比起不久前要清醒许多的露娜还穿着那为了方便检查而设计得宽松轻薄的长袍坐在床上，脸上因为发烧而泛起的红晕还没有消退，目光也不如往日的清澈。
　　“花粉症……”
　　因为咳嗽而有些沙哑的声音，像是自嘲似地说着。
　　但仅仅是重复了这个词，露娜又用手捂住了嘴，连续咳嗽了几声，然后才深呼吸着，平复咽喉的抽搐。
　　“准备出发吧。”
　　最后，当她平静下来之后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露娜大人……请允许我拒绝，医生说，您现在需要休息与静养。”
　　“……”
　　露娜慢慢地装过头，那双红色的眼睛看着玛格莉塔——医生说花粉症往往伴随着眼、鼻与口三个部位的过敏反应，不过在露娜的身上，那双观察力敏锐的双眼仅仅是有些迷蒙。
　　与玛格莉塔对视了一眼，她仿佛就已经从女孩眼中看出了之后她想要说的话语，于是不再开口，只是尝试着从床上爬起，穿上鞋袜。
　　但就连这个尝试也失败了，如果不是玛格莉塔飞快地上前一步去扶住了她，因为发烧而浑身软绵绵的公主殿下甚至会从床沿摔下。
　　“……”
　　不甘心地将牙齿咬紧的声音从女孩的唇边漏出——这是比其他任何事都有力的证明，证明她现在完全没有能力下床，走出房间，然后去到野外，花上一个下午的时间细致地作画。
　　或许有些人认为画画就是一项坐在椅子上拿着画笔与颜料在画布上涂抹的轻松活，的确，相较而言绘画并不是特别需求体力的行为，但这不意味着在烧到浑身乏力时还能正常的进行。
　　以现在的露娜的状态，连画笔都没法好好拿稳，更不要说以露娜的绘画习惯，这个下午要做的一定是先完成一幅准确真实的素描了。
　　露娜当然明白这一点，自己身体是什么样的状况当然是自己最为清楚，但她还是咬着牙，猛地吸了口气，在玛格莉塔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咳！咳咳咳！！”
　　但紧接着，难以忍受的瘙痒在喉咙之中冒出，让王国的公主殿下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好不容易强撑起的身体立刻失去了力量，向后倒在了床铺上，后脑勺与柔软的床垫碰撞，这在平时根本不会造成影响的冲击却让露娜感到一阵头晕，经过了十几次呼吸才缓过来。
　　这样的状态，是没有办法画画的。
　　不如说，这样的状态，什么也做不了。
　　只是手脚乏力的话咬咬牙用毅力还勉强可以克服，可是头脑的清醒……
　　“……可恶。”
　　即使再不服输，露娜也只能屈服于不因她意志而改变的病症。
　　“露娜大人，无论如何也想要画吗？”
　　这个时候，在耳边，像是小提琴一样悠扬的声音，静静地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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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节 EP.96 为您献上我的尊敬「上」

　　露娜睁开了眼睛。
　　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依然站在床沿，将双手交叠在小腹下的裙摆上，那双就如现在往外看去所能望见的湛蓝天穹的眼瞳正平静地望着自己。
　　“我知道露娜大人是想要在这不长的时间里把自己所能做到的事情做到最好，但是，这样的周末采风还会有两次，如果露娜大人想要参加，暑假时甚至有整整三周的时间。这一次，露娜大人真的不能好好休息，放松一下吗？您追求的应该不是——不止是课程的成绩。”
　　她的目光之中存在着疑惑。
　　并不是不解的疑惑，而是寻求着解答的疑惑，是确信自己会给出答案的疑惑——
　　“……你说的没错。”
　　——而作为回答，露娜按着自己的胸口，平复了一下呼吸。
　　“我可以休息，我可以不去做这次的作业，就算教授们也会谅解，因为花粉症实在是不可抗力的事件，我的确可以说‘啊啊，真是运气不好，这一次就算了吧。’然后把这个周末当成休假。”
　　她看着玛格莉塔，一字一顿地说着。
　　“我的确可以，但我不想。”
　　“不想……吗？”
　　“还需要更多理由来说服你吗？我亲爱的皇家圣卫小姐……咳、咳咳！”
　　露娜撇了撇嘴角。
　　这个状态下，就算是将礼仪刻进骨子里的公主殿下，似乎也无法随时维持那贵族的体面了，在做出这个在宴会中会被说很没修养但显得很可爱的动作之后，她抬起眼帘，朝着玛格莉塔说着：
　　“你知道为什么对于绘画与美术的学生来说，外出的采风格外重要吗？”
　　“因为这样可以开拓视野，培养感性？”
　　“……明明不是科班出身的，说出来的话倒像是那些好学生呢，玛格莉塔小姐。但差不多就是这样，感性要如何培养呢？让学生去领略美丽的景色，产生感动，然后将这份感动用她的方法画下来？差不多就是这样吧，但是这个的关键并不在于感受到感动，而是将这份感动用画笔来表达，感性也只能在使用画笔的过程中被培养。”
　　喘了一口气，露娜看着自己房间的书桌，那上面放着她的素描本，画笔，刮刀还有其他所有能在绘画中派上用场的工具，它们昂贵、但也有能够配得上那昂贵价格的品质，是最挑剔的画家也会满心欢喜使用的优良品。
　　但是如果不去用的话，它们就只是工具而已。
　　对于露娜来说，「培养感性」也就是这么一回事.
　　单单用看是没有意义的，不去画的画，这个世界上有再多的美映入眼中也只能提升对美的鉴赏力而无法提高绘画的感性。
　　“在这样的时间，来到这样的地点，找寻到一个自己感到感动的景色之后，学生们能画出什么样的画？作为安排了采风的老师和学校是这样期待的。而对于被期待的我们而言，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完成一幅画？为了描绘那景色和感动会用上什么样的方法？在绘画时会不会灵机一动而得到启发……咳、咳……咳咳咳！”
　　尽管露娜已经尽可能地放缓语速防止咳嗽，但在语速不自觉地加快之后，咽喉的瘙痒和咳嗽还是缠上了她。
　　可公主殿下继续说着，那红色的瞳孔中似乎有不灭的火光。
　　“哈……哈……我会不会在这一次的绘画中想通困扰着自己的问题？会不会在这里做出超水平的发挥？这次绘画的经历、这一次的作品会不会成为我更进一步的契机？在艺术的领域，每一件作品都至关重要，因为直到你完成它以前都无法知晓这会不会是改变一切的、那独一无二的一件作品。所以我不想在这三天养病，。在这个时间来到这个地点，甚至遭遇这样的事件都是偶然的，所以有只在现在，只在这个偶然的情境下才能画的画，那是一旦错过，之后就就再也画不出来的作品，这就是……咳……这就是我想要去画的理由。，这可以说服你吗？玛格莉塔小姐？呵。”
　　可最后，那火焰还是黯淡了下去。
　　露娜自嘲地笑了一声，缓缓地躺了下去。
　　“就算说服……呼……呼……又有什么意义呢？”
　　就像是这长长、长长的一番话将最后的体力也耗尽了，露娜躺倒在床上，也不顾这个姿势让她的呼吸有些难受地，闭上了眼睛。
　　即使不想放弃也不得不放弃，这样的事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只是运气不好。
　　仅此……而已……
　　“我明白了。”
　　但是，有着湛蓝瞳孔的女孩这样说道。
　　接着是手。
　　一双纤细却有力的手试图拉起公主的手腕，但被露娜甩开了。现在她很燥郁，因为清楚的知道，清楚的理解这件事怪不了任何人，因为明白谁也没有错，如果一定要追究错误那么只能责怪自己，所以露娜现在只想一个人呆着。
　　一个人品味着自己的坏运酿成的苦果。
　　但那双手再一次地牵起了她的手。并且用力地将她扶起。
　　“露娜大人请稍等，我去将画具拿过来。”
　　“……你在说什么。”
　　露娜睁开了眼睛，但玛格莉塔没有回答，她让自己侍奉的公主靠在垫起的枕头上，然后离开，很快她就将画架搬到了床边，然后又把书桌上的画具拿到了床头柜前。
　　“这是在嘲弄我吗？！我现在没法画画了！现在我连线条都画不直，我——！！！”
　　突然冒起的怒火让露娜朝着自己的皇家侍卫抬起了手，但就连盛怒之下的攻击动作，在此刻也显得那么无力，金发的女孩轻而易举地就握住了她的手，然后……
　　“答案是否定的，露娜大人。”
　　带着诚挚的心，玛格莉塔这样说着。
　　“我能够理解露娜大人失落的原因，我能够理解为什么露娜大人即使身体状态不好也想要继续画画。是的，我理解，那种这一次会可能是改变一切的那种可能性的想法，我、可以理解。”
　　她没有说谎。
　　因为在「紫罗兰隐士会」中，那些追求的神秘的同伴们，就是带着这样的心情一次又一次的进行在旁人眼里可笑、甚至不可理喻的神秘学仪式的。
　　因为欧琳丝就是带着这样的表情，专心忘我地完成没有任何人提出任何要求的画，完成一部部小说的。
　　对于她而言，这样的想法，这样的表情，这样的意志，全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东西，那是一种强烈的共情，以及对这样的公主殿下的——尊敬。
　　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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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节 EP.97 为您献上我的尊敬「下」

　　“所以，我想为这样的露娜大人献上自己的力量。失礼了。”
　　说着，玛格莉塔脱下了高跟鞋，爬上床垫，坐到了露娜的身后。
　　她小小的身体紧靠着自己正在侍奉的主人同样娇小的身体，她的双手从下方将那双因为发烧而失去力量的双手握住，轻轻地扣住了那正显得炽热的小手。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让你来代替我画我会觉得高兴吗？”
　　“这不是我的手，露娜大人，现在，我也不在此处，在这里的仅仅是一具由血肉构成的身躯，只是听从并践行您意志的傀儡。这双手绝不会有自己的意志，这双手绝不会背叛你，这双手，这身躯都仅仅只是您用来画画的工具，和一支画笔，一把刮刀没有任何区别。”
　　轻轻握住露娜的手后，玛格莉塔再没有任何的动作。
　　真的是一动也不动，露娜甚至几乎听不到她轻微至极的呼吸，只能感受到一颗小小的心脏在自己的背后跃动着。
　　那之中毫无虚假。
　　就如同这话语一样。连彼此紧挨着的体温带来的闷热似乎也成为了自身后而来的热情，那纯真的、诚挚的心，那话语中的力量与意志将她的身体支撑了起来，虽然清楚的明白这是错觉，但露娜还是有一瞬间觉得。
　　自己的力气回来了。
　　“……那可真是令人头疼啊，在我的画里，我亲爱的皇家圣卫小姐可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而且在这里……我又能画什么呢？”
　　“……在露娜大人的计划中，是什么时候才开始画我呢，又是什么时候，才开始上色呢？”
　　“……？”
　　“那并不是在今天下午和晚上就必须做到的事吧？本来露娜大人在今天的预定，只是完成素描，并将之转画到画布上吧？”
　　说着没有自己的意志的身体现在却还在侃侃而谈。
　　“请将进度再放慢一些吧，我尊敬的露娜大人，请您在这个下午与夜晚，仅仅是将荒草泉的景色进行绘制即可，只需要在今天这么做就可以了，因为在明天、以及后天，我一定会想办法让露娜大人能前往泉边绘画的。”
　　“……就算你这么说……”
　　“请相信我，露娜大人！”
　　“……”
　　这个时候，露娜才注意到被放在床头柜上的，一张照片。
　　她的瞳孔猛地收缩了
　　彩色的照片，映照着那眼在生机盎然的夏日依然环绕着秋日萧瑟的泉水的景色。那上面有绝对真实的光影，那上面有着毋庸置疑正确的透视关系，那上面有色彩——但这也不是让她感到最为惊讶的。
　　角度、构图、画面的层次——她忍不住看向自己的素描本，而此时，从她身后伸来的那双手，也适时地将素描本翻到了今天她所画的那一页。
　　以露娜自己的眼光来看，这幅素描还不尽人意，只有透视关系的准确性是值得自豪的，但现在这不是重点，她看了看自己的素描，又看了看玛格莉塔所摄下的照片，除了画面之中的人的区别，其他的部分——
　　“非常接近……这是……咳……偶然吗？”
　　虽然细节上还是存在差异，但是一眼看过去，这两者竟然如此惊人的一致。
　　“答案是肯定的，露娜大人，毕竟这是我第一次摄影，在拍摄时我根本没有想过构图之类的事，只是凭自己的喜好随意地按下了快门。但是就像您看到的，这张相片至少在景色方面与您的构图十分相近，即使无法前往泉边，这也一定能够构成参照，让您完成背景和前景的素描，在今天，只要完成景色部分的素描就可以了。”
　　“……那么明天呢？后天呢？”
　　“我会找到让露娜大人痊愈的方法……一定会。”
　　“……”
　　玛格莉塔的话语就在耳边。
　　她并不知道露娜是很讨厌这种在身后说话的人的，因为话语可以伪装，话语可以掩藏，就算有锻炼而出的敏锐观察力，但要是没法看到说话者的眼睛，露娜也无法判断那些听起来感人又诚挚的话语之下是不是真的那样的真诚。
　　但很奇怪的。
　　自己这位皇家圣卫小姐的话，却让露娜觉得就算看不到她的眼睛也没有关系。
　　是的，完全没有关系。
　　“……为什么？”
　　这个时候问这样的话，应该说真是煞风景吧，但是等思考能力下降的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这句话已经脱口而出。
　　“因为我很尊敬露娜大人。我也很喜欢露娜大人的画。”
　　而相对于她漫长的沉默，女孩的回答连一秒的迟疑都没有。
　　于是，王国的公主再一次沉默了，她看着彩色的相片——啊，这就是那个彩色银版相机拍出来的啊——这样的念头现在才升起。
　　接着又是长长的沉默，连露娜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持续这样的久。
　　“……谢谢。但是，在我开始画画之前，还有另一件事需要我的皇家圣卫小姐去做。”
　　“诶？”
　　“下楼去找一辆马车包下一个下午的时间，让缇香小姐继续去寻找她想要去画的景色，因为我的缘故已经耽误了她很长时间了，我可不希望最后因为我，让缇香小姐无法完成她的作品。”
　　再从公主的唇中漏出的话语，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威风凛凛。
　　“……遵从您的意志，露娜大人。”
　　玛格莉塔当然注意到了这个变化，她眨了眨眼睛，然后也如往常一样回答着。
　　“……啊，不过，把瑟莱忒小姐先留下。”
　　“……诶？”
　　“诶什么诶呢，就算你说要当我的双手，也不可能完全做到和我一样的笔触，肯定还是打算借助能够自由变形并且做出精密动作的瑟莱忒小姐的力量来进行细微的调整吧。在你去为缇香小姐准备马车时，我刚好能让瑟莱忒小姐记住我绘画的方式，我们浪费的时间已经够多了，能够节约的时间，全都要节约。”
　　“啊，是，那么，瑟莱忒小姐，露娜大人就拜托你了。”
　　“虽然也只是最多十几分钟的托付呢。”
　　圣银的铳刃倒映着玛格莉塔脸上的轻笑，将这把美丽的武器放到公主殿下的手上之后，玛格莉塔便小跑着离开了房间。
　　等到她离开后，失去了支撑的露娜才再也没法挺直自己的背脊，疲累地软倒在床上——不，也不能说是连坐起来的体力也没有但接下来还要画很久的画，没必要为了面子强撑着，浪费宝贵的体力。
　　“瑟莱忒小姐……”
　　“露娜公主殿下，让我们开始吧，请放心，可以完美地复刻您的任何动作。”
　　“先不说这个问题，玛格莉塔……她一直都是这样吗？”
　　“您指什么？”
　　“咳、咳咳……咳！咳……哈啊……哈……在她问我‘无论如何也想要画吗？’的时候，其实我是很失望的，因为在我看来，接下来玛格莉塔小姐肯定会让我休息，说些什么‘休息和努力一样重要’的话来安慰我……但她没有。”
　　躺在床上，露娜看着被关上的房门，她按着自己的胸口，片刻之前，交叠在这里的，还有另一颗炽热的心脏的鼓动。
　　“她一直都是这样吗？这样的……出人意料？”
　　“或许罗曼城的莫比乌斯机构与您会很有共同语言，露娜公主殿下。但在我看来，玛格莉塔小姐所做的一切，都合乎她的行为逻辑，所以答案是肯定的，至少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
　　圣银的铳刃微微颤动着，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
　　紧接着，在沉默下去的公主的脸上，圣银的铳刃倒映出了一抹轻柔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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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应该算糖吧w
　　

    





第309节 EP.98 影响

　　离开露娜公主的房间之后，在套房的客厅中，玛格莉塔找到了缇香。
　　向金发的少女说了露娜的身体状况会好起来，而且也不会落下写生之后，这位画家小姐和露娜一样，对无法外出的情况下要怎么绘画表示了疑惑。
　　玛格莉塔带着她一边走一边解释，等到乘上了蒸汽自动梯，在齿轮转动的吱呀声中不断下降时，缇香才松了口气。
　　“希望露娜殿下快点好起来。”
　　她在胸口画了蒸汽与乙太之神的圣徽，默默地祈祷着，祈祷完后，她又看着玛格莉塔，有些羡慕地说着：
　　“露娜殿下有罗曼罗兰女士在身边真是太好了。”
　　说到这里，她又低下了头，似乎有些沮丧。
　　“缇香小姐和泰莎小姐不也是一样吗？不如说，在我看来你们的关系要更加的令人羡慕呀，能够不离不弃得相互扶持前进，走到今天这一步。”
　　“才、才没有相互扶持呢，一直都是我单方面的依靠着泰莎，我根本……”
　　少女忽然沉默了下来。
　　“我根本什么都没法为泰莎做，就连她想要来这间旅馆享受一下温泉也……”
　　“这也是没办法的嘛毕竟，学院把整个旅馆都包下来了……”
　　“可是露娜殿下得花粉病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但是，罗曼罗兰女士却依然让露娜殿下振作了起来，而且能继续画画……我……我要是也能像罗曼罗兰女士一样的话……”
　　似乎是回忆起了过去的某些事，缇香渐渐地沉默了。
　　一直到蒸汽自动梯下降到底层，玛格莉塔与她都没有再开口。
　　……………………………………………………………………………………………………
　　在旅馆旁的马车场，替缇香包下了一辆马车并目送她离开的玛格莉塔转身回到了旅馆的大厅。
　　和午前他们回来时一样，在这间舒适的旅馆的一层坐着的依然是那些家境良好的学生们，他们抱怨着阳光太过猛烈，没法外出散心，端着冰镇的美酒和点心，聊着和美术没有关系的话题。
　　普通的学生则基本上看不到，虽然也有可能是还在房间里，不过玛格莉塔相信他们还是顶着初夏已经相当毒辣的午后阳光外出写生了。
　　毕竟，相较于普通的学生，这些懒散的贵族学生其实也不算很多。
　　蒸汽自动梯现在正停在三层，并继续向上升，玛格莉塔看了一眼那旋转滚筒上正在顺时针旋转着从三变成四的数字，没有等候，而是直接走向了一旁的阶梯。
　　“可以占用您一点时间吗？”
　　但在这里，玛格莉塔看到了那位艾威朵莉女士的男仆。
　　她停下了脚步，并没有回答，只是用眼神倨傲地看着他，催促他不管有什么话，都尽快说完。
　　现在每浪费的一分钟时间，都是对公主殿下信任的辜负。
　　“我想要代替我的主人，向你的主人传达感谢。”
　　“……嗯？”
　　但男人说出的话是玛格莉塔没有想到的。
　　感谢？
　　为了什么？
　　“不过首先还是要道歉，艾威朵莉大小姐回来时因为气不过，将你的主人是贵族却第一天就跑去画画的事告诉了几个朋友，然后……变得人尽皆知，希望没有对你的主人造成困扰。艾威朵莉大小姐也在午餐结束后对此感到后悔，她开始怀疑努力是不是真的是一件不好的事——或许这对于我们看来这种怀疑显得有些滑稽，但对于贵族的大小姐和少爷而言，这可真是需要好好思考的问题。”
　　“……是的，这是一个需要好好思考的问题。”
　　嘴角抽搐了一下，玛格莉塔并没有说自己也是贵族出身。非常清楚贵族中这种诡异的价值风向。
　　那会增加不必要的对话时间。
　　贵族是不推崇努力的，甚至可以说，他们认为努力是无能的人才会去做的事。
　　这不代表他们就不努力了。事实上，暗地里这些贵族在继承人的培养上比谁都狠，继承人要付出的努力比谁都多，但谈起自己的成就，他们就只会淡漠地表示我继承了优良的血统，天生就这么优秀，最多再感谢一下家族的栽培，绝对——
　　绝对不会说自己的努力。
　　于是这在整个贵族阶级中形成了一个很诡吊的风气：暗地里每个继承人都在努力，明面上谁都不说努力。然后那些从小接受这种说法，又并非继承人的贵族们就真的开始鄙夷努力，认为只有无能的人才需要努力去做某些事，而贵族天生就能做好任何事。
　　“她思考出了什么样的结论呢？”
　　“她认为画得比她更好的你的主人都没有疏于练习，自己就完全没有理由悠闲的享受，于是也开始画画了，虽然因为担心自己这样的想法会被朋友们嘲笑，所以只是借口要午睡躲在房间里画静物就是了。”
　　“这有什么值得感谢的吗？”
　　“我曾经是一个画廊的老师，艾威朵莉小姐在绘画上是有才华的，但是，贵族大小姐的交友圈子实在是对才能的发掘没有什么帮助，如果能以此为契机，让她变得努力起来，这份恩情，作为老师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说着，这位年轻的男仆从身后递出了一个礼盒。
　　“这是一点小小的心意。”
　　“礼物就不用了，无论是我还是露娜大人都并没有帮助你家大小姐的想法。不过……”
　　思考了一下，玛格莉塔在中途改变了语气。
　　“如果你无需在你家大小姐画画时一直跟在身边，那么我希望你帮我一个忙……”
　　……………………………………………………………………………………………………
　　在快到黄昏的时候，乘坐着马车回到旅馆的缇香推开了房间的门。
　　“我回来了……”
　　习惯性地这样开口，但是房间中并没有等候自己归来的挚友，这声话语自然也无人回应——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尽管身处这个豪华甚至是奢华的旅馆套房，少女还是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孤独，这让她难以遏止地怀念起在皮加勒街区那间才住了不久的小公寓。
　　不过，少女很快便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将这软弱的表情从脸上驱散。
　　在这里还有着帮助她的人，而且她也找到了想要描绘下来的景色，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她们，现在她都需要笑着去告诉她们，去感谢她们的帮助。
　　“露娜殿下，罗曼罗兰女士……”
　　在这个时间，这两位应该是不会离开这里的才对。
　　这样想着，缇香走向了这个套房最大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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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节 EP.99 珍珠映照着月光

　　推开门时，因为眼前的景象，金发的少女愣住了。
　　房间的床旁立着画架，有着白金色长发的公主坐在床铺上，那仿若绸缎的发丝散开在丝绸的被褥上，她依然穿着那便于检查的白色套袍，偎依在另一位身着洋装的女孩的怀中。
　　那金色的发丝同样仿若披散在大床上，大量的蕾丝与荷叶边将两个娇小的身体拥簇起来，就像是一簇金与白的花束。
　　玛格莉塔就坐在露娜的身后，就像是用她娇小的身躯支撑着公主的身体。她们都没有注意到推开门的少女，而是专心致志地看着床沿的画架，不时看一眼窗前的柜子。
　　“轻一点，这里的阴影要更加薄。”
　　“水雾的感觉……这样，作为背景的话，果然还是要追求那样的朦胧感……”
　　“水面的倒影，要更加的细致才行……”
　　在房间之中只有公主殿下的话语在轻微地回响着，伴随着些许的咳嗽声。
　　最开始缇香还以为这是露娜在与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讨论着画，但马上少女就意识到着并不是讨论与商量。玛格莉塔完全没有开口，只是聆听——也不能这么说。
　　露娜的手拿着素描用的铅笔，而玛格莉塔的手包覆着公主的手，用这样的方式在画布上描画着。
　　在这期间，玛格莉塔什么话都没有说，在金色和白金色的长发旁，女孩脸上的表情仅仅只是一种专注，她专心致志地握着露娜的手，用自己的力量帮助这位因为花粉症而发烧乏力的公主描绘着属于她的那幅画卷，如果露娜的手不动，她的手也不会动。
　　虽然缇香并不知道她们是对着什么在进行绘画，但是少女还是感觉得到，眼前的这一幕仿佛被映照在了一张画布上，变成了一幅令人失语的画作。
　　在这画中，背景不再是这奢靡的房间，一颗小小的珍珠躺在金色的沙粒上，银月的光芒映照在沙滩与珍珠之上，在珍珠上映射出更加柔和的微光。
　　月光与这微光彼此辉映，在夜空中交织成一片华美的光幕，优雅而宁静，那不是由银月的光芒编织的，也不是单纯的将月光映照的珍珠的色彩。缇香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性，但随着玛格莉塔的声音的响起，这恍惚的一幕也逐渐淡去。
　　那片珍珠与月光照应的光华消失后，缇香看着床沿画架上的那副明显还没有完成，但已经是一副优秀的素描作品的画作，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了。
　　“缇香小姐，你找到想要描画的景色了吗？”
　　直到玛格莉塔和露娜停下了画笔看向她，听到金发的女孩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她才连忙回答着，向这两位帮助了自己很多的女士报告着这一下午的收获，告诉她们自己找到了想要绘画的景色。
　　听完之后，还是很虚弱的露娜轻轻地点了点头说着“很期待你的作品”之后，又看向从她身后离开，在下床时差点没站稳而摔倒的玛格莉塔。
　　一定是因为一直都跪坐在床上吧，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乃至于整个下午，都一直为了支撑公主殿下而始终维持着相同的姿势吧，如果是这样，那双腿光是能够站起来就已经是奇迹了，可是，金发的女孩只是维持着体贴的，礼貌的表情，向着王国的公主露出笑容。
　　“露娜大人，先休息一下怎么样呢？等到晚餐之后再继续吧？”
　　“嗯？累了吗？”
　　“我虽然是不累啦，但是，露娜大人的身体状况和这幅画同样重要呀，两个小时前不是还不停的咳嗽，喝了药才好一些吗？”
　　“……嗯，那就休息一会吧，晚餐……”
　　“我会亲自下去点，确保晚餐之中不会有任何”
　　——不过现在我最想画的，是刚刚偎依在一起的你们。
　　但这样的话，看着额头已经被冷汗打湿了的玛格莉塔，无论如何，缇香也没法说出来。
　　……………………………………………………………………………………………………
　　“罗曼罗兰女士，你的腿……”
　　“诶？啊？被注意到了啊……”
　　“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你的额头上全是冷汗，走路的姿势也非常的生硬啊，那样跪坐着，为露娜殿下绘画来提供力量，到底，维持了多久……”
　　“啊哈哈……”
　　离开露娜的房间之后，被缇香叫住，正坐在沙发上的玛格莉塔苦笑了一下。
　　但也只是一下而已。
　　女孩的脸上表情依旧非常的平静，尽管任谁都看得出来那是勉强自己在忍耐。跪坐一个下午之后——哪怕只是跪坐在柔软的床铺上，跪坐一下午再站起来的感觉也堪称折磨，一般人根本连站都很难再站起来，可是这个看起来还那么稚嫩的女孩连一声呻吟都没有发出来。
　　不过，她也没有勉强自己再站起来。
　　“连缇香小姐都能发现的话，露娜大人肯定也注意到了吧，在下楼去为今晚的晚餐做监管之前，我确实需要休息。”
　　坐在沙发上的玛格莉塔脸上正冒着冷汗，事实上她已经站不起来了。爬下床，走到这里，这都是依靠瑟莱忒的力量。
　　女孩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僵硬得像两根原木，血流和神经的复苏就像是一条条小虫在木中撕咬，麻、痒、无力与疼痛混合在一起，其结果就是玛格莉塔现在有些失去血色的面容和不断抽搐的嘴角。
　　“罗曼罗兰女士女士打算这三天都这样帮助露娜殿下画画吗？”
　　“不，事实上只有今天而已，再怎么说，这种方法也没法让露娜大人离开房间，等到上色时，我也很难完全按照露娜大人的意图去绘画，笔触是一个太纤细的工序了，我的水平和露娜大人相差还很多呢。”
　　“诶？那样的话，明天和后天……”
　　“明天和后天我会让露娜大人痊愈的。”
　　玛格莉塔笃定地说着。但是，说完之后，她也垂下了眼帘。
　　“但是到底能不能成功我也不是很有自信，毕竟……不过，总会有办法的。”
　　“……”
　　看着平静地笑着的玛格莉塔，缇香沉默了很久，然后才小声地说着。
　　“真好啊……”
　　“诶？”
　　“啊，不、没什么，只是，我果然很羡慕罗曼罗兰女士和露娜殿下，可以为彼此付出帮助，但我一直以来，都只是单方面地依赖着泰莎，只是泰莎不在，我就会感到强烈的不安……”
　　看起来，那位黑色卷发的少女无法一同来这个以度假和疗养闻名的河谷，这位天才画家少女真的是十分在意。
　　“就像我有我能为露娜大人做的事一样，缇香小姐也一定会有只有缇香小姐能为泰莎小姐做的事呀，不用自怨自艾的。”
　　“嗯……可是，罗曼罗兰女士到底要怎么让露娜殿下的花粉症痊愈呢？我记得这种病症，是没有特效药的。”
　　似乎不是很想继续这个会令自己感到沮丧的话题，缇香摇了摇头，有些疑惑地看着玛格莉塔。
　　“特效药确实是没有，不过……嘶——”
　　玛格莉塔捶打着自己的双腿，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之后，笃定地回答着。
　　“不过，我知道一个民间的偏方。”
　　但是，一直到深夜，缇香也没有见到玛格莉塔拿出所谓的「民间偏方」。
　　在这位皇家圣卫小姐下楼去让旅馆准备好晚餐并且送上来之后，就又陪着王国的公主在床边细化那在画布上的素描了。
　　“……嗯？”
　　这一直持续到很晚，等到缇香也放下了画笔，结束沐浴准备休息，然后因为口渴而走向客厅想要倒杯水时，看到了站在阳台上的玛格莉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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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节 EP.100 夜晚的计划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有着许多黄铜色金属接口的服饰。在罗曼城时，缇香就有从泰莎买来的报纸上看到过这位美丽的女士的这副身姿——那是一套乙太织甲，目前工业与科技的巅峰产物，个人武装的极致。
　　一位皇家圣卫当然应该有一套这样的武装并随身携带，但是——
　　“……罗曼罗兰小姐？”
　　在这样的夜晚，她换上这样一套装备是要去做什么呢？
　　这或许并不是自己该知道的，但等意识到的时候，缇香还是已经开口了。
　　她的声音让站在阳台边沐浴夜风的女孩转过了头，那双湛蓝的目光注意到穿着朴素的睡衣从房间里走出的缇香时稍微愣了一下，但接着，玛格莉塔的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还没有休息吗？缇香小姐。虽然勤奋是美德，但也不能弄坏了身体——就在几分钟前我才用这个理由说服露娜大人休息呢。”
　　“明明是公主殿下，却这么的勤奋啊……”
　　“正因为是公主殿下，所以才会这么勤奋呢。所以，为了让露娜大人在勤奋的同时不要太勉强自己的身体，我正准备去找一找那个民间偏方的材料。”
　　“在这种时间？！罗曼罗兰女士，你自己的休息……”
　　“只能在这种时间呀，毕竟，我又不用画画，晚上缺的觉明天补上来就好了。那么，我该出发了，越早找齐原料，露娜大人就能越早从花粉症的困扰中解脱……对了，缇香小姐，虽然你也应该已经很累了，但是，我还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是什么呢？”
　　“虽然露娜大人喝了退烧和止咳的药，现在安静的睡下了，旅馆的附近也没有黄绒蒲公英，虽然说露娜大人今晚应该能好好休息，但是，如果在途中她因为难受而醒了过来，我又还没有回来……”
　　玛格莉塔看着缇香，微微躬身，像是表达着歉意。
　　“我从医生那里那的药还有剩，如果缇香小姐听到了露娜大人正感到痛苦……虽然拜托作为客人的缇香小姐完全是我这个侍从的失职，但是真的很抱歉，我实在是没办法分成两个人。”
　　“不，没关系的，我会尽量注意露娜殿下的情况的。”
　　“非常感谢你，我会尽快回来的。”
　　说完，脸色明显也有些差的玛格莉塔从阳台的边缘离开，推开了这间套房的门。
　　站在阳台上，缇香默默地看着这个坚定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门后，连走廊上的足音也无法听闻。
　　这个时间，连旅馆的蒸汽自动梯都已经停止运行，而在夜色之下，这位女士还要在这只有道路的两旁有着古老油灯的山谷之中跋涉，去寻找那不甚可靠的民间偏方的材料，这真是强人所难的事。
　　可是，玛格莉塔完全没有抱怨。
　　在月光下的那个表情总让缇香想起她和泰莎还在罗曼城的河岸区，自己还没有开始画画拿出去卖时的事。
　　总是只能虚弱地躺在床上的自己，一个人负担着两个半大不大的女孩的生活的泰莎，那个时候，她也总是带着这样的表情。
　　而她呢？
　　她总是被帮助的那一个，而如果立场调换呢？
　　缇香想着，如果遇到这样的事，她能帮得上泰莎吗？就好像罗曼罗兰女士帮助露娜公主一样？
　　这个问题让少女沉默了，她端着水杯站在阳台上，远远地看着河水倒映的星光。
　　这时，一整风吹乱了少女金色的长发，她忍不住伸手压住飞舞的发丝，而这时，在月光下，一只巨鸟的影子从她的头顶划过，飞向河谷中的山野。
　　………………………………………………………………………………………………
　　“玛格莉塔小姐，缇香小姐还是在阳台上。”
　　“应该没有被发现吧……”
　　“答案是肯定的。”
　　如果在大鸟的影子掠过旅馆的阳台时缇香有抬起自己的头而不是因为山谷间变得剧烈的晚风闭上眼睛、按住自己的发丝，那么说不定她可以看到圣银的三角形滑翔翼从旅馆的顶端掠过，切裂晚风，飞向被明黄色的油灯点亮的山间小路。
　　尽管乙太灯已经成为了大陆照明的绝对主流，在一些乡村之中，因为距离乙太罐装厂较远或是因为物流的不发达，又或者只是单纯地为了在旅游的宣传语中写上「远离工业灯火的喧嚣，体验乡村夜色的宁静悠远」这一类的宣传词，在城市之外，油灯与蜡烛依旧是常见的照明方式。
　　更不用说，帕列斯所处的平原在上千年的时光中都少有乙太潮汐途经了。
　　赛恩河谷也处于这个少见乙太潮汐的范围之中，据说只有每年冬天的一些日子里，这条河水中才会出现一条一条的紫色的乙太流，在那样的日子，旅馆甚至会举办使用原始的方法收集乙太的比赛。
　　而且在黑暗之中，这些在路旁连成一串的灯火完全能够指引方向，对于现在的玛格莉塔来说，不管用的是乙太还是油灯都没有区别。
　　“那位先生真是帮我们打听到了非常重要的情报呢。”
　　关于她委托的几种植物的分布，在整个下午，那位艾威朵莉小姐的贴身男仆的确为玛格莉塔打听到了不少的事。在为了叮咛晚饭中不要出现对花粉症病人不好的食物而从厨房回来，看到他等在楼梯旁时，玛格莉塔甚至有些诧异。
　　“我从旅店的工作人员医生和厨师，以及一些本地村民那里打听到了小姐你想要知道的消息。”
　　正因为没有期待过，所以，当这没有期待的地方得到了预想之上的回报后，玛格莉塔甚至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他说着，还拿出来了一卷河谷的地图，那个上面画有一个圆圈。
　　刺黄连、月蔷薇花瓣，陆珊瑚草熬制，混合朗姆酒服用，从保罗先生那里听来的治愈黄绒蒲公英花粉症的配方就是这样。
　　其中月蔷薇花瓣是常见的拼盘装饰，旅店的厨房就时刻准备有，朗姆酒也是，随时可以得到，朗姆酒也是，尽管这种酒因其出身被讥讽为穷水手的饮品，但依然通过数十年来的发展，成为了各个旅馆，酒吧中常见的酒品，这两者是无需花费精力便能得到的。
　　接着是刺黄连和陆珊瑚草，现在，前者应该属于前者繁茂的时期，但河谷中不是特别常见——并不是没有，而是不常见。
　　如果去旅馆附近的村庄询问说不定能够找到，但在现在这个时候去打扰村民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毕竟大小姐爱上旅途中经过的村落里的好小伙也是现在常见的恋爱小说题材，显然那位男士也考虑到了这点，所以在地图上标注出了可以采到这种植物的地点。
　　但最后一种陆珊瑚草就比较麻烦了——这是从秋天的落叶下长出来的植物，在冬天会凋零，变得苍白，像是枯死的珊瑚，并在一两场春雨中迅速的腐败消失，等待土地再一次被落叶覆盖的季节。
　　且不说赛恩河谷有没有这种植物，光是时节就不对。
　　但是——
　　“关于陆珊瑚草，或许你要去拜访一个怪人。”
　　那个先生是这么说的。
　　“怪人？”
　　“严格来说，那也是旅店的房客，不过他并没有在旅店居住，而是在山谷的一条溪流旁搭了个小木屋，他热衷于收集各种各样的植物和矿物，甚至包括魔物的组织，村里的人很畏惧他，称呼他为‘恶魔老人’，但旅店的接待员告诉我，他是一个颜料匠。”
　　“……？！”
　　“这个河谷中没有医院，旅馆的医务室就是唯一可以看病的地方，那个颜料匠也曾经因为黄绒蒲公英的花粉症来过——我知道这证明不了什么，但我想，如果你想要最快地得到陆珊瑚草，那么那里应该是在这个河谷中唯一的希望了。”
　　这么说完后，这个男人又看着玛格莉塔说：
　　“毕竟，老人总是会更加相信那些没有所谓的偏方，不是吗？当然，前提是你能说服他。”
　　“……是的。”
　　而那个时候，玛格莉塔是这样回答的。
　　“我会说服他的。”
　　而现在，在女孩乙太织甲的腰包之中。
　　那个能够说服他的关键道具正与她一同掠过夜空。


　　
　　明天请假一天_(:з)∠)_
　　最近总感觉脑袋不太舒服，尤其是后脑的位置，之前医生给我开的药这次吃了感觉没有什么效果
　　保险起见还是去看看吧_(:з)∠)_
　　

    





第312节 EP.101 颜料匠

　　之所以将行动选在夜晚，有着两个原因。
　　其一是直到休息前，露娜都会不断地细化她的画，对于这位公主的画而言，即使剥除掉颜料，画布上的素描同样也是优秀的作品，而细致准确的素描会在进行上色这一步骤时提供帮助。而玛格莉塔也愿意为露娜的这份努力贡献自己的时间、力量和魔力。
　　这是最主要的原因，她很喜欢露娜的画，这并不是虚假的。
　　其二则是在夜晚，山谷中的一间小木屋会显得更加显眼——这当然有赌的成分，如果出发时已经太晚或者虽然不晚但小木屋已经熄灯，在夜晚要找到一座小木屋就更难了。
　　不过，考虑到哪个木屋没有建立在丘陵与树林之中而是在河谷一条支流旁的浅滩上，那么白天去还是夜晚去都没有什么区别。
　　尤其是玛格莉塔和变形成滑翔翼的瑟莱忒有着天空的视野。
　　不过这一次，幸运女神在玛格莉塔拿出地图，迎着强风确认位置之前就眷顾了她。从旅馆楼顶起飞滑翔了数分钟后，在河岸接连不断的昏黄灯火所排列的曲线旁，倒映着星辰光芒的河面向山丘中蔓延出一道同样灿烂的星河，而在这道星光与水波的丝绒旁，从窗中漏出的与路边油灯不一样的苍白光芒格外的醒目。
　　“就是那里了吧。”
　　“答案是肯定的，玛格莉塔小姐，河谷中靠近旅馆的支流只有这一条，而在这条河流旁边的灯火也仅有这一个。”
　　因此，几乎可以确定这里就是那个怪人的居所，那个村民口中的「恶魔老人」，那个颜料匠……
　　那个帮助并收留了米卡和米拉姐妹的人，也就是米拉拜托玛格莉塔将她们制作的颜带去给他看的，「米卡的画具店」的老板。
　　玛格莉塔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在画具店时女孩忘了问，而米卡和米拉似乎也忘了说。不过这应该不重要，应该……
　　“玛格莉塔小姐，我们要降落了。”
　　“噢。”
　　如果从旅馆出发步行来到这里至少需要二十分钟，但借助夜晚的河风与天空的路线，只是几分钟，瑟莱忒就让玛格莉塔来到了那点灯火的上方，然后圣银改变了滑翔翼的姿态，在改变了飞行的方向之后，盘旋下降。
　　最后，在距离地面不太远的高度上，圣银变回了铳刃的姿态。借着前冲的力量，玛格莉塔在落地时一个翻滚，优雅的站稳在了木屋的门前。
　　当然，不可避免的是，这个行为的动静并不小。尽管据说最优秀的伞兵完全可以落在房屋的天花板上而不让屋内的人察觉，但伞兵用的毕竟是正经的降落伞——
　　而且就算是最优秀的伞兵，从不超过五十米的空中降落，就算有最好的降落伞能不能活下来也全看运气。
　　总之，木屋里的影子摇晃了一下
　　“——什么人？”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窗户之中传出。
　　这实在是一个很简陋的木屋：筑成墙壁的树干甚至没有完全削皮，搭在屋顶上的也是厚厚的茅草，日晒雨淋得发白，狭小的窗户甚至都不能称之为窗户，那仅仅是几段原木间的间隔装上一个有铰锁的木框，木框中嵌有玻璃，而那也因为风雨变得肮脏。有胡须的影子正从之中投出，洒在河滩上。
　　玛格莉塔现在还是没有见到这个颜料匠，但是这个声音却完全符合玛格莉塔对一个古怪，年迈，孤僻却好心，在自己的领域有着独到的成就。
　　“米卡与米拉让我带来了她们制作的颜料，希望收留了她们的好心先生能给予指点。”
　　这句话是米拉告诉玛格莉塔的，这就像是暗号——原本，米拉是没有想到这一点的，但因为玛格莉塔说“有没有一个能让他立刻明白我是被谁委托来的暗号。”米拉就兴奋地想出了这句话。
　　现在是验证这句话效果的时候了。
　　并未过多久，窗户之中的影子便再次晃动，那个削瘦的背影走向用一排木板钉成的门。
　　随后，这扇门打开了。
　　完全不像玛格莉塔想象之中孤僻但好心，古怪却有着热心肠的老人的形象，将门打开的老人有着灰白色的头发，灰白色的眉毛，眉毛下的双眼则是暗蓝色，显得阴森森的。
　　“颜料给我。”
　　即使看到了玛格莉塔穿着一身乙太织甲，这个老人也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他的鹰钩鼻下，嘴唇上还有一道丑陋的伤疤，当那血色不明显的嘴唇扇动，那条延伸到下巴上的蜈蚣就像是在灯光和阴影的交错中蠕动，让玛格莉塔感到一阵生理上的不适，差点忘了接下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看着愣住的女孩，老人的眉毛忍不住皱了起来。
　　背对着房间中的灯光，这让他的脸在星月的光芒下更加阴森。
　　但在他准备转身走回房间前，玛格莉塔还是反应了过来，从腰包之中拿出了米拉让自己带来的那盒颜料。
　　看到这个，老人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他上前两步，伸手将纸盒接过，看了一眼，然后对女孩点了点头，又什么都没说地转身走向了木屋之中——
　　“米拉和米卡希望能知道您的评价！”
　　没有想到这个老人真的连一句话都不想和自己说，玛格莉塔只好连忙开口。
　　这当然是编造，米拉和米卡都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不如说，在店里玛格莉塔问她们要不要自己将店长的评价告诉她们时，就连一贯表情淡漠而寡言的米卡都拼命地摇着头，显然这件事对她们造成过相当不好的回忆。
　　但现在——在心里对米卡和米拉说了一声抱歉，玛格莉塔直直地看着老人的脸。
　　听到她这么说，已经快将门合上的老人的动作顿住了。
　　“不成器的学徒，又膨胀了吗？”
　　他回头看了眼玛格莉塔，这样说着，接着走进了木屋，不过并没有关上门。
　　愣了几秒，玛格莉塔才反应过来，连忙跟了进去。
　　……………………………………………………………………………………………………
　　木屋的内部就和整个房屋给人的印象一样的原始，没有削皮的圆木对半分开，平整的一面就变成了墙上的置物架，削去了树根的木桩就是椅子，在房屋里甚至连个炉子都没有，就连床都只是铺在地上的一层厚厚的稻草。
　　但是这不意味着这里就没有工业的痕迹，在置物柜上放着大量的玻璃罐，里面塞满了不同颜色的矿物，植物、甚至用油浸泡着的昆虫与魔物的器官，一张桌子上放着全套的研磨和蒸馏工具和玻璃器皿。
　　这个现在都没有报上名字的老人就做到桌边，在苍白色的乙太灯光下拿出一张画布和不同的画笔，将米拉的颜料一一取出，观察在画笔笔毛上的状态，将各种色彩在画布上涂抹。
　　“……卖给那些连属于自己的颜料都懒得研究的懒画师倒是绰绰有余了，但没有想要为之奉献的人，没有希望让其用自己的颜料作画的对象的话，也就只能到这个程度吧。”
　　“这是，什么意思呢？”
　　然后给出了一个玛格莉塔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评价。
　　“你把这句话告诉她们，她们自然就会明白的。”
　　但老人似乎没打算多，解释，而当他回过头看到这个穿着乙太织甲的女孩还是一脸疑惑地站在他的身后，他又皱了皱眉。
　　“还有什么事吗？”
　　“……”
　　玛格莉塔深深地吸了口气，现在她差不多明白这位颜料匠的性格了，知道再不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来，这位老人就要不耐烦地送客了。
　　“有两点，我想明白你刚刚所说的那个评价的意思，然后，我需要你的帮助，如果你有刺黄连和陆珊瑚草，我能否可以购买一些呢？”
　　“陆珊瑚草不卖。”
　　……立刻被拒绝了。


　　
　　0w0
　　我回来了.jpg
　　检查结果是没有明显的问题
　　换言之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是多喝水，好好休息，注意坐姿之类的……
　　但查出个腰间盘突出是我没想到的（
　　我书的成绩还没突出我腰间盘怎么就突出了呢（悲
　　

    





第313节 EP.102 交易

　　老人的回答斩钉截铁，人玛格莉塔都已经到嘴边的话都被噎了回去，虽然下一秒女孩就意识到这是“「刺黄连」可以卖”的意思，但没有陆珊瑚草，刺黄连和月蔷薇花瓣配上朗姆酒也没有什么意义。
　　从保罗那里知道的配方本身就很有魔药的感觉，缺少其中任何一项，都可能会让这个可能以民间偏方这一形式存在的魔药失去其效用——本来玛格莉塔就是想着说不定能从这位颜料匠这里一口气得到刺黄连和陆珊瑚草而来的，要是陆珊瑚草得不到，那就没有意义了。
　　“我愿意出几倍的价格来购买，店长先生，我现在真的很需要陆珊瑚草和刺黄连。”
　　“不卖就是不卖，陆珊瑚草干燥研磨后是重要的白色颜料，几乎可以用在任何颜料的色泽调和上，为它们增添一种光晕般的质感，我的储量也已经不多，下次采收还要到秋天。”
　　“店长先生，我真的需要这个，我的主人因为黄绒蒲公英的花粉症正在发烧，十分虚弱，这样下去的话，这次非常重要的写生课程就只能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度过了，所以……”
　　“……你的主人是国立艺术学院的学生？”
　　“是的。”
　　那阴郁的深蓝色瞳孔抬了抬，但就在玛格莉塔以为有希望的时候，老人又移开了目光。
　　“外出写生的机会有的是，如果你的主人身份够高，甚至可以让下一次让写生再来这里。”
　　“那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
　　“就算是同一个地方，再不同的时间以不同的方式来到这里也会有不同的感受，这一次在这里可以完成的绘画与下一次来到这里时能够完成的绘画也必定是不同的，就算有再多的机会也好，每一次的机会也都是独一无二的！作为一位颜料匠人，你也应该很清楚才对！”
　　虽然说，这只是从露娜那里学到的话的现学现卖。
　　“……”
　　但在玛格莉塔大声地说出这段话之后，老人却沉默了。
　　他阴郁的眼中第一次亮起了些许的光芒，凝视着玛格莉塔，然后……
　　“人的一生中总会有很多机会，但每一次机会都是独一无二的……呵。”
　　那条蜈蚣般的伤痕与脸上的皱纹因为老人脸上的笑容变得十分的诡异，但是他确实是在笑——至少听起来，他的确是在笑。
　　“看在这句话的份上，我可以与你做这个交易，小女孩。黄绒蒲公英花粉引起的花粉症吗？”
　　“小女……”
　　对噎住的玛格莉塔，这个老人侧过头，看着那塞满了玻璃罐的置物架。
　　“我不要便士或者银镑，那些东西对现在的我意义不大。但如果你愿意帮手脚已经不灵便的老人一个忙，我也可以分你足够的陆珊瑚草。”
　　“……那要看具体是什么忙了。毕竟我已经为你的学徒将他们的作业带到。”
　　“而这部分的报酬我相信她们已经付清。”
　　“……”
　　如果谎称没有的话，说不定可以说些什么，但玛格丽特看着老人的眼睛，怎么看怎么觉得他是希望自己这么说。
　　所以她选择了沉默。
　　“一个颜料匠还能让你帮什么忙，陆珊瑚草、刺黄连、还有月蔷薇花瓣，我知道你想用那个流传已久的民间偏方，三种材料，对应三种用来制作颜料的原料，这很公平。”
　　“公平与否要看这些原料的获取难度，希望你能明白，店长先生，我并不打算一整夜都在河谷中四处奔波。两种，我只需要刺黄连与陆珊瑚草，月蔷薇花瓣我有办法得到。”
　　“那就两种吧。”
　　老人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从桌面上拿起了一张河谷的地图。
　　“我需要两种原料，一种是河中的硫磺石，在河水泛黄的河底就能找到。一公斤，可以吗？品质不做任何要求，既然你能穿上乙太织甲，那么找段只有几米深的河道潜进水底，翻出一公斤的石头上来肯定不是难事。”
　　“另一种呢？”
　　“另一种——”
　　老人在地图上指了一片区域，这张地图就是旅馆免费提供的河谷景点地图，玛格莉塔注意到他指出的位置靠近那个「德鲁伊之环」。
　　“每到深夜，这一带的树林之中会出现一头有着蓝白色毛皮，有着蓝色水晶般独角的鹿，将它的独角带给我。”
　　“蓝白色毛皮和蓝水晶般独角的鹿？”
　　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
　　“那是什么魔物？”
　　“我不知道，但我在夜晚去收集颜料原料事亲眼看到过，每一个夜晚，它都漫步在林间。那肯定不是旅店养的，除了我之外，就只有几个村民窥见过它的一点踪迹，但它每晚都在那里。我试着设过陷阱，但都没能成功，但我想你大腿上那把武器应该不仅仅是一个装饰。”
　　“狩猎一头魔物，哪怕是一头食草魔物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金发的女孩皱着眉，露出了冷淡的表情。
　　“寻踪觅迹要花很长的时间，我说过我不打算将整个夜晚都浪费在这件事上。”
　　“但你穿的是乙太织甲，拿的是装填火药的铳枪，你不是村子里拿着蒸汽枪的猎人，再机敏的魔物也伤不了你，而你的子弹能一击就能让魔物毙命。”
　　“……一个小时，从将硫磺石带给你后的一个小时，我会去尝试狩猎这头魔物，但是一旦超过时间却无法得手，我就会回来。你可以重新选一种原料让我去采集，也可以直接将陆珊瑚草给我，刺黄连我会自己想办法。”
　　“没得商量？”
　　“我想我浪费的时间已经够多了。”
　　从离开旅馆到现在还不到二十分钟，但玛格莉塔确实不想继续这没有意义的讨价还价了。
　　毕竟，根据老人的话与在旅馆得到的情报，这个在河谷的村庄中被称为「恶魔老人」的颜料匠在很长一段时间之中，能够做这样交易的对象也只有自己，在双方的底线都很明确时，讨价还价只是在无意义地浪费时间。
　　看起来这场交易的主动权完全在老人的手上，但在“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件事上，处于绝对优势的是玛格莉塔，除非老人当即升起火堆，把自己所有的陆珊瑚草付之一炬。
　　否则玛格莉塔完全可以不通过交易获得她所需要的东西——等这件事结束后她还能坦然地去最近的警署自首，而即使不知道她是贵族的乡村警察都只会挥手让她别拿他们寻开心。
　　非要说这样做的损失就是露娜公主的名声，以及对不住米卡和米拉，以后可能也不能再去「米卡的画具店」买东西了。
　　因此，不到完全谈崩，玛格莉塔并不打算使用非法的手段。
　　但她还是把有着皮带系紧的枪袋的右腿不经意地伸前，让圣银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硫磺石换陆珊瑚草，这样的交易可不对等。”
　　“但陆珊瑚草的价值和你我的时间的价值完全对等。当那些你收集不到的原料耗尽后，你要花多长时间才能补充？从这里走到旅店、写好信、等待每周固定时间的送信马车离开，再等收信人安排好材料，用列车甚至是马车慢悠悠地送过来？在这段时间里你会有多少灵感飞逝？又会有多少时间无所事事？”
　　她的底线已经给出，如果拒绝这个交易，老人固然不会有任何损失，但也不会有任何收益。
　　在有可能得到收益的机会下没能得到收益，对于商人来说是失败的，再怎么说这个老人也是经营了一家几十年老店的，玛格莉塔相信在摆明了有一个对双方都有利的选项前，他应该不会去选一个损人不利己的选项。
　　“……硫磺石换刺黄连，狩猎那个魔物一个小时，如果无法得手，我会给你另外的目标来换取陆珊瑚草。成交？”
　　“成交。”


　　
　　0w0
　　

    





第314节 EP.103 原料收集

　　热身完毕后，站在布满鹅卵石的河滩旁，玛格莉塔最后将手按在了身上穿着的乙太织甲上。
　　这一次消失掉的是左边的吊带袜，「衣物吞食者」变成了一件修米兹·多莱斯样式的白色无袖连衣裙，被女孩脱下。
　　接着是其他衣物，然后圣银蔓延，将这些叠好的衣物用一层银色包裹，带在圣银的铳刃旁。
　　倒不是担心什么人会来偷衣服，在这个时间，河谷两岸的道路上根本看不到任何的人影，这里也不在老人的木屋旁，而是河谷支流与干流交汇处的一片河滩。
　　这么做只不过是出于保险起见，毕竟玛格莉塔可不想穿着内衣在河里游泳，把这些昂贵的布料弄湿弄脏，而且也当心这些轻飘飘的衣物会被风吹走。
　　当然找块鹅卵石压着也不是不可以，但既然可以带在身边省去走回放衣服的地点的功夫，又为什么不呢？
　　反正玛格莉塔现在魔力的余量还算充足，精神也还不错。
　　做好准备之后，玛格莉塔警惕地四处张望，确认不会有人之后，她立刻跳入了映照着星光的水中。在白昼，这条河流因为日晒而显得温暖，但这个时候已经转凉，在清凉的水流中，女孩睁开眼睛，丛一颗颗鹅卵石与水草的间隙中寻找硫磺石——一种看起来就像浑浊的黄水晶的矿石。
　　毕竟就算知道不可能有人看，作为一位淑女在野外光溜溜地下河摸石头可不是什么体面的事。
　　同样，这也不有趣，水草几次缠上了女孩的发丝与手脚，然后被圣银的利刃切断，在女孩将它们除下前，成为那白皙肌肤上野性而自然的装饰。
　　要在夜晚的水底找出一块块硫磺色却有着浑浊水晶质感的石头不太容易，即使有着星月的光芒照射，这种本身在矿物质丰富的河底经年累月地凝结而成的矿石在大多数地方也是不常见的事物。
　　在凝结的最初，这种矿石浑浊、肮脏不堪，包裹着淤泥、垃圾的碎屑和水草的残叶固定在河床的泥沙上，但是总有一天它会在水流中脱落，丛河床上脱落，然后在流水之中被磨砺，将之前包裹的杂质不断排出。
　　尽管到最后也无法变得如同水晶一般澄澈，但最终，这种矿石会变得纯净，纯净得堪比乙太纪元后大陆所能精炼的最纯净的硫磺，让无数化学家抓秃了头皮也弄不明白这自然的纯化到底是为什么会发生。
　　“这其中也有神秘力量的影响吗？非常轻微，让人注意不到的那种？”
　　“如果非要说的话，时间就是最难以理解的神秘。依兰翠帝国的魔法的确有一套完整的解释这种「自然提纯」现象的理论，但那基于一个较高的魔力环境，在现在的时代未必适用。”
　　在打捞的间隙，玛格莉塔和瑟莱忒也聊着天。
　　反复潜入几米之深的水下摸索石头，然后带上来对玛格莉塔确实不是什么难事，但如果是一个老人来做，就会充满风险。在第十次还是第十一次浮出水面后，玛格莉塔随手抽出被薄薄的圣银将所有可能进水的接缝都封住的铳刃，看向镶嵌在铳柄中的怀表——差不多过了快三十分钟，硫磺石在岸边已经堆了一小堆。
　　“可我们的科学好像完全没法解决这个问题。”
　　“这个时代的科学也好，依兰翠纪元的魔法和神秘也好，终究只是一种探寻真实的认知体系，但真实——真实不是任何一种语言，或者说，真实可以被任何语言描述，只是现在被你们称之为科学的语言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
　　“难道说，瑟莱忒小姐认为自己和其他收容物终有一天也能够被科学解释？可我们至今还在为物质的基础构成是什么这样的问题争论不休。”
　　“我确实很乐于知道在另一种认知体系中会如何解释我们。”
　　又过了一段时间，玛格莉塔挽起自己湿漉漉的长发让沿着肌肤滑下的水珠在凉爽的夜风中吹干，她重新穿上了吊带袜，吊袜带以及被称作小可爱的丝质胸衣，然后让「衣物吞食者」变回了乙太织甲的样子。
　　于是，那件小可爱就从她的肌肤上消失了。
　　“差不多一公斤了，回去吧。”
　　把这些硫磺石装进丛老人那里拿到的布袋，玛格莉塔走向木屋的方向。
　　……………………………………………………………………………………………………
　　布袋过秤后，老人很干脆地点了点头，从标签上写着「刺黄连」的玻璃罐里拿出几株干燥的刺黄连，用一张干净的画布包裹。
　　玛格莉塔没有立刻收下，她让老人对了一下时间，然后就离开木屋，向今天白天也去过的「德鲁伊之环」飞奔而去。
　　很可惜河谷之中缺乏上升气流，刮起的风也不够让滑翔翼从平地升到高空，更不用说这个景点在一个小丘的顶端。
　　所以，玛格莉塔驰骋在被星光照耀出无数影子的林间。
　　跃过低缓的坡地，她的头发已经被风吹干，有些发丝黏在了一起，不是很舒服，但女孩无视了这一点，她依然跑着。
　　即使是同一片林地，在同一个夜晚也会同时展现祥和和阴森的两种面貌，阴森是树木枝叶的摇曳诡影，在格外茂密以致不见天光的林地间，虫豸的低鸣也格外阴森，在紧追不放的阴影之中，仿佛酝酿着恐怖之兽。
　　而祥和是穿透树冠的月与星光，银色的明亮，明亮的光斑，湿润的空气中一道道银色的光丝。
　　一个叫做丁达尔的科学家用自己的名字命名了这个现象，但沐浴着这温柔的光芒，女孩想起的却是现在或许已经睡下的露娜美丽的长发。穿过一片靠近小溪的空地时，玛格莉塔看到了聚集在这里酣睡的鹿群。
　　这些被驯养的可爱生灵依然保留着野性的警觉，即使女孩装有平衡仪和微型弹簧板的高跟鞋式弹簧靴靴底采用了消音的材料，那些微的动静也依然让它们从美梦之中苏醒。
　　但它们没有逃窜，这些森林中的精灵只是抬起头，用玻璃球般晶莹的兽目好奇地看着她，因为这些可爱生灵的目光实在是令人不禁莞尔，玛格莉塔忍不住停下脚步，蹲下腰，伸手抚摸一只幼鹿还柔软的细角。
　　就在这时，玛格莉塔忽然感觉到了自己因为一整个下午加上夜晚为瑟莱忒不断提供魔力而感到疲惫的灵魂忽然膨胀。
　　她注意到周围林木的树皮带伤，银月从树冠的背后升起，那树冠枝繁叶茂，但月光穿透了金枝与翡翠与银的树叶，停留在自己的发间。
　　林地不再崎岖，芳草与泥土的清香忽地让女孩产生一种欲望，想要四肢伏地，撕去身上的褴褛，让身让心让灵在这月照的林间回归原始，成为一头美丽的雌兽，沐浴甘泉，以树根为枕，向至高的银月长嗥。
　　而在月上，有苍白的羽翼展翅。
　　“——玛格莉塔小姐。收拢您的灵性。”
　　“诶？啊？”
　　回过神来，玛格莉塔才注意到自己正抱着这只或许在这个春天才刚刚出生的幼鹿，它的大眼睛水灵灵的，正好奇地舔着女孩的脸颊。
　　“我、我刚才……”
　　“安静，玛格莉塔小姐，看那边。”
　　圣银的铳刃的声音猛地压低，现在都没有反应过来的玛格莉塔低头看向圣银的铳刃，然后看到了古典的花纹上倒映的光芒。
　　像是冰晶一样澄澈，像是雷电一般强烈，像是月光一样柔和，像是星光一样寂寥。
　　出于本能，女孩看向了那个方向，于是——
　　她望见了林中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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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节 EP.104 独角兽

　　一头美丽的魔物正站在那里，它四足，独角，毛皮上有着蓝白色的花纹，就像星空的图谱，它的背上有雪白的鬃毛，似鹿的下巴上垂着同样色彩的绒毛——或者胡须？那双眼睛就像是星空一般，直直地盯着玛格莉塔的双眼。
　　“不要露出敌意。”
　　圣银的铳刃提醒着自己的持有者。但无需它的提醒，面对着这美丽的生物，金发的女孩早已升不起任何的敌意，就如她自飞空艇步下，站在帕列斯繁花大街之上。就如在出发前往河谷之前的夜晚，在枫丹馆的卧室之中，露娜在她面前掀开画架上的丝绒。
　　在接触神秘知识之前需要磨砺感受，这是玛格莉塔还不是玛格莉塔·罗曼罗兰时，在那个叛逆出格的夜晚，从彼得先生那里得知的。
　　之后，玛格莉塔又从瑟莱忒这里知晓，灵性强大者魔力强大，感受亦强大。
　　经由魔药的灌溉与镜中世界的漫步、直面传奇的巫师、在国立艺术学院庭院中的顿悟，她已让是她所见过的所有人中灵性最强者，也因而成为感受最强者。
　　因此，在这一刻，她正为这魔物的美丽而震撼。
　　这场无言的对视持续了五分钟，十分钟。直到那瘙痒的、那瘙痒化作清澈泉流一般涌出的灵性终于平息，玛格莉塔才回过神，看着这头魔物摇晃着短短小小的尾巴转身，向林间走去，在那树梢的间隙可以看见昏黄油灯的光芒，这时玛格莉塔才注意到这里距离道路已经很近了。
　　接着她又注意到这魔物留在泥土和草叶上的足印轻浅，流动着电弧的光芒，但这电弧连草叶都无法焦化，只是一闪便消失，更像是划过天际的流星的光芒。
　　“我……我怎么了？刚刚我看到一片静谧圣洁的林地，，这个魔物……”
　　汗水已经打湿了乙太织甲贴紧肌肤的面料，玛格莉塔从强烈的美的恍惚中回过神来，愣愣地看着那优雅远去的兽影。
　　“星界独角兽——当然，是不纯血统的后裔，那个老人没有骗我们，它的确每晚——至少今晚在这附近漫步，玛格莉塔小姐，您的灵性与它的灵性产生了碰撞，那让你看到了一些景象，因为您的血脉和看到那景象时自然流露出的善意，这性情温和的魔物并没有与我们为敌。不过这也是通过结果反推过程就是了。”
　　圣银的铳刃从那古典美丽的花纹中说出了一大段话。玛格莉塔回忆着片刻前自己所见的幻景，把这些告诉它，包括自己升起的那归于自然的渴望。
　　于是瑟莱忒沉默了片刻，竖琴般的声音微微波动。
　　“在神秘的领域，灵性和感受力太强并不都是好事，这能让您察觉到别人所不察的细节，但是这也会让您在别人不会感觉到什么问题的地方受到别人不会受到的影响——这里是夜晚的林地，这里自为自然、兽性与原始的欲望的具象，与星界独角兽的灵性相互影响让你看到了一幕，代表着原始宁静，美好的一幕，这也是一种灵视。”
　　“会有什么影响吗？”
　　“答案是肯定的。每一次这样的灵视和顿悟都会在您的灵魂中留下印记，就好像旅者记得他走过的风景，这并不会有什么问题。灵性越强，遇到这样的事的频率会越多，但影响反而越小，这有点反直觉，但的确如此。”
　　“这样啊……”
　　玛格莉塔松了口气。接着她又看向那漫步于林间的苍光，犹豫了起来。
　　“如果您正思考着如何狩猎那头星界独角兽，我建议您还是放弃比较好，玛格莉塔小姐。”
　　“不、怎么会，事实上我在想，为什么那个老人会想要狩猎这样美丽的魔物？本来因为工业化和人类居住地的扩张，现在不去深山老林中都很少能见到魔物了……”
　　“在看到它之前，玛格莉塔小姐，您不也没有对要狩猎它产生疑问吗？”
　　“……啊，这么说起来……”
　　的确是这样。
　　这是人类一种常见的心理活动，只要没看过遭受残害的生物，就会对它们遇到的惨剧无动于衷。
　　“此外，恐怕对于玛格莉塔小姐之外的人来看，这头魔物算不上多么的美丽。那矫健的肌肉和体型，以及眼睛，一般人看到恐惧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如果不是埃兰迪尔人，即使有着很高的灵性，看到的大概也不会是那么一片宁静神圣的森林。自然有安逸与残忍的两面，而作为埃兰迪尔的血脉，您感受得比较多的总会是前者。这是您的血脉决定的。”
　　“这样啊……”
　　“最后，我要说，玛格莉塔小姐，您不一定能战胜这个魔物。”
　　“……会吗？”
　　“准确来说，您使用我的力量确实可以杀死这头混血的星界独角兽，但在它被彻底杀死之前，它的反击也有很大的概率让您死于非命。据我所知，乙太织甲虽然拥有优秀的物理防御能力，但并不能保护穿戴者从雷击下存活下来。”
　　“……雷击？”
　　“答案是肯定的，雷击。”
　　圣银的铳刃嗡嗡地振动着，给予了肯定的回复。
　　在乙太纪元的历法走到第三百六十个年头的现在，对于生活在城市之中的新生代的市民们来说，魔物——这个词语已经遥远的足以让他们只记得这曾经是对大陆上一切动植物的统称了。即使是见多识广的博学家，对于魔物的认识大多也只限于博物馆中的火龙标本和解剖图，让他们可以向好奇的小孩说明这巨大的生物可以喷出火焰，而那火焰的来源是它们体内的特殊器官。
　　文明的疆域日渐扩大，道路分割了密林与草原，跨越了群山，这些如今在一些远离城市的村庄依旧是恐惧与噩梦的代名词的拥有神奇力量的魔物们，也被驱赶到世界更加偏远的角落。
　　这很容易让人忘记，它们才是这个大陆的主人。
　　过去是。
　　而如今，它们也还没有完全失去这顶辉煌的桂冠。


　　
　　0w0
　　这其实是某个联动的彩蛋。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但其实不是（？
　　我联动我自己.jpg
　　

    





第316节 EP.105 魔物

　　魔物，人们对这些生命的来源一无所知。
　　事实上，从古老的经院自然学科转变而来的现代科学，在探讨「生命从哪里来」这个问题的研究上并没有能称之为喜人的进展。
　　导致这一点的理由除了完整的高品质的化石稀少之外，也有对现今存在的，仍旧活跃于大陆上的各种生命的研究进展缓慢的缘故。
　　那些植物与已经被驯化，与野生的亲族已经产生很大变化的物种姑且不论，魔物——这些强大，拥有喷吐火焰，掀起暴风，分泌剧毒，潜入大地等神奇力量的生命，可不是合适的研究对象。
　　尽管人类借助科技的力量将它们一步步逼出文明的覆盖圈，但它们依旧悠闲自在地漫步于大地之上，乃至它们每一次的反击，都让人类损失惨重。
　　对于玛格莉塔而言，最近一次所知的，就是春前月罗曼王国的「春之暴风雨」时期。在每一年都会袭来的暴雨之中，海中的魔物会爬上岸边，袭击沿海的渔村，王国的军队需要驻扎在沿海，没日没夜地抵抗那魔物的潮汐。
　　而除了成群结队的魔物，单一的魔物也能强大到超乎人的想象。
　　例如一头就能将城市化作火海的火龙。
　　例如会掘空泥土让大地坍塌的蚁母。
　　又例如瑟莱忒现在告诉玛格莉塔的，这头「星界独角兽」。
　　“最初，这是从星界被呼唤至法兰索丝的一种生物，最初被精灵驯化，作为拥有超常力量的骑兵坐骑，古老的流星骑士团，曾经是大陆最强大的骑兵军团，然后，精灵是很积极地研究这种魔物的养殖技术，这产生了许多混血的星界独角兽，它们失去了纯血的先祖的星水晶的身躯，取而代之的，它们头顶的角拥有了控制四大元素的力量。”
　　“四大元素？”
　　追逐在那些跳动着电弧的脚印之后，与林间漫步的魔物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玛格莉塔好奇地问着。
　　“地、水、火、气，这取决于那角的色泽，这头星界独角兽是「苍雷之角」，因而它拥有搅动大气，激发雷霆的力量，此外，星界独角兽也继承了其先祖一贯的强盛生命力，以玛格莉塔小姐手中武器的口径想要一枪毙命完全不现实。”
　　“而如果不能一枪毙命，随后星界独角兽的反击是我所无法承受的……是吗？”
　　玛格莉塔摸了摸身上的乙太织甲。
　　乙太织甲的防御力来源于乙太和瑟银接触后，瑟银表面产生的一种极强的力场，这种力场能够有效减缓任何形式的物理冲击，无论是挥来的刀剑还是子弹，甚至能够在蒸汽列车高速的撞击下为穿戴乙太织甲的人捡回一条命。
　　但是被雷电劈中？
　　玛格莉塔记得研究乙太织甲性能的科学家们都做过什么丧心病狂的事，他们把乙太织甲给实验动物穿上，然后将她们扔进油锅和龙卷风，绑在雷暴天气的光秃秃的山丘，而这些实验动物无一不化作焦炭。
　　乙太织甲并不能抵抗雷电这件事，早就是人尽皆知的了。
　　所以，玛格莉塔很大的概率无法战胜这头魔物。
　　“那么——”
　　木屋之中，颜料匠听完抬起头，看着玛格莉塔。
　　“这又是从什么地方拿到的？”
　　将手中的事物随手一抛，玛格莉塔靠在墙边，从她手中飞出的是一支长角，晶莹而泛着苍蓝色的青光，在小木屋的昏黄灯光下，划过了一道仿佛闪电般弧光。
　　完全没有想到眼前的女孩这么干脆地将这支完全不像是从生物的身上取下的独角给了他，颜料匠的反应慢了一拍，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尖锐的独角刺入木制的桌面，然后蹦出一蓬电弧，将木头烧灼成焦黑。
　　现在是夜晚3时40分，回到位于河边的木屋的玛格莉塔只是平淡地看了老人一眼。
　　“要取得它的角，本来也不需要做出危险的事。”
　　原本，女孩也不想对这头美丽的魔物做出敌对的行为。
　　就在一段时间之前，在听瑟莱忒介绍完这种魔物的力量之后，玛格莉塔完全是打算放弃了的，但是，瑟莱忒又这么告诉了她。
　　“最初的星界独角兽的身体是一块完整的星水晶，当它们漫长生命的终结之后，留下来的遗骸就是一座星水晶的星界独角兽雕塑，但是血统不纯的混血种有血肉，它们的角会以十年为一个周期更换，每一次更换，色泽都会更加美丽，力量也更强，而每一百年，角的色泽会有一次大的变化……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从体长看，这头星界独角兽的年龄肯定超过二十，但远远没有一百，所以……”
　　“它的巢穴之中一定有它换下来的独角。”
　　因此，现在玛格莉塔正在追逐着这在美丽的魔物身后。
　　她们早已经远离「德鲁伊石环」所在的山丘了，看起来，这头有着蓝白色毛皮条纹的魔物只是漫无目的地在这里走着，时而穿过林间的阴影，时而驻足在溪边饮水，啃食草叶。它显然注意到了玛格莉塔的跟随，不过看那样子，它显然也并未在意。
　　有时，它也会离开林地走在昏黄油灯照耀的道路上，不时蹭一蹭挂着油灯的铁杆，毛皮和有着斑驳锈迹铁棍摩擦，爆出一连串蓝色的电弧，就像是对自己的领地留下标记，接着它又走入了丛林，沿着月光照耀的溪流一路深入山谷，玛格莉塔紧跟其后，很快——
　　很快，女孩便看到这头独角兽停在了溪流的一处岩壁旁，然后步入一从茂密而漆黑的林地。
　　迟疑了一下，玛格莉塔跟了过去。
　　幽深的林间有一块月光照亮的空地，空地旁的一处岩壁，直到那头星界独角兽走进去之后，玛格莉塔才发现那里有个隐蔽的洞窟。月光从岩壁上的缝隙照进去，在女孩走进去之后，看到这头星界独角兽就卧在月光下，一片柔软的泛着银色光芒的苔藓上，那完全是两颗瞳中的星空的眼睛注视着她，甚至看起来有些好奇。
　　这片苔藓不远处，黑暗之中，闪烁着独角的苍光。
　　就和从瑟莱忒口中知道的一样，这只魔物经历过换角，而被换下的苍青色的独角就被留在了巢穴之中。
　　犹豫了一下，玛格莉塔走进了这个隐秘的巢穴。看到她进入，星界独角兽依然是一副很平静的看着她，甚至没有爬起来。
　　“瑟莱忒小姐，我感觉……这只星界独角兽对我也很友好。”
　　“归功于您埃兰迪尔人的血缘，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吗？埃兰迪尔人的特征来自于古老的精灵，而精灵是驯化最初的星界独角兽，让这些混血的后裔诞生的一族。加上灵性相碰时您没有表现出恐惧或者敌意，所以才会表现得友善吧。”
　　“那么，我要是拿一支独角走，它会突然攻击我吗？”
　　“玛格莉塔小姐会攻击拿走您剪掉的指甲和头发的人吗？”
　　“……从道理和情理两边来看，会。”
　　剪掉的指甲和头发可能成为某些神秘仪式或者诅咒的载体，即使不会，作为一位淑女，遇见那种想要自己剪下的头发……这个还可以商量，但要指甲的变态一定要打。
　　圣银的铳刃沉默了。
　　“魔物往往没有人类那样的……怪异。”
　　它嗡嗡震动了一下，就像是叹息一样这样说着。
　　“总之，我没有遭到攻击，而现在我把你要的东西给你了，店长先生，我们约定好的交易呢？”
　　这些事情玛格莉塔并不打算和这个老人说太多。而她看向老人的眼神也明确无误地表露了这一点。于是，老人沉默着起身，从小木屋的另一个柜子之中拿出了一个纸袋。
　　“刺黄连、月蔷薇花瓣、陆珊瑚草，烘干，打粉，就会变成这样一袋药，用开水冲泡，放凉，混合朗姆酒服用，你回去后叫醒你的大小姐服用一次，明早再服用一次，她就可以下床行动了。明天中午再服用一次，只要不吸入黄绒蒲公英的花粉，就应该没事了。”
　　“如果没有效果呢？”
　　“那就是你那个主人运气不好了。如果你不愿意再多和我聊聊关于那只魔物的事，就清离开，我要开始工作了。”
　　说完，老人从手边拿起了一把切割用的大刀和研钵，他暗蓝色的眼里已经冒出了期待的光芒，看起来已经准备大干一场。
　　“……只有一件事，即使这支角研磨完了，也不要想着雇佣猎人去狩猎那只魔物。这是为了你们好。”
　　从老人手中接过那个纸袋，玛格莉塔补充了一句。
　　“说得你好像告诉过我它的巢穴在哪似的。”
　　这只换来了这位颜料匠的一声冷笑。从他的笑声之中，玛格莉塔听出他并没有放弃这个想法，在他眼里完全是对颜料原料的贪婪。
　　但女孩只是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木屋。
　　虽然是他店中的常客，但对于这位第一次见到的店长玛格莉塔已经仁至义尽，如果这个老人真的不死心想要去狩猎那头魔物，她也没兴趣继续阻止。
　　反正，到那时危险的也不会是那头魔物。


　　
　　最近的章节是不是真的有点水（悲
　　因为写的时候状态实在有点差_(:з)∠)_
　　

    





第317节 EP.106 酸涩「上」

　　得到需要的东西之后，玛格莉塔立刻动身返回。
　　沿着波光粼粼的河水，银月的位置已经升到星空的正中并向祂的兄长——翡翠海沿岸神话中司展太阳之神日复一日落下的地方倾斜，星空下飘过几朵云彩，河岸的油灯与星光依旧在河面上倒映出璀璨的镜像。
　　如果让那位有着白金发丝和红色瞳孔的公主看到这一幕，她也许会想要在素描本的下一页再增添一幅绘画，但行于河岸散步道的女孩未驻足将这幕景色记于湛蓝瞳孔的深处，也无意将此景向自己侍奉的主人诉说。
　　她身上的乙太织甲已经变回了透气的高腰连衣裙，珍珠白的长筒裙摆下，仅剩的长袜也遭遇了这无言却贪婪的收容物的吞食。细密的汗水都已经变为汗珠沿着她的肌肤流下，在她穿过路灯下昏黄光芒的时候，被打湿的布料还透出她腰带上黑色蕾丝的吊袜带。
　　“真的好热……”
　　“回去以后，玛格莉塔小姐可以先洗个澡，豪华包间有独立的乙太炉用来烧洗澡水。”
　　“那也得先将药给露娜大人服下呢。”
　　从旅馆的顶端起飞到降落于木屋前只用几分钟，但从支流回到河谷的主干道再走向那在高层依然有不少窗口漏出灯光的旅馆，却要奔跑二十分钟以上，以玛格莉塔这样一位现役骑士的体力，在今天发生这么多事之后，这次奔跑依然让她的呼吸杂乱，小腿的肌肉开始酸疼。
　　回到旅馆的大堂时，挂在靠墙的柜台上方的时钟已经指向4时，诺大的大堂只有柜台旁的两盏乙太灯亮着。
　　值夜的侍者围在一起打牌，除了他们将纸牌拍在桌面上的声音和不时爆出的脏话，大堂很安静。玛格莉塔让圣银的铳刃突出一个细小的尖刺，将一滴血抹在了系于脖颈的黑色轻纱，她的身影随即没入黑暗，躲避着光芒，走向蒸汽自动梯旁的楼梯。
　　这台非常便利但运作起来实在很嘈杂的机器早已经停止运行，现在想要上楼只能通过铺了地毯的阶梯，但玛格莉塔没有立刻走上去，她解开黑色的轻纱，然后又重新系上，接着她从黑暗中走出，来到柜台前，向这些值夜的侍者索要一瓶朗姆酒。
　　“朗姆酒？你有客房的钥匙吗？这位小姐。”
　　这些男人没有对她步下阶梯他们却无所察觉这点产生疑问，他们暂时停下手中那在三行的纸张上将抽取的纸牌排列，比拼点数大小的游戏，这样问着，并说，高级套房和豪华套房的客人可以免费获得普通的酒水。
　　但玛格莉塔没有钥匙，也不需要，她摸索着拿出两张一镑的纸币，要他们拿来酒精度数最高的朗姆，剩下的钱则作为小费——于是五分钟后，女孩拿着自己想要的东西走上了楼梯，留下侍者们看着那等同于他们一整周薪水的钞票，一边感谢这位出手阔绰的女士一边讨论怎么分配。
　　“唔……”
　　回到最上的楼层后，这个时候，露娜与缇香肯定都已经睡下了。所以，玛格丽特没有敲门。
　　她弯腰将裙摆从脚踝出向上拉起，露出被汗水打湿的雪白的长腿，抽出圣银的铳刃——这件没有多余坠饰的衣裙没法像其他洋装那样在侧面开让女孩可以把手伸进去拔枪的开口，她只能这么做。
　　但这个动作差点让女孩一个踉跄，额头撞在了门上，发出“砰”地一声，被她抱着的酒瓶因而掉落，如果不是这时她已经握住了瑟莱忒而圣银的触须飞快的延伸接住了酒瓶，精神状态和体力都已经接近一个危险状态的玛格莉塔就不得不走下楼，再次要一瓶朗姆酒了。
　　“您真的需要休息玛格莉塔小姐，一下午加一晚上的跪坐和持续的魔力消耗给您带来了很大的负担。”
　　“等让露娜大人喝下药后，我会休息的。”
　　用额头撑着身体，玛格莉塔深吸了一口气，在遥远的虫鸣和近在咫尺的暑气中站稳。
　　“就像瑟莱忒小姐会不遗余力地帮助我一样，我也希望能够不遗余力的，去帮助需要我的人，也想要把我的工作做到最好，而这两件事现在是一致的。”
　　女孩抬起手，将圣银的铳刃对准锁孔，圣银开始流动，支配了锁芯与其他结构，门在玛格莉塔的面前打开，她随后便注意到，这个套房里只有安静的酣眠。
　　如她所想，露娜和缇香都已经休息了。虽然有点担心会不会在煮药时吵到她们，但一想豪华套房的隔音效果，玛格莉塔又放下了担忧，拿着纸袋和朗姆酒走向了咖啡室。
　　……………………………………………………………………………………………………
　　将白铁水壶中的水放在乙太炉上烧开花了大约十分钟的时间，这时间里玛格莉塔眯着眼睛休息了一会，直到听见呜呜的水汽的蜂鸣。
　　水开之后，玛格莉塔拿出了一个碗，将纸袋中黑黄色的药粉倒入了三分之一，看着冒泡的热水变成一碗散发着刺鼻酸苦的黑色浓汤。
　　“呼……呼……”
　　接着，玛格莉塔花了五分钟吹拂让这碗药冷却下来，但在最后一步加入朗姆酒混合时却犯了难——
　　“瑟莱忒小姐，这个，算是一种简单的，不涉及强大神秘的魔药了吧。”
　　“答案是肯定的。”
　　在听到需要朗姆酒混合服用后，瑟莱忒就确信了这一点。
　　至少以它苏醒以来收集到的资料来看，现代的药物是没有这样的步骤的。
　　“那么，混合的比例应该有特定的要求，可是，保罗先生和店长先生都没告诉我。”
　　“全部倒进去即可，烈酒放多了也只会让魔药更稀释一些，只要量喝足了，药效一般不会受到影响，但是，玛格莉塔小姐。”
　　“嗯？”
　　“这是只用了一种烈酒的魔药。露娜公主殿下能喝下去吗？”
　　“……”
　　玛格莉塔没能回答。
　　拿更大的碗将整瓶朗姆酒倒入混合后，玛格莉塔端着这碗光是气味就令人不想靠近的魔药来到了露娜的房间之中。
　　“露娜大人。”
　　躺在床上的公主殿下睡得并不是很安稳，薄薄的丝毯正凌乱地盖在穿着宽松睡衣的公主的身上，一块蓝色的毛巾被放在她的额上。这块湿漉漉的织料曾经吸饱凉水，用来驱散不安地沉睡的公主的燥热，但现在已经与带有暑气的夜风同温。
　　于是凉意变成湿热，这让公主殿下睡得更不安稳了。
　　这显然是缇香的照料，现在，那位天才的画家少女已经睡下。玛格莉塔知道她不能责怪缇香没能做好自己拜托的事，因为这应该是她的工作，而且女孩相信，如果露娜因为不适而醒来，看到缇香昏昏欲睡地在自己身边，那这位公主殿下一定会用不容抗拒的语气让她去休息。
　　“露娜大人、露娜大人。”
　　拿掉那块毛巾，将药放到床头柜上，把穿着真丝睡衣的身体轻轻地扶起靠在枕头上。玛格莉塔小声地呼唤自己侍奉的主人，但是，也许是被这突如起来的疾病折磨得失去了太多的体力，无论怎么摇晃，露娜都只是苦闷地喘息，发出不悦的鼻音，听起来就像是正在噩梦搏斗。
　　“瑟莱忒小姐，怎么办……”
　　“只能就这么喂了，或者由我直接延伸到露娜公主殿下的胃中，将药喂进去。”
　　“……这个不行的。”
　　玛格莉塔冷汗涔涔地摇了摇头。
　　“那就灌肠。”
　　“这个更不行……”
　　玛格莉塔毫不怀疑要是自己这么做了，明天露娜公主的心情刻度会跌破到负二十。
　　而她可能会受到羞耻度完全爆表的惩罚。
　　毫无疑问。


　　
　　会怎么喂就不用多说了吧.jpg
　　0w0
　　所以有没有投食奖励呢.jpg
　　

    





第318节 EP.107 酸涩「下」

　　“而且，喉管是很难受的吧，虽然露娜大人向着睡着了……”
　　“答案是肯定的，人类对于喉管被插入的反应一向很剧烈，尤其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这有可能会让露娜公主醒来，但也有可能让她在睡梦中抽搐，痉挛，毕竟睡着了并不是被麻醉，依然会对难受与痛苦产生反应。我认为如果要进行喉管，至少要让露娜公主醒来。”
　　“唔……但是露娜大人一定是好不容易才睡下的，有没有办法不吵醒露娜大人，又让她服药呢……”
　　“灌肠。”
　　瑟莱忒重复了一遍。
　　这是它看来最不危险也不痛苦的方案了。
　　“……露娜大人醒过来后，真的可能会杀了我……”
　　给一位公主殿下灌肠？就算是出于治疗的需要，这也绝对是那种在没有任何其他办法的情况下才能去做的。
　　“那么最后一个方案就是玛格莉塔小姐您耐心地喂了，一点点地、耐心地、因为这药的味道真的不怎么好……”
　　“……”
　　玛格莉塔伸手拿起小小的陶瓷勺子，沾了一点药液，然后将小勺喂进自己侍奉的主人的双唇。几乎是立刻的，露娜的表情扭曲了，那点滴的药水混着被刺激而高速分泌的唾液从唇角垂下，玛格莉塔连忙从拿起手帕擦拭。
　　但即使如此，露娜还是没能睁开眼睛。
　　她太累了。
　　玛格莉塔开启灵视之后发现，露娜的乙太体，精神体和心智体都蒙上了阴霾，阴霾之下，乙太体与心智体还明显地表露出疲惫的痕迹。
　　很显然，对于本来就该卧床休息，但却不仅没有这么做，还一整个下午与夜晚都在玛格莉塔的帮助下画画的露娜，无论是肉体还是灵体都已经十分疲倦，这份疲倦将她的意识深深地拖入沉睡之沼，可能一直到疲倦恢复之前，都无法醒来。
　　“……嗯？露娜大人的心智体中，好像有些不详的光影在浮动……”
　　“您可以看到梦境了吗？玛格莉塔小姐。”
　　圣银的铳刃嗡嗡振动了一下，有些吃惊。
　　“诶？不是说，窥探梦镜是另一种神秘技艺……”
　　“神秘学的理论之中，梦境也是一种灵性活动，通常并不使用这种方法窥见梦境，因为这对灵性的要求极高，您能看到一些梦境的颜色，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唔，也就是说，露娜大人果然是在做噩梦……”
　　“答案是肯定的，身上有病痛时，梦境通常不会安详。”
　　“……我知道了，瑟莱忒小姐，如果，明天露娜大人问起我是怎样喂她服药的……请帮我保密。”
　　玛格莉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坐到了床上。
　　圣银倒映出她将公主扶起，让睡衣被汗水打湿的女孩靠在床头，她让圣银的铳刃变成一张小桌立在身边，将盛有药水的碗放在其上。
　　然后她端起碗，小小地将一口棕黑色的药液含入口中。
　　“——！！！！！”
　　悲鸣只到她如天鹅般纤细的脖颈，那双湛蓝的瞳孔猛地睁大，其中的光采几乎骤然明亮而又涣散。
　　魔药的口味是成千上万年都没能解决的难题，因为严格意义上那并非基于服用者肉体的「味觉」而是一种灵性的触碰，一种神秘的感受，即使现在这碗棕黑色的药液不完全是一碗魔药也一样。
　　改良其味的无数尝试之中唯一可行的研究成果是将酒——将这天然带有沉溺、欢愉与抚慰之象征的液体混入，以缓解那试炼般的恐怖味道。但瑟莱忒和玛格莉塔都不知道如何在不影响这个原始的魔药本身效用的前提下混入更多的其他的烈酒，所以她们没有这么做。
　　因此，当玛格莉塔决定要以这样的方式为露娜喂下药液时，那难以形容的味道也首先由她承受。
　　金发的女孩用没有拿碗的那只手猛地捂住了嘴，就在圣银以为自己即将映照那难以咽下的魔药从自己的持有者指缝间溢出，弄脏雪白的衣裙与红色的丝毯的一幕时，玛格莉塔的身体却猛然前倾，她捂住自己嘴唇的手放开，抬起了依旧在苦闷的梦中挣扎的公主的脸。
　　玛格莉塔将露娜的因为疲倦与病痛而失去了一些血色的唇，用自己的唇包覆，然后——
　　一个深吻。
　　舌尖叩开紧闭的贝壳般的牙齿，安抚着因为棕黑色的药液漫入其中而挣扎的冰凉的柔软舌尖。
　　当女孩在这么做时，她没有犹豫，也没有迟疑——这个念头在玛格莉塔的脑海之中浮现出来时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怎么会犹豫，又为什么会迟疑？
　　她的所作所为不带有丝毫的亵渎，其中包含的仅仅是纯粹的崇敬与想要帮助这位公主的心意。
　　虽然这是她的第一次接吻，第一次用上在淑女课程中在玛丽姐拿出的《轻舔丝绒》这本描述接吻技艺的图书上学到却从没有机会——玛格莉塔也觉得不会有机会用上的技巧，但和书上所写的完全不同。
　　那本书上说亲吻要基于爱情，这样才能让亲吻的双方都感受到愉悦，但是为什么亲吻就只能用于表达爱情呢？
　　玛格莉塔可以确定，她的亲吻没有也不可能有丝毫的爱与欲，说到底她用来理解这两者的身体机能还在沉睡之中，缺乏身体机能的支持，在她如今的所有行为之中，都只有纯粹的尊敬与想要为她做些什么的心意。
　　这份心意让女孩一次又一次地啜饮那酸苦，有一次又一次地将药液哺喂。唇与唇紧贴，舌与舌缠绕，她用双手按住公主的肩膀以防止她挣扎，但很快就不得不用上自己所有的体重，因为魔药可怕的力量也在剥夺她的体力和精神甚至让她有几次都险些昏阙。她缓慢地对美丽的公主喂下药液以防止她纤细的喉咙被这糟糕的味道呛到，她轻拍沉睡的公主的后背，每一次深吻都长如窗外投进的月光。
　　而圣银映照着。一次又一次。
　　这让它想起古老的往事，自发地崇拜那个人的信众们即使窥见她一丝不挂的身躯，眼中也唯有圣洁的崇敬。而金发女孩的拥吻与那些目光同样的诚挚与纯净。
　　而圣银铭刻着。一次又一次。
　　这无关它的想法，它的资料库就是庞大到足以铭记所有倒映在它身上之物，但这又确实有它些微的私心，因为这一幕尽管看上去简直是金发的女孩在向无力反抗的可怜公主喂食剧毒，可又确实是这样的美丽。
　　银月的光芒、豪华的房间、奢丽的绒毯和床铺、比那更奢丽的女孩们的容颜，那比月光更澄澈的心。
　　自始至终露娜都没有从沉睡中醒来。因为服用——哪怕仅仅是品尝魔药也会对身与灵造成影响,对于露娜或者玛格莉塔，在她们状态完好时这都不会有任何影响，但是在如今，在她们都无比疲倦时，这就成为了让公主无法从梦中醒来的又一条锁链，成为了压垮持有圣银者清醒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玛格莉塔还是坚持到了药碗的见底，坚持到只剩下些许未曾溶解的药渣，她粉嫩的舌头和细软的舌苔已经被染成棕黑，但她还是舔舐着药碗，然后用自己已经麻木的舌将那些送入公主的唇中，令她咽下。
　　给药结束了。
　　玛格莉塔松了一口气，但就在她的已经感觉不到任何触感的唇将还泛着酸味的药味呼出后，想要从床上爬起来的女孩手失去了力气，摔倒在了还坐着的、表情难受的公主的腿上。
　　疲倦与困意袭来，不过那不是拖人入眠、令人困倦的手，而是无数的，无数的在脑内穿插的银针，伴随着某种开裂般的瘙痒感。
　　本能地，那无比疲倦的灵性以一种直觉般的方式，让玛格莉塔理解了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己的灵性好像只要受到更加强烈的灵性刺激就会发生滋长，这有点像遭遇了威胁之后身体能力本能的上升，但和火场怪力不太一样的是，这种增长不会消失。
　　但是这一次，玛格莉塔想到，可能要失败了。
　　这是她所能够想的最后一件事了，这个念头消失之后，还来不及看没能变回铳刃的瑟莱忒一眼，玛格莉塔便昏阙了过去。


　　
　　PS：《轻舔丝绒》是英国作家萨拉·沃斯特所著的百合小说，据说这个书名是作者完成博士后学业后阅读一本19世纪SQ文学时偶然得到的。因为书名也很有亲吻的浪漫意象，本文中拿来当作一本接吻技巧书的书名。原著是一本好书，但是是正统的文学作品，有着和网络文学完全不同的沉重感，看惯网络百合小说的读者看来可能遍布雷和毒，承受能力较差者请谨慎百度。
　　PS1: 萨拉·沃斯特本人就是百合，百合作家所写的百合小说读起来完全不像常规认知上的百合小说，这个事实意外的有趣。
　　

    





第319节 EP.108 梦

　　座钟哐当哐当，晨风吹拂窗帘，朝阳带来在夏日之中珍稀的凉爽，吹起窗帘，漫入房间，在齿轮和齿轮转动，带动闹钟声响起的时间，落在女孩露在睡衣之外的肌肤上。
　　总有一些日子比其他的日子更好——现在映入在闹钟响起时便睁开了双眼的女孩瞳中的，似乎就是这样的日子。
　　身体变得轻盈，令人烦闷不适的燥热已经消失。
　　“呼……”
　　露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喉咙不再瘙痒，鼻中也不再有难受的感觉。昨天缠绕着她的疾病现在就好像突然消失了，如果不是深呼吸时偶尔喉咙还有些刺痒，露娜简直要以为昨天真的是一场噩梦——或者现在才是一场美梦。
　　可这不是梦。
　　证据之一是完全麻木的味觉，那简直像是将感觉从口腔中剥离掉了，露娜活动自己的唇与舌，她依然能感觉到舌面的湿润，感觉到舌尖触碰牙齿，感觉唇上划过舌苔的细软。可除了湿与干，热与凉，她的嘴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或者说，除了强烈的麻木感，露娜现在感觉不到任何味道。
　　证据之二，则是正趴在她的腿上，陷入沉睡的金发少女。
　　她的呼吸显得无比疲倦，她金色的发丝因为没能得到充分的休息而显得黯淡，浅浅的黑眼圈浮现在她纯真的、总是如夏日苍穹一样湛蓝如今却紧闭的眼旁，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发光。
　　现在露娜才注意到，就连这细绒的睫毛也是金色的。
　　露娜思考着，但无论怎么思考，她都难以理解入睡时明明是躺着的自己是怎么变成坐姿，靠在床头的枕头上睡过一晚，更无法理解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是经过什么样的事才会像这样趴在自己的腿上，甚至没有换下外出的衣裳。她真的睡得很沉，温热的呼吸吹到大腿内侧敏感的肌肤，让露娜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没办法，她只好转而询问床上的一张圣银色的矮桌。
　　“瑟莱忒小姐，昨晚发生了什么？我感觉好多了。”
　　在桌面上，还有一只碗，碗中则有旅店放在豪华套房之中，为了契合住客的品味而特别订制的银勺——看到这个，露娜稍微眯起了眼睛，感觉抓住了事情的关键。
　　“简单来说，玛格莉塔小姐在4时左右回来，从「米卡的画具店」的老板那里得到了自保罗先生处听到的，治疗黄绒蒲公英花粉症的魔药，玛格莉塔小姐调配好了魔药，喂露娜公主殿下服下。”
　　“可我没有醒来服药的记忆。”
　　“您实在是太累了，露娜公主殿下，身体和精神双方面疲倦让您睡得很沉，注意到这一点后，玛格莉塔小姐放弃了将您唤醒，在让您服下药液后，玛格莉塔小姐也因为强烈的疲倦而昏睡了过去。”
　　“于是我的双腿就成为了她的枕头吗？”
　　这个时候，露娜也感觉到另一种酸麻感从腿上蔓延，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以此压制住要从喉间溢出的抱怨，女孩用她红色的双瞳看向银色的小桌，决定在把这位不客气地将自己当作枕头睡了一晚的女士推开之前，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她是怎么让我喝下药的？”
　　这也是最关键的问题。
　　公主殿下看着圣银的小桌，桌面上倒映着她红色的瞳孔，瑟莱忒的声音如同竖琴，她这样说着：
　　“玛格莉塔小姐希望我为她保密。”
　　“……”
　　如果金发的少女醒来，说不定会目瞪口呆地看着说出这句话的圣银——至少露娜是已经呆住了。不过很快，她呆滞的表情又变成了一幅好笑的样子，一边伸手揉捏着自己发酸麻木的大腿，一边危险地勾起了嘴角：
　　“你们对我做了什么，嗯？让玛格莉塔小姐希望将昨晚发生的事作为秘密保守，也就是说……”
　　她一边按压着自己的大腿，另一只手则已经开始为起床做准备。公主殿下将梳妆用的手镜拿到手中。
　　可是，露娜公主的话没能说完。
　　露娜得看看自己的精神状况和面色，但在看到这些之前，露娜首先看到的，是自己稍微显得红肿的嘴唇，而她按压自己大腿的手指也在这时偶然地触碰到了枕在自己腿上的女孩的唇瓣。
　　——那触感似曾相识。
　　“……瑟莱忒小姐。”
　　——那触感她有印象。
　　“请告诉我，玛格莉塔小姐是怎么让我服药的。”
　　——她肯定记得！
　　圣银照应着她的脸色，白皙的肌肤上泛起了红。那是一种羞涩，带着一点混乱与本能的些微恼怒。
　　“玛格莉塔小姐希望能保守这个秘密。”
　　古老的圣银依旧遵从着她持有者的嘱托，但这话语实在是欲盖弥彰。
　　手镜从露娜的手中滑落，白金色长发的公主这一次将触摸了金发女孩的双唇的手指放在了自己的唇上。在这指尖好像还残余有酣睡的女孩双唇的柔软、温度、她呼出的温热。而这些感觉的残余与自己麻木的双唇触碰时，那个梦境的后半段记忆便浮现上来了。
　　她不着寸缕地躺在一床绒毯上，绒毯是炽热的，每一缕丝绒的线头撕扯着她的肌肤，瘙痒而疼痛——是的，那是一个噩梦。
　　在噩梦中，黑暗环绕着绒毯上的她，在黑暗之中有着的，是无数她所能想到的最糟糕的恶果，它们环绕着她，它们嘲弄着她，而在她奋力挣扎却无助而无力地瘫倒时，她在黑暗之中得见过光芒。
　　像是金色的，像是蓝色的，又像是柔和的，淡淡的珍珠的白。那光有一双有力的温暖的手，用这双手按住她的双肩——但只是起初，很快那光就完全压在了她的身上，不顾她的意愿强吻她，分开她的唇瓣，撬开她紧闭的牙齿，把某种炽热之极的液体注入。
　　在那噩梦的深渊之中，露娜一度以为这是从黑暗之中而来的施暴者，但慢慢地，她却平静了下来。
　　那入口的炽热让她非常难受，但饮入腹中之后却变成一种清凉，浇熄了绒毯的灼热，压制住了那难耐的瘙痒。
　　慢慢地、露娜不再抗拒那一次又一次的亲吻。她意识到这光是来拯救她的，从这噩梦之中，就像童话里拯救公主的骑士。
　　“……我还以为21年来，我总算做了个像是公主会做的白痴的梦，深陷危机的时候，有位英俊而绅士的骑士来拯救我……”
　　触碰着唇瓣的手指变成了捂住整张面容的手掌，公主的表情被遮掩，她喃喃地说着，这话语蛮是嘲弄和挖苦，不过——
　　“但没想到这位骑士一点都不英俊，反而很可爱。一点也不绅士，也不淑女，就算是为了喂药，哪有淑女会趁别人睡着时把别人的嘴唇都亲到红肿……”
　　不过，那些嘲弄与挖苦，都是对她自己的。
　　“……不过，心情不坏。”
　　而瑟莱忒依旧在它光滑的表面，铭刻下一抹怪异的微笑。
　　最后，露娜放下了手。
　　脸上的潮红已经只残留下些许，无法分辨是源于羞耻还是未痊愈的花粉症，她这样嘀咕了一句，伸手怜惜地抚摸着枕着自己大腿的女孩那尖尖的耳朵，接着，不知想到了什么，陷入了沉思。
　　不过这也只持续了几分钟。
　　几分钟后，白金色长发的公主将自己的双手放到了玛格莉塔尖尖的耳边，然后。
　　——啪！
　　猛地合拢双手，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
　　睡着的女孩立刻睁开了眼睛，警觉地醒了过来。但看到露娜之后，那显然还没有休息好的脸又变得茫然起来。
　　“虽然看起来你还没有睡醒，玛格莉塔小姐。”
　　露娜说着，将还在发麻的双腿挪到的床边。
　　“但我们该准备出发了。”
　　“啊，是，露娜大人……啊，请稍等一下。”
　　“嗯？”
　　“药，用来治疗黄绒蒲公英花粉症的药，早上还需要服用一次，这样露娜大人只要不再接触到黄绒蒲公英，就应该不会有问题了，我现在就去准备。”
　　“嗯，去吧。”
　　露娜眨了眨眼睛，看着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为了自己准备药的玛格莉塔，她的嘴角微微勾起。
　　是的，总有一些日子比其他的日子更好。
　　但这份好心情，只维持到了玛格莉塔将那泛着酸臭的棕色药水拿到她面前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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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K5百字的糖.jpg
　　量大管饱，保证甘甜
　　所以刀片和投食请多多地砸我（理直气壮
　　

    





第320节 EP.109 奖励

　　马车吱呀吱呀地驶过山丘，在驶过一段道路之后拐向森林，拐向从岩崖上淌下的枯草泉水。
　　“露娜大人请在这里等一下。”
　　马车驶至泉沿后，玛格莉塔叫住了准备下车的露娜，让她在马车中等候。她先一步跳下车，跑向泉边，等几分钟后，她又跑了回来，疲倦的、带有困意的脸上是纯真如此刻天穹的笑容。
　　“我已经将附近的黄绒蒲公英全部采埋掉了，露娜大人这下完全不用担心了。”
　　所谓的采埋，就是采下并掩埋，女孩用自己的身影遮挡了车夫的目光，让圣银的触须包裹并采下那些绒黄色的小球，然后她将这些埋入泥土，保证那些会引起自己侍奉的公主不适的花粉不会再让她感到困扰。
　　“……嗯，做的很好。缇香小姐，我们就在这里下车，而车夫先生，在将缇香小姐送到她画画的地方后请在那里陪伴着她，等到她想要回旅店时再将她送回，下午照旧，车资我来付。”
　　因为那碗糟糕至极的药水，露娜的表情现在很糟，而听到她话的车夫把胸膛拍地砰砰响，向机械之神发誓会好好保护缇香。
　　于是，在玛格莉塔将画画的用具以及两张椅子搬到泉边后，马车驶离了荒芜的泉水，将寂静留给了身处此处的玛格莉塔与露娜。
　　在为公主殿下把画架支起后，玛格莉塔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振作起精神，站到泉边，准备将鞋袜脱下，走入泉水之中。
　　“露娜大人，我马上就准备好……”
　　“啊，先不要下水，玛格莉塔小姐，过来。”
　　“……诶？”
　　“过、来。”
　　“是、是的，露娜大人……”
　　玛格莉塔不明白自己侍奉的公主大人想要做什么，但作为皇家圣卫听从命令的本分还是让她乖乖地来到露娜的身边，然后……
　　“嗯，坐下吧。”
　　“诶？坐、坐下……露娜大人，要坐在哪里……”
　　“……当然是椅子上啊。”
　　“可是，这个椅子是给露娜大人放调色盘和其他画具的。”
　　“别管那么多了，坐下。”
　　“……是。”
　　不明白，完全不明白，难道是露娜公主因为药太难喝生气了？
　　可是，那也不能怪我呀……
　　疲倦、还有一股沮丧与委屈，玛格莉塔坐到了椅子上，看着露娜将调色盘从她自己的腿上用手拿起。
　　“嗯，这件衣服不太合适……玛格莉塔小姐，今天早上你穿的那件衣服呢？”
　　“诶？嗯。”
　　将手按在衣服上，于是带来换洗的内裤又有一条消失在了「衣物吞食者」的好胃口中，玛格莉塔换上了洁白的修米兹·多莱斯，忐忑不安地等待着露娜的下一句话，但是——
　　“诶、诶？露娜大人？！”
　　但她等到的是露娜没有拿画具的左手放在她的肩上，然后用力一拉，让玛格莉塔躺倒在自己的大腿上。
　　毕竟曾经是在罗曼城活跃的侠盗，露娜并不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公主，不如说，她的力气在女性中相当不小，所以这一拉让玛格莉塔完全没能反应过来，就那样倒在了被华丽的裙摆覆盖的柔软大腿上。
　　“昨天为了我，为了我的画，你累坏了吧。”
　　但白金色长发的公主却一幅平静的表情。
　　“虽然这算不上奖励……好好休息吧，刚刚连车夫说起河谷里那个恶魔老人的房子昨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直噼里啪啦地冒着电光这种事你都一点反应都没有，显然是完全累坏了。今天，你想睡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露娜大人……”
　　委屈和沮丧顷刻间烟消云散。
　　玛格莉塔看着露娜的脸，然后又眨了眨眼睛，看向画板上的画布。
　　画布上有着一副素描，可以看到背景的部分已经十分精细，但在画的中央，那个抱着裙子的人影却还相当简陋——也不能说是简陋吧，但相较于背景的精细，这个连表情都还没有的人像真的只能这样形容。
　　“可是，画……”
　　“当然，我也没想放弃这幅画，所以等你醒了以后就去当模特吧。现在好好休息，睡到你自然醒，这是命令，给我乖乖听话。”
　　“……是，温柔的露娜大人，但是，那个……”
　　“还有什么问题吗？”
　　“露娜大人裙子上的蕾丝装饰……搔得我痒痒的，没法好好睡……”
　　玛格莉塔缩了缩脖子。
　　今天露娜穿的是一条层层叠叠的裙子，裙摆是由不同方向的一块块如同花瓣的布料叠成的，虽然织料轻薄柔顺，但是布满了华丽的饰带与蕾丝，那些装饰让她的脸和脖子都痒痒的——应该庆幸在帕列斯，塞满蕾丝衬裙来让裙子鼓起正成为一种时尚，让裙撑成为了一种可选项，否则穿着带裙撑的裙子，玛格莉塔可就只能躺在泥地——或者泉水中休息了。
　　连她也觉得自己的话实在是得寸进尺。
　　“……”
　　露娜沉默了一下，接着，“抬一下头”她这么说着。
　　在玛格莉塔抬起头后，她也从椅子上起身，然后在玛格莉塔惊愕的目光中，将那一片一片的“花瓣”向后拉扯，最后——
　　最后，淑女裙下暴露出白色蕾丝的吊袜带，还有只到膝盖上方的雪白的吊带袜以及吊带袜没能覆盖的雪白得令人目眩的肌肤。
　　“露、露娜大人！就算在没有人的野外，这也、这也太不道德了！”
　　玛格莉塔震惊到直接把母亲用马鞭一次又一次教导她直到她本能地记住的礼仪要点复述了一遍。
　　“我当然知道这有多下流和不道德，要是被什么人看见我的名声就完蛋了！但是——”
　　露娜警觉地四处张望，然后连声音都压低了许多，她垂下头，玛格莉塔才看见那张总是冷淡如冰晶，白皙如淡血的脸上因为羞耻泛起的红潮。
　　但她一字一顿地说：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怎么能不为此做出奖励呢？
　　“为了我，你连觉都没能睡好，在闷热的夜晚奔波，为我尝了那味道糟糕的药水，现在你这样的困倦，要是连让你好好休息都做不到。难道不是让人说罗曼家的露娜是个吝啬的女人吗。”
　　说完，她撇了撇嘴
　　“这是一项奖励。”
　　然后，她又顿了一下。
　　“还是说，玛格莉塔小姐，有更想要的奖励？诚实地回答我。”
　　“……我现在只想睡一觉。”
　　玛格莉塔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感到疲累。不仅仅是昨天的辛劳，还有自己的灵性因为受星界独角兽的灵性刺激，但却由于过度的疲累而没能增长，不仅如此，玛格莉塔觉得自己的灵性可能还萎缩了一些，如果用灵视看自己，一定可以发现她的精神体无比的黯淡。
　　虽然瑟莱忒说着不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但女孩现在真的是累坏了，所以……
　　“很好。”
　　于是，露娜轻轻得拍着自己的大腿，甚至解开了吊袜带。
　　“这可是不知道多少男人想要看到，想要触碰，想要亲吻的罗曼王国公主的大腿哦。现在它是你的枕头了，好好休息，别的什么都不要想。”
　　前半句话中，露娜的语气充满着讥讽，对话中的“男人”。
　　而后半句，她又看向玛格莉塔，声音变得温柔。
　　这所以，当强压下去的困倦，又升上来时，玛格莉塔再也坚持不住了，她轻轻地，感激地点了点头，躺在了露娜柔软大腿上，稍微磨蹭了一下。露娜的身体一抖，但是什么也没有说，她甚至放下了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女孩的发丝。
　　“睡吧、安心地睡吧，这是你应得的，也是……”
　　也是……什么呢？
　　脸颊所感受到的肌肤有点凉凉的，十分的柔软与光滑，不知为何，令人感到安心，玛格莉塔终于再也坚持不住，闭上了眼睛。
　　但圣银听到了公主那话语的结尾。
　　“对于玛格莉塔小姐来说，这是她工作的一部分，是她分内的事，但露娜公主殿下却致以感谢吗？”
　　在玛格莉塔的裙下，圣银轻声询问。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事实上我现在很苦恼。瑟莱忒小姐，能拜托你帮我拿起调色盘吗？”
　　露娜有些费力地撩起玛格莉塔的裙摆，在看到曾经被一层薄薄布料保护，现在却完全没有遮掩的雪白贝壳时，她一愣，有点脸红地将圣银的铳刃从女孩大腿上的枪袋抽出，然后连忙把裙摆为玛格莉塔掩好。
　　“答案是肯定的。可是在我所知的上位者中，很少有人会感谢下位者。”
　　“我不一样。罗曼王国以商业立国，而商业的本质就是了解价值，并交换价值，所以我知道，这种程度的感谢还不足以和玛格莉塔小姐的辛劳对等，我会给其他的奖励的，我当然会的，问题只在于……”
　　露娜看着眼前的画，眼前的泉水，思绪却飘飞到了另一件事上。
　　“瑟莱忒小姐，你还记得玛格莉塔小姐之前去圣恩岛上的事吗？”
　　“答案是肯定的。”
　　圣银微微振动，给予了肯定的答复，但瑟莱忒不知道为什么露娜现在要提起这件事。
　　“我真的，有些苦恼啊……”
　　露娜叹了口气。
　　她想起了一件，她至今也没能决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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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合糖大放送~
　　把投食和刀片交出来~~
　　

    





第321节 EP.110 培养侍从自觉的方法

　　在那个被接连不断的拜访弄得公主殿下原定的计划乱成一团，又吃蛋糕吃到想吐的日子里，在玛格莉塔前往「伊甸园」之前，因为距离这「温柔的枝桠」开张还有一段时间，所以，为了将露娜写给萨德小姐的信件送达，玛格莉塔先去了一趟圣恩岛。
　　走过那个写着「美好的主从关系」俱乐部的招牌下后，经由侍者的指引，玛格莉塔很快来到了那个露娜也常来的咨询室中。
　　为了咨询与“美好的主仆关系”相关的问题，露娜来圣恩岛有过好几次了，不过每一次咨询都让玛格莉塔在门外等候。今天是她第一次走进这个咨询室中，也是她第一次与这位女士见面。
　　就像露娜一样，她也被这位女士和她贴身女仆那香艳的服装吓到，然后对这位女士说的「蓓露妲教会」产生了怀疑，然后在知道这个教会徒有其名只有她一个人以后又放心了下来。毕竟在房间里穿什么样的衣服是别人的自由，很快，女孩就镇静了下来，将露娜写的咨询信交给了她。
　　“是露娜小姐的贴身侍从小姐吗？”
　　这么说着的少女从她的手中接过了信件，请她坐在对面，在读完信后，她又微笑着说立刻写回信，请玛格莉塔再多等一会。
　　“说起来，罗曼罗兰小姐觉得露娜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主人呢？”
　　但是在写信的时候，她又抬起头，问玛格莉塔这样的问题。
　　“诶？”
　　“安心安心，并不是打算从罗曼罗兰小姐这里套出话来然后向露娜小姐打小报告啦，只是，想要构筑起良好的主仆关系，只靠主人这边一个人努力是很辛苦的，一直以来都是露娜小姐在和我聊，我也想听听看罗曼罗兰小姐的想法呀，不方便吗？”
　　“到不是不方便……”
　　她的声音带着魔性的丝幕，飘荡在耳边，有着一种奇妙的说服力，她一边写，一边询问。注意到女孩的视线集中在她手中的羽毛笔上，她也笑着摇摇头，表示不会在信中写什么坏话。
　　虽然对于能否信任她这点保持一定的疑惑，但如果是不关乎自己与露娜公主的秘密的话，告诉她应该也无妨。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如果不找点话聊的话，玛格莉塔会非常的无趣。
　　于是，就着红茶与糕点，玛格莉塔和萨德聊了起来。
　　理所当然的，圣银的铳刃也全程听下了这场对话，并且见证了玛格莉塔是怎么一点一点被蜜糖般的声音融化了警惕，被那尽管真诚，但像狐狸一样狡黠的话语卸下一部分的心房，将这个第一次实际见面的女性当作可以初步信任的善谈对象——
　　“但是玛格莉塔小姐什么也没有泄露。您一定是知道的，因为在回来之后，玛格莉塔小姐是向您报告过的。”
　　变成小桌的瑟莱忒回答着。
　　它还记得那天玛格莉塔从「伊甸园」回去之后的报告——而它相信如果记忆可以消除，自己的持有者一定会想要把那段记忆从脑海和心智体中抹去。在那场令她的羞耻心濒临涨破的对话中，完全是露娜公主单方面用话语玩弄着她的纯真。
　　当然，是善意的。
　　因为对露娜自己而言，萨德女士的回信中所提及的建议也并不是一件可以简单决定的事。
　　「虽然今天是第一次交谈，但果然，您有一位十分可爱的侍从呢，这位可爱的女士十分景仰着你，从才能到为人，还有面对命运坚定的意志，这么优秀的侍从，不紧紧把她绑在身边的话，小心她会溜走哦。因为罗曼罗兰小姐也对此有所期待，因此，随信附上让侍从小姐更有随从自觉的简单办法。」
　　那么那是什么办法呢？
　　写在那张玛格莉塔和瑟莱忒都没有看过的纸张上的所谓能让侍从更有自觉的方法，是这样的：
　　方法其一，通过将特定的动作，话语，表情，称呼规定为侍者向主人专用的方式，通过日常生活中不断潜移默化的提醒让女孩意识到自己是侍从。这个方法的缺点是作为主人的一方要特别注意自己不能忽视掉，如果侍者记不住则要适当地给予惩罚，此外就是耗费时间较长，
　　方法其二，由主人管束随从的衣着。从外衣到内衣到鞋袜，从化妆品的型号到发型，禁止自主挑选，通过每一天都规定其特定的、特别的穿着并反复强调「这是我的侍从专门的服饰」可以让侍从感觉到自己被特别对待，加强其自觉。这个方法对于出身低微的女孩们格外有效，但如果是有较强自主性和服装品味的孩子，这样的方法也可能适得其反。
　　方法其三，给予一项，至多两项的特权。不允许其他任何人这样做，而只允许自己的唯一的这一位侍从这么做，并且明确地告知这正是因为她是自己的侍从而被允许这么做，这个最简单，但特权的类型很难选择，毕竟要同时考虑到双方的接受度。
　　而方法其四，也是最简单的方法，那就是在侍从的身上留下主人的印记。
　　并不是无法消去的印记——像是纹身那种永久性的太早。伤疤则绝对要避免。就像口红印，吻痕，小小的齿痕，或是某种气味，通过在侍从的身上留下这些主人独有的印记，在消失之后反复地，不断地重新刻印，再加以话语的引导，顺利的话就可以让侍者对自己属于主人这件事产生强烈的自我认知，并以此产生作为侍从的自觉。
　　在信的末尾，萨德小姐强烈地推荐了这个方法，因为露娜是位画家，而玛格莉塔很喜欢露娜的画，在她看来，由露娜以五天或是一周为间隔，通过在玛格莉塔的肌肤上做画，可以有效地促进两人之间作为主仆的关系，并且热情地推荐了一种画在身上也不会觉得难受，也可以在每天洗一次澡的频率下坚持最高一周的特殊颜料。
　　但因为犹豫，露娜没有采取任何一种方法。。
　　这份犹豫从出发前维持到现在，从她红色的瞳孔之中流出，倒映在圣银光滑的表面上。
　　“如果能有一个外在的力量不断鞭策与提醒，玛格莉塔小姐也会很高兴的吧，毕竟就目前来看，作为皇家圣卫，这份工作她做的还不是很好。”
　　瑟莱忒顿了一下，似乎也在迟疑着要不要说出来。
　　但很快，它还是说出来了。
　　“……玛格莉塔小姐会高兴吗？”
　　“答案是肯定的，因为这能让她将这件工作做好，而这就是能让她最高兴的事了。”
　　“……不知道玛丽和欧琳丝会怎么想。”
　　“您在意的是玛丽小姐和欧琳丝小姐的看法吗？”
　　话题突然转向在上万公里之外的自己持有者的姐妹，圣银的小桌嗡嗡地振动了一下，有些惊讶。
　　“谁让我只有这两个挚友呢？她们拜托我保护玛格莉塔小姐远离家族权争的漩涡，结果我在她们看不到的地方把玛格莉塔小姐变成我的侍从……我得说，这果然不太好。”
　　低头看着玛格莉塔的睡脸，露娜一边用画笔在画布上覆盖上一层薄薄的色彩，一边用手轻轻地揉捏着她尖尖的耳朵。
　　她真的很苦恼。
　　因为她现在，真的想将这个纯真而可爱，又这样诚挚的女孩作为自己的一直留在身边，作为自己的侍从，可是这样做
　　至少露娜可以肯定，玛丽将她的妹妹送到自己的身边，只是希望自己能够提供庇护而已，她可以肯定，那只黑天鹅并没有打算真的将自己的妹妹送到她的身边当她的侍从，肯定没有。
　　所以露娜很苦恼，挚友的想法，还有玛格莉塔的想法、自己的想法——虽然自己的想法很明确，但前两者不得而知，短时间里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探知她们的想法。
　　“……算了，不想了。”
　　最后，感到头疼的露娜看着面前的画布，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这些杂念暂时抛却。
　　时间很紧迫，还是先完成手头的事吧。


　　
　　露娜大人动心了.jpg
　　-w-
　　虽然还只是把玛格莉塔当作侍从一直一直留在身边这种程度的动心，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误
　　PS：然后因为手滑没有点到定时发布，结果直接就两章连在一起了，那就这样吧（悲
　　

    





第322节 EP.111 天才也努力

　　三天两夜的外出采风很快就要结束了，在最后一天的黄昏，各个班级的导师将自己的学生们在旅馆的不同地方聚集起来，让她们拿出自己完成的画作。
　　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完成，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三天两夜的时间，哪怕不眠不休，要完成一副油画也太过艰难，因此在这次采风课程的成绩是以“完成度”来作为评分标准的。
　　旅店前的花园中，上百幅画被排成了好几行，学院的教师一幅幅地看过去，向学生们点评着她们在这短短几天中完成的作品的优点与缺陷。
　　“你确定是这样的光影？安达小姐，你或许需要再看仔细一点。”
　　“默克尔先生，为什么你的河流是这样的色彩？不，我知道你想表达一种情感，但这个颜色，你再想一想，突出或者协调，在我看来你两方面都没有做好。”
　　低年级的区域中，这样的话语时而响起，中高年级则多是探讨式的交谈。这些造诣颇深的教授和老师们并没有用高高在上的语气指导自己的学生们，言辞间、气氛和睦，在结束指导之后，这些老师都会让自己的学生们先自己思考一下，然后，去看看进修生们的作品。
　　不过也有一些不太和谐的声音。
　　“安娜小姐，你画的这是什么？”
　　“是布满云朵的天空。”
　　“这就是你将画布铺上一层天蓝色再用铅白随便涂抹的理由吗？不过——至少你用的颜色很纯正。”
　　那是从贵族学生聚集的地方传出来的，在三天两夜的第二天因为听到了「住在河谷的恶魔老人在夜晚偷偷使用雷电的巫术」而组团去探险的这些少爷和大小姐们还是有一些在第三天——也就是今天的早晨拿起了画笔，但是，按照惯例，他们的老师也就会来扫一眼，说些无关痛痒的赞赏，因为这实在是浪费时间。
　　可是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在一堆粗劣的作品之中，有一幅油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算用最挑剔的目光来看，这幅画除了完成度不够高之外，也没有什么严重的缺陷，甚至有不少亮眼的地方。
　　“艾威朵莉小姐，你画的真是太好了！只是一天就画得这么好吗？”
　　“哦、哦呵呵，当然，我们皮克斯塔家族可是流着艺术家的血呢，如果我乐意再画一天，我肯定还能画得更好呢！”
　　正被伙伴们用有些崇拜的目光看着的艾威朵莉·皮克斯塔，正心虚地挺起胸，发出淑女的笑声，而她的男仆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将目光投向码头的方向。
　　进修生的作品是放在码头附近的，沿着河岸排成了一行。在所有的画作中，这些是完成度最高，品质也最好的，但是——
　　这里也是站在自己画前的学生们，表情最为阴沉的地方。
　　“……那个，露娜大人，范里夫先生给的评价不是还不错吗？”
　　“你不是也听到了吗？对于人像的绘制完成度很普通，不仅如此，色彩的层次太浅，因为覆盖上去的颜色种类太少，不够自然，尤其是水面，对水面的反射与水下的折射关系的描绘不够细致，山崖的倒影简直像是一整块石板而不是一道崖壁。”
　　“可是，这不是露娜大人的问题呀……”
　　心情显然很不好的露娜所说的问题玛格莉塔也都看出来了，但是即使算上这些，这幅在三天两夜——尤其是第一天还被花粉症影响而完成的画已经足够优秀了，至少在玛格莉塔看来，作为学生的作品，这幅画只有小的瑕疵，称不上有大的问题。
　　甚至连露娜所说的颜色种类太少，层次太浅的问题，那也不是因为她绘画上的失误。
　　说到底，油画都是要等一层颜料干后才能在颜料上覆盖另一层的，尤其是露娜使用的画法还是古典的间接画法。
　　在不透明的底色上一层层覆盖透明颜料的古典多层次透明罩染技法在上色上原本就极尽繁琐，可以说一大半的时间都在等待颜料风干，这导致露娜以及其他两位采用这种古典画技，只是部分使用了直接画法的同学的画和其他完全使用直接画法的同学相比，完成度低了很多。
　　尽管玛格莉塔在「米卡的画具店」收到的颜料已经是干得比较快的了，三天两夜的时间还是太短了。
　　“范里夫先生说画中的人没有表情……范里夫先生为什么这么说呢？露娜大人明明将我的表情……那个，画得很细致不是吗？虽然用了直接画法……”
　　此外，负责进修生的范里夫先生在看过露娜的话后，这样说着。
　　玛格莉塔看着画中的自己，身着白色的高腰连衣裙，提起裙摆，发丝披散在水面上，笑容温和——自己再一次成为画中的角色，而且露出了小腿这点让她有些害羞，但这还在可以被容许的范围之内。
　　在罗曼王国，女性裸露的小腿还是可以给人看的，虽然赤脚有点不太合适，但作为绘画的内容，这勉强没有过线。
　　“问题就在这里，我在画你的时候因为时间确实不够充足，就用上了直接画法，这导致画中的你和背景的风格产生了割裂。当然，只要花时间去修正总能弥补，但在画表情的时候，我没能将我想要表达的感情很好的化为你的表情，然后因为用的直接画法，我也没有将你当时的表情作为参考，结果就是，表达模糊。”
　　就像是在叹息自己的不成熟似的，露娜叹了口气。
　　“表达模糊，又没有实际上的描绘你当时的表情，结果就是画出了你的脸却没能画出表情，你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大概是因为这是你自己的脸吧。”
　　说完，她站在自己的画前，手指不停地敲着自己的手臂。
　　“习惯了理性的构建和描绘，让我放开来用感性表达反而没法好好地表达，除了精进画技，我还需要改变一些观念。”
　　“露娜大人已经很棒了。”
　　“但还不是最好。呼——范里夫先生，这些没有完成的画，我们还能有机会把它画完吗？”
　　“是的，露娜小姐，不过，并不是现在，也不是下一周。”
　　范里夫伸手捏了捏他嘴唇上方的两撮小卷胡，儒雅地笑着。
　　“学期内的采风课程的时间安排，原则上就是为了让你们难以完成一副绘画的，而这些没能完成的绘画会由学院收起来，在暑假时交还给你们，成为你们暑期的作业。”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显然进修生中的其他人也是第一次听说这回事，一位金发的，鼻子有些塌的青年摸了摸他扁扁的鼻尖，疑惑地问着。
　　“因为这会让你们回忆起没能完成画的时候你们在想什么，在绘制这幅画的时候又在想什么，也可以说，是一种初心的回忆，这就是理由，当然，即使各位不故地重游，不依照初心，而是用新的想法来完成绘画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他的话让进修生们陷入了沉思。有的人重新看向自己的画，有的人转头眺望可能是他们画中景色的方向，可是——
　　“露娜大人？”
　　玛格莉塔歪了歪头。
　　为什么自己侍奉的公主殿下是看自己呢？
　　“……没什么。”
　　被玛格莉塔这么一说，露娜眨了眨眼睛，移开了目光。
　　“嗯？”
　　就在这个时候，露娜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缇香。
　　就在旅馆前的庭院中，金色长发的少女正跟在一位女性的教师身后，有些紧张地走过来。在她身边还有一个旅馆的工作人员抬着一个画架。走在少女和员工前面的女士脸上正显露着难言的兴奋，如果不是顾虑到在学生的面前，玛格莉塔觉得她走路都会变得一蹦一跳的。
　　“范里夫先生，可以占用一点时间吗？不，我一定要占用你的时间。”
　　“苏女士，发生什么了吗？”
　　“噢，范里夫先生，你还记得我和你提过的那个天才学生吗？你一定要看看她的画！先生，请把画架放下来吧，让大家都看看缇香小姐的作品。”
　　苏女士招呼着扛画架的男人，等到那支画架立在码头旁，覆盖在上面的白布被掀开，在苏女士“请看吧。”和缇香放在自己身前忐忑不安交错的手指的动作之中，进修生们沉默了，他们的老师沉默了，那些受自己教师的建议来看进修生的画的学生们也沉默了。
　　“也不怎么样嘛。”
　　一个穿着华贵服饰的少年像是被这突然寂静下来的吓倒，他探头探脑地看了两眼，然后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
　　但他的伙伴连忙抓住他的手将他拉到一边，青年又是疑惑又是不满地看了自己的伙伴一眼，却发现伙伴的眼神真变得恍惚。
　　在看到那幅画时，所有具备艺术鉴赏能力的人都陷入了恍惚，只不过是程度有所不同。就连正在往河上的船只搬运货物的旅店的员工都有人忍不住驻足。
　　他们看着这河谷的尽头，琥珀色的河水从两山的夹隙间流出，骤然开阔的视野在构图上给予了观看者一种豁然开朗的感受，但那些色彩却又显得有些压抑，仿佛画出了少女内心一种强烈的遗憾与不甘。
　　而在那不甘中，夕阳洒在河面与山丘上的光芒却又表现出了另一种强烈的意志。
　　完成度非常高，画技则奇怪地呈现出生涩与老练两种感觉，用色非常大胆，但又没有放任自己的激情宣泄，总体来看，即使将这幅画排列在码头旁，也不会有任何的奇怪的感觉。
　　“……露娜大人，我觉得，我可能需要再学一些新的绘画鉴赏的知识。”
　　玛格莉塔和露娜也是第一次看到这幅画，因为露娜想要将期待感留到合适的时候——当然，就是现在。
　　然而在期待感被满足的同时，另一种有些阴暗和颓废的感情却又让露娜抿紧了嘴唇。
　　“艺术鉴赏理论是慢于艺术本身进步的，现在大陆上所有的鉴赏家可能都弄不出一套可以用于很好的切合直接画法的鉴赏理论，虽然骨架还是古典的骨架，但这种情绪和意志的表达，现在只能通过感性来感受。”
　　最后，露娜长长地叹了口气。
　　“真正的天才啊……”
　　“不仅仅是天才，这幅画也是缇香小姐努力完成的呢……”
　　玛格莉塔小声地说着。
　　“是啊……”
　　和缇香共住一室的她们当然是知道这位女孩是多么努力的。
　　昨天，她借了玛格莉塔的彩色银版相机去拍摄下了自己想要画的景象，在中午回去之后就把自己关在了自己的房间之中，然后一个下午加一整个夜晚，这位少女都全心地投入到绘画之中，甚至连晚饭都忘了吃。
　　超绝的天赋、不懈的努力，看到这幅画后，为什么露娜会有自己十数年才抵达的地步会被在数年之内追赶并超过的担忧了。
　　“有点生涩，有些不太成熟的小毛病，除此之外无可挑剔。模仿的痕迹有点重，但能模仿到这样的程度真是难以想象……仔细一看，我差点以为是那位大师活了过来，又在这幅画上添了几笔。”
　　范里夫先生和苏女士对这幅画也是赞不绝口。
　　“因为缇香小姐自小就在模仿那位大师的画，会显得相像也是当然的，这在以后或许会成为缇香小姐的负担……但现在还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她还只是一个一年级的学生。”
　　“一年级！”
　　进修生里有人这样低声地惊呼。
　　进修生们很快也聚集了过去，一下子就把因为听到赞赏回答而松了口气的缇香围住了，他们开始交流起绘画的用笔，色彩的选择和搭配，完全没有因为缇香是一年级生而摆架子。
　　玛格莉塔很快就明白这位苏女士的用意了，所以，尽管被包围住的缇香向她投来求救似的目光，玛格莉塔也只是温和地笑了笑，回以鼓励的眼神。
　　“……嗯？”
　　不过投向缇香的视线也不尽是友好的。
　　聚集起来的人天然会吸引其他人的目光，很快，玛格莉塔注意到在庭院里，一些学生正对着被团团围住的缇香指指点点。她们的声音很低，不过从唇形来看，这些穿着质地普通的服装的学生们说的可不是什么赞美的词语。
　　玛格莉塔还认出了几张脸，那是来到河谷的第一天，她在露娜公主的指示下去找缇香时，和少女走得比较近的同学，现在他们聚集在一起，少年少女的脸上，正露出难掩的嫉妒。
　　“露娜大人，看那边……”
　　“……”
　　“露娜大人？”
　　“嗯？嗯？怎么……哦，不出意料，能为其他人遇到了好事而感到高兴的人毕竟是少数。缇香小姐所在的班级和进修生的班级不远吧？”
　　“隔了两层楼的样子。”
　　“休息的时候偶尔去那边看看吧，虽然我想那位把缇香看成宝贝的苏女士应该会保护她，但很多事老师确实不便插手。虽然身在异国，但保护国民也是我作为公主的责任。”
　　在看到玛格莉塔用目光指向的区域后，露娜的脸上露出轻蔑的表情。
　　“只会嫉妒的家伙，不值一提。”
　　“是，露娜大人。”
　　点了点头，玛格莉塔默默地记下了那群人的脸。
　　皇家圣卫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保镖，随身保护公主的安慰和遵循公主的意志外出执行任务同等重要。
　　“说起来，露娜大人刚刚在想什么呢？”
　　“嗯？不，没什么。”
　　露娜眨了眨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她重新看向被比自己更加年长的学长们围住，因为应接不暇而满脸通红的缇香，注意到她好像随时要昏阙过去的样子，戴着眼镜的苏女士就像护崽的母鸡那样把她保护在身后，让这些一谈及绘画就失了矜持的先生女士——主要是先生们与她保持距离。
　　然后，露娜又看向自己的话。
　　“差不多……是时候了吧。”
　　她低声地，这样说着。


　　
　　今天一更_(:з)∠)_
　　家族聚餐有点讨厌.jpg
　　

    





第323节 EP.112 颜料匠的职业困境

　　夏前月的第二周，从河谷回来之后，玛格莉塔惯例地来到「米卡的画具店」，为露娜购置新的画布和颜料。
　　就像是在荒草泉边遇到的那位艾威朵莉小姐所说的一样，平日里绘画课的作业就已经够多了，随着课程教授的深入，范里夫先生留下了更多的作业，像是要求进修生们练习不同的色彩的搭配，对客观的现实的景象进行主观的再造与表达，像是尝试在只有大致结构作为参考时进行创作。
　　可以看得出来这些都是对于「直接画法」这一画技的更深一步的教学。这毕竟是新潮的技法，还没有出现成熟的教学方式，因此就算是大陆一流学院的一流教师，在教学方面也处于半摸索的阶段。
　　不过，古典的基础也没有落下，玛格莉塔在画室外陪伴露娜时就听这位教授说过，无论未来有多少新的画法，古典的技艺仍旧会是所有绘画的基础，而所谓的基础，就是从学徒到大师，在任何时候任何阶段都需要时常磨砺的东西。
　　“那么露娜小姐回来之后就更加努力地去画画了吗？”
　　“不、其实露娜大人这几天只是做着和平时差不多强度的绘画练习，但是增加了一些芭蕾舞的练习时间，因为过一段时间后，学院和一个来自圣铎拉贡帝国的芭蕾舞剧团有合作的活动，会选拔优秀的学生参演……”
　　“芭蕾舞剧团……啊，是圣乔尼节前夕庆典，夏季可是祭典的季节呢，在帕列斯会有很多重大的活动，这些活动对学院的学生来说充满了机遇，要是露娜小姐每一个都想参加，那可是会很辛苦的啊。”
　　“「我只会参加门槛最高，水准最优秀的」，露娜大人是这么说的呢。”
　　“……那不是更加辛苦吗。”
　　玛格莉塔苦笑了一下，“是啊。”这么回答着。
　　接着，在将采购的颜料和不同材质的画布由寡言的米卡打包好的时间里，玛格莉塔和米拉说起了在河谷遇到店长的事，同时也传达了那位老人的评价
　　“果然还是这样的评价吗？”
　　听完女孩的转达，米拉和米卡这两姐妹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苦涩的神情。
　　看得出来，相较于老人之前的那句话，还是后面那句批评让她们更加在意。
　　——说到这里，玛格莉塔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说起来，米卡小姐和米拉小姐，店长先生说「没有想要为之奉献的人，没有希望让其用自己的颜料作画的对象的话，也就只能到这个程度吧。」这是什么意思呢？”
　　“嗯，玛格莉塔小姐感到好奇吗？”
　　“是的，因为就我来看，能够拿出来售卖给客人，已经代表着成品有着相当优良的品质了，不是吗？像是铁匠或者木匠的学徒，也是要被认可为独当一面之后，才能将自己的作品卖给客人，但从店长先生说的话来看，颜料似乎并不是这样？”
　　当时，玛格莉塔忘记向那位老人追问了。但他所说的“没有想要为止奉献的人”这让玛格莉塔很在意。
　　说不上理由，反正，就是直觉地感到非常在意。
　　“唔，这倒也不算是什么秘密……”
　　原本有些沮丧地趴在商店柜台上的米拉抬起了头，像是组织语言似地转了转她蓝色的、圆溜溜的眼睛，然后说道：
　　“店长很多次告诉我们，在这个时代，颜料匠其实是一种多余的职业。”
　　“……多余？”
　　这个回答是让玛格莉塔感觉出乎意料的。
　　“对，多余的，简单来说的话就是这样——颜料匠是以创作出个人化的颜料为目的的工匠，我们创作的东西是非常个人化的，但是，一般的画家对这样的颜料是没有需求的，他们会选择更加便宜和常见的工厂化产品。而对特别的颜料有需求的人，比如那些画坛的大师们，他们就算要用特别的颜料，也只会自己调配，您明白吗？罗曼罗兰女士。”
　　在自己的姐姐正将买下的画布和颜料打包起来的空当，米拉又低下了头，让枕在手臂上的脑袋左右摇晃了一下。
　　“认识不到独特颜料意义的一般人无需颜料匠的服务，知晓独特颜料意义的大师们又会自己做这件事而无需颜料匠的服务，所以……”
　　“可是，颜料匠这个职业不是还没有消失吗？”
　　“没有消失？不，消失的非常彻底，罗曼罗兰女士。”
　　米拉的表情有些古怪，她半是叹气地竖起手指摇晃了一下，然后又放了下去。
　　“我和姐姐恐怕是帕列斯城仅有的颜料匠学徒了，而店长先生……恐怕也是唯一的颜料匠人了。工业化消灭了很多东西，不过……因为颜料匠的性质，在之前也没好到哪里去就是了。”
　　“嗯……但米拉小姐还是没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啊，不知不觉就说跑题了。那是类似于店长先生口头禅的东西啦，店长先生一直认为，只有发自内心的去为画家思考，去想象自己将要完成的颜料会被什么画师使用，用在什么样的画上，这样才能得到最好的，无可替代的颜料，不过我是不太能理解啦……”
　　“是这样啊……”
　　“当店长先生的学徒主要还是报答他拯救了我和姐姐的恩情啦，给，罗曼罗兰女士，请替我向露娜小姐加油哦。”
　　“嗯。”
　　从米卡手中接过纸袋，玛格莉塔点了点头。
　　像以往一样被送到店门外，搭上回程的马车时，玛格莉塔还从车窗外看到米拉和米卡一同在向自己招手，看起来就像是在为自己帮忙送颜料和告知评价而道谢。
　　于是，女孩也稍微探出头作为回应。就在这时，马车穿过街边，女孩忽然注意到在一条小巷的门口，有个形迹猥琐的男人正探头探脑地看着。
　　只是一眨眼间，马车就穿过了那条小巷，玛格丽特眨了眨眼睛，决定在明天过来提醒一下这两姐妹，注意附近出没的可疑人物。
　　很快，马车回到了枫丹馆的门前，在带着露娜需要的画具走过门厅时，玛格莉塔忽然注意到了摆在桌子上的，一个眼熟的礼盒。
　　——该不会——
　　在某种不太好的预感冒出来的同时，玛格莉塔看到正从楼梯上走下的丹丽女仆长。这位女士看到玛格莉塔，然后又顺着她的视线看到那个礼盒之后，在女孩嘴角抽搐地发问之前，她开口了。
　　“如你所想，玛格莉塔小姐，那是夏洛特公主送来的蛋糕。”
　　“……这次是什么口味的？”
　　“金箔奶油蜂蜜口味，但这不是重点，玛格莉塔小姐，露娜公主殿下让你马上去她的房间一趟，这一次，随着这个蛋糕一起送来的——”
　　这个时候，玛格莉塔才注意到丹丽的语气十分激动。
　　“还有夏洛特公主殿下生日宴会的邀请函！”


　　
　　0w0
　　

    





第324节 EP.113 白枫宫的邀请函

　　“露娜大人，我回来了。”
　　“啊，玛格莉塔小姐，把那些先放着吧，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考虑……”
　　“是夏洛特公主殿下的生日宴会邀请对吧，我听丹丽小姐提到过了。”
　　回到位于顶层的房间，玛格莉塔放下了手中的纸袋。将白金色长发编成辫子盘在脑后的公主殿下看上去是才从练舞室中回到卧室不久，或许就是丹丽拿着那封信去练舞室后，她才回到这里的。
　　在公主美丽的脸上正有汗珠沿着脸颊的曲线滑落，滴到纤细的脖颈，在锁骨的凹陷处积起了小小的水洼。因为穿着硬质，用蕾丝装饰的TUTU裙，她坐在床沿，包裹着她纤长双腿的白色丝袜上布满了湿痕，那就是她灌注的热情的痕迹。
　　半个月后从圣铎拉贡帝国而来的那个芭蕾舞团有着悠久的历史，为了见识他们的水准——不是在观众席而是在排练的舞台上，露娜修改了她的芭蕾练习计划。
　　不过，现在她手上拿着的那张信纸，却有可能将这份计划彻底打乱。
　　“夏洛特公主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呢？”
　　“下一周的第四天，不是假日，这样倒更好，因为可以以需要上课为由，等到夜晚的宴会再过去……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我还以为露娜大人会推脱呢……毕竟，自从开学以来，我们完全没有再见过那位夏洛特公主。”
　　“正是因为没有见过，但她又不停的送蛋糕来，所以我才至少要去见她一次，问问看她到底打什么主意。顺便也可以再去问候一下国王和王后，”
　　露娜伸手将信件递给了玛格莉塔。
　　“这封信里面没有邀请函，看样子是要回复并表明意向后再另外寄送过来，回信可以麻烦你来写吗？玛格莉塔小姐。”
　　“答案是肯定的，不过，要去那样的宴会还需要准备体面的礼服和首饰，交由裁缝店定做的话至少也要一周，就在这两天，露娜大人，我们需要抽空去决定这件事哦，还有给公主殿下的生日礼物。”
　　无论是贵族间的书信来往还是赴宴需要的准备，对于玛格莉塔来说都是再熟悉不过，甚至可以说是本能的事了，或者可以说，这本来就是绝大部分贵族的本能。
　　“……尽快解决吧。”
　　露娜叹了口气，从床边站了起来，走向了卧室的门边。
　　“晚餐时再来叫我。”
　　“露娜大人，我并不反对您刻苦练习，但请注意身体。”
　　“这种事不用你每天都提醒我，玛格莉塔小姐，我还可以管理自己的健康。”
　　“但是就像在河谷时那样，总会有注意不到的地方，到那时……”
　　“到那时，你还会像那天一样，将药带到我的身边，将我治愈的，对吧？”
　　还想要劝说些什么的玛格莉塔语塞了，这个问题要她怎么回答呢？或者说，说出这样的话，自己能回答的不就只有一件事了吗？
　　“……是，答案是肯定的，露娜大人。”
　　在露娜那红色瞳孔的注视下，玛格莉塔轻轻垫步行礼，顺从地回答。
　　主人付诸信任。
　　侍从回应信任。
　　这是从萨德小姐那里听到的，维持良好的主从关系的绝佳方法。
　　现在，她自认为自己已经很有一些做为侍从该有的自觉了。
　　露娜的嘴角愉快地勾了起来。在把手放到房门的把手上时，这位公主殿下又想起了一件事，她转过头，向着玛格莉塔问着。
　　“很好。对了，在回来的路上你是通过缇香小姐向泰莎小姐做了那幅画装裱的委托？”
　　“是、是这样的……”
　　“哼嗯，感觉会很有趣的样子，决定了，泰莎小姐来了之后过来通知我，我要看。”
　　“可、可是！露娜大人，那样，果然会很害羞。”
　　“我要看，就这么决定了。”
　　“……是，露娜大人。”
　　不过，这算是我的错觉吗？
　　带着一种悲壮的心情，玛格莉塔想着。
　　随着自己越来越有侍从的样子，露娜大人戏弄自己的频率，似乎也变高了……
　　……………………………………………………………………………………………………
　　“呜哇……”
　　大概在三十分钟之后，玛格莉塔的卧室中，传出了一阵感动的声音。
　　“泰莎小姐，请、请你不要盯着看，真、这真的是非常害羞……”
　　“可、可是，罗曼罗兰女士！！这真是非常、非常的漂亮！画也是，您也是！我都觉得我手工做的这些画框配不上这幅画了！”
　　“呜呜……”
　　黑色卷发的少女站在那充满诱惑与美，也因此羞于见人的画前激动地说着，从她口中流出的毫不掩饰的赞美之词让玛格莉塔忍不住要用手捂住自己的脸，或者抽出圣银的铳刃在地面上留下砍出一道裂隙钻进去，永远也不出来。
　　既羞耻、又高兴，第一次体会到这样复杂的感情让玛格莉塔的小脑袋都要错乱了，她不得不回忆起那灰暗人生之中学到的某些控制表情与情绪流露的技巧，来让对话能够持续下去。
　　“玛格莉塔小姐，您真是太美了！露娜公主殿下也画得好棒！可以告诉我吗?这幅画叫什么名字呢？”
　　但是这份努力很快——具体来说是在一秒后就因为泰莎的询问化为乌有。这也是当然的，哪有装裱画的人会不知道画的名字呢？
　　不过这让玛格莉塔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另一件令她的羞耻心的指数陡然飙升的事，那就是她还没有向露娜，向这幅画的作者说出她将画的命名权给予自己之后，自己所想到的名字。
　　女孩忍不住看向自己侍奉的公主。
　　湛蓝与红色的瞳孔相对，在这一瞬间，坐在床沿，依旧没有换下芭蕾舞裙的公主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她交错起双腿，将右手的手肘放在被白色丝料包裹的大腿上，用手掌托住她的脸颊。施虐的微笑从纤薄嘴唇的一侧浮出，伴随着那好奇的目光，露娜开口了：
　　“说起来，我也还不知道玛格莉塔小姐为这幅画取了什么名字呢。”
　　“露娜公主殿下没有为这个画取名吗？”
　　“没有哦，所以，我也很好奇呢。”
　　圣银的铳刃在女孩的裙摆下轻声地嗡嗡振动。
　　这是安慰吧，谢谢你，瑟莱忒小姐。
　　如果心音能够被听闻，玛格莉塔想，自己现在的心声一定是无比的悲伤。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玛格莉塔从来没有想过向其他人说出绘有自己身体的画的名字会是如此令人害羞的事——尤其是当着创作者的面。
　　按理说自己理解了露娜的意图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毕竟作为侍从，理解主人的意图是应有的素质，但是——
　　但是，到底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会感到如此的害羞。
　　“……《床上的珍珠》”
　　……无论玛格莉塔怎么想，事已至此，她已经逃不掉了，所以她只能低下头，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说出了那个羞耻的命名，然后——
　　在泰莎一边点着头一边说“这真是个好名字。”的同时，女孩悄悄地抬起头，窥探公主殿下的表情，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但这惊讶转瞬而逝，随即被那高扬的嘴角勾勒的，是另一种表情。
　　——心情大好。
　　虽然露娜没有说出来，但玛格莉塔好像是听得到。
　　……呼、太好了，露娜大人很高兴的样子。
　　玛格莉塔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不过紧接着，女孩又注意到了这位公主殿下看向自己的目光变得柔和，而那柔和之中又有些复杂。
　　那是什么呢？
　　现在，玛格莉塔对此，还一无所知。


　　
　　_(owo)∠)_
　　

    





第325节 EP.114 采风时帕列斯所发生的事

　　“说起来，泰莎小姐，在我们去采风的时候，「幽魂社」有进行过什么活动吗？”
　　装裱油画的过程其实没有什么好看的，因为在露娜绘画时，画布就是覆盖在被称为「内框」的一块木头上并被订紧，当油画干燥之后，只要将合适尺寸的外框拼合上去，绝大部分油画的装裱就算是完成了。
　　“嗯？有的哦，罗曼罗兰女士和露娜公主殿下才刚回来不久，还没看报纸吧，在你们离开帕列斯的这三天里，帕列斯可是出了一件非常大的案子哦！”
　　泰莎小心翼翼地将油画从画架上取下来，听到玛格莉塔的询问，她点了点头！
　　“玛格莉塔小姐没能来参加实在是太可惜了！”
　　事实上这件事玛格莉塔自己也能做，这样还能免于让这一幅她非常喜欢，但实在是不太能让其他人看到的画暴露在别人的眼前——
　　可玛格莉塔压根没想到这回事。
　　毕竟贵族就是能花钱让别人去干的事就绝不会自己动手干的一种生物，加上露娜之前也是说要找一个装裱匠，所以在从河谷回来的蒸汽列车上，突然想到泰莎就是一位装裱匠，而且是一位女性后，玛格莉塔就向缇香说起了这件事。
　　就结果来看，玛格莉塔想，自己这是掉进了露娜公主的圈套中了吧。
　　而导致了这一切的公主殿下早在开始装裱之前就以自己还要继续练习为由离开了房间，走时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容。
　　……看自己害羞到底有什么值得高兴的，玛格莉塔还是很难理解。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从手掌上，女孩可以感受到脸上没有完全褪去的潮红的热度。
　　……呼，不去想了。
　　摇了摇头，玛格莉塔把注意力集中在泰莎所说的事上。
　　就在她们搭乘列车离开这座平原上的城市，前往疗养地的河谷时，这座城市发生了几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
　　首先是帕列斯警察厅浩浩荡荡地开始了稽查贪污腐败，而之前在古斯塔弗街666号“帮助过”她们的那位警长被查出利用自己的职权给不法商人提供便利，因此被正式解除了职务，判处了长达二十年的有期徒刑。
　　接着是赛琳娜河上发生了一起船难，在夜晚，一艘运送炼钢厂所需的焦煤的船只与一艘渡轮相撞，所幸河边的警察反应及时，没有造成伤亡，但数百吨焦煤沉入河中，极大的污染了河流，由此在那一带流传起河中出现变异魔物的传言。
　　最后，也是最重大的一件事，就是圣雅各布墓园的盗尸案件。
　　“盗尸？”
　　“是的，前天——就是露娜公主和玛格莉塔小姐，还有缇香你们在河谷的第二天夜晚，帕列斯圣雅各布医院的附属墓地，同样也是帕列斯第二大的地上墓地被盗窃了！足足二十多个坟墓被挖开，棺材被打开，而里面的遗骸不翼而飞！我跟着德雷克先生和保罗先生去看了那里的墓地，那些空荡荡的棺材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内框与外框嵌合后，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盖上背板并且用金属的部件为之切合。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泰莎伸手搓了搓冒出鸡皮疙瘩的手臂。
　　“你们去看了？”
　　玛格莉塔有些惊讶。
　　“嗯，就在案发的次日哦，「幽魂社」的活动就是这个哦，德雷克先生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通行症，我们就去看了案发现场。”
　　泰莎点了点头，她并不太清楚弄到这样的案件的现场通行权——而且还是给既不是记者也不是侦探的她们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回忆起在这起被报纸称为「帕列斯三十年来最大最恶」的盗墓案件的现场，她只能想起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空荡荡的被打开的棺材。
　　「幽魂社」的成员们抵达墓园时是在昨天的夜晚，当时月光很亮，墓地的石碑苍白得如同干枯凝固的雪。
　　警察用封禁条把整个墓地封锁了起来，但她们在一位女士的带领下走进了墓地。
　　取证的工作已经完成，除了她们，墓地之中没有其他的警察在。一个个被掘开的土坑之中，空荡荡的棺材敞开着，就像一张张失去了表情的死者的面孔，或者是死者对天空张开，发出空洞嘶吼的大嘴。
　　“这次案件最诡异的是所有被打开的棺材都没有破损，看起来都不像是被暴力打开。用罗伯特先生的话说，就像是一群专业的工匠细致地将棺材一个个打开，他们连一根钉子都没有弄断，连棺材的油漆都没有蹭掉一点，而且根据墓地的守墓人说，那天夜晚他什么动静都没有听到，这非常不合理。安德烈先生在看到墓地里的这些东西之后就显得非常兴奋，他说，一定是棺材里的死者自己把棺材打开的，然后，又给我们说了一个古老的民间故事。”
　　泰莎说着，缩了缩脖子。
　　昨天夜晚结束了探险回到只有她一个人的公寓之后，她老感觉黑暗中有着什么恐怖的东西潜伏。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做了一整晚的噩梦，现在她已经有些后悔提起这个话题了。
　　仅仅是回忆昨天夜晚看到的、听到的，一股寒意就在她的背上流窜。
　　更不要说，安德烈说的那个故事比这个案件更加恐怖了。
　　可现在玛格莉塔正用若有所思的目光看着她，
　　“这一次的活动也是因为安德烈先生挑起的吧？那是什么样的故事？”
　　玛格莉塔想了想，没有对这次「幽魂社」的活动中出现了并不是社团成员的安德烈感到奇怪。
　　不如说，如果不是那个红发的青年从某些渠道“发现”了什么事然后断定是有神秘的力量在其中作祟而又跑来向「幽魂社」的成员们展示——这样玛格莉塔反而会觉得奇怪。
　　“玛格莉塔小姐一定知道，这是大陆上也很有名的童话故事，据说，这就是先在瓦卢瓦王国的邻国，阿勒芒王国民间流传，然后才被那对有名的童话作家兄弟收录在他们的童话书中，然后广为传播的。”
　　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四下看了一眼之后，泰莎才将那个已经在她心中完全变了样的故事的名字小声地说了出来。
　　“哈梅尔的吹笛人。”


　　
　　黑童话警告.jpg
　　

    





第326节 EP.115 哈梅尔的吹笛人

　　从前，在阿勒芒王国的山间，有一个小小的小镇，叫做哈梅尔，在汉诺威的群山间，硕鼠成灾。窃食粮食，啃咬家具，甚至光明正大地穿行在街道上。全镇的居民都对此束手无策，有人说我们逃跑吧，然后用火焰将这些老鼠和城市一同化为灰烬。虽然有很多人不愿意，但老鼠实在是太多也太猖狂了，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即使不愿离开故土，他们却也只能远迁。
　　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位身着斑斓花衣的吹笛人，他声称自己有一个绝妙的方法可以为小镇解除鼠患，但是他不愿意先向村民们展示，并且还要相当高的报酬。
　　已经走投无路的镇民们答应了他，于是在当天的夜晚，苍白的月亮升到天空中后，吹笛人从自己的长靴中拿出了长笛，轻轻地吹奏起悦耳的音乐。整个小镇中的老鼠被这乐曲吸引，四面八方如同潮水般涌来，吹笛人走向镇外，老鼠也紧跟在后。
　　吹笛人走到河边的桥上停下脚步，老鼠们却没有停下脚步，这些可恨的遭诅咒的东西一只一只地跳进了河里，全部都被淹死，连尸体都被冲走了。
　　鼠患解除了，镇民们非常高兴。但当吹笛人向他们索要报酬时，这些之前还对他感恩戴德的居民们却想要赖账，他们把吹笛人赶出了小镇。就在那个夜晚，月亮还没有落下去的时候，吹笛人站在镇外，再次吹起了他的长笛，哈梅尔镇里每一家的小孩都从家里跑了出去，跑到了镇外，吹笛人转身离开，沿着月光照耀的山途，孩子们紧跟在后，最后，他们都消失在了被月光照耀的，亮银色的空气之中。
　　这就是有名的《哈梅尔的吹笛人》的童话，也叫做《花衣魔笛手》。就算是出生自距离这里非常遥远的翡翠海岸的玛格莉塔也在大陆上最著名的童话书中听过这个故事。
　　这个故事的结局还有着不同的版本，有一个版本之中，这些孩子被吹笛人带进了山岭间的洞窟，被困死在了那里，就像吹笛人对老鼠们做的一样。相近的另一个版本则是镇民们支付了说好的报酬——还有的版本说是更多——于是吹笛人将孩子们放了回来。
　　另外的版本中，这些孩子消失在群山间不知所踪，但还是有几个孩子回来、或者说没有被带走，在不同的版本中，有时是一个哑巴孩子和一个目盲的孩子回来了，有时则是一个拄着拐杖的孩子，因为跟不上队伍才没有被带走。
　　但是，从安德烈口中讲述的这个故事却完全不同。
　　“安德烈先生说，我们看到的是经过美化和改写后的童话，但这个童话源于一个真实的故事，就是黑暗年代中一场在瓦卢瓦王国和阿勒芒王国爆发的鼠疫。”
　　回忆着安德烈所说的故事，泰莎一边将最后的底板盖在画框的后方，然后拿起小锤与短钉，将固定用的金属部件沿着底板和外框摆放。
　　手上的工作能让她分心，分心之后，她就可以不那么被自己回忆的故事所吓倒。
　　“那个时候，「老鼠」这个称呼不仅仅指真正的老鼠，人们认为鼠疫是老鼠的疾病，会得鼠疫的人虽然有人的肉体，但灵魂却像老鼠一样卑劣，所以还被用来代指鼠疫患者。加上鼠疫的发作非常快，一个人感染了鼠疫，要是没有立刻处理，只需要一周，城市里的尸体就会堆积如山。要是反应再慢一些或是没有足够的药物和医生，那尸体就会烧都烧不完。当然，安德烈先生还说……”
　　泰莎吞了口唾沫，将两只钉子钉进了画框的木料。
　　“安德烈先生说，那些尸体，也被叫做老鼠。他还说，这个故事实际上的含义是，在一场鼠疫之中，哈梅尔城镇的尸骸堆积如山，幸存的居民们不得已地决定离开这里，并打算放火焚烧城市。”
　　而就在这时，一位有着神秘道具的吹笛人来到了这座城市，他非常同情这些居民，就提出了帮忙，而报酬仅仅是要居民们不将他供出去。居民们答应了。
　　于是，吹笛人拿出一只用人的腿骨做成的长笛——也有说是抽出自己的腿骨做成长笛的。他吹响了唤醒死者的乐曲，被称作“老鼠”的尸骸一个个爬起，包括那些被草草掩埋的尸体，全都从泥土中爬起，在一种神秘力量的控制下离开了哈梅尔城，消失在了一个幽深的山谷之中。
　　鼠疫被遏止住了，但因为吹笛人的力量吓坏了哈梅尔的居民，他们认为吹笛人是一个恶魔，这场鼠疫就是他带来的，为了收割生命，得到死者的灵魂。
　　他们连夜去通知了最近的教会，很快，审判异端的教会军队包围了哈梅尔。被镇民背叛的吹笛人很悲伤，但他并没有做出报复，只想平安的离开，于是他再次吹响了长笛，将镇子中的孩子聚集到自己的身边并且许诺只要自己安然离开，这些孩子也会平安无事，教会顾忌这一点，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而当他消失后，那些孩子也都清醒了过来，回到了镇上。
　　“所以，安德烈先生认为这次的盗墓案件也是这位吹笛人——或是拿着吹笛人笛子的人做的吗？”
　　玛格莉塔现在对安德烈到底是从什么地方知道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传闻感到好奇了，这显然不是某些打着“揭露童话的黑暗”幌子的别有用心的解读，虽然并不一定完全准确，但结合原本的故事，的确可以发现一些支离破碎的神秘过往。
　　“是的，罗曼罗兰女士没有亲眼看过现场所以不知道，那些棺材……看起来确实像是自己从里面打开的，据说在那些盖子里，警察还找到了死者的指纹。”
　　“德雷克和保罗先生呢？还有罗伯特先生，他们是怎么认为的？”
　　“他们认为这就是一场规模庞大的盗墓案，虽然守墓人信誓旦旦地是他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但是案发当晚他一如既往地喝得不省人事，他的证词也不一定有用。不过很快，警方和带我们到现场的那个人就有了定论，说是案情已经明朗，这就是一起普通的、仅有规模很大的盗墓案，他们找到了一些关键性的证据，好像今天一早的头条就是这个……”
　　“……这么快？”
　　女孩眨了眨眼睛，嗅到了一丝奇怪的气息。。
　　案发次日就找到关键证据宣布案情已经明朗，接下来直接把结论放到头条上，这不管怎么看都很不自然——除非这个案件真的十分清楚明晰证据完备。
　　但有能力策划并实施这样的行动的人，会留下清楚明晰的证据吗？
　　玛格莉塔不这么认为。
　　除非，这其中有某些其他力量的涉入。
　　“说起来，泰莎小姐，那位带你们进入现场的人是谁？德雷克先生的一位朋友吗？”
　　“诶？不，那是一位女士，很高，身材很好，黑色的头发和紫色的眼睛，听说，她是德雷克先生和保罗先生的远房亲戚。名字叫做……康妮·李，对，康妮·李小姐，说起来……”
　　说完，泰莎暂时停下了手中的小锤和钉子，她又看了一眼玛格莉塔，然后又有些疑惑地蒂嘀咕了一句。
　　“嗯……奇怪，明明她和罗曼罗兰女士看起来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但是，为什么我会觉得，罗曼罗兰女士和康妮·李女士有些相似呢？”
　　“是吗？大概只是偶然吧。毕竟我都成年了，身高与身材还是非常稚嫩。”
　　“嗯，也可能只是我搞错了吧，虽然康妮·李女士也很漂亮，但和罗曼罗兰女士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呢。”
　　顺着话题的走向，玛格莉塔将对话转移到了另一个方向，不过——
　　不过，今天接下来要去做些什么，女孩已经在心里做出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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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节 EP.116 机构的猜想

　　“又是你？这一次你又是想要知道什么？前天发生的圣雅各布医院的盗墓案吗？”
　　圣香槟街的莫比乌斯机构支部中，咨询室里，看到前来接待自己的又是那位执行人员，玛格莉塔忍不住点了点头。
　　“那件事发生时我和我的主人不在帕列斯城，所以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这种重大的事项……”
　　“你的主人有权利知晓，是的，我知道。”
　　“……这么说，果然是有神秘力量的涉入吗？”
　　玛格莉塔皱了皱眉。
　　泰莎完成油画的装裱之后，玛格莉塔吩咐提恩将她送回公寓。接着玛格莉塔来到了练舞室，将自己打算前往支部询问一下关于泰莎所提到的这件事的打算向露娜讲述了一下。
　　这件事不一定会波及到她们，但即使如此，对于帕列斯中发生的大小事还是也要有所了解。
　　作为皇家圣卫，这算是一种基本素养——但在春后月的学习中，洛克先生和其他机构的教官还是让她更注重于机构方面的素养了。
　　“就目前为止，还不能下这样的论断。”
　　男人——玛格莉塔依旧不知道他的名字——摇了摇头。但接着，他又说：
　　“但这个情报的保密权限是II级，你有权知晓。等一下，我下去拿任务报告。”
　　“圣雅各布墓园距离圣香槟街区很近吗？”
　　“不，很远，这里是城市的东方，圣雅各布墓园在西方，几乎横跨整个帕列斯城。那是帕列斯最大的医院，圣雅各布医院的附属墓地。本来那里的任务报告除非我们去专门调看，否则是不会很快送到我们支部的，但因为这件事很大，相关的资料连帕列斯附近的支部都收到了。”
　　男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他出门之前，他又转过头看了玛格莉塔一眼。
　　“我想我不用解释为什么这个案子会得到这么大的关注，对吗？”
　　说完，男人就推门离开了。
　　“……我还真是不受欢迎。”
　　坐在咨询室的椅子上，玛格莉塔苦笑了一下。
　　他当然不用解释，就算最终查出这只是一群利欲熏心的商人干着不法的勾当，没有任何神秘学的涉入，这种大规模的机构还是必须关注。
　　因为人类的尸体，本身就是泛用性非常广泛的神秘学材料。
　　玛格莉塔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摆出这样的态度。
　　不是本地人，连名义上都没有挂在帕列斯机构支部上的她不断来这边索要本地的资料和任务报告，在这些机构成员看来，这完全就是外地人仗着自己——以及自己主人的身份在折腾他们吧。
　　没有什么好脸色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玛格莉塔完全不打算为此感到道歉就是了。
　　大约十分钟后，男人推开了房门，将一份文件夹扔到了玛格莉塔的面前。
　　——啪！
　　发出一声闷闷的重响。
　　没有在意这份不礼貌，玛格莉塔拿起了这个厚厚的文件夹，将用白色丝线封号的信封打开。
　　信封内放入了不少的资料与报告，完全不像是才刚刚发生没几天的案件。而这些资料包括案发当日周边交通状况，墓地相关人员的证词，被窃尸体的身份、特征、死因——大部份是女性，而且是生前有不俗姿色的女性——等基本信息。
　　除此之外，还包括这几日地下黑市的交易明细，一些已经被机构掌握的神秘团体的动向，某些黑帮的行动……等等，这些资料就在短短的几天被收集、分析、并从中提炼出了对这次案件有所帮助的讯息。
　　看到最后，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
　　“……盗墓者还没有被发现，但是买家已经暴露了？”
　　“对，那些盗墓者没有直接将尸体由他们经手售卖，而是找了中介，不同的中介，其中的十具尸体被托付给一个在帕列斯地下很有名的黑市，我们已经悄悄的抓到了从他们那里接过这笔尸体买卖的中介者。但是很遗憾，盗墓者通过气动传信筒和他交流，将尸体放在一辆失窃的马车上运送，我们搜查了他的记忆，但什么都没查到，对方是群老手。”
　　男人撇了撇嘴，看上去价格不菲的烟斗叼在了嘴上。在之前，玛格莉塔还没见过他用这还很新的烟斗。
　　“至于另外十具尸体中的五具也已经弄清楚了下落，通过占卜部的占卜，这十五具尸体大多数卖给了一座没什么名气的蜡像馆，有几具被一个变态的贵族买下，还有两具的买家是他们的家人和爱人。这几个人听信了一个装神弄鬼的神秘学爱好者组织给他们灌的迷魂汤，说是可以让他们死去的爱人和亲人复活，于是在那个神秘学爱好者组织一个人的牵线下参与到这次盗墓中来，我们处理了那个神秘学爱好者组织，但那个人也完全不知道盗墓者是什么人。”
　　不过，虽然叼着烟斗，但男人还是顾虑到女士的感受，并没有将烟草点燃，他含糊地说着，深深地吸了一口并不存在的烟雾。
　　“蜡像馆？变态的贵族？”
　　“那个蜡像馆里的蜡像质量不好，所以没什么人看，于是店长就想了个鬼点子，用真正的死人做蜡像，想要挽回一下。那个贵族就是单纯的变态，我们从他的地下室里搜出了不少女人的标本。”
　　“……剩下的五具呢？”
　　“运出帕列斯了，这些死体的买家还没浮出水面，不过那个中介也暴露了。总而言之，除了那些盗墓者有所嫌疑之外，机构基本判断这次事件虽然性质恶劣，但危险度不高，至少看上去是这样的。”
　　危险度——对于莫比乌斯机构来说，这一般是指事件与神秘力量的相关性。
　　相关性越高，比如涉及恶魔，星界中的神秘存在，疯狂巫师等，危险度就高，反之则低。听到男人这么说，玛格莉塔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机构认为虽然危险度不高，但事情的真相不止是这样？”
　　“……我们怀疑这些盗墓者可能属于某个新兴的密教。哦，不好意思，对其他地方的机构支部来说来说可能很新奇，但在帕列斯，密教就像香菇一样，稍不注意就会冒出来一大群……”
　　“机构认为他们是哪种密教？恶魔密教？密器教派？密传教派还是密仪教派？”
　　男人的话噎在了喉咙之中。
　　他用一种见鬼似的表情看着玛格莉塔，就像在说“这怎么可能。”这实在是非常滑稽。
　　对于绝大多数地区那些一年都遇不上几次神秘事件的机构成员来说，在他们的工作之中，不是光知道一个邪教就足够了吗？
　　“这些密教也没有那么稀奇，我在来到帕列斯之前就参与剿灭过一个密器教派，不过，那个教派和单纯的邪教区别已经不是很大了。”
　　玛格莉塔清楚这个男人露出这种表情的理由.
　　她早就注意到，帕列斯的机构成员在面对她这个外地的机构成员时，有一种轻蔑和优越感，这大概源自他们守护的城市的古老和神秘事件发生的频率。而如果是一座神秘事件频发的城市，机构也确实需要以“你们比其他地区的支部更称职”，“守护这样一座有着千年历史的城市是你们的荣耀。”“你们是直面神秘与邪恶的最勇敢的人。”之类的宣传来确保成员的精神状况良好，当然，这很容易造成其他的问题。
　　比如，在玛格莉塔看来，出现密教这种事，实在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毕竟——
　　密教中百分之九十，都是邪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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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节 EP.117 密教

　　在机构的手册之中，「密教」一词有着如下的定义：
　　在一小众人间相传的秘密知识，及其组织和传授方式。根据其神秘知识的来源可以大致分类为四种。
　　恶魔密教——由被恶魔蛊惑、控制者或者恶魔的投影直接建立，控制并运行的教派，教派的教众直接从恶魔处获取神秘知识与力量，践行恶魔的意志。几乎无一例外，这类教派如果无法尽快取缔，就会酿成惨剧。狭义上的「邪教」便是指这类教派。
　　密器教派——这类教派神秘知识或力量的获取完全取决于他们所拥有的一种或两种神秘器具，这些器具有些是收容物，有些却不是。这种教派的特征是拥有的神秘力量很少，知识也很单一，一旦失去这些器具，便会失去作为密教的力量，某种意义上，是最好应对的。
　　密仪教派——这种教派和密器教派相似，他们的神秘知识与力量完全取决于他们拥有的某种或多种神秘仪式。相较于密器教派，此类教派的追随者往往较多，根据其掌握的仪式知识，神秘力量在教派内普及的程度也有所区别，但通常广于密器教派。而两者的相同点则是神秘知识较为单一，但要完全摧毁密仪教派，就必须彻底断绝持有仪式知识的人。
　　密传教派——与以上三种有所不同的是，这类教派是真正具备成体系神秘知识的教派，在这类教派中传承的神秘知识被称为密传，有的教派只有一种，有的则具备多种。教徒们通过密传获得神秘的力量，不过一般来说，很少会有密传教派缺少仪式或者神秘器具，而一旦掌握神秘仪式和神秘器具也可以通过仪式获取密传，所以很多时候，同时有密仪、密传和密器中任意两者的教派都会被称为密传教派。
　　而只要具备对大陆文明和社会的危害性，这些教派就会被统一称为邪教，像是玛格莉塔在春前月和多莉一起剿灭的那个以渔民为成员的小团体——那个可怜的女人从恶魔那里得到了拥有恶魔力量的海螺，并用海螺的力量纠集熟人形成小规模的组织并意图对渔业公司进行恐怖袭击。
　　不过因为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她的行为是贯彻恶魔的意志，所以在最后的任务总结上，那一次的事件就被写成了密器邪教事件。
　　不过对于绝大多数机构成员来说，这些教派统统都是邪教，无非是以人为领袖的邪教和以恶魔为领袖的邪教的区别。
　　这些密教的目的虽然有很多，但无外乎求财、求权——这两种是比较世俗但也比较“可爱”的密教。
　　而那些有着“崇高”理想的教派是最危险的，他们寻求着通过神秘知识进行「飞升」，变得不老不死，具备凡人所无法想象的力量。而机构也对这种密教的目标有一个极其贴切的解释——
　　他们不想做人了。
　　毕竟根据机构的研究，所谓的「飞升」，就是通过神秘知识转变为星界中神秘存在或者恶魔奴仆的一种方式。
　　“机构无法遏制密教的大量产生，我觉得这实在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
　　回忆了一下在自己在洛克先生那里看到过的飞升者的狰狞图片，玛格莉塔皱了皱眉。
　　那已经无法称之为人或者生命了。
　　“……人的贪欲又哪里是机构能控制得了的呢？”
　　被玛格莉塔呛了一下的男人摸着自己的鼻子，叹了口气。
　　“人们总是这么贪婪，我们怎么控制得了他们的贪婪呢，男人总是要更多的钱，更多的烟草与酒，要更多的女人在床上扭动屁股。女人总是要更多的首饰，更多的口红，还要不老的容颜。‘天上不会掉馅饼’——但就算是老话说一万遍，也总有人不会听。”
　　“贪婪是造成这些密教出现的唯一原因吗？我不这么认为，很多人只是想要更加幸福。”
　　这粗俗的话语让玛格莉塔很不舒服，她皱起了眉。但听到玛格莉塔的话，男人发出了一声更加粗俗的笑声。
　　“哈，只要还有人这么想，恶魔就永远不缺崇拜者！只要人类还会去追求他们不该有的幸福，我们的工作就永远没有结束的那一天！”
　　“由谁来决定人应该获得哪些幸福呢？你？还是我？国王？还是机构？”
　　“这有什么关系？”
　　男人的笑声止住了。
　　他的表情慢慢地变得险恶起来，盯着玛格莉塔看，但金发的女孩只是翻阅着手上的文件，头也不回地继续说着。
　　“如果有人决定你不该拥有某种幸福呢？比如抽烟的幸福？因为那样更加健康，你会怎么做？如果有人决定你不该拥有男人的幸福，你有会怎么做？不当男人？”
　　男人的话是荒谬的。
　　如果人连自己该有什么样的幸福都无法自己去决定，那么就连作为人最基本的尊严和自由都失去了。
　　玛格莉塔不认为机构的成员连这样基本的道理都不懂，但是——
　　“就是有这种想法的人造成了世界上所有的悲剧。既然自己没本事，就该乖乖听有本事的人的话。既然人已经死了，就他女马别想着把人复活起来再一家团圆！！”
　　玛格莉塔抬起头，看了一眼那好像要喷出火来的双眼，轻轻地哼了一声。
　　她已经看到文件中关于这群盗墓者的性质的猜想了。因为案发的现场完全没有神秘气息的留存这点可以视为并没有神秘力量的涉入，也可以视为某种强大的神秘力量清除掉了神秘气息的留存。
　　现场勘察根本没有找到任何能够用于作为媒介的事物，那些棺椁和挖开的土也因为在神秘学上的紧密度不够，加上机构接手时警察已经调查过一番而完全没能起到占卜媒介的效用。
　　如果这只是偶然，那么这些盗贼就是一群技艺高超的盗墓贼，如果不是偶然，他们则可能具备一部分基础的、正确的神秘学知识。但如果这其实是某种强大的神秘力量涉入的结果那么这就有可能是某个机构还没有控制住的密教或者神秘学社团在计划什么，而且这可能会是一个密仪教派乃至于密传教派。
　　对此，机构很谨慎地加强了对帕列斯地下墓地的警戒——这让玛格莉塔想到今早的报纸上写到因为地下墓地出现鼠患，为了保护死者的尊严，帕列斯地下墓地暂时封闭，进行除鼠活动。
　　而那里是一座没有完全成型的骸骨圣堂，而人的死骸加上这个场所，再配合正确的知识，可以进行许多机构不乐见的仪式。
　　在真正需要注意的事上，机构的效率向来不用质疑。
　　另一点则是加大了对帕列斯内部神秘组织、密教的清查和控制，这也属于常规对策了，当双方都躲藏在黑暗之中时，最先暴露在光下的一方将处于绝对的劣势，这些都没有玛格莉塔可以插嘴的地方。
　　至于安德烈的猜想……既然带他们去现场的那位女士大概率是机构的成员，那么应该也用不到自己在这里多此一举吧。
　　想到这里，玛格莉塔又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另一个目的。
　　“康妮·李小姐，她应该是机构的一位成员，你认识她吗？”
　　“不认识。”
　　被用不耐烦的语气回答了。
　　看来，这位先生应该也不会愿意再下一次地下，去调查机构成员名单，而且那位康妮·李小姐也未必在这个支部留有人事档案。
　　将文件叠好放入文件袋，玛格莉塔起身离开。就目前来看，这件事依然不会影响到她与露娜公主的平静生活。
　　但这并不意味着接下来就不会有让她们头疼的事了，不如说，接下来令人头疼的事才刚刚开始。
　　“……定做礼服的店……啊，我还得先去侦察一番，这也是皇家圣卫的工作呢。”
　　走出机构的支部以后，本来打算先回去休息一段时间，然后夜晚再去「伊甸园」看看能不能遇到查尔斯，从他口中探到口风的玛格莉塔想起来接下来她与露娜将要面临的令人头疼的事，忍不住叹了口气，让马车夫调转马头，向帕列斯城最有名的裁缝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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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节 EP.118 历史悠久的裁缝店

　　瓦卢瓦王国有着悠久的时尚传统，尽管在乙太纪元伊始之时，隔海相望的森海王国凭借最早建立的完备的工业化服装产业短暂地抢走过大陆最大服装生产国的地位，但没过多久，在森海王国温和派的支援下完成工业化的瓦卢瓦王国又夺回了这一名号，甚至更进一步地将奢侈服饰和时尚变成了王国的一张名片，让人想到奢丽的服装，就想到瓦卢瓦王国，想到帕列斯。
　　蒙忒大道，在过去，这里被叫做「寡妇街」，因为妇女们在此聚集哀悼。但现在，这里已经是帕列斯城最有名的裁缝与服装街，是帕列斯人的骄傲。在这里聚集了众多远在罗曼王国的玛格莉塔从未听闻过的顶级品牌，从两侧的行道树下穿过时，一家家店铺橱窗之中的服饰都令女孩目不暇接。
　　当然，令她目不暇接的还有那些牌匾似的裙撑，街道上贵妇人和富家小姐们袒露的领口，一簇一簇会移动的蕾丝花从，还有……船……？
　　看着在头发上顶着一艘帆船模型的女人们，玛格莉塔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些稀奇古怪的发饰不都是应该只出现在宴会上吗？为什么日常生活之中也会见到？
　　“这里可有整个帕列斯最昂贵最好看的衣服哩，客人您是要在这里逛街，还是有心仪的店铺要去？”
　　就连穿着与这条街道格格不入的粗布衣服的马车车夫都在马车驶入这条街道之后挺起了胸膛，仿佛格外的自豪。
　　听到车夫的询问，玛格莉塔拿出丹丽女仆长给自己的纸条。在纸条上，那位已经在枫丹馆作为女仆长服务了很多年的女士列举了那座洋馆往日的住客们去订制过用于皇家宴会的礼服的店铺。
　　在最初得知露娜和玛格莉塔打算接受白枫宫的邀请前去赴宴后，丹丽女仆长可是将裁缝店的清单写满了笔记本的整整一页纸。但在听到露娜说她并不打算在准备礼服和首饰上花太多时间后，女仆长又果断地撕去了那页纸张，只在给玛格莉塔的纸条上留下了一个名字。
　　“是的，「玛莎的织布坊」……你知道这家店吗？车夫先生？”
　　“哈，当然！看起来那是蒙忒大道一个小巷里一个看起来不起眼的小店，名字也没有这些大商店响亮，但真正懂衣服的人会知道，那可是最有格调的店之一！”
　　车夫挥起皮鞭，马车行过衣着体面的绅士与淑女们漫步的大街，接着转向一处广场，在广场的边缘停下后，车夫指着一条明显没法让马车驶入的小巷，开口说道：
　　“就是这里了，青苔小巷，接下去的路可要女士您自己走了，沿着这条小巷走到底，看到一个喷泉后右转，那座看起来像是教堂的建筑就是了。”
　　“我知道了。”
　　多拿出几个便士，让车夫在这里等候她返程，玛格莉塔提起裙摆走入了这散发着古老气息的小巷。
　　这真是非常古老的一条巷道，两侧墙壁和脚底的石块已经风吹雨淋得发亮，这些石块是零散地嵌入泥土中的，在没有这坚硬的灰色覆盖的泥土上，绿油油的青苔正焕发着活力，或许只有正午的时候，这些不喜阳光的苔藓才会受到日光的照耀。
　　现在，它们在凉爽的影子之中变成了一片看起来非常柔软的地毯，赤脚踩上去的话，说不定会很舒服——这样的想法最终因为实在不太淑女而被女孩放弃，她沿着这覆盖着青苔的小路前进，很快就在巷道的尽头看到了一眼三层的喷泉。
　　而喷泉旁不远处，一座小小的教堂就藏匿在街道的房屋之中，这座面积不大的建筑没有高高的尖顶，也没有宽阔的广场。如果不是那正门上方绚烂的玻璃花窗，这个紧挨着两栋联排住房的建筑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个神圣的教堂。
　　但是如果说这附近与教堂最接近的建筑，也就只有这个了。
　　“玛莎……”
　　等到玛格莉塔走近这栋建筑的正门，然后才在大门的浮雕中看到了花体的这个单词。
　　看起来就是这里了。不过以玛格莉塔并不深厚的宗教知识，她没法看出这是一个什么教堂，只是因为由教堂改建成的服装店是第一次见到，因此感到有些新奇。
　　玛格莉塔四下看了看，确认了周边的环境，但是没有发现门铃之类的东西——教堂当然是不会有门铃的，玛格莉塔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但接着她就注意到了那大得夸张的金属门环。思考了一秒钟，她伸手抓起门环，在这扇褐色的沉重木门上用力地敲了敲。
　　在她想来，这古老的“门铃”会发出金属撞击木头的沉重闷声，但在门环与门板碰撞时，从门的后方却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铃铛的声音，吓得玛格莉塔一松手——然后女孩才注意到，门环下面有个凸起的圆形部件因为她的动作而被推了进去，这大概就是铃铛声的原因吧。
　　接着，在玛格莉塔的面前，教堂的大门在一阵齿轮和机链旋转与摩擦的声音之中，缓缓打开而内部——
　　坐在一般教堂放置神像的位置上的一位男性把手从桌边的一根拉杆上放开，微笑地看着站在门前的女孩。
　　接着他拉下了另一根拉杆，另一阵更加嘈杂的机械声响起，那声音来自上方，玛格莉塔下意识地抬起头，然后，女孩呆住了。
　　她看到这座教会三角形的房顶一片片地打开，在那之上，居然是一座由绚烂的彩色玻璃构成的穹顶！
　　下午的阳光经过这华美的帷幕，变得柔和，变得华美，这光和百叶窗般的影子洒在教堂之中，那么的华丽与迷人。
　　“欢迎来到「玛莎的织布坊」，这位可爱的小淑女，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吗？”
　　可玛格莉塔还没来得及为这眼前的一切发出惊叹的时候，这个戴着单片眼镜的男人就说出了这句让女孩一下子被噎住的话。
　　——又被当成小孩子看了！
　　“我与我的主人将要参加一场皇家宴会，为了挑选礼服，我正在蒙忒大街的店铺中做调查。”
　　玛格莉塔忍住嘴角的抽搐，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哦，这么小就能帮自己的主人做这种事了啊，了不起了不起……啊，等一下，我道歉，我开玩笑的，别走啊！”
　　玛格莉塔默默地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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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节 EP.119 裁缝店中的青年

　　对于玛格莉塔而言，自己现在的这个身高，是她理想中的身姿，源自于童年时那段年幼的姐妹们可以自在的玩乐而自己却要学习与年龄不相称的知识的时光的怨念。
　　即是说，是完全的憧憬的产物。
　　最近她也意识到了这个稚嫩的外貌在生活上给她带来的多种不便。虽然并不强烈，但现在，玛格莉塔的确是有了“想要长高”的念头。
　　“……瑟莱忒小姐……”
　　“很遗憾，玛格莉塔小姐，我并不具备直接对您的外貌进行修正的能力。而且，如果您没法进入青春期，身高的增长或许就只能寄希望于多摄取一些钙质了。”
　　但圣银只能很遗憾地对她这样说着。
　　“咕奴奴……”
　　玛格莉塔停下了往外走的脚步，转过身，面色不善地看着从教堂之中追过来的男人。
　　“我道歉，我道歉，因为小姐您真的非常可爱，让我想起了我的妹妹，所以忍不住稍微戏弄了一下，如果这造成了您的不快，请原谅。”
　　“……我已经二十岁了。”
　　“……”
　　男人的表情就像是在说“我不相信。”
　　在玛格莉塔再次转身之前，他连忙又收敛了这失礼的表情，恭谦地把玛格莉塔带进了店里——这确实是玛格莉塔要找的服装店，虽然在空荡荡的教堂之中玛格莉塔连一件衣服，一个试衣镜与一个衣架都没有看到，但是在这个男人将一个开关按下去后，教堂的地面上那些方形有十字花纹的大理石瓷砖忽然翻开，升起了四个人台，而四个人台上又有着四套风格不同的礼服。
　　“……这里以前难道是机械之神的教会吗？”
　　“不，这个教会曾经属于一个已经消逝的信仰，我们家族把教堂买了下来，请了一些机械师改建成了现在的样子。很神圣吧，这可是我们自满的店。”
　　“虽然很漂亮……算了，这些就是你们店的礼服吗？”
　　想了想，玛格莉塔决定不要进行无谓的闲聊，她今天只是来先行探查的，如果说有什么是必须要做的事，那就是把这家店的产品目录给带回去让露娜挑选——如果他们有的话。
　　“是的，是今年的新款式。”
　　但就算有产品目录也必须得在明天过来亲眼看看，毕竟产品目录上的图片都是黑白的，也无法展现材质独特的效果。
　　还有就是询问工期，再然后，也没有什么需要玛格莉塔做的了。
　　对于裁缝来说，没有亲眼看到需要穿衣服的人就没法开始工作，换言之如果露娜和玛格莉塔想要合适的礼服，就必须亲自过来，而这要等到明天的放学之后——在交谈中玛格莉塔倒是忽然意识到，如果她有把那个彩色银版相机带了过来，那倒还有一些别的事可以做。
　　可惜她没有，而且那个银版相机的彩色银版底片也不多了。
　　因此，简单的聊过之后，得知这家店完全有能力在一周里做出一件礼服，而且品质不会降低之后，玛格莉塔就向他们索要产品手册，这位自称威登·洛索斯的男人理解地点了点头，走到店铺后面的门前，伸手敲了敲，又敲了敲。
　　过了好一会儿，从门的后方才传来了一个懒散的男声。
　　“哈啊……睡得正舒服……威登啊，怎么了？”
　　“有位美丽的女士想要我们店的商品手册，麻烦你拿一本，我记得茉莉把手册放在了抽屉中。”
　　“抽屉、抽屉……”
　　在房间中的男性好像是刚刚才被唤醒，又过了一会儿之后，房间里才传来了翻箱倒柜的声音。
　　威登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因为这种噪音和这间店铺的格调实在是相差甚远，但在客人面前，他也不好开口训斥自家的店员，只好绷着笑脸，咬紧牙关。
　　“商品手册……啊，找到了。”
　　“啊，喂！”
　　——砰！
　　门重重地砸在了站在门前的男人的脸上，让他鼻梁上的单片眼镜差点砸在地上。
　　“啊，威登，你怎么站在门口啊。”
　　一支手拿着一本还算精致的手册伸了出来。手臂的主人有一头暗红色的卷发，那懒散的表情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错的不是站在门前的店长——也可能是店员，而是突然打开门的他。
　　威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过从他手中将手册拿过的动作依旧体面。可是他将手册递给站在一旁的女士后却发现，这位身材娇小但脾气可一点也不小的小女士的表情更加冷淡了。
　　虽然说一开始她的表情就比较冷淡。
　　“我的主人会决定要去哪里订制她的礼服的。”
　　从他手中接过商品手册之后，金发的女孩随意地翻了翻，然后点了点头，转身向门外走去。连这样的话说出来，威登觉得，自己算是不用期待这笔本来应该利润颇丰的生意了——这样想着，男人狠狠地瞪房间里这个还一脸事不关己的青年一眼，准备过一会好好教训他一顿
　　“等一下，这位客人。”
　　但在这个时候，这个刚刚才睡醒没有多久的男人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了起来。
　　他叫住了正往店外离开的女孩，金发的女孩的脚步随之一顿，再转过身来时，那张可爱的，让威登想到家里那个乖巧妹妹可爱小脸上，已经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还有什么事吗？”
　　“刚刚我好像听到客人您身上发出了嗡的一声——我这个人比较好奇，因为没有看见客人你身上有什么机械，所以对这个声音有些在意，可以麻烦你告诉我那是什么吗？”
　　“嗡的一声？”
　　女孩那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具体来说，好像就在你的裙子下面——”
　　这句话从他的口中才说出来时，威登和玛格莉塔都愣住了。下一秒，女孩的脸上泛起了愤怒的潮红，那怒火简直要从她湛蓝的眼睛里喷涌出来，她毫不犹豫地走了过来抬起了手，狠狠地一巴掌扇在了有着暗红卷发的男人的脸上。
　　“——你怎么敢对一位淑女说这种下流的话？！”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是太快了，威登根本还没有从青年那轻浮的发言中缓过神来，就看到金发的女孩用和她的外表不那么相称的成熟语气冷冷地质问着他：
　　“威登先生，你的店员就是这样的对待一位淑女的吗？！”
　　“真的非常的抱歉，喂！莱昂，快向这位小姐道歉！”
　　“冒犯到您的话非常的抱歉——啊，走掉了。”
　　这下，金发的女孩真的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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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节 EP.120 最前线

　　“莱昂！！”
　　在今天第一位——很有可能也是唯一一位客人气冲冲地离开之后，威登·洛索斯满脸气愤地看着这个搞砸了所有事，还在脸上溜了一片红红的巴掌印的青年。
　　这个时候他才揉着那一头鸟巢一样——不对，那简直是和垃圾堆一样乱，甚至还沾着饼干屑的令人不快的头发把门打开，露出和他的头发一样脏乱的房间的内貌，这更让威登气不打一处来了。
　　这些大老爷们就不能讲点卫生！他们呆过的房间就连老鼠都不想进去！
　　“今天无论你说什么都得给我把你的房间自己打扫干净！不要指望我会再帮你捡起哪怕一团废纸！然后等你打扫完后我们再好好聊聊刚才的事。你是想把这家店一百多年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名声都给败光吗？”
　　“先不说这个，威登，你什么都没注意到？”
　　“我就是个普通人我能注意什么，啊？你告诉我我能注意什么？！”
　　“我说威登啊，在你眼里我们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人……算了，你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什么都没听到。”
　　威登没好气地摇了摇头，但接着，他的表情也慢慢变得严肃。
　　“你听到什么了？从小时候开始就你这对狗耳朵最灵。”
　　“嗡嗡的震动声，听起来像是金属和金属的振动，从哪个女孩的裙子下面——严格来说，应该是大腿上吧，老实说声音很轻，而且只响了一下，我也不太确定，所以试探性地问了一下，结果……”
　　摸了摸被狠狠打了一耳光的侧脸，莱昂苦笑了一下。
　　“本来想观察她一下反应的，结果……”
　　“结果？”
　　“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剧烈，这一巴掌真的把我打懵了，她到底有没有问题我也说不上来。”
　　“但可以知道的是我们店的声誉肯定是有问题了。虽然说谨慎没有错，但是反应过度的问题也很大，要是这家店没人来了，就靠你们上面发的那点补贴，你就给我去啃掺了木屑的黑面包吧。”
　　“抱歉抱歉。”
　　“别嬉皮笑脸的，赶快的，把你的房间给打扫干净。”
　　威登已经完全免疫了这个损友的嬉皮笑脸，他用力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然后，因为手上感觉到的凉意皱起了眉。
　　“你又用了「冷焰术」？”
　　“嗯？你这个吝啬鬼又不给我开风扇，说什么乙太胶囊很贵……你又不缺这点钱。”
　　“就算不缺钱，在能够节约的地方也要节约，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在你缺钱的时候会有多大的缺口，我爷爷的爷爷就是用他攒的钱买下了这间教堂，我爷爷则用他攒下来的钱完成了教堂的改造，我门家族代代传下的节俭的美德怎么能够因为区区酷暑所动摇！”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家族的节约史我都已经听厌烦了，对了，你确定这位小淑女真的不适因为你这大热天还穿着装模做样的正装闷出了一身汗味才态度这么不好的？我听说贵族的女人都有洁癖，就算是干那事的时候都要在男人的那玩意上喷上香水后才允许他们进去。”
　　“呸，怎么可能，我身上再有汗味也不可能比你这个一周都不洗一次澡的男人还难闻，既然那位女士再看到你的时候都没有捂着鼻子跑出去，那我身上这点汗味也不可能让她忍受不了。”
　　嫌弃地看了眼自己的好友，在斩钉截铁地说了之后，威登又把鼻子凑到了自己的腋下，用力地闻了闻。
　　“该死的，难道那些小姐们真的连这点味道都受不了？我可已经喷上了十便士这个价位最好的香水了！”
　　“按我姐的说法，一镑以下的香水全是垃圾。”
　　撇了撇嘴，莱昂打了个哈欠，在将手放到自己吃过油炸零食还沾有油腻的嘴唇，当她的手掌也感受到自己身上那和帕列斯炎热的空气格格不入的温度之后，懒散的表情从他的脸上消失了。
　　“……”
　　他看着还没有关上的店门，陷入了沉思。
　　……………………………………………………………………………………………………
　　“……怎么又是你。”
　　圣香槟区的莫比乌斯机构支部，还没享受完一小包烟草的男人因为地上传递的话语，又乘坐蒸汽自动梯回到了地面上的豪宅。
　　他极其厌烦地看着在这个下午第二次来到这里要求咨询些什么的女孩，连故作的礼貌都没有往脸上挂了。
　　“还有什么事？就不能一次问完吗？”
　　“很可惜，这次是我偶然间遇到，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事。蒙忒大道的「玛莎的织布纺」，在这家服装店里我遇到了一个暗红色头发的青年，在他身上，我注意到了神秘的气息，而且用于探测神秘气息的戒指有反应。”
　　没有在意男人的态度，玛格莉塔拿出了那枚黄金的指轮。
　　这枚从「黄金指轮」处获得的指环，是机构的标准炼金产物，用于分发给机构第一线的执行人员，让他们探知到以普通人的感知不容易感知到的神秘气氛。
　　同时，造型和材质不同的指环在机构内部还有分辨职位高低的功用——简单来说就是普通的金属材质例如钢铁、青铜之类的，属于普通的执行人员，而黄金、秘银、白金之类的贵金属则属于精英的特遣部队或是有着优秀战绩的成员。
　　而在离开罗曼城，离开「黄金指轮」之后，玛格莉塔就只是偶尔将这枚指环戴在自己的手上了，尤其是来机构支部的时候——最初是考虑到自己是露娜公主的护卫，如果展露出特遣部队成员的履历，说不定本地的机构会会想要给自己派发任务。
　　之后则是见识到帕列斯本地机构成员的傲慢之后觉得亮出这个说不定反而会被嘲讽，所以也没拿出来过，所以在她将这枚黄金的指环拿出来的时候，男人的眼睛一下就瞪大了。
　　露出了一幅难以置信的样子。
　　但玛格莉塔无视了他，
　　“值得庆幸的是那个男人身上的神秘气氛并不强，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微弱，所以而且因为那个男人试探性的出言不逊，我打了他一巴掌，然后注意到他身上的温度和室温相比要低上不少……”
　　“啊，那是巫术会的巫师吧。虽然不知道的冰霜血脉还是别的。”
　　“……？？？”
　　但马上，露出难以置信表情的人变成了玛格莉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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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节 EP.121 巫术会的据点

　　“怎么，你难道不知道吗？帕列斯就是巫术会在大陆上最大的据点，是大本营啊。简单来说，这里就是我们抗击巫师的最前线。”
　　男人很快从惊愕之中回过神来，在说完之后，看着玛格莉塔放在桌面上的黄金指轮，转而露出了怀疑的表情。
　　尽管玛格莉塔不像露娜那样在洞悉人心上有着敏锐之极的观察力，但也看出来这个男人并不认为这枚戒指是属于她的——要说为什么的话，是因为即使离开特遣部队依然保留戒指作为履历的象征算是机构常见的情况，这种时候指环就变成了不与身份完全绑定的证明，而成为可以相互赠送的单纯的道具。
　　不过现在玛格莉塔可没这闲工夫去解释，现在，女孩已经陷入了震惊之中。
　　——不、完全不知道。
　　怎么可能知道。
　　说起「巫术会」，玛格莉塔唯一知道的就是这是大陆最大的巫师团体，而她与他们唯一的交集，就是在春前月那觊觎着圣银的传奇巫师与他的契约灵。
　　到现在，玛格莉塔还记得，在被海上的军舰用炮火轰击得摇摇欲坠，又数度从濒临崩溃的命运之中被神秘的伟力恢复如常，重复着崩溃与完好，但最终在无可避免地走向崩坏末路的海崖城堡中，在毒气、火焰与崩溃的墙壁中吞食猛毒，舍弃人类之身的巫师。
　　对于初入神秘的世界连一年都还没有的玛格莉塔来说，那位至今不知晓名字的传奇巫师是她遇到过的最危险的敌人——尽管实际上两人的交手并不显得凶险，甚至玛格莉塔并没有参与过「黄金指轮」对巫师的歼灭计划，她所做的只是在最后救下了同事们，并且补了一刀。
　　但这不影响他留给玛格莉塔的印象。
　　「就算不为了什么“伟大的理想”，至少也要为了我亲爱的搭档。」
　　无论是那饱含着意志的话语。
　　「预言……钥匙……没错，这才是命运安排好的，现在……我将钥匙送到你们的眼前了……这就是……我的……」
　　还是那洞见命运之后的释然。
　　这些都深深地刻入了女孩的记忆之中，尤其是他在面对自己的终末之时所说的那个预言。
　　现在让玛格莉塔心乱如麻的也是那一个预言。
　　在生命最后的那一次天启之中，那个传奇的占星巫师到底看到了什么？他说“这才是命运的安排。”还说“他将钥匙送到你们的眼前”——这个你们大概就是他的「巫术会」的同僚，但瑟莱忒也说过，占星者最终的一次洞见会看到非常遥远的未来，而只要玛格莉塔在机构中，在之后必定会与巫术会有更多的交集，这是很难避免的，因此玛格莉塔并未太过重视这个预言。
　　然而——
　　然而现在，就在此——不，就在那一场战斗结束后不久，自己和露娜公主就来到了帕列斯，来到了这座城市，因为自己那一天的违规，也因为自己原先的身份再也瞒不下去了，玛丽便拜托露娜公主殿下把自己带离罗曼王国。
　　然后，露娜公主很自然地想到了留学，因为正是这样的时机，唯一的问题恐怕是原本露娜公主想将挑选留学地的权力交给自己，但自己由还给了露娜公主，然后又因为欧琳丝的缘故，选择了这座古老的艺术与时尚之城。
　　一切都是很自然的。
　　除了——除了机构没有告诉她们，帕列斯这座城市是「巫术会」的大本营。
　　为什么他们不告诉自己和公主殿下呢？
　　难道是机构有什么打算吗？
　　玛格莉塔可以确定自己和公主的留学计划是一直到最后决定之后才告诉机构的，机构也非常清楚的知道她们要来这座城市，同样，机构也很清楚「巫术会」的传奇巫师觊觎着「轻蔑命运的三之钥」，那么，他们有可能不知道这座帕列斯城是「巫术会」的大本营吗？
　　当然不可能。
　　可他们却没有告诉自己和露娜大人，就这样看着她们不远千里地来到了这座城市。
　　来到了「巫术会」的眼前。
　　“……”
　　——为什么？
　　——这也是某种命运吗？
　　现在，玛格莉塔的小脑袋里满是不解。
　　“……你怎么了？”
　　或许是因为玛格莉塔的表情变化太过激烈，男人的表情也有了些改变——不过不是好的改变。
　　在他看来听到「巫术会」这个名字就会慌张的人是不可能进特遣部队的，玛格莉塔的慌乱让他眼中看着娜美黄金指轮的怀疑变成了某种确信。他的语气也变得轻松了起来。
　　“不用担心，帕列斯同样也是机构最强大的几个分部之一，虽然这里是「巫术会」的大本营，但整座城市还是由机构控制的。巫师们也生活在城市中，他们的力量远不如我们，所以不用害怕。”
　　“不用担心……吗？”
　　对机构的这类说辞玛格莉塔向来是抱有怀疑的。毕竟，莫比乌斯机构本质上是给事件对策机构，就像警察一样，绝大多数情况下只能在案件发生之后才能有所行动，而对于案件之中的受害者，这“不用担心”就是完全的空话。
　　“对，不用担心，巫师也要依赖社会生活，他们也会经营店铺，买面包，要装修房屋也得请专门的工人，虽然这正是他们最可怕的一点，明明是拥有神秘力量的怪物，却与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没有任何办法能将他们和普通人分开。”
　　男人的表情在说到这里的时候显得有些扭曲，但接着，他又露出了一幅十分自豪的表情：
　　“但也正是这个缘故，让这些披着人皮的危险收容物无法和我们抗争，帕列斯这个大本营算是他们仅有的拥有一些力量的城市，而阻止我们将他们彻底毁灭的也不是他们的实力，而是这座城市之中数十万的居民。为此我们和他们达成了一个协议，我们允许一部分巫师在这个城市光明正大的生活，但相应的他们也要遵守我们制定的规则。你说的那个店铺，就是巫师们在这座城市的据点之一。”
　　“这样的据点很多吗？”
　　“嗯，不多吧，整个帕列斯城大约有十个左右，当然，全部在机构的监管之下。所以你不用大惊小怪的，这是一座遍布神秘之城，遇到个把巫师不算什么。而且总有一天，我们会将他们全部解决掉。”
　　“……那么，那家店铺……”
　　“去买就是了，如果你说你是机构的人，还能让他们多给你点优惠哦。”
　　“……我知道了。”
　　沉默了一段时间之后，玛格莉塔收回了黄金的指轮，站了起来。这个时候她脸上的表情已经冷静了下来。她向着男人微微点头，接着转身离开。
　　“要是还有别的问题，最好一口气问完。”
　　在她身后，男人撇了撇嘴。
　　“……不，没有了。已经……没有需要你回答的问题了。”
　　将门关上，走出房间的玛格莉塔站在机构宽敞的豪宅大厅中抬起头，看着高高的穹顶上，隐藏于壁画中的衔尾之蛇，在心中无声地说着。
　　——而我需要得到的答案，你是给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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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节 EP.122 命运论「I」

　　离开圣香槟街区的莫比乌斯机构，玛格莉塔并没有马上回到枫丹馆。她在距离圣母桥还有一段距离的地点下了马车。沿着河畔的散步道，玛格莉塔看着堤坝下脏兮兮的河岸与湛蓝的河水。
　　夕暮的残阳洒在水波上，如血般的红。圣恩岛与希岱岛在这血红的日影中漂浮，逆着光时，这两座岛屿就像是两颗暗色的砝码。
　　又是去莫比乌斯机构的支部又是去蒙忒大道，然后又回了一次机构支部，现在的时间早已入夜，只是骄盛的太阳依旧眷恋这不会被乙太潮汐覆盖的天空，那光芒即使已经被水波与暗影切分成颓废的色块，它依然如同一位癫狂的画家，把它所调和的色彩泼洒到这天空与大地之间的一切上。
　　现在，在枫丹馆，露娜和丹丽女仆长一定已经在等着自己回去用晚餐了吧，太晚回去的话，她们说不定会担心，明知道这一点，玛格莉塔现在却并不想回去，她看着圣赛琳娜河的波涛，两座岛屿投下的庞大阴影，将手伸向了掩藏在裙摆的装饰与蕾丝中隐蔽的开口，触碰到圣银铳刃握柄上冰凉的花纹。
　　“瑟莱忒小姐。”
　　散步道上现在看不到什么人，即使玛格莉塔不刻意地压低声音，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而哪怕注意到了，或许也只会认为这个小女孩是在与想象之中的朋友交谈吧。
　　从离开圣香槟街区的支部之后，玛格莉塔就完全没有说过话，无论是在支部的豪宅门前目送她离去的接待员，还是因为她给的小费足够多而极其殷勤的车夫，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女孩的手始终仅仅地攥着，修剪整齐的指甲在她手心中留下了整排的凹痕，与白皙的肌肤格格不入，淤积着暗红，就仿佛没有流血的伤口。
　　其他人都没有察觉，但圣银能够感觉到，就像是女孩手心中沁出的微凉汗水，即使在裙摆之下没有倒映那双眼眸，瑟莱忒也能明白，那澄澈而湛蓝的瞳孔之中正淤积着怎样的阴霾。
　　正因为她是持有自己——持有「轻蔑命运的三之钥」之人，她的眼中才会弥漫这样的阴霾。
　　正因为是玛格莉塔·罗曼罗兰，阴霾才会如此深重。
　　正因为是两度挑战并战胜过那庞大的力量的她，才会在在这个时候感到恐惧。
　　只有彻头彻尾的傻瓜才会不懂得恐惧，只有未曾认知到这种伟力的人才会不懂得畏惧，那是最公平的天秤，也是视公平为无物的摇号仪，有人信奉它、有人痛恨它、有人服从它、有人反抗它，但这一切对它都毫无影响，它只是高高在上。
　　它只是默然地流淌。
　　“玛格莉塔小姐，您在害怕吗？”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在害怕，瑟莱忒小姐，我甚至怀疑这害怕也是被某种力量安排好的，这让我觉得我之前的想法完全是个笑话！瑟莱忒小姐，命运……真的无论如何反抗都没有意义吗？”
　　玛格莉塔恍惚地开口着。
　　离开圣香槟街区的支部后，她一直在思考，思考自己的行为，思考自己的想法，试图从中找到被某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影响的影子，可是她找不到，如果说她所做的那些事，那些最终导致了现在的事是命运的安排，那么她的意志在哪里？
　　她是否真的拥有，自己的意志？
　　“这个问题的答案取决于您对「命运」的认知，玛格莉塔小姐。”
　　圣银被紧紧地握住了，它能够察觉到自己的持有者现在的迷茫与无措，但是，圣银仍旧只是平静地，用它那竖琴一般悦耳的声音讲述着。
　　“对命运的认知？”
　　“您认为命运是什么呢？”
　　它没有给出准确的答案，因为它只是一件工具，在关乎持有者认知的，没有一个绝对正确的答案的问题上，它所能做的只有提供尽可能多的资料，这也是作为一件工具的职责。
　　“「命运」……不就是某种无法违抗的，决定一切的力量吗？”
　　“那只是宿命论者的看法，玛格莉塔小姐。但是事实上，即使是在现在的时代，不同的哲学家对于命运也有截然不同的看法，因此不能说这就是命运的真相，这一点您最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是的。”
　　玛格莉塔是最清楚的。
　　如果命运真的无法违逆，那么在冬前月的那一天，自己翘掉成人礼的那个夜晚，为什么自己会拔出「轻蔑命运的三之钥」？如果命运无法改变，为什么沉睡了漫长时光的瑟莱忒小姐会因为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唤醒？如果命运真的决定好了一切，那么为什么玛格莉塔·罗曼罗兰能够站在此处？
　　如果无论是反抗命运或者顺从命运，最终也都只是命运的安排，人们认为自己战胜了命运，但其实只是命运安排好了你产生这样的感觉，那么这简直就是说人的自我意识根本不存在，这片大陆上的所有人都只是命运的提线木偶。
　　可真的是这样吗？冷静下来之后，玛格莉塔本能地表示怀疑，因为这样的说辞，未免过于方便和……幼稚了，就像小孩子之间的“反弹。”“我反弹你的反弹。”一样，毫无意义。
　　就算数学家和物理学者们认为世界底层的法则总是简洁与优美的，但这也很难说是简洁和美的，命运真的会是这种幼稚的东西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但玛格莉塔倾向于后者。
　　“……人们对命运还有其他的解释吗？”
　　“答案是肯定的，在持反宿命论的人群中，有另一种的观点，命运是一种欺软怕硬的意志，如果你软弱的服从，他就会按照某种既定的轨迹安排你的人生，但要是你奋起反抗，他就会畏惧你，为你安排不一样的命运，他们将命运视作一种可以战斗并且战胜的对手。”
　　“听起来……很勇敢。”
　　“但这样的理论存在一些无法用其本身解释的情况，最常见的，就是灾难。”
　　圣银振动着，那淡淡的凉意抚慰了玛格莉塔焦躁与不安的心情，它继续说着：
　　“这种理论无法解释灾难的发生，饥荒、瘟疫、战争、地震和台风，尤其是抱持这种信念却在灾难在丧生的的人。这些人都曾拼命地反抗过，但他们依然死于灾难，那么他们的反抗改变了命运吗？如果改变了，为什么他们仍旧死于灾难或者说为什么灾难仍旧发生？如果没能改变，那么是因为什么？因为他们对命运的反抗还不够强烈吗？那么要多么强烈的反抗才能改变命运？又或者，命运真的是反抗就能改变的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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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节 EP.123 命运论「II」

　　“……”
　　“除此之外这个理论为人所诟病的另一点是，那些声称自己反抗命运的人，并不会反抗对自己有利的命运。简单来说，就是如果一件事会让自己得利，他们就绝口不提这是命运的安排，但如果什么事威胁到了他们的利益，他们就会叫嚣着要反抗这样的命运，即使他们反抗的行为会让无辜的人的利益受损。这很滑稽，我的上一位持有者是这样评价的：就算是狗也懂得不去拒绝主人递来的食物，并在他想要剥下它的皮做一条漂亮的围巾时咬他一口，但这毫不影响狗作为人饲养的牲畜的命运。实际上，他们在捍卫自己的利益，但却搬出反抗命运的大旗，因此争议一直很大，当然有些人也很坦诚，他们明说自己反抗的并不是「命运」这个大的概念，而是「对自己不利的命运」，不过这部分就没有讨论的必要了。”
　　“在此基础上，作为修补而出现的另一种理论，被称为「命运影响论」。持这种理论的人认为命运就像一条长河，人的行为会在河面上激起波浪，当足够多，足够大的波浪被掀起时。就能够改变命运的流向——这其实借用了炼金术中的「世界之流」理论，将改变命运这一行为的主体从单一的个人转为群体，但这依旧无法解释自然灾害的问题。”
　　“……人们的齐心协力或许可以让他们在灾害中存活下来，但无法避免自然灾害的发生，也无法确保每个人都从灾厄之中存活……这样吗？而这又回到前一个理论的问题上了，为什么有些人的命运无法改变，为什么「发生了灾难」这个命运无法改变。”
　　玛格莉塔说着，趴在河岸的栏杆上，小小的下巴感受着金属护栏残余的阳光的热度。
　　“没道理的天灾和死亡是所有命运论的试金石。无法解释这两个问题，就无法构筑可信的理论。「命运影响论」另一个无法自洽的地方就在于「死亡」。我或许以前对玛格莉塔小姐您说过，依兰翠纪元中是存在不死者的，因为某些原因，他们超越了生与死的定理，按照「命运影响论」的观点来看，既然有人成功地超越了死亡，而且为数不少，那么这些人的影响聚集起来，应该足以让「生者必死」的命运发生一定程度的改变，可事实上，就算是那些不死者也没有谁弄明白了自己为何能不死，也从来没有大规模的出现不死者。”
　　“——需要到什么程度才能改写命运呢？又是这个问题。”
　　“没错，基于反命运论所衍生的理论的特征是高度强调人的主观能动性——也就是主动去做些什么，改变什么的能力，这让他们始终无法解释非主观的，客观事物的命运。最后，信奉这种理论的人产生了另一种说法，「双重命运论」，简而言之就是认为自然界有自然界的命运，智慧生物有智慧生物的命运，否决在之前被视作不证自明的「命运是万物的命运」这一定理。”
　　“……可是这说不通啊。这等同于将人和客观的自然世界割裂开来，但是，生老病死——在这个层面上我们与魔物没有任何区别。”
　　“没错，说不通，因为归根结底，智慧生物也是自然的一份子，是从魔物演变进化来的，这是一个考古学上的定论，没有道理因为智慧生物进化了，命运就分一部分来专门管束他们，这等同于认为命运拥有意志，变成另一种理论了。”
　　“另一种理论？”
　　玛格莉塔问着。
　　“「有意志的命运」论，这种理论混入了部分神学，非常复杂。简单来说大致有两种分支，一种视命运为全知全能的神，这类人和宿命论者唯一的区别就是它们认为命运有自我的意志。另一种整合了「命运影响论」的部分观点，认为命运是小说的作者、绘画的画师，它看着挟裹于命运之中的一切，并根据某种规则来进行命运的安排。他们认为只要符合这种规则，就能被安排更好的命运，违背这种规则，则会面临不幸的命运。”
　　“我猜……”
　　远远地看着河面上的岛屿，玛格莉塔向着圣母桥的方向慢慢踱步。
　　夕阳还剩最后的一小块漂浮于河面之上，天鹅绒般的夜空中繁星开始闪烁，一轮弧月正从东边城市的天际线上升起，但是路灯还没有点亮，虽然玛格莉塔已经看到写有「帕列斯公共照明」公司的马车驶向街区乙太路灯的管理点，但至少还要一段时间，灯火才会将道路照亮。
　　“我猜，他们没能践行他们的想法？”
　　“答案是肯定的，毕竟谁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一位作者用他的文字控制着一切，控制着我们的想法，我们的话语。也没人知道那规则具体是什么规则，是乐善好施，还是弱肉强食？这些人将命运寄托于一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意志和一种不知道是什么的法则，乃至于某种意志的喜恶之上，这本身就毫无意义。”
　　“等一下，瑟莱忒小姐，我记得，在机构的资料中，有些恶魔或者神秘存在，的确可以干涉人的命运，那个占星巫师也……这些证明了命运不是无法违抗的。”
　　玛格莉塔想起了那个占星巫师的力量，甚至，瑟莱忒自己的力量。
　　这些可以干涉命运的力量的存在，直接证明了命运不是无法反抗的，
　　“答案是肯定的，至少以我来看是这样。因此这个思潮很快退去了。包括我在内，依兰翠纪元中还存在有不少可以对命运做出干涉的东西，干扰预言就是最常见的一种。当然，也有人对理论进行了更进一步的修整，他们认为命运存在意志，但这个意志不会干涉命运，对其他来源的对命运的干涉也很无所谓，超脱于一切之上。但如果祂真的不会干涉，也不会造成任何干涉，根据「如无必要勿增实体」的原则，祂是不应该存在的。”
　　“也就是说，命运并不是一种欺软怕硬的意志，并不是一个全知全能的神，并不是某个不会对世间万物施加影响的意志，并不是一种不知细节的准则……但这些也无从证明？”
　　“无从证明，无从证伪，涉及到命运，向来如此。”
　　“……”
　　漫步着，玛格莉塔看向河中的岛屿。
　　随着光与暗的对比不再那么强烈，阴影也随之变得柔和了起来，那黑色的影子不再那么浓郁而露出了岛上华美的建筑，看到这些，玛格莉塔停下了脚步。
　　“还有别的吗？还有别的……关于命运的理论吗？”
　　“答案是肯定的，玛格莉塔小姐。”
　　距离天穹完全没入夜色还有一段时间，对自己持有者的疑问，圣银肯定地回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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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节 EP.124 命运论「III」

　　——答案是肯定的。
　　在如此笃定地回答之后，瑟莱忒却选择了短暂的沉默，而作为聆听的一方，玛格莉塔也没有催促，她知道这是体贴的圣银在让自己消化那大量的知识，并且从中汲取可以成为自己力量的片段。
　　宿命论、反命运论、命运影响论、有意志的命运论……
　　命运真的是一个被无数人叩问的命题，人们发出质疑，思考答案，做出假说，尝试论证。他们的思考或许令人啼笑皆非，或许令人深思，或许完全是错误的，根本没有触及命运真实的分毫——但即使如此，也无所谓。
　　玛格莉塔和瑟莱忒都没有提及这件事，因为她们都心知肚明，命运为何——这是目前，乃至于可期的未来都几乎不可能得到一个正确答案的问题。
　　比起真实是什么，不如说更加重要的是愿意相信什么，愿意接受什么。
　　瑟莱忒所做的也就是这件事，玛格莉塔想要知道的也就是这件事。女孩并不奢望从圣银那里得到某种真理，她只是需要知识与哲思的理论，来让自己接受些什么。
　　仅此而已。
　　在她思考时，圣恩岛渐渐地被抛在了身后，希岱岛上的建筑逐渐亮起了灯火，最后的夕阳暮光也渐渐地消失，圣塞琳娜河那说不上是清澈的河水上，群星的光芒开始缓缓洒下。
　　“「应对器论」，这个理论的开创者与信奉者剥离掉了命运的神圣性，认为命运是一种基本的法则，就好像一加一等于二这样的基本，这个法则决定世间万物的命运，但这种决定是基于万物的每一个选择。他们认为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在无时无刻进行着自发的「选择」，无论是生命还是非生命。”
　　“自发的选择……吗？”
　　“大到生态的演变、物种的进化、历史的潮流、小到路口的走向、点心口味的选择、很多人们有意无意做出的选择，这一理念认为命运只是会对这些选择做出一种包含随机性的应对，是一种维持世界运转的机制。因此也不存在对命运的顺从或反抗，做出不同的选择，命运就会有不同的呈现。这种理论将天灾也视为某种选择的结果，做出选择者则是自然。一定程度上，这个理论统合了人的命运与自然的命运，但同时，宿命论者攻击这个理论，称「自发的选择」也是安排好的——但所有哲学家都知道，和宿命论者讨论命运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一件很没有意义的事。”
　　“那么这个理论的信奉者对于死亡是怎么看的呢？无论是什么都不做还是什么都做，我们始终无法逃脱死亡，这又是什么选择带来的呢？生命会选择终结不是很奇怪吗？”
　　“他们引入了一种概念，「意志的局限」。他们主张生命虽然拥有意志，但意志所能干涉的只有部分，拥有意志的我们认为没有意志的部分，其实遵从于我们所无法以意志干涉的另一种意志。”
　　“这种意志又是什么？”
　　“他们并没有做出明确的说明，因此在不同的时期有不同的说法。在生命神创论盛行时被认为是神。在考古发现所有的智慧生命起源于不同的祖先，但却都遵循自然演化的规则之后，这意志被认为是自然法则，于是这又引起了另外的问题——”
　　“自然法则是被谁或者说是被什么决定的，是吗？”
　　“而这最终指向哲学中最经典的那个问题，「我们从哪里来」。「应对器」论开创了另一种对命运的思考，就是不再将命运视为一种神圣的，伟大的力量，而所有基于这个思路衍生的理论最终都会导向这个哲学问题，但这个问题本身也是个未解之谜。”
　　“依兰翠帝国的贤者们也没有弄明白这个问题吗？”
　　“在我陷入沉睡之前，对于这个研究还只到弄明白了生命起源于天空之上的古老云海，但是对于生命为何会出现依旧争论不休，更不用说这颗星球——还有这个世界的起源了。那些贤者们也正是为了探究这个问题而离开，前往其他的世界，前往星空的远处。”
　　瑟莱忒说着，并没有为自己不知道答案而感到失落。
　　知识是会不断演进的，过去没有答案的问题在未来或许会得到解答，就它所知，依兰翠帝国有很多人正是怀有这样的期待而去追求不死的生命。
　　当然，有的失败，有的成功。
　　“基于这个思路还有其他的理论吗？”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没有太过纠结这个哲学三问中排在第一位的问题。
　　“「逆因果论」，这个算是「应对器论」的变体，认为命运并不是「因果」中的「因」，而是「果」，而「因」是人们自身，基本上是将「应对器论」的观点抽象化后换了个名字，两者的本质是相同的。”
　　“此外就是「具象论」，这一派的学者认为命运并不是一种抽象的概念，相反，命运是具象的。，一个人的父母，一个人的发色、瞳色等身体特征是具象的命运，一个人的出生地，街坊，所遇到每一个人的每一件事是具象的命运，一股风的风向、风力是具象的命运，一处土地的湿度，阳光的强度，乃至一条河流河水的成分，这些都是命运。这些命运遵从「选择」运转。并决定了所有发生和未发生的事。这个派系有一句名言：「命运不是未来，而是过去的一切」。但这个派系过于追求逻辑性，认为所有的事都有着像是推导数学定律那样完整的逻辑，但是……现实很多时候并非如此。”
　　说完之后，瑟莱忒微微震动了一下。
　　“大致上，这就是我所知的比较有影响力的命运论派系，有些是来自古老的年代，有些则是从这个时代的书本中看到，剩余的零散学说不够完整，参考意义有限。我想这些资料应该足够玛格莉塔小姐做出某种选择了。”
　　“那么瑟莱忒小姐呢？”
　　“……？”
　　在河岸边驻足，玛格莉塔注意到河面上，连接河岸与希岱岛的圣母桥的轮廓已经出现在了远方，桥上的乙太灯逐一点亮，但在河岸，残存的暮光与星光让女孩目之所及的光芒，只有沿河宅邸中的灯火和巡逻中的警察手中的提灯。
　　“瑟莱忒小姐相信哪一种理论呢？”
　　“作为工具，我不会在这样的问题中干扰您的判断，玛格莉塔小姐，这是我的本分。”
　　“可是对我来说，瑟莱忒小姐并不是一件工具而是伙伴呀，拥有着自己意志的伙伴，虽然并不是什么重大的选择，但是听一听伙伴的建议也是没问题的吧？”
　　“有些问题的答案是只能自己去探寻的，玛格莉塔小姐。”
　　“姆——就告诉我嘛。”
　　伸手抚摸着铳刃上古典的花纹，玛格莉塔的语气已经变得轻松了起来。
　　最大的恐惧源于未知，而知识是对抗未知最有力的武器。
　　尽管这些知识显然不一定会是「命运」的真实，甚至不一定是正确的——万一命运就是不遵从「如无必要勿增实体」的原则呢？如果世界真的就只是一本被书写的小说，自己以为自己所拥有的意志只不过是随时会被修改的文字呢？
　　可即使如此也无妨——本来「命运」就没有一个绝对正确的答案，一味地怀疑只会导致无意义的不可知论。
　　她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现在想要听听瑟莱忒的意见，真的也只是想要听听看而已。
　　想要听听看，这「轻蔑命运的三之钥」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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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6节 EP.125 轻蔑命运

　　或许是察觉到了女孩这样的想法吧，圣银嗡嗡地振动了一下，说着：“这只是我基于我的存在而得出的一点看法。”
　　但接下来她的话却让玛格莉塔一愣。
　　“我认为玛格莉塔小姐您完全不需要考虑这样的问题。”
　　“……诶？”
　　“这么说或许会让您感到奇怪，但是，如果玛格莉塔小姐您无心追寻命运的真相，也不具备太多哲思方面的素养，思考这些问题就很容易被绕进去，被影响。越是执着于命运的人越是容易为命运所困。”
　　“越是执着于命运的人越是容易为命运所困……吗？所以，对待命运最正确的态度是……轻蔑？”
　　“并不是说正确或是什么，这只是我基于自身存在提供的建议，无论如何，玛格莉塔小姐，这取决于您。”
　　“……嗯，我知道。”
　　轻轻地抚摸着圣银的铳刃，玛格莉塔抬起头。
　　“……轻蔑命运……吗？”
　　那并不是说去反抗什么，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无论命运做出了怎样的安排，自己却照样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想做的事，这本身就是对命运的一种轻蔑。
　　瑟莱忒讲述时，她同样一直都在思考，而现在，她忽然想到，为什么占星术士用以窥探命运是通过命运的星空了。
　　为什么是星空呢？
　　无论人们相信什么，星空一直都在那里。
　　无论人们追寻什么，星空始终高悬天际。
　　……这也算是某种启示吧。
　　玛格莉塔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在仰望星空的时候，那种压抑的感觉忽然从胸口之中消失了，她长长地吸了口气，然后——
　　“————！！！”
　　玛格莉塔向着河面忽然发出了一声叫喊，这就像是在将今天自己的失态全部宣泄而出。
　　这十分不淑女，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现在也没有其他人。在大声地叫喊之后，玛格莉塔的表情重新恢复了轻松。
　　“回去吧，下午跑来跑去的，肚子也饿了呢。”
　　“答案是肯定的，玛格莉塔小姐，还要为回去太晚这件事向露娜公主殿下和丹丽女仆长道歉呢。”
　　“嗯……嗯？”
　　但是，就在玛格莉塔转身的时候，她忽然注意到，不远处的小巷里走出了那队巡逻的警察。
　　他们朝她走了过来。
　　玛格莉塔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
　　“这位小姐，刚刚我们听到你发出了非常大的叫声。”
　　入夜的街道上，沿河大道的街灯却还没有点亮，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条街道的街灯管控站出了什么问题，横跨河面的圣母桥，河上的希岱岛和圣恩岛，还有对岸的皮加勒街区的沿河街道都已经亮起了灯光，但这里却还是一片黑暗，为数不多的灯光则来自于巡逻的警察手中的提灯。
　　“不、没什么，我只是突发奇想喊一声……”
　　玛格莉塔现在正被提着提灯的警察团团围住。
　　“你是一个人吗？没有带随从？也没有跟着监护人一起出来？”
　　“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不、警官们，虽然我对于你们的尽职尽责感到很欣慰，但是我已经是一位成年的淑女了，想要出门散个步并不需要和监护人一起，也不需要带随从。”
　　玛格莉塔解释着。
　　“……”
　　“……”
　　但是，不知为什么，在说完这句话后，女孩注意到警官们对视了一眼，露出了狐疑的表情。
　　好吧，玛格莉塔有些郁闷地想着。自己的样子又一次让自己的话变得毫无说服力。
　　“就算是散步，这个时间也太晚了吧。”
　　一位警官问着。
　　“这是因为有别的原因。”
　　“这与你刚刚那声大喊有什么关系吗？”
　　另一位警官也做出追问。
　　“不、完全没有。”
　　“真的吗？这位小姐，虽然太阳已经下山了，但是束腰依然可能让你有所不适，我是说，你有没有觉得头昏？或者，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这位警官先生，如果你无法用你的眼睛看出一位女士的年龄与有没有穿着束腰，那么我的建议是你不要对任何一位女士提起这两方面的话题。”
　　玛格莉塔没好气地说着，压低的嗓音让她的话听起来显得更加成熟，但是警官们依旧用一种怀疑的表情看着她。
　　“是，是吗，如果没有穿束腰，那么小姐你的腰可真是纤细。”
　　“……姑且我就将这个当作夸奖了，是我倒是很好奇，到底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让警官们关注起一位正在散步的淑女的健康状况？”
　　“保护市民的人身安全是我们的职责，此外，到夏天之后，精神方面的疾病变得多发，尤其是女士们，很容易因为天气的燥热而发癔症，所以对于没有男性陪伴的落单女性我们总会特别注意。”
　　“……癔症？”
　　这个回答是玛格莉塔怎么也没有想到的，因为实在是太过荒谬，以至于女孩都愣住了。
　　等到反应过来之后，她的脸上露出了不悦的表情。但就在玛格莉塔想要斥责这没有礼貌的警员时，在她手中，圣银忽然轻微地振动了起来，并且在女孩的手心中浮现一个「∞」的符号。
　　“……？”
　　于是，玛格莉塔想起来了。
　　被提示了之后，玛格莉塔想到了在机构支部看到的文件。
　　机构加大了对帕列斯内部神秘组织、密教的清查和控制，换言之，机构对神秘事件管控强了很多，顺着这个思路再思考下去的话……
　　在这种时间还孤身一在外游荡的女性、看起来很年幼但却声称自己已经成年、疑似自言自语、突然发出奇怪的声音……
　　“……”
　　如果不是现在以手捂面实在是有失风度，玛格莉塔真想捂住自己的脸，叹上一口气。对神秘事件的管控家钱也就是意味着对于疑似神秘事件的事更加关注，考虑到机构的行为模式。以“注意精神状态不正常的家伙”为由来借助警察的力量进行监管也不是不可能。
　　然后，一些受到神秘力量影响的人表现出来的情况确实就是精神状态不正常或者说，癔症。
　　换言之，这些虽然不是机构成员
　　“……好吧，各位警官，既然已经这么晚了，那么，能不能将我送回去呢？就在枫丹馆，距离这里并不远。”
　　玛格莉塔想了想，决定不和这些家伙多纠缠了。
　　反正就算自己真的发了癔症，只要不倒在大街上这些警察也不会管的。
　　听到她这么说，警察们面面相觑。
　　不过，很快他们就意识到这是个摆脱麻烦好机会，于是很快便点了点头。
　　“那么，请跟我们来，此外，我们也要提醒你的父母，让他们注意不要让自己的女儿在这么晚的时候还在街道上游荡。”
　　“……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玛格莉塔头也不回地向着枫丹馆的方向走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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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节 EP.126 丹丽女仆长的人脉

　　“好，今天到这里为止。”
　　宣告一日的课程结束的钟声在希岱岛上敲响后，勃朗宁夫人拍了拍手，在大约二十分钟前结束了舞剧与舞蹈高强度训练的少女们纷纷停下了休息性质的拉伸和运动，看着这位导师，等待着她对今天的课程做个总结，并且布置今天的课后练习。
　　有仆从随侍的几位大小姐则来到了自己女仆的身边，仆从们拿出毛巾，为她们擦去汗水。就像往常一样，露娜来到了走廊这边的窗户旁。
　　她背靠着窗户，一直等待在外面的玛格莉塔将手上的书本放下，用毛巾擦拭起她的肌肤。
　　“露娜小姐，休丝小姐，还有阿诺茜小姐，你们请来我的办公室一下。”
　　很快勃朗宁女士就结束了总结和课后作业的布置，按照惯例，接下来就是留下来自我练习的学生们前往个人的练舞厅，而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会留下练习的学生加入连接两岸的桥梁上的人群，但在说完之后，这位女士却点了露娜与另外两位少女的名字，让她们留下。
　　“有什么事吗？勃朗宁女士。”
　　“是的，请换好衣服之后来一下，这件事适合配着香浓的红茶与美味的点心一起谈论，。”
　　这位女士神秘地一笑，走出了练舞室。
　　“会是什么事呢？这还是勃朗宁女士第一次叫学生去办公室吧。”
　　“偏偏挑在今天啊……”
　　柔软的毛巾擦去了女孩身上的汗迹，这意料之外的事让露娜稍微皱起了眉。
　　“不知道会花多久。”
　　今天，为了下一周夏洛特公主生日宴会上的礼服，她们接下来要去圣恩岛一趟。要是在勃朗宁夫人这边花的时间太长，说不定会失约。
　　今天是一周的第四天，距离采风的周末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按理说，早在两天前，礼服的事就该决定下来了，但因为玛格莉塔不愿意和「巫术会」扯上关系，三天前，在她回到枫丹馆后向露娜和丹丽女仆长这样报告了：
　　「那家店有一个极其无礼、下流的店员，我不放心将露娜大人重要的礼服交给他们去制作。」
　　虽然这个报告让丹丽女仆长皱起了眉，说她熟识那家店的店主，他的人品应该有保障，但是在当晚玛格莉塔将「巫术会」有关的事告诉了露娜而露娜也觉得最好不要和这个神秘的巫师组织有直接的关联之后，丹丽就不再坚持，转而动用自己的人脉，在帕列斯中寻找另外的效率与品质都有绝对保证的店铺。
　　另一方面，知道帕列斯是「巫术会」大本营的露娜对于罗曼城的机构没有提醒她们这件事同样感到疑惑，她当即让玛格莉塔通过晶讯仪将一条质问的讯息发回了罗曼城。没过多久，从米纳斯宫中船来了晶讯，罗曼城的机构向她们保证帕列斯的分部是机构在大陆上最强的分部之一，「巫术会」在帕列斯几乎完全被压制，而且「巫术会」应该并不知晓她们的存在，因此不用担心。
　　“既然机构都这么说了，那么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仔细想想，我们知道的帕列斯中发生的跟神秘有关的事情之中，机构的反应都非常迅速，解决也很快，基本上没有造成特别大的危害。”
　　“那么就相信我们在这里基本是安全的吧，毕竟事到如今，我也不可能退学离开。”
　　“嗯。”
　　关于这件事，商谈之后的结果是一切照旧，毕竟就目前来看，机构能力还是毋庸置疑的。
　　至于丹丽女仆长，她几乎把宅邸中的工作完全丢给贝莉和手下的女仆们，在帕列斯找寻着合适的裁缝店。
　　“时间真是太紧迫了。”
　　前两天她回到枫丹馆时，曾经这么抱怨过。
　　在最初知道这间宅邸的住客——也就是玛格莉塔和露娜收到了公主生日宴会的请帖的惊喜冷静下来之后，这位熟悉贵族宴会的女仆长很快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以一件在皇家宴会上亮相的新礼服而言，两到三周是一个比较合理的制作周期，即使不是从零开始设计和剪裁，一周的时间也实在是太过紧迫，更何况还有首饰的挑选和搭配，通常而言，这样的宴会会提早三周就发放邀请函，在一周多一些前收到是不太正常的。
　　而三周之前，露娜和玛格莉塔早就来到了这座城市。
　　“大概是一开始并没有打算邀请我们，但之后那个公主注意到了我们没有被邀请，于是临时又发了一封邀请函吧。”
　　露娜并不觉得意外。
　　她在帕列斯的社交圈里十分低调，就算经过开学时的风波，大部份贵族也只是知道学院里有罗曼王国的公主在留学，而不知道她就是那个公主，负责发放邀请函的宫廷成员疏忽了也是有可能的。
　　如果不是实在搞不懂为什么瓦卢瓦王国的长公主有事没事送蛋糕来，露娜其实是完全不想去的，尤其是现在知道了帕列斯是「巫术会」的巢穴。
　　不过那位长公主殿下似乎从非常欣赏露娜低调求学想法的国王和王后知道她们不想太抛头露面，回复过来的邀请函上写的是“夏洛特的朋友”——那封邀请函甚至可能是她亲手写的，这也让露娜非常费解，不明白仅仅是开学时见过一面，为什么这位长公主对她们有这么大的善意。
　　在贵族之间，善意从来都不会是没有理由的。
　　为此她也不得不去一趟，试探一下。
　　让丹丽女仆长头疼的另一件事则在于玛格莉塔，她简直不敢相信，女孩居然打算穿着日常穿过的那件哥特风格的旧衣服去皇家的宴会——服装的风格不是关键，关键是旧衣服。
　　而且是在日常中穿过的旧衣服，连礼服都不算！
　　在玛格莉塔说出她的打算时，这位尽职尽责的女仆长差点昏阙过去。
　　“玛格莉塔小姐！你要参加的是皇家的宴会！你随侍的是一国的公主！如果有开学时见过你穿这套衣服的贵族在宴会上看到你还穿着这旧衣服，不仅仅是你，露娜公主殿下和两位的祖国都会得到负面的评价，哪怕你们并不是以公主和公主的侍从身份赴宴！”
　　在她强烈的反对下，玛格莉塔解释自己需要一套礼服制式的乙太织甲，用以在万一的时候保护露娜——她虽然已经有「衣物吞食者」了，但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下表演一个变身吧。
　　在异国他乡，玛格莉塔得不到米纳斯宫的皇家圣卫支援组织的帮助，所以只能拿自己唯一的一件礼服型乙太织甲穿去宴会。
　　“……交给我吧，我会想到办法的。”
　　听完玛格莉塔的解释，丹丽咬了咬牙，这么说着。
　　事实上，这才是她花了两天才找到的主要原因。而最后她找到的人，让露娜和玛格莉塔都感觉非常的惊讶。
　　按照约定，今天下课后，玛格莉塔和露娜就该去圣恩岛见那个人，但是勃朗宁女士突然的话，又让她们不得不多直流一段时间。
　　“走吧。听听看勃朗宁女士想要找我们做什么。”
　　但是，老师的话又不能不听，所以，在教学楼的公共沐浴室简单的沐浴，换上衣服后，带着玛格莉塔，露娜跟着另外两位被勃朗宁女士点名的同学向办公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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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节 EP.127 天鹅湖

　　教师的办公室，位于这座古朴典雅的建筑的高层。露娜、玛格莉塔，还有休丝小姐——也就是三人中另一位带着女仆的大小姐和并非贵族出身的阿诺茜小姐来到这弥漫着古雅气息的房间时，因为年龄的关系体态微胖的勃朗宁女士已经泡好了红茶，将点心摆在了一张小桌上。
　　“请坐。”
　　虽然她招呼着少女们坐下，但玛格莉塔和另一位女仆对视了一眼，只是站在各自主人的身后。勃朗宁女士并未强求，只是桌面上摆着的六个杯子都已经泡好了茶，于是在露娜和休丝小姐的目光示意下，她们也各自端起了红茶——当然，是站着的。
　　作为仆人，在很多场合，她们都不能与主人同席。
　　“这是「王后的厨房」烤出来没有多久的黄金泡芙，相当美味，尝尝看吧，这是我最推荐的美食。”
　　零玛格莉塔有些意外的是这位收入肯定不低，就像是贵族一样优雅的女士和缇香有着相同的爱好，受到这份邀约，三位少女也拿起了点心和红茶，并各自礼貌地做出了评价。
　　芭蕾本身就是风行于贵族间的高雅艺术，无论出身，当在芭蕾上有一定的造诣之后，气质和礼仪都会向贵族靠拢。
　　“勃朗宁夫人，清原谅我的直接，我很想知道，您今天特以留下我们，是为什么。”
　　如果时间充裕，露娜并不介意享受一下下午茶，顺便和这位技艺精湛的导师与两位很有实力的同学探讨一下舞蹈方面的心的，可是接下来她还有一个重要的见面要赴。
　　“哦，如果不早点告诉你们，你们一定连点心和红茶都无心享受吧，那样就太浪费了。”
　　也不知道勃朗宁女士是不是注意到了露娜的言外之意，这位眼角有着和善皱纹的女士品了一口红茶，然后才对自己的三个学生微笑着说道：
　　“放心吧，并不是你们犯了什么错或是有什么问题，相反，叫你们来，是因为我觉得你们可能能够抓住一个机会。”
　　“……机会？”
　　阿诺茜小口地喝着红茶，平民出身的她是唯一用双手捧着茶杯的。听到勃朗宁女士的话，她像是想到了什么。
　　“难道是，那个芭蕾舞团？”
　　即将在半个月后抵达帕列斯的，来自圣铎拉贡帝国的芭蕾舞团现在还被笼罩在迷雾之中，没有人知道这个让芭蕾舞成为大陆上最高雅舞蹈的帝国中哪个那些历史悠久的舞团即将前来，关于这个的猜测是这段时间舞蹈系学生间最热门的话题。
　　但在进修生的班级中没什么人在讨论，因为对她们来说，无论是哪个舞团前来都是一样的，她们要挑战舞团的选拔，然后在夏后月盛大的艺术节上踏上舞团的舞台。
　　瓦卢瓦国立艺术学院的舞蹈系没有期末测试，也不会有什么测试比这更具水准。
　　“是的，我知道，你们在准备着半个月后的第一轮选拔，露娜小姐准备着独舞，那有名的《天鹅之死》，休丝小姐和阿诺茜小姐都准备着《睡美人》，按照传统，艺术节上的次舞剧与独舞将由被选上的舞者决定，一般来说，那就是学院的学生能抵达的最高峰了。”
　　勃朗宁女士说着，嘴角微微翘起，就像是回忆起了自己的靑春岁月，但却又有些遗憾。
　　“一般来说，那就是巅峰了。”
　　“……今年有变化吗？”
　　三位少女，包括站在一旁的玛格莉塔都立刻意识到了这句话的含义。露娜还只是微微眯起眼睛，但作为帕列斯本地人和从瓦卢瓦王国另一个城市来到这里的阿诺茜的瞳孔却一下子放大了。
　　“难道说？！”
　　“不会吧，一直以来，压轴的主舞剧，都是作为学生所无法触及的！”
　　她们激动地说着，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老师。
　　“一直以来，没错，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十年前是这样，二十年前也是这样，五十年前还是这样，一百年前依然是这样。但是今年，那个舞团寻求改变。再好的艺术如果几十年上百年没有丝毫的改变，那么一定会固化、腐朽，所以他们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尝试。”
　　顿了一会儿，勃朗宁女士才压抑着自己的激动，缓缓地说着。
　　“你们，想要挑战一下《天鹅湖》吗？”
　　办公室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即使是猜到了一些的休丝和阿诺茜，她们也仿佛忘掉了呼吸，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老师，好像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压轴的主舞剧……而且还是《天鹅湖》，允许我们这些学生去竞争舞者的角色？”
　　“是的，而且对舞者的许多要求都放宽了，例如身高，例如年龄。当然，要求依旧严格。这可不是我们在练舞室里的练习，而是在瓦卢瓦艺术节上的盛大演出，会有数千万人观看，包括来访的王族。”
　　“是的，要求当然会很严格，因为奥杰塔和奥吉莉亚本来就是所有芭蕾舞中最有难度，强度最大的角色！但是……至少可以去挑战！”
　　休丝和阿诺茜都激动不已，当然，玛格莉塔可以理解她们的激动。
　　瓦卢瓦艺术节是大陆最富盛名的几个艺术节之一，圣铎拉贡帝国的芭蕾舞团被公认为大陆上最优秀的芭蕾舞团。
　　而《天鹅湖》，这是最具影响力和最富盛名的芭蕾舞剧之一，而在这个舞剧里因为需要舞者一人同时饰演性格气质截然不同的白天鹅与黑天鹅两个角色，也被誉为是女性芭蕾舞者最大的挑战！
　　当这一切都聚集起来，就连玛格莉塔都忍不住想象如果能在那样的舞台上成功的完成演出会怎么样——不，完全不用想，只要看勃朗宁女士的表情就知道了。
　　现在这位女士的脸上完全是遗憾自己早出生了几十年的表情，如果她能再年轻个二十岁，那么毫无疑问，她也会像她的学生们一样激动。
　　那将是一个舞者无比崇高的荣耀！
　　“露娜小姐，你似乎对此不感兴趣？”
　　但在办公室中，还是有人无动于衷的。
　　露娜默默地啜饮着红茶，然后抬起头来，叹息似地说着：
　　“我几乎只跳过单人舞，而且因为家族的缘故，我要是和一个男人在舞台上跳舞，会惹来非常、非常多的麻烦。并不是每个王国的贵族都如……嗯，都如瓦卢瓦王国这样开放。更不要说黑天鹅的气质，那着实……不够淑女。”
　　“这真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露娜小姐。”
　　“是啊，不过我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即使现在开始练习，双人舞方面的配合也会有很多问题。”
　　“但是我认为你们三人都应该去尝试，要知道，芭蕾舞剧的成功除了舞者的记忆，舞者本身的气质和角色的契合度也是至关重要的，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一部分舞技的问题。尤其是一人分饰奥杰塔和奥吉莉亚，严格的动作和32圈挥鞭转可以通过努力磨练至完美，但对于绝大部分人而言，舞技毕竟有一个上限，抵达这个上限后，作为舞剧中的角色，舞者与其的契合度就会成为关键。”
　　勃朗宁说着。
　　“而在我看来，休丝小姐有黑天鹅的妩媚，只是缺少了白天鹅的纯真感，阿诺茜小姐很接近善良的白天鹅，但缺乏黑天鹅的气质，露娜小姐两者兼具，但两者都不突出。这或许取决于你们至今为止的人生，但如果要我从我的学生中跳出一位天鹅湖的女主演，那么就只能是你们三位之一了。这样的机会，要是不挑战一下，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我会考虑的，勃朗宁女士。红茶很好喝，不过河谷地的柔香红茶还是新茶最好，如果有机会，下次拜访时我会送一些给您。接下来我还有一个重要的邀约，先告辞了。”
　　露娜垂下眼帘，喝掉了杯中的红茶，在表达了自己要先离席，礼貌地致歉后，露娜起身，在勃朗宁女士遗憾的目光中离开了办公室。
　　玛格莉塔连忙喝掉了红茶，放下茶杯跟了过去。
　　“罗曼罗兰小姐。”
　　但在出门前，女孩被叫住了，她回头，看到勃朗宁女士对自己眨了眨眼,这位女士什么也没有说,可玛格莉塔明白了她想说什么。
　　金发的女孩也眨了眨眼睛，什么也没有说，接着，追上了走在前方的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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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节 EP.128 哦，枷锁，你的名字叫道德

　　“露娜大人，露娜大人。”
　　连接希岱岛与圣恩岛的桥梁上，玛格莉塔小声地在公主的身后说着。走在前面的露娜停下脚步，转过头来，脸上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就像是已经知道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要说些什么。
　　“你应该知道我是不可能和男人跳舞的吧。”
　　所以，在玛格莉塔开口前，露娜就一脸漠然地回答了她还没有说出来的问题。
　　漫长的岁月贵族的价值观在很多地方都显得非常诡异：一方面吹捧芭蕾舞是世界上最高贵美丽的舞蹈，把自己的女儿送入最有名的学院，让她们在重大的宴会中起舞，认为这是一种高雅的艺术.另一边又极度排斥芭蕾舞传统的男女双人舞，认为那是下流、堕落的行径，不允许她们跳双人舞和与男性舞者搭档的舞剧。古典宫廷芭蕾的丝质长裙在他们看来简直是仅次于纯白婚纱和修女服的圣洁服饰，但穿着TUTU裙的舞者又会被他们斥为下流，是女表子才会穿的衣服。
　　当然，不同地区的贵族这方面的道德感也有很大的差距，比如瓦卢瓦王国的贵族对此就不太在意，但罗曼王国和以保守闻名的森海王国则十分敏感。
　　欧琳丝就是这样，家族时常让她在宴会中表演优美的独舞，但她甚至没有穿过一次TUTU裙。露娜公主也是，来到帕列斯后，才第一次在自己的练舞室中穿上了这芭蕾舞最标准性的服装。
　　就算自己也出身于贵族，玛格莉塔很多时候也觉得这些“血统高贵”的人是不是脑子的哪里有点问题。
　　“但是在瓦卢瓦王国，露娜大人应该不用担心吧。这可是……”
　　玛格莉塔迟疑了几秒钟，还是忍不住开口说着：
　　“这可能是露娜大人在芭蕾舞上最能接近「最好」的一次啊。”
　　如果放弃，真的非常可惜——这么想的人不仅仅只有用眼神示意，希望玛格莉塔劝说露娜的勃朗宁夫人。
　　不如说，因为能够理解勃朗宁夫人所说的“机会”有多么的贵重而露娜又多么地需要一个机会，所以玛格莉塔才会小心翼翼地对很显然心情刻度正从负一滑向负二的公主殿下继续说着。
　　她是为了追求「最好」而来到这里的。
　　而在大陆上负有盛名的艺术节中，参加到来自圣铎拉贡帝国的芭蕾舞团里，在压轴的芭蕾舞剧《天鹅湖》中饰演女主演，跳起奥杰塔和奥吉莉亚的舞，这毫无疑问就是作为一个非职业的舞者所能抵达的「最好」了！
　　这可能是不会再有的机会，就这样放弃——
　　“遗憾的是，就算是在瓦卢瓦王国，我如果做了那样醒目的事，也会搞得人尽皆知，玛格莉塔小姐不也明白那是多么引人瞩目的舞台吗？”
　　露娜伸手放到了女孩的耳边，轻轻地揉捏着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尖尖的耳朵。
　　“这些消息要是传到罗曼王国，我几乎可以预见到我的名声会受到什么样的影响。即使我自己可以不在意，也必须考虑这对于王国的影响，一国的公主，未来的女王在成千上万人的注视下穿着TUTU裙，和男人贴身跳着芭蕾……如果有人拿这个做文章，那可是会非常麻烦的。”
　　“可是……”
　　“谣言可以杀人，玛格莉塔小姐，这一点你不是也很清楚吗？”
　　“……是的。”
　　玛格莉塔抿了抿嘴唇。
　　直到她离开罗曼城，报纸上对于她能否做好皇家圣卫这个工作的质疑也还没有停息，因为除了大赛的优胜，她实在没有可以公开的傲人战绩，这个工作的性质也决定了她不太可能大庭广众下展示自己的能力。
　　无法用真相证明，谣言就不会消失。
　　而且关于那场选拔皇家圣卫的比赛，通过选拔的选手有一大半使用了新式兴奋剂这件事也被重新翻出来。不知道是什么人通过什么渠道知道了向议会举报的人是罗曼罗兰家族——这本来不会有什么，但最后皇家圣卫的职衔落在了玛格莉塔·罗曼罗兰的身上，这个新式兴奋剂又是第一次出现，这让一些人觉得是不是罗曼罗兰家族设计的阴谋。
　　再加上玛格莉塔和露娜的离开，在这件事上，罗曼罗兰家族居然有些被动。
　　当然，这肯定是影响不了什么的。
　　但是现在影响不了什么，不代表以后影响不了什么，所以，玛格莉塔很清楚露娜的顾虑。
　　她是王国唯一的公主，将来的女王。
　　“我个人倒是不在乎以后被别人叫女表子公主或者艳舞女王什么的，但很多事不能只看我个人在不在乎。这注定我无法站上那个舞台，就这样吧。”
　　露娜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向圣恩岛走去。
　　约好在放学后和她们见面的人，现在肯定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
　　在昨天夜晚，从一贯严肃，沉稳的丹丽女仆长口中知道她最后找到了她学生时代的一位同学，这个同学的姓是萨德，恰好她的女儿也在瓦卢瓦国立艺术学院时，露娜与玛格莉塔都惊讶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纳蒂安·阿尔兰丝·F·萨德。
　　没错，就是这位「美好的主从关系社团」中的萨德小姐。
　　“欢迎，这还是第一次同时与两位见面呢。”
　　「美好的主从关系社团」二楼，玛格莉塔和露娜第一次一起走入咨询室，见到了萨德小姐。
　　这位自称「蓓露妲教会」现在唯一成员的女士和她的女仆今天的服饰也是十分的过火，而且似乎随着气温的逐日上升而越来越过火。
　　就算是作为同性，露娜和玛格莉塔都有点不知道把视线往哪放。
　　虽然不该露的地方都没露，单单以露出度来说并不算高，但玛格莉塔实在找不到什么礼貌的词语来描述这对主仆穿的衣服。
　　如果换她穿——这样的念头只闪过一秒就被玛格莉塔抛出了脑海。
　　她绝对，绝对不会穿这种衣服的。
　　“事不宜迟，我们就出发吧，不管怎么说，实物比我说的任何话都更有说服力。”
　　一边说着，萨德走向了玛格莉塔和露娜刚刚推开的门，那像是模特一般优雅的步履迈动，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在房间里响起。
　　但玛格莉塔和露娜没有在这位少女的身上看到任何像是铃铛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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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节 EP.129 特别的迎接

　　“萨德小姐，你真的要穿成这样走出去……？”
　　“嗯？很漂亮吧？”
　　“不、虽然很漂亮，但是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事实上，露娜每一次来见她都会遭受一次着装道德上的冲击。
　　“嗯？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呀？”
　　有着一头黑发的少女看了自己一眼，嘴角勾起一个神秘的微笑。
　　她就像是展示自己那颇为傲人的身材一样舒展了一下腰肢，让窗户中投下的阳光穿过那轻薄的织料，将服饰上绣有的美丽花纹投在她雪白的肌肤上，美丽得就像是精雕细刻的雕塑。
　　接着，少女轻笑了一声，和自己的女仆一起离开了咨询室，玛格莉塔和露娜只好追了上去。
　　穿过这栋别墅时，虽然穿着过火的衣服，但「美好的主从关系社团」的成员却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路上有一些女性的成员开口搭话，因为萨德小姐身上的衣服而发出感动的呼声。
　　“哇啊——萨德小姐，您今天的装束也是非常的美丽呢！”
　　“只有像萨德小姐这样的美女穿上这样的衣服才会给人这么强烈的感动呢！”
　　“没有的事，安妮小姐，薇妮小姐，你们要是穿上这样的衣服，也不会比我差哦。”
　　“不不！只有萨德小姐这样的美人才会无论穿什么都像是一副美丽的油画！”
　　看起来，这位萨德小姐在这里因为美貌，被相当的崇拜着。
　　让露娜和玛格莉塔松了口气的是，一走出别墅，萨德就邀请她们坐上了准备好的马车——看起来这位女士还是有常识的，至少知道穿着这样的衣服不该在光天化日的街道下行走。
　　“家父也很期待与两位见面呢。也请期待今晚的晚餐。”
　　为了夏洛特公主生日宴会上的礼服，现在她们将坐着马车前往萨德家族的宅邸。
　　昨晚，在枫丹馆中，丹丽女仆长向她们这样介绍过这个家族。
　　“萨德家族是个籍籍无名的贵族，但是萨德侯爵是整个瓦卢瓦王国最有名的侯爵。虽然是贵族，但在缝纫和服装设计甚至是首饰打造方面都有着极强的能力，如果他愿意帮忙，露娜公主殿下一定能得到最棒的礼服。玛格莉塔小姐需要礼服样式的乙太织甲，应该也可以解决，唯一的问题是……”
　　“唯一的问题是？”
　　“那可能比夏洛特公主在宴会上穿的更好，也许会引发一些风波……这样的事过去有发生过。”
　　因为介绍这个家族时丹丽女仆长那副表情，让露娜和玛格莉塔都对这个异国的侯爵家族产生了一点好奇。
　　不过一路上，萨德对自己家族的事却是语焉不详，反倒问起了这对主仆之间在这段时间的感觉。
　　玛格莉塔对萨德是有些感激的，无论怎么说，因为她的缘故，作为皇家圣卫和贴身侍从自己都变得有模有样了，虽然有些好奇萨德小姐还给露娜提过哪些建议，但黑发的少女只是抿着嘴唇，微笑不语。
　　虽然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但是玛格莉塔果然还是有些丧气。
　　她看着露娜，发现露娜兴趣缺缺地看着窗外，对这个话题没有任何兴趣的样子。但是玛格莉塔再看向萨德小姐，却发现少女翡翠色的眼睛带着另一种神秘的笑意看着她们。
　　——这、这是怎么回事嘛。
　　结果，一路上，玛格莉塔都感觉十分地不自在。
　　……………………………………………………………………………………………………
　　过了二十分钟，马车将圣赛琳娜河远远地抛在后后方，驶入皮加勒街区的一角，在这个正因为日暮西斜而逐渐挣脱道德管束的街区中，穿过那有名的红色风车后，驶向城郊。
　　路旁的房屋逐渐稀疏，最后，马车停留在一栋稍微远离城市繁华，用黑色石块砌成的城堡门前。
　　这里就是萨德家族的宅邸，看上去有着悠久的历史。车夫将马车停在庭院的大门前，萨德下了车，从自己的口袋中拿出一支钥匙打开了铺盖着藤蔓的铁门，叫做苏珊的女仆将露娜与玛格莉塔从马车上接下。看着并未驶入庭院的马车，玛格莉塔有些意外。
　　“这位车夫先生不是萨德小姐的家仆吗？”
　　“是这样没错，不过，我们家比较特别，除了几个贴身的仆从，男仆与女仆们是不住在这栋房子中的，父亲为他们修了各自独立的居所，因为我们都不太喜欢吵闹。这样的贵族很少见，是吗？”
　　一边开门，萨德小姐转头向露娜与玛格莉塔解释着。
　　很快，在吱呀声中，这间看上去有些阴森的城堡庭院的大门被打开了。这个庭院并不大，和那些建在城中却还有着宽敞前庭与中庭的豪宅相比就显得更加狭小，一眼喷泉在庭院的中央。
　　“各位，我回来咯。”
　　铁门打开后，一群卧在喷泉旁的看门犬都直起了头，萨德小姐笑着摇了摇身体，铃铛的声音响起，这些看门犬立刻竖起耳朵跑了过来，围在萨德和苏珊的脚边汪汪交换着，看起来很高兴，听到萨德的声音后，一连串的狗叫声响了起来。
　　接着，它们注意到自己小主人身后两个陌生的气息，这些立起来能和玛格莉塔差不多高的大型守门犬呼啦啦地凑到露娜和玛格莉塔的身边，嗅了嗅之后，亲昵地磨蹭起两个女孩的小腿。
　　“好、好多狗啊……”
　　贵族养狗是很常见的事，但不是在位于郊外的庄园而是城郊的别墅中却非常少见。这么多看门犬让露娜和玛格莉塔都有些吃惊。
　　“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最喜欢的动物是马，接着就是狗，所以我们养了很多狗，它们是我重要的家人哦。好了，大家，这是客人哦，让我们进屋吧。”
　　“汪、汪！”
　　就像是听得懂萨德的话，狗狗们呼啦一下散开，在大门的两侧坐成两排。
　　也不知道是不是玛格莉塔多心了，她总觉得这些身形矫健威武的看门犬看萨德和苏珊的目光有些太亲昵了。
　　——应该是从小养大的，所以关系非常亲密吧。
　　玛格莉塔想着。
　　“萨德小姐，我想先去与萨德侯爵打个招呼。”
　　城堡的正门，在等待少女将正门打开的时候，露娜开口了。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次正式的拜访，她想要先与家族的主人进行会面。
　　“嗯，父亲大人应该也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见你们……啊。”
　　门打开了。
　　就在门被萨德小姐推开的一瞬间，一个带着浓郁香味的身影，忽然闪电般地从门的后方冲了出来，直接冲向了露娜。
　　“？！”
　　“露娜大人！”
　　露娜愣在了原地，这实在是太突然了。
　　但玛格莉塔可没有愣住。
　　她上前一步，阻住了这个香气四溢的袭击者，可就在在她要和这个身影相撞之前，袭击者忽然一个转身刹住了脚步，并借着前冲的势头调转了方向，在一连串让玛格莉塔感到震惊的小碎步和转圈中，男人握住了她与露娜的手。
　　这是一个看起来大约三十岁上下的男人，金发披肩，英俊的脸上眼窝深邃，身形高挑得几乎完美，他握着玛格莉塔的手腕与露娜的手，那双少见的紫红色瞳孔凝视着她们——露娜和玛格莉塔现在才突然发现她们的手套不知何时被脱了下来，被他塞在衬衫敞开的领口。
　　“！！”
　　就在金发的女孩准备给这个无礼的男人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时，他忽然单膝跪下，从那双性感的薄薄的嘴唇中，发出了深情的呼喊。
　　“噢！细腻如洛森特海岸银白沙粒的肌肤，这令人爱怜的手指就像是冬樱娇柔的花瓣！”
　　“多么孤高皎洁的银月，多么纯净美丽的珍珠，你们将我点燃了！”
　　这个男人用双手托着玛格莉塔和露娜的手，对着完全被他吓呆了的女孩，那张英俊的脸上露出了无比温柔和怜爱的目光。
　　“我的血液！我的身体！我的心都被你们点燃了！就像流星撞入大地，撕裂了冰冷的荒野，炽热的火焰从大地深处涌出，爱！爱！爱！那是无可抑止，无法管束的炽热情感，它支配了我，在高喊着，让我向你们告白！请接受我的爱吧，我的房间与我永远为你们敞开，让我们一起讴歌爱！登上欢愉的天堂！让我们结婚吧！”
　　何等热烈的告白。
　　何等强烈的气势。
　　男人令人着迷的双眼看着表情完全呆滞的两个女孩，将她们的手心拉向自己的胸口，把那诚挚地，绝无虚假的心意展现。
　　城堡的前方陷入了一阵寂静，就连看门犬们也安静了下来，不再摇晃尾巴。
　　在这寂静之中，那如银月的女孩缓缓地将手从男人的胸膛抽离，就像是感受到了那炽热得令人难以承受的热情与爱。
　　在他紫色的撩人的瞳孔中，这位女孩做出了现在作为一位淑女唯一正确的行动——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落在了男人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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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节 EP.130 萨德侯爵

　　在夕阳依依不舍却又无可避免地朝着大地的西侧坠落而下的暮光之中，萨德宅邸的一间会客室中，苏珊抖了抖头上的猫耳，搅动了房间之中尴尬的气氛。
　　圆桌上放着上品的红茶和点心，桌边的沙发旁，萨德小姐脸上强忍着笑意，对着露娜和玛格莉塔正式介绍起在几分钟之前就已经在庭院里介绍过一次的，自己的父亲。
　　“唐纳蒂安·阿尔冯斯·F·萨德，我的父亲，在帕列斯乃至于这片大陆的东部，人们都叫他萨德侯爵。”
　　“初次见面，两位美丽的女士，我亲爱的女儿偶尔会和我提起你们，从你们这里获得的饱含着深沉感情的印记，我一辈子都会珍惜。”
　　而这位大陆东部都有名的侯爵先生现在左脸与右脸各有一片鲜红的“枫叶”，右边的更加鲜艳——左边的是露娜留下的，右边的是玛格莉塔留下的。但诡异的是着这完全没有破坏那张脸的英俊，反倒是让人觉得他更有一种不羁的魅力。
　　这是个花花公子。
　　而且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那种花花公子。
　　“露娜·V·罗曼，受丹丽女士的介绍，前来拜访。”
　　和自己侍奉的公主殿下坐在这对眉眼间颇有几分相似的父女对面，玛格莉塔能够感觉到露娜的心情刻度正在从负三往更深处不可逆地滑落，如果不是萨德小姐确实帮助了自己和露娜许多，这位孤高的公主在门口时就会转身离开了。
　　“是的、丹丽，我情人的挚友，虽然她视我为毒蛇，但她靑春时，也曾为我而倾心。我相信那段经历能让她一辈子不受别有用心的男人侵扰，不过差不多十年没有书信往来，也不知道她过得是不是还好。”
　　这个男人说话就像是歌剧的演员在吟诵一曲低沉的咏叹调，说完之后，他从桌边站了起来。
　　“在下一周我们可爱的夏洛特长公主的生日宴会上穿的礼服是吗？不知不觉我们的公主殿下也19岁了啊，明年就该办成年礼了，换言之这是她成年之前最后的一次宴会。嗯很好很好，两位又是这么美丽的女士，虽然这设计与剪裁只是基于女儿告诉我的两位的印象，现在，我肯定我的直觉一如我年轻时那样敏锐。”
　　这栋城堡的窗户狭窄而高，光芒只能细细地如同一条线一般投入，而在这个会客厅的窗户前方被黑布蒙着什么，萨德侯爵一边说着一边走向那里，也不多废话，将那块黑色的绸布一掀而开。
　　被放在那下面的是两个尺寸有所不同的人台，两件礼服穿在人台上，一暗、一亮。
　　暗色是深沉近黑的蓝——也可能是紫，玛格莉塔不太确定，但那看上去就像是夜空的色彩。这有着柔顺质感的织料被大胆的剪裁，虽然只是大致的形状，但玛格莉塔几乎可以想象到如果露娜穿上这样一件礼服会是什么样子。
　　那些以帕列斯的衣着标准来看并不算夸张地露出的肌肤会被映衬得如夜天的明月，那华丽的裙摆会成为凸显她气质的流云，这位萨德侯爵绝对是以夜晚的银月作为这件还没完成的衣服的主题，而这几乎是难以挑出任何毛病地与露娜相称！
　　白金色长发的公主也愣住了，正在滑落的心情刻度猛地中止，她看着那件暗色的礼服，表情有些恍惚——就像是玛格莉塔所感觉到的一样。
　　“这真是非常优秀的礼服，虽然还没有完成……”
　　“不过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之完成了。在实际见到两位之后，我的灵感之火就在熊熊燃烧！不、不如说，请务必让我完成这两件礼服，并由两位美丽的女士穿去那场盛大的宴会！”
　　明明要请求他人的是露娜和玛格莉塔这边，但不知为什么，现在反而是萨德侯爵在对她们发出请求，那双紫色的眼睛里真的像是燃烧起了火焰一般，热情——
　　玛格莉塔看的很清楚。
　　这个第一次见面就直接对她们单膝跪地说出像是求婚一样的告白的男人，现在眼里正燃烧着属于艺术家的热情。
　　“……哦？”
　　然后，露娜微微眯起了眼。
　　这位性格强势的公主殿下看着说出了将谈话的主导权拱手让出的话语的萨德侯爵，看起来就想以自己高高在上的气势把话语权拿过来。
　　“我们正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但出乎玛格莉塔意料的，露娜没有像平常一样顺势夺取谈话的主导权。她看着这两件礼服，就像是在做着某种心理斗争，过了几十秒之后才望向因为亢奋脸都变红，眼里似乎有火光在喷涌的萨德侯爵：
　　“那么，我们需要付出什么样的感谢呢？”
　　“你们能穿上这两件礼服就是我能得到的至高无上的感谢了！那么事不宜迟就让我继续完成这件衣服吧，只需要测量一下两位女士的尺寸……”
　　说做就做，萨德侯爵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了一卷软尺，激动不已地看向玛格莉塔和露娜。
　　“……”
　　“……”
　　露娜和玛格莉塔冷漠地看着他。
　　“……啊，这件事就拜托我的宝贝女儿了。”
　　他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把软尺递到了自己女儿的手中。然后潇洒地一扬金色的头发，让苏珊帮忙，把两个人台搬向他的工作室。
　　这个时候玛格莉塔连忙开口。
　　“那个，萨德侯爵，比起礼服，我更加需要一件礼服制式，或者可以穿在礼服下面不显得失礼的乙太织甲。”
　　“噢噢，亲爱的罗曼罗兰小姐，你怎么会认为我会疏忽这一点呢？请放心吧，我想我的收藏品中一定有你需要的东西。纳蒂安，在测量好尺寸后，带两位美丽的女士去参观我的收藏室吧，你知道是哪个收藏室的？”
　　“当然，亲爱的侯爵大人。那么，请跟我来吧，露娜小姐，玛格莉塔小姐。”
　　萨德小姐娇笑着点了点头，那双和侯爵完全不像的眼睛里，就像有一汪春水荡漾。说完，她为了给露娜和玛格莉塔测量尺寸，将她们带到了另外的房间。
　　“那个，露娜大人……”
　　在她的身后，玛格莉塔悄悄地靠近露娜的耳边。
　　“嗯？”
　　“那个礼服虽然是非常漂亮，但是，露娜大人不是一直很排斥露出太多的肌肤吗？”
　　“……你这个开学没两天就花言巧语让我穿上那样伤风败俗的衣服的失格侍从居然敢说这样的话啊，说起来，你倒是完全适应了嘛。”
　　“嘛……啊哈哈……”
　　说起自己还毫无侍从自觉时犯下的过错，玛格莉塔尴尬地移开了目光。
　　“……反正对于晚礼服来说，那种露出度也只是稍微过火而已，就算穿到罗曼王国，虽然会引发一些争议，但也只有最死板的贵族会觉得伤风败俗——因为那是晚礼服。”
　　露娜冷笑了一声。
　　“贵族的标准，你明白的。”
　　玛格莉塔想了想，忍不住叹了口气。
　　“……是啊，贵族的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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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节 EP.131 贵族的藏宝库

　　尺寸的测量没有花多少时间，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位贵族大小姐的萨德小姐意外地对使用裁缝的工具很擅长。
　　玛格莉塔问了之后才知道，她所穿的那些惹火的衣物全都是她自己做的——也包括她身上这一件。
　　“如果不是工期太紧，我真想亲手为两位制作礼服呢，但是我的裁缝技艺还没有侯爵大人那么成熟。这么紧的工期，我可能会出纰漏，但是交给侯爵大人就一定没有关系。”
　　“说起来，萨德小姐称呼侯爵也是爵位呢。”
　　测完尺寸，将身高三围这些数字交由苏珊拿给进入工作室中的侯爵之后，露娜和玛格莉塔跟着萨德小姐在宅邸三楼昏暗的长廊中走着。
　　一边走着，玛格莉塔也好奇地询问起她见到这对父女之后就很在意的问题。
　　应该不会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萨德小姐和萨德侯爵之间有一种非常微妙的气氛。虽然她不懂那是什么，但确实有。
　　“嗯，比起我的父亲这个身份，他更钟情于萨德侯爵这个身份，所以只有在一些特定的情况下我才会称呼他为父亲大人。”
　　萨德小姐神秘地一笑，玛格莉塔读不出那笑容之中的含义，只是觉得这么笑起来的少女显得更加性感与妩媚。
　　“玛格莉塔小姐。”
　　露娜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打探贵族的家事可不算多么淑女。玛格莉塔也反应过来，轻轻说了一声抱歉。
　　“没关系。好，就是这里。”
　　萨德小姐停在一扇房门前，拿出钥匙，将门锁打开。
　　推门而入之后，她摸索着打开了墙上的开关，伴随着乙太从乙太罐中流过管道的嗤嗤声，大约几秒之后，乙太灯的暖光照亮了这黑暗不见光的房间，也照亮了一个个玻璃的橱柜。
　　珠宝、服装、古典的雕塑、油画、镶嵌了宝石的器皿、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或许是某种限定型号的机械、还有化妆品……就如所有贵族的藏宝库一样，这里塞满了珍惜的收藏品，而且种类繁多，说不定这里真的可以找到玛格莉塔需要的，能够穿到宴会上去的乙太织甲。
　　“嗯？玛格莉塔小姐？我好像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但是露娜和玛格莉塔现在都没有心思去看这藏宝室中的收藏。
　　玛格莉塔有些慌张地将手伸到隐藏在裙摆装饰中的裂口，去握住瑟莱忒，然后圣银的铳刃流淌，将嗡嗡振动个不停的黄金的指轮包覆，阻止了它的振动。
　　“不、不是的，这个是……”
　　有一段时间没有遭遇到与收容物相关的事件让玛格莉塔忘记了，她居然忘记了！
　　贵族的藏宝库可是除了那些古老的遗迹和墓穴之外，最容易找到收容物的地方！
　　在这安静的环境中，黄金指轮的振动实在是太明显了！
　　看到玛格莉塔那副紧张的样子，萨德忍不住多看了露娜两眼，那目光中有别样的意味。露娜的嘴角有些抽搐，她可以肯定，这位少女绝对是误会了，但是，她又不能澄清，因为这关系到世界的另一面，关系到莫比乌斯机构。
　　所以露娜只好移开了视线，维持着面无表情。
　　“没关系，我明白的，呼呼……啊，更深处的收藏室有段时间没有打开过了，可能气味不是很好闻，两位请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开窗户——”
　　看到她们的反应，萨德小姐的笑意更深了，她忽然这么说着走向了更深处的门，打开转身对露娜眨了眨眼，然后关上，留下了满脸茫然的玛格莉塔——顺便，玛格莉塔还能感觉到从那扇门那里悄咪咪投来的视线。
　　“露、露娜大人，萨德小姐明白了什么……我该不会暴露了——呀！！露娜大人？！”
　　忽然，露娜环过了紧张的女孩的腰肢，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身边，这让女孩压低的声音一下子飙高了。
　　“不，放心吧，关于那边的事，萨德小姐应该一无所知，她误会的应该是另一件事。”
　　“我、我不明白，露娜大人……”
　　“不明白也可以，你就这样维持着纯真就可以了。但现在，让我们维持这个姿势。”
　　露娜压低了声音。
　　“要找找看哪些是……吗？”
　　出于谨慎，这位公主没有将“收容物”三个字说出来。
　　“嗯、嗯……”
　　露娜的话语吹在玛格莉塔尖尖的耳朵上，有些痒痒的。听到她的话后，玛格莉塔很快冷静了下来。作为机构的成员，在遭遇这样的情况时，要做的就是确认好收容物的位置，种类，并且向机构汇报。
　　一般来说，会被贵族作为收藏品收藏的收容物危险度不会太高，但危险度不高不代表不危险，因此这样的行动一般只限于找寻并记录特征而已，不会很困难，非要说的话，露娜坚持要亲昵地搂着玛格莉塔反而让行动不太方便。
　　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玛格莉塔不懂。她看着露娜，但公主殿下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让女孩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找到了吗？”
　　“诶？嗯，感觉很接近了……”
　　这个收藏室很大，不同的藏品之间距离也较远，没有花多长时间，玛格莉塔就通过黄金指轮振动的频率差异找到了收容物。
　　让女孩咋舌的是，这间收藏室中的收容物足足有三件。
　　一件是一个外壳上有好几处凹陷的怀表，一件是一双蕾丝的女式手套，还有一件看上去是一个古老的注射器，银质的外壳上还有蛇的图纹。
　　这是三件收容物，但光看外表，玛格莉塔并不清楚她们具有什么样的神秘力量。
　　瑟莱忒也用否定作答，这不是它熟悉的东西。
　　“就是这三个吗？”
　　“能确定的就是这三个了，毕竟也有很多收容物如果不被使用，就完全不会有一点神秘的感觉……等回去之后向机构报告一下吧，如果可以的话，也顺便从萨德小姐那里打探一下吧。接下来……”
　　“嗯，去找萨德小姐吧。”
　　就在这个时候，玛格莉塔的裙摆之下，忽然又传来了一阵振动。
　　但是这次振动的来源却并不是黄金的指轮。
　　“请等一下，玛格莉塔小姐，露娜公主殿下，那一座雕像……”
　　如同竖琴般的声音响起，轻盈却茫然。玛格莉塔低下头，在她低头时，女孩才注意到自己裙摆上的银星正倒映着收藏室中的一件藏品。
　　“嗯？瑟莱忒小姐，你怎么了？这座雕像……有什么特别的吗？”
　　那是一尊用黑色的岩石所雕琢的塑像。有着一种妖异的美感。
　　“……答案是肯定的，但是，我无法肯定那是不是我记忆里的那一个……”
　　圣银的声音在颤动，这一次，它的动摇比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那个雕像，也许是我熟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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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节 EP.132 瑟莱忒的回忆

　　红与湛蓝的瞳孔对视了一眼，然后用一点点演技，自然地一同将目光移向了圣银映照的那座雕像。
　　瑟莱忒说起在这个时代，它对于某样事物感到熟悉，这还是第一次。
　　那是一座漆黑的雕像，材质像是大理石，雕刻的女性裸露着优美却并不丰腴的身体曲线，双手交错在胸前，抱着一本书本，一条黑色头巾就像婚礼时新娘的头纱盖住了她上半张面孔。她左手持有一朵百合花，右手缠绕着一条双头的毒蛇，左脚迈在右脚之前，在前方的小拇趾上带着一枚黄金的趾环。
　　这位女性面容带有神秘的笑意，持有百合花与毒蛇的双手掩住了柔美的花苞，却能从指缝间窥见挺翘的花蕊，紧闭的贝壳间，一颗珍珠丰盈光润。
　　“祂是漫步无穷之神，洞见世界之神，明晰灵知之神，祂的名讳不可知，在古老的过往，祂被认为是所有涉足神秘领域的女性的庇护者，同时也是禁忌爱恋的保护者，一位星界之中神秘的存在。”
　　瑟莱忒轻声地说着，它压低了音量以避免门后那位误解了露娜和玛格莉塔关系进展的偷窥者偷听，但这飘渺的声音依然表露出了它的恍惚。
　　“有不少人崇拜这位存在，但祂的雕像数量不多。绝大多数星界神秘存在的雕像都数量稀少，因为祂们无需凡人咏颂祂们的名，而我知道的，而这座雕像更是特殊的，是错误的雕像，这并不是她准确的相貌，而是混入了错误与想象，这样的雕像只有两座，应该只会有两座。一座被收藏于依兰翠帝国博物馆中，另一座……”
　　说到这里，瑟莱忒的声音一下子低沉了下去。
　　“另一座，被爱琴洛伊收藏着。”
　　从它的口中听到“爱琴洛伊”，这是第二次了。
　　玛格莉塔记得自己第一次是在何处知晓这个古老的名字的.那是在午后的艾舍尔市，还没有正式加入莫比乌斯机构的女孩被彼得伯爵邀请去机构某一次行动进行见学。在因为太过兴奋而比预定的时间更早地抵达那座王国最大的乙太胶囊生产城市后，自己提议四处走走，于是瑟莱忒开口说想要去往海边。
　　于是，她与圣银一同漫步在细软的沙滩上，临近海水时，圣银又希望自己将她浸入那碧绿的水波，而玛格莉塔也那样做了。她来到沙滩与海水的边缘，将圣银的铳刃从腰带上解下，当雪白的海浪再一次涌来的时候，她弯下腰将有着古典花纹的刃的部分浸入了海水之中。
　　女孩还记得那时，海滩边的静谧，沙粒与海潮的轻歌,泡沫与礁石的细语，她记得瑟莱圣银融化流淌，顺着欺负的波浪淌向无边的大海，那纤细的银丝如海藻般轻柔地飘荡。
　　那时，瑟莱忒很长一段时间，什么也没有说，就像现在一样。
　　“瑟莱忒小姐……”
　　玛格莉塔轻声地呼唤着，裙摆上的银星倒映着她的表情，有些紧张，不过也有些好奇。
　　那时，玛格莉塔曾以为，自己要失去它了。
　　但它没有离开，只是无比怀念与寂寥地问起翡翠海的名字，然后，说出了另一个名字。
　　「爱琴洛伊」
　　这曾是翡翠海的旧名，也是瑟莱忒小姐上一任持有者的名字，轻蔑命运的三之钥小姐自那之后便再未提及，可如今，它却在萨德家的收藏室中看到了这样一件让它感觉熟悉的事物。
　　这尊雕像，会来自哪里？
　　“玛格莉塔小姐，我没事，我只是回忆起了一些东西。”
　　圣银重新振动，竖琴般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没错，只是忽然回忆起了一些东西。”
　　那是一个星辰璀璨的夜晚，月光与星光将湖上的冷雾气染成亮银色，
　　「……那么，我要走了。」
　　记忆里最后的身影，定格于那个从不老去的少女蔚蓝色的双瞳。
　　她笑着对它说，她将前往星海与虚空的彼岸，为了在不知多么遥远的未来能够回到法兰索丝，她要将它留在这里，留在了她的高塔中。
　　作为遥远的道标。
　　尽管并非她亲手铸造了它，但却是她赋予了她意识与智慧——法兰索丝大陆上的生灵大多是从母亲处得到了身躯，而由父亲诞生了智慧，但在它的身上却是反过来。
　　它是跟随她最久的几样事物之一，虽然不断地被她作为送给有潜力的后辈的礼物，但那些后辈最后无一例外在达成某些成就后将它送还，当她最后打算悄无声息地离开时去探索未知时，这位无数人敬仰，称之为女神的少女，这位开创并守护了伟大的帝国成千上万年的贤者的身边，也只有它无言地相伴。
　　那不是一次煽情的告别。
　　「也不知道再次相会要等到多久之后了呢，不过，也有可能你一觉醒来，就会发现自己挂在我的腰间，一起在苍穹上翱翔……唔，我也不擅长说些煽情的话，那么，我走了。」
　　说完这句话，她一挽绚烂的金发，踏入了那苍蓝如天空尽头的传送门中。
　　如星火般的奥术水晶逐一熄灭，伴随着主人离去而沉寂下来的高塔。那就是它还能沐浴到阳光时，最后的记忆。
　　那个时候，这尊雕像就被放在那座高塔的一角。
　　“……我不能确定。”
　　但是瑟莱忒迟疑地说着。
　　“我不能确定这就是那座雕像，也有可能是被收藏于依兰翠帝国博物馆中的那一座，我……我无法分辨两者，太久远了，我无法确定……”
　　一只手握住了圣银铳刃的握柄，打断了瑟莱忒的话语。
　　圣银微微地振动着，有些不解，它记得自己的持有者有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明明无需握持它做些什么却紧握它，明明只需聆听，却拥抱。
　　拥抱一件工具有什么意义呢？但是很奇妙的，瑟莱忒总会因为这些它很难理解的行动感到一种它很难理解的平静，或许工具终究要被握持才能平静地履行应尽的职责吧，它想着，没有说出来。
　　“那样的话，要去发现这尊雕像的地方看看吗？”
　　忽然，露娜伸出手指，指向了雕像旁的铭牌，王国的公主并不知道爱琴洛伊是什么，也不明白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与她珍爱的圣银之间有什么秘密。
　　她也无心探寻，只是作为旁观者为她们指出雕像旁一片银质的铭牌。
　　铭牌的上面刻有一行数字，「210.5.33」，或许这是雕像出土的时间，下面还有一行小字，「飞来遗迹，凯普罗」，或许这就是雕像发掘而出的地点。
　　“……玛格莉塔小姐，露娜公主大人。我想要去那里看一眼。”
　　圣银嗡嗡地振动着，但马上又沉默了，因为这不是一件工具该提出的请求。
　　“嗯，夏洛特公主的生日宴会结束之后，过两天就是瓦卢瓦传统的迎夏节，算上周末的三天共有五天的假期，我给玛格莉塔小姐放假，你们去看看吧。”
　　“诶？放假？”
　　玛格莉塔有些吃惊。
　　“嗯？怎么，难道玛格莉塔小姐觉得皇家圣卫是没有假期的吗？我又不是黑心的工厂主。”
　　“不行的，露娜大人，短暂地离开也就算了，我、我不能离开露娜大人那么长的时间。”
　　“你不会想让我一起去吧？我对神秘学和失落的历史没有太大的兴趣，这对我来说是浪费时间。”
　　露娜皱了皱眉，但接着，她又轻轻地摇了摇头。
　　“之后再说吧，瑟莱忒小姐，这尊雕像不是收容物吗？”
　　“答案是否定的，露娜公主殿下，事实上这尊雕像也没有完全还原那个神秘存在的形态，只能说是混入了创作者臆想的艺术品。糅合了其他的神明特征，即使对其祷告也不会有什么事发生，这是已经证明过的，不过……”
　　玛格莉塔裙上的银星沉默了一会儿，又说着：
　　“还是向机构报告一下比较好，那本书上被刻了十二芒星与毒蛇缠绕花房的纹章，看起来是之后被刻上去的，十二芒星……”
　　这个符号实在是太过神秘了。
　　“那么，就这样吧，事情要一件一件的做。”
　　明白在这里能做的事已经结束，点了点头，露娜松开了手，自然地和玛格莉塔离开雕像的前方，走到萨德关上的门前，敲了敲。
　　门被打开了，黑发少女的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是那么的满足。不过她绝口不提这件事，转而向玛格莉塔说起了另一件事。
　　“玛格莉塔小姐，我想我找到你需要的东西了哦……虽然，那大概不能称之为乙太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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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节 EP.133 侯爵的赠礼

　　玛格莉塔很快就见到了萨德小姐口中那“不能称之为乙太织甲”的东西。
　　那确实是一件，不能称之为乙太织甲的服饰，甚至很难让人觉得那是一件衣服。
　　颜色是银白，瑟银的银白。纤细的丝线沿着一座人形的模特编织出了贴身的衣物，从脖颈到足尖，浑然一体的织料就像一张镂空的网，虽然上面绣着冰晶，花朵与古老而神圣的花纹，但却看不到任何缝纫的痕迹，就好像这件衣服天生就这样完美。
　　唯一能够让它与一件乙太织甲联系起来的就是脖子末端的花环，玛格莉塔注意到了藏在蕾丝下的机械颈环，那就与她所拥有的两件乙太织甲一样，有着装入乙太胶囊的填充槽，也有控制用的开关。
　　这证明了这件衣服的确是乙太装甲，但是并不是常见的两层织料夹一层瑟银的类型，甚至看不到任何乙太武装的接口，这套服饰用的技术在玛格莉塔那件「美艳淑女」礼服上有部分使用过，但是看到整套衣服都用这种方法编织，还是让玛格莉塔很惊讶。
　　将这件衣物穿在最内侧，外面穿上礼服的话，即使晚礼服的露出度比较高，也会被看作是一种有特色的服装搭配吧。
　　可是……
　　“你觉得怎么样呢？玛格莉塔小姐。”
　　“我觉得这个的尺码是不是有些小了？”
　　不需要仔细对比也可以看出来，就算是相对于玛格莉塔这样娇小的身体，这件衣服也显得有些小。
　　而且乙太织甲的核心，也就是瑟银这种金属虽然具有很优秀的延展性，但却并不具备弹性，换言之，如果尺寸较大还能勉强穿上，但是较小的话就很难穿。通常而言，年轻的乙太骑士会穿只有关键部位有瑟银保护的半防护型乙太织甲，直到体型基本定型之后才会换上昂贵的全防护型。
　　玛格莉塔狐疑地看着萨德小姐，无论怎么看，这件衣服她都穿不上。
　　“这件衣服比较特别。”
　　对她的反应，萨德小姐露出了预料之中的表情。
　　在昨天收到枫丹馆寄来的信件，而萨德侯爵想起自己的收藏品中正好有件非常合适的收藏品时，她也露出过相同的表情。
　　那个时候哈哈笑着的萨德侯爵让她打消疑惑而做的事，就是她现在向玛格莉塔与露娜展示的。
　　她抓起了这件如果穿上会包裹全身的衣物的袖子，用力地拉扯，然后玛格莉塔呆呆地看着这由银白色丝线织成的服装就像是充满弹性的丝袜那样，被拉长了。
　　“……？？？”
　　“事实上这件服装所用的丝线并不是纯瑟银的，而是通过某种独门的技艺将一段段中空的纤细的瑟银丝与一种同样中空、富有弹性的胶质交替相连，并中穿入了另一种极富韧性的魔物的吐丝，然后再用这种丝线纺成了这件衣装，这让这件衣服兼具了轻盈、美观与穿着的实用性，并且没有失去乙太织甲引以为傲的防御力，是一位顶尖的工匠花了五年才做出来的珍品，就像丝袜一样，小一点也不会有问题，反而是大了可能会穿不上。”
　　萨德向玛格莉塔介绍着这这件服装的来历，玛格莉塔听完后有些呆滞——这种乙太织甲她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但是现在看起来，这确实是自己需要的。
　　本来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来，玛格莉塔也不客气，她点了点头，转头看了一眼正望向这个内部藏宝库中其他藏品的自己的主人，注意到她的目光，作为主人的露娜走了过来，审视了一眼这件奇怪的乙太织甲之后，点了点头，礼貌地向萨德小姐说着：
　　“那么这件衣服就请让我们借走了。等到宴会结束之后，我们会再来拜访的，将这件珍贵的收藏品奉还。”
　　“哎呀，奉还什么的，没有关系啦，这件衣服就当作是礼物送给玛格莉塔小姐啦。”
　　但是黑发的少女爽快地将这套衣服从人形的衣物架上剥了下来，随手叠成了漂亮的方块递到了玛格莉塔的面前。
　　“诶？不、等一下，萨德小姐，我很感激您的心意，但是这再怎么说也是一套乙太织甲，实在是太贵重了。”
　　一套能够保护全身的乙太织甲至少在2000镑以上，即使这套的制作工艺特别，重量更轻，使用的瑟银重量可能会有所减少，但是那些魔物的材料并不会廉价多少。平白无故地被送这么贵重的东西，不旦玛格莉塔有些紧张，连露娜也疑惑地看向了萨德小姐。
　　“没关系没关系，对吧，侯爵大人？”
　　但少女看向了她们身后的门。
　　不知什么时候，萨德侯爵出现在了那里，听到自己女儿的话，慵懒地靠在门框旁的他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
　　“啊，没关系，男人输给我的东西不值得留恋，更何况那个家伙还是个白痴。当年我和他赌看谁送给一位美丽女士的东西能够让她满意，结果那个白痴因为她说自己以后想要成为一位女骑士就离开帕列斯，跑遍全大陆收集材料做了这么一件衣服。”
　　说起那个人的时候，萨德侯爵撇了撇嘴，满脸的嘲讽——但因为那完全不像是个有一个女儿的英俊面孔，这嘲讽的表情看起来也不显得倨傲。
　　……但玛格莉塔奇怪的是，为什么这位侯爵赤着上半身。
　　“但，女士和你说她有一个梦想的时候是想要你花几年的时间送她一个东西吗？她要的是你陪伴在她的身边，帮助她，支持她。那个男人虽然工匠技术一流，但完全不懂女人心，更不懂梦想。五年后他回到帕列斯，那位女士已经找到了更适合她的梦想，理所当然的，他输了，这个衣装也成为了我收藏品中最没用的东西之一。但如果它能帮上罗曼罗兰小姐的忙，那那个男人五年的时光也没有彻底白费。收下吧。”
　　“……既然这样，就请让我再说一声感谢吧。”
　　说到这个份上，露娜沉默了片刻，从黑发的少女手中接过了那和一般的乙太织甲比起来简直轻薄得难以想象的衣装。
　　“不、不用谢谢，事实上我跑上来是有另一件事想要拜托。”
　　然而萨德侯爵一撩他金色的刘海，这么说着。
　　“要出席皇家的宴会除了一套完美的衣服，理所当然的还需要一套相称的首饰，可以将这些也交给我来设计并制作吗？”
　　“能够一口气解决服饰和首饰的问题，要说感谢的是我们才对，但是，这真的来得及吗？”
　　“当然，罗曼小姐是瓦卢瓦国立艺术学院的学生是吗？那你一定体验过当灵感之火熊熊燃烧时自己仿佛无所不能的那种感觉，而现在我的灵感就如同喷发的火山！我的心脏正如雷霆般鸣动！如果不去做，我才会担心我要被这灵感的洪流吞没，所以——”
　　“……那就拜托您了，侯爵先生。”
　　虽然感觉这位侯爵先生好像别有目的，但眼看这位侯爵又要开始他那深情倾诉的歌剧咏叹，露娜连忙开口说着。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之后，他愉快地扬起了嘴角，转身朝门外走去，走到一半，他忽然又转身，就像是舞台上牵动观众心绪的魔术师那样，伸出手。
　　“哦，还有，请期待过后的晚餐吧，我亲自做的料理肯定会让你们恨不得住下了。”
　　说完，他才真正地转身离开，留下目瞪口呆的玛格莉塔和露娜。
　　“作为一位侯爵，居然还会亲自下厨啊……”
　　“萨德侯爵会的可不只有裁缝和首饰打造哦，料理，酿酒和品酒，舞蹈，音乐，绘画，狩猎……作为一位父亲他是彻头彻尾的人渣，但是作为一个花花公子，他是无懈可击的。”
　　“……”
　　露娜的表情有些微妙，但萨德小姐只是笑了笑，说着在晚餐前还有一点时间，将玛格莉塔和露娜带到了另一个会客厅。
　　苏珊已经准备好了红茶和点心，在这里，她们用下午茶消磨了剩下的时间，玛格莉塔巧妙地引导着话题，从萨德小姐口中得到了那三件收容物的历史，让她感到既遗憾又松了口气的是，萨德小姐并未发现那些收容物表现出过任何的神秘力量，这些都被瑟莱忒记下，成为了玛格莉塔的报告。
　　结束了梦幻般的晚餐后，玛格莉塔和露娜便带着嘴中残留的美味和萨德侯爵“五天后来取衣物和首饰”的约定回到了枫丹馆。顺便还带回来了以及萨德侯爵特意送给枫丹馆主厨的一份菜谱和一道包装好的菜点。
　　顺带一提，那一天，枫丹馆的主厨克利夫在尝过那道凉掉的肉排后，把自己关进了自己的房间两天两夜，无比憔悴地走出来后，直接向丹丽女仆长递上了辞呈，被百般挽留才留下。
　　此外，就在去取完成的礼服和首饰之前，德雷克和保罗又寄来了信件邀请玛格莉塔参加「幽魂社」的活动，但在知道帕列斯是「巫术会」的巢穴之后，玛格莉塔就决心减少自己接触和神秘有关的事情的频率，并以此婉拒了。
　　很快，时间来到了夏前月的第三十四日。
　　这一天，帕列斯的天空为烟火所覆盖。


　　
　　第三更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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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5节 EP.134 赴宴之前

　　这一天，整个帕列斯城都被一种热闹的气氛所笼罩，马车的车队在街道上游行，载着好几支乐团，演奏着一支崭新的交响乐曲，他们从白枫宫出发，在黎明时穿过城市，每到一处广场，还会有厨师支起大锅，用奶油与上好的牛肉熬制肉汤，以王国长公主的名义给每一个过来的人送上一碗美味的肉汤。
　　“看在美丽的长公主的份上，先生们，女士们，请怜惜我们，多给我们几个便士吧。”
　　就连沿街乞讨的乞丐们也借着这个日子，向行人们伸手乞讨，在得到一两个便士后，除了赞美施恩者的仁慈，也高声称赞王国的长公主。
　　圣塞琳娜河上的船只排成了阵列，每隔一个小时就会升起连绵的灿烂烟火。华贵的马车从城外驶入，驶向城中贵族的宅邸与被花园环绕的王家别馆，那些是从全国各地赶来的贵族，在罗曼王国，这样盛大的场面往往只有在国王生日和一年一度的成年礼时才能看到，在露娜和玛格莉塔走过圣母桥来到学院之中后都发现，今天学院的学生明显少了不少。
　　“路易国王陛下对自己唯一的女儿真是非常宠爱呢，每一年的这一天都这么热闹，据说，陛下还有意把这一天立为公主节，要变成一个全国性的节日呢。”
　　“呜哇，不会吧——”
　　“真的真的，我认识一个男爵的女儿，那个男爵是议会的议员，据说就在两天前，国王陛下第五次提出这个要求了。”
　　“结果呢？结果呢？”
　　“夏洛特公主殿下觉得新立一个蛋糕节更好。”
　　“到底有多喜欢蛋糕啊，那位公主殿下……”
　　就连普通的学生也在议论着今天公主的生日宴，贵族出身，身边带着仆从的学生则几乎看不到了。这使得带着玛格莉塔的露娜走在希岱岛上显得十分引人注目。
　　“嗯？那个白金色头发的贵族怎么今天还来上课？没有收到公主殿下生日宴会的邀请函吗？”
　　“我第一次看到有贵族会在这个日子还来上课诶，真是可怜，据说除了那个声名狼藉的萨德侯爵，帕列斯所有的贵族都收到了邀请函，她居然没有？”
　　看到她的人纷纷议论，这个贵族是不是因为得罪了那好脾气的长公主才没有收到邀请函。
　　“因为是外国人吧，这个发色我有印象，好像开学的第一天，她身边那个金色头发的埃兰迪尔人的女仆就和公主殿下的朋友产生了冲突。”
　　“什么，真的吗？那我们可要离她远远的……”
　　玛格莉塔的耳朵抖了抖，在不知道是谁说起了这个学期开学时那场冲突之后，这些出身普通的学生都投来了一种怪异的视线。
　　在这样的目光之中，露娜就如同往常一样傲然地穿过了学院的街道，来到了绘画课的教室。
　　“范里夫先生，早上好。”
　　“早上好，露娜小姐，你总是来得这么早……嗯？露娜小姐，昨晚没有休息好吗？看起来你的眼睛有不少血丝。”
　　早早来到教室，想着今天来上课的学生会少一些，正琢磨着怎么安排课程的范里夫先生看到径直走向自己画室的女孩，有些惊讶。
　　别的学生不知道，但他是知道这位女士是罗曼王国的公主的，她难道没有收到宴会的邀请函吗？
　　“因为今天晚上要去参加夏洛特公主的生日宴会，为了补上会浪费掉的时间，这两天我晚上练习的时间稍微长了一些。”
　　露娜平淡地说着，朝范里夫先生行了一礼。
　　“今天我应该可以将「暴雨」的课题完成，希望范里夫先生能多多指点。”
　　说完，她走进了自己的个人画室，在门关上之后，范里夫皱起了眉，转而走到教室的门外，看向了将他的这位学生送来之后，就等候在这里的金发的女孩。
　　“玛格莉塔小姐。”
　　“范里夫先生？有什么事吗？”
　　坐在教室外走廊的椅子上，将一只小牛皮的手提袋放在身边的玛格莉塔歪了歪小脑袋，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先生会找她，
　　“这样说可能有些失礼，但我想知道露娜小姐昨天休息的时间。”
　　范里夫看着玛格莉塔，目光有些忧虑。
　　“露娜小姐是我教过的最努力的学生，也是进步最大的，但是太过努力有些时候反而会适得其反，无论如何，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要是仗着年轻胡来，以后说不定会留下很多后遗症。”
　　玛格莉塔沉默了一下。那双湛蓝的眼睛看着这位教师的脸，但却只能从他的目光中看出忧虑的一抹关切。
　　瞳中的灵性光芒黯淡，玛格莉塔小声地说着。
　　“……昨晚的话，差不多是深夜4点，露娜大人才睡。”
　　“4点？！”
　　范里夫瞪大了眼睛。
　　现在也就是早上8点而已，这该不会是说，这位勤奋到近乎偏执的学生昨晚只休息了不到4个小时吗？！
　　就好像看穿了范里夫在想什么，玛格莉塔补充了一句。
　　“前天也是这样，而且，露娜大人还早起进行早上的自我练习……这两天加起来算上白天零碎休息时间的补眠，露娜大人总共也就休息了六个小时左右……”
　　“这样下去课不行，你没有劝阻她吗？”
　　“露娜大人平常是很注重劳逸结合的，只不过最近两天，为了弥补今晚和明天荒废的时间，露娜大人才这么努力……越是盛大的宴会，第二天越是什么都做不了。露娜大人也和我约好宴会结束后会好好休息，所以……”
　　玛格莉塔把双手交叠在双腿上。说起这件事时，女孩也因为自己没法劝阻露娜感到一些懊恼。
　　但是她毕竟只是一位侍从，而且情况的确比较特殊，更何况，夏前月第四周的第一天是瓦卢瓦王国的传统节日「迎夏节」算上三天的周末，会有共计五天的假期，这个假期玛格莉塔决定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把露娜拖出去旅行，作为休息。
　　听完玛格莉塔的话，范里夫也沉默了。
　　从教三十年，他还是第一次遇到需要劝学生不那么勤劳的情况，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他和玛格莉塔相视无言时，“啊、果然……”，这样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玛格莉塔扭头一看，然后有些意外地看见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艾威朵莉·皮克斯塔。
　　那个在赛恩河谷的荒草泉旁，被露娜用眼神吓走，之后因为露娜的影响，认真对待了采风写生课的贵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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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节 EP.135 无妄之灾

　　“既然尖耳朵的随从小姐在这里，那么说明那个眼神很凶的大小姐也在吧。”
　　“我的名字是玛格莉塔、玛格莉塔·罗曼罗兰，艾威朵莉小姐。露娜大人也只会对太吵闹的人露出那样的眼神。”
　　“……哼。”
　　艾威朵莉·皮克斯塔，这位贵族小姐走到玛格莉塔与范里夫的面前，听到女孩的话，有些不满地哼了一声。
　　“我只是看她画得那么好，想认识一下而已，谁知道她那么小还那么凶！”
　　挥了挥手，这位艾威朵莉小姐又露出了泄气的表情。
　　“谁知道她是个进修生呢。”
　　“艾威朵莉小姐，今天你来这里是要有什么事吗？”
　　范里夫也开口了，他也记得这位小姐，在河谷采风后，那些游手好闲的贵族学生不堪直视的画中，这位小姐的画是最好的，这让很多老师都记住了她。
　　同时，范里夫记得皮克斯塔家族是帕列斯中小有名气的一族，今天是夏洛特公主的生日宴会，这位小姐不可能没有收到邀请。
　　“……我只是想来看看，如果她不在就算了，但是既然她在……”
　　艾威朵莉翡翠色的眼睛飘忽不定，这个时候，她的那位男仆在身后开口：
　　“大小姐，勇敢一点，这不是什么会遭到耻笑的事。”
　　“……”
　　在她身边那位有着棕色发丝，身高和玛格莉塔差不多，身材却已经发育得很成熟的少女也看着她，目光中有些希冀，也有些鼓励。
　　这是一个矮人少女，一个以出现有名的工匠和工程师闻名的人种，在她的目光下，艾威朵莉最后叹了口气。
　　“艾琳，别这么看着我嘛——啊，我知道啦！范里夫先生，虽然十分冒味，但今天能否让我跟着范里夫先生学习呢？艾琳也一起。因为我们班大多数都是贵族，今天都请了假，哈德威先生干脆宣布我们今天放假了。”
　　“可以是可以……但艾威朵莉小姐，你不去夏洛特公主的生日宴会，皮克斯塔男爵……”
　　“父亲和兄长们是不会在意的。”
　　这位大小姐垂下了眼帘。
　　“只要我不惹出丑闻，他们从来不会在意我。比起去参加那无聊的宴会，我觉得我可以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
　　说着，她看向自己的朋友。
　　“艾琳也是这么觉得的，皮耶罗说我们是有天赋的，但是因为贵族的习气荒废了，我不想再荒废下去，我要成为一位画家，至少，在比你的主人画得更好之前，我还不能停下努力。如果不努力……我就什么也不剩下了。”
　　那双翡翠色的眼睛看过来，玛格莉塔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露娜大人可没有那么容易追上哦。”
　　“等我到她的年纪时一定画得比她现在好！”
　　说完，她又用希冀的目光望向了范里夫。
　　作为教师，范里夫当然没有理由拒绝，在稍微了解了一下她们的学习进度之后，这位先生点了点头，将两位大小姐带进了画室。
　　“……每个人所做的事都会影响某个地方的某个人啊……”
　　玛格莉塔喃喃自语着，微微一笑，忍不住开始想象露娜从画室里走出来后看到她们时的表情。
　　这个时候，皮耶罗来到了她的面前。
　　“看起来，你家的大小姐转变得很快啊。”
　　“想要做好一件事需要天赋以及努力，这是一个很容易想通的道理，很多贵族的后裔被蒙在鼓里只是因为他们没有去思考，想明白了这件事后，我相信艾威朵莉大小姐的才能一定会有开花的那一天。”
　　“这是一件好事呢。”
　　“这都要感谢你的主人，不过，接下来让我们说一些仆从之间会聊的话题吧。”
　　“……嗯？”
　　玛格莉塔疑惑地歪了歪小脑袋。
　　但皮耶罗接下来所说的话就让女孩猛地皱起了眉。
　　“你知道帕列斯正在进行画阀斗争吗？本来这两派就因为之前彩色银版相片投产的事激化了理念的对立，那场大火更是让冲突几乎明面化了，暗地里不少的画家都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
　　“……画阀斗争？”
　　玛格莉塔有些吃惊，她从玛丽安的父亲那里听说过彩色银版相机和胶片投产的事和工厂失火的事，但她没有想到这其中牵扯到画阀斗争。
　　“学院是不掺和这些事的，所以学生们没受什么影响，但是城里的画室和画廊已经被卷进去了很多，自称先锋派的领导者很极端，坚持认为以还原现实世界为最高主旨的古典绘画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要用彩色相片取代他们，古典派则要打压先锋派和彩色相片，彩色摄像技术的发明者想左右通吃——本来理念的冲突就最难弥合，更不要说牵扯到了实打实的利益。”
　　“……这和露娜大人又有什么关系？”
　　“缇香——你的主人在保护这个新生是吗？有时候可以看到你去一年级的楼层找她，那是一种保护，不是吗？”
　　“……是又怎么样？”
　　从河谷回来后，在露娜上课时，玛格莉塔时不时会去缇香的教室找她。
　　最开始缇香还很不解，但后来可能是她的老师，那位苏女士对她解释了什么，两天前玛格莉塔去找她时，这位少女对着她鞠了一躬，道谢并且说“这个世界真是复杂啊。”
　　是啊，这个世界真是复杂。
　　有时，玛格莉塔也这么想。
　　“正在进行门阀斗争的几个画派都争相招揽过她，因为她的笔触和缇香——那位大师实在是太像了，但是又用着新潮的直接画法，古典派和先锋派都想招揽她，也都注意到了作为贵族的你的主人在保护她，因为不明白你主人的底细，现在没人去骚扰，但是，如果你们被发现并没有什么能力保护这位才华横溢的画家小姐……”
　　“两个画派就要争夺吗？”
　　皮耶罗点了点头。
　　“另外，在开学第一天与你们起冲突的那个家族，你还记得吗？”
　　“……”
　　努力回忆了一下，玛格莉塔才不确定地说：
　　“法萨家族？纹章是荆棘环和海鸥的那个？”
　　虽然也就是半个多月之前的事，但因为在那之后这个法萨家族再也没有出现在她和露娜的面前，也就被遗忘了。
　　“是，前段时间艾威朵莉小姐和她的兄长受邀参与一场宴会，这个人也在，喝多了后吐露了他们家族的来历——大概200多年前，他们家族曾经是一座名为米兰的城市的掌权者，牵涉到一场森海王国谋求翡翠海沿岸影响力的阴谋，失败后被清算，逃到了瓦卢瓦王国，因此对于罗曼王国抱有敌意，说不定会有些麻烦。”
　　“……谢谢你的提醒。”
　　“提醒？我有提醒什么吗？我们只是说了仆从间偶尔会聊的话题。”
　　皮耶罗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怪异的微笑。
　　仆从之间的话题有很多种，偶尔聊一聊彼此主人的事是很正常的，有时候无意中会透露一些重要的讯息，甚至很多时候，仆从知道的事比他们的主人知道的还会更多。
　　说完，皮耶罗就起身走进了画室，因为画室里，他服侍的大小姐正在呼唤他。
　　只留下玛格莉塔的走廊上，女孩握住圣银的铳刃，抚摸着古典的花纹。
　　“玛格莉塔小姐打算怎么做？”
　　“露娜大人希望不要发生引人注目的事。那么我作为皇家圣卫该做的事就只有一样。”
　　女孩慢慢地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有些危险的笑容。
　　“那就是悄无声息地解决这些讨厌的麻烦，不是吗？”
　　她从莫里亚蒂先生那里得到的那些装备和道具到现在，可还没有使用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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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节 EP.136 夏宫

　　中午时分，绘画课结束之后，露娜起身向范里夫先生告辞，在走过艾威朵莉和她的朋友身边时，白金色长发的公主站了片刻，看着她画画——因为是今天跑过来旁听课程的，这位小姐在这个教室里没有属于自己的一个小画室。
　　“范里夫先生，那个人下午还会来吗？”
　　等到她离开，艾威朵莉有些不瑟地对着那平静地离开的背影挥了挥手。
　　“露娜小姐除了绘画，还有芭蕾的课程，而且为了半个月后的那场圣铎拉贡帝国芭蕾舞团的选拔，她还在努力练习舞蹈。”
　　“……”
　　艾威朵莉呆住了，过了好一会才小声地嘀咕着“这么努力到底是想怎么样”，陷入了沉思。
　　不过露娜并不知道自己平常的学习与生活再一次对这个曾经无忧无虑的少女造成了什么样的冲击。回到枫丹馆的她从玛格莉塔那里知道了赴宴可能会遇到的问题，并且知道了玛格莉塔的打算。
　　“不要太引人注目。”
　　留下这样的话后，少有的，露娜睡了个午觉。
　　为了弥补会因为这次宴会而浪费掉的时间，这几天她都晚睡早醒，训练的强度不但没有减少，反而随着她对自己要求的提高而提高。这种透支的生活方式对于年轻人来说过个几天还勉强可以，但是依然需要一定程度的休息以保持状态的相对良好。
　　就像露娜自己说的，21岁的年轻和16岁的年轻终究不是一种年轻，十几岁时她可以在夜晚以银月假面的身份劫富济贫后第二天仍旧精神抖擞，现在仅仅是熬到半夜，第二天的早晨就已经要靠化妆品来掩饰疲态了。
　　下午，在去芭蕾舞的课程又让班上的同学惊讶了之后，等到最后一节课时，露娜向勃朗宁女士提出自己晚上要参加夏洛特公主的生日宴，为此需要早退回去做准备时，下午上课前看到她来上课而嘀嘀咕咕她是不是没能收到请帖的几个人顿时不说话了。
　　在走出教室前，玛格莉塔尖尖的耳朵抖了抖，听到她们在低声地说着不那么好听的话，她忽然意识到，或许皮耶罗告诉自己的那些事早就在暗中发生，只不过她们一直没有注意和在意而已。
　　不过，对于孤高的露娜而言，这些人际交往中会发生的问题并不算是什么问题。
　　“玛格莉塔小姐，你很喜欢那个牌子的香波吗？”
　　回到枫丹馆，为了夜晚的宴会做准备进行沐浴时，露娜在玛格莉塔去取香波时这样说着。
　　“诶？也不是特别喜欢，只不过一直在用……”
　　看了看手上的香波，玛格莉塔摇了摇头。
　　这是她在罗曼罗兰公馆时玛丽为她买的，也说不上特别的喜欢或者不喜欢，总之只是习惯性地用了下来。
　　“……今天和我用一样的吧。”
　　“诶？”
　　“威廉告诉我，瓦卢瓦王室的宴会中，侍从会和主人有相同的气味，以此来表明身份。”
　　知道露娜和玛格莉塔要去参加瓦卢瓦王室的宴会，除了丹丽女仆长最开心的就是露娜的这个表弟了，他抽空来告诉了自己的表姐很多这个王国的习俗，由于帕列斯是花之都，而瓦卢瓦王国本身又是大陆上有名的制香之国，因此有了许多与香有关的习俗。
　　赴宴时，侍从与主人身具相同的香味就是其中的一种。
　　“是。”
　　玛格莉塔没有拒绝，她让贝莉拿来了露娜平常使用的香波，从发梢到趾间，淡雅的薰衣草的芳香留在水润的肌肤间。
　　沐浴完毕之后是化妆，化妆之后穿上束腰与从萨德侯爵那里得到的礼服，束起长发，戴上首饰，这件事玛格莉塔没有让其他仆从来帮忙，她忙着将自己从莫里亚蒂先生那里得到的各种小道具藏在衣服之中，等到完成之后，玛格莉塔对着露娜有些跃跃欲试地一笑。
　　“要是有人想打露娜大人的主意，一定有他们受的。”
　　“交给你了，我的皇家圣卫小姐。”
　　露娜也微微勾起了嘴角。
　　枫丹馆最豪华的马车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在身着黑与白的礼服的两位女孩登上马车后，站在大门之前，带着所有仆从列队目送她们的丹丽女仆长也有些激动。
　　“露娜公主殿下和玛格莉塔小姐，你们一定是这次宴会中最美丽的宝石。”
　　她这样说着。
　　“那么，我们出发了。”
　　点了点头，露娜放下马车车窗的丝帘。把自己的络腮胡修整干净，换上了一身价值不菲的正装的车夫举起长鞭，在空气中挥出脆响，四匹骏马于是沿着圣塞琳娜河岸的道路，向着远远地有一艘飞空艇停滞，并不断升起烟火的宫殿驶去。
　　……………………………………………………………………………………………………
　　夏宫，位于帕列斯西南的城区，在圣赛琳娜河的上游，远离市区而靠近城郊。
　　与作为王国权力核心的白枫宫不同，这座宫殿向来是瓦卢瓦的王室在夏日的酷暑中避暑的行宫，王室成员的生日宴会之类的重大活动同样也在这里举行。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之后，露娜与玛格莉塔来到了这里，华美古老的铁门后方，是一座古老而美丽的巴洛克式宫廷，身着礼服的门卫扛着雪亮的长铳站在门的两旁。一条洒满了鲜花的红毯从夏宫的大门沿着阶梯滚下，穿过中庭。
　　所有的马车出示请帖，驶入大门，然后停在这红毯的尽头，受邀的宾客将沿着这条红毯走入宫殿，踏入灯火辉煌之中。
　　“泰勒·普拉德·罗文男爵与其家人一同前来！”
　　“塔格·斯洛伐子爵与其妹一同前来！”
　　“瓦里安商会的佛罗泰先生与巴尔西斯女爵一同前来！”
　　铁门开合，门口的礼仪官忙得不可开交。
　　虽然很多宾客一大早就已经来了，但黄昏时来的客人也并不少。一辆一辆的马车驶入，一个一个出身高贵家财万贯的大人物前来，他挺直自己的腰杆高声宣布来宾的名字，一直到声音快要沙哑时，就要找准马车之间的空当与同事换班。
　　“我的嗓子快发不出声音了，咳，真是难受，给我一杯蜂蜜水……”
　　“你休息吧，后面的交给我来。”
　　轮换的礼仪官正了正自己的领结，拉了拉红色的礼仪官装的衣摆，在下一辆马车驶至红毯的尽头之前快步走向那里，笔直地站好，然后低下头，从车窗伸出的手中接过了一封请帖。
　　薰衣草的芳香从那戴着镂空丝织手套的指尖飘出，沾染在镀金的请贴上，年轻的礼仪官精神一振，将请帖展开，他抬起头，看到了马车上枫丹馆的纹章，也看到了丝幕之后一双湛蓝澄澈的瞳孔。
　　他略微恍神，然后低头，高声念出了请帖上的名字，并示意开门。
　　“玛丽·泰蕾莎·夏洛特长公主的友人，露娜·V·罗曼女士与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小姐！”
　　下了马车却留在附近，并没有急着前往那座还未入夜但已经被灯火完全照亮的古老宫殿的宾客们忍不住转过头，看向停在红毯尽头的马车，注意到那上面枫丹馆的纹章，他们又都有些好奇。
　　「长公主的友人」可是一种很特别的请帖，收到的人不一定家世优越或者家族有着滔天的权势，但却可以有机会与这位王国的长公主直接见面。
　　但是，居然到这个时候才来？
　　就在他们打算看看是什么人得到了这稀有的请帖还这么迟才来时，马车在红毯前停下了。
　　接着车门打开，两位女孩从马车中走了下来。
　　踏着夕暮的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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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节 EP.137 威廉的小麻烦

　　一直等到那倒映着夕阳光芒的两个身影走过面前，踏着铺了红毯的阶梯，站在夏宫中庭的贵族们才恍然回神。
　　或许一直到年迈时，他们都无法忘怀这日黄昏下的一撇，从马车上走下的女孩踏着暮光的色彩，一黑、一白。
　　那黑色礼服如同夜间飞行的渡鸦的丝羽，被丝羽覆盖的女孩却有着银月般洁白的肌肤与发丝，露出纤细锁骨的领口的制式是他们前所未见的，那好像是天空中的流云被一只夜鸦撞入而形成的不规则的波浪，用朦胧的夜色丝绒做了层层叠叠的装饰，一条纤细的银链在领口传入，上下起伏，每一个下垂的波峰都用白银做底，镶有澄澈湛蓝的宝石。
　　那是这套礼服最引人瞩目的地方，第二醒目的则是胸前月牙形的镂空，那月牙的弧度正好从胸前下方温柔地托起一只青涩的果实，一块月牙形的水晶镶嵌在其中，那柔美的光泽甚至让人无法分辨那是水晶倒映的暮色，还是女孩衣下晶莹的肌肤。
　　拖地的裙摆上有着星星点点的镂空，不知道裙下的裙衬使用了什么样的材质，那些镂空之中闪烁着光芒，让她就像是夜空的女王，身披星河而行。
　　搀扶着她走下马车的金发女孩的服饰同样出自大师之手，银白的镂空的服装包裹了她脖子以下每一寸裸露的肌肤，领口、裙摆乃至手腕上的装饰都宛如贝壳般层层叠叠。
　　作为侍从她身上的饰品要少很多，只有头上的一朵丝织的花朵，脖子上的一条项链，但最漂亮的还是她右手手腕上盛开的一朵银花，圣洁的银色，古典的花纹，内嵌一颗漆黑的珍珠。
　　两件礼服都美得令人屏息，但穿着礼服的人并不逊色。正是因为她们的美貌，这两套肯定出自大师之手的礼服才能展现出这样的美。
　　在经过这几位贵族时，两个女孩停下过一小会，注意到他们没有攀谈的想法，便在点头致意后离开了，薰衣草的清香混入黄昏时节带有阳光余温的风，就算几位先生的夫人和女儿就在身边也忍不住一阵恍惚。
　　等他们怔怔地反应过来时看向自己的爱人，却苦笑不得地发现，她们也一副呆呆的样子。
　　“她们是……谁家的大小姐？为什么没有看到她们的长辈？斯洛伐子爵，你知道吗？”
　　“不，我并不认识这两位小姐，她们坐着枫丹馆的马车来的，那栋洋馆现在的住客是谁？”
　　“说起来，这两件礼服的风格让我觉得有些熟悉……该不会是那个人做的吧？”
　　这些贵族小声地交谈着，可是对于这两个陌生的女孩，他们几乎一无所知，不过巴尔西斯女爵皱了眉毛，她们身上穿的礼服那不羁自由的风格让她想到一个麻烦的贵族。
　　“埃兰迪尔人，蓝色的眼睛和金色的头发……”
　　泰勒·普拉德·罗文男爵摸着自己的下巴。
　　他不认识那位身边洋溢着高贵气势的女孩，但她的侍从却让他想起自己儿子对自己提起过的一位来自异国的骑士，同样是埃兰迪尔人，同样是金发蓝眼，同样服侍着一位高贵的女性。
　　“安德烈那小子……”
　　想到自己的儿子，这位男爵感到一阵头疼，那小子居然在这么重要的日子还跑去和那个什么「幽魂社」鬼混，调查一件奇怪的市井传闻。，
　　要不是他们保证晚上的宴会一定会到，泰勒早要动手教训他了。
　　“我们也进去吧，今天的宴会也快开始了。”
　　……………………………………………………………………………………………………
　　夏宫的内部，音乐悠扬，衣着华贵的绅士与淑女们穿行，在看到长廊上的两个女孩之后，纷纷露出了惊艳的目光——不过被他们注视的两位女孩却没有在意他们。
　　“威廉说他先到了，也不知道是在哪里。”
　　“要先去找他吗，露娜大人。”
　　“嗯，不然我们两个女孩在这个宴会上游荡，光是搭讪就够烦人的了。”
　　“说的也是。”
　　进入夏宫之后，露娜并没有急于去见夏洛特，将丹丽女仆长精挑细选的礼物送去，她带着玛格莉塔穿行在庭院中，试图寻找那个先她一步来到这里的表弟。
　　按理说，他应该一大早就已经来到这里了。
　　比起她来，威廉已经在瓦卢瓦待过一段时间，和一个了解本地习俗的人一同行动，显然要更加方便。
　　因此，为了找到这个现在不知道在这夏宫何处的表弟，露娜带着玛格莉塔穿过长廊，向拿着托盘的侍从打听着维多利亚家族的威廉在哪里。
　　作为一个来自大陆闻名的家族，在瓦卢瓦国立艺术学院修习诗人课程的英俊青年，威廉足够显眼，不少侍者都对他有印象。
　　按照他们的指引，露娜和玛格莉塔穿过庭院中的花圃、马戏团、正在演奏交响乐的露天乐团，还有湖畔的点心会。这些地方的侍者们的说法从“早晨的时候。”“上午的时候。”“中午的时候”一直到“不久之前”和“好像就在刚才。”但露娜的表情却越来越险恶。
　　威廉让这些侍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那却不是什么好的印象。
　　从一早开始，这个精力旺盛的青年就在对着美丽的小姐们卖弄他的诗歌，他向这位小姐献上还沾有露水的花朵，又向另一位女士递上一杯甜美的香槟，他在水畔歌颂一位小姐眼睛如同夏宫的湖泊一样纯净，等到了舞厅中，又揽着一位贵妇的腰肢，赞美她成熟的魅力。
　　“真的是找了好多女士呢，好像那一群男士是在进行比赛，看哪位男士能送出最多的礼物。”
　　“都是一群很英俊的先生们，他们准备的礼物可是塞满了好几辆马车，而且许多先生都是用为女士做一首诗这个话题作为突破口的，应该是哪个学院的诗歌系吧。”
　　“说到诗歌系的男人就是花言巧语油嘴滑舌，虽然女士们有很多都喜欢这种的，但她们的兄弟和父母可不一定喜欢。”
　　“毕竟这里是夏洛特公主的生日宴会，如果引起骚乱会让国王陛下生气，但是有些女士的家人气不过，找了陛下说起这件事，结果国王陛下特意准备了一个决斗场，让这些先生们进行绅士的决斗，很多人被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这听起来确实像是那些满嘴罗曼蒂克的轻浮男人们会做的事——很不幸，看起来威廉也是这些轻浮男人之中的一员。
　　露娜虽然是他的表姐，但是在来到帕列斯后并没有太关心过这个表弟，只知道他是在学诗歌，有一个不太靠谱的开学就把学生们拉出去采风了两周的老师。虽然住在枫丹馆隔壁的别墅中，但似乎经常去一些女性家中做客和留宿。
　　“不过，那个威廉先生确实是能说会道呢，他一次又一次说服了要求和他决斗的先生们把决斗变成了其他的项目，比胃口、比酒量、比游泳……不过可能是比酒量那一场实在是喝多了吧，他好像已经想不出来别的项目了。”
　　“他可是要被揍个鼻青脸肿了啊。”
　　一路上，回答完露娜和玛格莉塔问题的女仆们还在后面窃窃私语。从她们口中问到决斗场方向的露娜黑着脸快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最后在抵达在庭院一角的决斗场后，她与她的皇家侍卫小姐看到了站在决斗场边缘，正不知为何摆出一个莫名帅气姿势的威廉。
　　决斗场的对面，一位中年的贵族男性正恼怒地看着他。
　　“如果你还是个男人，就不要再耍那些小花招，堂堂正正地下来决斗！”
　　从手臂的健壮程度来看，这个贵族一个就能把一打的威廉揍成猪头。
　　“嗯，这个、那个……那个，这个……”
　　站在决斗场边缘。汗如雨下的威廉目光游离。
　　决斗是不可能决斗的，这辈子不可能决斗的，用剑和枪打来打去多么不和谐，今天可是夏洛特公主的生日，现在夕阳这么明媚，晚风又这么凉爽……
　　忽然，他的眼睛一亮，因为周围等着看他笑话人群忽然将目光移向了某处，而在那里——
　　“露娜表……露娜小姐！”
　　威廉看到了自己的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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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节 EP.138 夏宫的决斗「上」

　　虽然威廉用一副见到了救星的目光看着露娜和玛格莉塔，但是差点被他喊出两人之间关系的露娜可没有什么好脸色。一双红色的眼睛狠狠地瞪了自己这个表弟一眼就让他把接下去的话堵了回去，然后……
　　“哈……我这个愚蠢的表弟……”
　　看着对面那气到把外套都脱下，衬衫下的脖子都气得通红的中年贵族，露娜忍不住按住了自己的额头。
　　自己这个表弟做了什么她都已经听说了，上午时和一群年龄相仿的青年到处勾搭贵族家的小姐们，在下午那些同伴——或许用共犯称呼会更好一些——共犯被抓到决斗场一个一个被教训时，他又花言巧语地把决斗变成了其他的比赛。
　　包括大胃王比赛，游泳比赛，饮酒比赛，这让他一直没有被教训，甚至还赢了两场，但也因为这样迟迟没有得到教训，那些他搭讪的女士们的家人一个一个地来找他的麻烦。
　　到现在，看起来他也已经技穷了。
　　露娜当然清楚威廉能蹦跶这么久是因为那些贵族看在了维多利亚家族的面子上，加上瓦卢瓦王国风气如此，无论男性还是女性都以自己“交友广泛”为荣。
　　不过，问题在于……
　　现在站在威廉对面的那个贵族，菲利普男爵，他的女儿却好像真的对这个轻浮的男人真的一见钟情了。
　　这问题就大了。
　　就算婚前交友广泛婚后风流倜傥在这个王国并不会受人职责，但一夜风流是一回事，芳心暗许又是另一回事。
　　……不过，会有这样的结果也不奇怪，即使不带家族的偏见去看，威廉也确实是个英俊的青年，配合一些热情的诗歌，加上一些精致的礼物，让还青涩，没怎么被追求过的少女对他一见钟情也不是不可能。
　　“露娜大人，好像威廉先生和他的那些伙伴，一开始并不打算就只是搭讪一下送点礼物就可以的，只不过之后的事他们都没来得及做……”
　　玛格莉塔也把自己听到的一些事低声地说了出来。
　　“……基本还在我的预料当中。哈……”
　　“露娜大人，要怎么办才好？”
　　“我是不介意让这个蠢货被揍一顿长点记性，但那样面子上实在是不好看，接下来的宴会我们还要和他一起行动，被揍得鼻青脸肿会很丢脸。玛格莉塔小姐，现在，你明白我的苦恼吗？”
　　露娜看了一眼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
　　她真的是做梦都没想到会遇上这种事。
　　“完全明白，露娜大人。”
　　“可以拜托你吗？”
　　“答案是肯定的。请交给我吧，露娜大人。”
　　玛格莉塔忍着笑，朝着威廉走去。
　　“罗曼罗兰小姐……”
　　威廉的脸上已经完全是感激涕零的表情了。玛格莉塔注意到劳伦斯就站在不远处，满脸平静，好像并不打算对自己的主人伸出援手，她有些好奇地问着：
　　“在我看来，虽然劳伦斯先生也算不上强壮，但至少比威廉先生强壮，决斗是可以派遣代理人的，为什么威廉先生不让劳伦斯先生下场呢？”
　　“如果劳伦斯是一位骑士的话我就派他下场了。”
　　威廉苦着脸。
　　“但他服侍我快十年了，我会不知道他是什么程度吗？如果我下场，看在我们都是贵族的份上最多也就被揍个鼻青脸肿，但是我要是让劳伦斯去，那个家伙也会派手下，那时他估计要被现役的骑士卸掉一条手臂或者打折一条腿。之前我和那群该死的‘朋友’计划这件事的时候他就有劝阻过我，我没听，现在让我把他推出去？玛格莉塔小姐，我是不太聪明，但自认还不是个卑鄙的小人。”
　　“……那为什么你还不下场呢？”
　　这个回答是玛格莉塔没有想到的，金发的女孩挑了挑眉毛，有些好笑地追问。
　　威廉脸上的义正言辞消失了，他目光游离地看看左边、看看右边，然后支支吾吾地回答着：
　　“我、我怕痛。而、而且，你看，罗曼罗兰小姐，有好几位女士正看着我呢，你能看到她们眼中的崇拜吗？要是我被打得满地打滚，狼狈不堪，我在帕列斯的名声可就全毁啦！”
　　“……我觉得你如果被打得满地找牙还坚持自己对某位小姐的思恋，反而说不定能让她们的家人有所改观，甚至得到某位小姐的芳心也不一定。”
　　“可我……”
　　威廉尴尬地说着。
　　“我还没有选好……”
　　“……我走了。”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罗曼罗兰小姐，这真不能怪我啊，我的婚姻注定不能由我自己主导，所以至少在还有机会的时候我想体验一下自由的恋爱！这是真的！”
　　“你体验完恋爱然后走了，被你体验的那些女士们呢？”
　　“我当然会在体验前把这件事告诉她们，你知道吗，罗曼罗兰小姐，在瓦卢瓦王国人们对结婚之前有多少前任真是相当的不在乎，甚至在结婚之后有多少情人也不在乎。但是她们很多时候依然不能完全决定自己的婚姻。我在挑选她们，也被她们挑选，能够彼此成为彼此人生中一段美好的回忆，这就够了。我不会奢望更多，她们也不会。”
　　玛格莉塔嘴角抽搐了一下。
　　寡廉鲜耻——她想这么说，但和威廉所说的比起来，她被教导的道德肉眼可见的对女性更加不公平，所以她没有说。
　　在用那双湛蓝的大眼睛盯着他看了几秒之后，玛格莉塔叹了口气，从边缘一跃而下，落在了决斗场中，雪白裙摆飞舞如贝壳绽放，露出下方粉色的衬裙。
　　“威廉·白朗琪·维多利亚，让一个小女孩走进决斗场，你不觉得愧对你家族的先祖吗？作为一个男人，一个理应保护女人的男人，却让一个小女孩来代替你决斗？！”
　　早已经等的不耐烦的中年贵族眼里露出了完全的鄙夷。
　　“你还算是个男人吗？！”
　　威廉的表情僵住了。
　　就像他自己说的，他的确不太聪明，在看到玛格莉塔来时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但完全忽视了在作为一位乙太骑士之前，自己表姐的这位皇家圣卫是一位小姐，一位看起来很年轻乃至于年幼的小姐。
　　让这样的小姐踏入决斗场，无论胜负，他的名声都已经完蛋了，虽然可能比被揍得鼻青脸肿好一点。
　　“这位先生，虽然我是女人，但我并不需要男人的保护。虽然看起来幼小，但我已经成年。虽然在你看来我或许不堪一击，但我侍奉的主人曾将剑置于我的肩上，授予我骑士的职衔。”
　　但小提琴般悦耳的声音流淌在每一个人的耳畔，玛格莉塔将手伸向脖子上繁饰的花圈，打开乙太丝甲的开关，等待着紫色的乙太流淌在贴身的织物上，形成抵御物理伤害的力场，她看着对面的贵族，轻轻地一笑。
　　“威廉先生是我主人的朋友，既然她命令我伸出援手，那么我就代替他站在这里，接受所有的决斗。以家族之名，我将保护他不受皮肉之苦。”
　　周围的人群中漏出了一些笑声。
　　在场的基本都是贵族，玛格莉塔的言外之意他们都听得懂。
　　保护他不受皮肉之苦，而不是保护他的名誉，这是在向贵族们说，威廉让一个女人替他决斗这件事已经算是给他一个教训了，差不多就够了，他毕竟还没有做一些更加过分的事。
　　作为一位男性被一个女性保护，虽然不至于让他的名声受到致命的打击，但也绝对不算是好听。
　　听到这些笑声，玛格莉塔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虽然她并不喜欢自己被当成小女孩看，但在有必要的时候勉为其难地利用一下还是可以的。与一位西装革履但鼻青眼肿的男人在这样的宴会中走在一起，她自己也受不了。
　　“……大人。”
　　中年贵族的身后，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低下头，在皱着眉的贵族耳边说着。
　　贵族听了一会后，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玛格莉塔。
　　这个穿着一身美丽礼服的女孩看起来就像是夏宫中那些被父母带在身边的贵族子嗣，怎么会让他这个曾经是一位有名猎人的侍卫这么严肃地面对？
　　“……我知道了，交给你了。”
　　但不管怎么说，他是不可能动手的。
　　决斗讲究一个身份对等，在上流社会中，乙太骑士的地位还是低于一位真正的贵族的。
　　而且，对这么年幼的女孩动手会让他也变成流言中不光彩的一员。
　　他将手上未开锋的武器递给了自己的侍从，然后从一旁木质的楼梯离开了决斗场。
　　而接过了剑的侍卫挥舞了一下这根铁棍，然后握持着，向玛格莉塔摆出了架势。
　　“以仁慈威严的陛下之名，严禁用武器攻击对手未被乙太织甲保护的部位，违者将视为对陛下的冒犯！”
　　被金发的女孩用目光催促着，站在两人中央的公证人也连忙将一根一样长的铁棍递给了身着礼服的玛格莉塔，在确认双方身上都穿有乙太织甲并都将保护自己的乙太力场打开之后，这位公证人为他所公正的最稀奇的决斗挥下了手。
　　“决斗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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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0节 EP.139 夏宫的决斗「下」

　　——决斗开始！
　　这样宣告之后，公证人迅速地退到决斗场的一旁，一边带着一种难言的怪异心绪看着安静下来的决斗场。
　　在这个一切神圣都被物欲消解，高高在上的信仰也跌落俗世的时代，决斗——这曾经神圣的，用血与死解决争端，宣示彼此正义的仪式也已经单纯的成为了一项挥舞武器扭打的运动。加上乙太织甲的发明以及越来越严厉的决斗取缔法案，见血的决斗越来越少，以至于如果想去看看真正的决斗，贵族老爷们也得屈尊去平民窟的地下黑拳场。
　　而现在在他眼前发生的这样一场决斗，恐怕在瓦卢瓦王国也是前所未有的吧。
　　公证人看着那个只有自己的对手三分之二高，还穿着华美但臃肿礼服的女孩，这样想着。
　　然后他又注意到了决斗场旁的观众们的安静，大概是没有想到这样一场决斗真的能够成立，在晚宴前为了消磨时间和看热闹来到这里的贵族们现在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决斗场中，那如同珍珠一样璀璨的女孩。
　　“真的决斗啊，那个女孩真的是一位骑士吗？”
　　“就算是骑士也够呛啊，身高和体格的差距太大了，用的还是冷兵器。”
　　“而且还穿着礼服！还有束腰和高跟鞋，穿着这些要怎么战斗呀？不过那件礼服真漂亮！”
　　“父亲大人，这样不公平的决斗也能成立吗？”
　　“就算体格有明显的差距，骑士依然是骑士，如果强烈的主张要进行决斗，依然是可以成立的，但是这样的体格对比……”
　　这是使用冷兵器一场决斗，很明显，即使是对格斗技不熟悉的人也知道，在没有太多外力可以借助时，决定两个决斗者胜负的就是速度、力量这些基本的能力，这些基本能力又取决于人的身体素质。
　　更大的体格通常意味着更多的肌肉，更多的肌肉意味着更强的力量和更快的速度。
　　体格差异过大的两人如果要进行搏斗，那么显然体格更优异的一方占据压倒性的劣势，虽然人类发明了「枪械」这种众生平等的武器，但是现在决斗场中的两人使用的都是古老的长剑——甚至没有开锋。
　　在乙太织甲面前，这种武器根本就不具备任何杀伤力。
　　所以，虽然一些少女和小姐正紧张地看着决斗场中穿有华贵礼服的玛格莉塔，但懂得决斗或者自己就有过决斗经验的先生们都皱着眉看着她。
　　“难道这个女孩觉得因为自己是女性，所以只要决斗成立，无论输赢都可以？”
　　“的确，如果她输了，那个男人恐怕是要被人说欺负小女孩，要是她赢了，搞不好还会丢工作。”
　　“但是她已经强调过自己是骑士了，如果她输了，人们只会觉得是她没有能力。”
　　“罗曼罗兰女士才不会输！”
　　正和自己的熟人讨论着这场奇怪决斗的一个贵族因为这突然从不远处传来的声音愣了一下，转头去看，发现一个金发的少女正鼓着脸，不满地看着自己。
　　嗯？这个少女好像有点眼熟……
　　但很快，这位少女就被看起来是监护人的另一个女性拉着，移开了视线。
　　“怎么了，被可爱的小姐瞪了？”
　　“好像是提莉哥黛拉家的小姐，她似乎坚信那个小女孩会赢。”
　　“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
　　站在决斗场中，玛格莉塔随手挥舞了一些手中的「长剑」，看着在对面那位不知名的侍从脱去了穿在外面的西装外套，露出了内侧的乙太织甲，得出了这只是一个累赘的结论。
　　虽然是累赘，但是她却不能扔掉，决斗者手中的武器就是他们的胜利，哪怕只是一根纯属累赘的铁棍，她依然要好好握住，不能放手。
　　“在决斗中也要秉承女士优先的绅士行为吗？”
　　公证人宣布决斗开始后，站在她对面的先生并没有立刻动手，他摆出了一个不知道那个剑术流派的起势，目光之中满是警惕。
　　“面对一位穿束腰和高跟鞋的女士，总归是要绅士一些的。”
　　“是吗？”
　　玛格莉塔嘴角微微地勾起，她将手中的铁棍随意地放到身侧，优雅地踱步。
　　每个人都在猜测她会怎么应对这场决斗，但没有一个人想到自称骑士的女孩居然连战斗的架势都没有，就那样毫无防备地靠近，看起来不像是准备战斗，而像是去邀请严正以待的先生跳一支舞。
　　她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很轻松，在男人的眼里，她身上的每一处都遍布着破绽。
　　这让他感到困惑，但这困惑没有维持多久，使用冷兵器的决斗不像使用枪械的决斗那样让决斗者之间拉开超过十米的距离，这个如同珍珠一样美丽的女孩在他怀疑的第三秒踏入了他的剑可以触及的范围。
　　依旧是满身破绽。
　　但过去与魔物厮杀磨砺而出的本能却在告诉他不要出手。
　　可怎么能不出手呢？
　　对手已经走到了自己该挥剑的位置，如果不出手那么他要做什么？等待这个女孩走过来邀请他跳舞吗？
　　那倒也不错，他对自己的舞技很有自信，偶尔休假时去酒吧揽住舞女的腰肢也能赢得满堂的喝彩。但是他的老板可能会不太高兴，老板一不高兴他的工作就不好说了，虽然这些年他已经小有积蓄，但还不想放弃这个对自己未来的孩子很有好处的职位。
　　所以他挥剑了，右腿蹬地，左腿弯曲然后伸直，蹬地的霎那肌肉的力量爆发，灌输到剑柄上朝着女孩的小腹刺去。
　　没有开锋的决斗剑连剑尖也是钝的，在乙太力场保护着女孩的情况下男人根本没想过对她造成伤害，只希望这一剑能阻止她继续前行。
　　但女孩的裙摆飘动，他这一剑刺入了那贝壳般层层叠叠的皱褶之间。
　　裙摆飞扬，下一刻，两人之间两米左右的间距忽然被拉近到不足一米，穿着高跟鞋的女孩用一个轻跃躲过了男人的刺击来到了他的身侧，楼空的刺绣长袜包裹的左腿与直撑她身体的右腿忽然拉直成一条笔直的线条踹在了男人的下巴上，让他仰起头，在下颌与上颌的撞击声中看到了夕阳下的明朗天空和无数绕着他眼前转圈的金色星星。
　　接下来他想做的一切在这一刻都被打断了，因为冲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行动都中止了。
　　但玛格莉塔没有停下。
　　在被人看清那下方有什么之前。掀起的裙裾飘然落下，高抬腿的一记踢击之后，收回右腿的女孩蹲下身体，紧接着她跃起，就像矫健的林鹿，追逐着男人后仰的头颅，用一记膝顶撞在了男人喉咙凸起的位置，这一击仿若重锤，男人摇晃的身体就此倒下，而玛格莉塔就像是蝴蝶般轻盈地落在了他的身上，一个华丽的转身挥动手中的剑，将男人手里的武器打飞了出去，然后指向他的鼻尖。
　　“这位不知道名字的绅士。”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决斗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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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1节 EP.140 康妮·李

　　——啪！啪！啪！
　　在决斗场的一旁响起了掌声。
　　所有人都还在发愣时，这用力的鼓掌是那么的清晰，就像是钟声，把目睹了这用时不超过三分钟，其中的两分钟还在进行对峙的决斗每一个人从呆滞之中换醒。
　　之前和熟人猜测着这个女孩为什么要接受这场比赛的贵族看向掌声传来的地方，注意到提莉哥黛拉家家那个文静的少女正脸颊红红地用力拍着手。
　　接下来，在决斗场的边缘响起了另外的掌声，本来忐忑不安的青年用力地鼓着掌，就好像这场出人意料的决斗的胜利和他有一便士的关系一样。直到在被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睛狠狠瞪了之后，他脸上神气的表情才一下子耷拉了下去。
　　不过这个时候，掌声已经在各处响起。
　　“这算是偷袭吗？”
　　“别开玩笑了，要是一步一步慢悠悠走到对手的面前还等对手先攻击之后反击也能被叫偷袭，这世界上就没有什么堂堂正正的事了。”
　　“这，一下就分了胜负了？”
　　“那个男人轻敌了，只是一瞬间的轻敌也会导致落败，这就是决斗。”
　　“可是公证人不是说不能攻击没有被乙太力场保护的地方吗？”
　　“公证人说不允许用武器攻击没有乙太力场保护的地方吗？她没用武器，所以没有问题，应该没有问题。”
　　鼓掌声渐渐大了起来，人们的谈论让他们找不到不为这个女孩鼓掌的理由。
　　她那么那么骄傲，那么从容，利用对手的轻敌，在短短的几个呼吸中用那样美丽的动作让比自己更高，防御更完善的男人轰然倒下，就像跳一段轻盈的舞蹈——这完美地符合贵族们对决斗的浪漫遐想，故此他们鼓掌，一些年轻的男士女士们眼里闪闪发光。
　　至于玛格莉塔自己呢？
　　很久没有和其他人战斗过的女孩正在思考自己现在的水准。
　　「至美之舞」不愧是一门传奇剑技，躲闪，移动，动摇重心，破坏体势——对于现在已经锻炼的很熟悉的她来说，即使不用瑟莱忒，面对不具备神秘力量的大多数敌人，玛格莉塔觉得自己都能轻松的搞定——只要不是那种身高200厘米体重200公斤的肌肉怪物就行，玛格莉塔见过那种体格的骑士，穿上乙太织甲，简直就是一辆无法被人力阻拦的肉弹战车。
　　嗯，如果不是在决斗这种很难借助外力的场合，就算是这种规格的人肉战车她也能对付，而且娇小的身材让她很容易被人轻视，面对轻视的敌人，人总会漏出破绽，有破绽，玛格莉塔就能抓住机会一击取胜。
　　——现在来看这样的体型对我实在是很有利，那么……以后还要不要长高呢？
　　一边思考着这样的问题，玛格莉塔看向一旁的公证人。
　　“公证人先生？”
　　被掌声的浪潮包围着，玛格莉塔脸上只是挂着淡然的笑，就好像在说这根本不算什么。
　　她的声音提醒了犹豫不决的公证人，在看了看倒在地上现在才从眩晕中回过神来的男人，站在不远处脸色阴沉但没有开口的贵族，还有周围的掌声，他点了点头，举起了手：
　　“罗曼罗兰女士获得决斗的胜利！”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剑，转头向决斗场外走了出去。
　　一靠近围绕在决斗场旁的人群。女孩就被包围了。
　　“哈……”
　　露娜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都说不要做引人注目的事了。
　　本来她与玛格莉塔的服饰就足够吸引眼球，再来上这么一出，过来攀谈的人几乎将她们围得水泄不通。
　　但现在公主殿下又不好发作，更何况这件事中她和玛格莉塔没有哪怕一便士的问题，要责怪也不会是责怪自己可爱的皇家圣卫小姐，所以只好狠狠地瞪一眼自己的表弟，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威廉可怜巴巴地缩着肩膀，表情更加沮丧了。
　　“请让一下，请让一下。”
　　就在露娜和玛格莉塔还有威廉会合，但却为无法脱身而烦恼时，一个陌生的女声传了过来。一位有着齐耳的黑色卷翘发丝与紫色瞳孔的女性挤开人群，在穿着礼服的贵族小姐之间，她黑色的短袖皮夹克与耳垂上银闪闪的坠饰格外叛逆而醒目。
　　“罗曼小姐，罗曼罗兰小姐，可以占用你们一点时间吗？”
　　玛格莉塔不认识她，但是在她的身后，女孩看到了有一段时间没见的玛丽安，看到了保罗和德雷克两兄弟。
　　「幽魂社」的成员组合，尽管有一个并非社团成员的人在，但相较于涌上来搭讪的完全陌生的年轻人们，他们已经算是玛格莉塔和露娜最熟悉的人了，没有犹豫，玛格莉塔点了点头，带着露娜，和被损友猛锤背的威廉走了过去。
　　见她们没有回应自己，围着的人很快也就散去，威廉那几个损友也离开了。
　　没过多久，在今天下午威廉曾经和一个搭讪的少女的弟弟比赛游泳的湖畔，同时也是上午举办过甜品展览的一条长桌旁，玛格莉塔和露娜坐了下来，玛丽安坐到了玛格莉塔的另一边，而在对面，保罗、德雷克，还有尚未自我介绍，但是玛格莉塔知道她名字的女性表情都有些奇怪。
　　“哎呀，成为众人的焦点真是辛苦，不是吗？”
　　现在，这张长桌旁没有多少人，不过还是有侍从为她们送上冰镇的果汁。稍微品尝了一口润了润喉咙之后，露娜看了一眼坐到她们这边的玛丽安，然后望向紫瞳的女士。
　　“你是……”
　　“康妮·李，来自一个没落了的家族，所以家族的姓氏也没有什么好说的，算是保罗和德雷克的远房亲戚，不久前来了帕列斯。”
　　——这并不是一个没有听过的名字。
　　说着，这位说着自己来自一个没落的贵族家族，但是举止和语气都充满十足市井气的女士对着玛格莉塔挤了挤眼睛，状似随意地拨开脖子上一束丝绒的紫花，让藏匿在其中的事物一闪而过，然后又重新被层叠的丝绒掩没。
　　玛格莉塔的微微眯起了眼睛，
　　那只是一瞬间，但已经足够人让女孩看到花蕊中的珠宝，那是一条金色的蛇，它怪异地扭曲成数学中代表无限的符号，张开嘴吞食自己的尾尖。
　　——莫比乌斯机构的标志。
　　就像玛格莉塔想的一样，康妮·李，这位女士，是机构的一员。


　　
　　传奇调查员登场（误
　　如果有人玩过某个以打工为主要流程的游戏应该会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面对各种袭击都有三分之一概率幸存，当之无愧的传奇调查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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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2节 EP.141 还没遇到,问题就被解决了？

　　对面的女士做完自我介绍后，女孩悄悄地握住了自己手上那朵圣银的花饰，一条细微的银色触须伸了出去，在玛格莉塔身边的公主殿下放在桌面下的手上画了一个「√」与一个「∞」。
　　前者代表玛格莉塔认为这个女性可以信任，后者代表她与莫比乌斯机构有关系。
　　从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这里得到目前最重要的信息后，露娜微微眯起了眼，对黑发的女士——康妮·李为她们解围的行动表达了谢意。
　　“很高兴认识你，也很感谢你为我们解围。”
　　“呼呼，要谢的话不如去谢玛丽安好了。”
　　但是康妮·李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那双紫色的瞳孔中带着一种奇怪的笑意。
　　她看了一眼面露疑惑表情的玛格莉塔，又望向她的身边，正文静地坐着，偷偷盯着她尖尖耳朵看的玛丽安，然后继续说着：
　　“在来夏宫之后，你们应该没有被人找过麻烦吧？”
　　“……比如说？”
　　“比如看起来走得很稳的侍从忽然不小心把果汁、红酒或者点心倒在了你们的身上。比如说身上被偷偷抹了一开始闻不出来，但过一段时间就会冒出秽物气味的药水。比如走着走着一条狗忽然冲过来对着你们漂亮的礼服又撕又咬，打了狗后发现那是王国某位公爵最疼爱的孩子的宠物。比如喝了侍从端来的饮料后忽然打喷嚏个不停，又或者脸色变得很奇怪……但既然看不到一点狼狈的痕迹，显然是一件事都没有遇到吧。”
　　“我们才刚来不久。看来是还没来得及遇上。”
　　露娜挑了挑眉毛。
　　“这帮讨厌鬼已经全部解决了。哦，对，法萨家的一个少爷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种超强力的泻药，大概是打算找到你们后乘机加到你们吃的东西里，这个小混蛋是最毒辣的，你们和他有仇吗？”
　　康妮·李一拍手，表情有些嫌恶。听到她的话，露娜和玛格莉塔都有些愕然，然后变得阴沉。
　　法萨家族，关于这个家族的情报反而是从萨德小姐那里知道的，几百年前罗曼王国内部斗争的失败者，很有可能就是露娜提起过的那场森海王国试图扶持傀儡，导致当时的王室兄弟反目的动荡。
　　除此之外，还有开学第一天玛格莉塔给他们留下的教训，两者算在一起，这个家族的后裔中有人会动歪脑筋，想要在这场宴会上让她们难堪也是很有可能的。
　　毕竟，那个被玛格莉塔揍过的男人知道露娜是罗曼王国的公主，也就等于知道她们肯定会来这场宴会。
　　甚至可能在开学第一天之后，这个阴谋就已经在谋划了。
　　这样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们之后没有再出现在露娜与玛格莉塔的面前——当你已经计划好一个阴谋，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让目标不知道自己被一个阴谋盯上了。
　　超强力的泻药，康妮·李没有说具体是多么强，但从她的表情来看，那大概不会让察觉到自己肚子有异样的先生与小姐还有时间去盥洗室解决。如果说前面列举的以大度的目光来看还能勉强归于「整蛊」的范畴，那么这个就完全是狠毒的攻击了。
　　而且是能毁掉一位体面的绅士或淑女一辈子名誉的那种。
　　“不用担心，那药现在已经到了那个毒辣的小混蛋的肚子里，最少两天，他别想从盥洗室里走出来。当然，这也多亏了玛丽安。”
　　被这么一说，露娜和玛格莉塔把目光都投向了这位文静的少女。一下子成为大家视线的焦点，她的脸变得红红的，有些紧张地移开了视线。
　　“我、我只是偶然听到了……”
　　察觉到湛蓝双眼之中询问的含义，玛丽安把攥紧的手放在了双腿上，小声地解释着。
　　事实上，玛丽安听到想要堆露娜和玛格莉塔不利的消息，纯属偶然。
　　中午的宴会结束，夜晚的宴会开始之前，夏宫的宾客们是各自活动的，虽然同为贵族，但他们都有自己的小圈子，而去了一趟盥洗室的玛丽安在回到自己的朋友门身边时，无意中从一群聚集在庭院一角的凉亭的人口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玛格莉塔·罗曼罗兰。
　　而且那些人在提起这个名字时的口气很不友善。
　　贵族圈子中的是非非常复杂，每个人都会有朋友和敌人，这没有什么奇怪的，但是玛丽安却警觉了起来。
　　这个文静的少女做出了一件了解她的人在知道后惊讶地目瞪口呆的事——她假装漫不经心地走过凉亭，然后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躲入那片花圃附近的灌木，竖起耳朵偷听了所有的恶毒计划，又凭借自己优异的记忆力从远处一个一个地记下了那些商议着要对付“那讨厌的长耳”的人的面孔。
　　然后，她回到了保罗和德雷克的身边，将这些事告诉了他们。
　　弗朗索瓦家的两兄弟知道后，非常惊讶。在他们看来，玛格莉塔是一位正直的骑士他们受了玛格莉塔不少的照顾，现在知道有人想要做这种恶劣的事，又感到十分愤怒。
　　于是他们又找到了和弗朗索瓦家是远房亲戚，刚好在今天的宴会中负责夏宫警戒的康妮·李，将这件事告诉她后，这位女士爽快地答应了他们的请求，以保护宾客们为由，相当高调的搜查了那些被玛丽安记住的人。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那些想要搞些小动作的贵族后裔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遇上了这种事——这些小小的恶作剧如果没被发现自然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但被发现就是另一回事了。
　　特别是法萨家族的那个家伙，那种强效的泻药无论是用来对付谁都太过恶劣，所以和其他人受到警告不同，他是在无可辩驳的情况下当场被康妮·李将那瓶药倒进他的肚子里的。
　　“总而言之，已经不用担心了。”
　　听完之后，露娜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微妙。
　　“这可真是……非常感谢。玛丽安小姐。”
　　“不、没什么，能够帮上玛格莉塔小姐的忙。”
　　明明说出感谢的是露娜，但这位少女却目光闪烁地看着玛格莉塔。在女孩微笑着看着她时，不知为何，少女的脸变得红红的。
　　“……”
　　露娜的表情变得更加微妙了。因为她注意到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完全没有注意到玛丽安那羞涩又激动的目光，她虽然面对着玛丽安，但是却微微偏过脸，用视野的余光看向黑发的女士，而且康妮·李也对着她，悄悄比出一个显然在她们之间具备意义的手势。
　　然后……
　　“那个，露娜大人，我想，单独和康妮·李小姐谈谈……”
　　转过头来的玛格莉塔，这样说着，全然没有注意到玛丽安的表情一下变得僵硬。
　　露娜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那么，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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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3节 EP.142 执行官的邀请

　　“……为什么玛丽安小姐好像一副非常幽怨的样子呢……”
　　“这个年纪的少女总是有很多想法啦。”
　　玛格莉塔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和康妮·李小姐会被玛丽安鼓着脸颊死死地盯着，但总之，在聊天了一段时间之后，她们还是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单独谈话的机会。
　　与其他人拉开一点距离，长桌的末端，康妮·李要了一杯香槟，摇晃着那充满细密气泡的金色酒液，用一只手撑着脸颊，一脸神秘地笑着。
　　“不过现在，还是让我们先来聊一些重要的事吧。”
　　说着，她用另一只没有握酒杯的手，将一枚徽章放在了桌上。
　　“说的也是。”
　　玛格莉塔也拿出了自己放在圣银之中的徽章，彼此的身份确认后，康妮·李与玛格莉塔重新进行了自我介绍。
　　当然，是不能其他人听到的自我介绍。
　　“玛格莉塔·罗曼罗兰，C级执行人员，现在作为露娜大人的护卫陪同她在帕列斯留学。”
　　“康妮·李，机构A级人员，执行官。同时也是保罗和德雷克的亲戚，他们算是我的弟弟吧，之前他们蒙受罗曼罗兰小姐的照顾了。”
　　“不，怎么会……”
　　本来还微笑着想说“那没什么。”的玛格莉塔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
　　“康妮·李小姐是一位执行官？”
　　“嗯？是的哦。”
　　黑发的女士向着玛格莉塔举杯，点了点头。
　　“不过也是最近才刚调到帕列斯来，被相当的排挤了啊。因为我不是帕列斯人，很过分对吧。”
　　“……执行官都会被排挤吗？”
　　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
　　“我以为执行官已经算是机构的高层了……”
　　在罗曼城，离开「黄金指轮」时，威尔士就推荐她等到加入机构的时间满足之后尝试去获得的职位。
　　“说高层也算高层吧。不过本地的机构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好好保护这座城市，认为我的调动是对他们能力的不信任，当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当然，我想主要还是因为分部希望的是得到更多预算，结果上面却把我调动了过来吧。”
　　但是黑发的少女只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对于不久之前发生的盗墓案件，帕列斯的机构还是非常慎重的，注意到其中可能有一个未知密教的影子之后，他们立刻向更上层的机构提出了提高分部力量的申请。
　　上层同意了他们的申请，但事与愿违的是，增强分部战力的方式却不是他们所期望的增加预算，扩充编制，调拨某些强有力的收容物。而是从瓦卢瓦王国及邻国调动了几只精锐的执行小队和执行官，在不久前抵达了帕列斯。
　　其中最先抵达的就是康妮·李，命令下来时她正在前往帕列斯的列车上，距离这座城市已经不足一天的行程。
　　本来她只是打算趁着休假来探望一下自己的远房亲戚，没想到直接就接到了抽调支援的通知。
　　但这显然不是帕列斯分部的高层想要的。
　　康妮·李告诉玛格莉塔，与一般的执行人员不同，执行官有着非同一般的行动自由。虽然无权干涉机构的日常管理，但在执行任务时有很大的发言权，甚至能越过机构直接调动下级执行人员与小队。帕列斯本地的执行人员的指挥官们也不会希望他们的指挥权被外来者切分，也不会希望有人能指挥他们的手下。
　　机构官僚的一面在这里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样啊……”
　　“事实上，现在那几只执行小队就在这里，作为这次宴会的守卫力量，而我是他们的指挥官。帕列斯分部的人说得倒是很好听，这次任务可以让我们了解帕列斯城的形势，并接触援助机构的贵族，同时保护好王族也是一项重要的任务……”
　　夏宫之中，宫殿灯火通明，穿着笔挺制服的皇家侍卫们守卫在宫殿的四周，康妮·李远远地看着他们的身影，自嘲地笑着。
　　“但事实上我们连那座宫殿的二层都上不去，那些皇家侍卫完全不把我们当做可以信赖的对象，显然这也是机构中的某些人使的绊子。搞得我们只能在庭院和一层的宴会厅巡逻，注意贵族们会不会吃饱喝足后太过无聊搞出什么麻烦。要在帕列斯站稳脚跟，哪怕只是暂时的，也需要一些任务来展示自己的实力啊。所以……”
　　“所以？”
　　“愿意和我合作吗？罗曼罗兰小姐？”
　　那双紫色的眼眸中亮起了一抹光芒。
　　“我的两个表弟还有玛丽安在的那个结社，「幽魂社」。我听说你也参加过其中的行动，那么，有没有兴趣再加入一个小小的，目前为止只有我一个人的结社，来一起探索神秘的世界呢？”
　　“……我不明白。”
　　“你当然明白。”
　　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可是话音刚落，康妮·李就笃定地说着，那双眸子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就好像在说，“别装了。”
　　这真是一位帅气的女性，笑起来时让玛格莉塔忍不住想到不久前去拜访的那位英俊得令人烦躁的侯爵，虽然强势且咄咄逼人，但却奇怪地并不让人讨厌。
　　萨德别馆的晚宴上玛格莉塔曾经问过萨德侯爵为什么他会给人这样的感觉，但那个换上一身正装后不像是个侯爵而更像是某个童话中走出来的王子的男人只是哈哈一笑，告诉她：没有人能被所有人喜欢，这是世间的定理。但就算不能被所有人喜欢，也要让自己不管面对什么人都不会被厌恶和憎恨，这可是花花公子的基本素养。
　　也是作为一个花花公子活下去的重要前提。
　　那么如果是具备这种素养的女性该叫什么？花花女士？花花淑女？
　　“你想成为执行官，对吧？第一眼我就明白了，你和我是同样的人，罗曼罗兰小姐，你和我一样，都曾被神秘的力量所拯救，不止如此，你喜欢神秘，喜欢这边的世界，加入机构的目的比起保护文明不受邪恶力量的伤害这种大义，更重要的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相对自由地去探索神秘，享受乐趣，我说得对吗？”
　　执行官小姐忽然站起来。
　　在没能来得及将身体后仰以维持距离的玛格莉塔的眼前，她的身体越过长桌，黑色夹克下蔷薇香水的气味与一抹烟草的气息扑面而来，斜斜的刘海下，那双眼睛就好像看穿了玛格莉塔在想什么。
　　这个时候玛格莉塔才看清她开合的唇瓣中，红色的小舌上，嵌着一枚圆润的翡翠，闪烁着狡黠的光。
　　“我们可以合作，我想，我们一定能相处得不错。对，就像是罗曼罗兰小姐偶尔参加保罗和德雷克组织的社团活动一样，我会在帕列斯中调查值得在意的事件，而罗曼罗兰小姐可以和我一同行动，事件解决之后，当然，功劳也会有罗曼罗兰小姐的一份哦。”
　　“……虽然在我从特遣部队离职时，队长有推荐我去尝试接受执行官的考核，但是因为我加入机构的时间还不够，所以至少这两年是没什么希望呢。”
　　玛格莉塔有些心动了。
　　心动的理由当然不是康妮·李提到的“功劳”，而是可以参与到真正的神秘事件中去。
　　“诶？罗曼罗兰小姐曾经是特遣部队的成员吗？嗯？那么，C级的职能等级是……”
　　“犯、犯了一些小……小错误，被调整到C了，原来是B的……”
　　玛格莉塔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现在，我是露娜大人的侍卫，而且，因为和巫术会有一点过节，可以的话，我并不太希望做些太过高调的事引起注意，抱歉，康妮·李小姐，难得你这样邀请我……”
　　“巫术会？有过节？来帕列斯前？”
　　听到这里，康妮·李有些意外地看了玛格莉塔一眼。
　　“嗯、嗯，但是决定留学地点时，我们都不知道帕列斯就是巫术会的大本营，虽然巫术会一个不会知道我们在这里，但是……”
　　“我知道了，虽然有些可惜，但是我可以理解。”
　　但出乎意料的，点了点头后康妮·李坐了回去，没有再试图邀请，举起了酒杯。
　　“那么这一杯敬我们的相识，也敬罗曼罗兰小姐对我两个傻傻的表弟的照顾——对了，那么「幽魂社」的活动，你还会参加吗？”
　　“可能……不会了吧，虽然「幽魂社」的活动基本不会触及真正的神秘力量，但是，还是更加小心一点比较好。”
　　康妮·李愣了一下。她叹了口气，同情地看向稍远处的少年少女们。
　　“是吗？那样的话，有人会寂寞的啊……”
　　“诶？”
　　保罗和德雷克正在和安德烈争执，露娜与玛丽安似乎在聊着文学的话题，不过少女总是偷偷地看向这里，然而那目光所凝视的人却毫无察觉。
　　紫色的光芒忽然从天空中亮起，那个悬停在夏宫上方，几乎与宫殿尖尖的塔楼相触的飞艇上，华灯的文字突然被点亮，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我最可爱的女儿生日快乐」——这行字用灯管弯成，于此同时，绚烂的礼花从各处升上天空。
　　“夜晚的宴会要开始了，我们走吧。”
　　这是晚宴开始的信号。康妮·李放下已经空了的香槟杯，从长桌旁站了起来。
　　“嗯。”
　　玛格莉塔也站了起来，回到了露娜的身边。烟火的光芒下，她们很快就和其他的贵族一起穿过了中庭，重新进入了夏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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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4节 EP.143 皇家宴会

　　盛大的宴会伴随着齐天的礼炮声震动整座城市，每隔十分钟，如天鹅绒般的夜幕天空被绽放的花火所照亮，立于帕列斯任何一个角落都能看到这绚烂的光芒，如果位置再好一些，在比其他房屋更高的地方，还能看到国王对自己女儿的祝福在月亮升起的方向熠熠生辉。
　　而在烟火轰鸣声的间隙填入的乐曲或激昂、或雅致、或富有瓦卢瓦王国特色的罗曼蒂克。舞池中每一个西服或黑或白或红的英俊男性都环抱着一位色彩更加丰富亮丽的女士，裙裾飞舞，黄宝石的饰品闪亮，上百种——甚至更多的香水在他们身体与身体亲密接触时彼此沾染、混合，让舞池化为一片迷香的湖泊。
　　玛格莉塔和露娜没有去跳舞，玛丽安也是。女士们有拒绝起舞的权利，但男士们如果连邀请到一位小姐共舞都没有则会在朋友之间沦为笑柄。
　　而年轻的男士要是不能在共舞后将她们邀请到某个休息室或者僻静的角落，享受一段背德却为人赞赏的欢愉，那么他们在社交场上的地位毫无疑问会跌落。
　　“对那些不能快乐地沉溺于床第与美人的年轻人，以前就有苗头的灾难现在肯定是难以逃避了。即使他们富有、崇高、英俊，他们还是被同龄人看成是可悲的一族，好像他们之所以孤独，不是因为他们自身的美德而是因为女人们的鄙夷，好像他们之热爱贞洁竟然是对他们自身的谴责，这些青年人的挣扎因此被认为是不健康的热病和焦虑，好像不是来源于欲望而是来源于对荣耀的追求；被认为是劳作、哀叹、突发的极度痛苦。甚至连他们的成功也被看成是很心酸的。”
　　看着自己的两个表弟努力做出风度翩翩的样子去邀请舞池边美丽又矜持的少女，然后在女士们的嬉笑声中脸红地逃离，又因为这样被认识他们的男士们笑话。康妮·李站在阳台上，将一颗樱桃放入嘴中。
　　“很准确地描述了这个王国现今时代风貌的一段话，是什么人说的？”
　　露娜端着一杯香槟，也看着自己的表弟。
　　游走于女士们之间的威廉就从容得多了，他已经在舞池中换了第三个舞伴，他的袖口已经染上数位女士腰间的芳香，每一位和他共舞的小姐都被他的逗得咯咯直笑，热情地献吻。但也正因如此，他没有注意到一位站在舞池旁眼中弥漫着水雾，发丝像是绿孔雀的羽毛一样美丽的少女。
　　少女身边，不久之前还在决斗场要威廉下场的贵族面色阴沉。
　　“我父亲曾经的一个朋友寄来的信上写的，他是个社会学家，按森海王国的道德水准来看是一位高洁的绅士，但按瓦卢瓦王国的道德水准来看则是一个迂腐的老古板。他的一项研究表明最近两百年，大陆上「城镇女郎」数量持续、高速的增长，尤其是帕列斯和洛伦这样的文化中心。而且他悲哀的发现，在合法配偶之外养一个甚至数个文雅美丽的情妇，或者用情妇取代合法配偶变成了一件时髦的事，无论是贵族还是普通市民，就连码头的搬运工都学会了娶一个妻子当家政婆，然后把玫瑰和甜言蜜语送给那些不止对他们眉目传情的女人。”
　　“道德沦亡。”
　　露娜冷冷地评价着，黑发的女士嘿嘿一笑，然后伸手指向夏宫的庭院。
　　现在大多数人都在宴会厅中，外面的庭院一下显得空荡，不过依然可以看到一些贵族在外面。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露娜看到两对贵族走到树篱的迷宫入口停下，面色酡红的两位女士松开原本牵着的先生的手扑进另一位男士的怀中，他们相互道别然后走进迷宫，看不到了。
　　但露娜已经从康妮·李脸上的表情知道他们是去干什么了，她摇晃着酒杯，从唇间吐出几个字：
　　“真是可鄙。”
　　“不过无所谓啦，堕落吧，堕落吧，反正堕落到连最堕落的人都觉得作呕的时候道德就会被一把火烧光，然后建立起另一种极端的、森严的道德，所谓历史就是这样不断往复。要我说，就算是堕落也比严苛的教条好，至少女人不用在大夏天还包的严严实实的，还能喝酒，化妆。”
　　“……对此我持保留意见。”
　　“嗯？罗曼小姐感觉和森海王国那边的人有点像呢，不过就算是保守主义的大本营，也正在被一点点攻陷啊，听说大概是三年前？洛伦的「城镇女郎」数量可第一次超过帕列斯了。”
　　“……”
　　在阳台的旁边，玛格莉塔和玛丽安没有加入到两位女士对瓦卢瓦王国这荒靡风气的谴责中去。
　　“罗曼罗兰小姐以后不会再参加「幽魂社」的活动了吗？”
　　“嗯，大概不会去了吧。”
　　而听到女孩这么说，玛丽安的表情又消沉了一些。
　　“玛丽安小姐，怎么了？”
　　“诶？不，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遗憾，保罗和德雷克还总是说着，下一次还要邀请罗曼罗兰小姐来参加呢。”
　　“是吗，这可真是对不住，不过，有玛丽安小姐和其他的社团成员在，他们应该也会很开心吧。”
　　“……我没有再参加「幽魂社」的活动了。”
　　“……诶？”
　　“毕竟遇到了那种事，父亲也还没有对保罗和德雷克消气，他说，如果罗曼罗兰小姐不一起参加的话，他也不放心我再跟着他们到处去一些危险的地方……”
　　“这样啊……”
　　玛格莉塔沉默了。
　　她可以理解提莉哥黛拉男爵的想法，正因为可以理解，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玛格莉塔转移了话题，聊起了日常的生活。
　　不知为何，对这个话题，玛丽安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一段时间之后，一位皇家侍从来到了她们所在的阳台，并带来了她们等待许久的消息。
　　“长公主殿下邀请两位去会面，请跟我来。”
　　宴会刚开始的时候，漫天的烟火与协奏曲共鸣，穿着一身华丽——但是没有露娜的礼服华丽的长公主被国王与王后牵着手沿着铺有真丝红毯的金色阶梯上走下，每走过一级台阶，金粉与彩纸就伴着旋律的昂扬喷发，升到最高处，然后落在公主、国王与王后的发梢。
　　皇家厨师为这场生日宴会准备了一个19层的巨大蛋糕，每一层都摆满了一种水果，为了要切开蛋糕，必须用一架扶梯爬上去，用上一把长长的银质的薄刀。夏洛特公主就这样在宴会厅的屏息中切下最顶层的蛋糕递给了国王和王后，然后又将接下来高层的蛋糕切下，由皇家侍从递给王国的政要。
　　等到瓦卢瓦王国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收到了蛋糕，这座巨大的蛋糕之山才被皇家侍卫们接手，一块块蛋糕被切下，分发给每一个宴会厅中的宾客。
　　接着，在悠扬的乐曲中，人们用完手中的第一块蛋糕，长公主穿梭在宴会厅中接受宾客的问候，礼仪官对着一条长长的拖到地上的清单开始高声念出每一个贵族送出的礼物，祝福声就像海潮将夏宫淹没，在海潮中，玛格莉塔和露娜也无法免俗，她们祝贺了这位自开学以来第一次见面的公主殿下，小声地表示希望能和她找个安静的地方谈谈，还差点因为露娜的礼服太过豪华，甚至比夏洛特公主的更豪华而惹出一些问题。
　　夏洛特同意了，不过，那也得等到她做完这场宴会的主角该做的事之后。
　　看样子，现在那位已经离开宴会厅的公主殿下总算是找到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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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节 EP.144 赠送蛋糕的理由「上」

　　“看起来那位公主殿下没有邀请我们呢，那么暂时在这里分别了。”
　　虽然玛丽安在知道玛格莉塔要离开时露出了一副寂寞的表情，但康妮·李只是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在离开时，玛格莉塔还听到她对玛丽安说着“以后还有很多时间呢。嗯，你知道了她平常……”之类的话。
　　……为什么感觉有点心神不宁的呢？
　　玛格莉塔想着，摇了摇头，把这个奇怪的念头抛诸脑后。
　　跟随皇家侍卫的脚步离开宴会厅，走廊的尽头有一道楼梯，走上去之后，又是一道。
　　一路来到第三层，一间露骨地雕刻着英俊的少年与美艳的女性缠绵的门前，侍卫敲了敲门，在里面一个男声询问了来客的身份后将门推开但没有走进，而是恭敬地站在一旁，对玛格莉塔与露娜做出“请”的手势。
　　“长公主殿下在等两位。”
　　“辛苦你了。”
　　说完，露娜和玛格莉塔走进了房间。
　　在洛可可式的豪奢装潢中，王国的长公主正站在一面圆形的，几乎和一张沙发的长度相仿的落地镜前。六个女仆正忙碌地为她系上束腰，穿上另一套淡粉色的礼服，将一件一件首饰从她的身上摘下，又将新的一件件装上。
　　听她们的话说，在这场宴会里，这位公主殿下有六套装束要换，这是第二套。
　　还有三个女仆各自端着一整盒的化妆品，一位皇家妆容师神经质地在她们与公主面前来回走动。不远处，露娜与玛格莉塔在开学第一天时也见过一面的男性护卫就站在那里。
　　说起来，他的名字是什么呢？
　　房门在身后合拢，玛格莉塔试图回忆，但是记不清了，也许那匆匆的见面中他并没有报上自己的名字吧。
　　两位客人走进，这个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用鹰隼般锐利的眸子看了她们一眼，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长公主殿下。”
　　在镜中，夏洛特也看到了客人们的来访。她挥了挥手，示意女仆们退下。这一瞬间她的表情倒映在镜子之中，像是女王一样。
　　“是。”
　　女仆们服从命令离开，房间门再一次关闭之后，玛丽·泰蕾莎·夏洛特——这位和女孩的姐姐有相同名字的公主殿下才放松了表情，变得像是露娜第一次见到时那样，有些呆呆的，那双翡翠色的瞳孔好像被一种迷雾所笼罩，让人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又或许只是什么都没想。
　　她离开了落地镜的前方坐到了沙发上，等到罗曼王国的公主殿下坐到她的对面，而玛格莉塔站在自己侍奉的主人的身后之后，这位夏洛特公主又好像开始了发呆，那双眼睛盯着露娜胸前水晶的弯月，不知道在想什么。
　　露娜不露痕迹地皱了皱眉。
　　被夏洛特那双完全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眼睛盯着，让她感到不自在。即便这位王国的长公主完全没有躲避她的目光，从那双眼里，露娜却也什么都发现不了。
　　即使在瞳孔中亮起灵性的光芒，露娜从眼前这个少女的心智体中也只能看到暧昧的色彩，而只凭借这样的事，露娜完全弄不明白这位公主殿下这样看着自己是在想什么。
　　她只好主动问候，打破这有些尴尬的沉默。
　　“自从开学以来，这是第一次见面呢，久疏问候，夏洛特公主。”
　　“……嗯，快，一个月了。”
　　夏洛特点了点头，然后，她忽然歪了歪脑袋，说着：
　　“衣服，换掉了？”
　　“……是的，夏洛特公主送给我的衣服很新潮，试穿了之后就喜欢上了。那位安妮小姐不在吗？”
　　“安妮在宴会厅，她快要结婚了。”
　　“……那么，过一会得抽空去祝贺呢。”
　　“她希望我去为她主持婚礼，所以这段时间，我在学习怎么主持婚礼……”
　　“能让夏洛特公主为她主持婚礼，她一定会很开心吧。”
　　“……月亮会来吗？”
　　——不对！
　　露娜强忍着嘴角的抽搐，在心底有些抓狂的大喊。
　　我来这里又不是为了问那个一开始送她们衣服的少女的婚姻状况的！而且月亮是什么啊？我吗？还是说她只是单纯的没有记住我的名字？
　　话题莫名其妙的就被带着跑了，露娜有些头疼，她在罗曼王国的宫廷之中见过各式各样的人，但是像这个女孩这样棘手的前所未有。
　　“也很感谢夏洛特公主送的蛋糕，那些都很美味。”
　　露娜决定不拐弯抹角了。
　　“喜欢的话，就好了……对了。”
　　听到她的话，夏洛特公主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忽然浮现出了认真的神色。就在露娜和玛格莉塔都以为她药说些什么的时候，她转头看向自己的护卫，认真地说着：
　　“亚洛，让厨房把我做的小蛋糕端上来，银色奶油，用红酒冰块和金色巧克力珍珠装饰的那种。”
　　“遵命，公主殿下。”
　　叫做亚洛的护卫点了点头，走到房门旁打开一条缝，对门外的侍从低声地说了两句。而这个时候，夏洛特公主又变回了那呆呆的样子，她看着玛格莉塔和露娜，祖母绿的瞳孔好像没有聚焦。
　　“那些蛋糕让你们感觉开心吗？”
　　“……是的。”
　　美味的食物会让人感到愉悦，这是人的原始本能所决定的。尽管要排除掉某一个让人回想起来都忍不住表情抽搐的日子，但除那之外，王国的长公主送来的蛋糕总能以其美味让品尝它的人都有一份好心情。
　　“那样就太好了。”
　　夏洛特点了点头，这一次，玛格莉塔觉得她的目光好像聚焦到了自己的身上。虽然没有恶意，但玛格莉塔的直觉奇怪地告诉她，那目光就像在看着什么美味的点心。
　　但露娜还是一头雾水。
　　那样就太好了，怎么太好了？为什么太好了？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位公主殿下会无缘无故地送自己蛋糕——
　　——等一下。
　　一个想法忽然如同闪电一般划过了露娜的脑海之中，一个荒唐的结论冒了出来，虽然这个结论实在是过于荒谬以至于露娜下意识地不想去相信，但是……
　　“莫非，夏洛特公主，你就是因为这样的理由送蛋糕给我的？”
　　“……？”
　　对面的沙发上，夏洛特歪了歪头，礼仪官为她挑选的首饰以及化妆师为她化的妆容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二十三、四岁的成熟女性，但现在，剥去那人为的成熟，属于这位公主本身的，却又是和马上就要成年的女性不相衬的纯真。
　　露娜第一次看懂了那个表情。
　　那是在说着，“难道还有别的理由吗？”的纯净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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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节 EP.145 赠送蛋糕的理由「下」

　　「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意，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如果这个世界上存在某种真理的话，那么这一定是其中之一。
　　自从产生最懵懂的自我认知之后，露娜就明白这一点。作为罗曼王国唯一的公主，未来的女王，哪怕还是幼年，她的身边来来往往着众多心思复杂的人。
　　很小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在那一双一双微笑、关怀、崇拜、仰慕的眼睛里，自己不是露娜，而是露娜·维多利亚·罗曼。自己不是自己，是一个机会，是一个未来，是一个权力的保障，但唯独不是一个人，不是她自己。
　　与生俱来的敏锐洞察力让她轻而易举地能够看穿每一双望着自己的眼睛深处，那些跳动的心灵在想什么，王家的精英教育和过早的成熟又让她的人生开始用两位数计数前就理解了那些视线投来的缘由，而那些知识又让她更加能洞穿人心，看到目光的深处有些什么。
　　学会了名为「灵视」的神秘学技巧以后，大多数人在她的面前都很难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但是现在，露娜却发现自己无法看出眼前女孩在想什么。
　　不、不是看不出，是看出来了，却无法理解。
　　刚刚自己的问题和夏洛特现在的反应似乎都导向一个明确的答案——玛丽·泰蕾莎·夏洛特，这位长公主之所以时不时送蛋糕到枫丹馆，只是因为她觉得那些蛋糕会让她们开心。
　　还是说，因为她觉得这样能让露娜和玛格莉塔开心，所以才送蛋糕来？
　　为了什么？
　　露娜本能地思考起这件事，但立刻，她又感到无比荒谬，以至于她不得不开口向这位公主询问。
　　“……只是因为你觉得送蛋糕给我们……我们会觉得高兴？”
　　“难道，不好吃吗？”
　　“不，那些蛋糕非常好吃，吃的时候我们也蛮开心的，但是……”
　　“为什么？”
　　露娜无法理解。
　　可是听到她的追问，反而是夏洛特公主歪了歪头。
　　“因为，蛋糕让人很开心呀。”
　　“……”
　　“我喜欢蛋糕，遇到疲累的事，遇到难过的事，只要有美味的蛋糕就能变得开心起来，这是母后告诉我的，最重要的事，所以，我也想将这件事分享给大家。”
　　夏洛特眨了眨眼睛，看着哑然失语的露娜。
　　——为什么是蛋糕呢？
　　很多人问过她这样的问题，而每一次她都会因为这样的问题回忆起自己还小的时候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白枫宫的午后，阳光明媚，位于花之都的宫廷在鲜花盛放的时节自然是花团锦簇，名贵的花儿吸引来了美丽的蝴蝶，鲜红、亮蓝、翠绿。
　　在还年幼的她的眼中，这些飞舞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小生命就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东西了，所以在那个下午，她穿着像是洋娃娃的服装，在草地上奔跑，想要捉住围绕花朵翩翩起舞的蝴蝶，带进自己的房间。
　　但是她一个不小心，摔倒了，弄脏了漂亮的衣服，撞痛了自己的鼻子，花圃中的蝴蝶们也扇动着翅膀轻盈地飞走了。
　　看着这些漂亮的小生灵离自己远去，还年幼的女孩忽然感觉非常的委屈，她哇哇大哭了起来。
　　乳母和她的侍从慌了手脚，跑过来，想要安抚她让她不要哭泣，可她就是哭个不停，发现无法止住尊贵的小公主的哭声，那些大人们开始互相指责，于是她哭得更凶了。
　　最后，制止了她的哭泣的，是一勺蛋糕。
　　事实上那天下午白枫宫中正进行着一场有些重要的点心会，但美丽的母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她拿着一碟蛋糕，在将那甜美又柔软的点心塞进她女儿的嘴里之后，就只是端着盘子站在一旁看着哭号的女儿，既没有慌张地跑过来将她抱起，也没有责怪侍从们的不小心。
　　事实上，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哭声渐渐止住的女儿，然后，在她不再哭泣，用脏兮兮的小手擦掉了自己的眼泪，站起来后，她才弯下腰，把手里的蛋糕递给了她。
　　——吃到美味的蛋糕，很开心吧？
　　自己年幼时是怎么回答的呢？夏洛特已经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那之后母后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只记得自那之后，蛋糕。就成为了它最喜欢的食物。
　　“第一次看到露娜小姐的时候，我在想，真是漂亮的人啊，但是却很孤独，很不开心的样子。我想吃蛋糕是让人开心的，所以，我想要邀请露娜小姐去吃蛋糕，可露娜小姐有自己的事，我觉得很遗憾。”
　　看着错愕地张开嘴的露娜，夏洛特慢悠悠地说着。
　　这位公主的语气总是慢悠悠的，有点漫不经心，有点呆呆的，似乎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话对沙发对面的女孩造成了怎样的冲击。
　　“后来我也明白了，我喜欢和大家在一起，但也有些人不喜欢和太多人在一起。可即使如此，吃蛋糕时的开心也是一样的，所以，我送了蛋糕，就算只有一个人，就算只和侍从小姐以及宅邸的仆人们分享，能够感到高兴的话，就太好了。”
　　“……”
　　露娜的嘴唇反复开合着，可是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能说什么呢？
　　表示感谢？这已经说过了，那些蛋糕的美味和当时带来的愉快并不是假的，她的感谢也不是假的，还要说些什么吗？还能说些什么呢？
　　这位公主没有说谎，露娜虽然看不穿那双翡翠瞳孔中的想法，但是至少还是可以判断这句话是不是说谎。
　　她根本没有对自己有任何想法，示好、招揽，或者别的任何目的。
　　她只是单纯地想要让自己开心，她察觉到了玛格莉塔与其他人都没有察觉到的自己的压抑，所以送来了蛋糕。
　　这是一个纯粹的女孩，就像是……不，甚至比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还要更加的纯粹。
　　“露娜大人。”
　　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的玛格莉塔忽然开口了，虽然她只是呼唤了露娜的名字，但这也足够了。
　　足够露娜放下那些相较起来简直让她显得如此的污秽不堪的想法，苦笑着——又或者是自嘲地笑了笑，靠在了沙发上。
　　那副完美公主的假面崩溃，露出了一个柔和的笑容。
　　房间的门忽然被敲响，门口的守卫高声地报告说，公主殿下要的蛋糕送了过来。
　　名为亚洛的骑士打开了门，低头用帽檐遮着脸的侍从恭谨地托着蛋糕走入，那蛋糕是茶杯的尺寸，银白色的奶油，缀有火红的樱桃和一圈金色的珍珠，夏洛特看着蛋糕，又看着露娜和玛格莉塔，向她们轻声地说道：
　　“过一会还要下去继续参加宴会，但在那之前，一起吃蛋糕吗？”
　　“……我想，偶尔多摄取点糖分也不会立刻就变胖吧？”
　　这还是玛格莉塔第一次听到露娜用这样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女孩忍不住轻轻地笑了起来，这惹来了露娜不满的一眼。
　　“来夏洛特公主的宴会真是太好了对吧，露娜大人？”
　　“……哼。”
　　托着蛋糕的侍从从她们的身边走过，露娜撇过了脸，脸上因为害羞泛起了一抹红晕，这让女孩嘴角的弧度扬得更高了。
　　可是，就在下一秒，玛格莉塔的笑容凝固了。
　　她下意识地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因为在那里，圣银变成的花朵突然剧烈地、疯狂地振动。而在她的手触及那神圣纯净的银色的刹那，美丽的花朵化作了一到银色的流丽，仿佛一道闪电，一道任谁都捕捉不到它影子的光芒，轰然落在了这个站在桌前，正弯腰将蛋糕放下，偏着头看向夏洛特的仆从的胸口。
　　只在一秒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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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7节 EP.146 亡者无声

　　这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
　　瑟莱忒剧烈地振动，托着放有蛋糕托盘的侍从站在沙发之间的桌前弯下腰，站在门口的亚洛还开着门以便放下蛋糕的侍从过会儿离开，露娜放松地靠在沙发上，夏洛特看着蛋糕，眼中闪烁着高兴的光芒。
　　这本是一场令人忍不住莞尔的温馨画面，可是圣银的闪电打破了一切，在用帽檐遮掩着面容的侍从飞出去撞在房间的墙壁上时，金属的托盘和那些精致的蛋糕刚刚落在大理石的桌面上，发出刺耳的声音，让一颗颗金色的珍珠沾着银白的奶油，落在了昂贵的地毯上。
　　——哐当！！
　　这一声来得那么的缓慢。
　　这一声又持续地那样长。
　　然后，房间陷入了静默。
　　静默之中，比任何人都更早反应过来，脸色剧变转头看向屋内的亚洛，这位公主的贴身侍从，却因为一股刺骨的寒意汗毛倒竖。
　　那寒意不是出现在发出哐当一声的房间之中。
　　那寒意、那寒冷无情的，寂静却凛冽的杀意，就在他刚刚转过的身后，无言地升起。
　　作为一位优秀的骑士，那被日复一日的锻炼打磨得如同钢铁的亚洛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唯一正确的行动，他向前翻滚，手划过脖子，将领结之下乙太织甲的开关打开。
　　上下颠倒的视野里，那个将蛋糕端上来的另一位侍者的服装忽然爆开，伴随着冷意，两个苍白的身影从他身体之中迸发，在亚洛的翻滚尚未结束时夺去了没能及时做出正确应对的守卫的头颅。
　　鲜红的血泉从两张惊愕的脸原本所在的位置喷出，浇在两墙的壁纸与黄金的画框上，将先王的画像与一片雾中的森林与空气一同染红。
　　血滴落入房间的地毯，两具失去了头颅的尸体喷涌着血雾跪倒，隆冬的冷意伴随血雾弥漫就连那猩红的人的生命也在沾染上那纯白的源头时变成了令人战栗的苍白。
　　而这个时候，亚洛已经完成了翻滚之后的转身。
　　乙太的力场覆盖在了他西装的下方，当飞溅的鲜血中的一滴落在他的脸庞，漆黑的铳刃已经从肩下的枪袋抽出，朝着走廊上三个冰冷，苍白的人形宣泄出子弹的怒火。
　　他的双臂飞快的舞动，左、中、右。铳刃的弹匣中有六枚子弹，两把铳刃共十二枚，在短短的数秒之间，亚洛几乎平等地将这十二发子弹射入了三颗头颅与三颗心脏，他看到了那忽然变得没有生机的皮肤被洞穿，看到颅骨中的脑浆在他们后仰的眉心流淌。
　　但是冷意没演消退，空气中弥漫着冷雾的苍白。
　　苍白的源头是这三个怪物干瘪的鼻梁下的孔洞，是它们褪去色彩的眉毛中间的孔洞，是它们胸口理应有着心脏跳动的位置那被贯穿的弹孔，这些是他扣下了扳机，将火力喷涌的证明，可是他却没有听到哪怕一声枪响。
　　这个房间的门口突然笼罩了寂静的恐怖！
　　“这是什么……怪物！”
　　铳刃的转轮已经被打空，这位瓦卢瓦王国有名的骑士距离这三个诡异的怪物只有不到三米的距离。它们通体是死灰的白，皮肤布满了衰老的皱纹所有能够萎缩的部位全部都萎缩之至，留下空洞的鼻孔与眼窝，而在理应是嘴的位置，却只有一块畸形的痕迹，就仿佛原本在那里的嘴唇阖闭、缩紧、宛如伤口般丑陋地愈合。
　　一层还有血色的皮肤从它们的身上褪下，那张变得令人感到恐怖的脸，正是将蛋糕交给另一位同事的侍从，现在那张脸只剩下了一层令人毛骨悚然的薄皮脱落，被这些怪物没有指甲的苍白的脚踩踏。
　　亚洛咬紧了牙关，以最大程度的警惕注视着这三个仿佛不可名状的噩梦中走出的人形怪物。
　　这时他忽然想到了房间里的情形，却因为这三个冰冷的可怖的怪物不敢轻易移开目光，但这个时候从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什么飞过的声音，他本能地躲避，却看到一个银质的烛台掉到了自己的身边，然后——
　　“公主殿下！”
　　“亚洛先生！用那个！银能对这些怪物造成伤害！请拦住那三个，两位公主的安全交给我！千万不要被它们缠上，它们身上的冷意能直接把人冻死！”
　　他的声音，还有玛格莉塔的声音将房屋中的寂静打破。
　　长公主的护卫惊讶于这个稚嫩女声的冷静，也为她所说的话语感到笑不出来的荒唐。
　　可是。作为一位优秀的骑士，亲眼目睹了子弹贯穿胸膛和头颅也无法杀死的怪物之后，那种本能的战斗直觉还是让他拿起了那个烛台，并且在一秒间——只在这一秒间看向房屋的内部。
　　这一秒中，他看到那个端着蛋糕走进的侍从的衣服撕裂，褪下一层干瘪的人的皮肤，在那之下肌肤苍白，另一个苍白的人形怪物和它站在墙壁的旁边。
　　一秒过后，他的目光回到了自己的前方，三头弥漫着冷雾的怪物已经悄然扑向他——扑向他身后的，还没有从这突发事态中回神的两位女士，他立刻明白玛格莉塔的话，毫不犹豫地抡起银质的烛台砸向了它们。
　　“想都别想！”
　　在这一瞬间，从视野的余光中，男人看到了金发的女孩踏着翩然的舞步，将圣银的铳刃挥向同样朝她——她身后的露娜与夏洛特公主扑去的怪物。
　　……………………………………………………………………………………………………
　　与没有看见这些身上缭绕着冰洁的气息的怪物是如何出现的亚洛不同，当玛格莉塔看到那被圣银的触须甩到房间的墙壁上却发出一声仿佛玻璃皲裂般脆响的“侍从”的帽子落下，那原本与常人无异的健康肌肤仿佛失去了生命一样皱缩、褪下，露出苍白如灰烬的色彩时，玛格莉塔的惊慌与紧张就因为瑟莱忒变成的，握在她手中的铳刃那坚硬冷冽的触感变为冷静。
　　一步挡在了露娜和吓呆了的夏洛特的前方，在最短的时间里确认了周围的环境，她比亚洛更早地注意到门口的情况，做出了让这位骑士在门口阻拦那三个敌人的决定，并且立刻在房间中找到了真正能够伤害这群寂静的亡者的东西并扔了过去。
　　“不要白费力气尝试呼救，这些家伙身边的雾气会人让声音消失！攻击它们的关节，它们的骨头很脆！”
　　“你知道这些怪物是什么，对吗？”
　　“没空解释了！”
　　尽管她并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遭到这些东西的袭击，但就像亚洛说的，她的确知道这些苍白的人形是什么。
　　正是因为知道它们是什么，女孩才能够如此冷静。
　　它们是苍白之死骸。
　　它们是无声的亡者。
　　星界之中星光特别寒冷的地方，偶尔会有死者进入，它们被那冷彻的星光浸透，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支配，失去言语，失去意志，化作苍白而残酷的星界魔物。
　　通过正确的神秘学知识与仪式，可以从星界将它们呼唤至法兰索丝大陆之上，通过献祭与契约借让它们听从命令，这样的技艺叫做「召唤」，是机构严密管控的一类神秘知识。被召唤而来也是星界存在最常出现在大陆上的理由，这是在去年的冬后月，有关这部分的课程上学到的，这部分课程占据了玛格莉塔几乎一整周的时间，她记得非常清楚。
　　所以，玛格莉塔非常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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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节 EP.147 阻击

　　这些苍白的尸骸有什么特点呢？
　　它们是被没有温度的星光浸透的死者，残酷无情，沉默不语。
　　它们的表皮皱缩而松懈，皮下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寂静的寒冷，紧贴它们肌肤的人体温会迅速的下降，这些寒冷流出时会呈现纯白色的雾气，将夏日化作冬夜。
　　它们行动敏捷，身体中流淌的寂静与周身环绕的冷雾都能抹去声音，让它们的行动几乎没有动静。
　　它们狡诈，能够变换形貌，藏匿于受害者的身体之中，一般人根本无从察觉，当它们现身，受害者的血肉将成为它们的血肉，受害者的灵魂将成为它们的食粮。
　　它们并不强壮，那脆弱，松懈的皮肤和干瘪的肌肉抵挡不了刀剑，更不用说用火药击发的子弹，可它们也很顽强，因为只要不是它们畏惧的力量，无论将它们伤害成什么样，也无法将之消灭。
　　它们尖爪锐利如玻璃可以切开钢铁，，骨骼也如玻璃一般坚硬而脆，但却会被钢铁的重击砸个粉碎。
　　火焰伤害不了它们，因为它们身周的冷雾是群星熄灭的寒冷余光，普通的火焰无法触及它们的身躯，但也因此，它们无比畏惧剧烈的阳光。除此之外，这些苍白的死者还和其他一切复苏的死者那样畏惧银、用阳光祝圣的圣水、铭刻了伤害死者符文的武器，以及驱逐本不属于此界之物的神秘力量。
　　这些知识伴随着回忆逐一浮现，伴随着对现状的判断，玛格莉塔握紧了圣银的铳刃。
　　击退那个侍者后，流丽的圣银在她的身上流淌，将伪装成各种不显眼饰品的铳刃的部件取下，组合，在短短二十几秒内，变成了比平常使用的口径要小上一些的铳刃。
　　然后，铳刃的握柄与刀刃上那古典的花纹变成驱邪祝圣，净化死者与讴歌骄盛太阳的铭刻。
　　这些刻印本身并不具备力量，或者说它们的力量只在畏惧它们的事物上展现。这些单纯的神秘学符号的力量需要更加复杂的方式才能引发，但是这些符文的确能够产生神秘学意义上的对抗，这种对抗能有效减轻这些苍白色的死者身上，那源自星界的神秘力量的影响。
　　是什么人召唤了这些苍白的尸骸，玛格莉塔不知道。
　　但她知道无论是什么人，无论他们有什么样的计划——遇到了她，算他们倒霉。
　　“露娜大人，夏洛特公主，请赶快躲到安全的地方去！”
　　唯一的问题是，第一次遇到这些苍白色死者的玛格莉塔，不确定自己与它们的战斗会不会波及到房间里手无寸铁的两位尊贵的女性。
　　这些冰冷，沉默的家伙是以敏捷，残酷，不知疼痛与恐惧闻名的，而「至美之舞」——乃至三大传奇剑技都不是为了对抗这种敌人而创造的，就算玛格莉塔相信自己和瑟莱忒完全可以缠住甚至迅速消灭它们，也得担心万一的情况。
　　现在保护两位公主的安全是最优先的！
　　“可哪里是安全的地方！”
　　露娜也不是第一次遭遇神秘事件了，但即使如此，她还是没能立刻冷静下来，瑟莱忒突然的出手让她的思考停顿了许久，那个时候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接下来的外交问题。
　　直到现在，玛格莉塔的话才让她恢复了冷静。
　　可就算这样，露娜也感到一阵混乱。
　　这里可是夏宫的三层，是皇家领地！连这里都被危险的神秘生物入侵的话，到底哪里才是安全的？
　　不过，有过数年侠盗经验的露娜还是要比完全被眼前的景象吓懵了的夏洛特更快地反应了过来，当遇到神秘事件时该做些什么——这部分玛格莉塔有教过她，而她也一直随身携带着自己的那件收容物。
　　当露娜伸手从裙摆下取出黑曜石的手镜带到自己的手掌上时，那凉意让露娜猛地想起了什么，她看向就在不远处的落地镜。
　　——安全的地方——
　　“夏洛特公主，跟我来！”
　　“好、好！”
　　拉起夏洛特的手，露娜径直地朝着那面巨大的镜子跑了过去，两具苍白的尸骸也动了。一个扑向了玛格莉塔，另一个冲向了露娜和夏洛特，但金发的女孩翻过沙发躲过了朝自己攻击的亡者，两步追到露娜和夏洛特的侧面，举起圣银的铳刃挥下。
　　银色的铳刃璀璨，敏捷的身影躲闪，但比苍白的影子更迅捷的是圣银的触须。
　　瑟莱忒不发一语，但有着祝圣铭刻的触须在躲闪的亡者身影骤然模糊时就已经伸出缠住了它的那只在之前的撞击之中发出清脆如玻璃皲裂的肩膀，把它拉住，甩出，又延伸出数条更加细小却锐利的触须刺向它的头颅。
　　房间里昂贵的羊绒地毯与地毯下的大理石遭了殃，比镜子的碎片更加锋锐的圣银洞穿了地毯，刺入了大理石，但亡者的关节却扭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躲过了这一击。
　　——！！
　　如果无声的怒吼也能被称之为怒吼，那么这残忍的怪物就在怒吼。
　　它没被圣银缠住的手落在被瑟莱忒包裹的肩膀上，哧——
　　在一阵低微地仿佛从积雪中掘出雪洞的冷声里，寒冷的白雾爆开，瑟莱忒注意到自己缠绕的重量变轻，这个亡者挖掉了自己的肩膀，在一瞬之间，一股正在喷涌的浓郁的白雾继续扑向露娜和夏洛特。
　　她们距离那面镜子还有两米！
　　可圣银却调转了方向，那些锋锐的触须向冷雾稀薄的地方飞射，取代圣银的则是湛蓝的双瞳与黑洞洞的枪口。
　　没有声响，失去一只手臂的亡者却失去平衡跌倒，它的膝盖上又多了两个喷涌白雾的孔洞，这让它倒在了距离露娜那星河般的裙摆还有大约半米的地方。
　　虽然能够做出各种反人类的动作，但这些苍白的尸骸曾经都是普通的死者，因而它们的动作基本上还遵循人的行动方式，只要粉碎它们的关节，它们立刻就会失去那让最顶级的乙太骑士都难以比拟的恐怖行动力。
　　“快点！”
　　越发强盛的寒意让露娜打了个哆嗦，她和夏洛特已经来到镜子前了。虽然现在眼里还闪烁着惊恐的夏洛特正惶恐地看着她，不知道这个“快点”是要将她们带到哪里去但是没时间解释了。
　　露娜抬起手，让手中的黑曜石的妖精镜指向那面嵌在黄金镜框中的落地镜，刹那间，镜面上仿佛有一阵水波漾开，露娜抓紧夏洛特的手，一步跨了进去。
　　冰冷的寒意瞬间消失了，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星空，无数的镜子组成了星空中的繁星，一些丝幕般的极光飘渺地闪烁着。
　　“没事吧，夏洛特公主。”
　　“没……事。”
　　这一幕显然让瓦卢瓦王国的长公主呆住了。
　　检查了一下自己与她的衣服，露娜也松了口气，伸手摸了摸手心中黑曜石的手镜。
　　她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这件收容物了。
　　到这里的话应该就安全了，这个镜子里的世界，一般人是进不来的。
　　“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虽然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露娜转过头看向她们闯入这个世界的镜子，那面巨大的圆形落地镜后，夏宫三层属于夏洛特的房间已经被一种纯白的雾气所笼罩了，好像镜面上也结了冰，让露娜看不清在那边发生了什么。
　　“感觉……很不好。”
　　“是啊，感觉很不好。玛格莉塔和亚洛先生……希望他们不会有事。”
　　尽管对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很有信心，但是这突如起来的攻击还是让露娜很不舒服，没有比遭受到无缘无故的攻击更令人难受的事了，可就算以露娜的智慧，在没有任何线索的现下，也得不出什么结论。
　　但是，还是有她能做的事的。
　　“夏洛特公主，你知道夏宫一层的什么地方有可以让我们通过的镜子，有不太会有人在吗？”
　　“……？”
　　“这个世界的镜子是和现实中一一对应的，我们还有能为我们的护卫做的事，在这个夏宫之中，有人可以帮住她们。”
　　露娜说着，回忆起不久前和自己在阳台上喝酒的，有着紫色眼眸的女士。
　　她确实对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说过，虽然没法进到夏宫的二层及以上，但是，现在，在这个宴会场中，的确有莫比乌斯机构的几支执行小队在.
　　“……嗯，跟我来。”
　　夏洛特点了点头，这位王国的长公主殿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至少知道事态紧迫，她点了点头，回忆着夏宫房间的位置，然后有些不太肯定地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面镜子。
　　这个世界没有参照物，她不敢完全肯定。
　　“我们走。”
　　露娜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没有对她的不确定表示质疑，她拉着夏洛特的手，朝那个方向跑了过去。
　　早一秒找来增援，两人的侍卫就会少一份的危险。
　　不过，她们没有看到的是，在她们转身之后，那弥漫着白雾的镜子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冰冷的掌印。
　　“……嗯？”
　　悬挂着极光的星空中，一个淡漠的声音有些意外地响起。


　　
　　0w0
　　

    





第359节 EP.148 反击

　　夏宫三层之中，属于王国长公主的房间里，冰冷的白雾愈加浓郁。
　　两枪打碎了苍白尸骸的膝盖，确定自己侍奉的公主殿下与友人一同躲入了镜中的世界后，玛格莉塔转身，第二具苍白的尸骸已经用那不可能是活人能做到的敏捷动作躲过了圣银锋刃的织网从另一边扑向了她。
　　不、不是第二具。
　　是第二和第三具。
　　玛格莉塔眨了眨眼，在弥漫的白雾中与接连扑来的尸骸错身而过。白雾中的影子在她的裙摆上留下一片冰晶，而玛格莉塔用手中的铳刃切开了它们的脖颈。
　　如果没有第三具苍白的尸骸，玛格莉塔就能砍掉这个亡者的头颅——虽然就算砍掉它们的脑袋它们也不会死，但至少圣银造成的强烈创伤能削弱让它们活动的神秘力量。
　　可是紧随其后的尖锐手爪让她不得不躲避，因为乙太力场的防护也只到她的脖颈为止。
　　另一具苍白的尸骸穿过了亚洛的阻拦，但玛格莉塔从雾气中依然看到门口的人影在扭打，搏斗。
　　让第一次见到这些星界怪物的人拦下三个的确有些强人所难，说不定他是有大喊着示警的，可这些无声的亡者皮肤下流淌的寂静笼罩了这里，他的呼喊没能被玛格莉塔所听到。
　　白雾已经浓郁得让人看不清三步之外的任何东西，气温已相当低，女孩呼出的气息混入这些白雾，难分彼此。
　　虽说苍白之骸在从星界呼唤而来的亡灵之中是比较弱小的，但依然很难对付，用锐器对它们造成的伤害会释放它们体内的冰冷和寂静，这些纯白的冷雾将会营造出有利于它们行动的环境。
　　但是用钝器，玛格莉塔的速度又会追不上它们的移动，完全仰赖瑟莱忒的攻击的话，又会剧烈地消耗魔力——玛格莉塔不觉得将这些苍白的尸骸消就足够了，就像露娜说的，这里是王家的夏宫，守卫森严，可是这些无声的死者却混入了侍从，堂而皇之地端着蛋糕走入公主的房间——
　　不管怎么想都很有问题。
　　谨慎起见，玛格莉塔想要多保留一些魔力。
　　她追逐着与自己错身而过的苍白死者，在冷雾中向着镜子的方向靠近。很快玛格莉塔就追上了距离自己最近的死者，那苍白的身影几乎无法和周围的冷雾区分开，但那张干枯的脸上的孔洞漆黑。
　　错身而过数十秒后的现在，它已经转过了身来，这是从亚洛那里突围而来的一具，不知为什么它没有急着攻击而是站在那里，但女孩毫无迟疑地对它挥下了剑。
　　现在露娜和夏洛特公主已经安全，玛格莉塔可以不在分心去保护她们，任务的目的自动转为击退这些从星界被呼唤来的死者并支援正在拖住剩下两个的亚洛，然后——
　　消灭自己面对的几个对手，固守待援。
　　“要是早知道这种事，我就会随身带些驱逐子弹而不是那些没能派上用场的皇家圣卫道具了。”
　　女孩叹了口气，没有从手中的铳刃上感觉到击中的手感。
　　白雾已经极端浓郁，亡者黑幽幽的眼睛与鼻孔在白雾中拖出残影，圣银没有对她的话语做出回应，只是无声地振动。
　　白雾盖掉了声音，但圣银依然可以用这样的行动提醒玛格莉塔敌人的接近，它的材质是圣银，这种被认为具有神圣性质的金属就算没有任何神秘力量的驱使，也能够感知一些邪恶的力量。
　　冷意在身侧陡然变得剧烈，用无比敏捷的动作绕到玛格莉塔身后的亡者扑了过来。
　　严寒会夺走体温，干扰思考，但圣银上的铭文消解了这种神秘的影响。玛格莉塔向后下腰，如同风中的柳条一样剧烈摇摆，挥向她脸部的如刃利爪落了空，接着她抬起了双手，就像在舞着表演坠落时抓向舞伴的双手。
　　这双手并非求助。
　　这支舞的美丽包含杀机。
　　在这一个动作之中，瑟莱忒的锋刃砍中了亡者的臂膀，圣银在严寒中熔融流动，变成锋锐的激流。
　　无声的亡者再敏捷也无法彻底违背物理的规律在半空中转向，它们不具备那样的神秘力量，所以这次攻击无需担心被躲避，所以瑟莱忒冷酷地将这激流裂分为五，在白雾中洒下银的辉光。
　　第一道锐利的激流绞碎其右臂。
　　第二道冰冷的银刃斩落其头颅。
　　第三道无声的锋锐削去其左肩。
　　第四第五道纤薄的寒光分裂其双腿。
　　圣银的剑闪，白雾之中迅捷且寂静的攻击一瞬间笼罩了无法躲闪的苍白之骸，剧烈的冷雾一瞬间在这里爆发，玛格莉塔感觉到自己魔力的消耗，也看到了白雾中四个黑色的孔洞掉落，然后滚动着掉到别的地方。
　　——无力化第一个。
　　她迅速后退躲过爆起的冷雾，开口说话，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圣银也振动着，它想要将肢解这具尸骸时察觉到的事告诉自己的持有者——魔力的消耗比它预想中大，造成的伤害也比预想中低。
　　无声的死者已经无法行动，但依然没有被消灭，这是当然的，已死者无可再死，要彻底消灭它们只能抹掉驱动它们行动的那种神秘的力量，但瑟莱忒不是专门对付这些亡灵的收容物，尽管可以凭借圣银的材质让每一次攻击都对那冰冷的力量造成伤害，但如果要完全消灭掉，估计要把这局具尸骸剁成烂肉。
　　自己的持有者没有那么多体力和魔力，现在更没有这样的时间，只能这样处理。
　　玛格莉塔恢复了体势，继续向自己这边剩下的两个死者冲去。
　　“……嗯？！”
　　数秒之后，在浓郁的白色雾气之中，玛格莉塔看到了位置非常低的另一颗亡者的头颅，女孩一怔，旋即意识到这是之前被自己用子弹打碎了膝盖的那个亡者。它失去了膝盖，因而再也站不起来，可它头颅的位置让玛格莉塔的直觉有了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个时候，瑟莱忒忽然振动了起来，接着流淌向玛格莉塔的身体，在礼服的表面形成了一层圣银的外壳。
　　“？！”
　　然后玛格莉塔被抱住了。
　　被一具在纯白的雾气之中完全看不清楚的冰冷的尸骸。


　　
　　_(0w0)∠)_
　　

    





第360节 EP.149 镜中

　　一股并不强大却难以挣脱的力量忽然拘束住了女孩的身体，在这瞬间，冰冷穿透了圣银与乙太织甲的保护，让玛格莉塔的身体一下子变得僵硬。
　　“咕！！”
　　彻骨的寒冷。
　　这并不是气温概念上的冷，这些寒冷的本质是星界中死寂的星光，这些星光将误入那片区域的死者洗刷得冰冷、残酷而苍白，是它们行动的源泉，也是它们最危险的武器。
　　自己被一具苍白的尸骸抓住了，这是——是之前的错身中被自己差一点砍掉脑袋的那个死者。
　　强大的灵性带来的是强大的直觉，而产生这份直觉的理由从玛格莉塔的脑海之中迅速浮现，她记得很清楚，不久前错身的那一剑切裂了一个亡者的脖颈，割开了干瘪的肌肉，砍断了像玻璃一样坚硬却脆的脊柱骨，但是没有彻底将那颗丑陋的头颅砍下，至少还有一层皮肤将亡者的头颅与它的身体相连。
　　可是那层皱缩、失去弹性的皮肤又能坚持多久呢？也许就在自己与刚才的亡者战斗时，那层苍白的皮肤无法再吊起那颗沉重的头颅，断裂、滚落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但反正这些死者也不需要一个早就停止思考的脑袋，看不见的眼睛和听不到的耳朵，失去头颅还会让它们体内纯白的寂静更加浓郁地涌出，甚至——
　　甚至失去在这片白茫茫的冷雾之中，玛格莉塔唯一能辨认出的特征。
　　黑色的眼睛和鼻孔是这些浑身苍白的死者身上唯一的异色，在这个被寂静的冷雾笼罩的地方，这些亡者如果失去了脑袋，玛格莉塔就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些苍白的死骸失去了头颅，但反而变得更加危险——一件非常反直觉的事。
　　这样的事在神秘的领域遍地都是。
　　灵视也无用，死者是苍白的、寂静是苍白的、寒冷也是苍白的，就算现在被紧紧地拘束，玛格莉塔也只能看到有一团相较周围更加浓郁的白雾。
　　“瑟莱忒小姐！”
　　明知道圣银的铳刃不可能听得到自己的声音，但玛格莉塔还是大喊着。
　　拘束的力量并不强，只是她用不上力气。这寒冷虽然不是物理意义上极低的气温，但也同样可以把体温夺走。
　　人的身体只要比正常低二至四度就会进入低体温症的第二期，身体就会开始难以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肌肉开始不协调，没法用上太大的力量。
　　她思维依然清晰，但是没法挣脱死者的束缚！
　　就在这个时候，玛格莉塔感觉到自己的魔力猛掉了一小截。
　　下一瞬间，拘束的感觉从身上消失，在自己的持有者分辨不出的白与白雾中，覆盖在她身上的圣银直接变形成铡刀一般的利刃切裂了亡者的关节，让那具令人作呕的干瘪尸体无声地掉落，砸在了玛格莉塔的脚背上。
　　乙太力场减缓了这冲击，接着玛格莉塔猛地抬起腿把这具亡者踹开，在圣银变回铳刃的刹那。
　　“咳、咳！”
　　因为寒冷她不断地咳嗽，将依然抓在自己身上的白色的断臂扯下扔出，她咳嗽时喷出的气息也是白色的，在牙齿上凝结了薄薄的冰片。这寒冷穿透了乙太的力场，穿透了她的皮肤，这是死寂星光的一缕，现在潜伏在她的血管中，皮肤和血管好像都被冻得发脆，稍微一动就仿佛要皲裂开来。
　　“无力化第二个！”
　　就像是为了鼓舞自己，也是为了将那恐怖的想法驱逐，玛格莉塔用力地咬碎嘴中的薄冰，混合着刚融化的唾液一起吐出。她一步跨向那倒在地上的死者，要挥下铳刃将这最后的敌人无力化，然后马上去援救亚洛。
　　肢解了两个亡灵后，那死寂的冷意会更加浓郁，变得更不适合和剩下的亡灵战斗。
　　但在这一步跨出之后女孩却愣住了，即使被拘束住也没有露出一丝惊慌的湛蓝瞳孔忽然留露出了某种惊恐。
　　白雾浓郁，不过一步之内还是能勉强看清周围不是纯白的事物的比如——这个膝盖被毁掉的亡者的头颅。
　　片刻前那不妙的预感在现在得知了缘由，这具苍白的死骸居然在向镜子之中爬动，它一半的头颅已经爬进了覆霜的镜子，所以玛格莉塔能够看见在它头颅和镜面的两侧多达六个的黑点！
　　为什么？
　　镜中的那个世界必须要露娜所拥有的那面妖精镜才能让实体进入，灵体虽然也可以渗透进去，但是这些亡者怎么可能是灵体？！
　　可是现在没时间细想了，玛格莉塔毫不犹豫地举起铳刃，她没有开枪，因为她几乎看不清这个亡者在雾气中的身体，刚刚肢解的那个亡者的一块躯体似乎落在了这里，让雾气更加浓郁了。
　　就连瑟莱忒也看不清，但圣银可以先接触到它的头颅，然后蔓延到它的双臂切断它赖以行动的最后的关节。
　　可是，就是在这一瞬间，在瑟莱忒还没能行动时，这无声的亡者却消失了。
　　“？！”
　　玛格莉塔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扭曲，她大喊着连自己也听不到的两位公主的名字向前扑去。猛地撞在了镜子上。那双湛蓝的瞳孔中升起了焦虑与焦急，但这焦虑的野火在看到镜中的景象之后，却又化作了难以用话语与表情表达的惊愕。
　　在玛格莉塔和露娜刚刚来到这个房间的时候，这面落地镜倒映着夏洛特公主身着礼服的身影。在露娜带着夏洛特公主逃进去之后，这镜中应该有她们的身影，二现在房间里几乎变成一片雾海，覆霜的镜面又该倒映着这浓雾，什么也看不到——本应是这样的。
　　可在镜子之中，浓雾之中，却站着一个女性。
　　一个娇小，纤细的女性，金色的眼睛，一只手臂由精巧的黄铜齿轮与其他机械组成，身上穿着一百多年前流行的宫廷服饰，那只并非机械的手心中，一团纯白的冻气被她抓着，一捏、便消散崩溃。
　　她金色的眼睛从镜子之中看着玛格莉塔，似乎有些不满，但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转过身，然后消失在了镜子之中。
　　“……”
　　玛格莉塔张开嘴，不停地喊着，但没有任何声音传出，女孩看着镜中模模糊糊的自己嘴唇不断地开合，懵了。
　　——为什么这个灵会出现？
　　这个在她和露娜公主被那个传奇巫师的契约灵把她们追得几乎走投无路时，公主殿下孤注一掷，使用瑟莱忒告知的知识自己的血唤来的那个强大的灵！
　　她——祂，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露娜公主再度召唤了祂吗？可是圣银的铳刃在自己的手中，除了一面妖精镜外没有其他收容物和更多神秘学知识的公主殿下不可能重新召唤祂——
　　这个时候玛格莉塔想到那苍白尸骸消失的样子，她忽然想起自己在哪里看过类似的景象了——那个枯草色的、与传奇的占星巫师契约的灵也是这样被祂轻易地抹去的。
　　就像是擦去纸上的图画。
　　祂消灭了那个要爬进镜中的苍白的尸骸？
　　祂在……帮住她？
　　露娜和夏洛特公主都不见了，是祂保护了她们吗？
　　“……不对，不是在这里惊讶的时候。亚洛先生！”
　　玛格莉塔感觉脑海中一片混乱，然而，现在绝对不是能够在这里发呆的时候，这个房间里还有需要她去解决的敌人，需要她去帮助的盟友。
　　她用力拍了拍脸颊，然后注意到自己的脸上已经挂上了冰霜，手掌拍在上面不是很用力却依然针扎似地疼，肢解了两具苍白的死骸后那该死的寂静已经浓郁得几乎化不开，整个房间死寂如冰。
　　玛格莉塔只能凭借自己的记忆和圣银的指引朝房间的门口冲去，但在雾中，她忽然撞上了一个人。
　　“？！”
　　她反射性地聚起铳刃，可是在极近的距离之中，玛格莉塔看到了一双紫色的眼睛。
　　冷雾中，黑发的女士先是一愣，但紧接着，她的脸上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康妮·李。
　　看起来，在她和三个苍白死骸战斗的时候，这位执行官小姐总算是察觉到异常了。


　　
　　0w0
　　要写的太多，时间却太少（悲
　　

    





第361节 EP.150 专业团队「上」

　　“你把三个苍白死骸消灭了？”
　　“亚洛先生没事吗？”
　　已经什么都看不清的房间离开后，玛格莉塔与康妮·李几乎是同时问出这样的问题。
　　离开白雾笼罩的范围，声音与温度回来了，夏夜的温暖，皇家宫殿中无处不在的熏香都回来了。
　　湛蓝的瞳孔不再被白雾所掩盖，虽然康妮·李没有回答，但玛格莉塔也已经得到了答案。
　　走廊上有几具尸体，两具退去了苍白，露出了人类应有的模样，尸体上有着很多弹孔，稍微靠近，圣银铳刃握柄中的黄金指轮就再次开始振动。而另两具的头颅不在脖子上，静谧的纯白夺走了他们身上的色彩，无论是肌肤还是发丝，又或者是洒落的鲜血。
　　看到他们，玛格莉塔的的目光垂了下去。
　　但幸好，这些正在被装袋的尸体中，没有看到亚洛。
　　他坐在门前长廊的另一旁，这个浑身覆满了厚厚白霜的男人艰难地眨动着挂着冰凌的睫毛，他的皮肤苍白，额头和脸颊上的一些皮肤甚至变成了可怕的蓝色，每一次呼吸，从他的鼻孔和嘴里都喷着冷气。
　　看到玛格莉塔走出房间，他挣扎着抬起了头，挂着冰棱的鼻孔下，那双嘴唇早已变得乌青，扇动着，却没有声音传出，看来已经没什么能力说话了。
　　一盆热水放在他的身边，一个对眼前的情况视若无睹的男人将一块毛巾放在里面浸透，小心地、一点一点地擦除他身上的寒霜，另外有人正在有条不紊地将他身上的乙太织甲剥下——这种武装的核心毕竟是瑟银这种金属，而乙太力场对温度的隔绝效果有限。
　　“接近第三期低温症，身上有相当程度的冻伤，我们抵达的时候，他正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拘束住两个亡灵，幸好，直接接触的时间不长，修养一段时间，他会没事的。事实上他更加担心你，以及夏洛特公主与你的主人。”
　　作为一位骑士，在没有足够有效的武器的情况下与其他乙太武装时与这危险的神秘怪物战斗了这么久还活着，实在是足够强大，也足够幸运。
　　“露娜大人和夏洛特公主躲进了镜子里的世界，还算是安全——你们是怎么发现这里的事的？”
　　玛格莉塔长长地松了口气，白色的气流从嘴里呼出，她的牙齿也感到一阵冰冷。
　　“发现？我们什么异常都没有发现，我说过的，我们是新来到帕列斯的队伍，还没有被信任，四支执行小队加上我，一个人都没能进到夏宫的二层以上，这个房间又在三层的中间，虽然发生了异常，但根本没有人能注意到。”
　　“那你们……”
　　“你的主人，露娜小姐，还有夏洛特公主找到了我，告诉了我们发生了什么，她们带我们进入了这里，现在这一层其他的侍卫都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
　　“诶？露娜大人和夏洛特公主吗？”
　　“露娜小姐有一个可以通过镜子移动的收容物，按她说的，她和夏洛特公主逃入了房间中的镜子，然后从夏宫中另一面镜子出来，找到了我。”
　　康妮·李点了点头。
　　就在十几分钟前，她正在阳台上和玛丽安看保罗的第十一次碰壁。
　　舞曲已经演奏到第三支，实在看不下去这两个亲戚连连被拒绝的样子，玛丽安走下舞池打算陪他们跳一支舞，也算是挽回一下弗朗索瓦家族的颜面。
　　但她只有一个人，不能同时与兄弟两人一起跳舞，用猜拳决定了先后之后，垂头丧气的保罗只好郁闷地继续在舞池游荡。
　　这个时候，露娜和夏洛特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们需要蛇的帮助”，让已经有点微醺的执行官目光立刻冷冽了起来。
　　时间宝贵——这么说了之后，露娜冷静而简短地说出了她们遭遇的事：
　　神秘生物的袭击、从侍从的身体出现、苍白冰冷的人形、没有嘴、受伤会喷出白雾抹消声音、银能对它们造成伤害，玛格莉塔与一位骑士正在对付它们。
　　康妮·李见过许多遇到了神秘现象后向她求助的相关者，但没有一个人能这么冷静、有条理地叙述事态，大多数人都惊恐、慌张、言辞破碎，除了让人从他们的脸上看出她们确实吓破了胆之外，所能得到的往往只有只言片语的讯息。
　　可露娜·V·罗曼不是这样。
　　她冷静地说明着，说明情况危急，说明敌人是什么，说明掩护他们逃离的人正处于什么样的状况。简洁的话语使执行官迅速理解了事态，有了计划，让看到对话中途她放出的、混入烟花中的信号弹，然后在对话结束前来到阳台下方与附近的沉默却精干的人们理解了，接下去他们要做什么。
　　然后他们展开了行动。
　　一支小队前往夏宫的厨房，他们的职责是准备好救治与苍白之骸战斗的两人并且调查被苍白之骸寄宿的侍从。其他的成员在露娜和夏洛特的带领下穿过皇家侍卫狐疑的视线抵达三层，然后分出一支队伍保护露娜和夏洛特，剩下的两只队伍急行至此，冲入了浓郁的雾气中。
　　“我们到的时候，门口的雾气并不算浓郁，我们看到亚洛骑士站在门前拼命地用身体阻止两个苍白之骸进入房间，当即用「驱逐子弹」和「息亡子弹」进行了集中射击，这两个亡者避无可避，驱使他们行动的那股力量被驱散消失。我们把他拖了出来，接着我带着一支小队进去支援你，没想到你已经一个人把三个苍白之骸解决了。”
　　康妮·李看着不断呼出白雾的女孩，拍了拍她的肩膀。
　　“虽然看起来你也被搞得很狼狈，但干得好。”
　　“我以后一定要随身携带「驱逐子弹」和「息亡子弹」……”
　　玛格莉塔咬牙切齿地说着。
　　这是她第二次因为没有对抗的有效手段而被折腾的这么惨了，要是当时她有这两种子弹，怎么可能被弄得这么狼狈？
　　学会了将枪械零件直接组装，由自己变成枪柄、扳机等不那么重要部件的瑟莱忒变成铳刃之后她只要啪啪啪打满一转轮，这些被召唤来的亡者从哪来就要回哪去，露娜和夏洛特连跑都不用跑，可以安心地享用蛋糕……
　　“……蛋糕。”
　　“嗯？”
　　“那些亡者是装成侍从送蛋糕进来的，如果不是瑟……如果不是我这件收容物能察觉到亡灵，在它们动手前我们都不会察觉，那些蛋糕……那些蛋糕可能会有问题！还有，能够侵入夏宫，一定是有人接应……”
　　“放心，这些猜测露娜小姐已经和我们说过了，其他的队员正在进行隐秘的调查，我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毕竟我们就是因为能力优异而被调动到帕列斯来的，无论是什么人在今天、在这里搞事，都算他们倒霉。”
　　这一次是头被揉了。
　　对着玛格莉塔玛格莉塔，康妮·李嘴角扬起，露出了雪白的牙齿。
　　“我们可是专业团队！”


　　
　　0w0
　　

    





第362节 EP.151 专业团队「下」

　　莫比乌斯机构是法兰索丝大陆上规模最大，存在时间最长的收容物管理组织，同时也是神秘侧与日常侧之间强而有力的屏障。
　　这条衔尾蛇是世界上最了解收容物和神秘力量的存在，并有着对抗它们的最强实力与最多的经验，专业——没错，他们是最专业的团队，如果连莫比乌斯机构精锐的执行小队都不算专业，那么这片大陆上就不会有专业的人了。
　　——这样的想法，直到康妮·李将一杯熔岩似的东西放在玛格莉塔面前的时候，女孩动摇了。
　　“康妮·李……小姐，这个是……？”
　　“龙舌兰烈酒烧热，加入金色太阳椒的汁液、肉桂与胡椒，搅拌均匀，是一种简单的魔药，虽然简单，但是有效，尤其是对于被神秘学上的寒冷影响的人。”
　　“可、可是……”
　　玛格莉塔嘴角抽搐。
　　这一杯魔药——玛格莉塔不知道能不能称为一杯，因为这不是高脚杯也不是茶杯，而是一个比她脸还大，一般用来给红酒「醒酒」的醒酒壶。鲜红的液体正在醒酒壶中咕噜咕噜地冒着细小的气泡，漂浮到红色的水面炸开，看起来不像是魔药，而像是岩浆。
　　那强烈辛辣的气味让对辣味向来敬而远之的玛格莉塔眼皮直跳。
　　“我，我觉得我烤烤火就可以了……”
　　“你在说什么呢，苍白之骸的寒意是星界中某些星辰死寂的光，火焰无论如何也驱散不了，不想喝药的话就只能晒太阳，强盛的阳光可以消去那种冷意，但现在是夜晚，要晒太阳还要等一个晚上。”
　　康妮·李看着玛格莉塔，嘴角勾起。
　　“但现在你能安心地去睡觉，等明天一大早起来晒太阳吗？”
　　“……”
　　玛格莉塔沉默了。
　　她能去美美地睡上一觉，等到明天太阳升起时悠哉游哉地去晒太阳吗？
　　显然不能，除非现在她将露娜送回枫丹馆，离开这里。
　　但是事情还没有结束，那些苍白死者的召唤者不知在何处，与召唤者勾结——如果有这样一个人的话——的背叛者也不知在这夏宫的何处，那些无声的亡者的目标显然不是她自己，而是夏洛特公主——或是露娜、又或者是她们两人，在袭击者隐于幕后的情况下贸然离开会是正确的吗？
　　在这里至少除了她还有众多的皇家侍从，还有四支机构精锐的执行小队，还有一位执行官，作为一位皇家圣卫，以露娜的安全为重，那么毫无疑问留在这里更加安全一些。
　　至少暂时如此。
　　那么她能够呆在露娜的身边，等待康妮·李和其他人揪出罪魁祸首，然后解决一切吗？能够，只是看着吗？
　　“……”
　　作为一位皇家圣卫，她应该这么做。
　　但作为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她又有些不甘。
　　——咯吱。
　　女孩用力地咬住了牙，然后抽出圣银的铳刃。在康妮·李呆滞的目光中，圣银淌入了她的嘴中，女孩的脸上露出了像是要呕吐的痛苦神情，但接着她抓起醒酒壶将里面的魔药直接灌下。
　　这与她纤细可爱的外表完全不相符的豪迈饮药方式让房间里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呆呆地看着她。
　　十秒、二十秒、半分钟，一分钟——
　　“咳、咳咳！咳！”
　　女孩的喉咙因为感受到那熔岩般液体的热度而本能的蠕动，最后重重地放下了酒杯，趴在了桌子上，圣银从她的嘴里流出，变回了那把美丽的武器，但是这好像让女孩强压下的呕吐感差点反弹，女孩剧烈地咳嗽，一些红色的液体沾上了她用来捂住嘴的手帕，接着，女孩发出了悲鸣，拼命地垂着桌子，提着腿，白皙的肌肤一下子变成一种火辣辣的红，汗水开始不断地渗出，捶打桌面的手拼命地握紧。
　　“……水……”
　　她好像一下子就被打倒了，在说出这个字后，她俯下了头，不动了。
　　康妮·李小心地走了过去看到贝壳般的礼服下，小小的胸膛还在剧烈起伏，她全身的肌肤都变成了红色，而在红色之中隐隐约约还有一抹金色的色彩，在代表毒性的些微乌青旁流淌，仿若光芒，而随着光芒流淌，白色的气息从女孩的皮肤上冒出，消散。
　　那是魔药的力量。
　　金色太阳椒是一种需要一天超过十五个小时的日照，只有在高纬度地区才有出产的辣椒，是一种有名的食材，也是一种常用的魔植，它绞出的汁液是灿烂的金色，就像化作液态的阳光。
　　用另外一些暖性的材料与烈酒可以引出阳光的神秘，用来驱散孤寂星界的光芒，只要过上十几分钟，那些在战斗中浸入女孩身体的寒冷就会全部消散。
　　“……去为罗曼罗兰小姐拿一杯水，加冰，手上的工作不要停下，我们正在和时间赛跑。不要松懈，在策划了这一场袭击的人有下一步动作之前，我要知道他是怎么把五个苍白死骸送进来的！”
　　会议室中的人们听到之后，纷纷移开了目光，专心于手上的工作。
　　“这个女孩真是厉害，那么大一瓶「炽热阳光」都能一口气喝下去。”
　　“是啊，那个骑士都直接昏过去了。”
　　夏宫三层的一间会议室，现在变成了在夏宫的莫比乌斯执行小队的办公室。宴会照旧进行，夏洛特公主遭遇了袭击的事已经传到了国王的耳中，这位宠爱女儿的国王脸色阴沉地来过这里，要求他们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找出那个胆大包天的混蛋，把他吊死。
　　想想就在半个小时之前康妮·李就连夏宫二层的楼梯都上不去，而半个小时后的现在，百分之八十的皇家侍卫受她指挥，穿梭在夏宫的庭院、宴会厅与房间之中，在宾客们无从察觉的时候收集着一切可能与袭击相关的线索。
　　不过，黑发的女士最关注的还是执行小队的搜查结果。
　　毕竟，他们才是专业的。
　　从趴在桌子上、因为那杯魔药糟糕至极（毕竟只用了一种烈酒）的味道而抽搐的玛格莉塔身边离开，暂时成为这座宫殿大部份武装力量的最高指挥者之一的执行官回到桌前，重新拿起了被记录下来的调查报告。
　　主要的线索有两条，首先就是被那些遇害，被苍白的死者寄宿，藉送蛋糕为由来到夏洛特和露娜身边的侍从们，前往厨房获取「炽热阳光」魔药的队员也顺便进行了调查，了解了他们的资料。
　　将没有多大价值的生平资料放在一旁，又一次翻过今天他们行为记录之后，康妮·李陷入了沉思。
　　从结论上看，与他们共事的人们都没有注意到那两人的异常，他们一直都是夏宫的仆从，都干了十年以上，熟悉他们的人都说他们今天没有什么奇怪的，这有点不自然，但也没有太多问题。苍白的死骸是一种狡诈残忍的亡灵，它们懂得伪装，也懂得模仿，除了一种很淡的寒气，几乎没有办法用人类原本就有的感官将它们察觉出来。
　　也有人注意到了他们身上的寒气，但都觉得只是在准备宴会时去冷库拿食材时沾上的。
　　长公主的宴会非常盛大，食材的消耗也很大，很多年轻力壮的侍从都好几次去冷库，一般人没法把不自然的寒气和冷库中的寒意区分开。
　　黑发的女士拿起另一份资料，是冷库的初步搜查报告，现在距离事情的发生才过去半个多小时，但她面前的资料已经堆了不少，这是比较有价值的一份，一支执行小队很彻底地搜查了冷库，没有找到强烈的神秘的气氛，那些猪、牛、羊与其他大型牲畜的食材都是事先解体再送入冷库的，宴会上也没有烤全牛，烤全羊之类的料理。
　　当然，也没有人类的尸体。
　　通常来看这些冰冷的死者最容易藏匿在冰库，但这一次看来不是这样。
　　另一条则是蛋糕中被加入的药。
　　这是检查完蛋糕后从蛋糕中发现的，虽然机构的成员里没有专门的药剂师，但夏宫毕竟是皇家领地，长年有皇家药师为王室服务，同样有水准不俗的药剂室。化验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是相当强力的昏迷药。
　　从这一点来看，指使苍白之骸的幕后黑手或许是打算进行绑架……可是又是为了什么呢？
　　而且这昏迷药的来源又是哪里？这也是一条重要的线索，但是短时间里恐怕很难查出什么。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找到这些死者进入夏宫的方式，除此之外……
　　“执行官女士。”
　　一位皇家侍从跑了过来，对她行礼。
　　“……确认了吗？”
　　“是、是的。”
　　这些皇家侍卫并不是这一侧的人，但是依然能够借助他们的力量——当然，心态就是另一回事了。
　　站在年轻女士的面前，这个守卫了夏宫快十年的男人压抑着恐惧，开口报告。
　　“乔治队长说，那五具尸体，确实就是前段时间圣雅各布墓地盗墓案中，被盗窃的其中几具，已经完全证实了。”
　　“……带我去看。”
　　紫色的眸光忽然变得幽深，康妮·李轻声低语了一句“居然真的是这样。”
　　这是一条全新的线索，但是，皇家侍卫却觉得自己眼前的这位执行官的表情在他说出这件事时立刻。
　　她意识到了一件重要的事。
　　“障眼法……”
　　那件帕列斯近二十年来最大的盗墓案，是一个该死的障眼法！


　　
　　_(0w0)∠)_
　　困fufu（倒
　　

    





第363节 EP.152 思维的逆转

　　如何让一件东西不被人发现与注意呢？
　　答案并不是在大陆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建起隐秘的坚固堡垒，用钢铁乃至精金铸就一个坚不可摧的保险箱，穷尽所有工程师的想象与技艺挂上一把让全世界的数学家与密码学家都望之兴叹的挂锁，然后再将参与了这件事的人全部抹去。
　　藏匿一棵树最好的办法是将之放入一座森林。
　　藏匿一粒沙最好的办法是将之撒入一片沙漠。
　　要藏住真正的目的，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同时设置数个不同的目的，让人猜不到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执行官。”
　　“可以确认吗？”
　　夏宫三层的另一个房间，四具褪去苍白的尸体正躺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其中两具身上满是弹孔，另外两具则被削成了人棍，现在那苍白的色彩已经褪去，这些尸体原本的容貌都呈现了出来，除了——失去了嘴唇。
　　原本是嘴的位置，现在都只有一块畸形的，仿佛伤口愈合的痕迹，但除此之外，在仔细和城中警察厅从气动邮政管道发来的资料对比后可以知道，这就是一段时间之前，圣雅各布墓地被盗的尸骸中的其中四具。
　　“苍白之骸的召唤者没有直接呼唤来那些亡灵的形体，而是用这些尸体作为触媒，通过向星界中的某位存在祈祷，借助其力量将他们灌输到了这些尸体当中，这可以让它们兼具有一部分灵体的性质，这是一种相对高深的召唤术，幕后黑手肯定有相当程度的神秘学知识。”
　　“有可能是个密教。”
　　康妮·李说着，又皱起了眉。
　　“但是还有一个苍白之骸是以灵体的方法召唤的，被罗曼罗兰小姐消灭之后，化作寒意消失了。”
　　“很奇怪，为什么会有一个不同的呢？”
　　“或许是作为第一次召唤的实验品吧，然后失败了，召唤来的苍白之骸是灵体形式存在的？嗯……”
　　在这些尸体的前面，康妮·李与乔治——一位有过众多亡灵事件处理经验的队长讨论着。
　　但这个猜想显然让两人都不太认可。
　　“不自然。我觉得那位罗曼罗兰小姐有其他的事没有告诉我们。”
　　“我也这么想，不过我不明白为什么她要隐瞒。”
　　确保了玛格莉塔的安全，并知道剩下的苍白之骸被她消灭后，一支执行小队就立刻展开了善后工作，但是在那个雾气弥漫，四处覆冰的房间之中，执行人员只发现了两个被肢解成人棍的亡者，而亚洛这位骑士坚称他不小心让一个苍白的死者闯过了他的阻拦，房间里应该有三个。
　　对此玛格莉塔的解释是她解决了两个苍白的尸骸之后看到第三个，那个原本被打伤的亡者正试图进入露娜和夏洛特公主所在的镜中，这让她感到极度的不安，于是拼命地攻击它，一直到它忽然崩溃，变成一团白色的冻气消失。
　　一般的苍白之骸体内，维系它们行动能力的神秘力量彻底消失、也就是被消灭时，就是这个样子的，所以一开始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问题。
　　但现在，在他们将所有的苍白之骸消灭后，却发现它们是以某种高深的召唤术召唤至已有的尸骸上的，这个证词就变得可疑了起来。
　　“也许关系到某些我们所不知道的事吧，我不认为罗曼罗兰小姐有不好的目的，过一段时间我会婉转地问一问。”
　　康妮·李卷着自己的头发，暂时略过了这个话题。
　　“最关键的是，这些尸骸是如何进入到夏宫，并且袭击了两个侍从的，虽然我们没法进入夏宫的二层，但我们监视着整片庭院，它们难道是从我们眼皮子低下摸进来的？”
　　“那样的话，我们应该现在就向帕列斯机构递交辞呈。”
　　在机构中，一般的护卫任务两只标准执行小队就够了，但在这里有四支，虽然没有到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的程度，但是也没有太大的可能让一群苍白之骸混进来，在监视之中，他们是有用一些神秘学的手段的。
　　毕竟，他们是专业团队。
　　可就算是专业团队，现在也有些头疼，他们知道这一定是一个阴谋，但找不到幕后主使者，也还没有发现那些亡者是怎么混进来的？有什么人在协助它们吗？
　　现在，他们也只能等待更多的调查结果。
　　……………………………………………………………………………………………………
　　一段时间过去了，康妮·李和四支执行小队的队长就皱起了眉毛。
　　一无所获。
　　最关注也最重要的那些线索，他们一无所获。
　　没有人发现可疑的人，没有人注意到负责夏宫安保的侍卫长有可以的地方，皇家侍从梳理了夏宫的安保结构，没有找到任何明显问题和漏洞。机构的执行成员调查了安保的人员同样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现在的情况是有苍白尸骸通过了机构的守卫与监视网进入了位于夏宫地下的厨房，两位侍从遇害成为了它们伪装的皮囊，可是康妮·李他们找不到这些无声的死者进入夏宫地下的方法和路径，就好像它们是凭空出现在那里的。
　　也有人提出有可能是主使者只身潜入夏宫，然后在夏宫内部召唤了这些亡者，或者这些亡者一开始就藏匿在这座宫殿之中。可对于前者，他们没有找到召唤的场所，从星界召唤来这些亡灵的遗留气息是会很强烈的。而如果是后者，这说明它们至少躲过了宴会开始数天前机构的第一轮检查，然后又在之后的时间里躲在他们的眼皮底下。
　　无论哪一个都有些匪夷所思，这个幕后黑手能力或者人脉十分可怕。
　　“难道是通过下水道钻进来的吗？”
　　“夏宫的下水道没有可以从夏宫中进入和离开的出口，我们也没有发现被打开的地面。”
　　“又或者，它们躲在夏宫中那些机构也不知道，只有皇室成员知晓的秘密区域中？”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
　　会议室中的声音一下子小了下去，坐在椅子上，康妮·李用手指敲击着桌面，闭上了眼睛。就目前来看，这些讯息就是短时间里能够收集到的全部了，更多的线索需要更多的时间，至少占卜部的结果需要不短的时间——但现在她们没有太多的时间了。
　　距离袭击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这么长的时间简直可以让那个不知是什么人的幕后主使安然离开了。
　　按照常理来说，他也确实应该离开了，毕竟召唤物被消灭这种事，一般来说召唤者是能够知道……的……
　　“……”
　　康妮·李忽然睁开的眼睛，重新把资料摆在自己的面前飞快地翻动着。
　　如果是一般的召唤，召唤物被消灭之后召唤者确实是会知道的，因为召唤是向星界中的力量献上敬意与祭品，通过仪式将星界之中的存在呼唤至法兰索丝的大地，在这个过程中，「仪式」是通道，而「进行仪式的召唤者」是锚点，召唤来的存在会与召唤者产生一种神秘学上的联系，可以用来感知到彼此。
　　但出现在夏宫的苍白死骸是用死者的尸骸作为触媒呼唤而来的。
　　在召唤仪式中，有时触媒是取悦神秘力量的必要存在，有时，这些触媒则可以避免某些联系直接落到召唤者的身上。
　　那些在无声的亡者被消灭之后露出原本容貌的尸体或许就是这样的一种触媒，召唤者很小心，他担心自己与召唤物的联系可能会成为线索，所以采用了这样的方法规避占卜寻迹，也就是说……
　　“幕后主使可能还没离开夏宫，因为他并不知道放出来的这些苍白的死骸会什么时候行动，是成功或是失败，他的目的是绑架……绑架夏洛特公主，他肯定在等待，等待在某个地方，准备接应这些苍白之骸，然后将公主殿下带走。”
　　因为公主殿下已经安全了绑架计划已经失败，她们自然地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这些寂静的亡者是怎么穿过她们的防卫网来到这里的，但如果……把思路逆转一下呢？
　　不是「它们从哪来」而是「它们要去哪」。
　　带着个穿着华丽礼服的公主殿下离开夏宫可是非常引人注目的，苍白死骸的伪装能力无法用在夏洛特身上，因为那样会夺走这位公主的生命，如果是要杀死这位较弱的公主，根本就不需要用上这种药物。
　　同样也不可能是让这些亡者背着夏洛特穿过一段极长的距离去和他们混合，这些亡者身上的寒意是致命的。
　　所以他们会怎么做？
　　必须要在近处接应，要不为人知地将公主带出去，要隐秘，要安全，最重要的是他们自己不用露头……
　　夏宫中有这样的地方吗？
　　那些只要皇族才知道的隐秘通道？
　　明面上没有，但其实暗地里依然存在的通往下水道的入口？
　　地下？
　　隐秘？
　　想一想，再想一想，把思路逆转过来，一定要是这样的地方吗？有没有可能是某个其实非常显眼，正因为显眼所以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的——
　　康妮·李的手停住了，她把目光集中在一份报告中，一句非常不起眼的话上。
　　「提克塔顶部一扇窗户因为年久失修无法合拢，下雨时会大量的进雨」
　　——窗户。
　　——无法合拢。
　　康妮·李这一次抓过了夏宫的地图，找到了这座塔的位置，然后和记忆中做了对比——
　　“附身于送餐男仆，从位于地下的厨房前往公主的房间，这也是障眼法吗？”
　　她放下了所有的资料，靠在了椅背上。
　　那双紫色的眼睛在逐渐寂静的会议室中慢慢、慢慢地阖上，然后——
　　“我知道他们在哪里了。”
　　猛然睁开。
　　不是在下，而是在上。
　　不是蜷缩与隐秘之处，而是堂而皇之地悬挂于高空，还招摇地亮着灯光。
　　那艘飞空艇，现在就是幕后黑手最有可能藏匿的地方！


　　
　　今天更新了6K呢.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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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节 EP.153 暂时的宁静

　　“胃里好像在烧……”
　　慢慢地抬起头来，玛格莉塔感觉世界在摇晃，自己在燃烧。
　　她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过来。
　　然后——女孩就悲哀的发现，自己的舌头完全麻木了，那瓶用龙舌兰、金色太阳椒的汁液和其他配料调和的魔药的主料绝对不是龙舌兰酒而是那种辣椒的汁液，现在她还感觉整个小腹都像是烧着一团火，反而根本没有什么醉酒的感觉。
　　另外，那种好像寄生在骨头里的冷意也已经消失了。
　　“即使知道魔药的味道非常糟糕，但还是不得不喝……”
　　还是在那间会议室，但是人已经少了很多，剩下的人也都已经停下了手中的行动，看起来是在等待着什么。
　　“罗曼罗兰小姐，你感觉怎么样？”
　　“不太好，但是应该比现在的情况要好。”
　　——敌人位于天空之上。
　　迷迷糊糊地趴在桌子上休息时，玛格莉塔也把会议的内容听了不少，这其中也包括康妮·李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全面行动起来的三支执行小队带来的后续资料。
　　「淘金号」——这是目前漂浮在夏宫顶端的飞艇有一个俗气的名字，但是，作为瓦卢瓦王国完全自力建造的第一批空中大型飞艇中仅存的一搜，这又是一艘有着历史意义的飞空艇，虽然早就已经超出了设计寿命，但是修修补补，将各个部分不断换新，这艘飞空艇还能以礼仪舰的身份在瓦卢瓦的天空中当一个大号的展示牌。
　　就像这一次，飞空艇外用乙太灯管拼成了国王陛下对自己女儿生日的祝福语，据说因为国王强烈地要求那些灯管一定要和他的笔迹相似，这艘飞空艇差一点就赶不上宴会前的亮相，是急匆匆从瓦卢瓦的空港赶过来的。
　　因为夏宫附近的区域没有条件作为飞空艇的降落地，这艘飞空艇会在宴会结束后直接返回空港。
　　飞空艇上只有大约十人的驾驶成员，没有其他人。
　　飞空艇距离夏宫中一座名为「提克塔」的高塔很近。
　　这些情报逐一被证实之后，康妮·李很果断地将一支执行小队派去了那座高塔，现在，她们在等待的，就是他们的回报。
　　“你打算怎么做？罗曼罗兰小姐？”
　　在玛格莉塔来到自己的面前之后，将一支看起来价值不菲，可能是哪位王室成员专用的钢笔放在指尖旋转的女士看着金发的女孩。
　　“一旦确定了幕后黑手的所在，我们就会想办法突入那里，不过这是作为夏宫安保成员的我们的工作，你呢？罗曼罗兰小姐，你在这里，算是一位客人。”
　　“按理来说，我应该跟在露娜大人的身边，保护她，但是……”
　　“但是？”
　　“我想参与你们的行动。”
　　黑发女士的嘴角微微上扬。“不出我所料”，那表情就像是这样说着。
　　“需要我帮你说服你的主人吗？”
　　“……不，虽然我很想参加这次的行动，但我首先是露娜大人的护卫，如果她希望我待在她的身边，我就会这么做。这是我的工作。”
　　“我明白了。去见你的主人吧。”
　　点了点头，玛格莉塔转身向会议室的门口走去。
　　露娜和夏洛特现在正和瓦卢瓦王国的国王、王后以及其他实权贵族在一起，一支机构的执行小队和很多皇家侍卫正守卫着他们。
　　毕竟是遭到了袭击，虽然宴会仍旧在继续，但王国的实权人物已经聚集起来商议对策了，目前的决定是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来这件事暴露会引发混乱，二来对王室的声誉也有打击。
　　这正好与康妮·李的想法一样，莫比乌斯机构同样希望这件事不会造成巨大的影响，因为这涉及到了神秘，甚至是一个新发现的危险密教。
　　因为露娜公主是当事人，而且是她救了王国的公主，所以她现在和这些瓦卢瓦王国的重要成员在一起，接收着保护。
　　但在玛格莉塔的第一步走出去之前，坐在椅子上，很不淑女地翘着二郎腿的执行官忽然站起来拉住了她的肩膀，这份力量不打，却足够让没有防备的女孩一个踉跄摔进她的怀抱，然后——
　　“我知道你隐瞒了一些事，我知道这可能有你的苦衷，现在我不会问，但是如果因为你的隐瞒造成了糟糕的结果——”
　　抬起头，黑发的执行官的一句话让玛格莉塔的表情从错愕变得僵硬。看到她的表情，康妮·李邪恶地一笑，然后忽然弯下腰，在女孩尖尖的耳朵上一咬。
　　“？！”
　　差一点，玛格莉塔的尖叫声就要在这个会议室里响起。
　　“我一定会找你问个清楚的。”
　　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康妮·李点了点头，重新坐到了椅子上。
　　“去找你的主人吧，反正等调查结果出来以后为了商议相关对策，还是要去见国王陛下的。”
　　她闭上左眼，就像是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孩。
　　……………………………………………………………………………………………………
　　距离由莫比乌斯机构占据的会议室不远，在夏宫三层的另一处，走过门口举着长铳的卫兵，玛格莉塔再一次来到了这间舞厅之中。
　　前一次来到这里是在康妮·李与她手下的接管了长公主殿下的房间时，那时刚刚结束战斗的玛格莉塔要求见自己所保护的两位公主，于是康妮·李就带她来到了这里。
　　据说，这里正是那位开创了瓦卢瓦王国洛可可时尚的交际花蓬巴杜夫人第一次与她的国王见面的舞厅，但是这里的内饰却是常见的巴洛克式。在玛格莉塔看到自己的主人时，露娜公主的身边，王国的王后正在向她说着这是为了纪念那位女士和那位国王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露娜大人。”
　　在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前，这里还只有露娜、夏洛特与保护她们两人的执行小队。那个时候，看到浑身沾满了冰棱的玛格莉塔，在没有点燃的壁炉前来回走动的身披夜空与星河的公主停下了不安的踱步，看着玛格莉塔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然后弯下腰，向她报告自己回来了。
　　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忽然将女孩抱入了她的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与背脊。
　　那个时候，嗅着和自己身上一样的香气，玛格莉塔注意到那双猩红瞳孔中的担忧慢慢消失了，一段时间之后，这位公主殿下松开了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
　　“我本来想再从镜子里回去救你的。但被康妮·李小姐阻止了。”
　　“……露娜大人，保护你是我的职责呀，要是被露娜大人保护了，我的立场难道不是很微妙吗？”
　　“你又不是没有被我保护过。”
　　“唔……”
　　那之后，因为康妮·李要聚集夏宫中机构的成员进行作战会议，没来得及和露娜说更多，她就离开了，虽然作为皇家圣卫不该这么做，但作那场袭击中唯一状态良好且知晓神秘侧情况的当事人，玛格莉塔需要提供重要的情报，而这些情报显然不该对仅仅是关系者的露娜和夏洛特透露。
　　不过因为会议厅和舞厅相距不远，还有一整支可以信赖的执行小队，再加上露娜的理解，玛格莉塔才离开了她的身边。
　　为此还错过了之后才赶来的国王与王后。
　　以至于现在，在她走进这间舞厅时，和露娜以及王国的玛丽王后都有一段距离，正神情严肃地商议着什么的男士们都一齐看向了她。
　　“……”
　　一下子被这么多男士的目光聚焦，玛格莉塔正准备走向露娜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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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5节 EP.154 夏宫第一骑士？

　　“我们美丽英勇的骑士小姐回来了。”
　　说出这句话的是王国的国王，在他开口之后，大半的贵族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之所以不是全部，是因为在宴会开始之前，因为威廉的缘故，有些贵族看到过这位一身礼服，自称骑士的娇小女孩是怎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败一个比她高至少三分之一的健壮男性的。
　　这些惊讶、审视与惊艳的目光在玛格莉塔的身上游离，最后纷纷变得欣赏。以国王为首，这些男士们朝着玛格莉塔走了过来。
　　距离露娜还有一点距离的女孩为难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主人，被瓦卢瓦王国母女夹在中间的露娜注意到了这一点，用眼神示意她先去应付这些王国的贵族们。
　　于是玛格莉塔点了点头，站在原地，看向走过来的贵族们。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女孩的面前，那件华丽的礼服理所当然地首先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嗯，这件衣服该不会是……”
　　“萨德侯爵……是吗？”
　　这些站在瓦卢瓦王国权力最顶端的人们中有几人认出了女孩身上礼服是出自什么人之手。他们熟练地以此作为话题的突破口，称赞这衣服完全衬托出了她的美貌，接着又称赞她优秀的剑技完全不输她的美貌，然后又说她作为骑士那英勇无畏的品格一定要褒奖。
　　就是国王的表情有点微妙。
　　玛格莉塔礼貌地回应着他们的话，和任何人都能相谈甚欢——至少表面上是，这可以说是贵族的必备品质。她也没有把这些称赞当真，只是在脸上一直挂着礼貌的笑容。
　　“罗曼罗兰小姐保护了王国的公主，英勇地与危险的敌人战斗，陛下，无论是罗曼罗兰小姐还是亚洛先生，我认为他们都应该得到她们应得的荣耀。”
　　直到一个贵族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我只是做了一位骑士应该做的事……说起来亚洛骑士没事吗？他为了保护夏洛特公主和露娜大人拼命地阻拦那些危险的……敌人。”
　　像是这样的问题，玛格莉塔实在没有更好的回答。她只好顺着这句话，将话题转移到夏洛特公主的守卫骑士上。
　　“亚洛没事，他可是年轻骑士中最强的一位，虽然受了很严重的冻伤，但因为救治及时，过段时间就能养好伤。”
　　瓦卢瓦的国王叹了口气。
　　他当然见到了那位自己安排在唯一的女儿身边的骑士。他看起来就像是在暴风雪肆虐的夜晚中走出来的一样。
　　作为国王他知道这个世界的另一面有着神秘的力量，古怪的怪物，但看到那正缓缓褪去蓝色的肌肤，留在他脖子上可怕的手掌形状的冻伤还有脸颊上就像是血刚刚溅出就被冻成纯白冰晶的伤口。他可以想象那是在与多么可怕的对手厮杀，而他能够仰赖的武器甚至只有一个银质的烛台。
　　“这件事结束后，罗曼罗兰小姐，你和亚洛骑士都会得到一枚珍贵的勋章。”
　　“诶？”
　　“陛下，勋章的词语可以日后再论，但是有一件事我想已经是很清楚的了，罗曼罗兰小姐是现在夏宫中当之无愧的第一骑士。”
　　一个贵族开口说着。
　　“是的，我看到过罗曼罗兰小姐在决斗场的表现，从容、冷静、强大，是现在的夏宫中当之无愧的第一骑士。”
　　然后又有一个贵族应和着。
　　“说得没错，虽然勋章无法避免的要晚一些，但是这份荣誉却当之无愧。”
　　然后国王也点了点头，随手招呼来一位侍从，侍从的双手中托着一顶用银与翡翠叶子打造的桂冠。
　　他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在此，我赐予你夏宫第一骑士的称号！希望你能活用你磨砺的技艺，履行骑士的职责，保护高贵的血脉不受邪恶的侵扰！”
　　差一点，愕然的表情就让玛格莉塔脸上的礼貌笑容崩溃了。
　　怎么三两句话下来，自己就成了夏宫第一骑士？这是在开玩笑吗？可是开玩笑的话国王脸上的表情又这么严肃，还有这顶桂冠——
　　她有点懵。
　　……等一下。
　　现在，玛格莉塔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而且，身为贵族，她当然知道贵族的善意后面有什么。她很快就想到路易国王的话，注意到他在说起「骑士的职责」和「保护高贵的血脉」时更加深沉的语调。
　　履行骑士的职责，是谁履行？
　　当然是她，这个被王国实权的贵族一致赞赏的她。
　　保护高贵的血统，谁有高贵的血统？
　　当然是这个舞厅里几乎所有人。
　　没一会儿玛格莉塔就明白了，在理解的一瞬间，女孩的目光闪烁，把心底的干笑掩饰了下去。
　　这群贵族看到王国有名——甚至可能是他们认知中最厉害的骑士之一的亚洛伤成了那样，觉得一般的守卫根本不靠谱，是吗？
　　而我消灭了三个「敌人」还毫发无伤——至少看起来毫发无伤，所以想把我留在这里保护他们。但是，我不是瓦卢瓦王国的骑士，于情于理他们都指挥不动，所以，干脆用一个「夏宫第一骑士」的头衔与许诺的一枚勋章，想让自己留下来。
　　……这可真是……好计划啊。
　　玛格莉塔无声地咂舌。
　　善意永远比恶意更难对付，尤其是在上流社会之中。她能拒绝吗？拂一位尊贵的国王的面子？
　　别开玩笑了，身处浮华的名利场就要遵循名利场的游戏规则，她没有这个立场，在规则中，她是不能做这件事的。
　　玛格莉塔回过头。
　　拒绝——能够替她做这件事的人，现在只有一个。
　　“……”
　　湛蓝与红的瞳孔相对，罗曼王国的公主点了点头，她放下茶杯，用目光向夏洛特公主与玛丽王后微微致歉，站起身来。
　　“这是一份荣耀。”
　　出乎玛格莉塔意料的是，露娜这样说着。
　　她走到玛格莉塔的面前，在与瓦卢瓦王国的国王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伸手拿过拿顶桂冠，郑重地戴到玛格莉塔的头上。
　　“你的勇气，你精湛的技艺，你的功勋——这是你应得的。”
　　“是的，这是你应得的，罗曼罗兰小姐，希望你继续履行作为一位骑士的职责，保护拥有高贵血脉的人。”
　　贵族们也纷纷点头，看得出来，他们松了一口气。
　　不过，玛格莉塔没有去关注他们的赞誉，女孩看着自己服侍的主人，湛蓝的目光问着，这也是您的希望吗？
　　希望我在您的身侧，保护您。
　　露娜眨了眨眼睛，没有回答，但是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神秘的笑容，紧接着。
　　紧接着，舞厅的门再一次被打开了，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那里，黑发紫瞳的女士带领着几个执行小队的队长走进来，没有寒暄没有问候，用简短的话语说出了让所有人表情一变的事实。
　　“我们找到袭击的幕后黑手了。”
　　舞厅中的空气变得凝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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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6节 EP.155 麻烦现况

　　“……确定找到了吗？”
　　过了一会，王国高层的贵族们回到舞厅的一角，在一张摆了酒水的长桌旁，一位王国的公爵向康妮·李问到。
　　“那艘飞空艇一次都没有降落在夏宫附近，难道说那些歹徒是通过跳伞降落的？”
　　提到跳伞，在座的贵族脸色都不太好看。在法兰索丝大陆战争史中前所未有的那次「一日征服」中，正是森海王国的伞兵军团通过历史上第一次集团空降占领了当时瓦卢瓦王国的权力核心，将国王以及一众大臣一网打尽。
　　“不，我们没有找到降落伞，但是在夏宫提克塔的高层，我们找到一扇无法关紧的窗户，那扇窗户距离「淘金者」号飞空艇的底部大约有十米的距离，我们的同事找到了一条绳索，挂着重物，像是从飞空艇上坠下的锚，恐怕，那就是他们进入夏宫的方法。”
　　“……通过一条绳索？这怎么可能？为什么没有人发现？”
　　“大概是因为那座高塔在宴会中无人关注吧。我们所知道的是，即使是平日，那里也只会每一周进行一次打扫。按照常理来看，那里是最不可能作为入侵路线的，但是现在显然不是正常情况。”
　　康妮·李平静地说着，她坐在椅子上，很不淑女地翘着腿。
　　这个姿势让一些贵族皱起了眉毛，他们的表情就像在说他们觉得她非常失礼，这可是在国王和王国的众多实权贵族的面前。
　　不过年轻的执行官完全没有在乎这些目光，在这里的贵族并不是所有人都与机构有关系，所以对他们解释事态时甚至要用含糊的“歹徒”的称呼。
　　在至少三分之二的贵族听来，这些歹徒指的就是胆大妄为的人类，所以还有很多人都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她，就像在说人类怎么能在那种高空中沿着一条绳索抵达夏宫。
　　但人类的确可以，只需要相应的保护装置，或者高超的攀爬技艺和绝大的勇气。
　　这些实权贵族一旦失去了自己的顾问们，对于陌生的领域会显得无知也是正常的。
　　康妮·李并不想多费口舌解释，她直接看向国王与国王身边的超自然事务顾问——后者正是机构在王室中的代表。
　　“为了将意图实施绑架的犯人捉拿归案，我们可以突袭「淘金者」号，虽然有可能机组人员并不知道这件事，但也有他们全部被收买，或者被取代的可能。这样势必会发生交战，交战可能会导致意外，如果这些罪犯足够凶狠，他们或许会对飞空艇做手脚，让「淘金者」号坠落——这会让他们成为瓦卢瓦王国头号的通缉要犯，但既然他们疯狂到想要绑架长公主，那么可能也不太在乎出名，甚至出名就是他们的目的。”
　　之前开口的贵族脸色变得阴沉。
　　“你们必须避免这件事！”
　　“我们会尽力，但我们没法保证。”
　　“你们不是精锐的队伍吗？”
　　“最精锐的军人在踏上一艘不知道有多少敌人，内部有没有做过手脚或者干脆是塞满了炸弹的飞空艇中也无法保证这艘空艇一定能够平安降落，这取决于歹徒们的疯狂程度，或许我们可以期待一下他们都是不伤害无辜的绅士？”
　　康妮·李讥讽地回答着。
　　“要是「淘金者」号坠落——”
　　“会酿成惨剧，这是当然的。或者，我们也可以赌那上面只有一些胆小如鼠的接应者，只要将枪指向他们，他们就会吓得屁滚尿流。”
　　这位执行官小姐的用词对于一位贵族女性来说实在是不雅而粗俗，但她说的却是很现实的情况。
　　没有人能保证那艘飞空艇有什么，那是直接从空港过来的，高高在上，没有经受机构的检查。那里面有疑似密教成员的存在，这个密教在宴会开始之前策划了帕列斯近年来最大的一起盗墓案，又用障眼法让他们的存在完全无人知晓。
　　此外他们掌握有较高等的召唤术，这至少说明他们有着不俗的神秘学知识——这绝对是一个需要小心对待的敌人，如果想要将事件隐藏在暗影之中，就更加需要谨慎与完善的计划。
　　“……不能让飞空艇先离开吗？”
　　“这也是一场赌博，毕竟现在有危险的是我们而不是飞空艇上的人，我们倒是可以发信号让他们离开，但如果他们不离开呢？我们能怎么办？就地击毁？”
　　“……但他们总会离开的。”
　　玛格莉塔忽然开口说着。
　　“她们的目的是绑架夏洛特公主，如果他们成功了，肯定要尽快逃离，既然是为了绑架后逃离，那么，应该不会在飞空艇里塞炸弹……”
　　“这是一种可能，不过由于没有人能够进入天空之中的飞空艇中，他们完全可以就那样停在天上，等到原本预定的时间再离开——但如果谋划者足够谨慎，他们一定会准备好毁灭飞艇的方法，因为这样，就算他们暴露了，至少在夏宫的上方也可以有恃无恐，现在这座宫殿与宫殿中的所有人都会成为人质。”
　　“那么——”
　　路易国王皱着眉。
　　“你们不能等到他们离开时追踪吗？”
　　“这当然也是可以的，但有两个问题，其一，我们没有一艘在天上飞的时候不会被发现的飞空艇用来追踪，其二，「淘金者」号未必会回到空港，就算回去了，我们要找的犯人也可以在中途某个地方跳伞离开，据我所知，在黑市流通的全新伞兵用降落伞一件只需要五镑。”
　　康妮·李摇了摇头。
　　“他们很有可能逃掉。”
　　“这也危险那也危险，你们还能做什么？”
　　有一个贵族不耐烦了，他看着黑发的少女，厉声地说着：
　　“如果这种事都处理不了，我们每年花那么多王国财政养你们又有什么用？”
　　很显然，他并不知道眼前的女人率属于哪个部门。听到他这么说，翘着二郎腿的女士只是毫不在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开口：
　　“让这件事变得难处理的正是诸位，以及诸位的脸面。如果各位不当心那艘飞空艇上可能存在的炸弹将这座宫殿炸烂，让体面的先生和淑女们在火焰和爆炸中哭喊，惊慌地逃离，我和我的同事们已经准备好了突击，把好几公斤的子弹嵌在那些歹徒的脑壳里，只需要陛下一声令下。”
　　接着，这位一个人坐在一群实权贵族的前方，气势却比他们所有人都强的女士又看向沉默的国王。
　　“又或者，以保护宾客为重，当作无事发生，坐视他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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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节 EP.156 国王的选择

　　“只有这两个选择吗？”
　　路易国王沉重地问着。
　　“第三种方法，我与我的同事们潜入进去，藏匿起来，然后在飞空艇离开夏宫之后又没有靠近市区的时候展开行动，这样即使真的飞空艇上塞满了炸弹，最坏的情况也就是我们殉职加上飞空艇在市郊坠毁。”
　　轻描淡写地说着「殉职」这样的话，康妮·李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那份冷静甚至让这些城府极深的贵族也感到了一种不详的战栗，。
　　或许真的只是想听乐观一点的猜测吧，他忍不住开口说着：
　　“总是说最坏的情况最坏的情况，就没有乐观一点的预测吗？”
　　听到他的话，康妮·李愣了一下，然后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容看过去。
　　“市政大臣先生，如果你想听乐观一点的……嗯，也有，最乐观的估计是我们所消灭的歹徒就是绑架分子全部的成员，他们背后没有一个酝酿着什么阴谋的组织，没有更深层的计划，他们只是一时脑热闯入了这里实施绑架计划，目的只是要勒索一大笔银镑，现在他们已经全军覆没，飞空艇上只有被他们胁迫合作的机组人员，我们一上去表明身份他们就会感恩戴德地迎接我们，然后告诉我们他们知道的情况……这样足够乐观吗？先生？”
　　王国的市政大臣不说话了。
　　“为什么我们会对这些歹徒一无所知？”
　　“拦路抢劫的劫匪在第一次抢劫之前谁会知道他想要犯罪呢？诸位大人，犯罪不像战争，也不像市场的波动。帕列斯有超过两百万的人口，把帕列斯的警察翻十倍也不可能在事情发生前全部阻止，等到犯罪发生时我们发现我们对犯罪者一无所知再正常不过了，因为在做出这件事前，他们或许只是帕列斯中随处可见的普通人。我想，警察厅长先生一定对此深有体会。”
　　康妮·李很坦然地把他们能保证与不能保证的事全部说了出来。
　　而在她身后，露娜公主的身边，作为莫比乌斯机构的一员，玛格莉塔知道更多这位执行官小姐没有告诉贵族与国王们的讯息。
　　例如在帕列斯的地下黑市，炸药是很常见的流通品，大多数是某些矿场偷偷卖出来的用剩的，因为这些爆炸物质的流通受到严格的管制，如果没法一次用完，下一次采买就会多出一大堆令人抓狂的手续和至少一周的残余炸药核算与新采买炸药的审批流程。
　　所以瓦卢瓦王国各地的矿场都会采买刚刚好能用完的炸药，然后每一次都用得精光——有时是真的恰好用完，有时有些剩下的，就成为了矿场某些人灰色的外快。
　　另一些则来自于一些地下工厂，他们没法光明正大的售卖商品，地下黑市就成为了一个好的选择。甚至还有一些来自正规的军工厂，将一些还在保质期的库存提前“报废”然后再“销毁”也不是多么稀罕的事。
　　一些隐秘组织想要获得足以让一架飞空艇坠毁的当量的炸药绝对不费很大的力气，毕竟，所需要的当量也并不很大。
　　此外就是潜入的问题。
　　虽然已经有五具苍白之骸被派遣下来，可没有人能够保证飞空艇上还没有别的苍白之骸，毕竟就算用望远镜也无法确认艇内的情况。
　　对于亡者而已，世界是永寂的寒冬，而鲜活的生命就像是冬天雪地里的火把一般。靠一般的潜行技术甚至是一般的收容物都没法阻断的。
　　玛格莉塔也很能理解康妮·李向国王和这个贵族的高层这么坦诚的原因。
　　现在莫比乌斯在夏宫的力量可以解决这件事，但是无法确保隐秘性，也无法干得十分干净，有相当的可能会波及周围，造成损害。康妮·李作为执行官是机构在现场的最高指挥人员虽然具有无可争议的指挥权，但王国的最高统治者就在这里，到底要采用怎样的计划，不是她可以决定的。
　　“……”
　　这位尊贵的国王陛下在听完她的话之后就沉默了。
　　他靠在长桌旁的椅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却又在那双翡翠色的深沉的目光抬起时移开。
　　无需多说，从这样的反应之中，在王位上坐了超过二十五年的国王已经明白了这些贵族们的想法，而在理解之后，这位国王第一个反应就是叹息。
　　当然，是在心底。
　　他忽然有些后悔在事情发生之后立刻把王国的重要人物聚集起来了，但是不聚集起来又能怎么样呢？
　　如果没有出现伤亡，这件事还可以压下去，但是在袭击中已经有两位皇家守卫殉职，两个夏宫的仆从遇害，王国有名的优秀骑士亚洛受了严重的冻伤，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至少一个月受伤的痕迹都不会消去，这些事有心人稍加调查就能发现问题。
　　这毕竟事关人身安危，隐瞒的风险与坏影响明显远大于公开。
　　而这个决定又决定了现在他所能做出的决定，现在他必须以一位国王的身份做决定，而不能是一个因为女儿遭遇了危险而愤怒的父亲。
　　至少在现在不行，在这些王国的重臣面前时不行，在这个聚集了许多帕列斯甚至瓦卢瓦王国其他地方的贵族的夏宫中不行。
　　“现在夏宫中有太多人。我们负担不起这些歹徒鱼死网破可能导致的损失，除非你们能确定潜入行动一定不会被发现，否则，我们实在无法承受这样的风险，所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吧，让他们离开，但是——”
　　国王看着康妮·李。
　　“我要求你们必须查出想要绑架我女儿的家伙的身份，不惜一切代价将他们捉拿归案，我绝不会允许这些歹徒还能够逍遥法外！你们可以做到，是吗？！”
　　“遵循您的意志，陛下。”
　　把翘起的双腿放下，康妮·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看着面色阴沉的国王和周围纷纷掩饰着自己放松下来的心情，还在脸上露出一副“这简直是王国的耻辱但陛下以大局为重实在是体恤臣民”这样的表情，同样严肃地将手放在胸前，行了一个骑士礼。
　　“我们必将找到这群胆大包天的暴徒。”
　　既然做出这样的决定，那么之后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出于安全起见，接下来夏宫将借「品酒会」的活动为由，将宾客们集中到更加安全的地下酒窖。
　　在贵族们与机构的执行小队都离开后，一下子变得空荡起来的舞厅中，国王站了起来，走到了自己女儿的面前，露娜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什么，适时地告退，带着玛格莉塔离开了。
　　在舞厅的门合拢之前，玛格莉塔的心头一动。
　　她回过头，在舞厅还没有合拢的门缝中，女孩看到舞厅内，那位国王弯下腰，满脸歉意地向自己的妻女说着什么，美丽的王后苦笑着摇头，看起来就像是在安慰他，而夏洛特，这位在自己的生日上遇到了危险的事情的公主看着自己的父亲，忽然直接用手拿起一块蛋糕，递向了国王的嘴边。
　　她开口说着，那个口型就像是在说，“没关系”。
　　门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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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8节 EP.157 康妮·李的收容物「上」

　　“罗曼罗兰小姐。”
　　离开舞厅之后，宴会照旧进行，所以露娜也要前往地下的酒窖。
　　不过，在通往下方楼层的楼梯前，黑发的执行官站在墙边，在两个女孩走过来时朝她们打了个招呼。
　　“有什么事吗？康妮·李小姐。”
　　露娜停下了脚步。
　　“陛下选择了最安全也最保守的计划，但我们作为机构的执行人员，要是真的让这艘飞空艇悠哉游哉地离开，我们可能就再也找不到线索了。”
　　“也就是说，你们其实还有其他的计划？”
　　露娜皱了皱眉头。
　　“当然。不是所有计划都能解释给上面听的。”
　　走廊上现在只有玛格莉塔、露娜还有这位执行官小姐，听到她的话，金发的女孩抖了抖尖尖的耳朵，赞同地点了点头。
　　“在不知道对手底细的情况下，无论做什么都是一场赌博，只不过接下来要赌的事情，风险会比较低而已。”
　　“我猜这需要我的侍从小姐的帮助，是吗？”
　　“没错，罗曼小姐可以让我暂时借用一下罗曼罗兰小姐吗？”
　　“那个，康妮·李小姐，这种情况下，我实在是不能离开露娜大人的身边……”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黑发的执行官小姐耸了耸肩，脸上浮现出“早知如此”的表情。
　　“所以，我希望两位一起来，就在那座提克塔上，当然，只是远远地看着，做些不太会刺激飞空艇上的人的行动来标记他们，以方便我们日后进行追查。”
　　“……标记？”
　　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
　　对「淘金者」号做标记吗？
　　可是在绑架没能成功的情况下，这艘飞空艇应该会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地回到空港。而在回到空港之前，那个密教的成员或许就会通过降落伞轻而易举地消失在夏宫到空港之间的任意一处，标记飞空艇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还是说，这位执行官女士有什么办法直接标记飞空艇上的人吗？
　　看到女孩一脸狐疑的样子，康妮·李眨了眨眼，忍不住笑了。
　　“你忘了吗？罗曼罗兰小姐，我们莫比乌斯机构一项最神秘，最可怕的性质。”
　　她轻声地说着，竖起了右手的食指。
　　“凡有知……”
　　“……必被知！”
　　尖尖地耳朵抖了抖，玛格莉塔突然明白了。
　　……………………………………………………………………………………………………
　　一小段时间之后，提克塔。
　　帕列斯的夏宫是在黑暗纪元时就建起来的，建筑间笔挺高耸的尖塔和厚重的墙壁，相对狭小的开窗都是其特征，随后经过数次大面积的装修，最终变成了巴洛克式的外观和洛可可风格的内饰，但这几座高塔并没有被拆除，还维持着它们最原始的风情。
　　「淘金者号」就悬浮在这座高塔的上方，飞空艇的底部距离塔顶大约十米。塔顶有一扇插拴已经锈坏的窗户，一条被漆成暗色，悬有重物的麻绳成为两者之间的桥梁——用桥梁来描述是否合适呢？和这两个庞然大物相比，这条麻绳纤细地就像是一根蛛丝。
　　这座高塔顶部的房间显然久未被使用，就连清扫都马马虎虎，这让露娜皱着眉毛停在了门外，不愿意让自己拖地的裙裾沾上尘埃。
　　最后她还是来了。尽管她对神秘的事并不是那样的好奇，但还是因为玛格莉塔那可怜巴巴的请求的眼神还有被袭击后的一些不悦而来到了这里，打算亲眼目睹衔尾蛇在袭击者身上留下刻痕。
　　“那些苍白之骸确实是从这里进入的呢……”
　　“嗯？”
　　金发的女孩发出了这样的感叹，露娜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在这里，她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
　　“露娜大人，用灵视看一下。”
　　玛格莉塔转过头来，那双湛蓝的瞳孔之中闪烁着灵性的光芒，露娜想了想，闭上眼睛，然后再睁开，将灵性集中在自己的瞳孔之中，于是，这个除了她们三个女性之外还有其他执行人员在的房间中出现了另一种颜色。
　　一种冰冷的白，就像飘荡的寂静的烟，夜晚干热的风也无法将它们吹散，就和那些没有嘴的亡者身体之中冒出来的一样。
　　这些白色在空气中飘荡，穿过她站着的门，穿过玛格莉塔和康妮·李身边那扇关不上的窗，这就是那群苍白死者所留下的痕迹，它们从这座高塔潜入夏宫，杀害了两位侍者，躲入他们的身体，然后再从地下的厨房端着蛋糕前往位于三层的夏洛特的房间——谁会想到它们是从高塔上潜入的呢？
　　“……嗯？”
　　但接着，露娜又注意到执行人员都在看着她和玛格莉塔，具体来说，是看着她们的眼睛。露娜不动声色地看向他们的目光，这些躲在房间暗处的精锐执行人员立刻转移了视线，但他们头部的心智体中呈现着惊异、还有恐惧的情绪。
　　“罗曼小姐和罗曼罗兰小姐会「灵视」？你们看得到这个房间里苍白之骸留下的痕迹吗？”
　　“嗯，看得到哦，很清楚呢，白色的寂静，寂静的寒冷……灵视果然很方便呢，就连特遣部队的黄金指轮在这里都只有微弱的反应。”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
　　“……真是疯了……”
　　“嗯？”
　　一个执行队员小声地嘀咕着。他的声音很小，就像是不小心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但是玛格莉塔还是听见了。
　　女孩有些疑惑地看了过去。他连忙闭紧了嘴，装作自己什么也没说。
　　玛格莉塔也没有追问这个男人，她看向康妮·李，对这位执行官问着。
　　“……我知道灵视在机构中很少有人会学这个灵视，不过，这项有用的能力就这么不被待见吗？”
　　“啊……怎麽说呢……”
　　黑发的女士正拿着一本只有手掌大小的书本翻动着，女孩的问题让她露出了苦笑。
　　“「灵视」是一个非常有用的技术，但是能够学会的人并不多，就连很多巫师都要成为大巫师之后才有能力掌握这个技术，机构里能学会的人就更少了，其次，「灵视」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读人的感情，很多人对此感到恐惧和排斥，最后……灵视如果不时常使用就会退化掉，而用灵视有时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这些因素结合起来，就让机构很多人排斥灵视……更深层的原因嘛……”
　　撇了撇嘴，康妮·李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玛格莉塔知道她没有说出的话是什么——根源上的因素是由于机构成员很多都遭遇过与神秘相关的惨剧，因而排斥与神秘有关的事物，就像是被毒蛇咬了的人会本能的恐惧看上去像是蛇的东西。
　　“不该看的东西……比如康妮·李小姐身上的那个吗？”
　　“嗯？”
　　康妮·李翻动书页的动作停下来了。
　　她有些惊讶地看着玛格莉塔，诧异地问着。
　　“我的身上有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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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9节 EP.158 康妮·李的收容物「下」

　　一下子，这件恐怕是被用来作为储藏室的塔顶房间中的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玛格莉塔和康妮·李，湛蓝的眼睛眨了眨，玛格莉塔歪着头，肯定地回答着。
　　“嗯，从康妮·李小姐开始翻那本书的时候，就有一种烟雾一样的东西环绕着康妮·李小姐的身体，不停地变着形状，现在形状慢慢固定下来了，看起来像是……一头半人马，拿着弓，弓上有一支箭，半人马的头上还有一支角……奇怪，半人马是有角的吗？”
　　说着，玛格莉塔回头看向站在门口的露娜，身披星河般礼服的公主点了点头，她也能在「灵视」的视觉中看到玛格莉塔所说的景象，一头半人马——只在童话故事和悠久的传说中出现的魔物，魁梧而矫健，正拿着一张弓，一支箭。
　　它的身上满是棕褐色的短毛，在它的额头上还有一支尖锐的黑色长角。
　　“箭和角？你们能看到？那支箭……是不是和这个一样？！”
　　康妮·李的语气忽然激动了起来，她一翻手，一支黝黑的箭羽忽然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箭杆是黑色的钢铁，笔直、沉重，尾羽像是从渡鸦的身上拔下和夜色一样深邃，玛格莉塔看了看这支箭，有看了看康妮·李身后的，在灵视中清晰可见的影子，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我不确定，因为我没有看清半人马拿着的那支箭……不该现在那支箭消失了，我想，你手上的这支就是。这是……前缀为PL的收容物吗？”
　　前缀PL，这意味着的是出于各种各样的理由，交由机构特定成员收容的收容物，玛格莉塔现在身上就有三件——瑟莱忒、衣物吞食者、还有阴影的轻纱。
　　但是康妮·李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她的表情渐渐地变得激动。“是真的。”她这么说着。“鹰歌游侠斯基陀，有角的半人马游侠，还有它的鹰啸箭，没错，这是真的……”
　　“康妮·李小姐？”
　　“啊，嗯，是的，没错，这是由我保管的收容物，PL-1205，「童话书」，能力是记录童话，并且显现出童话中的事物，但是我今天是第一次知道，在使用这件收容物时用灵视可以看到童话中的角色……”
　　说着，康妮·李眨了眨她紫色的眼睛，然后又将那本小小的「童话书」翻到了另一页，然后带着一些兴奋的语气看着玛格莉塔。
　　“现在呢？”
　　“嗯，现在……啊，半人马溃散了，然后变成了……一只猫头鹰？烟雾凝聚成的猫头鹰？”
　　玛格莉塔歪着头，看着有角的半人马溃散成一开始的烟雾，然后烟雾又凝聚成一只飘渺的，好像一不留神就会散去的猫头鹰。
　　“雾中枭莫布里，是的，这些童话中的事物，在这件收容物的力量下，都是存在的……”
　　就像是心情很好的，康妮·李露出了笑容，然后在她的手中，那只叫做莫布里的猫头鹰出现，站在了那支箭上。
　　这两个都和玛格莉塔在灵视之中看到的一模一样，不过，就算玛格莉塔将灵视消去，它们也存在着，没有消失。
　　“记录并显现出童话中的事物？难道说是……会拥有童话中这些事物的力量？这是非常厉害的收容物呢！”
　　女孩一下子就想到了很多关于这件收容物的用处。
　　“倒也没有那么厉害啦，不过确实有很优秀的泛用性，比如现在，这支鹰啸箭在童话里能够按照射箭者的心意自动射向目标，而这只猫头鹰可以传递话语，然后变成一团弥漫的烟雾，消失得毫无痕迹，通过这两件，我们就可以把我们想让飞空艇上的人知道的讯息传递过去。现在只差一张弓了。”
　　说着，康妮·李看向玛格莉塔。
　　“这张弓，希望罗曼罗兰女士能帮忙。”
　　“诶？可是那个半人马游侠的手里，不是有一张弓吗？”
　　“我一次只能从一个童话中取出一件事物，而且显现，被取出的事物一旦离开我超过一米，童话中的这一部分就会同时从我的脑海之中与「童话书」中消失。直到重新录入之前我都没法再次使用。”
　　执行官小姐摇了摇头。
　　“对了罗曼罗兰小姐，能拜托你记下我用的这两个童话的名字吗？《鹰歌游侠》、《雾隐森林的影子》，如果没人提醒，我连我用过这两个童话的记忆都不会有。”
　　“唉？嗯，我知道了。”
　　“好，虽然我原本的计划是就让这支箭打碎玻璃进入，然后让雾中枭爆开成一团烟雾，传递完讯息后就消失，但是，如果和罗曼罗兰女士的那件收容物配合，我们可以悄无声息地把这些讯息传递过去，这样更加具有神秘感。”
　　“……而且可以让它们感到危机，这样说不定能让他们马上因为警觉而离开，然后，如果上面还有那个密教的成员的话！”
　　“没错，他们发现了一个破坏了他们计划的另一个叫做莫比乌斯机构的神秘组织，这个组织还发来了警告意味很重的讯息，密教的成员就势必要将这件事报告给他们的高层，而这些高层知道了莫比乌斯机构的存在之后，他们的存在也就被我们所知晓了。”
　　康妮·李邪恶地笑着，雪白的牙齿在月光下闪烁。
　　「凡有知、必被知。」
　　机构能管束神秘和收容物这么长的时间，这个特质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功劳。除了极少数的存在与收容物，没有什么可以规避。这样的性质对一些刚刚出现，还没有时间发展壮大的的隐秘组织是致命的，就像现在她们打算做的一样。
　　“但是要告诉他们什么呢？莫比乌斯机构是一定要提到的，然后呢？”
　　玛格莉塔握住了圣银的铳刃，让瑟莱忒变成了一张古雅的长弓，铳刃的零件被暂时移到弓的上半部分。
　　“让我想想。”
　　从童话中取出的鹰啸箭只需要用一张弓射出去，就能让这支箭按照射箭者的意图落到想应的地方。接着，圣银又蔓延出一条长长的触须，缠绕在箭杆上。正在做着准备的康妮·李接过这把弓，又想了想，然后对正呆呆地站在自己手上的这只猫头鹰说着：
　　“莫比乌斯机构已经盯上你们了。”
　　根据语气，这句话可以看作是威胁，又可以当作提醒，但为了凸显神秘感，康妮·李故意用了一种暧昧不明的语气让这种情绪难以分辨——这样会让他们更加惊疑不定。为了弄清楚这究竟是一种提醒还是一种威胁，密教的成员势必要与与其他成员进行交流与沟通，将「莫比乌斯机构」这个带有魔力的名字一个个传递下去。
　　听完她的话的猫头鹰咕了一声，然后，忽然变成一团雾气缠绕在了那支箭上，康妮·李向玛格莉塔点了点头，站在窗边，将箭搭上了圣银的弓弦，拉开长弓，然后将手放开。
　　她甚至连弓弦都没有拉紧，但这带着银色触须的箭羽却飞了出去，沿着那条绳索击中了飞空艇的窗户。
　　没有玻璃被击碎的声音，但所有人都清楚地在月光下看到，圣银包裹着箭，将箭羽和上面的烟雾送入了飞空艇中。
　　然后，烟雾膨胀，圣银迅速地回收。
　　“呜！”
　　魔力的消耗让握着长弓的康妮·李一阵眩晕，差点摔倒。
　　玛格莉塔连忙从她的手中接过了圣银，用自己的魔力让瑟莱忒变回了铳刃的形状。
　　“罗曼罗兰小姐，请告诉我我用过两个什么童话……”
　　“那个等一下再说！”
　　女孩拉着晕头转向的康妮·李离开了窗户。过了一会儿，褐色的烟雾消失，从飞空艇上投下了一个影子，看起来就像是有人慌张地四处张望。
　　当然，他们什么都发现不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从提克塔中离开的玛格莉塔和康妮·李，从赶来的皇家侍卫的口中知道了「淘金者」号用信号表示他们的乙太储备不够，需要提前离开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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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吐槽还是好少——
　　

    





第370节 EP.159 空港的夜晚

　　夜晚，帕列斯空港。
　　就在夏天开始的时候刚刚在空港保卫部入职的年轻人看着彻夜不熄的灯火，端着前辈递来的咖啡，抿了一口。
　　“——咳！咳咳！好苦！杰克先生！我不是说要加牛奶的吗？”
　　“哈，小伙子，二十几岁的大男人喝咖啡就不要再加牛奶和方糖了，要是连咖啡的苦都受不了，未来那么多的苦可怎么办啊，哈哈哈！”
　　带着他在今晚值班的前辈哈哈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差点让滚烫的咖啡洒了出来。
　　在新入职员工的惨叫声中，作为前辈的男人毫不在意地看向空港的灯火，一艘载满货物的飞空艇正要启航，而天空的另一方，一艘外壳上挂着一堆霓虹灯管的飞空艇正用灯语向空港通知它即将降落。
　　这昼夜不息的空港，正是帕列斯繁荣的证明。
　　“看，「淘金者」号回来了。”
　　很快，他注意到了这艘具有纪念意义的飞空艇。空艇的外壳上，那些灯管扭成了国王陛下对自己女儿生日的祝贺。
　　年轻人放下咖啡杯，抬起偷远远地望着它。
　　他并没有看到这艘飞空艇的启航，但是在这段时间里，因为那些灯管的安装就在空港进行，所以他知道将那些昂贵的乙太灯管写成这些字是多么昂贵的一件事，然后，他又忍不住想到那场在王家宫廷举办，属于王国的公主的宴会。
　　仅仅是一个悬挂在天上的招牌就花掉那么高昂的银镑，那么被照耀的宴会会是多么奢靡呢？那些长桌上的食物，宾客手中端有的美酒，美丽的女士们香肩裸露，裙摆下的长腿穿着天鹅绒的丝袜，香水与美酒混合在一起的醇芳……
　　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年轻人来到这座繁华城市的目的是对于某位优雅的贵妇人的憧憬，他拼命地学习，得到空港警卫这还算是体面的工作，梦想着有朝一日也能在这座城市有一套自己的房屋，与某位优雅的贵妇在街角的某处相遇……
　　“嘿，年轻人啊……”
　　作为前辈的男人当然看出了他的恍惚，他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把放了方糖和牛奶的咖啡倒入了自己的嘴中。
　　这个时候，警卫室的门被推开了。
　　“什么人？！”
　　年轻人抬起了头。
　　这些穿着一身黑色服装的男人没有敲门，看到这个警卫室中的两人，铁质乙太炉上的水壶，桌面上的烟和吃到一半的咸饼干，单片眼镜下的黑色瞳孔露出一些不屑。
　　“这个警卫室就只有你们值守吗？”
　　“汉威尔、莫兰和维西去巡逻了，不知道几位先生有什么事呢？”
　　在还没有习惯工作的年轻人紧张地追问下去之前，作为前辈的男人开口了，他先是回答，然后询问。
　　“帕列斯警察厅，有一件事需要你们配合。”
　　走进警卫室的男人看了他们一眼，从腋下夹着的公文包中拿出了一份证件展示在两人的面前。
　　黑印的皮革烫有金色的纹章，打开来，里面是黄铜的铭板，黑色的铭文写着这个带了两个男人走进来的男人的身份。
　　确认了身份之后，警卫点了点头，表情严肃了起来。
　　“两位警官，你们需要我们帮什么忙？”
　　“前辈，他们没有穿警服……”
　　“闭嘴，只有穿警服的警察才叫警察吗？你那点见识！”
　　警卫呵斥了一声——他当然认得警察厅的证件，这种东西很难造假，因为渗入用来打造铭牌的金属灰混入有一种荧光染料，散发出独特的色彩。
　　在他们的对话中，穿着黑色西服的两个人对视一眼，收好了自己的证件，然后——
　　“你们在这里就好了。”
　　他们这么说着。
　　警卫室里的两个警卫呆住了。
　　“警官先生，你们说……让我们呆在这里？”
　　最先反应过来的男人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但马上，在两个男人冷冷的目光之中，他连忙闭上了嘴。
　　他忽然想起自己也还和这个年轻人一样刚刚当警卫的时候，他的前辈叮嘱过他一件事。
　　有时，他们会收到一些看起来匪夷所思的命令，从警察厅，军方乃至某个皇家部门都有可能，这个时候听从命令就好，不要追问，不要好奇。
　　知道的少才是活得久的唯一秘诀。
　　………………………………………………………………………………………………
　　与此同时，在空港的其他警卫室、出入口、每一个降落场边的信号灯塔……一支队伍悄无声息地通过空港的安检，宛如一条划入夜色的黑蛇，接管了空港的每一个重要部门。
　　对于即将起飞的飞空艇，一切都没有变化，对于另外几艘正打算入港的飞空艇而言同样没有什么改变，这些接管了空港的人们没有干涉这个庞大枢纽的正常运作，实际上，他们所做的，只有一件事。
　　“警官先生……”
　　“嗯？「淘金者」号的降落引导结束了吗？”
　　“是、是的，已经结束了，你们看，那艘飞空艇正在往这个降落坪降落。”
　　在空港最偏僻的一个降落坪的信号灯塔值夜的工作人员有些敬畏地看着站在灯塔顶部引导室中的男人们。
　　“噢噢，干得漂亮，辛苦你们啦。”
　　这些没有穿警服的中的一个吹了声口哨，走到他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总的来说，这位先生还是比较有亲和力的。擦了擦汗，值夜人员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继续问着：
　　“接、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吗？”
　　“接下来？哦，因为这艘飞空艇恐怕要很晚才能进停泊坞，所以今晚大概不会有别的飞空艇在这个停机坪降落了，换言之你们的工作现在结束了，可以提前下班——另外，最好在飞空艇降落前离开”
　　“提前下班？”
　　男人和自己的同事面面相觑，这个时候和善的男人又十分轻松地笑了两声，从口袋里抓出一小把钞票，走到这些值夜的员工面前，一个人发了两张。
　　本来那个员工还想说些什么，低头一看看到一镑的纸币，表情立刻僵住了，他又和同事们交换了一个目光，然后对着这些警察点了点头，离开了这个灯塔顶部，用灯光对飞空艇打信号的的管理室。
　　“啊啊，乙太灯那些不用关，我们走的时候会帮你们处理好的，也不用担心出勤和绩效，这些事已经和你们的上司通过气了，对，放心吧，谢谢你们的配合……好了，他们离开了，接下来在这个降落坪以及周围一百米左右应该不会有无关人等，巫师小队就位了吗？”
　　在这些员工离开后，这个和善的男人的表情立刻改变了，变得像是伺机而动的鹰隼。
　　他来到窗前，向自己的同事询问。另一个男人走到他的身边，点了点头。
　　“巫师小队已经就绪了，都是拥有遮掩声音的巫术的成员，他们一起使用巫术可以造成相当大一片区域的低音区用来掩饰交战时的动静，唯一的问题是，如果飞空艇中真的有炸弹并且被引爆，事情就很难瞒得住，谨慎起见，机构已经开始介入城里的报社了。”
　　“那么，我们精锐的特遣部队呢？”
　　“他们已经到了。”
　　男人的同事撇了撇嘴。
　　在徐徐降落的「淘金者」号的下方，一支六人的小队仰头看着那些依旧明亮的灯管，将一把古老的决斗手铳从枪套中抽了出来。
　　他们是帕列斯城的特遣部队，这把在现在已经很少见的单发式决斗手铳就是他们的标志。
　　「六个火枪手」——这就是这支队伍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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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1节 EP.160 六个火枪手

　　“准备好了吗？根据情报，飞空艇上可能存在未知当量的炸药。从罗丹那个乡下地方来的执行官倒是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没有在夏宫傻傻的突袭。”
　　深深吸了一口气，在飞空艇投在大地的巨大阴影旁，中年的男人戴上了覆盖有瑟银的头盔，打开了乙太织甲的开关。
　　一枚金属的羽毛装饰插在头盔上，这是在两百多年前，铳刃还没有被发明出来时，瓦卢瓦王国流行的一种同时使用剑与枪的剑客的装束，同时，这也是瓦卢瓦王国最传奇的三位执行官的标志性装束。
　　流传到现在，这成为了这支特遣部队的另一个标志。
　　“要阻止炸药的爆炸吗？队长？”
　　一个声音听起来更加年轻的男人开口询问。
　　「六个火枪手」的队长摇了摇头。
　　“如果真的有炸药，我们不知道炸药放在哪里，有可能是上面的气囊，有可能是某个舱段，「淘金者」号飞空艇是一艘大型的空艇，我们只有六个人，虽然有一位拆弹专家，但拆弹专家未必擅长寻找炸弹。”
　　“我在警察厅任职时从来都是发现炸弹后来找我拆除，还从来没有人要我去寻找炸弹的。”
　　另一个声音干笑了两下。然后其他人也笑了起来。
　　“好了，严肃点，还记得这次作战最关键的地方吗？Pr-114和反制措施准备好了吗？”
　　“当然，队长，至少这个晚上，我们不用担心它把这里变成一片圣地。”
　　“就算万一它开始暴动了，短时间里抑制它的手端也已经准备好了。”
　　一个人踢了踢脚边的手提箱，另一个听起来和队长差不多年龄的男人则拍了拍自己的腰包，那里面装着一排用试管保存的乌黑液体。
　　得到夏宫传来的情报后，对这次事件高度重视的机构派遣了最精英的特遣部队，并且动用了一件编号为114，安全等级为「危险」的强力收容物。
　　这个等级的收容物只能有限利用，必须是拥有短时间内收容其手段时才能有限利用。在「六个火枪手」的每一位队员的身上都带着乌黑的液体，在确认了这件事后，队长点了点头，继续仰起头看着即将停泊下来的飞空艇。
　　“那么准备好，让我们开始行动吧。”
　　这句话的时间掐的刚好。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飞空艇的底部落在了降落坪上。
　　“开始行动！”
　　无需更多的言语，当飞空艇平稳降落时卷起的气流吹起尘埃，在队长一声令下时，「六位火枪手」小队的成员已经扑向了飞空艇的底部。舱室之中亮着橘黄色的灯光，气囊外紫红的乙太灯管把这里的影子也变成一种诡异的瑰丽，就在这样的影子之中，六个最精锐的特遣部队成员压低身影，避过舱室中温暖的灯光，仿佛幽影一边悄无声息地贴近，身材较高的一位队员小心地探头看向船舱内，然后迅速做出了舱内无人的手势。
　　队长点了点头，看向队伍中的破门专家，这位不限于门，对进入各种各样的空间都很有心得的队员从腰带上取出一支紫色的药剂洒在距离他们最近的窗户上。
　　透明的玻璃旋即像是炎炎夏日中被阳光直射的冰块一样融化，融化之后，他又拿起一把锐利的剖刀，把玻璃下厚厚的透明胶质挖出一个洞，让紫色的药剂沾到后面的玻璃。
　　在一种透明的胶质被发明出来之后，人们很快发现两层玻璃夹一层胶能有效提高强度和安全性，自那以后这种技术就广泛用于飞空艇上
　　半分钟后，他伸手抓住他在胶层开的洞，用力一扯，将这层胶从窗框中扯了下来。
　　另一个队员翻窗而入，用时不超过三分钟，这支特遣部队就侵入了「淘金者」号的船舱。
　　客舱中看不到任何人，这不奇怪，原本这艘礼仪舰在出航时就只有大约十人的机组在飞空艇上，而飞空艇很大。
　　在这个曾经用来运载旅客的客舱中，队长抬起右手，指了指两位队员，又指了指自己，然后对着驾驶舱的放下一挥手掌，两名队员点头会意，其中一人接过那只皮箱，跟着他走在了前面，剩余的三人则稍微拉开一段距离，在后方警戒。
　　六人的小队一路穿过客舱，朝着飞空艇上层，最前方的驾驶舱走去，一路寂静，只有一种若隐若现的寒意在飘荡，他们手上的秘银的指环时而发出轻微的颤动，但感应到的也只是残余的些微密氛了。
　　“！”
　　就在靠近驾驶舱时，队长忽然止步，他抬起手，于是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在连脚步声都没有的寂静中，他们忽然听到了另外的声音，从通往驾驶舱的楼梯口传来。
　　咯吱、咯吱。
　　叽咕、叽咕。
　　——咕。
　　最后的，是吞咽的声音。
　　队长的表情立刻就变了。他快速地做出突击的手势，然后率先冲上了楼梯，其他队员也是脸色一变，快步跟随。
　　环绕一根笔直铁杆盘旋向上的楼梯被迅速地甩在身后，交换了一个视线之后，队长和没有拿着手提箱的队员一起加速，用肩膀撞在了驾驶舱的门上。
　　——砰！
　　门扉轰然洞开。
　　门后，在有着复杂驾驶台和开拓视野的飞空艇驾驶舱中，两个人抬起了头，看过来。
　　但是他们还能被称为是人吗？
　　虽然穿着飞空艇职员的制服，但是眼中早已没有了声息，鲜血沾满了他们的脸庞，嘴角还有一块鲜红的血肉。
　　看着闯入的人们，它们就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该做什么，但接着，这个已经死去的男人将手中一团还在微弱地泵出血液的肉块塞进了嘴里，叽咕、叽咕。
　　——咕。
　　那鲜活的肉块，像是就在刚刚才从它身边一个被捆缚着，同样穿着职工制服的男人的胸口中掏出来的。
　　——轰！
　　可它没能将那被咀嚼的肉块咽下去，它的头颅炸的粉碎，己忽视同一时间，它的另一个同类的脸也变成了一地的碎片，带着淡白的脑浆，碎裂的骨片，牙齿飞溅的颌骨——在头颅完全被轰掉的喉管中，那团血肉正卡在喉结的位置，微弱地，颤抖着。
　　最后永远地停止了跳动。
　　在这仿佛恶魔狂笑着绘制的画卷中，最先闯入的特遣部队的两位成员做出了他们现在唯一正确的事。造型古朴的决斗手铳被抽出，同步的枪击让两声枪响听起来像是一声雷鸣，大口径的「息亡子弹」在它们感觉到之前就让这两个可怜的牺牲者被亵渎的尸骸归于安息。
　　虽然一次只能填装，发射一发子弹，但巨大的口径带来的巨大破坏力让这种决斗手铳更像是握在手中的一门火炮！
　　“……检查现场。寻找可能的……幸存者。”
　　仅有的亡灵在照面的第一分钟内被消灭，队长从腰带上取下一枚子弹填入手铳，冷静地下达着指令，但在说到“可能的幸存者”时，他还是用力地咬了咬牙。
　　——该死。
　　他无声地说着。
　　提着手提箱的队员走了进来站在他的身边，然后在驾驶舱外警戒的队员也进来了一个，与之前开另一枪的队员开始检查现场。机组成员都在这里，他们被捆缚着双手与双腿，用胶带蒙住了嘴。
　　这些可怜的人们遭遇了最为可怕的死亡，他们成为了已死同僚的食物，或者，他们就是死于先死去，然后又被唤醒的同僚的啃食。
　　“死亡时间还没有过去多久，死因……内脏被啃食和大失血。”
　　“这绝对是世界上最糟糕的死法之一，这些该死的邪教徒。他们最好是在来这里的途中就跳伞离开，否则……”
　　一名队员看着这仿若噩梦的景象，把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但在他走到尸体与鲜血的噩梦一角，他忽然愣住了，然后，这个男人高声地喊着：
　　“还有幸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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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2节 EP.161 诱饵

　　还有幸存者——
　　这一声呼唤让队长从沉吟之中抬起头，目光闪烁。
　　还有幸存者——对，这是当然的，不能指望亡灵开飞空艇，也不能指望邪教徒里有能够操纵飞空艇的高级人才，而飞空艇的驾驶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尤其是起飞与降落时需要解读信号灯塔的灯语，至少在飞空艇进入最后的降落过程之前，这些机组人员应该还活着，然后，它们被捆缚了起来，可能捆缚他们的就是那两个变成亡灵的职员，他们被胁迫着把自己的同事捆缚起来，然后遇害，被变成了亡灵，又活活地吃掉了其他人……
　　思索结束，队长看了一眼自己身边提着手提箱的队员，朝他点了点头，然后快步走到正在将现在发现的唯一的幸存者从另外两具尸体前拖出来的队员身边。
　　“是飞空艇的船长，劳伯·李斯特，可能是因为两个同事用自己的身体把他藏起来了，所以那两个亡灵没有立刻杀死他……”
　　瓦卢瓦王国的飞空艇基本沿用海军的系统，对于飞空艇的最高负责人称呼为船长。
　　说着，这名队员皱了皱眉，和队长对视了一眼。队长微微地点了点头，什么也没有说，弯下腰，将捆缚着这个船长的绳索割断，将胶布从他的嘴上撕下。
　　一些泛白的胡须被连带胶布一起拔出，带来的痛苦让这个已经开始步入中年后半程的男人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或许在「淘金者」号在天空中翱翔时，这双眼睛曾看透风雨与云流的方向，保证着每一次航行都安然无恙，但现在着双眼中只有惊恐。在醒过来的一瞬间，这位船长几乎就以近乎哀求的声音高喊着，祈求一个人发发慈悲，看在机械之神的慈悲三放过他。
　　「六个火枪手」小队的队员都认识他，在行动之前他们得到过详细的机组人员的资料，这个老人是「淘金者」号的船长，不止是今天，从四十年前开始，这艘飞空艇的每一次的升空命令都由这个老人亲口下达。
　　他居然幸存下来了。
　　检查了一下，一名队员小声地在队长耳边汇报着，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外伤。
　　“没事了，劳伯船长，你已经没事了，你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队长出声安抚着这位明显受了巨大惊吓的船长，看到他和其他穿着风衣的男人，这位船长的表情显得呆然，但是很快，他就像是拼命地摇着头，凄惨地嚎叫了起来。
　　“不对！不对！快跑、快跑！那个恶魔、那个恶魔，那个许诺我们不妨碍他就会放过我们的，食言的恶魔——！！！！”
　　船长的话戛然而止。
　　驾驶舱之中的气温忽然降低了。
　　就好像从隆冬的雪原上吹来的风，一阵冷冽的笛音，一阵短笛的笛音笼罩了驾驶舱中的每一个角落。在这笛声之中，一根根绳索绷断的声音就像冰棱坠落，这些声音来自一具具尸体，这些被捆缚的牺牲者。
　　他们听从了那个邪恶男人的许诺让同事将他们捆缚，但在结束之后那个男人却杀掉了他们共事许久的伙伴，把那两人变成可怕的怪物，现在他们也遇到了同样的事，在不知从何传来的冷冽的笛声之中，这些早已失去光芒的眼中冒出了苍白的气流，他们的身体活动了起来，绷断了捆缚的绳索。
　　然后，这些刚刚死去不久的遇害者一个一个爬起来，对着还站着的男人们，咧开了失去血色的双唇。
　　唇中，那森冷的牙齿与舌头，就好像饥渴的野兽，渴求鲜活的血肉。
　　“————！！！”
　　船长惨叫了起来，从他嘴里发出的声音几乎不像是人。
　　但是这惨叫被另一声惨叫所掩盖。在两声惨叫之间，队长举着作为这支特遣部队标志的手铳对着头顶一块一块整齐排列的天花板，用扣下扳机作为了对某人做出这一切的回应。
　　那可以在人身上任何地方开一个大洞的子弹破坏了天花板，惨叫声从中响起，然后一块木板坠下，一个捂住已经只剩下一团模糊血肉的肩膀的男人从天花板上坠下。
　　但那团血肉是粉白色的，就像是某种苍白的颜色侵入了他的身体，将鲜血与肌肉变成了这种……粉嫩的色彩。
　　而他的肌肤就是病态的苍白的，双眼中眼白占据了更多的部分，甚至一丝丝、一缕缕的漫入瞳孔。
　　但这个男人最显眼的是他的假肢。
　　他的右腿从膝盖之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机械的义肢，同样是森冷的白，就像是那被某种苍白侵染的眼瞳一样。
　　“居然真的没有在中途逃掉……”
　　拿着箱子的队员用枪对准他，小声地说着。
　　就在前一刻，这个男人发出了惨叫，但现在，他的脸上却完全看不出痛苦。他只是向一边瞟了一眼，另一个苍白的事物在他之后坠落，那是一支血肉模糊的手臂。在那毫无血色的手中，还有一支森白的骨笛。
　　这个苍白的男人直接扑向自己的断臂，与此同时，在门口的两个队员也扑了过来，只是一瞬间就被包围的男人忽然一个转向。
　　——轰隆！！！
　　这一次响起的，是货真价实的爆炸声。不是人的惨叫，也不是大口径手铳扣下扳机的声音，是货真价实的炸药。
　　就和夏宫那个执行官传来的猜测一样，这艘飞空艇的某处放有相当当量的炸药，或许是通过计时器进行引爆，这个男人没有任何的迟疑，在整艘飞空艇剧烈地震动起来的时候
　　就连跑过来试图阻止他的两个队员都一个踉跄，让包围网出现了一个空隙，，他却诡异地维持住了身体的重心，逃离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变形。
　　而那些重新爬起来的死者忽然无声地尖叫着，朝着队员们冲了过来。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
　　……………………………………………………………………………………………………
　　为了自己的脱逃，这个邪教徒做了充足的准备。
　　之所以没有让「淘金者」号直接坠毁是为了不让事态扩大，也为了杀死所有见过他的人，设置了定时的炸弹，还有让这些亡灵在复苏之后没有立刻展开攻击。
　　而现在，爆炸和亡灵的突袭为他打开了一条逃出生天的道路！
　　——被死者撕碎吧。
　　他甚至回过头，看着站到老船长的面前保护他的人，残酷的声音在心中回响，但他默然无语。
　　沉默，才是他力量的根源。
　　可是，也有并非从沉默中涌现的力量。
　　“Please,My God，Tellme what should i do！”
　　炽热的话语，就好像这些本无神圣含义的辞藻蒙上了炽热的辉光。
　　提着小皮箱的队员将那只皮箱打开，被火红的丝绒拥簇着一支黄金的十字架，炽热的金色中镶嵌着仿佛尖锥般突出的红色宝石，纯金的每一个符文都在炽热、明亮地喷薄着光辉。
　　这支十字架在队长的高声吟诵中从箱内飞出，落在了他的手中，他紧紧地握住那辉光闪烁的十字架，就像虔诚的信徒握住圣物。红色的水晶在他手中靠近自己的脸庞，尖锐的棱角划过他脸上的肌肤，一道伤痕浮现，却没有鲜血流淌，而那真红的水晶越发鲜艳。
　　而后，一个庄严的声音在这里响起。
　　那是无比古老，不似人声的吟诵，那不是已知的任何一种语言，但是这支特遣部队的成员都知道这话语的含义。
　　——「无需去往何处，无需悲恸哀叹，此地即为圣域，此地即为吾地上之天国」
　　骄盛的光芒骤然爆发，复苏的死者无声地哀嚎，以比冲过来时更快的速度被冲击掀飞，它们甚至没能落在地上，在骄盛夺目的辉光照耀下，在炽热至极的力量中，它们消解，它们熔融，如阳光下的干冰，如同风吹散的青烟。
　　试图看到这些敌人——这些或许就是莫比乌斯机构成员——在亡者的撕咬下恐惧地死去的瞳孔泛白的男人在最后所看到的是，他被手炮打断的那支手臂和脱手的雪白骨笛在这光中与亡灵一同消融。
　　就在眨眼之间。
　　“————！！！！！”
　　他不再沉默了，他无法再沉默了，一种神秘的联系被残暴的摧毁，他失去的那条腿就像是回来了，带着浸入铁水，被烧灼成灰的痛苦，他所信奉的寂静的力量被打破了，那寻常武器只能留下白痕的皮肤像是恢复了生机，然后如同玻璃碎裂般皲裂，喷出粉白色的鲜血，而连着鲜血也在光中悄无声息的消失。
　　他要融化了，就像蜡烛一样、就像寒冰一样，就像一切在喧嚣中消逝的寂静一样。
　　但是他终究是没有融化。
　　虽然几乎有一半的身体失去了苍白的色彩，大片的水泡冒了出来，旋即又破裂，腐臭的白色脓液四溅，但这也在那无形的辉光中消散了。
　　“噶啊——！！”
　　这是他今天第一次地发出带有言语的惨叫，但是，早已浸透了寂静而不为所动的思考也在这个时候判断出了那个拿着可怕的神奇物品男人的失策。
　　无形的冲击在驾驶舱爆发，将他狠狠地推向了墙边，距离门口很近，那个男人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大声地怒吼。
　　“别跑！”
　　但他已经抵达了他的逃跑路线。
　　枪声零落地在身后响起，男人闯出驾驶舱，直接朝着楼梯下方一跃，抓着铁杆，一瞬间就跨越了数米高的台阶，头也不回地发足狂奔。
　　现在他必须回到据点，必须将今天发生的事告诉智者！
　　等到那些发现了不对的莫比乌斯机构机构成员在楼梯顶端往下去看时，他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快追！！”
　　那个队员这么喊着，但是，如果正在没命地奔跑的男人现在还在这里，那么他一定会骤然警觉起一件事。
　　警觉起，他的逃脱。
　　这样喊完后，那个队员看了驾驶舱中的队长一眼。
　　“去追吧，做戏要做全套，但不要真的把他抓到了。”
　　“了解。”
　　看到两个队员追了过去，队长将一试管的污血浇在了十字架上。
　　猩红的水晶与黄金的符文都立刻变得黯淡了，那强盛的无形的光芒也随之微弱，男人将十字架放回了皮箱中，然后队员将皮箱用力的合拢。
　　“这次任务到这里就算成功了吧，可惜，没能阻止炸药的爆炸，可能会被责难。”
　　“消灭可能存在的亡灵，收容可能存在的复苏亡灵的收容物，这两个主要目的达到了就好，这个吓坏了的邪教徒一定会拼命地逃回他们的巢穴，把这件事告诉他能遇到的每一个人，到时候，他们就会暴露在我们的眼中，等到将他们一锅端的时候，没有人会多说什么的。”
　　放开十字架后，队长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了不少。
　　“但是，那支笛子被毁掉了呢……”
　　“大概是通过神秘知识做出来的，毁掉就毁掉吧。这表明这个密教并不简单，但是……我们也不用太在意。”
　　“我明白了，那么，队长，这位船长先生要怎么办呢。看起来，他已经成为这个已经失落的神明的忠诚信徒了。”
　　“……”
　　队长转过头，看到伏跪在自己面前的老船长，当他的视线移过来，这个老人就开始使用他原本绝对不可能懂得的语言，高声地做着赞美。
　　“主啊！我赞美你！你是辉光的主宰，你是炽热的君王，你用光芒为人开启智慧，你挥舞铁锤铸造了世间万象！在我身陷绝境时你没有背弃我，而我将此身献给你，将我的灵魂，将我的妻子，将我的父母与子女献给你！我们将成为你辉光之中的一个答案，成为你永远燃烧的铁砧上被反复敲打的钢铁，我——”
　　“闭嘴！”
　　拿着皮箱的男人一手刀砍在老人的脖子后面，让那越来越疯狂的祷告戛然而止，然后头疼地看着队长。
　　这件收容物之所以评级为「危险」，就是因为它会在作用范围内产生强大的精神污染，让人成为这个收容物曾经隶属的那个已经失落的教派的狂信徒。「六个火枪手」小队倒是事先做好了抵抗精神污染的准备，但是这个船长……
　　“……让善后人员过来，看看还有没有救，如果有救，试着将他吸纳进组织吧。如果没救……”
　　按着额头，队长叹了口气，决定不去想这件事。
　　随后，他的目光变得锐利。
　　诱饵已经放出，接下来，一场狩猎，就要开始了。


　　
　　今天一更0w0
　　

    





第373节 EP.162 因为礼服太华丽引发的风波「I」

　　在帕列斯的空港行动落下帷幕，衔尾的巨蛇悄悄盯上潜伏于黑暗之中的隐秘组织之前，城市郊外，因为得到了飞空艇离开夏宫中上空的消息，知晓这件事的贵族们纷纷松了口气。
　　“看起来，我们可以不用躲在这个酒窖中了。”
　　端着酒杯，露娜看向玛格莉塔。
　　“答案是肯定的，露娜大人，不过……”
　　“不过？”
　　“等其他人开始离开后，我们再出去吧，这样比较不显眼。”
　　玛格莉塔将作为伴酒点心的咸饼干优雅地放入嘴中，咬碎之后微笑着回答道。
　　“看起来玛格莉塔小姐已经对我的行事准则有所了解了呢。心情大好。”
　　露娜愉快地扬起了嘴角，在金发的女孩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后，她的双眼又看向酒窖中的其他宾客。
　　虽然国王决定了放任「淘金者」号离开，但为了安全起见，他们还是用在坚固得足以抵御空袭的酒窖中举行品酒会的名义将宾客们集中到了皇家酒窖，以避免飞空艇上的密教成员发疯让飞空艇坠落。
　　而除了知道事情内幕的贵族们，其他人对这个突然的活动的内幕一无所知，他们只是惊喜于能够进入皇家酒窖享用美酒，几乎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来了。
　　至于剩下的百分之十？
　　那些绅士和淑女躲到了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去享受背德的欢愉去了，为了不让事态扩大，也无法展开大规模的搜索，也只好希望这些风流贵族们信仰的神灵保佑他们了。
　　酒窖之中灯火通明，贵族们三三两两地聚集起来，教导女士们如何品味数十年的好酒，或者随意地闲聊，国王陛下和王后一起与贵族们大喝特喝，完全看不出不久前还在会议室中因为那些贵族的缘故做出自己不想做的决定。
　　而生日宴会的主角，夏洛特公主则在酒窖的另一处，那里有一张大大的桌子，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蛋糕。和她年龄相仿的贵族少年少女们聚集在那里，向这位王国的公主献着殷勤。
　　因为亚洛骑士受了很严重的冻伤，现在不能出现在他应当守护的公主的身旁，现在在这位长公主身边守卫的十康妮·李和半支执行小队，德雷克、保罗和玛丽安也在那里，玛格莉塔还看到了安德烈的红发。
　　到处都是已经看到厌烦的交际场面，到处都能感受到藏匿着各种意味的目光。因为露娜和玛格莉塔没有到那边去，因为这样，夏洛特还走过来给她们每人递了一个小蛋糕，也正是从那时开始，这些目光扫过的频率开始变高了。
　　这还是玛格莉塔把那顶象征着「夏宫第一骑士」的桂冠摘了下来，藏在了裙摆下，要是戴着那个，她们一定会被各种各样来攀谈的贵族包围。
　　四周还时而传来低声的议论，诸如“居然穿得比长公主殿下和王后还要华丽。”“她们是哪里来的乡下的姑娘吗？一点都不懂宴会的礼仪？”之类的，玛格莉塔抖了抖尖耳朵，想了想，决定不去在意。
　　南国的翡翠海岸和东方的瓦卢瓦王国在这一点上似乎毫无区别，玛格莉塔也可以理解露娜想要离开这里的理由。
　　绝大部分时候，宴会、交际、让自己被人喜欢，这些就是贵族的工作，工作总是累人的，累人的工作总是不讨喜。
　　不过，要是第一个走出酒窖，那又太过显眼，所以就算露娜恨不得立刻离开这充斥着她最不喜欢的气氛的酒窖，也要耐心地等待。
　　所幸，这没有等待太久。
　　很快，一对面色酡红的男女就放下酒杯，偎依着朝门口走去，男人大胆地揽着那位女士的腰，而女士也把自己托付在他的怀抱，看来是喝的投机，打算找别的地方再喝“下一杯”了。
　　有人开了头，于是接下来又陆续有人离开。有两人的，有三人的，有好几个男性和一位女性的也有好几位女性和一位男性的。不时也有绅士询问某位小姐身在何处，找了好久也找不到后露出了扭曲的面容——这时玛格莉塔才理解了酒窖入口处灯光昏暗的用意，那是为了遮掩进出的人们的容貌，是一层遮羞布。
　　这么一想，玛格莉塔也有点不自在了，酒窖里弥漫着酒香的空气，绅士妇人和小姐身上的香薰，还有她们的轻言细语和咯咯地笑声似乎都变得不道德起来了，就像夜晚的皮加勒街区，这里聚集着高贵体面的人们，却流淌着堕落不洁的欲望。
　　也许唯有夏洛特公主那边是仅有的净土，但她们现在也不好再过去。
　　“……走吧。”
　　“诶？露娜大人，现在离开的话，说不定会被当成……”
　　“随便他们怎么想。走了。”
　　“啊，露娜大人，等一下！”
　　小声地呼唤着，玛格莉塔跟上了自己主人的脚步。
　　穿过酒窖的门走上长长的台阶，当夏夜的炽热微风从每一根立柱上都缀满华丽浮雕的长廊上吹过，酒窖中那积郁的浓郁香气很快被吹散，露娜好像连在这座华丽的宫殿之中再呆一会儿也不愿意，在玛格莉塔有些惊讶的目光中直接翻过长廊的护栏，走到了花园之中。
　　她可还束着束腰呢，这一点都不淑女。
　　“露娜大人。”
　　玛格莉塔连忙跟了上去。
　　可是露娜连头也不回地走着。
　　一直到夏宫的中庭，一座按照古老神话中天堂雕刻的宏大喷泉旁，露娜才停了下来，猩红的瞳孔看着这座喷泉的大理石外沿。
　　“裙摆长长的，有点碍事……”
　　她想要坐上去休息一下，但是那样一来，星河般美丽的拖地裙摆可能掉进水里，虽说只要弯腰把裙摆叠起来就可以，但是因为束腰和裙撑，她现在没法很轻松地弯腰。
　　不过露娜又马上发现喷泉旁有几张桌椅，她皱起的眉角松弛下来，走到了那里，然后在玛格莉塔的帮助下坐在了椅子上。
　　“呼……”
　　“露娜大人，您辛苦了呢。”
　　玛格莉塔坐在她的身边，看到公主殿下少有地露出疲态，玛格莉塔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要说辛苦的话，明明是玛格莉塔小姐更加辛苦吧，又要保护我，又要保护另一位公主，和那些苍白的亡灵战斗，喝了难喝的魔药还被拉去开作战会议。”
　　红宝石般的瞳孔之中亮起了灵性的光芒。
　　“精神体都黯淡了很多，魔力消耗太大了吗？”
　　“还好吧，现在还没有困意涌上来，魔力的消耗还在安全限度内。我毕竟是一名骑士，身体素质要比露娜公主更好，所以还是露娜公主感到更加疲累吧。”
　　“……不可否认。”
　　淑女的坐姿是背脊绝对不能靠向椅背，但现在，露娜让自己裸露的背脊靠在木质的椅背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来这次宴会真是失策。不过，这也是我自找的，是不相信人的善意的我的报应吧，这么轻微真是太好了。”
　　“不相信人心……吗……？”
　　“我不相信夏洛特公主不时地送蛋糕来真的只是出于善意，在那背后一定有拉拢或者别的意味，我一直这样相信并警惕着，结果……你也听到了吧。”
　　“是的，露娜大人，夏洛克公主真的是很善良的人呢。”
　　回忆着在那场突然的袭击发生前夏洛克的话，玛格莉塔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那样纯粹的，不带丝毫功利心的善意，因为注意到露娜的孤高和伴随那孤高的辛苦和寂寞而送来蛋糕，想着至少能在品尝蛋糕时能够毫无负担地感到开心，这样的公主。
　　简直就像是从童话中走出来的一样。
　　“是和我完全不同的类型呢，一定是被灌输着爱意养育长大的吧。”
　　“露娜大人也是被陛下和王后爱着长大的呀。”
　　“我不一样，因为我会成为女王，因此除了爱还被满满地灌输了怀疑心和冷漠，加上从小就被很多人觊觎，结果变得没法相信任何人了，这也包括——”
　　露娜的话突然停住了。因为酒精稍微有些弱化的自制力被找了回来，她沉默了。她沉默地看着自己对面那双澄澈的湛蓝瞳孔。
　　倒映在那之中的自己，是那么的丑陋。
　　“不、没什么。”
　　她叹了口气，抬起头看夏夜的天空。
　　这时，露娜注意到玛格莉塔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露娜大人，有人来了。”
　　“……路过的人吗？”
　　“不，正朝这边走过来。”
　　“……”
　　连一点放松的时间，也不给我吗？
　　带着一点恼怒，露娜挺直了背脊，转过头，看向朝自己走来的一群人。


　　
　　0w0
　　

    





第374节 EP.163 因为礼服太华丽引发的风波「II」

　　那是一群年轻的贵族。五位少年，三位少女，都穿着华丽的衣着，但是在玛格莉塔和露娜的面前，那些礼服就像皓月下的烛火。
　　他们的身边看不到像是侍从一样的人，不过那一张张刚刚进入青春期不久的青涩面容上的表情可说不上友善。
　　露娜看了一眼玛格莉塔，金发的女孩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认识这些人。
　　但很显然，这些年轻的贵族是冲她们来的，因为这附近没有其他的人，而且她们几乎是笔直地靠近。
　　玛格莉塔站了起来，走到露娜的面前。
　　作为一位皇家圣卫，这是她的职责。
　　“找到你们了！”
　　很快，这些年轻的贵族就走近了，看到玛格莉塔站在有着一头白金色发丝的少女身前，年轻的贵族们停下了脚步，一个脸上有些雀斑，因为吊起的眼角而显得眼神很凶恶的少女上前一步，啪地一声合拢手中的折扇，然后指向她们。
　　“有什么事吗？各位先生与小姐？”
　　她们的语气不是很平和，所以玛格莉塔的回应也很冷淡，只有最低限度的礼貌，看到她的反应，这位雀斑小姐小姐的眼里简直要喷出火来了。
　　“真是失礼！”
　　她像是尖叫着一样说着。
　　“果然是从偏远的小国家来的人吗？毫无礼貌！我在和你的主人说话！区区一个侍从不要插嘴！”
　　露娜和玛格莉塔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她。
　　这样的反应显然是在往这个不知为什么火气很大的少女的怒火中浇上了一罐乙太，她用双手紧紧地绞着手里的丝绒折扇，脸颊涨得通红，然后……
　　“喂，嗅盐！快！”
　　好像一下没能喘过气一样，这个少女翻着白眼昏过去了。
　　大概是束腰的尺寸实在是太小又束得太紧，加上一下子气急，其他人一阵手忙脚乱，一位绅士连忙扶住她，另一位从口袋里拿出了嗅盐，放到她的鼻尖。
　　玛格莉塔和露娜这次用看弱智般的眼神看着这群胡闹的年轻人。
　　好几分钟后，昏阙的少女清醒了过来，看到玛格莉塔和露娜怜悯的眼神，她咬牙切齿地挣脱几个少年的手，但是因为就在她们面前昏迷过一次，就算她的表情再狰狞，也已经没有任何的气势。
　　“你们的礼仪老师没有教过你们对年长者说话要敬重吗？再过两年我就要成年了，你们两个小女孩居然敢这么失礼！”
　　“……”
　　“……”
　　两位在法律上已经成年的女士对视了一眼，然后看向这个自称两年后将要成年的少女。
　　没记错的话，瓦卢瓦王国的成年时间也是20岁。
　　“干、干什么！那失礼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被红与蓝的眼睛盯着，雀斑少女有点发毛，直觉告诉她可能哪里出了问题，但愤怒让她没有去探究产生这种直觉的理由，不如说，她觉得自己在气势上重新压倒这两个从偏远小国而来的小女孩了。
　　哼哼，害怕吧，我要人你们知道瓦卢瓦王国的皇家宴会可不是你们这种乡巴佬贵族可以参加的！
　　“……所以，你们到底有什么事？”
　　玛格莉塔觉得必须终止这无意义的对话。
　　“什么事？你们还有脸问这种问题？！在玛丽王姐的生日宴会上，穿着比她的礼服还要更加漂亮更加华丽的礼服搔首弄姿，勾引男人！你们还有脸问我们来这里有什么事？！不知廉耻的失礼家伙！”
　　“……”
　　好，现在，玛格莉塔知道她们是来干什么的了。
　　之前丹丽女仆长就提醒过她们，萨德侯爵制作的礼服质量和效率都毫无问题，唯一的麻烦是可能会因为比宴会中主角的礼服还要华丽而引起麻烦。
　　据说在二十年前，国王陛下的生日宴会上，就是因为萨德侯爵自制的礼服比国王的礼服还要华丽，又因为自己年轻气盛而惹恼了当时脾气还不怎么好的国王被从白枫宫中赶了出去，并且被命令不允许踏入王家宫殿。
　　于是，半是自傲半是报复的，隔一段时间，萨德侯爵就会亲自制作礼服让其他的贵族穿去王家宴会。
　　因为他本人没有来，穿着礼服的贵族又不会故意挑衅王族，所以国王也没有任何办法，不过，这些贵族偶尔会在宴会上受到刁难。
　　这些刁难的来源不一，但大多数，都是和那场宴会主角亲近的人——就好像现在在玛格莉塔和露娜面前，称呼夏洛特公主为“王姐”的少女。
　　她们看起来是认定穿着比夏洛特还华丽的礼服的我和露娜大人对她们的王姐的不敬，又打听到她们是从很遥远的一个小国来的，再加上看起来很容易误认为是小女孩的容貌，所以在自己和露娜大人离开酒窖后跟了过来吧……
　　玛格莉塔想着。
　　很显然，这些年轻的王室成员并不知道就在一段时间之前，她们眼里对夏洛特公主“不敬”的两人将其从绑架的阴谋之中拯救了出来——他们也不可能知道。
　　或许连她们是以「长公主的友人」的名义来到这里的都不会知道。
　　“所以你们打算做什么？”
　　“哼，如果是其他人，我们早把你们赶走了，但是看在你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的份上——”
　　雀斑少女翠绿色的眼睛转了转，看到了不远处那座喷泉，她的眼睛一亮。
　　“欧克还有你们，把这两个小女孩抬起来，扔进去！给她们傲慢的脑袋降降温！”
　　“……你们确定要这么做？”
　　玛格莉塔有些好笑地看着听这个少女的指挥，开始靠近的少年们。
　　“现在想要道歉已经来不及了，要后悔就后悔你们穿着这种礼服来参加王姐的生日宴会吧！”
　　这次不是雀斑少女，而是其他的年轻王族在喊着。
　　看起来，她们还真是罪大恶极。
　　玛格莉塔回过头，看了眼已经看都不想看他们的露娜，开口问道“
　　“怎么办？露娜大人？”
　　“你适当地处理一下吧，别搞得太难堪，但……也不能让人觉得罗曼王国好欺负。”
　　“了解。”
　　说完，玛格莉塔转过身，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脚。
　　而露娜已经完全没在看那边了，她眺望着远方的夜空，闭上了眼睛。
　　“啊！我的手！我的手！”
　　“要断了、要断了！救命、放过我！”
　　——啪！啪！
　　“你、你敢打我！就连我爸爸都没打过我！”
　　——啪！啪！
　　“屁股、屁股要裂开了，救命，救命——！！”
　　身后，惨叫和求饶的声音响了起来，当然，因为四周无人，是不会有人来救她们的，然后——
　　“不、不要以为你们就赢了！”
　　败犬留下这样的吠叫，灰溜溜地逃走了。
　　再然后，世界变得安静了。


　　
　　_(0w0)∠)_
　　

    





第375节 EP.164 因为礼服太华丽引发的风波「III」

　　“事情解决了吗？”
　　听着杂乱的脚步仓促地逃离，没有睁开眼睛，露娜随意地问着。
　　“是，我适当地教训了那些年轻人一顿，把男士们的皮带抽走，纽扣拆掉，又用皮带把他们的一只手和一只脚绑了起来，至于女士们。”
　　玛格莉塔说着。
　　“我揍了她们一顿屁股，更过分的事就没有做了。不过，就算这样，再回到夏宫可能也会有点麻烦……”
　　“嗯，也是呢。”
　　露娜无所谓地说着。
　　她对这些来找麻烦的年轻人没有什么感觉，虽然她们实在是蠢得可笑，但这也并不完全是她们的错。
　　大陆各国的王族、贵族对于后代的培养都是差不多的：第一阶梯是继承人与预备继承人，这些人从小就受最好的教育，预备继承人获得的资源会少一些，确保在继承人遭遇不测时他能顶上去，但又不会在继承人没有意外时变成内斗的祸端。
　　至于剩下的后代，只会进行相当基础的教育，等过了最适合接受教育的时期之后才补上比预备继承人再差一些的教育。
　　这样，既能够确保他们成年之后具备平均水准的能力，又因为错过了最适合受教育、成长的时节，让他们缺少自我提高的意愿也缺乏能力，不会成为继承人的威胁。
　　而这一切都归于嫡长子继承的传统律法，是这些家族在血脉兴盛和家族稳定之间找到的平衡点。
　　只有很少几个时期，一些强大的王国平等的给予复数后裔等同的资源和教育，让他们互相竞争厮杀，就像斗兽场中的猛兽，最后的胜者沐浴兄弟的鲜血继承王位。这种方法倒是能培养出一代又一代的雄主，但每次权力的交接都伴随着腥风血雨甚至是内乱，因此只有很少的王国和贵族采用。
　　所以大多数情况下，年轻的贵族会显得有些傻。
　　女性后裔更不用说了，就在两百年前，贵族女性一辈子认识的字最多也就自己和家族的名字而已。
　　“不过那样的话从莫里亚蒂先生那里得到的东西就能用上了！”
　　“……”
　　露娜睁开眼睛。
　　面前，玛格莉塔就像是琢磨着恶作剧的孩子一样笑着。
　　那个笑容很邪恶，但也很可爱，更重要的是，那双眼睛之中的恶意，也是那样的纯粹，而不危险。
　　“……真不像一个成年的女性啊。”
　　“露娜大人？”
　　“……不，要说故意表现出什么样子，我也是这样的，只不过我是故意表现出成熟，老于世故的样子，而你……”
　　白金色长发的女孩看着那双湛蓝的瞳孔，从那孩子般的兴奋深处，察觉到了一种报复式的快意。
　　“而你是故意表现出幼稚，让自己像是孩子一样，去做自己喜欢的、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但在你的眼睛深处，依然有一个成熟的灵魂，你是为了向某些东西展开报复，所以将那部分掩藏了。不过，这份纯真并不是装出来的。”
　　“……”
　　玛格莉塔哑然，过了好几秒，那双湛蓝色的纯净眼睛，忽然变得幽深了。
　　在她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露娜忽然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她的嘴唇上。
　　“没关系，不用解释也可以，我无意洞察你的秘密，也不想知道你是在对什么展开报复，我允许你对我永远隐瞒你的秘密，在我的面前，你只要一直这样纯真就足够了。这是……”
　　从萨德小姐那里得到的信的内容忽然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这驱使着她多说了两个字，然后，又在玛格莉塔对这两个字露出的疑惑目光之中，说出了之后的话语。
　　“这是，你的特权。”
　　“……是！露娜大人！非常的感谢您！”
　　不知为什么，金发的女孩露出了高兴的表情，她的气息吹到手指上，让人感觉痒痒的。然后，这个纯粹的女孩忽然像是想到1什么，她握住了露娜的手，轻声地说着：
　　“露娜大人也可以从相信我开始，变得不再去怀疑别人。”
　　“……不行哦，太容易相信别人的人可是做不了统治者的。怀疑和冷酷可是握紧权力的必要素质。”
　　露娜苦笑了一下。
　　“那，夏洛特公主为什么……”
　　“她有一个哥哥在异国学习，未来的王位是那个哥哥而不是她的，所以她可以天真，可以纯粹，不过……”
　　“不过？”
　　“或许她才是最聪明的那个人。”
　　“……？”
　　玛格莉塔歪了歪头，不明白这是在说什么。
　　……………………………………………………………………………………………………
　　“可恶！可恶！那两个乡巴佬贵族！”
　　夏宫的一角，屁股还火辣辣的雀斑少女在镜子前气得跳脚。
　　“去通知王家侍卫！把她们抓起来，丢进地牢！我要好好的教训她们，气死我了！就连我父亲都没有打过我的屁股！”
　　“不可以通知王家侍卫！这种事我们私下里可以做，但是要是闹大了就会变成大问题。”
　　和她一样被玛格莉塔狠狠地揍了屁股的另一位少女连忙开口阻止。她们做的事私下里是私下里，一旦闹大谁也讨不到好处，要是上升到外交层面，那两个乡巴佬贵族固然会被觉得小题大做，没本事，但她们也可能要挨上一个月的禁足。
　　“但是连杰诺都被那个小女孩两下子打倒了！该死，他不是宣称自己从今年开始已经在进行正规的骑士训练了吗？怎么连一个小孩子都打不过！”
　　“因、因为那个女孩，下午的时候在决斗场上战斗过，听、听说，她面对比自己高几乎一倍的男人，只用了几秒钟就把他击倒了，甚至都没有喘口气。”
　　另一个少女弱弱地说着。这件事是她们被揍了之后才意外地听到的，要是早知道这回事，她们就会带上别的人，比如忠心耿耿的从军队退役的保镖团，而不是几个自告奋勇把胸膛拍得砰砰响但是连在那个女孩面前一秒钟也坚持不来的家族堂兄。
　　“……那是怪物吗？”
　　雀斑少女目瞪口呆，她不懂决斗，但她知道矮个子是打不过高个子的，更不用说穿着不方便活动的礼服，但是马上她又磨起了牙齿：
　　“不行，绝对不能就这么放过她们！我一定要让她们知道我们是怎么对待无礼的恶客的！”
　　“可是，我们要怎么做……”
　　“之前……我们不是搞到了一个许愿神镜吗？用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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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6节 EP.165 因为礼服太华丽引发的风波「IV」

　　夏宫中，一个无人的房间内，乙太灯的光芒亮了起来。
　　覆盖着薄薄灰尘的房间中，脸上有着雀斑的少女拉下了一张相对于这个储物间里其他的物体，积灰并不厚的遮布。
　　一面锈迹斑驳的镜子在灯光下被照亮。红铜的镜框上浇筑着许多抽象的图案。镜框之中的镜子并不是一整面的玻璃，或是打磨光滑的铜与银板，而是怪异地由无数碎片拼合而成，组成镜面的每一块碎片的形状都不规则，每一块都是随处可见的玻璃，但是这些玻璃拼凑而成的布满裂隙的正方形的镜面之中，却连一抹倒影也没有。
　　三位少女就在它的面前，这面镜子中却什么也没有。
　　无法映照出事物的镜子，能够算是镜子吗？
　　这面诡异的镜子在遮挡的布帘被掀开之后，三位少女都感觉到发毛，之前弱弱地问它们该怎么做的那个少女紧张地拉了拉伙伴的衣角，有些紧张地说：
　　“果然还是算了吧，这面镜子给人的感觉很不好……”
　　“都到这里了！不行，我一定要让那两个乡巴佬知道自己的错误！”
　　雀斑少女气冲冲地说着，站到了镜子的前方。
　　“你们也赶快站好！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让那条害羞的猎犬成功和比斯男爵夫人的那条小贵宾犬在一起的吗？站成三角形，然后拿着蜡烛！把它们点燃！”
　　她催促着自己的伙伴们拿起蜡烛，然后自己也把蜡烛捧在胸前，另外两名少女只好照做——就算同为皇室血裔，等级还是十分分明的。她们站成了一个三角形，面朝三个不同的方向，在她们的手中蜡烛点燃，然后面对着这面好像一碰就会碎裂的镜子，脸上有着雀斑的少女开口说着：
　　“实现愿望的魔镜啊，请聆听我的愿望！”
　　接着在她右边的女孩也有些紧张地开口。
　　“实现愿望的魔镜啊，请聆听我的愿望！”
　　接着是左边，就在少女们的话语结束后，她们手中点燃的蜡烛按照逆时针的方向逐一熄灭，那面破碎的镜子上，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
　　“好了，快点回忆那个讨厌的女人的样子，快一点，两个都要！”
　　看到蜡烛熄灭，面对着镜子的少女催促着，接着她也闭上眼睛，在脑海之中回忆起那两张可恨的脸。
　　叫什么名字来着？
　　算了，不重要，这面镜子实现愿望只需要脑海之中的强烈印象。
　　过了一会儿，一股怪异的风在这没有开窗的房间之中吹起。
　　那绝不是夏天夜晚会有的风，介于热与冷之间，风吹过她们的身体，让一根根修理过的汗毛倒竖，雀斑少女睁开了眼睛，然后看到镜子里出现了两张让她咬牙切齿的脸。
　　——成功了。
　　很多有着高贵血脉的人都是收藏家，这位少女也是——至少她自认为是，在一段时间之前，从一位有趣的，有着紫色头发和眼睛的矮小旅行商人那里买到这面据说可以实现愿望的镜子后，她也按照商人介绍的方法实现过一些愿望了。
　　那些愿望都不大，例如买到限定的甜点，让一只害羞的狗狗能和它喜欢的另一只狗狗在一起。
　　根据这些经验，到这一步，准备工作就算成功了，接下去要做的就是说出自己的愿望，让镜子帮忙实现。
　　“我要解决这两个女人！！”
　　话音刚落，镜子中的影像变了。
　　镜中的两人突然被浸泡在了一池喷泉里，面色苍白，双眼无神，那红与蓝的眼中似乎有一种怨毒透过镜子传递了过来，让她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拼命地摇了摇头。
　　“不对，我不是想杀死她们，我要让她们丢脸，让她们狠狠地丢脸！”
　　她要让她们知道教训，但不是要杀死她们！
　　镜中的景象又变了，两个女孩的身上沾满了秽物，那浓绿色的、黄色的、固体的液体的粘稠的玩意从她们身上一滴滴的淌下。
　　就好像有一种恶臭透过镜子传了过来。
　　少女自己先发出了几声干呕。
　　“太、恶心了，不行，不能这样，换成……换成蛋糕和酒还有料理！”
　　下一秒，那些秽物变成了点心。
　　嗯，这样看起来倒是没那么恶心了，还让她们显得足够狼狈，但是少女的脸色却变得铁青。
　　镜子之中，两个女孩身上的那些食物都是她熟悉的，但就在一秒之前，那些都还是恶心至极的秽物。
　　这看起来就像那些污秽的东西变成了点心，其中还有不少是刚刚的宴会上她品尝过的。
　　“咕！”
　　她捂住了自己的嘴，感觉胃在翻腾。
　　“怎、怎么了？”
　　少女的同伴有些紧张地问着，但她们不敢转身，因为那个商人说过，在愿望实现之前改变姿势会带来不好的结果。
　　“……没、没什么，我要想想怎么让她们很丢脸但又不会把事情闹得太大……对、对了！让她们被狗追着咬！”
　　这一次，镜子中的景象变成了另外的样子。
　　大约十只黑色的大型犬追着两个女孩，她们拼命地逃跑，但是却逃不掉，她们的鞋子踢掉了，漂亮的礼服下摆被撕粉碎，连天鹅绒的袜子也被撕烂了，变得狼狈不堪。但那些黑色大狗却没有要伤害她们，尽管它们一张口就能咬住她们的腿。
　　“就是这个！”
　　雀斑少女的眼睛一亮。拍起了手，然后连忙说着：
　　“请实现我倒映在镜子中的愿望！”
　　这就是仪式的最后一步。她看着红铜的镜框上浮现起一个又一个发光的图案，随后又隐没。
　　仪式结束了，她的愿望将会实现。
　　“好了，让我们叫上所有人，去看她们狼狈的样子吧！”
　　转过身，雀斑少女的脸上露出了阴谋得逞的笑容看着自己的伙伴们，听到她的声音，另外两位少女转过了身来。
　　“我果然还是绝得不好……”
　　之前就劝阻了她的少女小声地嘀咕着，但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那张精致的脸忽然变得苍白。
　　“嗯？怎么了？”
　　“镜子，镜子里……”
　　她战战兢兢地说着，那声音就好像是被掐住了一样。
　　“嗯？镜子里？镜子里怎么了……”
　　感到疑惑的少女皱了皱自己翡翠色的瞳孔，把脸重新转向了镜子的方向。
　　镜中的场景还在继续，并没有消失。那些黑色的大狗继续追逐着两个女孩，裙摆膝盖以下的部分已经完全被撕扯破烂，忽然，两个女孩摔倒了，这群黑色的大狗嚎叫着扑了上去，将她们压在了身下。
　　“哼，被狗扑到身上，这会成为这两个女人一生的笑柄，真是符合这副狼狈样子的表情啊。”
　　雀斑的少女怔了怔，解气地说着。
　　她并不明白被这些黑色的大狗压在身下的两个女孩正在遭遇什么，这不怪她，即使是瓦卢瓦王国这样纵情放浪的国度，这些知识也是不会教给年轻的女儿的。她们如果不能和某位英俊的青年偷尝禁果时能学会相关的知识，就只能在新婚的夜晚得到短暂且隐晦的教导。
　　这让这个少女完全不知道镜子里被黑色大狗压住的两个女孩的表情意味着什么，她只知道，这件事很快就会发生。
　　可是，就在她解气地说完这句话的时候。
　　从那镜子当中，一条漆黑的大狗钻了出来。
　　一瞬间，这个房间被一种燃烧的硫磺的味道所占据，少女们的尖叫声响起，然后又戛然而止，之后——
　　在这她们特意挑选的远离人群的房间中，一种碰撞声不断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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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7节 EP.166 因为礼服太华丽引发的风波「V」

　　“……想回去了。”
　　夏宫的庭院中，坐在喷泉旁的露娜抬起头，叹了口气。
　　不久前，夏宫中响起了夜晚的第二个小时过半的钟声。
　　已经是夜晚2时50分之后了，在枫丹馆时，这也已经是露娜熬夜练习绘画或者芭蕾结束，泡完澡，躺在床上，摒弃杂念准备入睡的时间，不过对于一场盛大的宴会，这到尾声还有一段时间。
　　“现在就离开的话会不会显得不太礼貌呢？威廉先生不是说，至少要3点以后离开才是礼貌，如果夜晚住下也不奇怪吗？”
　　“……希望那个家伙不要被酒精冲昏了头脑，真的和一些贵族家的小姐度过一个热情的夜晚，我可不想发现哪一天他突然失踪，然后没有脑袋的尸体被放在一艘好船上。”
　　“一艘好船……啊，是欧琳丝的那本《枕下的柴刀》吧，主角是一位花花公子，最后因为沾花惹草被一个情人杀死了，那个情人砍下了他的头，把他的尸骸放到了河边的一艘好船上，飘荡到不知什么地方。”
　　“那是欧琳丝第一次写这种悲剧的结局，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不知道呢……”
　　远离了宴会的喧闹，在逐渐升到天中的璀璨的银月和附近的街灯下主仆两人悠闲地聊着天。
　　再等半个小时就回去吧——这样达成共识之后，她们就在这里消磨着时间。
　　“真是度过了一个没有意义的夜晚啊。”
　　“并不是没有意义哦，如果露娜公主和我没有来的话，夏洛特公主和亚洛骑士不就危险了嘛。”
　　“……嘛，说得也是。”
　　“而且露娜大人不也交到了朋友吗？”
　　“……朋友，谁啊。”
　　露娜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就是，夏洛特公主呀，难道不是吗？露娜大人都答应一起吃蛋糕了。这对为了保持身材，每天摄食差不多份量糖分的露娜大人是前所未有的，不是吗？”
　　玛格莉塔撑着脸，笑着说着。
　　“……说的也是，虽然最后没有吃成，但在酒窖里还是多吃了两块蛋糕，回去以后要再锻炼一下，消耗掉。”
　　“……这么晚了还要锻炼，对身体不好。”
　　“说到这个，玛格莉塔小姐，我有一件事想要和你说。”
　　“嗯？”
　　那双湛蓝的瞳孔好奇地看了过来，但露娜却沉默了。
　　到了可以说这件事的时候了吗？
　　现在已经足够了吗？
　　已经……可以决定了吗？
　　话到嘴边，露娜却迷茫了，她想起坐在对面的女孩在罗曼城时是怎样对自己说的，她怎样说服自己不要急于做决定，而现在，在帕列斯的学习生活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了，在一百天前，她曾犹豫踌躇，现在，在一百天之后的现在，她能够做出决定了吗？
　　……或许是可以的，但是……又还有些不足，好像还缺少了一些什么，可是缺少了什么呢？
　　露娜不知道。
　　就在她的沉默之中，时间悄然流逝，忽然，玛格莉塔的脸上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露娜大人，现在似乎不是说话的时候。”
　　“……嗯？”
　　金发的女孩握紧了不断颤动的圣银的铳刃，将它从裙摆下方抽了出来。在露娜还没回神时，玛格莉塔已经再一次地站在了她的面前，那双湛蓝的瞳孔中，月光映照着警觉。
　　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微弱的硫磺的气息，就像将大块的硫磺烧尽后后的尘埃撒入风中。四周的黑暗里，一些毛茸茸的生物睁开了它们的眼睛——那就像一条细细的狭缝，它们的嘴里流出炽光的液体，从阴影之中走出。
　　“瑟莱忒小姐，这些是——”
　　“影魔犬。”
　　竖琴般的声音言简意赅地做出回答，而这个名字让玛格莉塔迅速地回忆起「常见恶魔及恶魔血脉魔物」那一课上学到的知识。
　　影魔犬，一种低等的恶魔血脉魔物，有些召唤恶魔失败的家伙会召唤出这种魔物，它们能藏匿在阴影中行动，体温极高、行动敏捷且力量很大。畏水，畏惧日光，除此之外——
　　玛格莉塔抬起了银色的铳刃，砰、砰、砰！
　　接连三枪，在这些逐步靠近的影魔犬真正逼近之前，三发子弹打入了它们额上厚厚的皮毛，让三头影魔犬发出了惨叫，随后在一阵扭曲中，消失了。
　　——驱逐子弹是它们的天敌。
　　一些优秀的神秘学者在召唤时会为召唤物做反召唤的防护，但显然这些影魔犬的召唤者没有，转轮中还剩下的三发子弹玛格莉塔没有急于射出，她一边靠近已经站起来的露娜，一边与圣银的铳刃交流着。
　　“「淘金者」号的离开难道是障眼法？其实还有邪教徒潜伏在这夏宫之中，伺机而动？而且袭击的目标其实不是夏洛特公主，而是——”
　　“有这个可能，但我倾向于否定这个猜测。召唤物的两大来源，星界与炼狱——恶魔的故乡——虽然是完全不同的世界，但是召唤术的原理是相同的，如果那个密教掌握了以尸骸为媒介，召唤苍白死骸使之附身的召唤术，那么没有理由在苍白死骸行动失败，自己暴露之后还召唤并派出影魔犬这种不适合绑架用途的恶魔生物。”
　　圣银平静地说着。
　　“将召唤物以召唤难度画一张阶级表的话，虽然召唤难度不等同于强度，但影魔犬在这张阶级表中是位于最底层的，而苍白死骸至少在影魔犬的上面两层，与苍白死骸同层级的恶魔中有好几种适合进行绑架的，但影魔犬只能用作厮杀和追迹，能力相差太多了。”
　　“说的也是，更优秀的召唤物失败之后派出更不合适的？这不符合逻辑。”
　　玛格莉塔举着铳刃，警惕地看着停止靠近的影魔犬。
　　那三声枪响在安静的中庭及附近绝对足够引起守卫们——尤其是莫比乌斯小队守卫们的注意。所以她并没有立刻带着露娜逃跑，而是在交换了一个眼神后，掩护着理解了现在的事态，紧紧跟在她的身边的公主殿下，靠近了喷泉的水池。
　　影魔犬畏水，此外，水面还能让公主殿下使用「恶作剧的妖精镜」，现在距离上一次使用的时间还不长，虽然没有支付代价，但应该还是可以使用的。
　　“今晚还真是刺激呢。”
　　一边靠近喷泉，露娜一边叹着气。
　　“露娜大人，您真的是非常怨念的样子……”
　　“当然了，又是苍白的死者又是这些大狗，‘仅仅’作为一个相关者，今晚实在是有点刺激。”
　　“知晓神秘的人会不知不觉地遭遇神秘，呢……”
　　“果然，今天来宴会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我会保护您的，露娜大人。
　　“……千万不要受伤了，要是你为了保护我受伤，我会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的姐妹们的。”
　　“是，露娜大人，不过……”
　　“不许不过。”
　　“不，我想说的是……不过，这些影魔犬根本伤不到我呀。”
　　话音刚落，玛格莉塔再一次扣动了扳机。
　　转轮中的第四发驱逐子弹准确地击中了一个重新开始打算靠近的大型影魔犬，它惨叫着，虽然这子弹无法洞穿它坚韧的毛皮，但它也无法对抗反召唤的神秘力量，在一阵扭曲的光影中，这头猛兽连反抗也做不到的被驱逐了。
　　“我可是找康妮·李小姐要了不少的驱逐子弹，如果只有这么点数量的话，根本构不成威胁，而且——”
　　玛格莉塔自信地笑着。
　　“而且，增援已经到了。”
　　紧接着，在黑暗中，一些轻微地枪声忽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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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8节 EP.167 夏宫的第二次神秘事件

　　绝大多数情况下，你不能期待莫比乌斯机构处理事务的效率。
　　官僚机构是人类有史以来发明的最稳定的组织架构。对于一个已经在各种各样的实践中稳定运转了成千上万年——如果黑暗纪元有一万年的话——的组织体系，你绝对可以信任它的稳定，但却最好不要对其效率有过多的期待。
　　这也是在数千年的历史中反复验证了的。
　　但是，如果一个莫比乌斯机构的相关者遭遇了神秘性质的危险而附近又有机构的执行小队，那么这个相关者绝对可以信任这些队伍的效率，他们毫无疑问会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赶到，唯一的问题只有，这位相关者未必有那个运气活过这个最短时间。
　　不过这一点套用到警察上也一样，所以也没有什么好苛责的。
　　枪声在黑暗之中轻微地响起，莫比乌斯机构的执行小队大多配了消音的枪管，在一轮齐射中，黑色的，巨大的影魔犬一个接一个地惨叫，然后消失，驱逐子弹让它们带着被枪击的痛苦从哪儿来，回到哪儿去，等到枪声消失时，这些黑色的魔物已经一只都不剩了。
　　莫比乌斯机构的成员从四周靠近了过来，并举着枪警戒周围，执行小队的队长看到露娜和玛格莉塔后没有犹豫，立刻询问着：
　　“敌人在哪里？是潜伏的密教教徒吗？”
　　“不，没有看到。”
　　玛格莉塔摇着头，将瑟莱忒的推断对这微执行小队的队长说了一遍。
　　这位队长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认为玛格莉塔说得有道理。
　　可是如果不是潜伏下来的密教教徒，又是什么人召唤了这些影魔犬呢？
　　“在探究这些事之前，我希望露娜大人能先得到完善的保护。”
　　“嗯，之前那个会议室应该还没有撤去，我们先去那里。”
　　小队的队长表示同意，无论袭击者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回到更加安全的地方都是现在该做的。
　　正好，现在大多数宾客还在酒窖之中，回到夏宫三层也不会有太多人注意到。在小队成员的掩护下，玛格莉塔和露娜前往通向夏宫上层的楼梯。
　　“等一下，你们有什么事？”
　　守在楼梯两旁的皇家侍卫看到他们，上来询问。
　　这些忠诚却无知的皇家侍卫到现在还不知道，就在他们警惕地把守的夏宫之中，国王的女儿和她的朋友，一位异国的公主已经遭遇过一次未遂的绑架，他们同样也不知道，他们把夏宫的庭院和底层用巡逻队和暗哨布置得密不透风，邪恶的怪物却在不久之前就高高地在他们的头顶，穿过高塔的窗户。
　　他们手上拿着火铳，里面却没有多少子弹，一些身着造型古典的乙太重甲的卫兵手中拿着代变忠诚的链锯剑，背着沉重的蒸汽背包，但背包中的水甚至没有被烧热。
　　这些人是秩序的维持者，是威慑力而不是战斗力，至少现在不是，他们被训练来的目标也不是为了对付非人的怪物，而是普通的人。
　　就在不久前，他们还拒绝莫比乌斯机构——在这里则是以军方一个部分调来的安保支援人员穿过他们的看守去往夏宫的高层，但现在，国王的命令让这些黑衣的执行人员在夏宫中畅通无阻。
　　所以队长没有和他们多解释什么，只是叮嘱他们注意或许存在的可疑的人后，执行小队穿过了他们的身边，在这两个全副武装的皇家卫兵不满的目光中走上了阶梯。
　　一路上他们都很小心，执行人员围绕着中间的露娜和玛格莉塔，而玛格莉塔将瑟莱忒握在裙下，湛蓝的瞳孔之中亮起了灵性的光芒。
　　他们很快便来到了夏宫的三层，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就在她们靠近那间暂时作为莫比乌斯机构在夏宫据点的会议室时，却黑发的少女带着另一支执行小队在走廊的另一侧，朝某处走去。
　　“执行官女士！”
　　保护露娜和玛格莉塔的队长立刻喊着。康妮·李的脚步一顿，转过头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
　　“两位小姐遭遇了影魔犬的攻击，我们怀疑这座夏宫之中还有危险。”
　　“……？”
　　看到露娜和玛格莉塔被一支执行小队保护着走上时，康妮·李就愣住了，等到听完报告，这位执行官小姐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康妮·李小姐是打算去哪里？”
　　这个时候，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
　　由执行官带领的小队显然正要去什么地方，他们全副武装，黑色的侍卫礼服下藏着祝圣的银刃和填满子弹的转轮，看起来……就像是要去进行一场战斗。
　　“执行官小姐，影魔犬……硫磺和恶魔的气息……”
　　“嗯，是啊，也许有关联……”
　　不过，黑发的女士没有立刻回答，她与身边的同事交流了两句，然后点了点头，紫色的瞳孔看向露娜和玛格莉塔，朝她们伸出邀请的手。
　　“就在数分钟前，夏宫内巡逻的一支执行小队察觉到了夏宫一角的神秘气氛，可能有人受到伤害，我们正要赶过去，一起来吗？他们正守在那里，根据报告，那里有硫磺的气息。”
　　“……哈。”
　　露娜忍不住伸手按住了额头。
　　她对神秘学的事兴趣真的不是很大，今晚接连遭遇袭击，束着束腰穿着裙撑踩着高跟鞋不断地奔走移动，这位公主殿下已经很累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拒绝，然后找个休息室好好睡一觉，可是，看到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的目光，她又只好叹一口气，点了点头。
　　在公主的身边，金发的女孩显得很兴奋，就像是一只听到了要去散步的金毛一样，正看着她，眼巴巴地把希望能一起去的想法写在了脸上。
　　明明现在她也应该很累了，但听到与神秘有关的事件她的精神一下子就变好了。那双眼里既有期待，也有些悲伤，为了接下来要面对的神秘事件而感到期待，因为康妮·李说的可能有人受害而感到悲伤。
　　算了，与其找个地方在休息时再次遭到袭击，不如跟着这些精锐的解决神秘事件的专家一起，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么想着，露娜叹了口气。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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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9节 EP.168 惨剧

　　穿过夏宫中挂满王国历代国王、王后、王子与公主的画像的长廊，执行人员们保护着露娜，而康妮·李和玛格莉塔走在前面，在她们的前面还有两位执行人员，在灯光与月光下抵达了夏宫的三层的一处。
　　穿过夏宫中挂满王国历代国王、王后、王子与公主的画像的长廊，执行人员们保护着露娜，而康妮·李和玛格莉塔走在前面，在灯光与月光下抵达了夏宫的三层的一处。
　　在一路上，康妮·李向玛格莉塔和露娜说明了她这边发生的情况：
　　「淘金者」号离开后，四支执行小队各自有了不同的任务，其中一支和她在酒窖贴身保护王室成员与宾客们，一支在庭院中进行警戒和巡逻，剩下的两支则在夏宫之中，继续调查可能遗漏的蛛丝马迹，并且兼顾巡逻。
　　其中的一支队伍在巡逻时，他们身上的钢铁指环忽然震响，他们第一时间沿着这动静找到了神秘气氛的源头，并且派人分别去通知了康妮·李和另一支同样在夏宫中的队伍。
　　绑架事件发生后，这些精锐的执行人员都很警惕。对手是不为人知的密教，拥有相当程度的神秘学知识，谋划了近几十年帕列斯最大的盗墓案，又使用障眼法隐藏了自己，可以以死者为媒介召唤出苍白的死骸。
　　这种对手并不好对付。
　　此外，在发现了神秘事件的房间外，他们嗅到了恶魔的气息，那种仿佛炽烈燃烧后化作灰烬的气味，来自恶魔故土的气味。
　　牵扯到这邪恶与危险的东西他们就更加谨慎了，没有轻举妄动，等待其他支援赶来。
　　以召唤难度而言，和苍白的死骸一级的恶魔中，可有太多棘手的家伙了。
　　“嗯？”
　　就在走到走廊的拐角时，前面的一个执行队员忽然停下，举起了手，他愣了一下，对着拐角后的什么人比出了几个手势，过了几秒，等到他得到回应后，这位队员转头看向康妮·李，在这次夏宫的警卫任务中他们的指挥官，做出了「安全」的手势。
　　“康妮·李小姐，第三、第四小队已经将恶魔消灭了，救下了幸存者，发现一件收容物。”
　　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康妮·李。
　　她还以为会在这里遭遇一场战斗，结果，这两支执行小队就把事情解决了？
　　黑发的女士也有些吃惊，但她很快点了点头，让三分之一的队员在这里保护露娜，并且警惕周围，带着自己身后三分之二的队员和玛格莉塔一起走了过去。
　　夏宫偏僻的一角，执行人员封锁了附近的走廊，在走廊上有两个眼睛红通通的少女正恐惧地哭泣，两人华丽的白色礼服凌乱不堪，有一滩黄色水渍，散发出不太好闻的味道。
　　“……是她们？”
　　“罗曼罗兰小姐认识她们吗？”
　　正准备向两位队长详细询问情况的康妮·李眨了眨眼睛，问着。
　　“嗯，好像是夏洛特公主的王妹和其他亲戚，不久前因为我和露娜大人的礼服比夏洛特公主的还要华丽，所以过来找麻烦，被我稍微教训了一下。”
　　“教训了一下？具体是？”
　　“打了她们的屁股。”
　　康妮·李的面前，两位队长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诡异。
　　正在哭泣的两个少女听到女孩的声音，浑身一颤，当她们抬起头来看到这个不久把她们的屁股打了好多下的骑士之后，都露出了害怕的表情，抱着彼此缩成了一团。
　　因为这两个少女看起来是被那个脸上有雀斑的少女拉过去的，也没有说些什么，玛格莉塔下手要轻一些，但现在，她们变成这个样子……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没有想伤害你们的！我们、我们想劝艾丽卡的，对不起，对不起……”
　　两个少女哭着，眼泪和鼻涕把脸上的妆容都弄花了。
　　“她们吓坏了。”
　　一个队长说着。
　　玛格莉塔默默地看了她们很久，然后才移过视线。
　　“……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觉告诉玛格莉塔，这不太可能是偶然，正是因为她对那些年轻的少年少女们的教训，让她现在在这里遇到了她们，而她们的话也已经解释了露娜与玛格莉塔遭遇的第二次的袭击。
　　她们在道歉，为什么而道歉？
　　她们说想要劝艾丽卡——大概是那个脸上有雀斑的少女，要劝什么，那个人打算做些什么？
　　不过现在她们吓坏了，可能也说不出什么。
　　康妮·李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从这段对话里，经验丰富的执行官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了，不过，还是要以现场报告为准。
　　“……具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没有等待我们过来就抢先行动了？”
　　她看着两位队长，开口询问着。
　　“在派出两人分辨通知执行官和第三小队之后，我们剩下的四人一直守着这里。很快第三小队就和我们会合了，因为不知道房间里的恶魔是什么，只听得到奇怪的声音，出于谨慎考虑，我们没有贸然行动。”
　　第四小队的队长说着，他的声音很沉重，有些自责。
　　“要是我们莽撞一点，说不定能避免一场惨剧。”
　　“我们汇合之后不久，房间里忽然传来了恐惧的哭声，有两个，都是年轻的女声，我们这才意识到房间里可能有还活着的人，之前大概是昏迷过去了，然后又醒了过来，看到恶魔，害怕的哭喊，那个时候我们都呆住了。”
　　第三小队的队长接着说：
　　“那时我们已经有两只小队在，虽然担心行动可能会有危险，但不行动的话，两个幸存者可能会遇害，所以我们冒着危险冲了进去，结果……里面只有一头影魔犬，虽然巨大，但不堪一击，在我们闯进去的时候，它正在对另一个少女……”
　　说到这里，这个中年的男人也露出了不忍的神色，叹了口气，看着康妮·李和玛格莉塔两位女性，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或许还是让你们看看更容易理解吧。”
　　最后他用手揉着自己的额角，这么说着，让玛格莉塔和康妮·李走进了房间。


　　

　　

    





第380节 EP.169 触目惊心

　　这里似乎是夏宫中的一间储藏室。
　　对于这样的宫殿，绝大多数房间其实都是空置的，这些空置的房间最开始可能只是临时放一些油画，雕塑，替换的花瓶、桌椅在某个时间因为方便暂时放在这里，然后过上一段时间被遗忘，这里就从临时的储藏室变成了永久的。
　　因为不是真正常用的储藏室，皇家侍从和女仆们往往只是把这里存放的东西盖上一层白布，一周可能才来开一次窗换气，至于打扫？
　　并不是所有人都以劳动为乐。
　　所以这样的房间很适合藏一些东西，比如少女们的秘密宝物。
　　“那扇落地镜是……”
　　一走进这个房间，康妮·李就看到了那面镜子。
　　不可能注意不到，因为那是房间里唯一没有被积灰的白布覆盖的东西，红铜镜框之中的镜面有无数的裂缝，在灯光之下，没有倒映出任何事物。
　　但玛格莉塔挂在瑟莱忒身上的黄金指环微微地振动着——毫无疑问，这是一件拥有神秘力量的收容物。
　　“是的，那是一件收容物，不过，具体是神秘类型的收容物还无从得知，两位小姐实在是吓坏了，无论是询问她们事情的经过，还是催眠消除掉她们的记忆，现在都不是好的时机，这件收容物暂时也没有动静，我们也暂时没有去触碰。”
　　第三小队的队长说着。
　　“这个人……”
　　而玛格莉塔看到了在不远处卧倒在地面的一个少女。
　　她趴在一摊橘红色的液体之中，裸露的肌肤几乎失去了血色，青色的静脉变得乌黑，身上的礼服却被鲜艳地染红。她昏迷了过去，脸上凝固着痛苦的表情，就像是在做噩梦，那变得像是白纸一样单薄而脆弱的身体，伴随着轻微的呼吸起伏。
　　玛格莉塔怎么也无法将她和不久前那个气势汹汹的刁蛮少女联系在一起，在她的下半身，裙撑和裙摆都变得破破烂烂的，露出了下面触目惊心的伤口。
　　娇嫩的皮肤裂开了，有一道一道的血痕，凝固的血渍沾着一些兽毛，在臀缝之间，有着一个无法合拢的血洞，就连内里的肠壁外翻了出来，同样沾满了鲜血，与一些橘红色的粘液，那不是血液，却比血液更加粘稠，散发着浓郁的硫磺的气味，站在远处也能闻到。
　　在执行人员闯进来将她救下之前，她到底经受着怎样的折磨啊。
　　但让玛格莉塔震惊的是，少女的下半身就这么裸露着，在这个尽是男人的房间里。
　　就算不久前这个少女还带着人来找露娜和玛格莉塔的麻烦，但女孩还是很难产生怨恨，不如说现在她感到的，是一种愤慨。
　　“……你们，就看着一位女士隐私的地方暴露在你们的眼前？”
　　玛格莉塔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些执行人员，他们都是精锐，却却没有人为这个年轻的少女找一块白布，遮掩那不能让人看到的部位。
　　康妮·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皱了皱眉，然后又叹了口气。
　　“她与恶魔体液接触了吗？”
　　“是，我们找到她时，她甚至从嘴里吐出了那种橘红色的液体，肚子像是快要临产的孕妇，大量恶魔的体液侵入了她的身体，造成了严重的污染，我们虽然为她排除了大部份的体液并喂下魔药，但是，这个少女对魔药毒性的耐受力太低了。”
　　从进入房间开始，第三小队的队长就没有看向那里，实在是太残酷了，他是有女儿的人，看到这一幕除了惊恐，还有深深地悲哀和愤怒。
　　他的女儿不比这个少女年幼多少，一样是金色的头发，在闯进房间时看到的景象让他几乎失去理智。
　　“她受了很严重的伤害，幸好驱逐子弹直接让影魔犬消失，没有造成二次伤害，但即使如此，如果不立刻止血，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但刚喂下止血的药，她的身体就逼近毒性的承受极限，如果再喂抵御恶魔污染的魔药，恐怕她首先会中毒而死，我们想要挪动她，但又担心她内脏可能受损，遮掩羞耻部位这种事……就被忘记了。这附近应该有客房，客房里应该有干净的布料……”
　　“去拿，赶快。”
　　康妮·李皱了皱眉，觉得这些男人真是太疏忽了。
　　等一个队员快步走出这个房间之后，她又问道：
　　“伤势如何？叫医生了吗？”
　　“大失血、括约肌完全撕裂了，盆骨可能也受了损伤，医生已经去叫了，但恐怕王家的医生没有什么办法，医院和手术帮不了她，我们暂时也帮不上忙了，魔药的效果应该能让她活下来，但是，说不定，会被恶魔化……”
　　第三小队的队长低沉地说着。
　　康妮·李和玛格莉塔的表情变得更加难看了。
　　恶魔化——因为恶魔的力量而产生变化，本质上是因为神秘力量的浸染变成其他的存在，一旦被恶魔化就再也不是真正的人类了。
　　比如玛格莉塔也曾遇到的，在罗曼城被巫师杀害，尸体变成恶魔君王的眷属降临的载体的那一家人，比如那个得到了恶魔力量侵蚀的海螺的可怜妇人。
　　“……康妮·李小姐，你的「童话书」里有帮得上忙的故事吗？”
　　玛格莉塔咬了咬嘴唇，看向康妮·李。
　　“的确，童话里不缺神奇的药物，但是任何童话都不会描述得太详细，不够详细的描述，这件收容物无法显现出来。”
　　但是黑发的执行官摇了摇头。
　　“现在现编一个可以吗？”
　　“流传时间超过一百年，流传范围至少有一个国度，不是这样的童话是无法写到这本童话书上的。收容物并不是那么方便的东西啊。”
　　康妮·李叹了口气。
　　执行小队所携带的魔药只能应急，而且魔药也有毒性，少女皮肤下那些乌黑的血管表明她已经不能再服用魔药了，等到一位队员带着些许不忍将拿来的毛巾盖在了少女的屁股上之后，他们就已经没有可以做的事了。
　　“如果机构乐意动用力量还是可以救治她的……嗯，我有办法了，不过现在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现在比较重要的还是……”
　　说着，康妮·李将目光看向了房间中的镜子。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她知道，将目光从这个可怜的少女身上移开，紫色的眼睛看了玛格莉塔一眼，看向了那座诡异的镜子。
　　作为莫比乌斯机构的成员，现在她们能做的，只有调查这面镜子这一件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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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1节 EP.170 许愿魔镜

　　康妮·李和玛格莉塔带着三位队长来到了这面镜子的前方。简单的调查之后，一无所获。
　　可以确信的是，这是一件收容物，可能拥有召唤恶魔的能力，但是也只有这种程度了，收容物的能力千奇百怪，很多甚至和其形态没有特别的关联，之所以占卜部在机构中有很重要的地位就是因为太多收容物在被机构收容时是根本不知道它们有什么样的能力的，不通过占卜，根本没法弄明白。
　　一般来说在执行与收容物有关的任务时是会有占卜部的成员随行的，但是康妮·李和四支执行小队接到任务时她们要做的是在夏宫做警戒，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一件收容物。
　　所以现在，就算绕着这面镜子看了又看，经验丰富的执行官还是没有任何头绪。
　　“尽快让外面的两个女孩冷静下来，如果有必要，喂她们喝强制冷静的魔药，用催眠。我需要知道她们是从哪里，用什么样的方法得到这面镜子的。她们做了什么，如果不知道这些，我们也弄不清楚这面镜子会有什么样的问题。”
　　康妮·李向队员下达了这样的指令。不过，这也不意味着她们除了干等什么都做不了。
　　“来整理一下情况吧。”
　　康妮·李说着，看向了玛格莉塔。
　　“在遭遇影魔犬袭击之前，因为罗曼罗兰小姐和罗曼小姐的礼服太过华丽，这位艾丽卡小姐曾经带着人去找两位的麻烦，说要教训你们。”
　　“我喝露娜大人与她们进行过交涉，但是没能成功。她们想将我们扔进喷泉，没办法，我教训了她们一下。然后，过了一段时间，我们遭遇了影魔犬的袭击，那个时候大概是在二十分钟之前。”
　　在被袭击时玛格莉塔抽空看了一眼怀表，记下了袭击发生的时间，对于机构的执行人员来说，这是必须的素质。
　　“我们感受到这个房间里的神秘气氛，差不多也是二十分钟之前。”
　　第三小队的队长也报了一个时刻，然后他就皱起了眉，因为这个时间和玛格莉塔所说的时间只相差了一分钟多一点。
　　或者也可以说——几乎是同时。
　　“很明显，你们受到的袭击和这三个少女有关，问题在于，为什么她们也同时遭遇了袭击。”
　　康妮·李揉了揉额头，接着又想起了什么，派一支执行小队离开，去接医生，并且去通知国王与神秘学顾问……
　　“哈啊……”
　　一想到这里，身经百战的执行官小姐就感觉头疼。
　　这三个少女都是王室后裔，虽然是旁系，但是是王室后裔。现在，两个人受到剧烈的惊吓，一个人受到这样的创伤，还是被一条影魔犬，她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朝王国的陛下以及她们的父母解释。
　　更不用说，这些少女遇到这种事可能还完全是自作自受——至少眼下看来是这样。
　　而这个猜测很快得到了证实。
　　由于面对神秘的力量，经常会面临精神污染与疯狂（虽然玛格莉塔一次都没遇到），对精神有很大的影响，莫比乌斯机构的执行人员身上携带有令人冷静的魔药，在发现他们的安抚并不能让两个吓坏了的女孩冷静下来之后，康妮·李很果断地命令队员们将这种魔药给她们灌了下去。
　　当然，份量不多，不过对于第一次服用魔药的少女，这些药剂已经足够让她们脱离恐惧，恢复正常的谈话能力了。
　　第四小队的队长本来还想要把两个少女分开询问来确保她们没有串通，不过，还没有等她们开始询问，这两个还在啜泣的少女就把发生的事全部说出来了。
　　虽然细节上和猜测的有所出入，但结果是一样的，因为没能教训露娜和玛格莉塔还反被揍了一顿屁股，咽不下这口气的艾丽卡决心用自己之前淘到的有神秘力量的镜子教训她们，结果不知道为什么虽然露娜和玛格莉塔确实遭到了袭击，但是她自己也成为了这件收容物的受害者。
　　按照她们所说，就在许愿结束之后，从镜子里钻出了一头巨大的、可怕的黑兽，它扑向了艾丽卡，把她压倒身下。这一幕让她们吓坏了，加上束腰的缘故，她们就那样昏迷了过去，甚至连等到醒过来时，看到艾丽卡已经昏死过去，身上到处都被血染红，因为恐惧总算发出了哭喊，然后——
　　“然后我们闯了进来，驱逐了那头影魔犬。”
　　两位队长低声地说着。
　　“许愿的魔镜……”
　　玛格莉塔也重新看向房间中那破碎的镜子，皱了皱眉。
　　原本这件是一次标准的「Habs」事件：贵族或王族因为各种各样但大多数无聊的理由获得了某件收容物，然后又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想要用这件收容物的力量做些什么，结果引发了糟糕的后果——搞出这一类型事件最多也最有名的一个贵族的信氏成为了机构代指这类事件的外号，基本上和贵族有关的神秘事件有一半都属于这个类型。
　　但现在，这变成了一个「Aladdin」事件。
　　「Aladdin」取自大陆上最有名的关于「许愿」的童话，一切与表现出「实现愿望」有关系的收容物有关的事件都归属于这一类。
　　通常来说，这种许诺实现一些愿望的神秘存在有百分之九十是恶魔在背后搞鬼，另外百分之十则是确实拥有「实现愿望」这种能力的收容物，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是机构格外重视的。
　　“……嘶……”
　　康妮·李就像是感到牙疼似地吸了口气。
　　本来还以为这是某种拥有召唤恶魔能力的收容物，叫做艾丽卡的少女之所以弄得这么惨兮兮的是因为召唤的恶魔失去了控制。
　　但是，这居然是一面拥有「实现愿望」能力的收容物？
　　这位执行官是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也许值得庆幸的是少女告诉她们，这面镜子必须要用特定的方法才能启动。就在她们想要把那个方法说出来时，康妮·李大声地打断了她们的话。
　　“好了，你们不用说了，那个方法无论谁问都不要说出来。任何人也不允许问。通知王国总部，让他们把特遣部队派过来，这面镜子在拥有许愿能力的收容物中可能是比较弱小的，但也不能疏忽。”
　　然后她立刻下达了命令。知道这种事件机构有多么重视和警惕的队长们凝重地点头，开始准备彻底封锁这个房间。
　　这个时候，玛格莉塔重新回到了这面镜子的前方，有无数裂痕的镜面上，并没有倒映出女孩的身影。
　　她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类型的收容物——不过，如果单单说能实现愿望的话，瑟莱忒小姐似乎也算？
　　毕竟，她一直以来的夙愿，是被这把「轻蔑命运的三之钥」实现的呀。
　　这么想着，玛格莉塔把圣银的铳刃从裙子下面抽了出来，放到面前。
　　“瑟莱忒小姐。”
　　她轻声地说着。
　　“难道说，你和这面镜子是同类吗？”
　　倒映出这面镜子的形状之后，圣银却嗡嗡地振动了一下，忽然蔓延出一道细小的触须，流淌到女孩尖尖的耳朵旁。
　　女孩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但是，瑟莱忒却用严肃和凝重的语气，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这里面有一片……欧迪姆之镜的碎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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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2节 EP.171 勿以恶小 「上」

　　红铜的镜框之中，玻璃的镜片支离破碎。看起来就像是有人狠狠地抡起锤子，砸碎了这面镜子，然后又用某种黏合剂将碎裂的镜片一片片地拼了上去。
　　但是瑟莱忒说，并不是这样。
　　“并不是砸碎之后重新拼合，而是从一开始就是用不同的碎片拼起来的，这些碎片原本就属于不同的镜子，不同的……收容物，有人把它们收集起来，拼成了这样一面镜子，我还认得出上面的一些碎片，这些碎片的力量被神秘的力量统合起来，用来压制了最危险的那一片，欧迪姆之镜的碎片。”
　　在有其他人在场时，圣银通常是不会主动开口的，有自己智慧的收容物在机构之中是被更警惕地管束的，彼得伯爵也告诉过玛格莉塔，原则上，将这把「轻蔑命运的三之钥」交予只是B级——现在是C级人员的她，是不合乎规定的。
　　但这一次，虽然声音压得非常低，但是瑟莱忒在有一位执行官和许多执行人员的房间里开口了。
　　“欧迪姆之镜……是什么？”
　　玛格莉塔小声地问着。
　　她非常惊讶，这还是瑟莱忒第一次提起某个她从未听说过的收容物的名字，虽然瑟莱忒这样郑重的语气让她有些凝重，但也让她非常好奇。
　　“欧迪姆是一个恶魔，据说是某位恶魔君王的化身。在法兰索丝的民间传说中，他被描述为一个光头的男人，向着在十字路口驻足的人兜售它的镜子，那就是欧迪姆之镜，能够实现愿望的镜子，但是，却也是会将愿望扭曲的镜子。出售镜子之后，欧迪姆会与受害者签订契约，随后它会用各种方法完成契约的条款，最终得到受害者的灵魂。”
　　瑟莱忒说着，延伸出一道触须，指向镜面的一处。
　　“那就是欧迪姆之镜的碎片。不过它的力量被这面镜子上的其他碎片削弱、压制了。”
　　在它指向的方向，有一片三角形的镜片，看起来与周围的其他碎片没有任何区别，但当玛格莉塔的眼里浮现灵性的光芒就看到，除了这片三角形的碎片环绕着漆黑的气场，其他的碎片都散发着或多或少的光，这些光芒占据了整个镜面，压制了那片欧迪姆之镜的漆黑气场，就像瑟莱忒说的，有人用这些来自其他镜子的碎片的力量在压制这欧迪姆之镜的欠片。
　　在后方，对两位少女的问讯还在继续，在执行官小姐的追问下，她们说出了更多的事，包括使用这面镜子的方法是要三个人站成三角形——也就是那片属于欧迪姆之镜的碎片的形状，包括她们之前用这个镜子许下的愿望。
　　“……我好像听说过这件事，比斯男爵夫人将她那条小贵宾犬当作自己的女儿一样宠爱，但是就在几天前，这只小贵宾犬在散步时突然被一群野狗包围了。非常奇怪的是，那附近向来没有什么流浪狗，而且那些野狗非常凶狠，比斯男爵夫人的仆人都被咬伤了，但这时，一条猎犬冲了出来和那些野狗搏斗赶走了它们，那是一条夏宫的猎犬，当时正和夏宫的一位仆人在帕列斯中采购日用品……”
　　“那件事我也听说了，比斯男爵夫人非常感激那头猎犬，还向夏宫请求，把那头猎犬带回家中作为那条小贵宾犬的保镖。”
　　“买到限定点心……该不是一周前的那一次吧？城西的糕点店每周推出限定糕点的日子，但是那片街区的居民却集体食物中毒，结果平日要一大早去抢的限定点心反而几乎没有卖出去，现在都还没有查出食物中毒的原因是什么。”
　　执行小队的队员们小声地讨论着。
　　以扭曲的方式实现愿望——很显然这面镜子有着这样的性质，这并不奇怪，这种类型的收容物有百分之九十都不会简单地将愿望实现，有可能许下一个成为城里最有钱的人的愿望后，实现的方式却是让城里其他的人全部背负上一辈子也还不清的债务。又或者希望某个人爱上自己，结果城市遭遇了海啸，和那个人一同被海浪卷走流落荒岛——这也是机构格外重视这类收容物的原因，它们实在是太危险了。
　　可是，康妮·李很快注意到了一个问题，在之前实现的愿望中，作为许愿者的少女们都没有受到任何一种伤害，可是这一次，名为艾丽卡的少女却在许下愿望后遭遇了悲惨的事。
　　这次她许下的愿望和之前有什么不同吗？
　　“你们是从哪里得到这面镜子的，是不是一个光头的男人？”
　　这个时候，执行官小姐看到玛格莉塔从魔镜前走了回来，朝着两个少女问了这个问题。
　　光头的男人？
　　康妮·李先是一怔，但马上就意识到玛格莉塔在说什么。
　　“罗曼罗兰小姐，你认为这是那面传说中的欧迪姆之镜？”
　　十字路口的恶魔是大陆上流传甚广的传说，光头、黄杉、推销实现愿望的镜子的恶魔同样是最广为人知的恶魔的形象之一。
　　但两个少女却摇了摇头。
　　“我们、我们是在逛帕列斯的王后十字街的露天商铺时买到这面镜子的，在一个地摊上，摊主、摊主是一个女人，有着紫色的头发和紫色的眼瞳……”
　　“女人？”
　　玛格莉塔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
　　而这时，少女忽然想起来了什么。
　　“对、对了，我们在买下这面镜子的时候，那个女商人还这么说过一句话，她说、她说，虽然可以用这面镜子实现一些小小的愿望，但是必须要遵从一个规则，是的，她是这么说得，艾丽卡就是因为没有遵从这个规则才会遇到这样的事！一定是的！”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尖而高，然后有沮丧地低沉了下来。
　　“我们应该阻止她的，我们应该要阻止她的……”
　　“冷静一点，那个女商人说了什么？”
　　康妮·李追问着，蹲了下来，看着少女们的眼睛。
　　“她说了什么？使用这面镜子，要遵守什么样的规则？”
　　“……勿以恶小……”
　　“……什么？”
　　“那个女商人说，这面镜子可以实现一些小小的、无伤大雅的愿望，但是，一定要记住，「勿以恶小」，她就是这么说的。”
　　一时间，房间里的人们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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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节 EP.172 勿以恶小「下」

　　很快，一层白布重新将这面少女们口中的许愿神镜蒙上了，这个房间被严禁进入，而康妮·李也再次写了一封信，通过气动邮政管道寄往帕列斯。
　　涉及王族的「Aladdin」完全在她的处理权限之内，但是对这件收容物的收容却不是她一个执行官能做的，她需要至少三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精锐执行小队，或者一支特遣部队来负责这件可以扭曲愿望再将之实现的收容物的运送，在这些队伍抵达前，这个放置有魔镜的房间被彻底封锁。
　　玛格莉塔也回到了露娜的身边，从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那里听说了发生了什么之后，露娜露出了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让我想起了很多年以前，一个法律理念的争论。”
　　坐在休息室中，罗曼王国的公主想了想，这么说着。
　　“法律理念？”
　　“从本质上看，法律是用来维护统治稳定的工具，而从期望来看，法律是一种用以震慑有犯罪意图之人，并且对已经犯下罪行的人进行惩治的工具，同时身具两种属性，不过在很多年以前，森海王国一群研究法律的人曾经有过一场争辩，大致而言，就是认为世界已经进入了全新的纪元，而森海王国是大陆上最先进的王国，他们有义务探寻出一套适合新时代的法律体系，以作为大陆各国学习的榜样，在那场讨论中出现了很多后来人们看来很神奇的观点，有一个就和「勿以恶小」有些相似。”
　　“……露娜大人理解那句话的意思吗？我们都只是推测而已……”
　　“我也是推测，但如果从只从发生的事只能推测出唯一的结论，那么就可以暂时视其为正确的结论，也就是说。不要因为是小恶就去做——这样的感觉吧。”
　　“嗯。”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
　　她从两个少女那里听到的是，叫做艾丽卡的，脸上有雀斑的少女的本意似乎只是让她们被狗撵着追，但是那面镜子却将她的这个愿望扭曲并且同时实现在两边，瑟莱忒表示这是因为够成那面镜子的欧迪姆之镜本来就有放大恶意的性质，如果许下恶意的愿望，其他镜子碎片的压制力也无能为力。
　　这也符合「勿以恶小」的告诫。
　　“那个观点认为，法兰索丝的文明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新时代的人应该要比黑暗纪元的人更加文明，而比黑暗纪元更加闻名的体现是什么呢？是犯罪率的降低，他们认为对已经犯下的案件进行公正的审判非常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让犯罪一开始就不会发生。要怎么做呢？就是大幅强化法律的震慑属性，对每一种罪行的惩罚都加强，加强到犯罪者不可承受的地步，用这样的方法让所有人都不愿意犯罪。”
　　“——我也听说过那场争论，好像是说，那场争论促进了森海王国大宪法的构成，但因为那些学者并未考虑过其他王国的情况，所以最后当有人提出如何确保其他王国也和森海王国一样时，那些人都目瞪口呆，因为没有任何人可以保证其他王国就能全盘发展为森海王国的情况。”
　　房间的门被推开，黑发的执行官走了进来。
　　“最后他们得出一个结论，没有能够完美契合所有王国的法律，只有最适合每个王国自己的法律。能得出这个共识，至少还不算浪费时间。虽然森海王国的征服派气得不清就是了。”
　　“康妮·李小姐，艾丽卡小姐怎么样了？医生的诊断……怎么说？”
　　玛格莉塔看着这位黑发紫瞳的女士坐到自己的身边，问起了最在意的问题。
　　“……括约肌撕裂，肠道破裂，失血严重，但因为止血的魔药，总算能撑到去往帕列斯的医院，不过以现在的医疗水准，她大概是很难完全恢复了，有可能我们得将她送往帕列斯总部，动用收容物才能治好。”
　　“……诶？会用收容物的力量为她治疗吗？用哪个？”
　　玛格莉塔立刻想起来在「温柔的枝桠」中听说的，帕列斯的两个收容物，然后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帕列斯所拥有的两个治愈性质的收容物中，有一个是使用之后的数年或者十年之后必然罹患绝症，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用那个，但是另一个收容物的代价是使用时会重新感受到受伤时的痛苦和绝望并且成倍的放大，那个少女能坚持得了吗？
　　“治愈时会感受到痛苦的那个，不过应该不用担心，因为那位艾丽卡小姐在遭遇伤害时昏迷过去了，而那个收容物是从人的意识里提取痛苦与绝望进行放大的。”
　　“……诶？”
　　“简单来说，人受伤是感受到了身体上的痛苦，这痛苦会残留在意识之中，受到剧烈的痛苦后昏迷就是意识与身体之间联系暂时的切断，是人的自我保护机制，昏迷之后虽然肉体依然感受着痛苦，但那些痛苦没有残留在意识中，要直到重新醒来才感觉得到，但如果在醒来前就将伤痛治愈，那么，受伤者其实是感受不到痛苦的。那件收容物还原的就是意识之中的痛苦，但如果是在昏迷中自己毫无意识受的伤，那么使用那件收容物就不会有任何副作用。”
　　康妮·李解释着。
　　而等到治疗结束之后，机构也会对其进行记忆上的操作，让她忘掉这件事，当然，另外两个少女也是一样，最乐观的估计是那位叫做艾丽卡的少女什么也不会记得，在消失一晚到一天后，过着与过去完全相同的生活，这次惨剧不会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当然，这只是最乐观的预计。
　　“……不过，机构居然愿意为她动用收容物啊……”
　　“虽然是旁系，但也是王族，最重要的是，国王陛下会知道这件事，机构很乐意卖一个人情，不过这件事就聊到这里吧，罗曼小姐，我想继续听听你的想法。关于那个观点……”
　　执行官小姐看向露娜。
　　“「勿以恶小」——不会因为是小恶就不在意的去做，某种意义上那是持那个观点的人理想的状态。但以他们提出的措施来看，也就意味着无论是多小的恶行都会遭遇极其严苛的惩戒——和那位少女遭遇的是不是很像？她希望让我们丢脸，这是很小的恶意，但却让她遭遇了极其可怕的惩罚，这显然是不合理的，这个观点就是这样一种不合理的观点，因此很快就销声匿迹了，我不清楚这面镜子是不是和那伙人有关系……”
　　露娜说着，摇了摇头。
　　再往下说就不是她熟悉的领域了。
　　玛格莉塔也接着开口。
　　“会不会，这面镜子本身就是一个训诫？不怀有恶意的去使用的话，就是一个普通的能够实现愿望的收容物——虽然会对愿望有一定程度的扭曲，但如果怀抱着恶意，愿望虽然会实现，但也会伤害自己，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警示世人……不对，即使是为了警示，这样的也太残酷了——不，不是残酷而是错误的，通过无差别的实行严苛的刑罚来达成的「勿以恶小」毫无疑问是错误的”
　　女孩尖尖的耳朵耷拉了下去。
　　看到玛格莉塔这个样子，康妮·李叹了口气，也沉默了。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沉闷，露娜看了看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又看了看今天才认识的执行官，红宝石一样的瞳孔在看过低垂的两双眼睛之后，公主殿下有些疑惑地开口：
　　“事情已经结束了不是吗？受害者也能得到妥善的治疗，危险的收容物也得到了收容，为什么在我看来，你们还一副非常烦恼的样子呢？”
　　——因为确实是在烦恼啊。
　　金发的女孩叹了口气。
　　她现在很累，而且很沮丧，可是这份心情，玛格莉塔却不知道怎么向露娜解释。因为说实话，这还是玛格莉塔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不过这个时候，康妮·李开口了。
　　“收容物，也被我们称为「遗物」，既然是遗物，就是从某个人，某个时间遗留下来的，因此，一定有它的源头就好像人也有自父母而生的起源。”
　　她将整个身体都靠在了沙发上，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壁画。
　　那是一副宗教壁画，画面的中央是一位神灵，祂表情庄严，但目光温柔，祂身披辉光，而足踏炽火，那辉光之后是广袤至无限的湛蓝天空与海洋，而祂位于两种不同的蓝色的分界线间，就好像是天空与大海因祂而划分，有了不同的色彩。美丽幼小的天使手持喇叭在祂的身边飞舞，祂的手中洒下一粒粒的“种子”但仔细看，那是缩小的世间万物。
　　“那么，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呢？这些拥有神奇力量的事物一定是有其存在的意义的，就好像人也不会无缘无故的诞生……不过，大概也只有我们这样的人会思考这样的事了吧，一件遗物究竟是为什么存在，它有着什么样的意义……”
　　“还有，这些遗物的力量能不能用于喜剧，能不能使用它们造成好的影响，而非坏的。”
　　玛格莉塔也连忙开口，她看着黑发的执行官，而康妮·李这时也将自己紫色的瞳孔垂下与她对视，两人的目光对视，然后浮现出了一抹苦笑。
　　“可是我找不到。”
　　玛格莉塔说。
　　“我没法理解这面魔镜存在的缘由，它是不合理的，就像露娜大人说的那些人的观点一样，通过严苛的刑罚来让所有人不行恶是一件不合理的事，尤其是它还拥有实现愿望的能力……我有些无法理解。”
　　“首先，会将愿望以扭曲的方式实现的收容物，「愿望被扭曲」本身就是代价，正因如此，那个「勿以恶小」的警示非常刻意，难道真的就像罗曼罗兰小姐猜测的一样，这就是为了警示吗？在遥远的黑暗纪元，曾经有一个时代，道德沦亡，必须要用这样的方式去警示，既作为警示，也作为惩戒，这么一来也说得通，因为人类是一种不受到伤害就记不住教训的生物。”
　　玛格莉塔心中一动，低头看着圣银的铳刃，但接着，她又用力摇了摇头。
　　“但是这是错误的，即使这个世界上没有超越一切的「正确」，有些错误也不会因为时代的更替就变得正确。就算真的想要让所有人都不会因为恶行的微小而去做，那么也不能以这样的方式，这就像为了阻止一个人自杀而将他送上绞刑架一样可笑。”
　　女孩尖尖的耳朵猛地竖起来了，她没有丝毫犹豫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但是说完后，那双可爱的耳朵又耷拉了下去，总是湛蓝如晴空的瞳孔之中，仿佛有阴霾正在浮动。
　　两位在机构任职的女士说完之后陷入了沉默，玛格莉塔将手伸进裙摆下触碰着圣银的铳刃，康妮·李则把那本「童话书」拿在手上，无言地凝视着。
　　“……喜欢收容物还真是辛苦呢，也许收容物本身其实没有什么特别复杂的意义，你们却要绞劲脑汁地去思考，去理解。”
　　露娜淡淡地说着。
　　她好像明白了。
　　这次遇到的收容物，是一个让她们很难理解的收容物，并非「了解」而是「理解」……难道喜欢收容物的人都是这样的吗？不过也可以理解，人想要去理解自己喜欢的事是很正常的，这就像是恋爱，而如果爱上了一个自己难以理解的人，就很容易苦恼甚至感到痛苦。
　　所以这不是嘲讽，玛格莉塔和康妮·李听到后，也都忍不住露出了苦笑。
　　“是啊，憎恨很容易，但喜欢却很艰难，尤其在绝大多数人都憎恨的情况下，但是又能怎么办呢？到底是喜欢上了啊。”
　　执行官小姐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
　　接着，她掏出了怀表看了看，脸上又露出了麻烦的神情：
　　“算了，那面镜子就让研究人员去头疼吧，接下来……”
　　她头疼地揉了揉额头。
　　“希望国王陛下不要因为我接连两次报告糟心的事而把我挂在城门风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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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一更
　　早起傻一天（悲
　　

    





第384节 EP.173 离席

　　对于这个王国的国王而言，今天本该是他最宠爱的女儿的生日，是个他能够暂时放下繁忙的国务，作为一位父亲和家人度过一段惬意的时光的日子，本该是这样的——
　　“……我知道了。”
　　夏宫三层的房间中，听完又一次的报告之后，这位在王座上强硬，冷静，被评价为就像是钢铁一样意志坚定的男人忍不住伸手按住了自己的额角，发出了疲惫的叹息。
　　这是这位国王在今天第二次得到莫比乌斯机构的报告了。
　　“对异国的宾客做出这样失礼的事，还想要用邪恶的力量伤害她们，最后反而被那力量反噬，遭遇了惨痛的事……现在的年轻人啊……唉……”
　　上一次的报告，那场针对他的女儿的未遂的绑架案让他又是恼怒，又是震惊。但这一次，他除了疲惫之外，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
　　从露娜和玛格莉塔遭遇袭击到现在，已经经过二十多分钟了，这里是夏宫三层的一个房间，得到了报告的国王陛下坐在房间中央的椅子上，听着康妮·李的报告。艾丽卡已经在皇家医生的帮助下被抬上了担架，即将送往帕列斯的医院——明面上是这样，实际上要去的，是帕列斯的莫比乌斯机构总部。
　　而露娜和玛格莉塔作为这次事件的受害者坐在房间的沙发上，等待着这位国王接下来的话语。
　　……不过话是这么说，光从最后的结果看，露娜和玛格莉塔真是不像受害者。
　　“……我知道了，这件事的转达由我来做吧。这次的事完全是我们的责任，于情于理，都不该让两位再陷入到麻烦之中了。邀请两位来参加这场宴会，却搞成这样，实在是招待不周。”
　　在报告结束之后，这个房间中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国王闭上自己的眼睛，沉默了很久很久，才叹息着看向露娜和玛格莉塔，对她们这样说着。
　　一位国王说出这样的话算是有着十足的诚意了，露娜也体面且适当地开口，表示她们并没有将今天的事太放在心上，谁也不想这些糟糕的事发生，只不过这世界总是不如人愿。
　　这当然是社交辞令，无论是露娜还是这位国王都很清楚，但所谓社交辞令就是在彼此都清楚的情况下说的，为了保全双方脸面的话语。
　　听到露娜这么说，国王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一些。
　　接着，他看向康妮·李。
　　“那面镜子，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宴会结束后，机构会派出特遣部队来，确保那面魔镜会在我们的管控之下，并且从夏宫消失。”
　　执行官小姐点了点头，回答着。
　　她已经通过蒸汽邮政管道将又一份报告传往了帕列斯的机构，相信过不了多久，这面镜子就会被送入机构的研究部门。那些脑中满是神秘知识的研究人员会弄明白这面镜子神秘力量的原理，以及那一句「勿以恶小」的真正的含义——如果真的有的话。
　　那个商人特意强调这么一句话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总之，这次的事件会让王后十字街以及紫发紫瞳的旅行商人的调查提上机构的日程，不过暂时，这件事和夏宫中的执行小队，以及玛格莉塔和露娜是没有关系了。
　　不过玛格莉塔知道得更多一些。
　　“不知道研究之后，机构会不会将这个魔镜当作一个收容物来看，但实际上，这只能算是被弱化，控制的收容物的部分而已。”
　　“部分……是指欧迪姆之镜的部分吗？”
　　“答案是肯定的。”
　　离开了陈放着镜子的房间时，抓住一个短暂的远离其他执行人员的机会，玛格莉塔和瑟莱忒交谈着。
　　“实现愿望这个能力应该完全依赖于那一小片碎片，其他的碎片都是用来压制它的力量的，感觉上，是为了减少欧迪姆之镜以扭曲的方式实现愿望的能力，那句话或许就是在提醒购买者不要带着恶意许愿，因为欧迪姆之镜是恶魔的造物，就算只是本体的一块欠片，在感受到恶意后，其他的镜片或许会无法压制它的力量。”
　　“那样的话，叫做艾丽卡的那个人的愿望是在哪里被扭曲了呢？”
　　“又或许是通过某些方法，改变了力量的运作方式，让带有恶意的愿望的实现同时作用于许愿者和愿望本身的对象……紫发紫瞳的娇小女性，如果是她的话，确实有这个能力。”
　　“她？诶？瑟莱忒小姐认识那个商人吗？”
　　“不认识，但从依兰翠帝国远远没有建立时，她就偶尔会出在法兰索丝大陆上出现，兜售神奇的物品，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人，只是猜测，可能和星界中的某些存在有关联。如果真的是她……”
　　“……如果真的是她？”
　　“大概只是她又感觉无聊了吧。”
　　“……？”
　　简短的讨论并没有结果，收容物是太神秘的东西，没有详尽的研究，很难有准确的结论。而瑟莱忒说起的那个紫发紫瞳的商人，玛格莉塔也没能知道什么特别重要的讯息，圣银只是提醒她，万一遇到了那个商人，千万不要搭理。
　　“说起来，瑟莱忒小姐，为什么你会认得欧迪姆之镜……”
　　“我曾经的一位持有者用我打碎过一面。我记得那种感觉。”
　　“……”
　　顺便，这才是玛格莉塔今天听到的最劲爆的消息。
　　……………………………………………………………………………………………………
　　“露娜女士。”
　　在从康妮·李和不停地抹着冷汗的神秘学顾问那里得到了后续行动的报告之后，这位国王陛下慢慢恢复了平时的神情，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准备去向自己的亲戚说明这里发生的事，由他出面可以最大限度的防止露娜与三个少女父母的冲突，尤其是艾丽卡的。
　　不过，在即将走出门的时候，他又想起了一件事，转头向神秘学顾问询问了两句之后，他再度向罗曼王国的公主这样说着。
　　“陛下？”
　　“对于今晚遭遇的不愉快，我们一定会做出赔偿。无论有什么样的要求，都可以告诉我的管家，请不要拒绝，让有恩的宾客接二连三的遭遇不愉快的事是贵族的耻辱，如果连补偿也不做，只会让路易家族的名声沦为笑柄。”
　　说着，这位国王又叹了口气，那副样子，显然是不打算让露娜拒绝。
　　“……事实上，我的确有件事想要请求陛下。”
　　露娜眨了眨眼睛，意识到这是一个好机会。
　　“请说。”
　　“请陛下允许我从这场宴会中退席，我知道这是一个无礼的请求，但遇到了这么多事，我实在是很累了，明天我还要上课，如果可以的话，请允许我现在离开，此外……我有些担心归途上还遭遇某些意外，所以，希望陛下能派一支守卫队伍，保护我们回到城中……”
　　国王的表情有些愕然，就像是没有想到她们会提出这样的一个请求。
　　不过很快，他的眉毛就舒展开了一些，如果换做是他自己，接连遇到这些事，肯定也想要离开这像是被诅咒了地方，去到自己更加熟悉的住处，遇到这样的事，心里没有芥蒂是不可能的，而要消解这种芥蒂，只能用诚意与行动。
　　他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康妮·李小姐，我想，你手下那些优秀的队员可以胜任这个任务，对吗？”
　　“遵循您的意志，国王陛下。帕列斯的援军很快就会抵达，我会派出一支小队护送两位女士回去，并且确保她们的安全。”
　　黑发的执行官小姐深深地鞠了个躬，一边说着，一边朝玛格莉塔那边眨了眨眼。
　　听到国王这么说，在礼貌的表情下，白金色长发的公主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总算，这场令人身心俱疲的宴会要结束了。


　　
　　困fufu
　　气温飙高之后身上被挂了一堆DEBUFF，每晚都要等气温下来后才能睡着
　　即使如此夏天也比冬天好（点头
　　更新完去睡觉.jpg
　　

    





第385节 EP.174 归途

　　时钟在指向夜晚的三点之前，夏宫的侧门处，提恩坐在枫丹馆的马车上，把提神的卷烟不停地放在嘴中又拿下，在十几次的重复之中，他都没有发现自己并没将卷烟点燃。
　　在夏宫的一位男仆过来对自己说，来自枫丹馆的客人要准备离开，让自己在侧门等待时，他还满脸不敢相信地问为什么。
　　要知道，现在距离一般宴会结束，宾客开始离开的时间还差半个小时，而且就算提前离开也该是走正门而不是侧门。
　　——难道说露娜殿下和玛格莉塔小姐在宴会上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这么问着，但是前来通知的侍从说，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受命来传递这个消息，让他准备好。
　　他能怎么办呢？只好将马车驶到侧门附近的道路上，焦躁不安地等待着。
　　提恩是个出身平凡的年轻人，在枫丹馆服务的时间还短，但是耳濡目染了这么长时间，他对帕列斯礼仪还是足够了解的：贵族晚上的宴会通常会开到深夜，如果没有特殊的缘由，提前离场就等于在说这场宴会不够好，而在离场时从侧门而不是正门，通常就代表了和宴会的举办者闹了不愉快。
　　可是这是一场王室举办的宴会，而且两位女士是来自异国的高贵人士，这两者之间要是闹了不愉快……
　　越想提恩就越是心惊胆战，等到他终于看到露娜和玛格莉塔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队持枪的侍卫时，这个可怜的马车夫差点要昏过去了。
　　“露娜殿下，玛格莉塔小姐，在宴会中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我们要从侧门离开……”
　　“冷静、冷静一点，提恩先生。”
　　因为康妮·李在路上提醒过这回事，知道枫丹馆的车夫先生误会了什么的玛格莉塔连忙开口解释着。
　　“虽然不是说发生了什么，但是也没有发生什么，总之，不用担心，我们走侧门是有别的理由的。”
　　“别的理由……？”
　　“是的。”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
　　用来说服他的谎言早就在路上编织好了，玛格莉塔带着一些“愤慨”和“得意”向这位车夫讲述自己如何在夏宫中展现骑士的武勇，并且从国王那里得到了「夏宫第一骑士」的称号。又是如何因为自己并非瓦卢瓦王国的人而遭到嫉妒和非难，为了不让激化的矛盾搅了公主殿下的生日宴会，她们才决定提前从侧门离开。
　　玛格莉塔还展示了从国王那里拿到的桂冠以增加说服力。
　　听完玛格莉塔的话，提恩紧张的表情已经变成了另一种愤慨。
　　“那些心胸狭窄，比洛伦的女人还善妒的贵族！他们就是不愿意承认其他人有哪怕比他们更优秀一点的地方！”
　　他的鼻孔放大，喉结蠕动，看起来就像是想要高声地大喊，但在玛格莉塔的劝阻下，只是低声地咧嘴咒骂，，并且把手中的卷烟给揉碎了。
　　“玛格莉塔小姐，我得说，现在我们绝不该灰溜溜地逃走，我们应该回去，向那些挤兑你的人提起决斗，让他们懂得有些事他们不服不行！”
　　“这毕竟是夏洛特公主的生日宴会。”
　　露娜摇了摇头，也露出了一副“不满”但“无可奈何”的表情。
　　“我们不想让长公主殿下难堪。回去吧，我已经不想待在这里了。”
　　“可是……唉，我明白了……这些先生是？”
　　“虽然有些贵族和罗曼小姐，罗曼罗兰小姐不对付，但国王陛下是很欣赏两位的，所以派了一些人护送你们回城，毕竟夜深了，帕列斯的治安虽然好，但郊外偶尔还会有些魔物。”
　　提恩的表情一下子亮起来了。
　　“赞美国王陛下！他的决断永远是那么公正，既然国王陛下这么说，玛格莉塔小姐，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在某一天成为帕列斯的第一骑士，将这份荣誉献给露娜殿下！”
　　“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得先回枫丹馆，露娜大人已经很累了。”
　　“你的意志就是我的马车驶向的方向！”
　　毕竟还是年轻人，提恩的情绪一下子就高昂了起来。露娜看了他一眼，注意到他正在盘算着怎么将听到的这件事告诉枫丹馆的仆人同伴，还有其他的仆人朋友——仆从的信息网是百分之九十的流言的源头，如果把这个谎言扩散的话，说不定会有一些问题，不过，这就交给机构去头疼吧，他们已经许诺将这件事以及后续影响处理好。
　　那么多贵族获取机构提供的某些服务，可不只是付出一些物质资助就足够了。
　　“之后你有什么计划吗？”
　　在玛格莉塔打开马车门，露娜上车之后，康妮·李来到了她的身边，这么询问着。
　　“小长假的时候可能会离开帕列斯，去瓦卢瓦王国的某个景点进行短暂的旅行……”
　　“也就是这两天还留在帕列斯吗？我知道了，明天、或者后天，我会去找你，有什么后续事况到时再说，至于那个授衔仪式，我猜要等到那位亚洛骑士伤好，至少看上去不那么凄惨的时候。”
　　“诶？嗯。”
　　“如果有必要，我也许会问问看夏宫里第五具苍白之骸失踪的缘由，考虑一下怎么回复我吧？”
　　执行官小姐漫不经心地说着这让玛格莉塔一下子紧张起来的话。
　　但在女孩回过头时，这位黑发的少女又嘿嘿地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过说真的，我觉得我们真是相当合适的搭档，啊，对了，还有一件事……”
　　“……还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
　　看了一眼在马车中用目光催促着她快点上车的露娜，玛格莉塔把执行官小姐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拿了下去。
　　“玛格莉塔小姐习惯在早上还是晚上拉……不，那个，排遗？”
　　“……有什么关系吗？”
　　“因为你喝的那个魔药主要的材料，金色太阳椒可是大陆上辣度数一数二的辣椒，玛格莉塔小姐不是很常吃辣所以可能不知道，将这些辣椒吃进肚子，只能算是一种试炼，等到排遗的时候……”
　　康妮·李露出了一个心有余悸的表情。
　　“那可是地狱啊。”
　　“……”
　　“……”
　　“……”
　　“还有别的要告诉我的吗？”
　　“没有了。”
　　“那么，再见。康妮·李小姐。”
　　……………………………………………………………………………………………………
　　在莫比乌斯机构的执行人员环绕下，马车驶出了夏宫。
　　夏夜的郊外，马蹄铁与路面相触的声音像是一场近在咫尺的雷雨。
　　“……回去以后就休息吧。”
　　银月已经快要升到天空的最高处，亮银色的光芒照耀着草地，街灯渗透着金属的冷意，在蝉鸣与蛙声共奏的遥远乐曲之中，露娜忽然这么说着。
　　“……”
　　“怎么了，一副很意外的样子。”
　　“因为，露娜大人之前说回去后也要再锻炼一段时间，消耗掉今天摄取的多余糖分呢。一直以来露娜大人只要说到，就一定会做到的。”
　　“……啊。是的，但是今天实在是太累了，虽然我的体力比大部分公主肯定要好，但也有点吃不消，不再年轻了啊。”
　　叹了口气，露娜靠在弥漫着驱虫香薰的马车的车窗旁，疲倦地叹了口气。
　　“今天就难得的休息吧。”
　　“……虽然露娜大人难得地想要休息，但是，等到枫丹馆之后，能不能先抽出一点时间给我呢？我对露娜大人有一个请求”
　　“是不能在这里说的事吗？”
　　“虽然可以在这里说，但不能在这里做，露娜大人。”
　　玛格莉塔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这么说道：
　　“我想要加强您身边的保护力量。”


　　
　　_(qwq∠)_
　　感觉回到了怎么睡也睡不够的高中时代
　　困啊——（悲
　　

    





第386节 EP.175 更贴身的保镖

　　回到枫丹馆后，其他仆从早已经睡下，但洋馆的女仆长还没有休息。她有些惊讶地看着拥簇着马车从大门进入的骑兵们，不知道为什么两位女士去参加夏洛特长公主的生日宴会，回来后却带着这样一群人。
　　“让我来解释吧，丹丽女仆长。”
　　提恩跳下马车，向呆滞的女仆长解释着发生了什么，而目送着机构的执行成员离开——其实是在附近构筑起防卫网后，露娜与玛格莉塔回到了房间，结束了着骚动不断的行程。
　　按照露娜的想法，回到房间，换下这美丽但穿起来十分累赘的礼服后就该泡个澡，接着往床上一倒，不过，在将累赘的拖地裙摆，束腰与裙撑都脱下之后，王国的公主转过身，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对着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平静地开口：
　　“我还是要说明，我并不希望有一个保镖团无时无刻地围绕着我。”
　　“是的，露娜大人，那正是我跟随在您身边的意义。但是，这一次的袭击让我注意到了一件事，单靠我的力量，或许在一些情况下并不能很好的保护好露娜大人，就好像今天，我掩护露娜大人与夏洛特公主进入镜中的世界之后就转身去对抗那些亡灵了，而这段期间，要是露娜公主在镜中世界遭遇危险的话，被缠住的我根本无法前去帮忙。”
　　“在镜中世界遭遇危险……难道说，那些苍白的亡灵曾经试图进到镜子里去吗？”
　　露娜皱起了眉。
　　因为逃入镜中之后她立刻就带着夏洛特从另一面镜子离开去找康妮·李，所以她并不知道在那之后，那些亡灵做了什么，而且镜中的世界也确实不是完全的安全，这一点在罗曼城时就已经知道了。
　　“是的，虽然没能成功，但它们确实打算这么做，而且露娜大人离开镜中的世界之后如果遭遇了危险，我也很难立刻跨过很长的一段距离前去救援，人类终究是有极限的，就算是乙太骑士，就算拥有一些收容物，做不到的事也还是做不到。”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要为露娜大人找一个更加强大的保镖。”
　　“……那位康妮·李小姐？”
　　露娜的神色有些古怪，那双红色的眼睛看着玛格莉塔，微微眯起，“该不会你真的这么打算吧？”就像这样说着。
　　“……不、不是的。露娜大人。康妮·李小姐的能力我还没有看透，而且，也还无法判断她是不是能够信任，我想要请的保镖其实露娜大人也见过一次了，在罗曼城，祂曾经保护过走投无路的我们。”
　　“祂？”
　　露娜一愣，但马上，她就意识到玛格莉塔所说的“祂”是指谁了。
　　“那个被我召唤过来的灵？可是，瑟莱忒小姐和玛格莉塔小姐不是都说在没有特别紧急的情况时不要再次召唤祂比较好吗？星界之中的存在是喜怒无常的，上一次祂帮了我们并不意味着祂会一直帮我们。”
　　这些都是瑟莱忒和玛格莉塔曾经告诉她的。
　　“是的，一般来说的确是这样的。”
　　瑟莱忒嗡嗡地振动着。
　　“但是，虽然没有召唤，那个星界之中的灵……或者某种存在依然出现在了镜中的世界，保护了露娜公主殿下和夏洛特公主，因此我认为，这个灵由于誓约或者其他原因，对露娜公主殿下或者露娜公主殿下的血脉有某种好感，这才在今天出现，消灭了那个想要爬进镜中世界的亡灵。”
　　“……等一下，这我可不知道。”
　　“我和瑟莱忒小姐也很吃惊，但是，这是真的……”
　　玛格莉塔将自己看到那个有一支精美的机械手臂的灵出现在镜子之中的事向露娜讲述了一遍，这件事她和瑟莱忒有过讨论，除此之外没有和任何人说，最后的结论就是瑟莱忒说的，那个星界之中的女性或许对罗曼的血脉负有某种义务。
　　证据则是第一次召唤时所用的祷文。
　　“露娜公主殿下还记得那次召唤时的祷词吗？”
　　“记得……”
　　露娜闭上眼睛，回忆起当时的咏颂。
　　「以此片土地、山岳、河流与其中生灵的未来之主的名义。
　　以统领法兰索丝此方的一角，与天空与大地与海洋缔结誓约的族裔之血为祭奠。
　　来自星与灵的世界，守卫王者的氏族，强大而守信的灵啊！
　　以我的鲜血描画下星空与大地的道标！我以法兰索丝古老王者的血脉誓约呼唤你来到我的身旁！为我驱逐着带有敌意的灵魂！」
　　“我那时呼唤的是，与法兰索丝古老王者的血脉缔结誓约的，守护王者的灵。”
　　“答案是肯定的，但是，那其实呼唤来的并不一定是特指与露娜公主殿下的血脉缔结誓约的灵，也有可能是与其他的，甚至是已经消亡的王族缔结誓约的灵，这也正是风险所在，但是，既然这一次没有呼唤，祂也出现并保护了露娜公主殿下……”
　　“也就是说祂是可信的，至少可信程度增加了，是吗？”
　　“答案是肯定的。”
　　这是个很简单的逻辑，第一次召唤来，祂保护了露娜和玛格莉塔，并且除了给公主殿下换了一身造型之外没有做任何事就离开。
　　这可以当作是运气好，呼唤来了一个善意的灵，因为瑟莱忒所告诉露娜的那个仪式是通用的，祷文并不是特指与自己血脉相关的守护者，毕竟瑟莱忒也不确定在这个神秘衰弱的时代建立的王国，其血脉是否有星界之中的守护灵，机构的资料中也完全没有提及。
　　但第二次，也就是今天，明明没有召唤，但祂依旧现身并且消灭了会对露娜造成危害的亡灵，这就说明祂或许真的与露娜的血脉有所关联。
　　“……说起来，这让我想起一件事，那个灵把我的样貌和服饰改变之后，对我这么说了，‘这才像维多利亚的淑女’……你们没有听到过吗？”
　　“答案是否定的。”
　　“我不记得听过这句话……”
　　瑟莱忒和玛格莉塔都给出了否定的回答，然后圣银的铳刃振动了一下，不确定地说，那句话可能是那个灵专门说给露娜听的，换言之……
　　“也就是说不是罗曼血脉的守护灵，而是维多利亚血脉的吗……这么说起来，维多利亚的血脉，现在也确实是王族呢……啊。”
　　玛格莉塔小声地说着。她忽然想到，自己所侍奉的公主比起维多利亚家族的一员，对于自己是罗曼王国公主的身份认同更加强烈一些，这样的话，自己的提议……
　　“……”
　　白金色长发的公主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坐在椅子上，沉默了，从身后的窗户落入的月光让她的表情被逆光的阴影所遮掩，沉默了一段时间之后，她像是叹息似地，将黑曜石的手镜戴在了自己的手上。
　　“总之，去问问看吧。”
　　说着，她走到换衣间里，将妖精镜指向一面落地镜。
　　没有反应，露娜挑了挑眉，然后想到应该是需要支付上一次使用的代价了，于是她解下这件收容物将它挂在了镜子上，然后，试衣镜上，浮现出了这样一句话：
　　「在一个人的耳朵上留下牙印」
　　“……”
　　嗯，还不算太过分，不算太过分……
　　公主的嘴角微微抽搐地转过身，看向玛格莉塔，埃兰迪尔人的女孩那尖尖的耳朵从金色的发丝间伸出，正轻轻地抖动着，看起来十分可爱。
　　“玛格莉塔小姐？”
　　“唔、唔唔，露娜大人，请不要太用力……”


　　
　　0w0
　　

    





第387节 EP.176 不平等的交易

　　支付了使用「妖精的手镜」的「代价」之后，揉着耳朵的玛格莉塔和露娜顺利地进入了镜中的世界。
　　外面已经是深夜，但镜中的世界原本也是永夜。由无数的镜子组成的闪烁星空中，极光如丝幕垂悬。
　　将圣银的铳刃递给露娜时，玛格莉塔想了想。
　　“虽然应该不会有问题，不过，果然还是小心一些吧？”
　　“如果真的有问题，我们小心又能有什么用呢？那个灵的力量比我们可强多了，不是吗？”
　　接过瑟莱忒，露娜看了玛格莉塔一眼，那双红色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戏谑。
　　“在这件事上我相信专业人士的判断，玛格莉塔小姐。简单来说，由你决定我们是否要接触这个灵，并且与祂交涉，请祂作为我贴身的保镖。我亲爱的皇家圣卫小姐，现在还有反悔的机会哦，请好好考虑。”
　　“唔……”
　　玛格莉塔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这件事的核心在于是否能够相信那个两度帮助过她们的灵——如果是人的话，这两次的帮助已经足够让人给予一定程度的信任了，但是那位女性是星界之中的神秘存在，而且是非常高位的那种，用人的思考方式去揣摩祂或许并不合适——瑟莱忒也说过，星界中的这些存在无论看上去多么像人，都并非人类。
　　可除了这个灵之外，玛格莉塔也想不到怎么让露娜能够更加安全了。她已经做到了人能做到的某种极限，除非得到更多更强的收容物，就拿今天的事来看，她相信不会有多少人能做得比她更好，可是即使如此，她也只是在“人”的范畴内做到一个极限而已。
　　人的能力是有极限的。
　　但是非人之物却没有。
　　作为星界中的高位存在，有着一只机械手臂的那位女性显然有着凡人所不及的强大力量，在罗曼城时，祂轻易地解决了传奇巫师的契约灵，在夏宫，祂甚至能干涉镜外的世界，将一具苍白的死骸像是用橡皮擦去绘画一样轻而易举地抹除。
　　如果说——如果说祂真的愿意保护露娜，那么在这片大陆上，应该不会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危及这位公主殿下的安全了吧。
　　为此，要承担这份风险吗？
　　能够付出这份信任吗？
　　玛格莉塔闭上了眼睛。
　　“……是的，我和瑟莱忒小姐觉得，如果祂对露娜小姐抱有恶意，今天祂根本没有必要现身。而且在我没能及时阻止一个亡灵爬向镜中世界时祂看了我一眼，我觉得，那是对我没能保护好露娜大人而感到有些不满，所以……是的，请召唤祂吧，我会负责交涉与契约的缔结。”
　　再睁开时，她看着露娜的眼睛，不再踌躇。
　　“……我知道了。”
　　露娜点了点头，在她的手中，圣银的铳刃开始变形，变成了那古老的图腾。
　　“这一次的呼唤祷词要有所改变，露娜公主殿下，最后一句改为「听从我的请求」。因为现在，并没有对我们有恶意的灵在附近。”
　　瑟莱忒提醒着，露娜点了点头，伸出手，让流淌的圣银在自己的手上划出浅浅的伤口，洒下仪式所需的鲜血。
　　「以此片土地、山岳、河流与其中生灵的未来之主的名义。
　　以统领法兰索丝此方的一角，与天空与大地与海洋缔结誓约的族裔之血为祭奠。
　　来自星与灵的世界，守卫王者的氏族，强大而守信的灵啊！
　　以我的鲜血描画下星空与大地的道标！我以法兰索丝古老王者的血脉誓约呼唤你来到我的身旁！聆听我的请求。」
　　圣银描绘的图案开始发亮，镜中世界的夜空开始闪烁，玛格莉塔抬起头，看到真正的繁星与夜晚取代了镜子的星辰。
　　星界降临了。
　　另一种更为宏大而高远的气息取代了原本的氛围，这是星界之中高贵而强大的存在现身时带来的影响。紧接着，穿着另一套古典的宫廷长裙的娇小女性忽然现身在了露娜的面前。她的一只手臂是精巧的机械，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本书，一只金丝的单片眼镜在小巧的鼻梁上，金色的瞳孔在金色的刘海下，看到露娜之后，祂的眉毛轻轻一皱。
　　还没有等玛格莉塔开口，这个灵就抬起了祂机械的手臂，一连串数字与符号在祂的手旁亮起。
　　这突如起来的行动让露娜一阵紧张，然后，公主殿下忽然想起上一次祂打算对自己做的事，连忙抬起手开口阻止。
　　“请、请等一下，我的发色和瞳色是遗传自我的祖母，我不希望改变！”
　　机械手旁发光的数字与符号消失了，女性的灵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她身上的衣物。这次，皱起的眉毛简直要拧成一团了。
　　“这，这种衣服是为了在瓦卢瓦王国中不惹人瞩目……”
　　“……连裙子也不穿，就这样把内衣暴露在外？”
　　“那是……回来以后把累赘的裙撑和裙摆脱掉了……”
　　紧张地解释完自己穿着这样“伤风败俗”的装束的原因，论眼前这位可能与自己母亲那边的血脉有关系的神秘女士眯着眼睛，放下了那支冰冷美丽的机械手臂。
　　在这场对视中感觉自己就像被长辈用“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个样子”的目光看着的露娜有些僵硬地转过头，用目光催促着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
　　“星、星界之中的伟大存在，请、请聆听我的请求。”
　　玛格莉塔连忙开口。
　　老实说，她很紧张，毕竟是第一次和灵界中的存在，而且是一位高位的存在交谈，在进镜子之前她问过瑟莱忒这样的谈话有什么技巧，圣银沉默了一会，说出了两个词。
　　“尊敬”与“坦诚”
　　然后，又补充了一点。
　　——站稳。
　　玛格莉塔一开始还不了解为什么要站稳，但现在她明白了。一种强烈的压力猛地涌了过来，就像身上忽然多出了一座大山，让她的膝盖差点弯曲。
　　这并不是这个灵的攻击，那双金色的瞳孔之中并没有恶意，但即使没有恶意，玛格莉塔也能感觉到自己的灵性正在被一个庞大得无法想象的灵性压迫着。
　　在星界，在这个灵与心的世界，那就是祂的「存在」。
　　这种强大的灵性压力就好像要将玛格莉塔的灵魂碾碎，但是露娜却没有任何感觉。她的灵性还无法感受到这个灵强大的存在，哪怕祂与她近在咫尺。
　　在神秘学的领域感受要比只是更加重要，现在玛格莉塔的灵性让她可以感受到祂那无比庞大的「存在」就好像是太阳，哪怕太阳自己没有恶意，靠近的人依然会被足以蒸发钢铁的高温烧成灰烬。
　　某种意义上，这就是对「无知是最好的自我保护」这一神秘学准则的印证。
　　“我请求您聆听我的请求，我请求您保护露娜·维多利亚·罗曼，保护我的主人，在她遭遇危机时能够伸出援手，在我的剑与枪所无法触及她时，将她庇护，我愿为此献上适当的献祭，我请求您与我结下这个契约。”
　　但是，也正是因为灵性的强大，承受着重压，玛格莉塔却还是说完了自己的请求。强大的灵性赋予了她感受到庞大灵性的力量，也赋予了她在这样强大的灵性压迫下支撑的能力。
　　她艰难地抬起头，直视着那双金色的眼睛，接下来她就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只能等待着这个星界之中的存在同意，拒绝，或者开出她的价码。
　　这本来就是不平等的一场交易。
　　可以信赖的，只有这个灵接连保护过露娜的事实。


　　
　　_(ToT)∠)_
　　好困——真是春困夏乏秋打盹（
　　

    





第388节 EP.177 永远的忠诚

　　就好像过去了一整个世纪。
　　星界之中的时间是暧昧的，这里没有任何的参照物能够提供时间流逝的参照，
　　金发金瞳的女性凝视着在祂的强大灵性下艰难的站着的玛格莉塔。
　　祂手上的书本已经合拢，金色的瞳孔看着女孩的双眼，什么也没有说，而玛格莉塔与露娜也不敢催促。
　　唯余静默。
　　而在这静默之中，玛格莉塔感受到的是审视。
　　这个灵仿佛正在审视着她，又或许正在想，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有什么资格要求和自己缔结这样的诺言？那目光并不居高临下，但却好像能够洞穿她的内心，她的灵魂，乃至她的过往——
　　……等一下！
　　想到这里，玛格莉塔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位星界之中的高位存在能够看出自己的过往吗？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霎那，一种恐惧忽然也冒了出来，一滴滴的冷汗从女孩的额头上滴落，湛蓝的瞳孔下意识地就想要向一旁偏移，就像是害怕眼前这个不知名的、强大的星界存在从中看到自己那叛经离道的过往，并且嫌恶地说出——
　　“……？”
　　露娜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注意到自己的皇家圣卫的表情突然变得惊恐，但不知道玛格莉塔为什么突然露出了一副惊恐的表情，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个金发的女孩脸上看到名为恐惧的神色。可是明明在她看来，镜中的世界在玛格莉塔说出自己的请求之后，根本还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不管怎么样，她不能坐视不管。
　　毕竟，如果真的要让这个强大的神秘存在成为自己的保镖，那么于情于理，需要支付报酬——如果祂真的需要报酬——的人也应该是自己。
　　虽然玛格莉塔认为这是在将她的一部分工作交给了别人，所以应该由自己来支付这个分担的代价，但露娜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按照她说的做，在自己不了解的事上她会听从专业人士的建议，但这不代表她就没有自己的主张。
　　更何况她对神秘学也不是完全的一无所知。
　　然而，就在公主殿下打算开口之前，这镜中的星界的寂静就宣告了终结。
　　“……忠诚。”
　　玛格莉塔与露娜听到了祂的声音。
　　那声音就像差分机的运转，无数齿轮的紧密咬合，这个脖颈优美的女性外貌的灵用着仿佛从机械之中发出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地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我要你永远的忠诚。”
　　“……诶？”
　　即使知道发出这样的声音绝对不算礼貌，而面对这些星界之中不能用人的思维揣测的存在，这样的失礼很可能引发灾难性的后果，但玛格莉塔还是忍不住发出了这种声音。
　　永远的忠诚——这是玛格莉塔完全没有想到的，巨大的代价，这让她立刻想到了许多恶魔的交易以交易者的灵魂为筹码，星界之中的很多存在在完成祈求者的愿望之后，将之变为自己的眷族。
　　按照它的经验，这样的契约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可能是要为这位存在做一件事，要进行一些献祭，但因为这位存在的灵性并没有邪恶的气息，这些献祭不会是残忍而无法接受的。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这个灵似乎原本就有着守卫王族——在露娜身上是维多利亚一族血脉的使命，玛格莉塔的请求只是让祂更加关注这位公主，守卫的注意力提供更多。
　　可祂索取永远的忠诚。
　　就连维持着图腾形状的瑟莱忒也呆住了。
　　这个时候瑟莱忒的想法与玛格莉塔是一样的。
　　祂是想要获得一个眷族？或者是一位使徒？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些星界的存在需要眷族，但是祂们的确会制造眷族。这不限于作为交易的条件，作为实现愿望的代价，事实上，那些密传教派拥有的，被称为「密传」的成体系的神秘学知识也往往来源于这些存在的给予，而祂们所给予的这些神秘学知识指引的所谓“飞升”的“终极功业”也只不过是改变生命形式，让人成为祂们的眷族。
　　祂打算做些什么？
　　也许只有露娜是唯一反应过来的人，她红色的瞳孔中同样闪过一缕惊愕，但接着又消失，变成一种确信，她看向玛格莉塔，笃定地摇了摇头。
　　但是接着，这位有一只手臂是机械的星界存在又继续说着：
　　“只要你一天忠诚于露娜·维多利亚·罗曼，我就会一天守护着她，这份契约直到你背叛为止。”
　　“……诶？”
　　“……什么？”
　　星界的灵光下，伴随着这个女性的灵说出这样的话之后，那双金色的瞳孔看向相距不远的两人。
　　而露娜、玛格莉塔和瑟莱忒全都陷入了一种呆滞之中。
　　这不在她们进入镜中世界前讨论的任何一种情况之中。
　　别说露娜和玛格莉塔，就连跟随过数任持有者，与好些星界中的高位存在交谈甚至战斗过的瑟莱忒都呆住了，这……这算是什么样的要求？只要玛格莉塔一直忠诚于露娜，那么这位有着强大力量，或许和维多利亚家族有所渊源的灵就会一直保护露娜？
　　“只要我一直忠诚于露娜大人……吗？可是……”
　　“怎样算是忠诚，怎样又算是背叛呢？”
　　因为玛格莉塔的话反应过来的露娜开口了。
　　罗曼王国是一个商业王国，她是罗曼王国的公主，对契约中暧昧的条例有着锻炼而出的敏感。
　　她代替玛格莉塔问出了站在玛格莉塔的立场不适合询问的问题，但是，有着机械手臂的灵却没有立刻回答，祂看着玛格莉塔，又看着露娜，从祂的眼里，露娜居然看出了一点奇怪的……怀念？
　　这真是太荒唐了，一位不知道存在了多么久远时光的星界的存在，看着她和玛格莉塔，仿佛陷入了……怀念？
　　可是在露娜看来，这又确实是这样，如果那眼中的神情是人类的情绪，那毫无疑问是一种怀念以及惆怅。
　　“这个背叛，并不是意味着离开身边，不意味着违背命令，不意味着不允许去爱别人，不意味着不许去追求自己的生活，而必须一切都围绕着你所侍奉的主人转，但当你背叛时，你会清楚的知道自己做出了背叛，而这个契约就到那时为止。”
　　那份怀念浸透在祂所说的每一个仿佛齿轮咬合发出的音节中，那一抹惆怅在这话语之内流淌，流淌成幽幽地叹息。
　　“如果愿意结下这份契约的话，就在此缔结契约吧。”
　　说完之后，祂看向玛格莉塔和露娜，不再言语。
　　“……”
　　露娜忍不住按住了额头。
　　一般来说一天会遇到一件让她说不出话来的事已经很少见了，但是今天，从夏洛特公主送她们蛋糕的理由，到苍白死骸的袭击，到叫做艾丽卡的少女来找麻烦时完全将不把她们放在眼里的无知和趾高气昂，今天她已经经受过很多次冲击导致的呆滞了，但是，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没有这一次带来的冲击大，大到她想开口让这个灵先等一下，给她几分钟——最好是几个小时好好想想。
　　她无法理解这样的条件到底是为了什么，就像她无法理解自己在这双金色眼睛里看到的，现在已经消失的怀念与惆怅。
　　今天发生了太多她难以理解的事，都快要让她产生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昨晚的梦中还没有醒来。
　　“缔结契约……要怎么做？”
　　但这个时候，玛格莉塔问着。
　　“……契约之吻，现在已经不以这个方式来缔结契约了吗？”
　　“诶？诶？吻、吻吗？是这样啊，我、我明白了。”
　　——等一下，你明白了什么啊！
　　露娜震惊地抬起头，看到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慢慢地向自己走了过来。


　　
　　0w0
　　最近莫名其妙疯狂停电
　　小城市的基建多久没有更新了……
　　

    





第389节 EP.178 契约之吻

　　玛格莉塔走得很慢。
　　虽然是已经谈妥了——至少看起来是谈妥了，但是玛格莉塔的行动依然顶着巨大的压力，这和这个灵展现善意和恶意无关，某种意义上，这还是玛格莉塔第一次切身地感受到灵性太强带来的不便。
　　不过，她距离露娜也并不是很远，一步、两步，只要再迈出几步，就能够站在她的身前。
　　可是露娜却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等一下、你给我等一下！”
　　公主殿下的声音还很冷静，但是玛格莉塔也听出了那冷静下的些许抓狂和紧张。
　　这位即使没有戴上完美公主面具举止也优雅而从容的公主殿下现在连「祂」就在附近也顾不上了。
　　“玛格莉塔小姐，你给我冷静一点。停下！停下！”
　　那双红色的眼睛瞪着自己的皇家圣卫，露娜倒是还没有露出慌张无措的表情，但今天接二连三的受到强烈的冲击，她平时的冷静与淡然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
　　“露娜大人，这本来就是我们的目的不是吗？”
　　“虽然是这样——”
　　露娜看了一眼站在旁边，正用一双金色瞳孔看着她们的星界中的高位存在，还是没敢把“我并没有决定要接受祂的保护”这种话说出来。
　　但是露娜还是觉得，「祂」的要求宽大到难以置信。
　　按照走进镜中之前她们的商议，如果「祂」的要求太过苛刻就放弃，但是她们并没有预想到要是条件太过宽大和优渥时要怎么办。
　　只要自己的皇家圣卫忠诚于自己，自己就能得到一个可能是大陆上最为强大的保镖，这个契约一直维持到玛格莉塔背叛自己为止，但这个背叛与否也不是由「祂」或她自己来决定而是由这个纯真的女孩。
　　这是为了什么？
　　每一个商人都该知道的常识是如果一份合同有着明显过于优渥的条件，那么十有八九有问题。
　　而露娜是一个商人王国的公主。
　　所以她几乎是立刻意识到这个契约之中哪里也没有自己的意志可以插足的地方。在这个契约里，明明她作为被保护的对象，但却连丝毫的话语权都没有。这个契约将自己的安全置于玛格莉塔对她的忠诚之上，但露娜自己似乎又没有什么办法去确保这位皇家圣卫小姐的忠诚与否，不如说——
　　露娜对这种需要相信他人，只能去相信他人的事感到本能地不适与排斥。对着朝自己走来的玛格莉塔，她甚至升起了一种逃离的冲动。
　　她实在无法理解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的「祂」的意图，这么做祂能得到什么？
　　她同样也弄不明白为什么玛格莉塔朝自己靠近，难道她觉得永远的忠诚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吗？
　　——这太荒谬了。
　　露娜感觉自己熟悉的世界瓦解了，她一直以来理解的，这个世界运行的法则在此刻，在这片星空之下化为乌有，一种无法理解的法则取代了一切，这令女孩感到眩晕与无助。
　　她咬紧了牙关看着靠近的玛格莉塔。
　　在赛恩河谷，她对这个纯真的女孩产生过一种让她在自己身后也没有关系的想法，甚至想要将她一直留在身边，但是，还太早了，她还没有准备好……还没有准备好完全信任她的忠诚！
　　如果让这个纯真的女孩知道这件事，她一定会很沮丧吧，可是这么想着，露娜作为未来王国的女王被培养起来的那颗冰冷的心依旧将警戒的红线拉到最高，只要再靠近一步。
　　——不要过来。
　　只要再靠近一步，这句话就会从公主的唇间冷厉地吐出，带着玛格莉塔或许从未在她的话语之中感受过的寒冷，将她一直隐藏得很好的对其他人那种赤裸裸的不信任表露出来。
　　但金发的女孩停下了。
　　就站在公主的红线边缘，这个公爵家的女孩，她挚友们的妹妹抖了抖她尖尖的耳朵。
　　“露娜大人难道忘了吗？原本，我就已经向您献上过我永久的忠诚了，就在去年的冬前月，在成年礼的那个夜晚——”
　　玛格莉塔微笑着，那双湛蓝的瞳孔之中没有任何的迟疑。
　　“我向您献上了我的剑，以您之名与家族之名宣誓对您的忠诚，我是您册封的骑士，是您的皇家圣卫。在您成为女王后，我也将是您的臣民。无论是作为骑士，作为皇家圣卫，作为您的臣民，一位贵族，我都将永远向您献上我的忠诚，这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
　　“……”
　　——当然不是。
　　贵族会在王国覆灭前简单地背叛偏向胜利的一方，臣民根本不会在乎统治他们的旗帜发生改变，更不要说在黑暗纪元，骑士就会以大义为名，向效忠的国王举起反旗。
　　更何况是在这个一切神圣都被工厂流水线上源源不断产出的商品与流动的金钱消解的时代，忠诚是其中最廉价的事物。
　　——可为什么呢？
　　露娜咬着嘴唇。
　　可她无法把这样的话说出来。
　　红色与湛蓝的瞳孔对视，面对着玛格莉塔、这个纯真的女孩，她这个早已浸透了一切扭曲、冷酷、怀疑与权欲的污秽不堪的女人，无法将这样恶毒的话语吐露。
　　就这样，站立不动的玛格莉塔，就像是要后退的露娜，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金发的女性。将三者之间的缄默打破的，最终还是那双有着平衡仪的弹簧高跟鞋。
　　在公主的脚下，圣银映照着露娜极力压抑着不安的面庞。
　　三步、两步、最后一步，金发的女孩站在了将视线从她身前移开的公主面前，她伸出手，轻轻地抓住了露娜的肩膀，在触碰到的一瞬间，露娜猛地一抖，然后——
　　“露娜大人可以从相信我开始，变得不那么去怀疑别人哦？”
　　那纯真的目光，让她再也无法移开视线。
　　在夏宫时说过的话语，再一次被玛格莉塔说出。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场合，这句话也有了不同的含义。
　　迄今为止的相处到底是让这位皇家圣卫小姐在她的眼中变得有些特别，露娜居然没有逃跑，不，是无法逃跑，因为这里是她没有任何主动权的地方，而且还有个意图不明的星界存在在一旁看着。这样的情况要如何比喻呢？对，就算是一位知识渊博的女王也会有这样的时候，在陌生的领域，在自己所无能为力的时候，只能选择信任专业人士。
　　当然她也可以要求由自己来进行契约，但在现在的情况下这样就等同于告诉玛格莉塔和「祂」自己不信任自己的皇家圣卫，有些事是不能说破的，而且……
　　如果是像玛格莉塔这样纯真的人的话……
　　“露娜大人，失礼了。”
　　心乱如麻的公主一愣，这才注意到，虽然自己在这里又是纠结又是患得患失的，但是玛格莉塔却好像一点犹豫都没有，她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贴得很近很近，近到露娜看得见她左耳上自己留下的小小牙印。
　　契约之吻——到这个时候露娜才意识到如果真的要缔结契约需要做什么，亲吻——
　　如果说河谷中那次唇对唇的给药还能以治疗的名义蒙混过去，这个亲吻就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可是这个女孩就好像是完全不在意一样，让她涂抹着粉色口红的嘴唇慢慢地靠近。
　　……对哦，埃兰迪尔人的那个奇怪的返祖。
　　她忽然想起来了，眼前这个女孩甚至连初潮都没有来，她虽然可以理解亲吻的羞涩，可以理解同为女性之间亲吻在道德和世俗的眼光上看是一件令人感到羞耻的事，但也仅此而已，那眼里没有任何的成熟的情感，就连羞涩也不是自己所感到的羞涩——
　　——心情大坏。
　　看到她这个样子，露娜忽然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忽然伸出自己的手捧住了玛格莉塔的脸，然后在女孩错愕的目光中就像是闹脾气的小孩一样，气冲冲地将唇印向了玛格莉塔的唇。
　　这并不是轻柔地摩挲与舔舐，而是有力地挤压着彼此，现在反而是玛格莉塔呆然了，她没有想到踌躇不安的露娜公主反而在最后成了主动的一方，更没想到这个吻是这样的剧烈。
　　这真的是亲吻吗？
　　像是蹂躏一般地吮吸、挤压，牙齿隔着嘴唇发生了碰撞，有点些微的痛楚，两边都没有闭上眼睛，就像两个傻瓜似地看着彼此，一直到喘不过气而分开时，两人的唇瓣上都沾上了对方的口红。
　　“呼、呼……这样就、可以了吧。”
　　结束之后，破罐子破摔的公主殿下用力将玛格莉塔的脸推开。到此刻，她的脸上才慢慢泛起了绯红的色彩。
　　听到她的询问，金发金瞳的女性轻轻地点了点头。
　　“契约于此刻成立，只要你一日忠于你的公主，我就将以这个镜中的空间为据点，贴身守护她一日，不过……”
　　“不过什么？”
　　露娜的警戒心已经提高到最高了。
　　“契约之吻的习俗现在真的已经消失了吗？一般来说，只要亲吻手指就可以了。”
　　“……啊，是、是这样吗……”
　　“……”
　　“露、露娜大人，请等一下！您、您要是先走的话，我会没法离开这个镜中世界的——”
　　玛格莉塔吃力地捡起瑟莱忒，朝着面色阴沉一言不发地走向镜子的露娜追了过去。
　　虽然有一瞬间，玛格莉塔甚至觉得，这位心情已经差到极点的公主殿下是打算把自己永远地关在这个镜子之中的世界。
　　但是这位公主殿下没有那么做，她只是心情非常糟糕地看着一步一步靠近的玛格莉塔，然后在她离开镜中的世界后，跟了出去。
　　两个女孩离开后的镜中，早已将手中的书本合拢的女性的灵摘下了自己的单片眼镜。祂久久地看着她们离开的方向，忽然轻轻地一叹。
　　“真像啊……如果你在这里的话，一定会赞同这一点的吧。虽然和我们有很大的不同，但是看到她们，我却会想起过去的事。”
　　祂喃喃地自语着，忽然将手抬起。
　　空荡的镜中的星界忽然变成了一座金色的虚影花园，花园之中，两个贵族的少女正脸红地看着一本奇怪的书本，书页翻动，她们不时地偷看彼此，视线相交后却又紧张地移开。
　　几分钟过去后，左边的带着眼镜的少女支支吾吾地提议着什么，右边的少女脸一下变得通红，再然后，她们羞涩地相拥，生硬地将彼此的嘴唇贴紧，然后又像是被闪电击中一样迅速地分开，都不敢看对方一眼，只是继续翻动着书页。
　　接着，她们都楞住了，像是笨拙的猴子一样挥舞着手臂敲打着彼此，羞得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
　　没有任何声音。就好像那少女们的话语，就好像那美丽的花园早已不存于世，不、祂很清楚——
　　祂默默地看着。
　　——这一幕早已不存于世。
　　祂仅仅是，默默地看着。
　　——这一幕，永存于此。


　　
　　_(0w0)∠)_
　　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糖
　　但以我个人的经验来看，感情实在不是会很快萌生的事物
　　感情也不是唯一能让两人或者更多的人牵系彼此的事物
　　所以我的作品里感情线的发展总是很慢很慢_(:з)∠)_
　　故事的节奏也是（悲
　　

    





第390节 EP.179 ……那可是地狱啊

　　离开镜中的星界，回到房间更衣室的露娜，伸手将一个踉跄差点跌倒的玛格莉塔扶住。
　　“谢、谢谢你，露娜大人……”
　　但是公主没有回答，那心情的糟糕程度说不定第一次到达负十的面容只是冷冷地点了点头，然后将妖精的手镜从自己的手上摘下。
　　“诶？诶？”
　　但是，试图站稳的玛格莉塔身体又一个摇晃，倒靠在了墙边，看到这样的反应，正打算将手镜挂到更衣镜上的露娜一怔，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将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扶着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怎么了？难道说那个灵对你做了什么？”
　　“我、我不知道，瑟莱忒小姐，我忽然感觉好累……”
　　“灵性萎缩了很多，玛格莉塔小姐，您需要好好休息。”
　　“诶？”
　　圣银的铳刃嗡嗡地振动着，严肃地开口。
　　“那个灵的灵性实在太过强大了，玛格莉塔小姐相当于是做了一次远超自己承受极限极限的负重训练，这导致了精神体的萎靡，就好像举重运动员因为挑战太沉重的重量拉伤的肌肉那样。”
　　“很严重吗？”
　　露娜开口问着。
　　即使是淡漠的语气，玛格莉塔还是听得出这位现在不知为什么心情非常糟糕的公主的关切。
　　“会有几天的精神萎靡，灵性和魔力的容量会有所减少，大概几天就能够恢复。”
　　“嘶……头疼……虽然也不是第一次了，但还是好难受……”
　　玛格莉塔按着自己的脑袋，声音有些虚弱。
　　这是她第二次灵性萎靡了，不过和在河谷的那一次不一样，那次因为遭遇了一头混血的星界独角兽，灵性触碰本来是会引起灵性进一步增长的，但因为过于疲累，不旦没能增长，反而萎靡了一些。
　　但这一次纯粹是因为直面了过于强大的灵性而导致自己的精神体受到了损伤。而之所以会受伤，原因又是自己的灵性太强。
　　反而是灵性强度很低的露娜，一点影响都没受的样子。
　　“灵性太强也不总是好事啊……不过，这样冒险还是值得的呢，露娜大人，以后，您的安全就彻底有保证了。”
　　一位星界的高位存在，这或许是大陆上最强大的保镖了。有了「祂」的保护，玛格莉塔想，露娜公主以后也不用
　　“……”
　　“那个……露娜大人，为什么突然叹气呢？”
　　“没什么，只是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我累了。而且，真是奇怪啊。”
　　看了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一眼，露娜将复杂的情绪用淡漠的语气掩藏。
　　“奇怪？”
　　她一边将手中黑曜石打磨而成的妖精镜往试衣镜上挂，一边平静地说着。
　　“其实在我看来，比起我，玛格莉塔小姐才更需要这样一位保镖，毕竟，总是遇到危险事况的人是你，不是吗？”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是，「祂」是维多利亚家族的守护灵吧？说起来，我们还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祂……不过，如果我真的遇到危险，露娜大人又在附近的话，「祂」应该也是能顺便救一救我的吧。”
　　“如果我和你一同遇到了危险当然可能这样，但是作为皇家圣卫，你经常需要独自去进行一些任务不是吗？而且还有机构的那些行动，「妖精的手镜」虽然可以借给你……”
　　“不、要是因为借给我了，露娜大人遇到危险不就糟糕了吗？不过……嗯……”
　　看着露娜将黑曜石的手镜挂在试衣镜上，忽然，女孩一拍手。
　　“说起来，夏宫的那面魔镜上面的镜子碎片都变成碎片了还能维持它们所具有的神秘力量，这样的话，如果把「妖精的手镜」也分成两半，我和露娜大人各自拿一半的话——”
　　越说，玛格莉塔的眼睛就越是亮了起来。
　　这真是一个天才般的构想！
　　而且似乎可行！
　　既然那面用各种拥有力量的镜子的碎片拼成的魔镜那些镜子还能发挥原本的力量，那么说不定这面「妖精的手镜」也可以。
　　这样一来，露娜公主拿一半可以用来保护自己，自己再拿一半，那么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危险也不用怕了！
　　“……诶？露娜大人，为什么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我……”
　　但是露娜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玛格莉塔。
　　“玛格莉塔小姐，我想你或许已经忘记了，上一次你在这面镜子前说了什么，然后又遭遇了什么……”
　　紧接着，更衣镜上，一行血红的字浮现了出来：
　　「从镜子里出来的人连续灌肠五十次，每次至少一升」
　　“……”
　　“……”
　　“玛格莉塔小姐。”
　　“……是。”
　　“做好觉悟了吗？”
　　“……是……”
　　听着自己的持有者带着哭腔的声音，瑟莱忒就像叹息似地微微振动了一下。
　　少听、少说、少知晓。
　　在神秘领域，这就是避免遇到倒霉事的不二法则。
　　……………………………………………………………………………………………………
　　“嗨——罗曼罗兰小姐，我来了哦……哇，好憔悴的样子。”
　　第二天，枫丹馆的会客室，黑发的执行官小姐看着被洋馆的女仆带过来的女孩，“呜哇——”地，夸张地发出了声音。
　　“你看起来简直像是被一群臭男人抓起来这样那样了一星期的可怜少女——啊，请原谅我这个粗俗的比喻，但我确实见过这样的人，和你现在一样脸色苍白，走路都走不稳，而且还……没法坐下。”
　　紫色的瞳孔咕噜噜地转了转，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我现在没有力气和你吵架……康妮·李小姐。”
　　玛格莉塔有气无力地站在桌子旁。
　　别说吵架了，现在就连说话她都要强打精神，才能让自己的声音被其他人听得清楚。
　　“我懂我懂，一看玛格莉塔小姐就是不怎么吃辣的类型。第一次喝那个魔药时，我和你是一样的，在盥洗室里待了两个小时，每隔一段时间就发出杀猪似的惨叫，感觉都是烧红的烙铁在从肚子里往外掉，整整一天我连腿都合不拢……就和你现在一样。”
　　经验丰富的执行官小姐回忆着那铭刻到骨子里的惨痛教训，露出了唏嘘的表情。
　　“辣椒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邪恶的调味料，不是吗？”
　　“……”
　　玛格莉塔木然地点着头，湛蓝的双眼之中，目光没有聚焦。
　　她能说什么呢？虽然确实感觉到了好像烙铁一样的痛苦，但比起肉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折磨，还有几乎要崩溃的羞耻心更加令人发疯。
　　是的，现在玛格莉塔无比同意昨晚离开前眼前这位执行官所说的话，并且万分后悔当时自己没有把她的劝告当回事。
　　那真的是地狱啊。


　　
　　辣椒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调味料——BY弗兰银
　　虽然总能看到有人诉苦辣椒进去是炼狱，出来是地狱，但大概因为地区间人种差异的缘故我从未因为辣椒有过糟糕的回忆0w0
　　建议书友现身说法（？
　　

    





第391节 EP.180 幽魂社的又一次活动

　　“我想执行官小姐今天来应该不是为了关心我的身体状况吧，有什么事吗？”
　　深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站在会客室的窗户旁，玛格莉塔把目光放向沿河的街道。
　　王国长公主的生日宴会没有在这座城市中留下太多的痕迹，随着日期的更替，市民们的生活恢复了往日的样子，只剩下散步的贵妇人和绅士们在河岸的风景中聊起那场盛大的宴会。
　　“当然是来向有权知情的人报告情报的呀，今天的报纸已经看过了吧，闹得可有点凶呢。”
　　用淡妆掩饰着黑眼圈的黑发女士的声音听起来一点也不像在露娜和玛格莉塔离开之后为了处理后续的事项熬了一整晚的人。
　　她端起贝莉在离开前为她沏好的红茶，瞟了一眼放在桌面上的《帕列斯晨报》。
　　“嗯，我看了，那个密教的成员，居然没有在回城途中跳伞逃跑。”
　　昨晚在夏宫的骚动被隐藏在世界的另一面，生活于日常中的人们能知晓的，仅仅只有报纸上「淘金者」号在空港中失火爆炸的新闻。
　　就像昨晚执行官小姐预计的那样，那艘飞空艇上真的有炸药。
　　这是今天最大的头条。记者们纷纷用尖锐的话语谴责在工作时间中吸烟，导致了乙太爆炸的机组人员，社论家们宣称香烟已经成为了瓦卢瓦王国火灾和爆炸事件的第一原因，甚至一段时间以前号称要生产大陆上第一台彩色银版相机的工厂的失火也是一个工人在休息时间抽烟。枫丹馆今早去采购食材的女仆们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一个工人因为点燃了香烟就被路人大声斥责。在爆炸中死去机组成员的家属聚集在帕列斯城中的香烟厂前，声泪俱下地控诉。
　　制造谎言的人们，听信谎言的人们，被谎言驱动的人们一同上演了一出怪诞的歌剧，事情的真相就这样被淹没在一地鸡毛之中，无人知晓。
　　“是的，我们也很意外，不过考虑到密教最初的打算应该是隐秘的绑架，那么他让飞空艇回到空港也没有什么奇怪的，看起来他们还不想太出名，至于机组成员的遇害……说不定是因为那些人看到过他的容貌，所以想要杀人灭口，「六个火枪手」和他打了一场，毁掉了他手上一件能够唤醒亡灵的收容物后，把他放走了，当然，以他自己来看，或许是‘拼死逃离’的。”
　　“「六个火枪手」？”
　　“帕列斯的特遣部队，历史悠久，战功赫赫，有机会你会见到他们的。”
　　玛格莉塔没有回答，她对于异国的特遣部队兴趣不大，相较之下，她更加在意的是康妮·李提到的另一件事。
　　“能够唤醒亡灵的收容物，那是什么？”
　　“是一支骨笛。”
　　“……哈梅尔的吹笛人？”
　　“不、不是那个，那支骨笛是「恶魔的礼物」或者说，可能是借助恶魔的力量和某些神秘学知识，由那个密教成员用自己的腿骨做的，在报告中，那个人有一条腿是义肢。”
　　关于袭击夏宫的密教就是谋划了那起盗墓案并且用障眼法让人完全没有发现他们目的的一伙人这件事，在夏宫时玛格莉塔就知道了。听完她说的话后，玛格莉塔用有些怪异的眼神看着康妮·李：
　　“我记得那场盗墓案中，康妮·李小姐带着幽魂社的成员去过现场，而且安德烈先生也说起过这个故事……”
　　“不，花衣魔笛手的笛子已经被机构收容了，那个密教成员用的和那个不是一种东西，加上被窃的大多数尸体用途与神秘无关，所以机构下意识地就觉得剩下五具尸体大概也不是什么很需要关注的……”
　　“……被收容了？我记得童话中，那个吹笛人之后是安然离开……”
　　“这件事的保密权限很高。”
　　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有些意外地看着露出苦笑的执行官。
　　黑发的女士摇了摇头，把手中的茶杯放了下去，然后看着玛格莉塔湛蓝的瞳孔，叹息似地说着：
　　“这个童话的广泛流传其实大部份是巫师的功劳，但是……在这个童话背后隐藏的那件事中，机构扮演了一个很不光彩的角色，这件事在机构的历史里算是一个禁忌，你的权限不够，我也只能告诉你这些。此外，你知道吗？在确实的确认第二件相同的收容物之前，机构都会将已经收容的收容物视为唯一的。总之这个密教很懂得大型组织的思考方式，我们都被他们骗过去了。”
　　“所以机构完全被骗过去了?”
　　“是啊，完全被骗过去了，而且这证明了这个密教至少有一个熟悉机构行事的恶魔的帮助。要对付他们需要周全的布置啊。”
　　“那么……”
　　玛格莉塔疑惑地歪了歪头。
　　“为什么康妮·李小姐看起来一副非常悠闲的样子呢？密教的线索有了吗？”
　　“没那么容易，被我们标记了的那个密教成员非常谨慎，昨天占卜部盯了他一个晚上，全城的支部追踪他，但他没有立刻逃回密教的巢穴，而是不停地改变自己的藏身位置，在城里很多地方留下了记号——老实说，这不是个好消息。”
　　“这说明这个密教的规模并不小。”
　　“这个机构一无所知的密教的规模并不小。”
　　订正了一句，这位执行官小姐很不优雅地靠在了椅背上。
　　“但暂时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了，本地的分部将追查和监视的任务要了过去，我暂时没有工作了。”
　　“……又是被排挤了？”
　　“嗯？不，算、也不算，我对帕列斯不是很熟悉，需要调动大量人力的任务不适合我，而对于本地的机构成员应该不希望一个不熟悉情况的人分走他的指挥权，当然，等到他们需要的时候，自然会来找我帮忙的，所以现在我是自由活动，说起来……”
　　“说起来？”
　　“合作的提议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昨晚在帕列斯城里发生一个有趣的案子。”
　　“……康妮·李小姐，我应该说过……”
　　“是我两个表弟拜托我来邀请你的哦。”
　　“……诶？”
　　玛格莉塔愣了一下，在女孩的面前，康妮·李嘿嘿一笑，这样说着：
　　“是「幽魂社」的新活动哦。”


　　
　　0w0
　　

    





第392节 EP.181 死了两次的人

　　「幽魂社」的新活动是帕列斯发生的一件诡异的案子。
　　在几天之前，路易文化与自然科学学院一位德高望重的教授逝世，家人为他举办了葬礼，学术界的同僚扼腕叹息，哀悼一位很有可能能够成为大师的学者在壮年的逝去。
　　但是就在葬礼的第二天，也就是公主殿下生日的深夜，就在教授的家人们已经睡下时，他们宅邸的房门却被敲响，住在一楼的女仆打开门，却惊悚地发现原本已经下葬的这位教授却面色苍白，满脸鲜血的出现在自己家的门前。
　　他的身上是下葬时的那件黑色西装，血珠从侧脸流淌，滴落在地上。年轻的女仆吓坏了，她大声地尖叫起来，然后这个已经死去的教授就倒了下去，死去了——
　　这理所当然的引起了一阵恐慌，虽然较远的城区的报纸没有刊登这则消息，但在靠近这位教授的住宅的报纸上，除了头条的《「淘金者」号失火》之外，今天剩下的篇幅几乎都是关于这起离奇的案件。
　　理所当然的，这件事被保罗和德雷克两兄弟给惦记上了。
　　“怎么样，有兴趣吗？虽然你说你不想引人注目让巫术会注意到你们，但是这种事件还是可以来看看热闹的吧。”
　　康妮·李说着，饶有兴致地看着玛格莉塔。
　　“看看热闹……这个事件和神秘没有关系吗？”
　　玛格莉塔冷淡地回答着，但是内心却是一动。
　　之前她在知道帕列斯是「巫术会」的大本营并且真的误入过他们的一处据点之后，玛格莉塔就决心在这座城市期间尽可能远离神秘学了。
　　她和这个组织的关系实在是些紧张：一位稀世的传奇巫师死在她的手上，这个组织觊觎着瑟莱忒，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莫比乌斯机构明知道这一点却在她们前往这座城市的时候不加阻拦，但是很显然，为了平静的生活，玛格莉塔和露娜最好是不要引起他们的注意。这也是为了他们的安全考虑。
　　但现在，露娜得到了一位星界的伟大存在的保护，可以说这片大陆上能够威胁到她的事已经很少很少了，既然如此，她稍微冒险一点也是可以尝试的吧？
　　毕竟，她既是露娜公主的皇家圣卫，同样也是莫比乌斯机构的执行人员，之前康妮·李的邀请她能够断然拒绝但现在——
　　现在，她有些心动了。
　　“不好说，不过机构这边的看法是危险度不高，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密教表现出亡灵方面的神秘学知识，这种什么死者复苏——到最后大概率不是这么回事的案子本来都不太会由机构接下的，不过才发生了这样的事，所以机构对这个案子也上了心……不过最重要的是，因为保罗和德雷克对这个案子有兴趣。”
　　摊了摊手，执行官小姐笑着看向玛格莉塔。
　　“要来吗？”
　　“……我去向露娜大人询问一下……”
　　玛格莉塔忽然不出声了，她的脸有点红，康妮·李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开口问道：
　　“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
　　玛格莉塔摇了摇头，看向房间的天花板，忽然又叹了口气。
　　现在，她要怎么去面对自己侍奉的公主才好啊。
　　……………………………………………………………………………………………………
　　笃——笃——
　　“进来。”
　　枫丹馆的画室中，露娜停下了手中的画笔，看向推门而入的女孩。
　　红与湛蓝的视线相交，从门口走进的女孩就立刻移开了目光，不敢看这位公主殿下的面庞。
　　“有什么事吗？”
　　玛格莉塔羞涩的表情让露娜的嘴角忍不住勾起，声音也变得有些戏谑，这让金发的女孩脸上的红晕都蔓延到了尖尖的耳朵上。
　　“康妮·李小姐……那个，康妮·李小姐邀请我去参加「幽魂社」的活动……”
　　玛格莉塔的声音细小的就像是闹市之中的一阵微风，在安静的画室里，因为这扭扭捏捏的态度，露娜的表情更加愉悦了。
　　虽然她与椅子接触的地方还有微妙的感觉，不过相较之下，这种程度的难受还可以接受。
　　“因为我有了可靠的保镖，所以又按捺不住地想要去找刺激了吗？我亲爱的皇家圣卫小姐？”
　　“呜呜呜……”
　　明明公主殿下的话语没有责怪的意思，但是玛格莉塔就像做错了事的小孩一样，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
　　大概，在接下来的人生之中，玛格莉塔在露娜的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了，在昨晚，因为那面坏心眼的妖精镜那让人崩溃的代价，玛格莉塔的小腹不断隆起又平复下去。
　　共计五十次，在做到十几次时，因为辣椒而像是烧灼一般的娇柔部位已经麻木，剧烈的腹泻感夺走了女孩几乎所有的体力，这种事又不可能让不知情的人帮忙，最后到三十几次，玛格莉塔都开始神志模糊时，女孩已经感觉下半身不再属于自己了，不断痉挛，好像要把内脏都排泄出来的感觉折磨着她，以至于最后十几次，灌肠的对象变成了露娜而不是造成这个糟糕局面的玛格莉塔自己。
　　——妖精镜的要求是镜子里出来的人，倒是没有特别规定是说了想把它分成两半的玛格莉塔。
　　也是因为这样，今天并不是休息日，但露娜却向学院请了假。
　　就在这个过程之中，女孩子重要的羞耻心被彻底碾得粉碎，甚至可以说，作为女性的尊严也彻底碎掉了。
　　一想到自己在一国的公主，两位姐姐的挚友面前露出那样的丑态，玛格莉塔就有一种爬到城市的最高处，然后用自由落体结束这悲惨的一生的冲动……
　　但她没能这么做，因为在升起这个念头时，她正趴在浴池的地板上，从自己肚子里流出来的淡盐水和进去之前没有任何区别，而她连动都动不了。
　　而今天一早，玛格莉塔甚至差点连床也爬不起来。
　　“果、果然还是算了。我还是拒绝掉吧……”
　　玛格莉塔转过头，她实在是忍受不了这样尴尬的气氛了。
　　“玛格莉塔小姐，过来。”
　　但是露娜的话让她停下了脚步。


　　
　　困fufu……_(qwq)∠)_
　　试着早上发（你对早上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本段剧情原型来自于某ASS♂ASS♂IN中的一个支线.jpg
　　当然有魔改.jpg
　　顺便一提，虽然那一作评价不高，但作为RPG化之前的最后一座，其实还是相当好玩的，至少对我来说这一作是最有趣的几作之一（次于黑旗但高于起源
　　

    





第393节 EP.182 大人物召见？

　　“露、露娜大人。”
　　“过来。”
　　“呜……”
　　玛格莉塔乖乖的走了过去，露娜放下了炭笔，将手套也脱了下来，白净的手指抚摸着玛格莉塔的脸颊。
　　高高的座椅让公主殿下的身高提高了一截，用大腿而不是臀部坐在椅子上的露娜抚摸着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平静低说着：
　　“如果玛格莉塔小姐想要去的话，可以去也没有关系，现在我已经可以不那么畏惧危险了，但是……”
　　“但是？”
　　“玛格莉塔小姐自己必须要注意安全。”
　　揉捏着女孩尖尖的耳朵露娜看着她的眼睛。
　　“我可以理解玛格莉塔小姐想要去追寻自己喜欢的事物的心情，我也相信你有保护好自己的能力，但是正因为如此，你才要小心。无论何时，都要以自己的安全为最优先去考虑，能够遵从这一点的话，以后机构的活动你都可以去参加。”
　　“……是。”
　　“很好，那么去吧，啊，回来的时候顺便去一趟米卡画具店，我想试试新的色彩搭配，给我带点深蓝、橙红，还有不同硬度的炭笔回来……不过，你现在的状态，方便坐马车外出吗？”
　　“……大概再过段时间就好了……”
　　就这样，玛格莉塔顺利地得到了公主殿下的行动许可。
　　……虽然总感觉不能释怀。
　　玛格莉塔并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枫丹馆的画室之后，露娜看着合上的门，笑容慢慢淡去之后，伸手扶着自己的额头，叹了口气。
　　“不妙……”
　　这位公主殿下喃喃自语着。
　　“……好像变得能从玛格莉塔小姐的困扰和迷茫无措的表情之中获得愉悦感了……这样可不行，要是太欺负人的话，会被讨厌的……”
　　“可是好像因为看到玛格莉塔小姐可爱的样子，连带着灵感也冒出来了不少，以后灵感枯竭的时候说不定可以用这种方法来解决……不，果然还是算了吧，靠欺负人得到愉悦感和灵感什么的也太奇怪了，我又不是变态……”
　　“……不过，昨天玛格莉塔小姐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亲了上来，完全没有顾虑我和她都是女性……这孩子真的没有被玛丽污染吗？真是令人担心……”
　　一边自言自语着，露娜重新戴上了手套，开始了绘画。
　　在大陆的另一侧，刚刚结束家族会议，从家族中获取了新开店铺的支持的玛丽没来由地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
　　从画室离开，玛格莉塔回到了康妮·李所在的会客室，将自己得到行动许可的事说出来之后，“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执行官小姐说着。
　　不知为何，她紫色的眼瞳中好像有阴谋得逞的光芒，玛格莉塔警觉地看着她，摇了摇头。
　　“……我现在状态还不是很好，可以的话，希望能够让我再恢复一段时间。”
　　“啊啦，看起来罗曼罗兰小姐真的是很不能吃辣呢。”
　　执行官小姐有些怜悯地看着女孩。
　　……其实和吃辣关系不大，不过算了。
　　玛格莉塔确实也不想第二次喝到那个魔药，想了想，女孩就当是默认了。
　　“不过我也已经想到这件事了，所以我是坐不用坐的马车来的哦。”
　　“……？？？”
　　被康妮·李拉着的玛格莉塔在枫丹馆的院子里看到了所谓“不用坐”的马车。
　　那是一辆观光马车，有遮阳与遮雨的顶棚，和常见的马车不同的是，这辆马车的底盘很低，这让乘坐者除了坐在两侧松软的软垫座椅上之外，还能安全地站着，来往的女仆看着这辆马车都很惊讶，她们从没想过会有客人乘坐这样的马车来到这座洋馆。
　　而且还没有车夫。
　　没错，这辆马车的驾驶者就是这位执行官自己，在前门女仆将有客人来访的消息告诉玛格莉塔时，她们的表情都很古怪，因为这绝对是第一次，枫丹馆接待了一位驾驶着观光马车——而且还是自己驾驶马车前来的客人。
　　事实上最开始，门口警卫室的德非比还将康妮·李认作是前来推销观光行程的，从事导游行业的本地人，差点将她赶走了。
　　一般来说，只有从事旅游行业的人，才会需要这样的马车。
　　“康妮·李小姐，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玛格莉塔眯起眼睛看着康妮·李。
　　“嗯？因为猜到罗曼罗兰小姐肯定会因为那个魔药主材料的辣椒汁导致没法好好坐下，所以我特意找来了让淑女可以站着的马车哦。”
　　“……”
　　盯——
　　“那么事不宜迟，我们出发吧？”
　　“…………”
　　盯————
　　玛格莉塔就差把“我怀疑你有什么奇怪的企图”写在那双湛蓝的瞳孔之中了。
　　不过，康妮·李当然还是笑嘻嘻地无视掉了。
　　她拉着玛格莉塔上了马车，自己坐在了车夫的位置，握紧缰绳，扬起皮鞭，在枫丹馆的大门警卫怪异的目送下，这辆观光马车驶出了洋馆的大门，沿着河岸不紧不慢地行驶着。
　　“啊，对了，介意绕一下远路吗？罗曼罗兰小姐？”
　　“……为什么？”
　　“去接一个人。”
　　这下玛格莉塔的脸上完全就是“你果然在图谋着什么”的表情了。
　　“是谁？”
　　“等见到你就清楚了。”
　　黑发的执行官甩了甩马鞭，让马匹的脚程加快。
　　“……”
　　是机构相关的人士吗？换言之，「幽魂社」的活动就只是一个借口？
　　玛格莉塔站在观光马车上，看着康妮·李的背影，默默地想着。
　　在罗曼城时她从多莉小姐那里听说过一些事，在机构之中，有一些身份的保密程度较高的人在要见其他保密权限较低的人的时候，往往并不会邀请或者登门拜访，也不会在机构中召见，这些人物的身份是秘密，为了保持隐秘性，往往会安排一些奇怪的会面比如在某个时间前往人烟稀少的公园，比如在某处咖啡厅的包厢待机，然后在点单的时间里就完成交谈——
　　说实话玛格莉塔不太能理解这么做的用意，不过据多莉说，这是因为最终缔结契约统合成莫比乌斯机构的那些前身组织有不少原本就是各国的隐秘情报机关，这个习惯是从这些组织中继承下来的。
　　既然是传统那就没有办法了，考虑着会是什么样的人要用这样的方法来见自己，玛格莉塔把目光从康妮·李身上移开，看向圣塞琳娜河沿岸，已经渐渐熟悉的风景。
　　说起来——
　　玛格莉塔忽然想到。
　　来帕列斯这么久，她还一次也没有游览过这个城市呢……


　　
　　_(qwq)∠)_
　　又没有推荐位（悲
　　

    





第394节 EP.183 接人

　　从春后月的第四周抵达这座花之都，到现在已经过去四周的时间。四十日已经是一段很长的时间，至少对于初步熟悉一座城市已经足够了，可是到现在为止，除了仅有的几次陪伴露娜公主在周末去看画展，去蒙忒大道挑选夏洛特公主生日宴会的礼服，去拜访萨德侯爵，玛格莉塔的行动范围基本没有超出圣香槟街区，对于这座屹立千年的古城其他的区域基本没有认知。
　　或者说，没有实地考察的认知。
　　过两天的迎夏节，在去那处遗迹考察回来之后，要不要花几天的时间游览一下呢？
　　玛格莉塔想着。
　　渐渐地，马车进入了陌生的街道，不过这里应该依然属于贵族的街区，因为道路两侧的房屋还是平常的市民难以供养的独栋式巴洛克别墅，道路的中间有长条的花坛，无愧于花之都的别名，金灿灿的花朵绚烂地绽放。
　　很快，康妮·李驾驶着马车驶向了一间宅邸，在和门卫打过招呼后，一扇铁门打开，观光马车驶入了附带喷泉和花园的小型庭院，停在了宅邸的门前。庭院里有园丁在修建花朵，他们好像也是第一次看到有观光马车驶入，都用惊讶的目光看向这边。黑发的执行官小姐放下皮鞭和缰绳从驾驶位上跳下来，为玛格莉塔打开了观光马车的门，还对着女孩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这位自称出身没落贵族家的女士倒是没有一点架子，但是这和玛格莉塔想象的可完全不一样。
　　原本，玛格莉塔以为的是她们会装成在帕列斯街道上乘坐观光马车的观光客与车夫，帕列斯同时也是一座旅游城市，这样的行为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然后在某一处，要见自己的机构高层人士同样会装作观光客乘上马车，然后在任何人都看得见但任何人都不会注意的时间里完成交谈。
　　“这里是哪里？”
　　她再度用狐疑的目光看向康妮·李，不明白她到底在打什么小算盘。
　　“嗯？进门前你没有注意吗？这里是提莉哥黛拉男爵家哦。”
　　“……？”
　　“等接上这次活动的最后一位参与者，我们就可以前往现场了。”
　　“……？？”
　　说着，康妮·李在正门接待女仆的带领下走进了大门，这个时候，玛格莉塔才终于意识到这件事——
　　她会错意了。
　　没有什么机构的高层人员想要见她，那辆观光马车也不是什么精心准备的会面地点，这位执行官小姐说要接人就真的只是来接一个人而已。而就在几分钟后，她们要接的那位少女就提着裙摆，在贴身女仆“大小姐，请不要跑得这么快”的叫喊声中从二楼的护栏后跑了下来。
　　“罗曼罗兰小姐！”
　　玛丽安·提莉哥黛拉。
　　在看到金发的女孩时，仿若明媚阳光的晴朗笑容霎那间浮现在了少女的脸上。她来到玛格莉塔的面前，有些激动地提了提裙摆行礼，明明昨天才在夏宫中见过面，但是这位少女的反应却像是久别的旧友重逢。
　　“玛丽安小姐，早安。”
　　玛格莉塔也提了提裙摆，回以礼貌的问候。
　　不过她还是很奇怪，接玛丽安为什么要把自己带过来……啊。
　　玛格莉塔想起来了。
　　昨天在夏宫，她们得到夏洛特公主的召见，进而被苍白的死骸袭击前，宫殿的阳台上，露娜公主和康妮·李谈论着瓦卢瓦王国乃至整个大陆的道德的堕落，而她就和玛丽安在聊自己可能以后不再参加「幽魂社」的活动的事。
　　……虽然昨天才刚说完可能不会再参加，结果今天就又跑了过来总感觉有些那个，但看起来她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嗯……不管了。
　　那个时候玛丽安好像的确说过，她的父亲在自己没有同行的情况下，是不会允许玛丽安继续跟着保罗和德雷克到处跑的——作为一位父亲在自己的女儿遭遇了那种事后有这样的反应也无可厚非，也就是说，那对兄弟和他们的叔父看起来还是没能和解……
　　玛格莉塔想着，叹了口气。
　　这是别人的家事，虽然她与德雷克与保罗的关系很好，而且也清楚那次事件不是他们的责任，她也没有立场过多的介入。
　　“啊，黎莉，我准备的那个！”
　　在女孩陷入沉思时，玛丽安已经向康妮·李打了招呼，被问到这样能不能参加「幽魂社」的活动之后，她高兴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而看向自己的贴身女仆。
　　“是的，大小姐，在这里。”
　　在穿着短裙女仆装的女士将一只盖着洁白淡雅的丝巾的小篮子递过来后，玛丽安小心翼翼地——或者可以说无比珍视地把篮子抱在自己的怀里，然后偷偷地看了玛格莉塔一眼。
　　不知为何，玛格莉塔觉得她的脸红扑扑的，而她们的视线一旦对上，少女又会羞涩地移开目光。
　　“罗曼罗兰小姐能够参加真是太好了……”
　　“真是非常惭愧，明明昨天晚上才说过那样的话……”
　　“不、没关系的，不如说，我非常高兴！”
　　“诶？嗯……那就太好了……”
　　“那么我们就出发吧？现在正是阳光最好，但又不算太热的时候。可以吗？玛格莉塔小姐？”
　　“诶？嗯，那就出发吧。”
　　玛格莉塔当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的，事实上，她甚至没有注意到玛丽安浮动的目光中的意味——或者在裙摆上组成一颗反复星星的图案的瑟莱忒看来，虽然注意到了，但完全没在意。
　　重新回到马车上之后，康妮·李还是坐在驾驶位上，用皮鞭拍了拍正啃食着石砖缝隙间长出的夏草的马匹。马车驶出了提莉哥黛拉家的宅邸。
　　“……嗯？”
　　在完全驶出大门之前，玛格莉塔感觉到了视线，她警觉地回过头，然后在宅邸三层的一处窗户后面，看到了之前在枫丹馆接待过的提莉哥黛拉男爵夫人。
　　隔着一层倒映天光的玻璃，玛格莉塔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是微微躬身，以做问候。
　　“那么现在我们要去案发现场了吗？”
　　接着，玛格莉塔回头，看向康妮·李。
　　“嗯？是的哦，不过，那可在城市的另一边，坐马车过去要花上一些时间，帕列斯可是大陆最大的城市之一呢。虽然也可以匆忙地赶路，要是这样，到那边差不多就是午饭的时间。难得天气这么好，作为出身高贵的淑女，不用那么着急也是可以的吧。”
　　康妮·李回过头，别有深意地看了玛格莉塔一眼。
　　“反正就算现场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线索，在机构接手前也已经被警察厅那群饭桶给糟蹋完了，据说王立警察学院的第一批毕业生今年的夏后月就能走上岗位了，希望他们能带来点不一样的。”
　　玛格莉塔抬起头。
　　今天是一个多云的日子，雪白的云朵时而遮蔽夏日的骄阳，让吹拂的清风变得凉爽。在帕列斯的盛夏，这样适合出行的日子可是很少见的，就连路上行人的脚步好像都慢了下来。
　　“……说的也是。”
　　而如果急匆匆地赶往现场她们能得到什么呢？众所周知，有能力的警察是不会被分到累死人的巡逻任务的，任何一桩案件，最先赶到的必然是只要胆大、不怕事就能穿上警服的街道巡警，再加上这个死了两次的教授是在昨晚死去的，到现在，大概该破坏的都破坏的差不多了吧……
　　早一两个小时和晚一两个小时，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区别，现在的天气又这么好。
　　既然如此，玛格莉塔想着。
　　就悠闲一点的度过吧。


　　
　　下旬到了，开启乞讨模式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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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5节 EP.184 帕列斯观光

　　“已经离开圣香槟区了吗？”
　　“是、是的，从双杯街开始，就是另一个街区了，有没有感觉街道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呢？”
　　“嗯，变化还是很明显的……”
　　观光马车在康妮·李的驾驶下一路向着北方，从一条玛格莉塔从未来过的桥梁「皇家桥」上穿过圣塞琳娜河后，驶入了一条宽敞的街道。从这里开始，道路的中央从花坛变成了隔一段距离便竖立的路灯，两侧房屋也不再是奢华的巴洛克样式，缺乏装饰的联排房屋增加，土黄色与白色的砂浆墙面与石砌的建筑错落排布，蓝色、棕黄与红的瓦片成为城市天际线的色彩。
　　店铺的门前，人们在街道上用木板支起高台。屠夫身边的木架上挂着被开膛破肚的肥猪与牛，饮料商人面前的木桌上摆满了廉价的玻璃杯与瓶子，身后放着几个巨大的橡木桶。房屋与房屋之间被跨街的绳索相连，那上面还挂着鲜艳的、有着王家纹章的旗帜，但在靠近两侧房屋的地方，玛格莉塔看到系着围巾的妇人正用长杆将浆洗好的衣物挂在上面。
　　和直到刚才为止所走过的街区不同的另一点是声音。
　　无论在大陆的哪里，贵族区总是娴静的，但这里是喧闹的。报童站在把他们垫高的小木凳上，一会儿喊着“鲁纳森乙太罐装厂厂长贪污乙太想要私下贩卖，但因为迟迟找不到买家，堆放在仓库中的乙太诞生了一大堆乙太兽。”一会儿喊着“皮加勒街区今晚将有盛大的游行演出。”
　　这些衣服上至少有三个补丁的小男孩们的声音还是街道上最容易被忽略的，占据这里空气的主流的是商贩们的吆喝声、马蹄铁与石子地面的碰撞声、顾客和商人为了砍下一个便士的价钱而发出的尖锐喊声，还有街头艺人的喇叭，以及一个商人打开一台黑黝黝的机器，从里面倒出一篮子散发着奶油香味黄黄白白的点心的“砰”的声音。
　　喧闹的声音，活力的声音，不走出贵族区的话，这些代表着繁荣，活力，也代表着粗野的其他人的声音是听不到的，就连康妮·李也像个街坊间粗野的泼妇那样喊叫，让挡在前面的马车让道。
　　“这里是帕列斯大堂，也就是所谓的市中心了，看到那个广场了吗？还有广场前的那座监狱一样的建筑——那确实曾经是一座监狱，但现在，它是帕列斯的市政厅，我们亲爱的市长就在那里、被他的副官——48位副官拥簇着办公！”
　　“帕列斯的市政厅曾经是一所监狱？”
　　玛格莉塔有些惊讶。
　　“是的，这座建筑的名字是大夏忒勒，沉重高大的方塔是建筑的特色，这座监狱曾经是一个堡垒，位于城市的心脏，市政厅广场，帕列斯城的发展曾经有过一段特别混乱的时期，当时为了威慑市民，就建起了这座建筑。”
　　玛丽安解释着。
　　和玛格莉塔一样，这位少女也站在观光马车上，虽然一开始对于玛格莉塔为什么不坐下感到不解，但在玛格莉塔苦笑着解释之后，这位文静的少女也一直站在玛格莉塔的身边。
　　——当然，解释的理由是吃了辣。
　　“一段混乱的时期？”
　　“嗯，差不多就是三百年前吧，因为「一日征服」时王国的失败，还有后续是否接受森海王国的援助建设工厂之类的问题，王国发生了很大的动荡，一部分人认为要借助森海王国的力量迅速完成工业化，一部分人认为那是森海王国吞并瓦卢瓦的阴谋，有人要推翻国王和贵族，有人要保护王国血脉的正统。那是一场差不多持续了八十年的混乱，最后以国王为首的王家议会派获得了胜利，让瓦卢瓦王国从一个封建君主制的王国变成了国王依旧拥有执政权的议会国家，就和大陆上大部份国家一样……这都是我从书上看来的。”
　　玛丽安看着那座墙壁厚实，开窗狭小的建筑，小声地说着。
　　“据说那场动乱中死去的人比瓦卢瓦王国过去所有战争中死去的人更多，社会道德彻底崩溃，施行恐怖统治的人们轮流掌权，断头台就是那时发明的。而那些冤死的人们的灵魂至今仍在大夏忒勒的墙壁后面哀嚎哭泣。”
　　“那一定是个可怕的时代。”
　　“嗯，我读那个时代写下来的书，字里行间都是鲜血与眼泪，那个时代以自由与正义之名酿成的惨剧太多了，这也告诉了我，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永远是好的……事物总有两面性……”
　　“这应该是每个人都铭记的箴言。”
　　听着身后传来的对话，在正愉快地交谈的两人看不到的地方，康妮·李微微地勾起了嘴角，然后不动声色地让马车行驶的方向，发生了小小的改变。
　　于是，在这趟行程之中，玛格莉塔觉得自己真的搭上了一趟帕列斯观光路线。
　　从位于城中一栋方形的，作为一座被拆除的教堂唯一留存下来的痕迹的高塔开始，千年古城在漫长时间中积累的古老建筑逐一出现在马车的四周。
　　远远眺望的勃艮第宫和路易十五广场。还在建设当中，以后会取代大夏忒勒的帕列斯市政厅。被高耸的房屋围成，中间伫立着天使雕像的博日广场。坐落在圣塞琳娜河一条细小的支流旁，娴静神圣的菲尔斯杜凯尔维尔女子修道院。曾经属于其他的教派，如今被机械神教与乙太和蒸汽教会一同入主的，帕列斯最宏大的大神殿。位于弥漫着灰暗气氛的贫民窟中央，残破，但最顶端依旧伫立着金光闪闪的神像的圣德尼塔。
　　每一座建筑都有着一段过往的故事，而这些故事从玛丽安的口中说出，就好像宏大的历史画卷展现在玛格莉塔的面前。
　　“说起来，为什么帕列斯有些街区的前面会带有一个「圣」的称呼，但有些没有呢？”
　　“名字中有「圣」的街区过去的教堂中都曾收藏有圣遗物，但是随着时间流逝，城市建筑的更替，有些教堂消失，那些圣遗物也不见了，但人们还是延续这样的称呼——只有一个街区例外，圣德尼门，那里是城市中最大的贫民窟，圣人德尼尔遗骨的失窃让人们认为那里成为了神灵遗弃的地方。”
　　“玛丽安小姐真是知识渊博。”
　　玛格莉塔撑着下巴，由衷地发出赞叹。
　　最后，在中午的时候，康妮·李将马车停在了一个优美的小广场上。
　　广场的前方是玛德莱娜小教堂，一座非常雅致的教堂，曾经供奉于其中的神已经被遗忘，万机之神成为了这座教堂的新主人，虽然是工作日，但依然有不少虔诚的信徒聚集。
　　“距离目的地已经不远了，但是我想我们应该不打算在凶案现场附近用午餐，对吗？正好这里是个适合休息的地方，我去买些饮料来，请稍等——”
　　——留下这句话后，康妮·李就离开了。
　　临走之前她还给玛丽安使了一个眼色，以玛格莉塔来看，那个眼神是在告诉这位一路上讲述的故事说不定能编成一本小册子的少女好好享受这段时间。
　　仔细想想，最开始在圣塞琳娜河边的地下墓地入口遇到时，玛丽安虽然说自己只是被保罗和德雷克拉来凑数的，但其实如果不是喜欢神秘，谁又会来参加「幽魂社」这种奇怪的社团呢？对因为遭遇了古斯塔弗街666号的事件而变相被禁足的玛丽安来说，以后能参加这些活动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少吧，所以康妮·李才会有那样的反应……
　　……以后要不要多抽空参加一下呢？
　　玛格莉塔想着。
　　“也、也没有啦……不如说，希望罗曼罗兰小姐不要觉得我是个多嘴的女孩子……”
　　“怎么会，这一路上我觉得很愉快哦。”
　　而被玛格莉塔称赞的少女脸红红的。就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她把从家里出发时就一直拿着的篮子举到了自己的面前。“那个……”她这样小声地说着：
　　“我、我尝试着做了一些三明治，罗曼罗兰小姐，要尝尝看吗？”
　　这下，玛格莉塔知道为什么康妮·李离开时只说去买点饮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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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节 EP.185 像是小说里一样俗套的桥段

　　“这是玛丽安小姐自己做的吗？”
　　“是、是的，愿意尝尝看吗？”
　　玛格莉塔有些意外地看着紧张不安的玛丽安，然后，在她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非常乐意。”
　　“是、是的，非常感谢！”
　　玛丽安好像更加紧张了。
　　不过……嘛，自己亲手做的东西总是会无法避免地在意旁人的评价，这也是当然的。玛格莉塔确实没有想到文静的玛丽安居然亲手做食物——虽然只是三明治这样简单的餐点——不过，她很乐意尝尝看。
　　听到玛格莉塔这么说，玛丽安的表情柔和了一些，她放下了篮子，将上面雪白的手帕拿开，露出了下方码得整整齐齐的三明治。
　　“我、那个，试着做了不同的烘培度，有焦香的、未烘焙的、那个，肉我挑选了没有脂肪的白肉和牛肉，嗯，牛肉是菲力牛肉，配的蔬菜除了生菜，还有黄瓜，和一些水果、哈密瓜和大雪果，嗯，奶酪则有圣莫里丘奶酪、金纹奶酪和阿纳森淡奶酪，嗯……还有不同的酱汁……”
　　以简单的料理而言显得太过豪华的这些色彩缤纷的三明治看起来就让人食欲大增，看得出来，玛丽安对今天的活动非常的热衷与期待。玛格莉塔忍不住想，要是自己没有答应要来参加今天「幽魂社」的活动或者露娜大人没有答应的话，这些看起来非常漂亮的点心会不会伴随着少女的寂寞一同被咬碎呢？
　　还是会直接扔掉呢？
　　“……嗯？”
　　不过，或许是因为给其他人品尝自己亲手制作的食物实在是让玛丽安感到激动，她正小心翼翼地将三明治从篮子里拿出，像是想要确保一滴酱汁也不会滴落下来一样。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并没有注意到就在不远处对着她——还有玛格莉塔指指点点的几个男人，而看到少女正准备篮子里的点心拿出来时，这些只穿着吊带裤和衬衫的男人就朝她们走了过来。
　　玛格莉塔挑了挑眉毛，从侧坐的姿势站起来，走到了玛丽安和这群男人之间。
　　“……罗曼罗兰女士？”
　　玛丽安好像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但这个时候，这些身上散发着汗臭味，衬衫上满是污渍——最重要的是看上去醉醺醺的男人们已经走近了。
　　大白天就喝得烂醉的男人可不是什么值得信任的对象。
　　“先生们，你们有什么……”
　　“小孩子……嗝%小孩子给我闪开！”
　　女孩的话还没有说完，为首一个有着络腮胡子的男人就不耐烦地伸出满是汗毛的小臂抓向她金色的头发，就算是玛格莉塔也没有想到在这个教堂前的广场上，这群体大腰圆的男人居然会毫无理由地突然对看起来只是小孩的女性动手。
　　“——！”
　　但是吃惊归吃惊，身为骑士的本能可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突发状况而变得迟钝。
　　这个伸出手的男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今天穿着一身大红色连衣裙的女孩的裙摆就像是火焰一样膨胀，燃烧，那火焰中有金色的流光，然后他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就被一股力量冲击在喉结的部分，一瞬间，眼前就陷入了黑暗。
　　玛格莉塔翩然地落下，在落地时，女孩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平衡。昨晚不断的往肚子里灌水又排出极大地现在她并不适合做运动幅度巨大的动作，但即使如此，对付几个讨人厌的男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接着，女孩有些嫌恶地拿出手帕，擦拭着为了借力腾空踢击男人的脖子而抓住他满是汗渍手臂的手心。
　　“这就是帕列斯的绅士作风吗？”
　　擦拭完后，玛格莉塔顺便将手帕一扔，冷冷地看着剩下的三个男人，这一幕实在是太有震撼力，以至于这些看起来经常做体力活的健壮男人都傻了。
　　“你、你做了什么！”
　　光头的男人大喊了起来。
　　“应该由我问你们，你们打算做什么吧。”
　　玛格莉塔冷漠地看着她，将手伸进了裙子之中的空隙，握住了圣银的铳刃。
　　男人喉咙上最坚硬的地方其实也是最致命的地方，重击喉结能轻易地击倒甚至杀死一个健壮的男人，而对于玛格莉塔而言，即使不用这种技巧，这些带着恶意靠近的男人的生死也完全掌握在她的手上。
　　……嗯，倒不至于直接开枪打爆他们的脑袋，但要是这些男人想要做些什么，她也不介意在他们的骨头里永远埋一颗子弹。
　　“……诶？诶诶？！”
　　这个时候，玛丽安才惊叫了起来。
　　男人的怒吼和女人的惊叫，这让这片原本安静怡人的草坪成为了人们目光的焦点，人们停下脚步，将目光投向这里，而这似乎就是这几个男人想要的。
　　还是那个光头的大汉，在这个广场上一部分人的注意力被这里吸引之后，他扯开嗓子喊叫了起来。
　　“看啊，在我们为了一家的生计累得和个死狗一样时，这两个娘们却在这里野餐，该死的，乌里上去要教训她们，这个小女孩居然狠狠地踢了他一脚！机械之神在上，一个小孩，还是一个女人，居然敢动手打男人！”
　　他的声音简直像是一只破嗓子的公鸡一样难听，接着，他们才注意到被踢了一脚的同伴迟迟没有醒来，于是就像是慌了手脚一样，喊着那个男人的名字，伸手去掐他的鼻子。
　　与此同时，另一个男人还在对着靠近过来的人们喊着“女人打男人了。”之类的话。
　　玛格莉塔冷冷地看着这些男人，什么也没有说。
　　而当人群聚集起来之后，这样的动静当然会引来教会的牧师，很快，一个穿着机械神教牧师袍，身上挂着许多机械装饰的男人就从不远处的小教堂门口小跑着过来，排开围观的人群。
　　当看到三个大男人正围着一个昏迷的男人有是扇耳光又是掐鼻子，还大喊大叫，而一个女孩冷漠地看着他们，在她身后还有一个少女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这个机械神教的牧师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这是在干什么？”


　　
　　乞讨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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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节 EP.186 公义

　　“牧师大人！你一定要救救大石头！我们看到这两个娘们身边不带男人就在教堂前野餐，想过来提醒一下她们，结果这个小女孩跳起一脚踢在了大石头的脖子上把他踢晕过去了！”
　　玛格莉塔还没有开口，光头的男人却先嚎了起来。
　　“牧师大人啊，你可要给咱们主持公道啊！我们男人辛辛苦苦的工作赚钱养家，可这些婆娘们一点都不珍惜，我们好心过来提醒她们还要被她们打！这世界上从来没有女人打男人这回事！”
　　“得了吧你，这两漂亮的小姐是你的婆娘吗？还是女儿？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就你那短小的东西和壮得跟熊似的老婆，生得出这么白这么美的姑娘吗？”
　　但人群中传来了讥讽的笑声。
　　“而且你们那叫赚钱养家啊？是赚钱喝酒吧！前两天我还看你因为丢了工作被你家那个能撵着狗熊从街头追到街尾的婆娘把你吊起来打，还不许你回家！说什么世界上从没有女人打男人这回事，丢人！”
　　这是个女人的声音。
　　在起哄声中，三个男人的脸青一阵红一阵，这些醉汉发现好像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周围的人没有帮自己反而都在向着那两个女人。他们也顾不上走近的牧师和还晕着的同伴了，开始大声地喊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女人就是不该打男人！”
　　“现在她们可以不带男人就出门，以后呢？是不是可以不要男人就生孩子了？！”
　　结果这些话居然还得到了一些赞同。
　　有人点了点头，觉得确实不应该让女士们连个男仆都不带就在外面游荡，万一遇上什么事——就像现在这样，会很麻烦。
　　“你们怎么能这么说！”
　　这样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都是男人在开口。玛丽安气得握紧了拳头，但玛格莉塔伸手示意少女不用担心什么，她就站在那里，冷漠地看着这些人在起哄。
　　“好了，都安静！”
　　这时，检查完昏迷的叫做“大石头”的男人，没有发现有生命危险之后，牧师提高了自己的音量。
　　不远处就是机械之神的教会，作为教会的牧师还是有些威望的，他开口之后，骚乱的议论声立刻平静下来了，牧师看了看男人们，又看向了面无表情，好像发生的这一切都和她无关的金发女孩。
　　虽然看上去这个埃兰迪尔人只是个小女孩，但她身上的某种气质让牧师觉得，比起她身后更加年长的少女，或许她才是更能说话的对象。
　　“两位女士，我可以听听看你们两位的说法吗？”
　　而且看装饰，明显这两个女性是贵族，也只有这些喝醉了酒的蠢货才会想去找她们的麻烦吧，这群酗酒的蠢货！
　　——在心底，牧师暗骂了一句。
　　这件事要是处理不好可能会影响到玛德莱娜小教堂的声誉的。
　　“在我看来，我们只是在这里野餐，这几个醉汉忽然靠近了过来，并且做出无礼的举动，为了自保，我做出了适度的反击。不过，只有我们自己的证词或许很难让人信服，我想在这里应该有目睹了事情经过的人，牧师先生，您可以听听看他们的说法。”
　　“我会的。”
　　牧师点了点头。
　　冷静的谈吐，不刻意偏向自己，也不畏惧，这才是一位高贵的贵族女士的风度。相较之下那几个醉汉简直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又蠢又令人生厌。
　　“各位是否有人秉持着公正，诚实的原则来说说你们看到的事情？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朝周围的人喊道，没一会儿，一个戴着高顶礼帽的中年男士提着一只手杖走了过来，他摘下礼帽行礼之后，将右手由左胸、右胸、额头点了三下，向牧师行由身至心再至智慧的机械神教的信徒礼，又向玛格莉塔和玛丽安行了一个贵族的礼仪，然后他开口说着：
　　“愿万机之神的睿智指引我等，尊敬的牧师先生，我是皮埃尔·爱尔兰斯，我愿意在万机之神的见证下，以家族之名起誓，我所见所说的每一句话皆为真实。”
　　“愿万机之神见证你的诚实，皮埃尔先生，请说。”
　　“今天我和往日一样，在教堂做完祈祷之后，在这片广场悠闲的散步，等待我的仆人送来我的午餐，因为这两位小姐是坐着观光马车来的，所以我注意到了她们，她们的车夫也是一位女性。”
　　这位贵族开始讲述他所看到的事。
　　“看起来她们打算野餐，因为那个车夫离开，似乎是打算去购置食物，原本我有意邀请两位女士共进午餐，但是很快注意到这位女士手中的篮子，那或许是精心准备的餐点，我这个陌生人不便厚着脸皮过去分享，于是便放弃，但就在我准备离开前，看到这些男人朝他们走了过去。”
　　说着男人用自己的手杖指了指自己的左腿。
　　“我敢保证，这之前两位女士连看向那些男人都没有。而这四个男人靠近之后我也想赶过去，但我的腿脚实在有些不灵便。接着我看到这位尖耳朵的小姐站了起来走向靠近她们的男人，然后，现在正昏迷在地上的这位‘大石头’先生，他忽然伸手抓向这位小姐的脑袋，然后……”
　　“然后？”
　　牧师瞟了一眼那三个男人。
　　其实说到这里已经可以断定是这三个男人对这两位女士图谋不轨了，不过这位绅士的“然后……”却让他有些疑惑。
　　难道还有别的事发生？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这位叫做皮埃尔的男人组织了一段语言后，用一种恍惚地语气说着。
　　“然后，这位尖耳朵的小姐用一个美丽的……对，一个美丽的动作击晕了这个男人，请原谅，那时我看到的景色实在是过于美丽，结果让我都呆住了，以至于现在才赶过来。”
　　“也就是说，这件事中，两位女士没有任何的错误吗？”
　　“我以家族之名在万机之神的睿智下宣誓，我所说的一切没有丝毫的虚假。”
　　“那么，我想，这件事已经很明了了。”
　　牧师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围观的人群里又冒出了几个嘲弄的声音。
　　“我还以为是谁，这不是石工匠协会著名的四懒蛋吗？被阿莱西亚小姐赶出协会后丢了工作，成天满大街的骚扰女人，这下碰到硬茬子了？”
　　“嘿！这可是碰得头破血流啊，他们已经醉到分不清贵族小姐和街边的女郎了！”
　　“哈哈，虽然我也很讨厌石工这个自古以来就属于男人的行业由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女孩来管，但我更讨厌这群白痴！”
　　这些声音之中，这三个男人的酒好像总算醒了，注意到人们开始不帮他们说话，他们脸上的表情变得惊恐起来，开始用哀求的眼光看着牧师。
　　尤其是在人群后面传来“发生了什么事？嗯？有人想要对高贵的女士图谋不轨吗？嘿，正愁最近街上连个扒手都抓不到没法向警长交差呢。几个猥亵犯也凑合。”的时候。
　　牧师微微皱了皱眉毛。
　　作为机械之神的牧师，他需要做到公正，不过眼下的情况，他强行公正未必是最好的结局。
　　看向了玛格莉塔和玛丽安，用目光询问她们打算怎么处理这几个无礼之徒。
　　“滚，下次如果再让我看到你们对女士为非作歹，就等着和你们下面那条东西说永别吧。”
　　玛格莉塔冷漠地说着，没有注意到说出这句话后，她身后的玛丽安虽然脸有些红，但眼里几乎都要像星星一样闪闪发光了。
　　“是！是！”
　　这三个男人连忙拖着还昏迷的同伴，灰溜溜地跑掉了。
　　看着他们狼狈不堪的背影，人群之中又冒出了一阵哄笑声。
　　这几个男人的名声本来就不算太好，这之后，他们在这片街区可就要更加难过了，无论是谁都会用今天发生的事取笑他们。
　　不过，这都是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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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8节 EP.187 阴齿

　　眼看事情结束，聚集起来的人群也渐渐散开了，只有牧师和叫做皮埃尔·爱尔兰斯的贵族留了下来，还有站在稍远处，正在靠近的黑发的执行官。
　　玛格莉塔看了一眼康妮·李，发现她的脸上满是一种莫名的坏笑。刚刚那句听起来像是警察的话就是她说出来的，她一只手上提着一只纸袋，里面大概装有几瓶饮料。
　　“我才离开一会，你们就遇到了奇怪的事呢。”
　　“确实很奇怪，大白天喝的醉醺醺的男人没事来惹麻烦。两位先生，谢谢你们主持公义。”
　　没好气地看了康妮·李一眼之后，玛格莉塔将目光转向两位男士。
　　“愿意与我们共进午餐吗？”
　　不管怎么说，她们都从两人身上得到了帮助，给予回报是应该的，不过脸上有刺青的牧师摇了摇头，表示身为神职人员，在用过午间圣餐之后是不应再贪食美味的。
　　顺便一提，机械神教的圣餐在口感上……非常工业风，就是那种充满金属和机油气息的工业风。这个教派并不追奉禁欲，不过由于他们的牧师日常活动就是学习机械工程学并且制作用来敬奉万机之神的精巧机械，简朴的午餐是为了减少糖分的摄入导致下午精神不振。
　　而作为万机之神的信徒，连牧师都拒绝了，这位贵族当然也就婉拒了。
　　在礼貌性地闲聊了一阵之后，牧师表示自己要回教堂了，在离开之前，他稍微犹豫了一下，看着这完全由女性（还有一个小孩）组成的三人组，以不那么说教的口吻提醒了一句。
　　“三位女士在散步的时候，其实最好还是带上一位男士，虽然帕列斯的治安还算良好……但总有很多麻烦男人去处理比女人好。”
　　“牧师先生说得对，如果三位不介意……”
　　皮埃尔也连忙开口。
　　“……感谢牧师先生的提醒，也感谢皮埃尔先生的好意。”
　　不过在他们说更多之前，玛格莉塔就轻笑着，以公爵家女儿的优雅打断了他们的话语。
　　“作为一位得到册封的骑士，我想我完全有能力保护自己和我的同伴，比起担忧我们的安全——皮埃尔先生。有许多女士和我们不一样，她们面对男性的侵害没有反抗的力量，或者担心反抗后遇到更加残酷的事，如果遇到这样的事，就像今天你遇到我们时一样，希望你能帮助她们。”
　　虽然脸上露出了一些遗憾的表情，但是这位贵族很快挺直了背脊，点了点头。
　　“……当然，这是一位绅士该去做的。”
　　“不，与绅士或淑女无关，这是每一个人都该去做的。”
　　玛格莉塔平静地回答着，就像在说什么理所当然的事，在这一刻，她从两位先生的目光中看出了惊讶。
　　又聊了一会儿之后，皮埃尔先生的男仆也回来了，于是他们告辞离开，这片草地恢复了平静，玛格莉塔和玛丽安还有康妮·李也坐下来，开始野餐。
　　当然，玛格莉塔还是侧坐着，避免自己的臀部接触柔软的草地。
　　“呜呜，吓死我了，要是没有罗曼罗兰小姐，我真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玛丽安拍着胸口，脸红红地看着身边娇小的女孩。
　　“罗曼罗兰小姐简直就像玛丽安的小小骑士一样呢。”
　　黑发的执行官则坏笑着，意有所指。
　　“……把‘小小’去掉，我本来就是骑士……嗯？”
　　玛格莉塔忽然注意到了草地上一张雪白的什么。
　　从位置上来看……玛格莉塔回忆了一下，觉得只可能是被自己击倒的男人身上掉下来的，虽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但直觉却告诉女孩或许看一看比较好。
　　她想了想，用目光示意离得更近的康妮·李去捡起来，执行官小姐倒是完全没有排斥，不过，在捡起那张白色的纸片，看到上面的东西之后，那双紫色的瞳孔微微地眯了起来。
　　“……哦，连瓦卢瓦这边都出现这种白痴了啊。”
　　“嗯？”
　　“一群愚蠢的家伙组成的团体的标志，上一次看到的时候还是在森海王国和圣铎拉贡帝国。”
　　康妮·李撇了撇嘴，将纸片递给了玛格莉塔，女孩接过之后，只看了一眼就和康妮·李一样眯起了眼睛。
　　纸片上是黑白两色的炭笔画，粗粗几笔花出了两腿紧闭的一个女性腰部以下的部位，而在双腿之间一条缝隙往上延伸的部分却怪异地在两边画了两排……尖锐的牙齿？
　　“这是什么？”
　　玛格莉塔皱着眉看向黑发的执行官。
　　作为一位女性，这副画给她的感觉相当不好。
　　“如果你是问这是什么，我可以告诉你这是一群仇视女性的家伙的标志，如果你问画的是什么……阴齿，听说过这个词吗？”
　　“……好像有听说过。”
　　玛格莉塔回忆了一下，点了点头。
　　“用古代语来说是「vagina dentata」。一种男人臆想的女性器官，简单来说就是下面那张嘴里长的牙齿，用来把男人的那根东西咬断，在大陆各地都有类似的留言，圣铎拉贡帝国北端冰原上原始部落的神话中，有个半人半神的英雄毛伊想要逆转出生的过程，从死亡女神的下面钻进去，从她的身体内部毁灭她，但是因为死亡女神有阴齿，这个英雄被杀死了，那些古老的冰原住民认为那是世界上第一次人的死亡。在另外的一些地方的神话里，阴齿被视为女性对自己的保护，但男性折断了这些牙齿，从而征服了女性。还有一些地方用这种象征来告诫男人不要贪图陌生女人的身体，但按照记载，不少地方都起了反效果，这种神话反而鼓舞了男性去欺凌女人，以彰显自己的武勇……”
　　康妮·李耸了耸肩，在说这些时，她实在不像个淑女。
　　她向玛格莉塔和满脸通红的玛丽安解释说，人文学者认为这是对女性和男性不同的身体特征与性特征的污名化。现在有人认为，阴齿代表女人要通过阉割的方法让男人失去作为男人最重要的器官，以夺取男人所拥有的权力，他们以这种东西作为标志，要求女性的驯服。
　　而这种诉求的出现是因为进入乙太纪元以来，女性地位的不断提高。
　　从定义了现代社会的那位「大陆上最伟大的女王」维多利亚一世和「差分机之母」艾达开始，先有森海王国的《大宪章》保护独身女性的财产权，后有由美丽的女人们引领的奢侈品的大发展，相较于过去的年代，女性不再只能婚前待在自己闺房，婚后呆在丈夫的房间，她们可以上学，可以投资工厂，开办商店，可以进行慈善活动，甚至可以竞选议员，这些女性从男人的手中夺走了一部分权力，而这让他们感到了恐慌。
　　于是就有一群人搬出了「阴齿」这个象征，宣称这些女性是为了夺走男性的权力，男性曾经怎么对待她们，她们就要怎么对待男性。
　　说到这里，康妮·李冷笑了一声。
　　“他们倒是知道害怕！”
　　“简单来说，这就是一群害怕女人会夺走他们权力的人？”
　　“没错，这些人最早是出现在森海王国，因为森海王国在维多利亚女王登记之前就有女王治国的传统，而在大陆其他国家是很少见的。然后大概就在几百年前，森海王国有了大陆上第一位女性议员，当时可引发了剧烈的争论呢。”
　　重新从玛格莉塔手中接过那张卡片，执行官小姐很干脆地把它撕成了碎片。
　　“本质上，这就是一群一直压迫着女性的人突然发现女性开始反抗了，并且真的动摇了他们的利益后感到害怕，为了打压而拿来用的象征。一个很有趣的现象是，越是没有体面工作和较高教育水准的男人越容易接受这种论调。至于那几个男人，我在过来是问了问周围的人，他们就是被帕列斯石工行会的新管事人，一个女人开除了，又没了工作又没了面子，这才整天喝酒，惹是生非。”
　　“……就算是荒谬的东西人也会去相信呢。”
　　“毕竟人是要靠相信着什么活下去的生物，无论是神还是科学，或者是迷信与荒谬的东西。”
　　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然后有些狐疑地看向康妮·李。
　　“康妮·李小姐对这方面的知识真渊博呢。”
　　“我还是贵族的时候的家庭教师就是一个人文学家，我从他那里学到的东西连他脑袋里有的万分之一都没有，曾经，我真的想当个人类学家，曾经。”
　　说着，在她紫色的瞳孔中忽然闪过了一抹自嘲。
　　“算了，不说这些无趣的东西了，悠闲地用完午餐，就准备出发吧。嗯？玛丽安，为什么你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玛格莉塔也看向身边的少女，这位文静的小姐在这段对话中早就脸红到耳朵根了，现在，她并拢着双腿，一副扭扭捏捏地样子。
　　被问了以后，她才抬起头看了玛格莉塔和康妮·李一眼，非常小声地问着：
　　“……那、那个……康妮·李小姐，罗曼罗兰小姐，女人、女人的下面真的不会长牙齿吗？我，我试着用手指去碰过，那里真的非常紧……”
　　说完之后她就连忙捂住了嘴，就好像光天化日之下将这些词说出来是一种无比羞耻的事一样。
　　“……”
　　“……”
　　玛格莉塔和康妮·李神色古怪地对视了一眼，忽然想到，虽然看起来并不是，但是实际上，这位文静的少女可是在场最年幼的一位。
　　“噗、哈哈哈！当然不会。天啊，玛丽安，你真是纯情的可爱！要是会长牙齿的话，婴儿可要怎么出生呀！”
　　康妮·李豪放地拍着自己的大腿，爆笑了起来。
　　“诶？诶？婴儿？这和婴儿出生有什么关系？！”
　　“啊，不行，太可爱了，玛丽安，要不要姐姐教教你大人的事呀——”
　　“诶？诶诶诶？”
　　玛丽安更加混乱了。
　　在康妮·李的笑声，玛丽安的混乱之中，只有玛格莉塔维持着平静。
　　“不，其实，非常少见的情况下，在女性的那个部位，真的是有可能长出牙齿的。”
　　康妮·李的笑声停住了，玛丽安的表情则是变得苍白，两人愣愣地看着玛格莉塔，而玛格莉塔回忆着玛丽姐在读医学时曾经分享给她——当时还不是她——的知识。
　　那时，在大学的解剖课上因为解剖了一具非常少见的异常尸体，玛丽非常兴奋——玛格莉塔现在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医学生解剖异常尸体会兴奋——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她，那具尸体是一个女性，双腿之间的肿瘤在被切开后，就从里面取出了接近十枚牙齿。
　　“皮样囊肿，一种非常罕见的病，是一种肿瘤，这种肿瘤中就有可能长出牙齿、有时还会有别的东西比如头发，眼睛和手指……抱歉，我不该在这种时候说这个。”
　　看到两位女士的脸色一齐变得铁青，玛格莉塔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脸，闭上了嘴，将手伸向和刚刚打开时没有任何变化，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不再那么勾起人食欲的三明治。
　　“嗯！好吃！”
　　三明治的味道非常好，康妮·李带来的饮料也很可口。
　　少女们度过了一段虽然有一点怪异但悠闲的午后时光之后，重新坐上了马车，朝原本的目的地驶去。


　　
　　虽然和主线无关，但作为一个故事，世界感的塑造一直是我比较重视的
　　所以支线反而会发较多的功夫_(0w0)∠)_
　　如果大家在看咱的文的时候，有一瞬间也好，想到这个世界是不是真实的存在于何处，就太好了呢0w0
　　

    





第399节 EP.188 简要案情

　　最后，在下午的13时左右，载着玛丽安与玛格莉塔的观光马车停在了一间咖啡馆的院落里。
　　执行官小姐用五个便士的价钱将马车托管给这间咖啡厅，然后带着玛丽安与玛格莉塔走进这有着用于表演的舞台的咖啡厅。
　　“表姐，玛丽安。还有罗曼罗兰小姐！”
　　才走进去没多久，保罗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这对弗朗索瓦家的兄弟在咖啡厅里占据了一个小小的卡座，玛格莉塔她们靠近之后注意到，除了他们，咖啡桌旁又有两个陌生的面孔。
　　看起来「幽魂社」真的是在蓬勃发展中，每一次活动都会看到新面孔。
　　“来，罗曼罗兰女士，玛丽安，我来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昨天在公主殿下的生日宴会上新认识的朋友，彭顿·莱斯先生和鲁米耶·迪·默诺威先生。两位先生，这几位美丽的小姐也是今天活动的参与者，不过，罗曼罗兰女士和康妮·李女士是外援，最后等到罗伯特先生来了，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经过德雷克简单的介绍后，她们就算认识了，不过玛格莉塔看了看周围，却没有看到那个总是把背脊挺得很直的红发的少年。
　　“德雷克先生，安德烈先生没有来吗？”
　　那个总是成为「幽魂社」的活动目的地提供者的青年似乎并没有出现在这里，当然，玛格莉塔也没有看到泰莎和其他认识的人。
　　“关于这个，其实是因为……安德烈觉得这次事件和神秘没有任何关系。罗曼罗兰女士，你已经看过报纸上的案情说明了吗？”
　　“嗯。”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
　　这次死人复生又回到家再次死去的案件，被报社的记者们很有创意地命名为「二度逝去的教授」案。
　　死者叫做杜马·奥尼，是路易文化与自然科学学院一位德高望重的教授，在数日之前他因为心脏病死去，但在昨晚，这个已经死去并且举办了葬礼的教授却敲开了自己家的房门，然后在一位女仆的尖叫声中倒在了地上，再次死去。
　　这件案子可是够诡异，够耸人听闻的，很多报纸都大肆鼓吹着这是亡灵作祟，这位教授是因为在家中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才无法安息，从墓地之中爬起来，但却因为给他开门的不是家人——《杜乐丽报》的记者还煞有其事地引用——也可能是编造了一个古老的传说：当死者在极其偶然的机会从死亡国度中离开，因为未竟之事而回到自己的家中但开门的却不是血脉相连的家人的话，这些死者就会被再度拉回死亡的国度，而为死者开门的人将承受他的诅咒。
　　“安德烈从报纸上的描述提到的‘死者皮肤红润得不像已经死去好几天的人’，‘流着鲜红的血’这两点断定这次事件并不是死者复苏作祟。还说《杜乐丽报》的记者就是个白痴，亡者从死亡国度回返只有在一年中唯一的一个特别的日子可以做到，只有在那个日子复苏回家的死者才会因为开门的不是自己血脉相连的家人而重归死亡，而那个日子在冬后月……”
　　回忆起自己和保罗去找安德烈时那位青年看他们仿若看白痴的表情，德雷克就神色古怪。
　　“所以他觉得这起事件只是一起有未解之谜的犯罪，而不是什么神秘事件。不过「幽魂社」的宗旨就是调查看上去像是神秘事件但实际上不是——这样的事件，并且揭露它们的真相，所以我们还是来了，不过，这里距离大部份成员的家实在有些远，所以只有两位就在附近的新成员过来了。嗯，还有罗伯特先生。”
　　“这样啊……确实是很远呢，希望我们没有让你们多等。”
　　“没关系，没关系，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一会呢，在等待的期间，让我们喝杯咖啡吧。”
　　说完，德雷克招呼来咖啡馆的女仆，为三位女士点了不同的饮品。
　　“康妮·李小姐，你之前和「幽魂社」的成员一起行动过吧，你没有注意到安德烈吗？他知道《哈梅尔的吹笛人》的原始的版本，还知道一定程度的判别是否是亡灵复苏的知识，我感觉，他至少掌握有部分正确的神秘学。”
　　趁这个机会，玛格莉塔悄悄地朝康妮·李开口。
　　安德烈·普拉德·罗文，虽然不是「幽魂社」的成员，但经常和这些年轻人一起活动，是个很典型的贵族青年，但圣雅各布墓地的盗墓案和这一次，他都展示出了一小部分以一位典型的贵族青年而言太渊博的知识。
　　“圣雅各布墓地的时候我也注意过他，但很快发现他所拥有的大部分知识还是机构散布的错误知识，极少数的正确的也只是皮毛，很可能是他的某位长辈是神秘学的爱好者，这种情况在贵族中不算少见，所以我也没有太上心。”
　　执行官小姐侧过头，同样低声地回答着。
　　“关于这个案件，罗曼罗兰小姐怎么想？”
　　“光靠报纸上不知道是事实还是记者为了吸引读者购买而编造或是片面报道的事实不该贸然下判断，就算要看资料，也该看警方的。”
　　这是作为一个机构执行人员的基本素质。
　　就算是不带有任何神秘力量牵涉的简单的盗窃案经过两家以上的报纸报告都会出现一只手数不过来的“真相”，更别提这样看起来就很诡异的案件了，绝大多数报纸只关心自己的销量，真相？
　　什么样的真相最能从买报人的口袋里掏出便士，他们就刊登什么样的真相。
　　在一杯咖啡差不多喝完之后，一个有着红色头发的青年走进了咖啡馆的大门，一直注意着来来往往的客人的保罗第一个发现了他，还有他抱着的一台圆滚滚的机器。
　　“罗伯特——这一次，你又带了神秘有趣的机器来？”
　　他高声招呼着，这虽然引来一些享受着咖啡厅幽静气氛的顾客不满的目光，但也让四处张望的少年找到了自己的同伴。
　　在参加今天的活动的最后一位成员也坐到这张大桌旁并端起一杯价格不菲的冰咖啡喝了一口，将渐薄云层间洒落的光的热意驱散后，罗伯特苦笑了一下，拍了拍自己抱着的那个大机器。
　　看起来那就像是一个大苹果，这个造型让玛格莉塔忍不住联想起自己在罗曼城时见过的苹果造型的手榴弹，从外壳的间隙中看去，一些金属与宝石的色泽被隐藏在繁复的齿轮和传动杆中外壳上则还有三道意味不明的指示器。
　　“我那个前辈的以前的一个作品，据说，是一个诅咒探测器，他曾经在一个有名的鬼屋中探测到了剧烈的诅咒反应，不过也就那么一次，所以在看到报纸上报导的这次事件就硬塞给我，让我过来证实。”
　　“……诅咒？”
　　“嗯，我那个前辈看的《杜乐丽报》上面说死者回家时开门的不是血脉相连的亲人的话，那个开门的人会受到强烈的诅咒……”
　　“真的会有诅咒吗？”
　　玛丽安露出了有些害怕的表情。
　　“有没有就要等去看过才知道了。”
　　彭顿先生说着，他和鲁米耶是第一次参加「幽魂社」的活动，和德雷克以及保罗在昨天的宴会上聊得又很投机，因此现在他们都对接下来的活动跃跃欲试。
　　“那么，等各位喝完这杯咖啡，我们就出发吧，康妮表姐，这次也麻烦你了。”
　　“没问题没问题，有我在，你们就尽情地调查吧，说不定，你们比那些饭桶警察还要更敏锐呢。”
　　黑发的执行官说完，将钉在皮革上，做成皮夹形状的警官证在手中抛着玩，那双紫色的眼睛顺便看了一眼玛格莉塔。
　　——反正，真正进行调查的只有我们呢。
　　那目光这样说着。


　　
　　这段剧情算是我对侦探剧情的一个尝试.jpg
　　案件原型来源于某刺客信条中的支线任务，经过魔改，而之所以仿照侦探小说的口吻则是因为最近看了《歇洛克小姐探案集》……嗯，虽然严格来说没有什么，但好孩子还是不建议去搜索（？
　　因为有可能搜不到.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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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0节 EP.189 大侦探玛格莉塔？「I」

　　芳登街区，杜马·奥尼家的院落之中，顶替昨晚的同事们在庭院之中收集证据的警察因为门口的动静而抬起头。
　　因为围墙与篱笆的遮挡，他没有看到发生了什么，用手背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之后，他看向不远处的一位同事，向他问着：
　　“发生什么了？又有记者过来了吗？”
　　“不知道，大概是吧，我看到一群年轻的小家伙进了屋子。如果不是记者还有谁会来？那位教授的远房亲戚吗？”
　　另一个正在埋头寻找着什么的警察抬起头，嘀咕了两句。咒骂着过了中午之后就没有云朵的天空和让他们在院子里辛苦寻找的那玩意，然后咒骂的对象就变成了那些最先赶到现场但却拉几条警示条就完事完全不懂保护现场的巡警。
　　他们现在什么线索都找不到一定是那些巡警的错！
　　警察厅一直在强调不允许警察做出收记者的钱然后放记者进现场拍照的行为，但是上头的人永远不知道这种事屡禁不止的原因不是惩罚还不够重，而是他们开给巡警的薪水不够高。他们永远不知道现场被破坏得一塌糊涂后辛苦受累的还是他们这些警员，因为重要的线索被破坏导致案子侦破不了警局的名声也会受到质疑而他们会被上司问责，而这一切的原因全他女马的只是因为他们不愿意给巡警更多的薪水。
　　“也有可能吧，嘿，杰尼，你知道刚刚是什么人进去了吗？你刚刚不是到房里喝水？”
　　“哦，是的，我看到了，而且我得说这绝对是我看过最匪夷所思的事。进屋里的是两个女人、一个女孩和几个年轻的贵族——应该是贵族吧，虽然我分不清他们和有钱人的区别，但这不重要，有一个黑发的，穿着无袖袒露肚子的衣服的女人居然出示了巡行警长的证件，她告诉维利队长她是第十三科的，兄弟们，那个最莫名其妙的科室诶，而且还是个女人，你们说为了爬上这个地位她上了我们多少个顶头上司的床。”
　　“一个女巡行警长？机械之神在上，十个、或者十五个，不可能比这更少了，不对，如果她够漂亮，大概只要当某位高级督察的情妇就可以了，可什么情妇要当个巡行警长？”
　　巡行警长是个在警察系统中算是高层的职位，而第十三科是就连警察们都不知道他们是负责什么的科系，再加上这是一个女人，埋头在这院子里找着不知道有没有的线索的警察们听到这比起枯燥的工作有趣得多的讯息不由得纷纷抬起头，有人吹了几声口哨，露出了男人都懂的表情。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女人过来找我要巡警的职位，嘿。”
　　“听着，这还不是最匪夷所思的，你知道在维利队长问这位女警长她带这些年轻人来是为了做什么时，你们猜她是怎么说的？”
　　因为之前去房屋里喝水而目睹了事情经过的警察因为长袖的警服太热而挽着袖子，露出手臂上棕色的汗毛，说完之后，他顺便骂了一句不给配短袖夏装的脑瘫上司。
　　“送某位大人物的子女到现场来猎奇？”
　　有个警察问着。
　　“错！”
　　“那些是某个报社的年轻记者？要来现场实习？”
　　“也不对。”
　　“干！看在乙太和蒸汽之神的份上，这么热的天气就别他女马的卖关子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位女警长说，她请来了一位在从遥远国度遣来的大侦探！然后维利队长问她大侦探在哪，难道是那位头发火红，抱着个奇怪机器的年轻先生，结果你猜她怎么说？”
　　“别让我们猜了！快告诉我们！”
　　“她把那个看起来最多十二岁，看起来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跑的的埃兰迪尔人的小女孩推到了面前然后告诉队长她就是那个大侦探！”
　　“哈哈哈哈！！这绝对是我这一周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奥尼教授家宅的庭院里响起了欢快的笑声，这些声音传过房屋的窗户，传到了这座很有书香门第气质的三层独栋小别墅中，玛格莉塔尖尖的耳朵抖了抖，尴尬地看着集中到自己身上的目光。
　　离开咖啡店后，在康妮·李的带领下「幽魂社」一行人和玛格莉塔来到了这个案件的案发地，黑发的执行官小姐出示了警察厅的证件。
　　毕竟机构是需要时常用可以光明正大行动的身份来进行行动的，在瓦卢瓦王国，警察厅第十三科就是机构在警察系统中的身份。
　　看到这一幕时玛格莉塔忍不住想起自己在罗曼城也有一个这样的身份，那是她进入「黄金指轮」后得到的，可是她只用那个身份执行了一件令人感到悲伤的任务。
　　但接下来康妮·李的行为就让女孩呆住了。
　　当那个警官问起她带着一群看起来肯定不是警察也不像是记者的年轻人来到这里是有什么事的时候，这位执行官小姐坏笑着看了玛格莉塔一眼，那一次的对视中，玛格莉塔可以发誓她看到一种恶魔般的狡黠，接着，这位现在的身份是瓦卢瓦王国警察厅有权力过问王国内任何一个案件的巡行警长的女士这么开口了：
　　“我带来了一位睿智，敏锐的侦探，在这位侦探的帮助下我们或许能尽快地解决这个案件。”
　　“侦探，是哪一位……”
　　康妮·李走到玛格莉塔的身边，在女孩内心警铃狂响的时候把她推到了队长的眼前。
　　“这一位，罗曼罗兰侦探小姐。”
　　当时，玛格莉塔注意到那个警官的脸上写满了“我不信”三个字。
　　但他又有什么办法呢？拿着巡行警长证件的康妮·李比他的级别高，她咬死要让这个怎么看都不像侦探的女孩进现场，那他也只能放行。
　　而到了现在……
　　“罗曼罗兰……侦探小姐。”
　　在瞪了嘿嘿坏笑的执行官一眼后，被这位叫做维利的警长带进房屋的玛格莉塔听到他开口说道：
　　“我们尽力保存了现场并收集了线索，很可惜的是，这栋房屋的住民正在警局接受问讯，所以如果侦探小姐需要审问他们的话，恐怕不太方便——警局离这里还是很远的，不像那座死人爬出来的墓地。”
　　“……杜马教授葬礼的墓地距离这里不远吗？”
　　“两三公里的样子吧，当然我们也在那里同时进行着调查。可惜的是还没有整理好的调查报告，但我听说侦探的观察力都很敏锐，这应该不会造成困扰吧，更何况，你还有这么多的助手呢。”
　　——既然玛格莉塔成了侦探，那么玛丽安、保罗他们当然就成了玛格莉塔的助手。
　　虽然新来的两位青年好像真的以为玛格莉塔是一位侦探，但是保罗他们怎么也一副感觉很有趣的样子啊！尤其是玛丽安。
　　很显然，这位警官对康妮·李所说的“有名的侦探”完全抱持着看笑话的态度。
　　“……当然，不用担心，比起外行人的总结，我更加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事已至此，玛格莉塔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加上对警官的态度也很不满，于是就优雅地回讽了一句。
　　这句话让警官的表情一呆滞，接着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那么，我很期待侦探小姐的高见。”
　　“……”
　　但玛格莉塔已经没有搭理他了，女孩微微地吸了一口气，湛蓝色的双瞳之中凝聚起灵性的光芒。
　　那么，要先从哪里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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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1节 EP.190 大侦探玛格莉塔「II」

　　站在大门前，玛格莉塔首先看了一眼一层的布局。
　　杜马教授家宅的一层有一个客厅和厨房，剩下的空间则是储物室和仆人们的房间，进门之后眼前立刻就是一座竖立着一尊黑褐色，风格奇特的石雕，通向二层的楼梯在石雕旁笔直地向上，而一层的左边是一个会客厅。
　　虽然这位教授并不是贵族，但贵族的礼节很大地影响了其他并非贵族的富裕人士。按照贵族的习惯，这个会客厅是用来接待并不是特别高贵的客人的地方——当然，即使如此，这一层的装潢也足够体面而不会让客人觉得自己被轻视。
　　而就在门前，警察用白线描画了一个看起来像是向前摔倒在地面上的人形状，还有已经凝固的血渍，颜色变深，但也没有深到发黑。
　　“杜马教授的遗体暂时放到最近的医院的停尸房了，如果你想从尸体上看出什么，那就只能劳烦你去医院走一趟了。”
　　这时，警官开口了。
　　“遗体没有被带回警局吗？”
　　“没，谁会把一具自己从墓地里跑出来的尸体再带回局里？那是不详的东西。而且我们这种街道上的小警局也没有局里的法医，那个法医还是在医院上班的，当然只能送到医院去。”
　　警官不耐烦地解释着。
　　“只有区局接手的案子他们会把尸体带过去。他们才有驻局的法医。”
　　瓦卢瓦王国的警察机构分为城市中的警察和村镇中的乡警，而城市之中警察局的分级是从最下一级的街道警局开始，往上是街区警局，大区警局，最后才是城市总局，基本上，很多街道警局的人员和配置都只能维持治安而缺少能侦破恶性案件的能力，这件事在路上康妮·李已经向玛格莉塔他们介绍过了。
　　“如果没有尸体，就算是大侦探也没有办法吧？也不知道那个法医开始验尸没有，如果没有倒是说不定还能让女士们看看，但要是已经开始验尸了我觉得还是放弃吧，要是吓昏过去可就糟糕了。”
　　说完，警官又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但玛格莉塔只是无言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站在这个标志着死者的轮廓旁走了一圈，最后，她停下脚步，站在那些血渍旁。
　　血色的痕迹溅落了一路，但是在屋外的部分早就因为最先赶到的巡警和蜂拥而至的记者而被破坏殆尽，房屋里的是保留最完整的了，这些痕迹能连成一串，最后在倒下的轮廓的头部留下最大的一滩，这是用肉眼可以观察到的部分了。
　　而用肉眼观察不到的部分——玛格莉塔微微眯起了眼睛。
　　在「灵视」的视觉之中，她可以看到这些血迹上就像火焰一样跃动的，正不断虚弱下去的灵性气场，这个颜色是……惊恐、非常的惊恐，混有些许的希望。这些情感是那样强烈，哪怕已经十多个小时过去了，依然留存着微弱的痕迹。
　　如果换位思考一下，自己忽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个狭小的箱子中、黑暗、空气稀薄，无法行动，当费劲力气逃出生天之后却发现自己身处墓地，头部还受了伤，那么正常人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惊恐……
　　嗯……好像有哪里有些问题？
　　玛格莉塔皱了皱眉头，但是一时间又想不到这模糊的直觉源自何处。总之，他在黑夜里跌跌撞撞地回到家，但打开门后，家中的女仆却发出像是见了鬼一样的惊叫。
　　惊恐、疲惫、虚弱、再加上这突然的刺激，他原本就是苦苦撑着的身体出现了问题……不，是原本就有的问题爆发了，心脏病吗？报纸上好像说过，这位教授本身有心脏病。
　　“……”
　　玛格莉塔睁开了眼睛，看着这里缭绕的死亡的气场。
　　「灵视」是能够让人看到灵性力量的一种能力，而对于一个具备灵性的生命来说，死亡毫无疑问是最大的灵性活动，即使是本身灵性不强的人死亡后，那种无法用颜色或者感觉来描述、只能称其为死亡气息的事物也能留存于世很久。
　　“……嗯？”
　　一个念头闪电般地划过玛格莉塔的脑海。
　　她抬起头看向警官，询问着：
　　“这位杜马教授第一次‘死’的时候是在哪里？”
　　“……你说什么？”
　　“他在前几天因为心脏病去世而下葬，那个时候，他是在什么地方突发心脏病的？”
　　警官摇着头，这种事谁知道，他这么说着。心脏病发作了就是发作了，在什么地方发作的有什么关系？
　　玛格莉塔皱了皱眉，听到这么说，她知道从警察这里是得不到什么有关的讯息了，但是现在这个家里原本住着的人又不在，想问也没有办法。
　　“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她只好这么说着。
　　“那么，侦探小姐，你发现了什么吗？”
　　“有一些发现，但没有更多的证据之前我不能下定论，现在，请让我和我的……助手们在房屋里看一看，或许要翻动这家人的抽屉之类……”
　　“没关系，现在你有完整的搜查权，就算要把他们藏私房钱的小金库打开来看也是没问题的——但是不能拿。”
　　在警官开口前，康妮·李一挥手，这样说着。
　　然后维利警官就不说话了，他站在一旁继续看好戏。
　　而玛格莉塔注意到了康妮·李从她腰后伸手比出的手势，她的手指上带着一只造型独特的戒指，而那枚戒指毫无反应——显然这位死者的死亡是自然的死亡，至少现在在这里探查不出任何神秘气氛。
　　在一层走了一圈之后，玛格莉塔没有发现任何值得注意的东西，她回到门口，在上楼前，她看了一眼直面着大门的石质雕塑。
　　这个雕塑是被雕刻在一根长条的圆形石柱上的，是一个抱膝坐着的男人，脸部被拉长，面容雕刻得棱角分明，那表情就像是打算壮烈赴死。玛格莉塔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从艺术鉴赏的课程知识中挖出这种雕刻手法是为了凸显人物的崇高感，但奇怪的是，这个雕像的脑袋只有一半，头盖骨的部分是一个平整的断面，雕像整体散发着一种古老的气息，但是用灵视去看又没有特别的。
　　至少在灵视看来没有什么特别的，黄金指轮和瑟莱忒也没有反应。
　　“这座雕像是什么地方带回来的？看起来像是一件古董。”
　　玛格莉塔问着警官。
　　“这是大陆西北方的雅玛群岛上土著的祭祀石像，这位杜马教授最近一本著作就是研究那片群岛上土著延续至今的古老社会习俗的。据说去年他在那里呆了一整年，深入部族和他们共同生活，直到今年的春前月才回到帕列斯。”
　　但是回答女孩的却是鲁米耶，玛格莉塔有些惊讶地看过去后，这位少年自信地点了点头。
　　“杜马教授年轻时曾是我父亲的文法教师，家父一直很尊敬他，只是没有想到……”
　　“来自雅玛群岛，那里的民俗我好像有所听闻，我记得是相当的……血腥？”
　　“是的，那是一群崇尚血祭的岛民，近些年来，杜马教授一直在研究他们。”
　　“这和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吗？都是大陆另一边的东西了。”
　　这时，维利警官又开口了。
　　看了他一眼，玛格莉塔没有说话，只是在走上二楼的楼梯时，又看了这个比她高上不少的雕塑一眼。
　　这个雕塑顶部，本应该是头盖骨的部位，那光滑的断裂向内凹陷成了一个奇特的形状。
　　玛格莉塔总感觉自己在什么地方看过那个形状，但又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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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节 EP.191 大侦探玛格莉塔「III」

　　上到二楼，就像在一楼时做的那样，玛格莉塔先看了一眼布局。
　　从楼梯上来，作为二层主体的是一个休息室，天花板上吊着一盏大乙太灯，四条沙发围着方桌，休息室的后方有一扇门，门后是餐厅。从这个休息室延伸出左右两条走廊，走廊上的房门属于这个家庭年轻的成员，也就是教授的女儿们。然后在两条走廊的尽头还有通往三层的楼梯，杜马教授和他夫人的房间，还有教授本人的书房，藏书库，以及摆放那些在研究生涯中从大陆各地收集到的古物的收藏室都在那里。
　　玛格莉塔看着跟在自己后面的年轻人们——尤其是保罗和德雷克，嘴角有些抽搐。
　　「幽魂社」的活动变成了侦探扮演，这实在有些令人哭笑不得，可以看出这些年轻人——尤其是玛丽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很期待自己真的像个侦探一样来上一段缜密的推理，让警官目瞪口呆，可是她现在的猜想什么的真的不能说。
　　那些都涉及到神秘的领域。
　　所以她只能真的装作一位女性的侦探，对自己的“助手们”拍了拍手，这么说着：
　　“各位也请四处看看吧，如果发现任何值得注意的线索都可以向我报告。”
　　“比如说？”
　　保罗也很配合地回答了一句。
　　“能够证明作案动机或是作案手法的东西，或者有可能与这次案情有关的东西都可以。你们可以进入他们的房间搜查，打开他们的抽屉，但请不要带走任何和案情无关的东西。”
　　接着康妮·李也说着，就好像真的入戏了一样，少年们纷纷点了点头，离开了，只有抱着那个苹果一样机器的罗伯特站在原地，想了想后才跟着保罗走了过去。
　　“罗伯特先生，你那个机器……有反应吗？”
　　玛格莉塔叫住了他，有些好奇地问着。
　　“完全没有，罗曼罗兰小姐，很遗憾，我那位前辈折腾出来的奇想机械有用和没用基本上是一半一半，上一次在古斯塔夫街虽然探测出了那栋房屋里金属多得不自然，但这一次……”
　　罗伯特指了指苹果上的三个计量表。那上面的指针都稳稳地停留在零的刻度上，一动不动。
　　“刚刚去那个为教授开门的女仆的房间里时同样也毫无反应，如果给死者开门的非死者血脉相连的人真的会受到诅咒，那么那里显然会是这个房屋里诅咒最强的地方，但是如果毫无反应的话……”
　　“有没有可能是只能在那位可怜的女仆小姐身上才能检测到？”
　　康妮·李也好奇地问着。
　　“……我的那位前辈确实是一位天才，假以时日说不定会成为发明差分机的巴贝奇爵士，或者改进乙太炉的沃森教授一列的人物，但是……有一个严重的的问题是创造力太过活跃以至于经常为了释放过多的创造力而弄出奇怪的东西……”
　　罗伯特拍了拍自己抱着的东西，叹了口气。
　　“希望前辈能成熟一点啊。”
　　站在稍后面的警官露出了一副诡异的表情。不过玛格莉塔、康妮·李将他无视了。在玛格莉塔开着「灵视」在这里扫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之后，她和康妮·李以及玛丽安就走向了左手边的一个房间。
　　虽然直觉告诉玛格莉塔教授女儿们的房间应该找不到什么重要线索，但是作为一个侦探，是不该放过边边角角的。
　　让玛格莉塔有些为难的是，玛丽安一直跟着她和康妮·李，这让她们都没机会对已知的发现做出讨论，不过，康妮·李好像对此感到十分无所谓的样子。
　　“罗曼罗兰小姐真的是一位侦探吗？”
　　玛丽安还带着一副崇拜的表情问着。
　　玛格莉塔还没有回答，康妮·李就揽住她的肩膀，自信地说着：
　　“那当然！罗曼罗兰小姐拥有敏锐的观察能力，是一位优秀的侦探哦。”
　　“……除了神秘冒险小说我最喜欢看的就是侦探小说了！可是，那个，罗曼罗兰女士，来到教授女儿的房间能发现什么线索呢？”
　　“罗曼罗兰侦探小姐？”
　　“……”
　　看着明显在谋划着什么以及没有注意到康妮·李正在谋划什么只是很单纯地崇拜地看着自己的玛丽安，玛格莉塔有气无力地说着：
　　“……日记。”
　　“日记？”
　　“虽然教授的死应该和他的女儿们没有关系，但如果他的女儿们有写日记的习惯，从日记之中说不定能得到一些特别的线索，比如在女儿们看来，她们的父亲近段时间有没有异常之类的……”
　　玛格莉塔当然不是什么侦探，她告诉玛丽安的是写在莫比乌斯机构的现场行动手册上的——很多神秘事件的受害者或引发者会在日记之中记录下一些至关重要的线索，这是机构的执行人员需要仔细调查的事。
　　“原来是这样，可是，要是没有日记该怎么办？”
　　“……备忘录，随笔之类的，或者是近日的相片之类的，如果实在没有，就去别的地方调查。”
　　“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什么啊……
　　看着兴奋起来走到这个房间的书桌前的玛丽安，玛格莉塔在心里吐槽着，然后，女孩再次用无比怀疑的目光看向康妮·李，但这个黑发的女士避过了她的凝视，一本正经地开始了调查。
　　“……”
　　玛格莉塔走到她的面前，继续盯着她的眼睛看。于是康妮·李又笑着移开了视线，开始翻有着一面镜子的化妆台——那里会有什么线索啊喂！
　　“啊！”
　　玛丽安小声地叫了起来。
　　“真的就像罗曼罗兰小姐说的那样，日记里提到杜马教授从雅玛群岛回来之后性格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
　　……真的有啊？！
　　不止是玛格莉塔，就连康妮·李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古怪。但在玛丽安拿着那个日记本转过身来之后，两位机构的成员又恢复了平静的表情。
　　“写了什么呢？”，玛格莉塔这么问着，从玛丽安手中接过了日记本。将少女指着的部分翻看了一会儿之后，玛格莉塔的眉毛皱起来了。
　　这篇由教授的女儿写下的日记在最近两个月的篇幅中反复提起原本温和儒雅的教授变得焦虑、烦躁、易怒。
　　以前他从来不会和自己的妻子吵架，但是就在春后月，几乎每一周她们都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进行争吵。
　　不止如此，日记之中还写到，学院的其他教授曾经过来找他开设新的课程，但那次商谈最终不欢而散，不仅如此，其中一位教授摔门而去时还留下了“你简直是疯了”这样的话。
　　这些记录看得玛格莉塔眼皮直跳。
　　女孩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康妮·李，这位执行官小姐脸色也变得凝重，紫与蓝的目光对视，然后彼此点了点头——一个人的性情大变有很多可能，对于一般人来说，那些被小说渲染得神秘而恐怖的精神疾病但现在显然她们都想到了同一种。
　　精神污染。
　　这也是最常见的一种。考虑到雅玛群岛是一片封闭且古老的区域，如果这位教授在那里的研究生活之中接触到了某些神秘的事物从而遭受精神污染——这并不能断言绝对不可能。
　　这会和教授的两次“死亡”有关系吗？
　　本来以为这次事件中并不存在神秘学的要素，但是……
　　日记中还提到了女儿很不喜欢父亲现在的样子，说「他简直就像是要将过去一切美好的全部破坏殆尽，甚至包括她们的人生。」从这笔迹之中，玛格莉塔感觉到了一些怨恨。
　　……有可能是一次可悲的弑父案吗？
　　就在女孩这么想的时候，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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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3节 EP.192 大侦探玛格莉塔「IV」

　　“罗曼罗兰女士！我们发现了重要的情报！”
　　保罗和彭顿两个金发的少年跑了进来，他们脸上的表情都是又惊恐又兴奋，彭顿的手上还拿着一个打开的信封。玛格莉塔看了他们一眼，疑惑地接过了他们手上的信纸。才读第一句，女孩的嘴角就开始抽搐了。
　　「噢、玛丽，我亲爱的玛丽，你的父亲究竟要苛责我到什么样的地步？为什么他就不愿意相信我是真心的爱你，而不是贪图他的财产呢？」
　　“……”
　　这位教授的大女儿也叫玛丽。
　　微微呼了一口气，玛格莉塔继续看了下去。
　　在信中，这位追求者用哀伤的笔触写下了自己的无力。他是一个珠宝店的学徒工，和这位玛丽热恋，但是教授非常反对她们之间的爱情，对这个青年极其冷淡和鄙夷，在去雅玛群岛之前，教授就尝试过拆散她们，回来之后矛盾则似乎更加激化了。
　　从信中写的来看，这位杜马教授除了怀疑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和自己女儿的恋爱是贪图自己的财产之外，还有对于一位没什么学历的年轻人的鄙夷。在教授回来之后，这个年轻人曾经找过他，问究竟怎样才能认可自己，而教授向他这么说着：
　　“「如果你能证明世界的起源与万物运行的规律，我就可以把女儿嫁给你，甚至还会叫你一声老师——亲爱的，难道你的父亲就认定你只能嫁给一位学识同他一样渊博的人吗？难道学识竟然会成为我们之间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墙吗？」……”
　　在信中，这个年轻人这样哀叹着，而玛格莉塔在将信读完后，抿紧了嘴唇。
　　——世界的起源与万物运行的规律？
　　杜马教授应该是人文学者而非自然学者，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要探究这样一个问题。
　　“你们是拆了这对恋人的信件吗？”
　　康妮·李表情古怪地看着自己的表弟。
　　虽然警察的搜查权的确让他们可以翻阅房屋里的相关信件，但一般警察都不太会去看，毕竟，看别人的私人信件是一件该被鄙夷的事，而且还可能惹上麻烦。
　　“呃……德雷克倒是阻止过我们，不过，多亏了保罗的坚持，这可是很重要的关于犯案动机的线索不是吗？一定是这个男人因为想和教授的女儿在一起，但是被百般阻挠，所以一怒之下设计杀死了他！侦探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但是现实不一定是侦探小说啊。你们还发现了什么吗？”
　　玛格莉塔苦笑了一下。
　　本来她是没指望发现什么的，但没有想到“助手”们居然真的找到了一些可能与案情有关的线索，这让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的也是，光有动机并不能够成什么，还需要一些其他证据……可是我们就没有再发现什么了。”
　　保罗想了想，点了点头，彭顿也露出了赞同的表情，并且这么说着：
　　“现实往往比小说更加离奇。”
　　“……说的没错。”
　　玛格莉塔也只好这么说着。
　　接下来，又在二楼转了一圈之后，玛格莉塔把日记与信交给了警官。她并没有说什么，在这位警官目瞪口呆与带着一些鄙夷的目光之中，她走向了别墅的三层。
　　这里有着教授与教授夫人的卧室，但是整层的主要面积却是用在了书房与藏品的陈列室上，甚至一上楼梯玛格莉塔就看到了排列在走廊两边的展示柜，既有原始的石器与青铜器，也有油光发亮的木雕，除此之外最多的则是残破的陶器。
　　“杜马教授一向以收藏丰盛而闻名，光是这走廊两侧的收藏品，就估值四千镑，如果再加上收藏室中的部分和众多藏书，那会是接近两万镑的巨额资产。现在教授去世了，也不知道他的家人会怎么处置这些。”
　　鲁米耶向玛格莉塔介绍着，在说完之后，这个年轻人看着这条与他上次甚至上上次前来都没有变化的走廊，发呆了一会儿，然后忍不住叹息：
　　“物是人非啊……”
　　不过，玛格莉塔对那至少价值一万六千镑的收藏室和藏书暂时没有什么兴趣，她最先来到的地方是教授与教授夫人的卧室，灵性的微光在瞳孔之中闪烁。
　　在这间窗户打开，采光良好，但装饰并不奢华的房间之中，她依然没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嗯？鸟笼为什么是空的？”
　　“居然是夜莺木的鸟笼啊，这可是很多喜欢养鸟的贵族都要跑到胧月溪谷那边才能买到的东西啊，而且还是上等的木料，光这个的价值在原产地就要五百镑以上，在帕列斯拍卖的话，虽然只会有十几个人抢着要买，但恐怕能被炒上两千镑。”
　　作为教授的卧室，这个房间里甚至连一个书架都没有，唯一一个比较引人注目的就是窗边放着的原木材质的鸟笼了，对于奢侈品比日用品了解更多的贵族少年们没花多少功夫就认出了这个的材质，啧啧称赞着，但是鸟笼之中空空荡荡，看上去完全没有使用过，除此之外……
　　在少年们聚集在鸟笼附近时，玛格莉塔来到了桌前，这个桌子上摆着一个用布盖着的东西，将黑色的布料掀开之后，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
　　又是一个鸟笼，但鸟笼之中依然没有鸟。
　　“这个就是很普通的鸟笼了，恐怕市场上只要花几个先令就可以买到。”
　　康妮·李随口说着。
　　“……可是，鸟呢？”
　　“仔细看，这个鸟笼的门没有关上呢，难道说鸟跑掉了？”
　　“也有可能呢，嗯……那么，还有什么发现吗？”
　　玛格莉塔摇了摇头。
　　“说不定书房会有更多值得注意的地方，但在这里，目前来看是没有的。”
　　“那么走吧。”
　　书房就在卧室的隔壁。门是非常厚重的木门，推开之后则发现里面垫着厚厚的地毯，脚踩上去也几乎没有什么声音，书房的正中央是一张书桌，四壁则完全是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地摆放着大量的书本，几乎都是人文学和民俗学的著作，在书桌上同样堆满了书。
　　据说在这位教授因心脏病去世，也就是第一次被下葬后，他的书房并没有被动过，他的家人希望保留着他还活着时的样子，因此，现在书桌上也堆满了书，有的翻开，有的合拢、但却能看到大量的彩色便签纸。
　　一支羽毛笔还插在墨水瓶中，一叠稿纸被摆在书桌的前方，看到这一幕，鲁米耶露出了一副惋惜的表情看着。
　　“据说教授的新著作已经在撰写，但可能已经再也没有完成的机会了，一位未来可能每个人文学系的学生都要对他的雕像行礼的优秀学者啊……”
　　“……真是一件遗憾的事。”
　　虽然这么说着，但是玛格莉塔和康妮·李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直接走向书桌。
　　从雅玛群岛回来之后的著作——也就是说，里面可能有一些她们猜想的佐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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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4节 EP.193 大侦探玛格莉塔「V」

　　用铁质的夹子夹好的手稿是一叠焦黄色的纸张，玛格莉塔记得在罗曼城，曾经做过自己导师的教授也都喜欢这种颜色像是羊皮纸的纸张，写在纸上的墨水是深蓝色的，玛格莉塔并没有将这叠手稿拿起，而是怀着一种尊重的情绪伸出手，打算翻页。
　　但是在她这么做之前，那秀美的手写字吸引了玛格莉塔的目光。
　　「雅玛群岛的原住民一直以来都保持着对他们古老信仰的虔诚，就像翡翠海的香料群岛，以及极东远海的流落群岛，这三座岛屿的人种与大陆没有任何区别，文化却截然不同，都保持了一贯的封闭性和较低程度的文明，以及对不同的信仰长达数千年的虔诚，这是一个很有趣的现象，或许这就证明了较封闭的小环境文明的确是可以一直稳定的存续下去的，但我更加感兴趣的其实是他们的信仰以及由信仰而诞生的习俗。」
　　「因为我还无从去过流落群岛考察，因此本书中的对比都是与香料群岛，这两处的信仰又有着一种特别的共性，再此简单地介绍：香料群岛相信这个世界最初一团糟的，遍布怪物与灾难，直到蓝色的海洋中出现了一位巨人，祂从海中升起了陆地，又分开了海洋，让人类的先祖通过，从那之后一直用海水保护着他们。
　　而在雅玛群岛，岛民的神话同样宣称世界最初是一团糟，遍布着灾祸和怪物，人类的先祖挣扎着求生，直到一位血神降临，在最黑暗可怕的年代将岛民的先祖化作鲜血，与祂融为一体，带到了迷雾笼罩的雅玛群岛，然后从血神的鲜血之中，岛民们的先祖重新诞生，在安稳的岛屿上繁衍生息。」
　　「两处维持着原始社会生活与信仰的岛屿的起源神话中都提及世界“非常糟糕”这不由得让人猜测，在比黑暗纪元还要古老，完全没有史料记载的过去，这个世界究竟是怎样的一副景象，但我毕竟不是历史学者，本书主要的内容还是落在岛民的习俗上」
　　“……比黑暗纪元还要古老，完全没有史料记载的过去……”
　　玛格莉塔低声自语着。
　　在她的裙下，圣银猛地震颤了一下。
　　“古老的创世神话啊……”
　　康妮·李也意味深长地看了女孩一眼，但玛格莉塔觉得她肯定是会错了意。
　　女孩默默记下了这些情报，然后小心地翻看着其他的书页。
　　「……有趣的是，他们并没有呈现出典型的父系或是母系部族的特征，这也与他们相信人只是一团鲜血，性别只是一种和发色，瞳色一般的特征有关，这衍生出了很奇特的婚丧习俗……」
　　「虽然岛民具备铁器和青铜器的冶炼、雕刻技术，但在群岛的文化中，石器才是最神圣的事物……」
　　这份手稿显然是杜马教授从群岛回到帕列斯后才开始创作的，分量还并不多，玛格莉塔一目十行地看过去，没几分钟就翻到了墨水的蓝色还没有变暗的部分，也就是在教授死去前，最后写的部分。
　　「如前文所说，雅玛群岛的岛民信奉血神，认为鲜血是人最基本的组成部分，繁衍就是流传血脉的行为。但是在他们看来，繁衍又不是唯一的传递血脉的方式，尤其是作为部族智者、医生或者记录官（类似于历史学者）的存在，他们有着一种独特的传承仪式，在岛上生活了半年之后，我有幸见证了一场仪式，那个仪式被他们称为“hereditarium”，没错，就是古代语中的“传承”，为了描述方便，下文中都以「传承仪式」来描述该仪式。接下来，我将描述那在我们这些自诩文明的人看起来血腥而残酷的仪式。」
　　这部分让玛格莉塔的瞳孔猛地收缩了，她迅速地抬起头，注意到这些当然不会是侦探助手的贵族年轻人们正对着四周的藏书大发感慨。
　　鲁米耶现在成了年轻人们的主心骨，他向其他人讲述着自己与杜马教授的故事，看起来这位教授确实在帕列斯有一定的名气，就连玛丽安也吧注意力从玛格莉塔与康妮·李这边移开，专心致志地听着。
　　女孩抖了抖耳朵，看了康妮·李一眼，然后发现这位执行官小姐的目光已经沿着手稿的文字一路看下去了。
　　玛格莉塔也连忙看了下去，越看，女孩的表情就越凝重。
　　雅玛群岛的「传承仪式」就如教授所提醒的那样血腥，他们信奉人是由血液组成的，包括血肉和骨骼，包括人体的器官，因此，他们也相信，通过将人的部分器官和肢体还原为鲜血，再将这份鲜血注入另一个人的身体之内，就能够得到那个人的知识，并且那个人也将因此永远与其同在。
　　这个「继承仪式」就是这样，当部族的智者、医生因为年迈或是意外死去时，如果他们的头颅没有损坏，就会被立刻带到一个仪式洞窟，在那里，部族的祭司会点起一种海鱼鱼油制成的蜡烛，在烛光中，继承人会与死者相向跪坐，在继承人宣誓继承死者的血并像死者一样为部族服务后，大祭司就会用一种大约二十厘米长的礼器从死者的太阳穴里刺入，然后从中抽出一管鲜血，那看起来和医院用注射器抽血很像，然后，大祭司会哀悼死者，说虽然他们头颅已空，但他们的智慧将永远流传，然后再将礼器刺入继承者的太阳穴，将抽出的东西注入进去。
　　这是一个光听就让人背脊发凉的行为，现代医学早就证明了抽血和输血不是可以乱来的事，而且也从来没听说过从太阳穴的位置进行抽、输血的，把血直接注到大脑里除了自杀还有任何意义吗？任何有医学常识或者只是有常识的人都会断言这会让抽血和输血者一同死于非命。
　　但在教授的手稿之中，他写到——描述仪式的文字就已经可以明显地看出与前文相比就像是在颤抖，而之后的文字更是只剩下一团混乱的笔迹，不过，说是之后的文字，在手稿写有字迹的最末尾，有的也只是一句话而已。
　　——那个年轻的男孩活下来了。他养了两天的伤后变成了一个优秀的医生。就像死去的那个医生一样。
　　在这句话上，深蓝的墨水狠狠地划了一条横线，还有许多许多的墨滴滴落在附近，几乎可以想象已死的教授是怎么让沾有墨水的羽毛笔悬停在稿纸上，又是经历了怎样挣扎才写下了这句话又抹去。
　　——那个年轻的男孩活下来了。
　　——他养了两天的伤后变成了一个优秀的医生。
　　——就像死去的那个医生一样。
　　——就像死去的那个医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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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5节 EP.194 大侦探玛格莉塔「VI」

　　一股凉意从玛格莉塔的背上蔓延，让女孩从这仿若幻觉的想象之中清醒过来。
　　即使接连两次遭遇了灵性的萎缩，女孩的灵性依然比一般人要强上很多，哪怕只是想象中的画面，在强力的感知之中，好像也栩栩如生地浮现在眼前。玛格莉塔甚至看到了教授用力地将羽毛笔插回墨水瓶，而方形圆口的玻璃瓶中溅起墨迹，染上羽毛笔那顺滑的羽毛……
　　玛格莉塔眼皮突然一跳。
　　她看向了插在墨水瓶中的羽毛笔，那是一只鹅羽，而在洁白的羽毛上，她确实看到了墨水沾染的痕迹。
　　尽管那与她在那不知道是幻觉还是想象的情景之中看到的并不完全一样。
　　“……原始的习俗往往带有神秘的性质，因而以研究大陆现存的原始部族味课题的民俗或者人文学者容易在不经意间触及神秘的力量。”
　　康妮·李在女孩的耳边喃喃自语着。
　　这是玛格莉塔也知道的事，但是机构对此也毫无办法——虽然玛格莉塔不知道理由，但确实是对此没有任何强而有效的举措。
　　“就是因为亲眼目睹了这个仪式，教授回来之后才会性情大变吗？”
　　“有可能，或许那个仪式本身就是带有精神污染，而且，我怀疑这位教授并不止看到了「继承仪式」。”
　　“嗯？”
　　“描述观看仪式的部分提到的是在那个岛民的医生死去之后，部族立刻举办了这次仪式，虽然是在深夜，但全部落的人都被叫醒，几乎是在医生死后不到一个小时，尸体就被运到了那个仪式场所。”
　　“……这意味着什么呢？”
　　“雅玛群岛的习俗和信仰我有所听闻，但我主要活动范围在瓦卢瓦王国周边，最远也就是森海王国，所以知道的并不详细，但是他们相信人的本质是血，他们用血祭血神。而人死后，血液的腐败是很快的，而腐血是邪恶的，亵渎的。他们这么匆忙的举行仪式，应该是还要在继承仪式结束之后举行葬礼，我不是很清楚他们的葬礼具体，但我知道那是对血神的一种祭祀，十有八九这位杜马教授看到了葬礼，甚至有可能，在祭祀上看到了更加具有神秘性质的东西，然后……”
　　“遭受了强烈的精神污染。”
　　玛格莉塔想了想，点了点头，觉得这是合理的推断。
　　可惜也只能是推断了，精神污染在死后是无法检测出来的。
　　“嗯？说起来，这封信又是什么？”
　　在书桌上，除了教授的手稿，大量的可能用来参考的文献资料之外，还有一封信件。康妮·李拿起来看了看，信封的署名是“一位谦逊、不愿留名的崇拜者”——一位小有名气的学者有崇拜者倒是没什么奇怪的，看日期，寄出的时间则是一段时间以前了，寄出地则是帕列斯市中心邮局，信封上还写着，“仅能由杜马·奥尼教授打开，愿他常年的梦想得到实现”。
　　而信封之中并没有信。
　　看上去是某位不愿意留名的仰慕者寄来的某样礼物，具体是什么呢？没有说，似乎也没有看到，康妮·李摆弄了一下信封后就摇了摇头，重新放下了。
　　“那么，找到要找的了吗？”
　　“答案是否定的，康妮·李小姐，能够证明这的确是一次死人活了又死的事件的证据，现在也还没有找到。”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股地方没有看了，还是说我们有所遗漏？”
　　“等去藏品室看完，再在整个房屋里扫一遍吧……”
　　可是，进入那个藏品价值和教授的藏书加起来据说超过一万六千镑这个庞大至极的数字的藏品室后，玛格莉塔所希望看到的东西依旧没有眉目。反而是通过黄金指轮的反应定位了两件疑似收容物，具备神秘气息的物品。但作为一个喜好收藏的民俗学者，藏品里有些疑似收容物的东西也不奇怪，最重要的是玛格莉塔和康妮·李找不到这两件被放置在这里后不知道多少年无人触碰的东西与案件的关系。
　　最后，在去往别墅边边角角的地方扫过一遍之后，玛格莉塔希望看到的东西，依然没有出现。
　　……………………………………………………………………………………………………
　　“侦探小姐，现在，我可以听一听你的推论吗？”
　　回到别墅一楼时，维利警官看到面色凝重的玛格莉塔，开口问着。
　　那声音里依然有一些鄙夷，要知道，就连最下级的巡警也知道不能随便去翻看私人的日记与信件……虽然差点因为这样漏掉了非常重要的线索，但这位警官还是用一副“也只有你们这些不择手段的私家侦探会这么做了”的表情看着玛格莉塔。
　　那当然很失礼，不过玛格莉塔并没有在意，事实上，女孩正因为在别墅的探查结束后而得到的一个结论而陷入沉思，当警官因为被无视而露出不耐烦神色的时候她才抬起头，但却依然没有回答警官的提问。
　　“杜马教授下葬的墓地是哪里？”
　　“啊？”
　　维利擦了擦脸颊的汗，接着马上反应过来，嗤笑了一声。
　　“就在两公里外的圣路易墓地，怎么，在这里找不到线索了吗？事先说明，我们可没有余力送你们去那里。”
　　“并不需要你们送。”
　　玛格莉塔说完，朝门口走去。
　　出门之前，女孩又看了一眼地面上用白线画成的死者死亡时的姿态，她凝视着位于头部的血迹，忽然开口问着。
　　“教授第二次死去时头上的伤口是在哪里？我记得报纸上有过照片，但是我一时记不起来了。”
　　“我记得，好像是在头的侧面，耳朵上方靠近额头的部分……”
　　德雷克回答着。
　　“罗曼罗兰小姐，我们接下来要去墓地吗？”
　　“嗯，事实上我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推断，但接下来要做的不止是调查，还有追踪，或许各位在咖啡厅等一等会比较合适，或者……”
　　看了一眼跃跃欲试的年轻人们，玛格莉塔叹了口气。
　　“……或者，可否拜托各位去警察局，帮我拿到问讯的记录呢？对于一位侦探而言，有这么多英俊与美丽的助手时刻随行，实在是……太显眼了。”
　　“哦哦，非常乐意！”
　　保罗和彭庞立刻用力地点头，玛丽安看起来有些迟疑，不过在德雷克拍了拍她的肩膀后，这位文静的少女带着些遗憾看了一眼玛格莉塔和康妮·李，然后懂事地点了点头，毕竟她也明白，她们这些贵族家的少年少女对于专业的侦探和警官而言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
　　“噢，别开玩笑了，审讯记录和证言怎么可能让这些小孩子……”
　　只有警官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但马上他就哑然了。
　　“当然可以。”
　　康妮·李就像是早就准备好一样地拿出了一份文件，上面以她这位巡行警长的名义允许了弗朗索瓦家两兄弟极其有人以「协助者」的身份调阅本次案件证言记录等行为。
　　这赤裸裸的以公徇私让偶尔也会因为记者们给得太多了而对他们进入现场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警官惊呆了。
　　而玛格莉塔冷冷地看了一眼康妮·李，还是不明白这位执行官小姐到底打得什么算盘。
　　“啊，可是马车只有一辆……”
　　“没事，我们要去的地方距离比较近，因此，维利警官，可以‘拜托’你派一位警官，送这些可靠的助手去警局吗？别忘了，那两个线索还是他们发现的。”
　　“……咕，我知道了。”
　　“很好，那么让我们行动吧……嗯？”
　　这个时候，康妮·李注意到了玛格莉塔的目光忽然看向门外，她顺着女孩的视线看过去，然后发现，有两位先生正朝这边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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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6节 EP.195 教授的学生们

　　在午后炽热的阳光下走来的是两位年轻、体面的先生。年轻是从他们脸上就看得出来的特征，而体面——在帕列斯酷热的午后，不再有洁白的云朵对炽热夺目的阳光进行哪怕些许遮蔽的现在，走在街道上的男人只有体面与不体面两种。
　　前一种会穿着露出手臂小腿甚至是整个上半身的不雅装束，手里或者肩膀上拿着湿透的衬衫，至于后者，他们依然会穿着正装与长裤，带着一顶会让头发变成蒸笼的礼帽，因此这两位先生是属于什么人不言而喻，就连街道上卖报的小孩也知道找他们推销报纸比找那些带着软帽的邋遢男人更合适。
　　他们的目标很显然是正有一群人聚集在打开的门前的别墅，而且正因为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人们——尤其是那位虽然仪态不体面但却穿着和他们的装束一眼“体面”的警服的警官，他们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然后快步地走了过来。
　　“请问，这是发生了什么？”
　　走在前面的男士有着一头褐色的发丝和深色的皮肤，显然是一位萨拉人。而在他身后跟着的另一位先生，从淡红色卷发中伸出的尖尖耳朵让玛格莉塔下意识地多看了一眼。
　　“你们是什么人？这家发生了案子，我们警察和这位……侦探小姐正在查案，无关人等不要靠近！”
　　维利警官摆着手，有些不耐烦地说着。
　　“案件？可是，怎么会？”
　　“你们难道没有看报纸吗？”
　　“不、没有，我们直到中午才回到帕列斯，在空港偶遇之后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老师家发生了案件……怎么会……是盗窃案吗？”
　　埃兰迪尔人的先生也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接着他连忙说着，他们是杜马教授的学生，之前在不同的地方进行研究和调查，两天前接到了老师逝世的信件，急急忙忙地赶了回来，就在今天中午才回到帕列斯，然后匆忙地来到这里，连报纸都没有买上一份。
　　“为什么你会觉得这是一起盗窃案？”
　　“因为老师有很多珍贵的藏品……如果老师去世了，一定会有很多人觊觎……啊啊，老师……”
　　这个时候，萨拉人的先生好像才看到了门前用白线画成的人形，还有那些暗红的血迹，他的身体猛地摇晃了一下，埃兰迪尔人种的先生连忙伸手扶住了他，在看到那一幕时，这两个年轻的男士都露出了悲伤得仿佛要昏阙的表情。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维利警官不耐烦地问着。
　　“我是威瑟夫·利兰，这是我的同学，约克顿·兰尼斯，我们都是路易文化与自然科学学院的学生，正在攻读博士学位，杜马教授是我们的老师。”
　　“有什么人可以证明？”
　　“我可以证明，威瑟夫先生，好久不见了。在这样的情况下重逢，真是非常的令人感到悲伤。”
　　“你是……鲁米耶先生？”
　　“是的，警官先生，我可以证明，这两位都是杜马教授的学生，而且约克顿先生是教授最得意的学生。”
　　红发的男人抖了抖他尖尖的耳朵，他看着从门口走出来的青年，先是一愣，然后露出了哀伤的神情，低下了头，就好像是要演示眼中迷蒙的水雾。
　　“我还记得令尊上一次来拜访老师时的情景，没有想到再见面，会是这样的一种情况，老师……杜马教授到底怎么了？杜马夫人呢？玛丽小姐呢？为什么她们都不在？
　　但马上他又抬起头，这个时候威瑟夫，这位肤色深邃的男人也好像从打击中恢复了过来，同样问着。
　　“对，老师的家人呢？为什么只有你们在老师的家中？难道、难道她们也……”
　　“不，请冷静一点，约克顿先生，教授的家人没事，但是……这是一件有些复杂的事……”
　　……………………………………………………………………………………………………
　　一段时间之后，在之前玛格莉塔她们集合的咖啡馆，玛格莉塔她们，威瑟夫与约克敦，还有一位警官占据了咖啡厅露天的座位。除了那位将要带德雷克他们去警局的警察百无聊赖地喝着冰咖啡，在由唯一认识这两位教授的学生的鲁米耶向他们将这件奇怪而诡异的案件向他们解释之后，两位学识不凡的年轻博士候补全都瞪大了眼睛，张着嘴，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不可能！”
　　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着。
　　“人死是不能复生的，大陆各地都有死者回家的民俗传说，但那些都只是迷信！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
　　显然，他们并不接受这是所谓的死了两次。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们现在正在对此进行调查，我们相信这只是一场诡计多端的犯罪。如果两位想要见教授的家人的话，也可以和我们一起来。”
　　德雷克也说着，然后在两位先生陷入沉默的时候，他看向玛格莉塔和康妮·李。
　　“那么，我们就准备出发去警局了，罗曼罗兰小姐和康妮姐是去教授的墓地是吗？那样的话，什么时候再在这里会和呢？”
　　“嗯？说的也是，定一个会合的时间好了……”
　　“这两位小姐要去老师的墓地吗？”
　　这个时候，约克顿忽然开口了。
　　“……就如两位先生知道的那样，这次案件最大的谜团就是已经因为心脏病发作而离世的杜马教授为什么会在昨天夜里或者回到自己的家中，我想，这是需要去墓地才能找到缘由的。无论那是鬼怪作祟还是某种精妙绝伦的犯罪手法。”
　　玛格莉塔看了一眼威瑟夫。
　　说实话，这还是女孩第一次在异国看到自己的同类——虽然埃兰迪尔人并不是很罕见的族群，但如果相较于瑟兰人种或者萨拉人种，在能够遇见的频率上，又确实是相对较低的。
　　听完女孩的话后，约克顿看着自己面前的茶杯，低下头，然后又抬起。
　　“我可以一起去吗？”
　　“嗯？”
　　“约克顿？”
　　“威瑟夫，你是老师最喜欢的学生，也许玛丽她们看到你去探望也会比较高兴，但我只是一个蠢蛋，是老师带过的学生中最蠢的……”
　　男人看着自己的同学，苦笑着叹了口气。
　　“连葬礼都没能赶得上，我想，她们看到我也不会开心吧，就请你替我转达我的哀悼……”
　　“约克顿，你在说什么蠢话！你是给白痴之类的话老师从来没有说过！要说没能赶上葬礼我也是一样的！”
　　“可是夫人很喜欢你，但我只是个萨拉人……”
　　“该死，这和你有什么血统有一便士的关系吗？你这个……唉，老师从没有怪过你，我相信你也从来没有恨过老师……唉。”
　　威瑟夫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这个留着胡子像是让自己看起来成熟一些的男人也痛苦地按着自己的额头。
　　“……两位小姐。”
　　“嗯？”
　　“可以允许我们两人一起同行吗？虽然这么说会有些对不起教授的家人，她们现在正是需要我们帮助的时候，但是……我还是想先去见教授一面，而且，警局或许也不是一个适合重逢的地方……可以吗？”
　　“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玛格莉塔不在意地点了点头。
　　“真是太感谢您了，这位年轻的女士。约克顿，等去见了老师，我们再一起去老师家，为没能参加葬礼道歉，唉……”
　　“那么，等两位喝完咖啡我们再出发吧，在我看来，你们已经非常疲倦了。”
　　“……是的，两位的理解让我们不胜感激……”
　　这时两位先生才伸手拿起放在他们面前的茶杯，可是却没有立刻饮用，红茶上倒映着他们阴暗的表情，浓郁地无法化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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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7节 EP.196 墓地的线索

　　约好了会合时间之后，玛格莉塔、康妮·李与两位先生，那位警察和贵族的少年少女们就分开了，观光的马车交给了德雷克他们，而玛格莉塔拒绝了两位先生雇佣马车的好意，和执行官小姐在路上走着。
　　事实上在咖啡厅里女孩也是站着的.虽然到现在，屁股那种奇怪的感觉已经消退了不少了，但是如果坐下，还是会有一种恼人的微妙感让她坐立不安。
　　至于在这种大热天走路的理由则是“作为侦探，乘坐马车或许会漏掉许多可能存在的线索”这样完全胡掰的，但因为一本正经的表情，两位先生居然相信了。
　　然后，出于绅士的风度，他们没法做出让两位女士走路而他们乘坐马车去墓园的行为，而且，也想从两人口中得到更多的消息，于是，在街边的商店买了两把遮阳伞后，威瑟夫和约克顿就一左一右地为她们撑着伞，不断地向她们提问。
　　不过，玛格莉塔和康妮·李也是这么打算的。
　　在两位先生向她们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们也在回答能回答的之余，从他们口中得到了一些关于杜马教授的情报。
　　他是一个很有学识的教授，同时也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在学院之中很有人望，因为时常外出实地考察研究，比起在学院授课，他更多的是学术产出，也经常带学生前往有奇特民俗的地方实地探查，性格随和，睿智……让两人感到遗憾的是，这两位学生并没有说出什么特别有价值的情报，大多数是这样听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赞美。
　　“杜马教授为什么会想到去研究雅玛群岛呢？”
　　像是这样的问题。
　　“杜马教授都有什么特别有名的研究成果呢？”
　　又或者是像这样的问题，尽管两位先生在在谈及他们和杜马教授的研究领域时非常热情，但玛格莉塔很明显注意到他们眼底的那股倨傲。
　　看起来他们并不认为两个女性可以理解繁复的学识，而只是在挑一些他们觉得女性会感兴趣的事在说，或是推荐一些教授的书目。
　　没有从中找到与教授的疯狂有关联的线索的玛格莉塔很快就放弃了这些，随意地聊了起来
　　“之前，两位在什么地方考察呢？”
　　“民俗学者就是满世界的去那些有特别风俗习惯的城市和村落，或者那些还没有被现代化的生活所侵染，保留着原本风貌的村落，所以可以说是消息最不灵通的一群人了，不过这一次我和威瑟夫都在瓦卢瓦王国附近，才能在收到信后尽快赶回来，我是在威曼地区，约克顿是去了红海湾？总之在今天中午我们在帕列斯的空港遇到了，就一起过来了。”
　　“威曼地区啊，那里的烟草可是瓦卢瓦最好的。”
　　“康妮·李小姐也去过那里吗？”
　　“嗯，虽然我不太抽烟，但威曼烟草烘干成香囊也很受欢迎啊……”
　　“是呢，可惜我对烟草过敏，不然带上威曼的红毛烟草香囊，至少用来驱虫是很有效的。”
　　“……约克顿先生呢？红海湾的红树林还繁茂吗？”
　　“一如往年，康妮·李小姐，康妮·李小姐是红海湾人吗？”
　　“不，不过，我有几位朋友在那边……”
　　很快，墓地便近在眼前了。因为距离案件的发生没有经过多久，警察还在将墓地封锁，不允许一般人进入。执行官小姐拿出她的巡行警长证件让警察们带路，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块方型的墓碑前。
　　——「他终于得到了幸福的青鸟，但却没能抓住，愿他安息。」
　　墓碑上的名字是杜马·奥尼，简短的墓志铭让两位先生的眼睛都红了，他们摘下礼帽放在胸前，向着恩师的墓碑哀悼。
　　玛格莉塔和康妮·李也对死者进行了短暂的悼念，尽管她们素不相识。接着玛格莉塔的眼中重新聚集起灵性的光芒，往泥土被翻开而露出来的样式普通的棺材之中看了一眼——棺材里的软垫上有一些泥土，盖板被掀开扔在一旁，在边缘有不少规则通透的细小孔洞，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不过因为自己的猜想得到印证而微微点头的玛格莉塔很快又皱起了眉。
　　“墓志铭上提到了青鸟，教授的卧室里有两个鸟笼，这里的青鸟，应该不是代指「幸福」吧？”
　　“熟悉教授的人都知道，教授并不是很喜欢鸟，但唯独对一种很稀罕的，俗名为青鸟的稀有鸟类情有独钟。据说正是因为一只青鸟，他才和夫人结为连理，这件事在学术圈里也很有名。”
　　“我们收到的信上也是，杜马教授因为终于得到了一只青鸟，太过开心，结果心脏病突然发作，等到家人发现的时候，教授已经……”
　　威瑟夫和约克顿回答着，说起这件事，在玛格莉塔的灵视之中，他们的心智体都蒙上了悲伤的色彩。
　　“教授经常开玩笑说他是不会死在自己的家中的，没想到……”
　　“请节哀。”
　　叹了口气，玛格莉塔转头看向带她们来的警察，开口询问。
　　“昨晚，这个墓地里有其他人吗？”
　　被看起来这么小的“侦探”问话，警察显然有些狐疑，直到康妮·李重复了一遍玛格莉塔的询问后他才回答，在昨晚，墓地只有守墓人在。
　　“两位先生，我们现在要去调查这起案子了，就在这里分别吧。”
　　“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威瑟夫和约克顿都郑重地向两位女士道谢。在前往守墓人的小屋时，玛格莉塔没有再让警察带路，来自莫比乌斯机构的两人终于有机会独处，并且交流一些不能让其他人听到的情报了。
　　但是就在离开杜马教授的墓碑没有多久的时候，玛格莉塔听到黑发的执行官冷笑了一声。
　　“两个骗子。”
　　“嗯？”
　　玛格莉塔抬起头，疑惑地看了康妮·李一眼。这个时候，黑发的女士也正好低下头，那紫色的眼睛看了一眼站在教授墓碑前默默哀悼的两个男人，又与湛蓝的瞳孔对视，露出了讥讽的神情。
　　“我不知道这两个骗子之前到底在哪里，但肯定不在威曼和红海港。红毛烟草是瓦卢瓦最好的烟草，但并不是威曼地区产的，威曼地区的烟草以劲大闻名，也不会当作香囊的填充物，因为那味道实在是太强烈了，这是只要去过那里就会知道的事，他却对此一无所知。红海港的红树林就更加可笑了，今年春前月，那里出现了一头大海龙，机构的大海龙击退作战卷起海啸把海岸的红树林冲得七零八落，要恢复往年的样子至少要五年以上，他如果真的去了红海湾，就不可能说出一如往年这种可笑的谎话来。”
　　“……他们为什么要说谎呢？”
　　玛格莉塔脚步一顿，但是没有回头。
　　“谁知道，也许有不为人知的目的，罗曼罗兰小姐呢？有什么发现吗？”
　　“最大的发现就是确定了教授并没有死两次，换言之，教授的「死亡」没有神秘的干涉。”
　　“你确定吗？”
　　“教授的别墅中没有找到第二处死亡的气息，棺木之中也没有，这是最有力的证据。人类死亡时留下的死亡气息是无法作假的，教授的第一次‘死亡’，还有葬礼的时候……”
　　灵性的光芒在湛蓝的眼中敛去，玛格莉塔轻声、却笃定地说着。
　　“不会错的，直到昨晚之前，教授都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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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8节 EP.197 守墓人的证词「上」

　　直到昨晚之前，教授都还活着——
　　通过别墅以及墓地调查，这就是玛格莉塔得出的结论。在女孩的裙摆下，圣银也微微振动，对这个判断表示赞同。
　　这都归功于「灵视」的力量。生命的诞生和消亡是最强烈的灵性活动，在灵视之中，死与新生的气息就像是深沉的黑暗与暴烈的光芒，即使是盲人也不可能分辨错误，而既然这位“死了两次”的教授只在他家的门口留下了浓郁的死亡气息，那么就意味着直到那之前，他都还活着。
　　“可是，教授的家人们觉得他心脏病发作死去了，还为他举办了葬礼，将他下葬。”
　　“是因为没有叫医生来进行检查吧，昏迷……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是，人的确是有可能进入像是死去一样的假死，然后活过来的，不是吗？进入假死状态后，没有呼吸，心脏和脉搏几乎停跳，对于不专业的人看来，这完完全全就是死去了，更何况，教授本来就有心脏病。”
　　“……有不少收容物都能做到这一点，不、就算不是收容物，光是用在医疗上的一些药物也有这样的效果，下葬时的牧师……噢，教授是个无神论者，他的葬礼上不会有牧师，而且牧师也未必能察觉。”
　　“没错。”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教授是怎么陷入假死状态的，根据墓志铭，我们能够知道那个写有要教授亲手打开的信封应该是和鸟笼一同送到的，鸟笼之中装着的，或许就是……”
　　“俗名为青鸟的那种珍稀鸟类，大喜过望的教授于是打开鸟笼，想把青鸟转移到那个夜莺木的鸟笼之中，但是鸟的喙或爪子上涂抹了令人假死的药，教授可能被弄伤，然后因为药效进入了假死的状态，而鸟则是飞走了……”
　　康妮·李伸手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小声地推断着，然后，她又摇了摇头。
　　“很遗憾的是我们没法确定这一点，没有证据。如果真的是这样，犯人还真是一个熟悉教授的家伙。”
　　“所以现在，我们得去弄清楚另一个问题——棺材之中没有血迹，教授头上的伤口显然不是他在棺材里醒来后挣扎逃离时留下的。甚至我觉得，教授并不是自己离开了这个棺材，因为棺材盖上没有钉子，显然是有人将钉死棺材的钉子一颗颗拔掉之后掀开了棺材，而这个人就算不是犯人……”
　　“说不定也是犯人的同伙，嗯？很合理的推理，俗话说在什么地方丢失的东西要去找那里的主人所以现在——”
　　康妮·李看着墓地入口附近的守墓人小屋。
　　“我们要去找墓地的主人吗？”
　　“答案是肯定的。”
　　……………………………………………………………………………………………………
　　守墓人的小屋是一栋石质的小教堂，非常简陋，在糊有窗纸的圆形十字格栅的两个小窗之间，是一扇陈旧的木门。玛格莉塔上去将铁质的圆环在深色的老木头上叩响，不一会儿，门打开了一条缝，一个面容看上去有些许老迈的男人从缝隙中露出了他褐色的眼睛。
　　“是谁呀——噢，两位高贵的女士，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关于昨天夜晚在这座墓地发生的可怕的事，我们想向你询问一些细节。”
　　一种淡淡的、腐朽的气味从这个守墓人身上传来，玛格莉塔表情不变地开口，听完后，守墓人的表情有些惊讶，但马上又咧开嘴，露出暗黄色带有黑斑的牙齿，从那眼中，玛格莉塔看到了露出的些许贪婪。
　　“五个便士。”
　　“……什么？”
　　“五个便士，这位美丽的小小姐，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哪个报社的记者，不过我也不在乎，五个便士，只要这样一点小钱，我就知无不答。”
　　“……”
　　那双湛蓝如天空般的眼睛微微眯起，玛格莉塔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在脸上表露出任何的情绪，她看向康妮·李，而黑发的执行官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钱包，将五个便士的硬币拿在手中，一个一个地朝门缝中弹了进去。
　　小教堂的木门立刻打开了，这个身体有些佝偻的守墓人大声喊着“赞美两位女士的慷慨”一边弯腰将掉在面前的便士捡起来，放进那件已经不知道水洗过多少次而多处发白的黑色长袍的口袋。
　　“无论你们想要问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就一定回答！”
　　“我相信已经有很多人问过你这个问题了，但我还是要再问你一遍——昨晚，你在做什么？”
　　“嘻、嘻，这位小姐，我是一个守墓人，守墓人夜晚能在墓地里做什么？不就只有在神像面前祷告，注意有没有人闯进墓地吗？”
　　“那么有其他的人闯入吗？”
　　“没有，当然没有。”
　　“那么，有人离开吗？”
　　一说到这里，盗墓者的表情就变得紧张了起来，他警惕地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压低了声音。
　　“噢、是的，是的，那可真是一件诡异的事，大概是在半夜的时候吧，因为听到墓园里发出非常大的一声声响，我被吓醒了，本来还以为是哪个醉鬼不要命地翻过了围栏跑到墓地里来捣乱，结果在我拿起提灯准备出门的时候，却看见一个诡异的身影摇摇晃晃地朝大门走了过来！机械之神在上！我从没有见过有人可以那样走路，就好像强行活动着僵硬的身体，咯吱咯吱地走动！就算隔着一层窗户纸，我也感觉到了彻骨的恐怖，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一直到那个身影靠近了墓地的大门，开始尝试翻过去时我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从锁孔里偷看，万机之神啊！”
　　他第二次高喊那逻辑与理性与机械之神的名号，脸上露出强烈的惶恐。
　　“我看到了那个教授！就是不久前才下葬的教授，他用一种可怕的动作爬到了墓地的大门上！然后就那么直直地摔了下去！头朝下的！我感保证他的脖子一定摔断了，但是即使如此，他还是站了起来，然后摇摇晃晃地离开……”
　　说着说着，守墓人觉得不对了。
　　他向其他的记者讲述时那些人无一不是用兴奋的表情在他们的本子上记录，但是这两位记者却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那个黑发的女人还不知为什么把裙子收在膝盖的后面，蹲下去去看放在教堂旁边的板车。
　　就在这个守墓人感到不安的时候，在他面前，有着尖尖耳朵的女孩淡漠地开口了。
　　“这是你在收下第三还是第四家报社记者的五便士后把之前的言论总结起来的？很遗憾的是，虽然康妮·李小姐给了你五个便士，但我们并不是报社的记者，事实上——”
　　“事实上，我是警察。”
　　黑发的执行官小姐恰到好处地开口，亮出了自己的警官证。虽然这才是她们认识的第二天，但她们之间的配合的确算是非常默契。
　　而这时，玛格莉塔让自己瞳孔中灵性的光芒隐去。
　　“你虽然装出一副非常害怕的样子，但其实一点也不怕，反而是注意到康妮·李小姐端详你的板车时紧张了起来……为什么你会因为这种事紧张？”
　　“那、那是因为……”
　　守墓人的额头上开始渗出汗珠，这个时候，康妮·李又愉快地开口了。
　　“大侦探小姐，猜猜看我发现了什么？板车的车轮上有红色的泥土，而墓园的泥土是普通的黄泥，我想您一定很清楚帕列斯的土质分布不是吗？噢，马蹄铁上也有，而且这匹老马看起来昨夜才努力地奔驰过，现在一副疲劳的样子。”
　　——不、我完全不知道。
　　玛格莉塔在心里吐槽着。
　　刚刚来到这座城市才一个月多一些的她怎么可能知道帕列斯土质的分布啊，不如说，除了本地的地质学家和侦探之外，真的有人会关心这种事吗？
　　吐槽归吐槽，玛格莉塔眯起了眼睛，用一副冰冷的目光看着冷汗已经流到下巴上的守墓人。
　　而康妮·李还在自顾自地说：
　　“芳登地区是最常见的黄土，塞琳娜河上的两座岛屿，希岱岛和圣恩岛上是肥沃的黑泥，棕褐色和灰色的泥土分布在圣德尼门，因为那附近就是工业区，炼钢的煤灰和颜料的白垩粉尘常年堆积在那里，而红土呢？就在芳登的隔壁。”
　　这位黑发的女士站了起来，走到玛格莉塔的身边，那双紫色的眸子里满是戏谑却不容欺骗的威严，她伸出手，而她的手中有一把不知什么时候拿出来的小巧铳刃，当尖锐的刀锋和小口径，但绝对能让人的脑壳像被打碎的西瓜一样散落一地的枪口指向守墓人时，这个小老头已经露出了货正价实的惶恐，像是筛糠似地颤抖着，软倒在了地上。
　　康妮·李露出了雪白的牙齿，微笑地说着：
　　“昨晚你将什么东西放在了这辆板车上，并且拉到了圣费铎街区的哪里……你只有一次回答的机会，可千万不要记错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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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9节 EP.198 守墓人的证词「下」

　　让一个人说出真话的方法有很多，但归根结底，就是让人觉得安全、或是觉得恐怖。
　　而对于一个没有什么操守的人来说，这两者同样有用。
　　科学进步对人们认知的一个改变就是，在黑暗纪元时即使对一个地痞无赖亮出刀子也有可能会受到嘲笑，但在乙太纪元的现在，当你用一把火铳或者铳刃指向同样的人，基本上都能够让你得到充分的尊重。
　　就算这把铳枪非常小巧，而且枪口上还装这一根比枪管还长的奇怪金属管也一样。
　　“警官……警官小姐，我、我不知道……”
　　在守墓人还打算含糊其辞的时候，康妮·李只做了一件事就让他跪倒在地上，像是做着临终忏悔的虔诚信徒一般向她和玛格莉塔哀嚎着说自己只是一时财迷心窍，所以听信了那个男人的诱惑，做了亵渎死者的事。
　　“那个男人，那个男人自称是医生，为了他的解剖学论文需要一具新鲜的尸体，因为这种事经常有发生，而且他给的酬劳实在是很丰厚……”
　　“噢……我不关心他的理由，我只关心他是谁，又让你把那个教授的尸体送到了哪里。”
　　黑发的执行官将手指从转轮手铳的撞锤上放了下去。
　　医生或者是医学生为了解剖而偷偷地来墓地盗尸并不是一件罕见的事，因为用作解剖的尸体需求很大，但却没有几个人乐于为医学的进步捐献身躯。能够合法得到的尸体数量稀少，但医学的发展尤其是外科医学的发展这几百年来完全建立在所以可以说，即使到了现在，不少医学生和医生偶尔还是会要兼职一下盗墓贼——这本来就是医院附属墓地出现的心照不宣的原因。
　　任何人都可以免费下葬的医院墓地就是巨大的死体储藏库，虽然偶尔会因为死者的家属想要迁移墓葬但尸体已经“降解”——这是用来描述在没有任何特殊情况下尸体从棺木之中消失，只剩下下葬时的衣物的学术词汇，但你在任何一本医学书刊上都不会找到这个词。
　　但康妮·李可不在乎这一套，因为已经可以确定在第一次被下葬时，教授并没有死而是处于假死状态，特意盗走教授的“尸体”的人肯定就是这次案件的犯人。
　　她直接问守墓人最关键的两个问题——是谁、以及“尸体” 被运到了哪里。
　　守墓人也回答的很干脆，他说，那个要教授尸体的男人是在教授下葬的当天的夜晚，也就是前天来找他的。那个男人付了六个先令——这已经比一般行情还要多一倍了，所以他也很爽快地答应了。
　　“我、我没有看到那个男人的脸，他带了一副墨镜，还有兜帽，就连他的发色也看不清，他是中等身高，嗓音听起来像是帕列斯本地人，其他的，其他的我就不知道！”
　　“他有没有其他的特征？比如给你钱时用的是哪只手？有没有把钱折成什么特别的样子之类的？”
　　“没有！他没有直接给钱给我，而是把钱放在了我马的马鞍上，都是刚从银行里取出来的新票子，什么奇怪的地方都没有！”
　　“那么他要你把尸体运到哪里？”
　　“圣、圣费铎的喀山街，老船长酒吧向南的第二个小巷子里！我按照他说的把尸体放在了灌木丛里，然后就离开了！剩下的……剩下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在枪弹的威胁与灵视下，玛格莉塔基本判断这个守墓人没有说谎。于是康妮·李抬起手对天上开了一枪收回了撞锤。
　　在消音枪管的作用下，这一枪几乎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然后离开了吓得屁滚尿流——字面意思的屁滚尿流——的守墓人与他的小屋，最后——
　　“喀山街、老船长酒吧……南边是在这边呢。”
　　看了一眼那直接将一艘船的模型当作招牌的酒吧，康妮·李指了指一侧的道路，不过她没有急着走向那里，而是装过脸笑着对玛格莉塔说着：
　　“还能走吗？要不要先去酒吧里休息一会？”
　　“……不用。”
　　玛格莉塔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默默地摇了摇头。
　　她们是从费铎的墓地走到这里来的。要说的话距离也不是太远，也就是五、六千米的样子，但是昨晚的灌肠残余的影响还没有彻底消退，那种介乎难受与奇怪之间的感觉让女孩在走了小半个小时之后深切地感受到了身体状态的糟糕。
　　不过，这种程度倒还不至于影响些什么，就是有些疲累而已。
　　玛格莉塔这么说了，康妮·李也不勉强，她们沿着向南的街道，走进第一个小巷的入口。
　　这是帕列斯中随处可见的巷道，这座有千年以上的古城在主干道之外的土地几乎是由这些小巷，隐藏在房屋中的小块空地，花坛和雕像组成的。而在一个种着一圈灌木的圆形花坛的夏草中，康妮·李发现这些茁壮的草叶被压出了一个人形的凹陷。
　　显然，那里曾经放有一个人型的什么，在脑海里对比了一下凹陷和教授别墅门前白线描画的体型，玛格莉塔也点了点头，确认两者差不多。
　　“那么，那位买家是往哪边走了呢……”
　　到目前为止守墓人的线索还是正确的，但是也没有更多的线索了。这个案件的犯人是个心思极其缜密的家伙，唯一留下的可以轻松追踪的线索到这里差不多也断了。
　　她没找到可以继续追踪下去的迹象，「灵视」也并不是万能的，至少在这里，玛格莉塔只能看到夏日中蓬勃的自然灵气。
　　“康妮·李小姐，你有什么办法吗？”
　　在周围看了一圈的玛格莉塔只能遗憾地摇摇头，将视线投向康妮·李。
　　而这个时候，执行官小姐已经将那本小巧的书本从腰带上拿下。
　　“我想想看……玛格莉塔小姐，你觉得优秀的猎犬有可能追击到残留在这里的犯人的气味吗？”
　　“虽然有可能……那本「童话书」中有嗅觉敏锐的猎犬的故事吗？”
　　“当然，登场于《糊涂猎人冒险记》中的猎犬黑鼻头，一只体长一米的哈士奇犬，能够在冰天雪地中通过一支被点燃的树枝追踪到五千米之外的强盗，如果这里留下了那个犯人的气味，就肯定能追踪到，不过问题在于，是那个犯人自己来带走教授的吗？”
　　“如果不是的话……犯案者是一个团体？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不过我觉得可能性不大。”
　　“直觉吗？”
　　“直觉，而且，我觉得我们不用太注重直接追寻犯人吧？”
　　“嗯？说得也是，葬礼之前，为了进行告别仪式，死者是被打理得很体面的，而且应该还会用上合适的香水……追踪教授身上的味道就够了。”
　　一边说着，康妮·李伸手，做出一副将书上的文字拿出来的动作，接着，一条雪白的，站起来几乎有一米高的大狗就出现在了她们的面前。
　　盯着这只毛色雪白，只有眼睛和鼻子是黑色的大狗，康妮·李端详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向玛格莉塔。
　　“……这条狗是什么来着？”
　　“……《糊涂猎人冒险记》中的猎犬黑鼻头，我们可以用它来追踪教授尸体的位置，它听得懂我们说话吗？”
　　“哦哦，正常的狗肯定不行，但童话里的狗可以。黑鼻头，可以帮帮我们吗？现在我们需要你帮我们找到一个人，闻得到吗？这里应该会留下一种香气。”
　　“汪！”
　　这只白色的大狗点了点头，黑黝黝的鼻子开始在周围嗅了起来，然后，它走到玛格莉塔的面前，黑水晶一样的眼睛无辜地看着女孩。
　　“……不是我身上的香水。”
　　“汪！”
　　于是，它又重新、用力地嗅了起来。
　　“汪！！”
　　这一次，它好像找到了目标，朝着小巷的另一端奔跑了过去。
　　玛格莉塔和康妮·李连忙跟在它的身后。
　　“说起来，哈士奇不应该是雪橇犬吗？为什么会变成猎犬。”
　　“因为是童话，所以不能太认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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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0节 EP.199 真相的欠片

　　一条白色的大狗在小巷之中奔跑着。
　　它并没有冲向城市的主干道，而是从一条街巷奔向另一条街巷。
　　这符合玛格莉塔和康妮·李的推理，就算是半夜，抱着一具尸体在大路上走还是有被流浪汉与巡逻的夜警发现的风险，按照这个犯人到目前为止表现出的谨慎，无论是玛格莉塔还是康妮·李都不觉得他会犯这种错误。
　　而按照这个逻辑推论下去，无论他是打算对教授作什么，最后却让教授逃离回到了自己家的别墅，最后因为心脏病发作而死去，都应该有一个地方让他处置教授的身体，而那个地方——
　　“汪！”
　　白色的哈士奇停在了一栋老旧的房屋之前，在仔细嗅了嗅之后，它又从这个房屋与另外一栋房屋夹成的小巷中跑了进去，对着一扇往地面凹陷、很明显是个地下室的房间的门又抓又挠。
　　……你是狗、不是猫啊。
　　“就是这里了吗？”
　　玛格莉塔在心里吐槽的时候，康妮·李打量了一下这栋房子。
　　“看起来是一座废屋了，在帕列斯，这样的屋子还真不少见。”
　　“明明是王国的首都，却有很多废屋吗？”
　　“嗯，大多都是在这样的巷子深处啊，因为距离主干道有不短的距离，就算是主人把房子和土地卖给了市政厅，也会因为太高的重建成本而难以改造，一般除非是一小片街区整体的改造，否则这样的房屋都只会一直荒废下去。”
　　“这样啊……”
　　玛格莉塔看着组成这栋联排房屋的古旧的砖块，在上面孽长的青苔与大片的爬山虎，一股强烈的萧瑟与冷清的感觉让她感觉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很多。
　　当然，这只是灵性太强所感知到的错觉而已。现在差不多快到下午茶的时间了，但夏日的白昼向来漫长，炽热的阳光现在还完全没有降温的意图，在婆娑的绿影之间，女孩摇了摇头，伸手抽出了圣银的铳刃，指向房门的锁孔。
　　这些荒废的房屋的门锁显然不可能有能力抵御流动的圣银，没一会儿，房门洞开，一股老旧的气息伴随着灰尘的味道弥漫开，但是，这和两人想象中的强烈的陈腐气味并不相同，并没有……那么浓烈，灰尘也没有厚到像是数年都没有清扫的样子，看起来至少在近期，这里是有被使用过的。
　　这个半沉入地下的房间中其他的东西倒是足够陈旧，那些朽烂的木柜，蒙尘的陶罐，还有盖有一层白布，但布料也已经因为积灰而变得灰暗的沙发。但依然有一件事物和其他的相比现得那么格格不入。
　　那是一张带有一些锈迹的医院的手术床，或许是哪里的医院淘汰下来的款式，上面没有用来固定病人的部件，也不带乙太灯的支架，甚至连一床毯子也没有，一滩血迹就遗留在森冷的钢铁上，玛格莉塔开启灵视，在那延伸至她们所在的门口的血迹上看到了残留下惊恐的强烈情绪。
　　一如杜马教授别墅区那摊死亡的鲜血。
　　“是这里吗？”
　　“嗯，犯人把杜马教授带到了这里，这是可以肯定的，杜马教授的伤口也是在这里留下的，至少这些是可以确定的，但是……”
　　“好像能继续追查的也只有这座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手术床了——一般而言。”
　　“一般而言呢……”
　　站在手术床前，玛格莉塔和康妮·李对视了一眼。
　　“这只哈士奇能嗅出这个房间里另一个人的气味吗？”
　　“虽然可以，但我的灵性已经不足以维持它太长的时间了，从童话书中具象化的事物是需要我的灵性进行维持的。”
　　“是吗……”
　　执行官小姐点点头，又摇摇头，她的脸有些疲惫，而这疲惫是一直到抵达守墓人将尸体藏匿的灌木时都没有的。
　　“也就是说，现在我们暂时无法借助‘黑鼻头’的力量了。”
　　女孩伸手摸了摸这只雪白的大狗，然后看着康妮·李将那本手掌大小的「童话书」拿出，做了一个拂去的手势后，这只鼻头黑黑，绒毛雪白，摇晃着大尾巴的哈士奇就渐渐消失了。
　　站在这个除了一些血迹和一张手术床之外什么也没有的房间之中，玛格莉塔陷入了沉思。
　　通常的办案流程是有其极限的，尤其是在取得证据这一方面。
　　现在案件的调查还没有陷入线索断绝的情况，但沿着使用这间老房子的人与这张手术床继续循迹却需要不短的时间，而玛格莉塔在明日就会离开帕列斯，贝莉已经为她买来了蒸汽列车的车票，按照预定，明天她就会前往在萨德侯爵家宅中发现的那座神秘雕像的发掘地。
　　当然，现在抽身离开也是一种选择。到现在，基本已经可以确定这次案件里没用神秘学要素的直接涉入，因此机构或许并不会提供更多的帮助，现在整个帕列斯的机构都在严正以待地追踪那袭击夏宫的密教，准备着将其一网打尽。不过这次案件中依然存在神秘的暗影，可惜，目前这只是一个猜测，当金发的女孩看向康妮·李的眼睛，就意识到她在和自己想着相同的事情。
　　而且，她并不想虎头蛇尾。
　　要不不做，既然做了，就尽力做到最好！
　　“你觉得会是谁？”
　　“不好说，但如果真的如我们所想的那样，那么只需要等待就足够了。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还得回教授的别墅一趟，去看看盛放遗弃之物的圆筒中，我们是否遗漏了某些事物……能够佐证我们这个猜想的证据。”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于是，她们重新返回了杜马教授的别墅，在教授书房的垃圾桶中以不那么淑女的新闻给翻找之后——当然，为玛格莉塔代劳的是黑发的执行官——她们得到了答案。
　　而这个答案让她们在约好的会合时间之前又去了一趟芳登的邮局，很快，一枚枚传信的邮政圆筒被放入气动管道，向城市的各处移动。
　　做完这一切之后，玛格莉塔和康妮·李才回到了约好会合的咖啡厅中，一边享用着咖啡，一边等待约定时刻的到来，然后——
　　黄昏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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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苟苟我——（发出传奇调查员的声音
　　

    





第411节 EP.200 收拢

　　淡淡的暮色晕染了苍穹，没有铺天盖地的乙太潮汐，天空就像烧红的铸炉，而缓缓西垂的赤阳就像是被加热到灿烂，而如今正在逐渐黯淡的铁块，又像是一颗心脏，一边喷涌着名为辉光的鲜血染红天宇，一边褪去那炽热的力量。
　　每当看到这样的黄昏，玛格莉塔就总会想起罗曼城的黄昏。那是紫色的，天与地与海都沉浸于浓郁的紫色的华美时刻，美丽得不像是这个世界一般。
　　这还算不上是思乡，但人生中习以为常的事物的消失基本上需要同等的时间才能重新习惯。
　　“她们回来了。”
　　现在，她和康妮·李没有什么需要做的了，所以她站在咖啡厅的窗前，注视着那辆观光马车缓缓驶来，而年轻的贵族们带着一种好像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的热情从马车上走下。
　　“嗯？”
　　在他们之中，玛格莉塔还看到了威瑟夫和约克顿，这两位教授的学生也在，之前她们返回墓地时他们已经离开，看起来在结束了对老师的哀悼后，这两人还是去了警局。而看着他们，玛格莉塔的眼睛微微眯起。
　　“罗曼罗兰小姐，康妮姐，我们回来了！”
　　在约定好的时间中，保罗第一个踏入了咖啡馆，也最先看到玛格莉塔与康妮·李已经抵达。他的声音让许多享受着下午闲适时光的客人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但这位活力十足的青年完全没有在意这些目光地小跑着来到她们的面前，充满期待地问着：
　　“罗曼罗兰小姐和康妮姐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在这之前，我能先听一听我的‘助手’们在警察局找到的线索吗？我相信，你们得到的证词一定对我的推理很有帮助。”
　　不过，现在的身份是“大侦探”的玛格莉塔并没有展开推理，而是坐在了椅子上，优雅地端起茶杯，反问着陆续走入门中的贵族们。
　　双股之间的不适已经随着时间逐渐淡去，只剩下一种令人脱力的酥麻，不过，这种程度，现在已经可以忍受了。
　　所以玛格莉塔就做出一副优雅的淑女侦探的样子，等待着自己的“助手”们提供更多的线索。
　　“当然！罗曼罗兰小姐，你知道吗？我们在警察局里可知道了不少有趣的事呢！”
　　“你一定想不到在我们找到的日记和信送到警局之后发生了什么！”
　　于是，这群年轻的贵族助手们就七嘴八舌地将他们抵达警局后的见闻都告诉了玛格莉塔和康妮·李。
　　因为从教授别墅里找到的私人日记和信件展示了两种新的犯案动机——即教授的家人因不满其性情的改变谋杀和与教授名为玛丽的女儿相恋却遭到教授阻拦的那个珠宝匠人学徒谋杀的可能，正苦于从教授的家人这里得不到任何实质进展的警察们立刻展开了审讯与调查，并将那个珠宝匠学徒带来了警察局。
　　“他们这群饭桶——”
　　就连罗伯特也一副愤慨的表情。
　　“我看他们根本不在乎案件的真相，只是想快点找到一个嫌疑犯结案，但幸好，这位学徒先生在昨天和教授第一次下葬时都有不在场证明，而且玛丽女士不断地维护他。接着，教授的私人律师也出示了一份文件，是通过修改遗嘱让这位学徒即使和玛丽结婚也得不到教授的丝毫家产的，但是那位先生知道以后没有任何的沮丧，他说，‘如果这样能让教授与你们安心，那就这样吧，时间会证明我对玛丽的爱！’”
　　“那位先生真是一个高尚的人，虽然出身贫寒，但却有一颗不为物欲所动的心。”
　　玛丽安脸有些红红的，在现实里见证了这好像是小说中才有的桥段让她有些兴奋的样子。
　　“不在场证明难道不是更加有力的证据吗？帕列斯的警察都在想什么啊……还有呢？那本日记给教授的家人带来了麻烦吗？”
　　玛格莉塔则是一边听着，一边保持着微笑，继续询问着。
　　“唔……是的，那位学徒先生的嫌疑洗清之后，警察们又开始审讯教授的家人们，质问她们是不是无法忍受疯狂的教授才谋杀了他——疯狂，他们对教授性情大变的解释居然是教授疯了，蒸汽与乙太之神在上，我真的是再也不能更同意罗伯特先生的话了，尽管这有些粗鲁。”
　　鲁米耶咧着嘴，气愤地说着。
　　“他们全是一群饭桶！而问他们为什么得出教授疯狂的结论时，两位女士，你们知道那个警察是怎么说的吗？他们说，‘众所周知，这些研究那些一点用都没有的学问的家伙都是一群疯子！’我们王国首都的警察，居然是这样一群蠢货！”
　　“幸好这个时候威瑟夫和约克顿先生抵达了警局，他们愤怒地斥责这些警察，教授夫人也说从雅玛群岛回来之后，杜马教授还和自己的同事与朋友们见过面，讨论过学术上的事，虽然没有去学院授课，但是也见过他的一位学生，进行过深入地商讨，所以教授不可能发疯了。”
　　“……你说，教授有一次去见过他的一位学生？”
　　这时、康妮·李抬起了头，开口询问。
　　“是的，好像就是教授心脏病发作之前几天的事，见过那位学生后教授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断地写不断地改，直到心脏病发作……不过，那位学生到底是谁，教授夫人也不清楚，杜马教授并没有告诉她。”
　　“哼嗯……”
　　康妮·李看了眼玛格莉塔，但金发的女孩什么也没有说。
　　等到年轻的贵族们七嘴八舌地说完了在警察局的见闻，保罗，鲁米耶和彭庞又期待地看着玛格莉塔和康妮·李，不过玛格莉塔还是神秘地摇了摇头，说自己的推理还需要更多的线索，这让年轻人们有些失望，但他们也明白这是一起非常奇怪的案件。接着又喝了两杯咖啡后，看着渐晚的天色，德雷克和保罗建议在附近找一个餐厅用餐再回去。
　　“那么，我们也该告辞了。”
　　这个时候，约克顿说着，这位皮肤黢黑的萨拉人表情有些失落。
　　“最后，还是没能见到老师的最后一面，唉……”
　　“总是如此，这个世界总是如此，对我们无比重要的人和事总会失去，我们甚至都无法见到他们的最后一面。”
　　威瑟夫也哀叹着，尖尖的耳朵沮丧地耷拉下去。
　　这两位急匆匆赶回帕列斯的先生脸色都表露着浓郁的疲惫，听着他们的叹息，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向这两位先生说着：
　　“威瑟夫先生，约克顿先生，你们真的想再见杜马教授一眼吗？”
　　“当然、当然，可是，我们甚至不知道教授的遗体被那些该死的警察放到了哪里，我们不知道……”
　　“在希凡医院的太平间。”
　　“……什么？”
　　“街区警局是没有驻局的法医的，为了解剖尸体，分析死因，教授的尸体最后被带到了希凡医院的太平间里，不过，这个时间，说不定医院已经关闭了太平间的访问了吧。或许明天你们去那里，还来得及见教授一面……如果那时，教授的尸体还没有被解剖……唉，我不确定将这件事告诉你们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说完，玛格莉塔叹了口气，犹豫地看向威瑟夫和约克顿，这两位露出呆然表情的先生在短暂的茫然之后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不、罗曼罗兰小姐，这一定是正确的事！我们必须感谢你，如果连恩师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这将是我们一生的遗憾！”
　　“我们会去的！我们一定会想办法去见老师最后一面的！威瑟夫，我们走吧！抱歉，罗曼罗兰小姐，我们先告辞了！”
　　说完，这两位男士连向其他人的招呼都没打，便离开了咖啡馆。
　　看着他们的背影在暮色中渐远，玛格莉塔微微眯起了眼睛。
　　“是的，这是一件正确的事。”
　　女孩轻声地说着。
　　“当然会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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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2节 EP.201 莫比乌斯的司法

　　夜幕逐渐降临，但此刻还是黄昏，在阴冷昏暗的房间之中打开了一扇门。
　　逆着光，站在门前的人成为了一道漆黑的剪影，随着他合拢门扉，黑暗成为了这里唯一的色调，直到他点燃一根火柴，一步一步地走下楼梯，头部转动，那双被阴影遮掩的双眼就像是审视一般注视着这暂时放置无法回归大地的死者之室。
　　借着手中的火柴的光芒，他在黑暗中寻觅着。他首先来到占据一整面墙的黑色钢铁冷柜前，从一张张标牌上找寻一个名字。黑色的钢铁镀了一层霜色的金属，霜银，这天然会让周围气温降低的金属早在乙太纪元开始之前就被人们用来保存新鲜的尸骸，只要薄薄的一层，就能避免人死后的残躯在酷热的暑气在迅速腐败。
　　尸体应该是会被存放在这里的才对。
　　漆黑的身影举着火柴，在黑暗之中照亮一片又一片硬纸的铭牌，火光照亮了一个又一个安息或以某些信徒和习俗的标志来看无法安息的名字，每看过数个，人影就必须挥灭即将烧灼自己手指的火焰，在“嚓、嚓”的声响之中重新划亮一根火柴。
　　随着这布满整面墙壁的尸体陈放柜在火光的明暗间走过一半，他的脚步越发急促而挥灭火焰的动作也更加不耐烦，火柴在纸盒一侧的打火纸上摩擦的声音不断响起，一次比一次更加用力，也一次比一次更加焦躁。时而，在黑暗之中还有木棍折断的声音，每一次这声音响起，人影的喉部便蠕动，发出愤恨的低语，甚至，在接连两次细小木棍折断的声音之后，血肉之躯的拳头与钢铁的陈尸柜发出一声重重的碰撞。
　　可即使如此，这个人影也没有出声，他始终静默，静默如黑暗中蜿蜒的毒蛇，他重新点燃了一根火柴，继续着之前所做的事，可当他最终走到陈尸柜的尽头，在霜银带来的冷意之中，他看到的最后一张硬纸的名片也用医生特有的潦草笔迹，写着一个K开头的名字。
　　——没有。
　　——不在。
　　——不是这里？
　　——那个女孩骗了他？
　　人影在黑暗之焦躁地踱步，甚至忘了熄灭块烧尽的火柴，但他忽然一顿，而这时火焰也触碰到了他的指尖，炙热的痛苦让他猛吸了一口冷气把手中的火柴扔到地上，但还来不及确认自己的伤势，这个身影就猛地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在黑暗之中，只有那个方向传来一股鲜血与腐败的味道。
　　他一边跑一边重新划亮了火柴，火焰的光芒照亮了着个阴冷的停尸间中央的一张手术床，而在这张床铺上，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毫无生机地躺在上面。他的胸腔和腹腔都一件被打开，那双睿智的灰银色的眼睛早已暗淡无光。在他身边，不知道是不是法医急着下班，那些解剖用具还放在一旁。
　　是他。
　　是他！
　　人影几乎是按耐不住激动地摸索着找到了手术床的乙太灯的开关，这让他的手指再一次被火柴的火焰灼伤。在低浓度的乙太随着开关被拧开的“哧”声流入管道，淌入中空的秘银合金的灯丝，雪亮的光芒在灯罩的约束下将手术床照亮，他看着这已经完全是一具死体的男人，还有他被剃掉的胡须以及空荡荡的胸腔，第一次，他忍不住发出来笑声。
　　“呵、呵哈哈哈……”
　　但接着，他又注意到了这位教授头侧的伤口。笑声戛然而止，他紧张地看着那个已经被血痂覆盖的伤口，在确认了那里没有恶心的腐败和蛆虫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抬起了手。
　　在他的手中，有一支石质的，像是注射器一样的事物，在注射器的一侧，镶嵌着一道长条形的，凹凸不平的玻璃。
　　他把手术床上的教授的头颅偏过到另一侧，没有伤口的一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举起这个东西用力地刺下。
　　皮肉贯穿，但人类坚实的颅骨抵挡了石针的刺入，但终究这里是颅骨最脆弱的地方，伴随着人影用力地一次锤击，石质的注射剂尖端猛地刺穿了这层骨板，失去活力的血液开始不断渗出，而人影开始卖力地拉动注射器，将某种东西从这衰老的头颅之中抽出。
　　乙太灯的冷光下，透过注射器旁的玻璃，可以看到某种粘稠的东西，男人小声地自语着“这居然是真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在那张粘稠的液体充满注射器后将之从老人的颅骨中抽出，他转动乙太灯，呆呆地凝视着手中的器具。
　　接着，他忽然抓起放在手术床边的一把用来砍开坚硬骨骼的大型解剖刀，对着老人的头颅就要挥刀砍下——
　　——砰！！
　　枪声，枪弹与金属的撞击声，物体的掉落声，痛呼声，惊叫声，将这一切与黑暗全都撕裂的，是一句冷厉的斥责。
　　“——到此为止了！”
　　被男人关好的门猛地推开，而身着华服的女孩从黑暗中现身，一同现身的还有数名举着手铳身着黑衣的男人。他们比黑暗中的毒蛇更隐秘，他们比沙穴中的蚁狮更耐心，解剖刀从手中掉落的男人在灯光与门口投入的夕阳光辉中僵直，用难以置信与惊恐的目光看向与他一样有着尖尖的耳朵，表情冷漠的女孩。
　　玛格莉塔看着他上的惊恐，举着圣银的铳刃，不带丝毫感情地开口：
　　“或许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
　　男人一点一点地，僵硬地转过头来，他生硬地开口，喉结蠕动，死死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女孩。
　　“你……知道我会来？”
　　“不，在这件事上，你应该觉得自豪，因为我和康妮·李小姐虽然找到了你将假死的教授带去的地方，但在那里没有找到任何线索。甚至我们也只是怀疑有人会来，但并不敢确定那个人是你，或许比起学术的能力，你谋划犯罪的能力更加优异，威瑟夫先生。”
　　“你、你在说什么呢？将假死的教授带到哪里？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只是……”
　　“很遗憾的是，你的辩解没有任何意义，虽然我很好奇那个石质的注射器，那是教授从雅玛群岛带回来的吗？为什么他会在你的手上，是在他和你的会面时送给你的？还是你偷走的？而你又基于什么样的动机设计了这么一个精妙绝伦的阴谋谋杀了你的恩师……但这些都不重要。”
　　“……不重要？”
　　威瑟夫——这位在他同学约克顿的口中，杜马教授最喜欢的学生楞住了，他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紧张和惊恐更加浓郁。
　　而说完那长长的一段话的执行官从门口一步一步走下。
　　“将要审判你的是你所不知又或许知晓的另一个法庭，我们遵循的是有别于《路易三世所修订审判法》的另一种司法，这司法所需要的证据与你想象的不同，更重要的是，这种司法从来不需要嫌疑人的配合。你的一切撇清都毫无意义，也不会有律师为你辩护。”
　　逆着光，她紫色的瞳孔微微眯起，就像是嗤笑着这极尽谋划，没有留下任何一个有力的证据的犯罪者。
　　“这就是莫比乌斯的司法，威瑟夫先生，你所持之物，你刚刚所行之事已经导向了唯一的结果。而现在，我遵循这司法宣判。”
　　康妮·李微笑着，对着面色苍白的男人吐露出比断头台的刀锋更锐利的三个字。
　　“你、有罪。”


　　
　　犯人揭晓——虽然这段剧情应该不算是推理故事吧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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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3节 EP.202 弑师者的自白

　　“啊，玛格莉塔小姐，康妮·李小姐。你们回来了！”
　　在夜色的天鹅绒逐渐覆盖了被夕阳燃烧的鲜血把云朵都烧尽的天幕后，帕列斯城，芳登街区，玛格莉塔与康妮·李走进了因曾有数位国王光临而在帕列斯的餐厅中负有盛名的白马餐厅的包厢。
　　“案情还是没有进展吗？”
　　在这个巴洛克风情的包厢中，等到两位女士在长桌旁坐下，德雷克一边吩咐餐厅的侍者开始上菜，一边向玛格莉塔问着。
　　在来到这间餐厅之前，这两位女士还因为警察需要找她们进行状况的了解而离开了一段时间，而听到德雷克这么问了以后，玛格莉塔脱下手套，淡淡地一笑。
　　“犯人已经被抓住了，当然，这个案子也一点都不神秘。”
　　短暂的寂静之后，整个包厢都被惊叫给淹没了。
　　“什么？！”
　　“天啊，是谁？是谁谋杀了教授？！”
　　“为什么罗曼罗兰小姐不带我们一起去呢？”
　　保罗瞪大了眼睛，鲁米耶迫不及待地追问，而玛丽安的眼睛在闪闪发光。这些年轻人惊讶地看着玛格莉塔和康妮·李，就像是在想象着是怎么在这段不到半个小时的离开的时间中将一直到来到这座餐厅前都还需要等待更进一步的事态发展的案件解决的。
　　——那一定是精妙绝伦的推理，和不容置疑的有力证据吧。
　　“慢慢来、慢慢来，问题要一个一个回答才行啊，而且，这实在不是一个适合在美酒、美味、美丽的淑女与英俊的绅士拥簇下谈起的话题，如果可以的话，等到用餐结束后，再让我们来谈论这个话题，可以吗？”
　　康妮·李说着，顺便看了一眼这些年轻贵族们点的餐前酒，好几瓶30年的勃艮第红珍珠——她忍不住苦笑了起来，虽然严格来说她也是贵族，但因为家道没落，她的味觉和底层的市民反而比较贴近，这些昂贵的红酒在她眼里完全是在喝金镑。
　　“这次案件难道有很深的隐情吗？”
　　“不，虽然没有很深的隐情，但是，这的确不是一个适合在餐桌上提及的令人感到愉快的话题。”
　　看着杯中鲜艳的红酒，玛格莉塔忍不住叹了口气。
　　“是的，这非常的不合适。”
　　……………………………………………………………………………………………………
　　“等一下！”
　　在医院陈列死尸的地下室中，被接近十人包围并被同样数量的手铳指着的威瑟夫举起双手崩溃似地喊着。
　　康妮·李停下了脚步，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或许意识到自己为了不让自己站在法庭的被告席上所做的一切准备全部无用之后露出惊慌表情的男人。
　　“你的下一句话是，我所做的是正确的。”
　　“我所做的是正确的！”
　　已经被抢白的话脱口而出之后，这句话让威瑟夫的表情僵住了。
　　“也就是说，现在你要向我们称述你行为的正当性了吗？”
　　不屑地嗤笑了一句，执行官小姐又说：
　　“不过，虽然是另一套司法体系，而你是个当场击毙也没有任何问题的罪犯，但看在你在谋划犯罪时的谨慎与计谋，我觉得还是可以给你一个解释你犯案过程的机会的，就让我听听看好了。”
　　这几句话说完后，威瑟夫脸上在绝望中挤出的凶狠荡然无存，他无所适从地站在中间，在他的脸上甚至浮现了茫然的表情，直到黑发的执行官嘲弄似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他的脖子在因为羞愤涌上的血液而变得通红。
　　“杜马教授背弃了科学！作为一个人文教授，一个无神论者，他居然会因为目睹原始人的原始宗教行为而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有神——咳啊！”
　　“我说过了，我很乐于听一听你的犯罪设计，而不是你那无关紧要的白痴一样的犯罪动机。你以为你是异端审判官吗？人家教授信无神论还是某个神关你什么事？”
　　康妮·李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膝盖送进这个男人的小腹，让他弯下身体，痛苦地呻吟。
　　“无关紧要……你说……这是无关紧要——！！！啊！咳！！”
　　“废话少说，要不就不说，反正在你的脑浆里我们有得是办法把你的罪行和手段挖出来。再说，教授书房里垃圾桶里的稿纸我们已经看过了，很明显关于雅玛人的一些习俗，教授原本写的是比他最后留下来的文字更加激进的东西，他确实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从而动摇了自己的认知，但是已经完成的部分为什么会完全抛弃然后重新写呢？当然，教授自己觉得不合适是很大的一个可能，但还有另外的，更大的可能，那就是教授经过和某些人的讨论，然后做出了修改的决定，这些学者对自己的智慧是很自信的，但他们从不会盲信自己的智慧。”
　　“而这个人有可能是交好的同僚，当然，也有可能是自己最喜欢的学生。但是如果这位教授谨慎一些的话，在将自己冲击性的想法向同事说出去之前，我想，他应该会先要和自己的学生探讨，因为学生总是关系更加紧密。而恰好，教授夫人的证词是他的确去见过一位学生，尽管她不知道那是谁。”
　　玛格莉塔不带丝毫感情地说着：
　　“而从你出现在这里这个结果来看，我们完全可以推测，你对教授产生杀意的理由就是在那次会面中的交谈。既然你跟随一位无神论的老师，那想来你应该不可能是个虔诚的信徒。甚至还可以推测，你回到帕列斯的理由其实是在某些地方得到了杜马教授梦寐以求的青鸟，并且打算将之送给你的恩师，但是这次交谈让你改变了想法，让你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邪恶的计划。”
　　从结果反推过程总是比较容易的，更何况现在也无需举证来证明推理的正确与否，男人脸上的表情已经暴露了一切。
　　“你很清楚杜马教授得到青鸟之后有什么样的举动，于是想办法弄到了某种令人假死的药涂抹在了青鸟的爪子或者喙……哦，应该是爪子上，然后匿名将青鸟寄送到教授家中，并且付信强调只有教授可以打开，教授当然猜得到那是什么，于是，就按照你所预料的，教授因为那种药陷入了假死，而一段时间之后才发现教授的教授家人看到那样的他自然会认为教授是因为太过开心而心脏病发作而死。”
　　玛格莉塔随手抓起教授的手，然后在手指上看到了一些被划伤的痕迹。
　　那看起来是被细小尖锐的爪子划伤的，鸟爪就很符合。
　　“然后，教授就会下葬，而你买通墓地的守墓人，在昨天夜里盗走了实际上还在假死的教授，运到了你那个在老房子地下室中的据点，然后……嗯，这个伤口比起贯穿伤其实更像切口，还是拙劣的切口，你显然没有当医生的天赋。既然你准备了一张手术床，顺便准备一些手术器具也没什么奇怪的。看起来你第一次使用那个收容物并没有按照从教授那里知道的来，也有可能是你一开始并不觉得石质的针管能刺穿人的头骨，然后在你完成了切口打算打开教授的颅骨时，教授却醒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最终教授是逃了出来，并且回到了自己的家，但是因为假死复苏，身体状况很糟糕，又受了伤，还非常惊恐，这一次真的是心脏病发作，死在了别墅之前……很合理，不是吗？但是，我比较好奇的是，既然你甚至因为教授告诉你的事对恩师起了杀意，那为什么，你又要用上这个不知道为什么在你手上的收容物呢？”
　　捡起那支石质的注射器，玛格莉塔撇了撇嘴。
　　“……我和教授是不一样的，他将未知归于一个虚无缥缈的神，而我会弄明白那看似不可思议的现象背后的科学本质！而且虽然背叛了科学，但教授的头脑是货真价实的，我会利用他的智慧，成为一个伟大的学者！”
　　“哦，只听前半句这可真是值得尊敬的求知精神，但后半句你的野心和贪欲就完全暴露了啊。”
　　“——噗咳！”
　　威瑟夫的肚子上又挨了一拳。看得出来康妮·李对这个男人实在是没有任何好感。在狠揍了他两拳之后，黑发的女士一脚将他踹倒地上，然后鄙夷地朝他吐了口唾沫。
　　“如果你想说你打算用在自己身上——那么我保证，你会有机会的，在你作为忘恩负义的弑师之徒接受审判之后。”
　　这就是在回到「白马」餐厅之前，在医院的地下室中所发生的事。
　　而威瑟夫，这个因为自己尊敬的导师动摇了作为一位学者最重要——在他看来——的否定神灵存在的理念愤而弑师的男人被机构的执行人员押走了。这些执行人员是康妮·李和玛格莉塔在再度前往教授别墅探查之后去邮局按照杜马教授的社交圈发信时一并从芳登街区的机构拉来的。
　　作为执行官，她有这样的权限。
　　玛格莉塔还记得，在听到自己有机会成为这件来自雅玛群岛的石质针筒的实验品后，威瑟夫脸上的表情。
　　而关于他是如何得到这件收容物的，在莫比乌斯的审讯室中，他会有机会一点点说出来的。
　　“真是……难以想象，威瑟夫先生居然会是这么心狠手辣的犯罪者……”
　　将可以告诉这些年轻人们的说完之后，就着餐后酒，年轻人们露出了唏嘘的表情。
　　尤其是鲁米耶，这位年轻人脸色苍白，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在听完威瑟夫缜密的犯罪过程后，他连握着酒杯的手都在颤抖。
　　那是发现自己熟知的人完全陌生的一面时的恐怖感，他不断重复着“这太可怕了”，不断喝酒以安抚自己。
　　“仅仅是因为老师拥有的信仰与自己不一样……”
　　“也有可能是对威瑟夫先生来说，杜马教授就是值得那么尊敬的人吧，所以，当他发现教授变得和自己尊敬的不一样的时候……”
　　“那也绝对不是他杀人的理由啊，难道他是什么狂信徒吗？”
　　或是害怕，或是愤慨，或是难以理解，其他的年轻人也各有不同的反应，不过，玛格莉塔注意到只有玛丽安用一副像是崇拜的表情看着自己，让女孩有些莫名其秒。
　　“好了，年轻人们，这个案子告诉我们，极端的个人崇拜是很可怕的，虽然那种偶像无论说什么都当作真理的偶像崇拜更可怕一些，但这种崇拜的偶像发生了改变就要杀死他的也非常危险，哦，准确的说这算是原教旨主义了，还是说信徒崩溃？犯罪就是类似的东西，这说明过于投入地相信某些事物是很危险的，哪怕那些事物本身是正面的也一样，为了不陷入这样的情况，希望各位能养成独立思考的习惯，学会保持怀疑。”
　　在场最年长的女士拍了拍手，将年轻人们的讨论做了一个煞有其事的总结。
　　“康妮姐，那么我们该相信什么呢？金钱？还是骑士的荣耀？”
　　保罗笑了起来，本来这只是像是玩笑一样的话语，但康妮·李的表情却变得非常正经。
　　“无论是金钱、权力、神、或者是某种理念，每个人都可以去相信这些事物，只要那是你经过思考，确信的确是自己愿意去相信的，但是,相信不能变成狂信，对于任何事物都需要保有最低限的怀疑，这样才能避免像这个案子一样的事。”
　　或许是没有想到会得到这么正经的回答吧，保罗张大了嘴，呆呆地看着这位远方的表姐，在他身边，德雷克则敏锐地觉察到机会，举起酒杯，把话题移向了另外的方向：
　　“不管怎么说，让我们敬罗伯特先生没有发现诅咒——这对于那位女仆小姐真是值得庆幸的事，也敬罗曼罗兰‘侦探’小姐，敬犯人的落网，教授的安息与我们「幽魂社」这次活动的顺利结束。虽然威瑟夫先生的行为令人不齿，但我还是很赞同他的一句话，那些神秘的事件背后最终都会有科学的解释，让我们为了这伟大的真理干杯！”
　　“哦，可不要太相信这一点结果遇到真正的神秘事件后「信徒崩溃」啊。”
　　“等到那个时候，就请各位用这次的事件和威瑟夫先生的例子来警醒我吧，哈哈。”
　　彭庞拿着刚刚听来的词语现学现卖，德雷克哈哈大笑了起来，而在一片欢乐的气氛之中，玛格莉塔看到康妮·李对自己举起了酒杯，闭着一只眼，用嘴形无声地说着：
　　——我们也来举杯庆祝吧。
　　——庆祝什么呢？
　　玛格莉塔拿起一支玻璃杯，同样用唇形回问。
　　——敬一场牵涉到神秘的案件顺利解决，敬我们在这过程中得到的满足。
　　——敬一场牵涉到神秘的案件顺利解决，敬我们在这过程中得到的满足。
　　女孩笑了笑，朝执行官举起了酒杯。
　　没错。
　　在心里，玛格莉塔想着。
　　我果然还是喜欢参与这样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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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4节 EP.203 玛丽安的理想

　　「幽魂社」的活动在少年少女们的心思之中落下了帷幕。
　　酒足饭饱之后，他们重新乘上观光马车，由康妮·李一个一个将他们送回家中，从距离芳登不远的圣费铎，到帕列斯中心的独栋房屋，从圣塞琳娜河旁传统的巴洛克街道，到新贵族聚集的新式住宅区。
　　最后，就像来时一样，在帕列斯如海浪般浮动的灯光与晚风之中，从皇家桥回到圣塞琳娜河南岸的观光马车上，只剩下了玛格莉塔和玛丽安。黑发的执行官小姐挥舞着皮鞭，马蹄铁悠闲地踩在有古老花纹的石砖上，就像是远足结束后回家的闲适，就在这样的空气中，玛格莉塔和玛丽安无所事事地闲聊着。
　　“今天罗曼罗兰小姐真的就像是一位睿智的大侦探呢。”
　　“一些知识、一些细致的观察，一些大胆的想象，只要能有这些，任何人都可以成为一位大侦探呀。”
　　“不，因为我在神秘小说之外也经常看侦探小说所以我明白的，所谓的‘一些知识’其实是指非常渊博的学识，‘细致的观察’是格外锐利的观察力，就算是大胆的想象——合理的推演与妄想也是截然不同的！”
　　玛格莉塔用仿佛针扎似的视线看着观光马车的驾驶位上穿着黑色皮夹克的女士。
　　她很确定康妮·李注意得到自己的目光，但这位性格比起贵族更像是普通市民的执行官小姐完全无视了她的怨念，甚至还哼唱着一首不知哪里的民谣。
　　直觉告诉女孩，自从自己被她骗上马车，康妮·李就一直谋划着什么。「幽魂社」这次活动的这个案子，还有在教授的别墅有意称自己是一个大侦探都是这个谋划的一部分，可是，这一天已经快要结束了，但玛格莉塔依旧弄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
　　就好像露娜公主看不透夏洛特公主，玛格莉塔也看不透这个执行官。
　　“玛丽安小姐很喜欢看侦探小说吗？”
　　“是的！无论是在安乐椅上一边织毛线一边听案情的复述就能推理出真相的老妇人，还是挥舞着手杖指挥着少年侦探团的傲慢的私家侦探，无论是本格派的推理还是浪漫派的推理我都爱看，虽然有时候会因为那些诡异可怕的案件吓得做噩梦，但最后案情，明晰，凶手伏法的时候，那种阅读的快乐总是让我欲罢不能！”
　　“玛丽安光是侦探小说就看了超过两百本了吧，是很狂热的爱好者哦。”
　　“两百本！玛丽安小姐，要是能活用书里的知识，光是这样的阅读量就足够让你也成为一位合格的侦探了吧。”
　　“不，小说终归还只是小说啦。”
　　因为自己远方亲戚忽然的开口和玛格莉塔惊叹的语气，金发的少女目光闪烁地红了脸。
　　“虽然我的确有梦想过能够成为一位侦探，但这实在是不可能。”
　　“玛丽安小姐想要当一位侦探的话，一定会是大陆有史以来最美丽的少女侦探。”
　　“罗曼罗兰小姐，请不要取笑我啦……”
　　“不、并不是取笑哦。”
　　玛格莉塔摇摇头。
　　她知道这是一个多么与传统的贵族道德相悖的理想，事实上，私家侦探实在不算是一个体面的职业，至少以当今的社会风气来看，就算今天被贵族少年们气愤地骂“白痴”和“饭桶”的警察都比侦探更加体面。
　　更何况玛丽安还是一位女士。
　　虽然并不是特别喜欢侦探小说，但是玛格莉塔还记得，欧琳丝曾经告诉过她，那本描述在安乐椅上一边打毛线一边听案件，足不出户就能推理出案件真相的老妇人侦探的小说在森海王国出版之初，可是收到了不少的攻击。
　　——女人，而且还是一个老女人，怎么可能有那样的智慧去当一个侦探？
　　但是，这和她自己的梦想相比，又根本算不上什么了。
　　玛丽安的脸更红了，接着，她又叹了口气。
　　“可是我是当不了侦探的，并不仅仅是因为作为一位贵族小姐，我接下来的人生都已经被决定了，而是因为我实在很笨拙，看了那么多的推理小说，可是一次都猜不到最后的凶手，像我这样的人一定没法成为侦探的，事实上，我最想要成为的，其实还是侦探的助手……”
　　“就像那位指挥着少年侦探团的高傲侦探身边的退伍军医？”
　　“就像他一样，那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接近的梦想了。”
　　低着头，玛丽安的声音忽然变得小了。
　　“所以……所以……”
　　所以……所以什么呢？
　　玛格莉塔温和地笑着，看着这个似乎正在想要将某件重要的事说出来的少女。
　　这一幕在旁人看来一定非常怪异，因为看起来，玛丽安明显要更加高挑而成熟，可现在反而是她扭扭捏捏地抓着衣角，像是一个紧张到话都说不好的小女孩一样，“所以”了半天都没能说出下一句话。
　　“罗曼罗兰小姐有兴趣真的做一个侦探吗？”
　　最后还是康妮·李苦笑着开口，说出了让玛格莉塔露出错愕表情的话。
　　“……侦探？我吗？”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这起案件的解决就足够让罗曼罗兰大侦探的名号在帕列斯人尽皆知哦。”
　　“可是——”
　　这下轮到玛格莉塔哭笑不得了。
　　“可我只是一位随从，跟随露娜大人来帕列斯留学，留学的时间就只有一年，等到那个时候，我还是要跟随露娜大人回到祖国……”
　　——如果那个时候家族的继承权之争已经结束的话。
　　这句话只在玛格莉塔的心里响起。她从马车上站起来，看向西方偏南的天空。
　　离开罗曼城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她有些想念玛丽姐，欧琳丝姐姐还有自己的父母，有些想念那一到黄昏就被紫色充满的天空与大海，想念海风的味道。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离开故乡这么长的时间，当“回到祖国”从自己的口中说出，玛格莉塔的心中就忍不住升起一种近乎惆怅的感觉。
　　这就是思乡吗？
　　女孩不确定。
　　“说的……也是呢……”
　　从一旁，玛丽安的声音变得沮丧了。她怔怔地看着那双并没有注视自己的湛蓝的眼睛，然后猛地低下头，让下垂的刘海遮掩自己的双眼。
　　“说的也是呢，罗曼罗兰小姐毕竟不是帕列斯人……毕竟，是会离开的呢。”
　　“这个世界上又哪里有不散的宴席呢？”
　　康妮·李也叹了口气。
　　“啊，不过，只是幽魂社的活动这种程度的话，以后说不定我也能经常参与一些……只要露娜大人允许的话。而且侦探扮演游戏也还蛮有趣的……”
　　玛丽安把头猛地抬起来了。这个时候，因为注意到提莉哥黛拉宅邸的靠近而回过头的玛格莉塔，看到那双红红的眼睛下，少女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仿佛得到救赎一般的笑容。
　　“玛丽安小姐，你怎么了？”
　　这让她一下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嗯，没什么的！康妮姐，请停一下，送到这里就可以了！请送罗曼罗兰小姐回去吧，接下来的路……我自己可以走。”
　　“诶？哦。”
　　黑发的执行官连忙一拉缰绳。马车停了下来，侧面的门被打开，提着已经空掉的篮子的玛丽安用很不符合她一贯淑女举止的动作从马车上跳了下去，提着蓬松的裙摆哒哒哒地朝自己的家跑去，在快要到家门时，她忽然又转过身，对着玛格莉塔和康妮·李喊道：
　　“那么，下一次「幽魂社」活动时再见！”
　　说完，她挥了挥手，跑进了宅邸的大门，她的双眼依然是红通通的，在月光下好像弥漫着银白的水雾但是——
　　但是，她在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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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节 EP.204 颜料匠的回归

　　“……你真是残忍啊，罗曼罗兰小姐。”
　　不远处，提莉哥黛拉宅邸的大门合拢了，拉着马车的马匹站在宁静的街道上，摇晃着尾巴驱赶恼人的虫蝇。
　　“嗯？”
　　“有些时候，与其给予无望的希望，然后让希望破灭，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让人有所期望会比较好，这是经验之谈。”
　　康妮·李转过身，那双紫色的眼睛里有些责备，但也有些叹息。
　　“如果不曾见过光明，人原本是可以忍受黑暗的。”
　　“即使如此，哪怕只有一天、一个小时、一分钟、一秒钟能够看到黑暗之上的星光，也好过永远被黑暗蒙蔽双眼。”
　　玛格莉塔默默地看着她。
　　“……就像是小孩子会说的话。”
　　“小孩子的话里蕴藏着未被大人的「现实」污染过的「正确」，你不这么觉得吗？”
　　“……说得也是，要是世界上全都只有成熟的大人，这个世界可就一点希望都没有啦。”
　　咧了咧嘴，在一瞬间闪过阴霾的紫色瞳孔仰望着天空中的星辰，这位执行官小姐转过身，重新拿起了皮鞭。
　　“好，那么接下来就送我们聪明的侦探小姐回家咯。”
　　“——现在可以说了吗？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嗯？什么都没有呀。”
　　“别开玩笑了，今天上午你完全是笃信我会答应的样子，还特意在接了玛丽安，前往案发现场的时候绕远路，说我是个侦探——”
　　“事实上我并不是很笃信你会答应。虽然你和我一样对神秘——以及可能与神秘相关的事物很有热情，但你同时是个有着保护主人责任的人，我并不是非常确定你会抛下要保护的人参与到这个活动中来，如果你拒绝，我就会向玛丽安传达遗憾的消息，然后自己一个人去解决这个案子。”
　　康妮·李的语气很悠闲。她好像一直都没有什么紧张感。
　　“但是既然你答应了……对，这或许说明你对你那位露娜大人身边的安保力量很有自信，让我猜猜看……这和那消失的苍白死骸有关系吗？”
　　“……”
　　玛格莉塔一凛，危险地眯起了视线注视着执行官小姐的背影。
　　“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只要没有造成坏的影响，我并不想冒着被你敌视的风险去追究，毕竟……我可没有自信干掉一位传奇巫师，还把身陷绝境的一堆队友毫发无伤地救出来。”
　　“……你知道了？”
　　“嘛，执行官的保密权限还蛮高的。不过请不要误会，我对罗曼罗兰小姐没有敌意哦，真的只是纯粹地对同类感到好奇而已。”
　　“那么，为什么要绕远路？”
　　在上午，观光马车从提莉哥黛拉家出发，最后到芳登的咖啡厅花了差不多三个小时，这时间漫长到玛格莉塔顺便做了一次帕列斯的游览，以及一顿还算愉快的午时野餐，但是就在刚刚，把年轻的「幽魂社」成员各自送回家再回到这里，却只花了一半左右的时间。
　　听到玛格莉塔的这个疑问，康妮·李忽然笑了起来。
　　“总是听说埃兰迪尔人在这些问题上偶尔会比较晚熟，看起来是真的。”
　　“……什么意思？”
　　“没什么，哦，那么，在回家之前要去别的什么地方转转吗？比如「温柔的枝桠」？”
　　“不、不用了，不对，这么说起来……”
　　玛格莉塔忽然想到了今天在离开前，露娜的叮嘱。
　　“我要为露娜大人买点东西。”
　　“没问题。”
　　康妮·李吹了声口哨，挥舞着皮鞭，让马车朝约克桥的方向驶去。
　　……………………………………………………………………………………………………
　　夜还不算深，而在希岱岛的两岸，为了给发奋图强的艺术学院的学生们提供便利，这个时间，街道两侧大大小小的商店依旧开张。康妮·李将缰绳一拉，让马车停在路旁，玛格莉塔从观光马车上走下，看着「米卡的画具店」的招牌，还有从玻璃橱窗看到自己的身影，连忙从店里跑过来的米拉，微微一笑。
　　“欢迎光临「米卡的画具店」，罗曼罗兰小姐，这么晚来还真是稀罕呢，这次也是来买颜料的吗？啊，还有一位新客人呢。”
　　“我对画画和颜料一窍不通，只是陪罗曼罗兰小姐来的。”
　　康妮·李摆了摆手，
　　“是的，露娜大人想要尝试一下不同色彩的搭配，要买深蓝、橙红。还有应该是炭笔用完了，我要买一些不同硬度的炭笔回去。”
　　“了解、了解、正好店长也回来了，他可带来了非常非常棒的蓝色颜料哦——店长——有客人来了哦——”
　　一如既往热情的米拉把玛格莉塔和康妮·李带进店里以后，玛格莉塔才注意到在柜台前的不是米拉那位沉默的姐姐，而是一个手臂上打着绷带的老人，听到少女的声音，他抬起头，在看到玛格莉塔之后，那双眼里闪过一抹懊恼的神色。
　　“店长先生回来了……诶？为什么受伤了……”
　　而从那一抹懊恼和那支打着绷带的手上，玛格莉塔直觉性地猜到了这位在河谷有过一次交易的老人受伤的缘由。
　　她站在柜台前，看着面无表情的颜料匠，微微皱起了眉毛。
　　“你还是召集猎人去狩猎那只魔物了吗？”
　　“……”
　　颜料匠移开了目光。着就等同于是默认了。
　　“能够保住性命就不错了。”
　　“……我没有去。”
　　这个颜料匠有些苦涩地说着。
　　“嗯？”
　　“我毕竟老了，所以我只是花了钱雇佣了村里的猎人。开出了一个他们无法拒绝的高价。当然，也向他们说明了猎物的危险，他们也听了，但是……或许你说的没错，那是人力不可及的魔物。那天夜晚，河谷打了一整晚的雷，第二天，寻找那些未归的猎人而出发的村民找到的，只有好几具焦糊的尸体，河谷的村民陷入了莫大的悲痛中。”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要不是我一个朋友正为我送来一些颜料的原料，搞不好你们就再也见不到我了。这只手就是在那场冲突中折断的，唉……”
　　“……”
　　玛格莉塔也叹了口气。
　　到底这位颜料匠人还是不满足于她当时带回去的那只星界独角兽褪下来的角，召集猎人去进行狩猎了。
　　而从这个情况看，有事的显然不是自认为是狩猎者的一方。


　　
　　本月15W字更新量完成，本卷的剧情也到了后期了，前半部分主要是日常，而随着康妮·李的加入和露娜的安全有了保障，玛格莉塔也终于能更多地参与与神秘有关的事件了呢。
　　本卷前期写作的节奏有所放慢，但是相比同样是第三卷的白银姬有不够慢，结果节奏说快又不快说慢又不慢，世界感的营造又如一位书友所说不够完整，有些刻意，日更对质量的影响是真的很大啊_(:з)∠)_
　　作为作者，我要走的路还很长。
　　我需要整理一下接下来这部分故事的大纲，调整一下故事的节奏，当然也不用担心后半的故事会一口气加快，所以，明天请假一天，好好考虑一下离开帕列斯去遗迹探索之后的故事的结构，顺便把白银姬这个月的更新也写了……虽然白银姬这边倒是月更了，但质量也有下滑，也就是说其实影响最大的是双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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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6节 EP.205 画具店的突发事况

　　老颜料匠告诉玛格莉塔，河谷村庄的猎人们接受了他的雇佣，但却一个也没能从狩猎中回来，最后还被发现只残余下焦糊的尸骸这件事让村民们暴动了。
　　他们包围了河谷旁边的小屋，纵火焚烧，还要将他溺死在河水之中。
　　值得庆幸的是，他是河谷酒店的贵客，而且当天正有一位朋友正为他送去他所需要的颜料原料并且顺带拜访，所以他们当时在旅馆之中，否则，在群情激愤的村民包围下，这位老颜料匠可能根本走不出河谷。
　　即使如此，在冲突之中，他依然被一位愤怒的村民打折了手臂。
　　“最后，那些猎人连那头魔物的巢穴都没有找到，唉……”
　　“店长，你带回来的蓝色不是已经很棒了吗？纯粹、晶莹、浅色的蓝能够像是暴风雨结束后的蓝天一样澄澈。深色的蓝能够像是宽阔深邃的大海一样悠远，正好，罗曼罗兰小姐想要买深蓝色的颜料哦。”
　　显然米拉和米卡已经听店主说过发生的事了，吐着舌头的少女从这家店铺的颜料墙上拿下一罐颜料递到玛格莉塔的面前，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那颜色就像是将最为蔚蓝的大海浓缩至这个小小的玻璃瓶中，那纯净至极的深蓝甚至让人萌生出一种感动。
　　这就是用星界独角兽的角所研磨的颜料吗？
　　但老人却脸色阴沉地摇着头。
　　“不行、完全不行！这样的颜料只是单纯地还原了原本的色彩，这是自然的造物而非人、而非颜料匠的造物，这不是我追求的东西，这种颜料，怎么可能成为给那孩子的礼物，不行的，这种程度的东西，完全不行……”
　　老颜料匠的脸上满是焦虑，他在柜台后面走来走去，坐立难安，但是玛格莉塔看着那瓶深蓝的颜料和米拉挑选的另一瓶仿佛黄昏一般橙红的色彩，完全感觉不到哪里是“完全不行”。
　　“米拉小姐，米拉小姐。”
　　“是的，有什么事吗？”
　　玛格莉塔把嘴凑到少女的耳边，低声地问着：
　　“店长先生看起来很焦虑，这是怎么了？”
　　“啊，其实，是因为几天前收到了一封信，米卡小姐要回来了……”
　　“……米卡小姐？”
　　玛格莉塔疑惑地看了一眼在柜台后方计算着颜料的价格，将她递过去的两张一先令纸钞找零的米卡。
　　这位沉默寡言的少女不是一直都在吗？
　　“不是，不是米卡姐，米卡小姐是店长的女儿，也是一位画家，但是……”
　　“啊，对了，说起来，你们就是因为米卡小姐的名字和店长女儿的名字相同而被收留的……但是？”
　　“好像是发生了某些事，让米卡小姐和店长有很大的矛盾，甚至，米卡小姐还因为那件事离家出走，结果导致这对父女至少十年没有见面。但是不久前，米卡小姐忽然寄了一封信来，说是夏后月的时候会回来……结果，店长前天回来以后就一直是这副样子……”
　　米拉苦笑了一下，对玛格莉塔解释着。
　　不过她也只知道这么多了，这位老人对自己的事并不会多说。
　　“每个家庭都有每个家庭的难处啊……”
　　“希望店长和店长的家人能够消解误会就好了……给，您要的颜料。等到用完之后，请一定再来哦。啊，欢迎光临——”
　　将包装好的颜料和找零递给玛格莉塔，担忧从少女的脸上消失，她看着店门口，重新浮现起热情的笑容。
　　“请问你需要什么呢？”
　　推门走进来的是一个衣衫陈旧的男人，他在走进店门之后还透过店铺的玻璃橱窗朝外面张望了一下，接着，这个有着一头乱糟糟头发和胡茬的男人径直地走向柜台这边，然后，在笑容满面的米拉说出下一句话时，他把放在裤袋里的手抽了出来。
　　少女的表情凝固了。
　　乙太灯光下，男人手上那把小巧的铳刃散发着冰冷的寒光。铳刃的枪柄狠狠地砸在了柜台木质的桌面上，让米拉发出了害怕的叫声。
　　“不想死就把你们的宝贝给老子交出来，还有所有人的钱！快一点，别他女马磨磨蹭蹭的！”
　　“住手！”
　　这一切发生的是那么突然，突然到玛格莉塔和康妮·李一时都楞住，用目光打量着这个身上有些酒气的男人，而这时，老人怒吼了一声，走了出来，想要用自己的身体把女士们挡在身后。
　　“……”
　　但米卡拉住了他。
　　这个沉默的少女不像她的妹妹那样慌张，在男人脸上露出凶恶表情的时候，她拉着老人往后退了一步，那双蓝色的眼睛注视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抢劫犯的脸，小声地说：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就好像是一条蜜糖的小溪流过了店铺之中。
　　这是玛格莉塔第一次听到这个少女的声音，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因为这美妙的声音简直是夜莺在歌唱，连空气与她们的心跳都在为她敲打节拍，就算是那些颇有名声的歌唱家也没有多少能比得上的，可这却只是一位流浪到帕列斯，被一位颜料匠收养的少女的声音。
　　玛格莉塔毫不怀疑只要让整座城市的歌剧院的主人听到这句话，他们就会为了把这位少女拉入乐团而争得头破血流。
　　就连这个抢劫犯也愣住了。
　　“不要给老子装傻，我知道你们店里藏着一个非常、非常珍贵的宝贝，所有人都知道！要是不想被这玩意打爆脑袋，就赶快给我乖乖地拿出来！还有你们！这个富家小姐，要是不想那可爱的脸蛋上留下难看的疤，就给我把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部拿出来！”
　　但是马上，他脸上因为这动听嗓音而缓和下去的表情重新变得狰狞，将手铳指向了完全没有动静，甚至连害怕的表情都没有的女孩。为了让这些娘们知道他不是开玩笑，这个男人他向前走了一步，把铳刃尖锐的刀刃抵向了玛格莉塔的脸，然后——
　　“啊——！！手！我的手！！我的肩膀啊啊啊啊啊！！！”
　　在夜晚的街道上，男人的惨叫响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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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的一月开始了.jpg
　　

    





第417节 EP.206 宝物？

　　拍了拍手，玛格莉塔叹了口气。
　　“太久没用关节技了，力道没控制好。”
　　自从在国立艺术学院中意外地达到了“自然与灵的合一”的状态之后，她一直都在练习「至美之舞」，对这门传奇剑技的掌握变得越来越纯熟。
　　但是因为每天的练习时间是有限的，这段时间，女孩完全忽略了关节技的练习。
　　本来只是想让这个没点眼色，估计为了抢劫还靠酒精壮胆的男人体会一下手腕、手肘和肩膀一起脱臼的感觉，结果……大概这个男人有点骨质疏松，在他的手肘和女孩的膝盖发生了一次一点也不罗曼蒂克的激烈碰撞后，这男人的臂骨发出嘎巴一声，似乎是骨折了。
　　……算了，反正对于一个正在犯罪过程之中的犯罪者，玛格莉塔的反击行为完全受法律保护。
　　把危险的武器捡起来，并且将子弹全部卸掉之后，玛格莉塔才重新看向已经完全目瞪口呆的米卡和米拉。
　　“我记得有提醒过两位，在店附近有可疑人物出现的事。”
　　“是、是的，我们也在警察先生们巡逻走过店附近的时候将这件事告诉过他们，但是，警察先生们说这里本来就是他们巡逻的路线，而且每个小时都会有巡逻，所以让我们不用担心……”
　　米拉说着，呆呆地看着倒在地上痛得站不起来，只能不断哀嚎的男人。
　　“罗曼罗兰小姐，好厉害……”
　　“顺便一问，警察的巡逻频率大概是？”
　　“……好像是，半小时一次……”
　　“……”
　　玛格莉塔叹了口气。
　　半小时，也就是五十分钟一次的巡逻频率有什么用呢？这么长的时间都足够一个经验丰富的犯人杀完人再处理好现场了。
　　“原本甚至是一小时一次，帕列斯最腐败无能的三个部门，一个是警察，一个是海关，还有一个是交通，呵。”
　　康妮·李冷笑了一声，蹲在了倒在地上的男人的身边，一拳锤在了他脱臼的肩膀上，让他又一次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之后，这位似乎很热衷于给人造成痛苦的女士看着男人翻起的白眼，冷漠地问着。
　　“但我很不理解的是，为什么会有人想要抢劫一家画具店，你说的那个宝贝又是什么，我相信你会很乐于为我解答这个迷惑的，不是吗？”
　　这一次是手腕。
　　男人的嘴里都泛出了白沫，疼痛本身就是人体最难承受的负担，并且还会切实地带来恐惧。在这个有力的威胁之下，男人没一会儿就将他抢劫这家画具店的缘由全部说出来了。
　　原来，最近在附近的地下世界中，流传开来了这家有几十年历史的店铺中藏有一个非常珍贵的宝贝的传言。
　　这个店铺的老板把这几十年累积下来的财富全部换成了那个极其珍贵的宝物，至少价值一万镑，而那件宝物就被藏在这家店铺之中——至少，最近在小偷之间流传的传言是这么说的。
　　有一些人认为这是无稽之谈，因为这只是一间画具店，而且画具的售价向来不高，就算是几十年的积累，也不可能有一万镑这个天文数字。
　　——有一万镑的人还要开这样一家店吗？
　　但是这个男人不这么想。
　　他在打听中发现了一个惊人的、而且其他所有人都忽略了的事情——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他发现，虽然这个画具店并不像是很能赚钱的样子，但是经常会有贵族光顾，而众所周知，贵族是种一旦你把他伺候舒服了，就会以镑为单位给小费的人，而既然这些贵族时常光顾，这家店的好名声又持续了几十年，那么这期间贵族给的小费或者礼物也一定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个男人在发现这一点后非常兴奋，因为他觉得他发现了别人都忽略的盲点。
　　“也就是说，其实你也完全不知道这家店铺之中有什么宝贝是吗？”
　　“是、是的，但既然这么多人都这么说，那么一定是这样——噶啊！！！”
　　这次是肩膀被踢了。
　　康妮·李一边毫无心理负担地对犯罪者施以虐待一边站起来，看向柜台后方，完全呆滞的两姐妹与店长。
　　“他这么说哦，你们对这个所谓的‘宝贝’有什么印象吗？”
　　“……不、完全没有。”
　　因为她的询问才从茫然之中回过神来的老人摇了摇头。
　　他是个没什么物欲的男人，根本没有什么称得上财产的东西，如果一定要说出一个对他而言重要的宝物，他的回答也不会是某件财物。
　　“我在这里做了几十年的颜料匠，也有很多贵族喜欢我的颜料，但是这家店铺并没有什么积累，更别提那些客人的赠予了……即使有客人远行时想要带礼物给我，我也从来只要求他们带一些罕见的颜料给我……宝物什么的，哪里都没有。”
　　“怎么可能！难道你骗了所有人吗？”
　　倒在地上的男人嚎叫了起来，但接着他又被康妮·李踩了一脚。
　　“——既然如此，你知道是什么人传播这些谣言吗？”
　　“不、不知道……我不知道啊！这个传言就是莫名其秒地冒了出来！所有人都在说！然后、然后……”
　　“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说了。”
　　“噗啊！”
　　这一次是玛格莉塔提起裙摆，让自己的高跟鞋踢在了男人的侧头，让他闷哼一声昏了过去。女孩摇了摇头，再次望向老人和两姐妹。
　　“我不知道这和之前我看到的，鬼鬼祟祟的那些家伙有没有关系，不过，还是小心一些比较好。有条件的话，可以试着雇佣几位保镖。这个男人我和康妮·李小姐会带走，并且多叮嘱一下警方。”
　　“是、是的，罗曼罗兰小姐，真的非常感谢你……”
　　“没事啦、没事，举手之劳，不过，你们也要多加小心啊，最近的世道实在是不太平。”
　　说完，玛格莉塔看了一眼黑发的执行官，少女摊了摊手，然后弯下腰，把昏迷的男人拖着走。
　　对于这场小小的插曲，无论是玛格莉塔还是康妮·李都没有在意，她们把抢劫犯拖上了马车，找到了警察，在解释完发生了什么之后，康妮·李打算带着这个抢劫犯去警局走一趟，而玛格莉塔就在这里下车，朝枫丹馆走去。
　　“明天的列车是中午之前呢，看来可以在列车上尝尝瓦卢瓦王国的列车餐点呢。要是可以让露娜大人也一起去就好了……”
　　在银月照亮的沿河街道上，玛格莉塔和瑟莱忒愉快地聊着
　　“露娜公主殿下肯定会拒绝的。”
　　“我知道，但是……还是要试试看。”
　　她们并不知道，在她们离开「米卡的画具店」之后，街道另一侧，一个人影默默地转身离开。
　　而这个人同样没有注意到，就在他离开前所站的那个位置的不远处，变得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一个赤裸的女性的身影从空气之中慢慢显现，若有所思地凝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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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8节 EP.207 皇家圣卫也有假期

　　“露娜大人……”
　　“好了，再磨磨蹭蹭就赶不上列车了不是吗？”
　　次日，临近中午的时候，玛格莉塔耷拉着尖尖的耳朵，用像是被遗弃的小狗一样纯净可怜的目光看着正在她和贝莉的帮助下换下上午去学院上课的服装，准备在午饭之前前往舞蹈室练习的露娜。
　　一旁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小手提箱，虽然只是不算往返三天两夜的短途旅行，但尽职的小女仆还是往里面塞足了换洗衣物和化妆品，而马车已经在楼下的庭院准备好。
　　现在出发的话，玛格莉塔可以不紧不慢地抵达帕列斯的列车站，找到预定的车厢，然后享受一顿帕列斯的列车大餐。
　　不过，虽然时间还有富余，但玛格莉塔还是盯着眼前完全看不出疲态——也只是表面上看不出疲态的公主殿下，希望她能够改变心意。
　　“露娜大人真的需要休息和休假，太过努力的练习是会把身体搞坏的。”
　　但是女孩却找不到什么用以劝说这位公主殿下的合适的话语。真是的，为什么关于努力的负面的用词和修辞这么少呢？
　　“玛格莉塔小姐就这么希望我荒废一段时间吗？”
　　露娜有点好笑地看着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
　　“四五天的时间，我可以让我练习的「天鹅之死」更加精进一些，也可以多画一幅画，用上最近好像稍微找到感觉的直接画法，如果只是为了尝试不同颜料的配比，我还能画更多，这些都会切实地成为我的积累，成为我最后做出选择时的筹码。”
　　说着，露娜的眼里闪过一抹自嘲。
　　“可是——”
　　不过她掩饰得非常好，站在她面前的玛格莉塔并没能注意到——或许是因为女孩一心想要拉着她离开枫丹馆去旅行吧，这样纯粹的心意就像光芒在那湛蓝的瞳孔之中迸发，让露娜又是欣慰，又稍微有点不满。
　　……我是在不满什么呢？
　　露娜自己也有些不太清楚，不过关于从明天开始的瓦卢瓦王国传统假日中的行程，她早就已经预定了。
　　对于贵族学生们来说，就算平常每周都有一半的时间是在放假，这为期五天的长假也令人期待，威廉似乎打算利用折断假期去和自己的小情人——露娜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个情人——去旅行。今天上午的绘画课结束时，那位艾威朵莉小姐也过来邀请露娜去自己家族的庄园做客，玛格莉塔在课间去看望缇香，问起这个小长假的打算时，这位天才少女画家说自己想要和泰莎再去一次河谷，去泡泡那里的温泉。
　　这让玛格莉塔想起上一次去采风时，露娜甚至连赛恩河谷有名的温泉都没有去泡，因此更加坚定了要把公主殿下带去旅行的心思。
　　可是在露娜伸出手，摸了摸玛格莉塔的小脑袋，明确无误地表达了自己的意志之后，玛格莉塔尖尖的耳朵又耷拉下去了，因为她也知道自己根本没有立场让露娜去旅行，去荒废时光——尽管在她看来，那只是一场露娜现在无比需要的休息。
　　“露娜大人……”
　　“好了好了，可爱的脸露出这样的表情的话，会激发别人的施虐欲的。”
　　摸了摸玛格莉塔的头，露娜微微勾起嘴角，那个笑容用心情刻度来算的话，大概是3的样子。
　　“有这么体贴的皇家圣卫，心情大好。但是，我有我必须要实现的目标，玛格莉塔小姐也有必须去知道的事，我不认为这是玩忽职守，因为我也很对此感到好奇。而作为皇家圣卫，独自去调查我在意的事当然也是你的职责，不是吗？”
　　“呜呜……是的，露娜大人……我明白了……”
　　“乖孩子乖孩子，啊，记得带点伴手礼回来哦。”
　　“是……”
　　“玛格莉塔小姐……”
　　“贝莉，在我不在的这几天里一定要注意露娜大人的身体状况，不能让露娜大人太疲累哦。”
　　点头、点头。
　　沉默的小女仆乖乖地点着头，从她那里接过旅行箱后，玛格莉塔几乎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枫丹馆顶层的房间。
　　在走到前门的这段路上，她对每一位遇到的女仆——也包括丹丽女仆长叮嘱一定要注意那位过于勤奋的公主殿下不要努力过头。
　　“既然这么担心，为什么玛格莉塔小姐还要休假去旅行呢？这次旅行是这么重要的事吗？”
　　丹丽女仆长有些好笑地看着她，被这么问了，玛格莉塔也只好耷拉下尖尖的耳朵，露出一副两难的表情。
　　是啊，这次旅行真的是很重要的事。
　　毕竟那个旅游地点距离帕列斯实在是不近，而为了调查可能存在的，对于自己至关重要的搭档非常重要的线索又不知道要花上多久的时间。
　　错过这次长假，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玛格莉塔就更难去远行，进行调查了。
　　作为皇家圣卫的工作很重要，露娜大人的健康也很重要，瑟莱忒小姐的过去同样很重要，虽然存在一个完美解决这三难难题的方法，但既然露娜拒绝了，玛格莉塔也没有任何办法。
　　“……抱歉……”
　　最后，在丹丽女仆长叹息似地表情中，女孩只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搭上了已经准备好的马车，车夫还是提恩，这位年轻的小伙子挥舞着皮鞭让马车沿着圣塞琳娜河的南岸前往帕列斯的车站。
　　最后在差不多到贵族们开始用午餐的时候，玛格莉塔从马车上走下，约定好会为这位自夏宫以后就好像很崇拜自己这「夏宫第一骑士」的年轻车夫带来旅行的土产后，玛格莉塔走入了帕列斯的车站。
　　这是自上次采风之后第二次来到这里了，这座车站是帕列斯路上的交通枢纽，在金属搭建、用闪亮的玻璃填充间隙的，仿佛蜂巢般的穹顶之下，每天往来的蒸汽列车超过一百辆，吞吐的旅客几乎接近十万，而货物更是一个天文数字。
　　在走过购买了一等车厢座位的乘客专门的入站通道时，站在二层的候车室中，玛格莉塔看了一眼下方熙攘的人群，这样的场面在罗曼城的车站可是看不到的，毕竟，那座城市的陆地运输业并不算发达，主力的运输方式是海运和空运。
　　但即使是在码头和空港也见不到这样多的人，和真正意义上的传统国家相比，城邦国的人口实在是太少了。
　　“如果有一天罗曼城的车站也有这么多的人，那罗曼王国一定连街道上都住满了人吧。”
　　“答案是肯定的，光是帕列斯的人口，就已经超过罗曼城和米兰了。玛格莉塔小姐，发车的时间还有剩一些，不过，我认为我们应该先上车了。”
　　“是呢，也不知道，列车上的餐点会是什么样的呢——我已经有些饿了，真是期待。”
　　说完，玛格莉塔迈着期待的脚步向列车的站台走去，但看了看从候车室中拥挤的人群，女孩想了想，干脆沿着候车室偏僻的墙壁旁的通道，绕着远路走向站台。
　　“绕远路才是我的捷径……不记得这是谁说的了……呢……”
　　女孩的脚步停下了。
　　几乎是在靠近这没有什么人的，接近墙壁的地方的一瞬间，玛格莉塔就从休假的放松转为了警惕，她的肌肤感受到一种诡异的寒冷，甚至在她的眼前，浮现出了一副怪异的景象。
　　空气凝霜，灯火奄奄，候车室中的人声静了下来。
　　有谁在这里——
　　玛格莉塔从恍惚之中飞快地恢复过来，湛蓝的目光之中闪过一抹警醒。
　　裙下的黄金指环微微地震颤，又一次的幻觉。
　　灵性导致的幻觉，也就是说，这附近有足以让她的灵性产生反应的东西，那是——
　　遵循着灵性的直觉，玛格莉塔看向——也只能看向坐在靠墙的一排椅子上，那个孤零零的女人。
　　一个沉默、憔悴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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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值得能不能得到推荐位
　　有没有人推荐一下合适的书我好去PY啊（悲
　　

    





第419节 EP.208 车站的偶遇

　　空气之中流淌着异样的寒冷。
　　仿若冬季的空气踏过了还未过去的盛夏，抢在了丰收时节之前，跨越时节来到了这里。在帕列斯车站二层最左侧，沿着墙壁设立的单排座位上，就像是察觉到了驻足的女孩的目光，坐在椅子上——唯一一个坐在这里的椅子上的女人抬起了头。
　　大概三、四十岁上下吧，在她暗色的卷发下露出的是一张精疲力竭的憔悴的脸，肌肤就像是贫血一样，每一条皱纹都像是雪地上刀刃划过的痕迹。
　　她的目光似乎没有聚焦，眼瞳是寒冷的黛青色，而眼白雪白如霜。透过玻璃蜂巢似的穹顶的阳光洒下，带着正午的热意将车站加热得闷沉，可是这个女人却穿着长袖和长裙，带着不薄的手套。立起的领子遮挡住脖颈，在座位旁还放着黑色的礼帽，帽檐垂有黑色的面纱。
　　在目光相对时，玛格莉塔忍不住想。
　　——这是一个多么疲累而憔悴的女人啊。
　　她一定是受尽了这世界上令人疲惫的事，就像是因为没有生下一个儿子而被丈夫和他的母亲刁难，就像是因为失手打碎了一只碗碟而失去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就像是辛苦地照顾婴儿，却还被孩子的哭声吵醒，彻夜无眠的母亲。
　　在看到这个女人弥漫着深深的疲惫的目光之中，玛格莉塔忍不住这么想。
　　所以，她不动声色地将手伸入裙摆装饰的缝隙，握住了系于大腿上的枪袋之中的瑟莱忒。
　　在圣银的铳刃旁，黄金的指轮微微地颤动。
　　要对峙吗？
　　还是要走过去呢？
　　神秘实在是一种无处不在的事物，玛格莉塔想，但是这里绝非冲突的好时机，人太多了，做出醒目的事的话，善后会非常麻烦，而且容易波及无辜。
　　更重要的是，这个人是谁？巫师吗？还是其他的神秘力量的持有者？其他的存在？甚至是人形的收容物？
　　这些想法在女孩的脑海之中飞快地流淌，她试图在眼中聚集灵性的光芒，但紧接着女孩的直觉阻止了她这样做——就好像她注意到了看向女人的眼睛会让人下意识地升起对这个憔悴女性的同情，或许这个女人也能通过目光的注视察觉到一些什么。
　　冲突？或是不冲突？
　　在第二次脑海之中闪过这个问题之后，玛格莉塔立刻做出了决定。
　　她装作一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样子，从女人的面前走过，在这期间，女人那涣散无神的目光没有跟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只是始终越过车站入口的玻璃，看向远方。
　　没过多久，玛格莉塔就离开了这片区域，感受着那冬日的气息消散，玛格莉塔轻轻松了口气。
　　“瑟莱忒小姐，那是……”
　　“那个女人身上，有着死亡的气息。”
　　圣银在裙下开口，这里距离站台还有一段距离，在这等候的人并不多，墙壁上的挂钟则显示距离女孩要搭乘的列车发车还要二十余分钟，所以玛格莉塔放慢了脚步，小声地与瑟莱忒交谈。
　　“死亡的气息……是巫师吗？和死亡有关的血脉……”
　　“不，玛格莉塔小姐，关于这种气息，您其实应该也很熟悉，就在两天之前，您还为了将这种冷意驱逐和喝下一种魔药——”
　　“……和苍白之骸一样的气息？那个女人难道是？！”
　　“不、那个女人是活人，但是已经处于介于活着与死去之间了，很有可能……”
　　瑟莱忒的语气也并不是很肯定。
　　“很有可能，是密教的成员吗？”
　　“答案是不确定的，但在我看来，可能性很大。”
　　“是的，而且这也很合理，康妮·李小姐说过，被标记的那个在淘金者号中的密教成员逃离后在帕列斯留下了很多的符号，说不定那其中就有让同伴们暂时离开的含义。然后现在是长公主生日宴会结束的第三天，按照前两天注意到符号来猜测，今天尝试逃离也不是不可能。”
　　玛格莉塔想着，觉得自己的推断很有道理。
　　密教针对夏洛特公主的行动遭到挫败，并且知道了莫比乌斯机构的存在。
　　名为「六个火枪手」的特遣部队要是能力足够，那么肯定会给那个最终“拼死逃离”的密教成员留下巨大的恐怖，这恐怖驱使着他留下记号，这记号将驱使密教的成员逃离。
　　就是不知道那些记号里有没有提到莫比乌斯机构的事，如果提到，那么相当于看到记号的每一个密教成员都被衔尾蛇给标记了，占卜部将能一个一个找到他们——这样的话……
　　玛格莉塔忽然抬起了头。
　　机构的行动手册中，对于人员密集的车站这种场所的行动要点和人物布置是怎样的？占据高处，控制出入口，还有呢？
　　这些知识浮现在脑海之中，玛格莉塔抬起头环视车站，然后注意到在二层的上方，三层——也就是车站内部经营着餐厅与商店的楼层的边缘，看到了一些人的身影，接着她又看向连接二楼和一楼的楼梯，注意到一些男人端着饮料，像是普通旅客那样闲聊，但他们衣服下强壮的肌肉让他们暴露了。
　　玛格莉塔嘴角有些抽搐，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候车室另一边挤过人群回到二层朝向车站入口的围栏，在又环视了一圈之后，女孩的嘴角有些苦笑不得地抽搐着。
　　“果然，机构不可能放任她们离开……但因为人实在是太多了，暂时也无法采取行动……”
　　很显然，这些都是机构的成员。
　　当然健壮与否并不是判断他们是机构成员的标志，但是一堆健壮的男人，还基本没有落单地停留在这个车站的关键位置，那么就很难让人不往这边去想了。
　　更不用说在三楼的那个男人的位置完全可以俯瞰那个憔悴的女人的所在地又不会被她看到，而且背上还背着一个大提琴的盒子——但如果里面真的放的是大提琴，玛格莉塔觉得他应该不会露出那种毫不费力的表情。
　　恐怕是狙击用的铳枪吧。
　　“那么，玛格莉塔小姐，你打算怎么做？”
　　“嗯？既然机构有自己的计划，而且已经部署了行动，我贸然加入反而会给他们造成困扰吧，再说，我本来也不是帕列斯的机构成员……”
　　“说的也是。”
　　瑟莱忒对这个判断表示了赞同，集体行动最担心的就是突发事况。没有事先沟通过还硬要挤进去，未必会是一件合适的事。
　　“所以我们走吧，就不要给机构的行动增添变数了……”
　　“答案是肯定的，玛格莉塔小姐。”
　　说完，女孩重新看了一眼那个孤独的，沉默而憔悴的女人，摇了摇头，转身走向了站台。
　　一段时间之后，列车发出呜呜地声音，驶出了帕列斯的车站。
　　而在铁轨的远方，就有着玛格莉塔与瑟莱忒此行的目标——
　　凯普罗、飞来遗迹。
　　萨德侯爵家那尊让瑟莱忒感觉熟悉的雕塑的发掘地。


　　
　　0w0
　　困——
　　最近总是睡不够啊……（爬
　　吐槽又开始减少了（悲
　　

    





第420节 EP.209 别样的“欢迎”

　　列车朝着夕阳的方向一路飞驰，在葱绿的原野上，强风席卷着草叶，远方的天空则开始浮现深紫的色彩。
　　黄昏时分，随着远离帕列斯平原，乙太的潮汐出现在了天空，河流，以及惊讶欢呼的孩子们的眼中。瓦卢瓦王国并非所有国土都没有乙太潮汐的眷顾，如果是那样，这个王国根本没法完成以乙太炉为核心的工业化进程。
　　而除了天空的乙太云流，随着夜幕逐渐低垂，地平线那一端的大地上浮现出另一种美丽的紫色。
　　“已经快要进入薰衣草原野了，再过几个小时，用过晚餐之后，就可以到凯普罗镇了。”
　　和女孩同一个包间，要跨越半个帕列斯的土地回老家度假的老妇人说着，怜爱地看着因为窗户中吹来的强风而挽着飞舞的发丝的女孩。
　　即使是一等车厢的车票，包间也是四人共享的，在帕列斯上车时，这位老妇人和他的男仆，以及另外一位现在已经下车的乘客还惊讶于玛格莉塔这样一个幼小——看起来幼小的女孩居然要独自搭乘列车，这让玛格莉塔不得不花了很多口舌解释自己并不是一个弱小无助还上错了车与监护人分开的可怜女孩——
　　“还有那么远吗？”
　　“是啊，等到了凯普罗，像你这样的小女孩可一定要先去酒店订好房间，夜晚的时候千万不要出门啊，虽然那是一个治安不错的小镇，但哪里都有坏心眼的家伙啊。”
　　“安德奶奶，您真的不用担心我的。”
　　玛格莉塔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位慈祥的老人。
　　要不是真的怕从裙子下掏出铳刃会吓到这虽然唠叨但心地善良的老人，玛格莉塔并不介意为她展示一下作为一位骑士的素养，不过现在，她也只能干笑着转移话题。
　　“这个小镇作为有名的旅游地，有什么特产可以用作礼物吗？”
　　“最有名的当然是薰衣草香水了，此外还有加入薰衣草的香囊，特别染色的服装，这个小镇的食物有些也会加入薰衣草，这座小镇虽然是因为镇外的遗迹变得有名，但是繁荣是因为薰衣草，所以特产基本都是与薰衣草有关的事物。”
　　“这样啊……”
　　列车隆隆向前，远处被染成紫色的天空与大地不断靠近。
　　……………………………………………………………………………………………………
　　地平线上出现城镇的剪影时，已经接近晚餐的时间。而列车停靠在城镇的站台，玛格莉塔朝老妇人告别，往站台走去的时候女孩的肚子已经饿的咕咕直叫。
　　“希望这里的特色菜肴值得我的等待……”
　　提着小小的旅行箱，玛格莉塔挥手与把她送到列车车门的妇人与男仆告别，然后在老妇人转过头看着她的男仆，说“伯尼，我觉得我们还是该帮帮这位小姐”时拼命地摇头，然后转身离开。
　　因为在交谈中知道她的孙女也是埃兰迪尔人的缘故，玛格莉塔是真的害怕这位和善、慈祥的老妇人会突然决定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甚至和自己住一家旅店，那样的话，女孩的行动势必会受到影响。
　　很多时候，善意比恶意更加难以应对。
　　“来到凯普罗的旅人啊！就此止步吧！现在，你们还有机会从老普洛斯的诅咒中逃离！止步吧！回头吧！为了你们的生命与安全，不要踏入这个不义之地！”
　　就在玛格莉塔和在这个小镇下车的其他几位旅客先后走出小镇的车站时，在车站门口，一个举着牌子的男人悲痛地高呼。
　　玛格莉塔一愣，以欢迎的话语而言，这个男人所说的话可一点热情都没有，他手中高举的木板上写着「此地没有正义」这样莫名其妙的话语。没过一会儿，几位巡警就跑了过来，架着这个男人离开了，但是这富有冲击性的“欢迎”还是让一对看起来是新婚夫妇的游客紧张不安了起来。
　　“你好，请问，那个男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新婚妻子有些害怕地抓住了先生的胳膊，而男士向站在车站门口的工作人员询问着。值夜班，腰间挂着一盏乙太灯的男人打了个哈欠，随意地回答着：
　　“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头而已，别听他的，我们凯普罗镇的治安一向良好……”
　　“可是……”
　　男人皱了皱眉，举着牌子的男人话语之中的悲恸可不像是假的，这让他有些不安。可这个时候，在这些旅客的身后，站台的地方，列车重新发出启动的声音。看到他这个样子，腰上挂着灯的男人撇了撇嘴：
　　“反正现在你们回头也赶不上列车了，至少也是要在这里住一晚的。我们的街道上时刻有警察巡逻，一般来说倒是不用担心治安问题。”
　　“……说的也是，那么，请问「紫孔雀的栖息」要往哪里走呢？我听说这是镇上最好的旅馆。”
　　“往那边，你们来的比较早，等明天假期正式开始之后，那里可就未必顶得到房间了。”
　　指了一个方向，车站门口的男人这才注意到新婚夫妇身后的玛格莉塔，他眨了眨眼睛，看向对他道谢的男人：
　　“这是你们的女儿吗？”
　　“……不、不是。不过，小姐，你也是旅客吗？要不要我们一起走会比较好……”
　　着对夫妇连忙摇头，而这个时候，玛格莉塔已经穿过他们的身前，婉拒了男人的邀约，向旅馆的方向走去。
　　离开车站一段距离后，玛格莉塔走在红砖的街道上，小声地开口。
　　“看起来，这座小镇也不是很太平啊。”
　　“答案是肯定的。”
　　“在用过晚餐后，要趁着夜色直接去遗迹吗？唔，在这里好像看不到呢。”
　　“既然是开放给一般人游览的景点，我认为大体上是安全的，因此，或许在白天先去探查过后，等明天的夜晚去仔细调查比较好，而且如果玛格莉塔小姐想要享受小镇的特色餐点，说不定会到很晚。今晚就先休息吧。”
　　“说得也是。”
　　在列车上和曾经也来过这里游览的老妇人聊到这座城镇时，女孩就对这里特色的餐点很感兴趣，因此在晚餐的时间没有去餐车，而是怀着期待忍耐着饥饿，准备等到在旅馆入住之后好好品尝。
　　“薰衣草香的曲奇，用这里另一种特产调味的特色牛排，用薰衣草喂食，所以连肉都散发着天然的薰衣草香的鱼和火鸡……”
　　走在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种满了薰衣草的圆形花坛的街道上，玛格莉塔摸了摸饥肠辘辘的小肚子，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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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1节 EP.210 住宿与传闻

　　“你好，我需要一个单人间，请问还有吗？”
　　“晚上好，欢迎光临「紫孔雀的栖息」，单人间当然还有，这位……小姐？”
　　“那么，请给我开一间条件最好的房间，开到后天夜晚为止。”
　　“啊、是，当然可以，不过，我们需要你提供身份证明，而且最好的单人间一天是十镑。”
　　“给。”
　　“……诶？”
　　“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没有问题，那么，三天的房费共计三十镑，另外，请再付五十镑的押金，再退房时这部分将返还……”
　　“没问题，对了，这间旅馆的餐厅现在还提供晚餐吗？”
　　“是的，我们全天为客人们提供各种各样的食物和饮料……点单和付款也是在这里。”
　　“那么，我要点本地的特色晚餐，包括甜点，薰衣草牛排，和用薰衣草喂养的火鸡与鱼……可以吗？配酒……就让侍酒师过来，可以吗？”
　　“是的，当然可以，这是旅店在迎夏节为第一次来到凯普罗的旅者精心准备的菜单，所有的所有食材都是本地有着良好声誉的牧场提供，无论是牛、鸡还是鱼都是。还有很多特色的点心……本旅店的主厨全程亲自操刀，那个，包括侍酒师提供的酒水，价格是三百一十镑十先令。”
　　“很好，我希望能尽快尝到。”
　　“……是的，我们将竭诚为您服务……”
　　“……”
　　“……”
　　“嗯？薇妮，怎么了，一副呆呆的样子？”
　　“埃尼主任……”
　　“……怎么了？”
　　“刚刚，刚刚那位客人的身份卡有20岁，但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我们不该在背后议论客人的任何事——”
　　“——这是作为服务业者的职业道德。我知道，但是，那个女孩实在是太吓人了！主任，你、你知道吗？我在她付款的时候看到了她的钱包，里面厚厚的，厚厚的一叠钞票，金边的至少有二十张……”
　　“……关于服务业者的职业道德先等一等再说，我立刻去通知餐厅还有客房的负责人，别怠慢了这位贵客。”
　　……………………………………………………………………………………………………
　　顺利地订到了房间与晚餐，正在这附带有一个小池塘的旅馆的水上餐厅一边饮用着餐前酒，一边听侍酒师讲述这有着两百年历史的本地红——严格来说应该是紫酒的酒品的玛格莉塔心情相当放松。
　　餐厅的环境非常好，一般来说盛夏的水边总会有恼人的蚊虫，但这里完全没有，辉煌的星空倒映在水面上，就像一口幽邃的星光之井。银质的烛台是薰衣草和葡萄藤的造型，放在散发着淡淡香气的紫红色桌布，烛光温馨，酒也独具风味，可以说，这是完全对得起玛格莉塔花出去的三张一百镑的金边纸币的氛围。
　　除此之外……
　　“这个小镇最近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吗？”
　　放下酒杯，玛格莉塔随意地问着。然后在侍酒师开始讲述最近的趣事时，女孩摇了摇头，将一张银色边缘的一镑纸币放在了桌面上。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抵达这座城市时，我可是受到一个举着木牌的男人别开生面的‘欢迎’。”
　　“罗曼罗兰小姐，关于这件事，嗯……”
　　周薪有一镑又六个先令的「紫孔雀的栖息」首席侍酒师自然地左右看了一眼这本来就因为过了晚饭时间而没有什么人的水上餐厅，不动声色地将手中托着的酒瓶放在了桌面上。
　　“这件事，镇长可是下了死命令不许我们谈论……”
　　玛格莉塔微笑着，放下了第二张。
　　“……但我想，对重要的客人隐瞒真相，是一位诚实的服务业者不应该做的。”
　　刚刚轻柔地将酒瓶的橡木塞拔出，让紫色的酒液连一点泡沫也没有地落入醒酒瓶，然后又注入玛格莉塔手中的酒杯的侍酒师的双手用更加灵巧的动作将两张纸币收入了口袋之中。
　　他悄悄地压低了声音：
　　“那是老普洛斯的兄弟，老普洛斯是镇上的铁匠，憨厚老实了一辈子，但是上一周发生了一桩杀人案，他成了嫌疑人，那群脑子里装满了大粪的警察，没有收集到什么证据就把他定罪，挂在了绞刑架上。自那以后，小镇上就出现了一些怪事。”
　　“比如说？”
　　玛格莉塔确实很满意。
　　有些方式就是更适合从有些人口中掏出一些事情，对这位侍酒师的职业操守，她相当满意。
　　“镇外的土地上会有奇怪的光飞舞，夜晚的小巷里传来完全不像流浪狗的吼叫，一些奇怪的身影在黎明前的镇子上游荡，日出后又消失。诸如此类，人们现在都说，那是冤死的老普洛斯的诅咒。”
　　“是那位老普洛斯被吊死以后出现的？”
　　“不，准确来说是五天前。镇长给警察下了死命令，一旦有人散布‘谣言’就抓起来，因为迎夏节的假期是小镇夏天甚至前半年最重要的旺季，那个脑袋上有疖子的家伙不希望一些谣言对小镇产生不好的影响，至少在迎夏节这几天不要，但让我说啊，这种事怎么也不可能瞒下来的。您说是吗？客人？”
　　玛格莉塔笑了笑，没有回答，于是侍酒师也识趣地闭上了嘴，回到了他的工作之中。
　　这顿大餐玛格莉塔吃得很满足，精心烹调的牛排肉汁浓郁而松口，鱼肉连一丝腥味都没有，搭配上其他的点心与美酒，虽然只花了不到五百镑而且总感觉各个料理还有进步的空间，但作为一个并非大陆闻名的旅游地，能尝到这样风味十足的晚餐也已经超乎女孩的期待了。
　　“亲爱的，果然还是算了吧。”
　　在玛格莉塔用餐快要结束时，之前那对新婚夫妇也出现在了餐厅之中。看起来他们先去房间放了行李，在坐到餐厅的一张桌子上时，那位年轻的女士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而男士的表情也有些僵硬。
　　“没、没关系的，亲爱的艾米，只是区区一百镑的餐点还是没有问题的，不用顾虑，好好享受吧。”
　　虽然他们的对话声音压到了很低，但夜风依然将女士的紧张与男士的逞强带到了尖尖的耳朵旁。或许是错估了在这家旅馆用餐的成本，他们好像没有注意到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孩就在稍远的餐桌上结束了用餐，准备离开。
　　看着他们，因为享受到了期待以上的餐点的玛格莉塔笑了笑，看向侍酒师。
　　“过一会请去为那对新婚的夫妇挑选一些适合度蜜月时饮用的酒吧，然后，今晚他们的账单送到我的房间。”
　　“那两位是您的朋友吗？”
　　“不，一面之缘而已。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我今晚相当开心，就当作是送给新婚夫妇的礼物吧。嗯，没必要让他们知道是我替他们付的。”
　　“您的善良与慷慨一定会给这两位客人留下美好的回忆。”
　　侍酒师适时地吹捧着，玛格莉塔微微一笑，没有将这句恭维当真，她从餐厅离开，在路过大堂时顺便向毕恭毕敬的侍应要了一份信封和信纸。回到房间后，在先泡澡还是先写信的两个选项中，玛格莉塔想了想，决定一边泡澡一边写着要寄给家人的信。
　　这栋旅馆位于小镇的边缘，浴室的窗户正对着镇外一望无际的薰衣草田，玛格莉塔将放有精油香薰等保养用具的小车推到镶金的浴缸旁，把信纸展开。
　　“敬启，亲爱的玛丽姐和欧琳丝姐姐，距离上一次给你们写信已经过了一段时间，现在，我正在帕列斯的一处旅游地为你们写信……”
　　沾有淡蓝墨水的钢笔写下优美的文字，墨水的边缘在水雾之中缓缓晕开，远方的薰衣草原野在月光下随着夜风摇曳，温暖的热水滴入了薰衣草的香精，让人仿佛就置身于月夜下的紫色原野——
　　“……露娜大人最后还是放弃「天鹅湖」的尝试，决定要以「天鹅之死」去挑战艺术节的独舞……”
　　女孩的笔忽然停下了，透过敞开的落地窗，越过阳台所见的事物，让湛蓝的瞳孔猛然收缩。
　　镇外的薰衣草原野之中，在月光与夏日的芳香之中。
　　一些鬼火般的光芒在黑夜中舞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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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受欢迎怎么想都是学生的错》——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大佬的书哦。很好看的变百文呢。
　　有个可爱又诱人还受受的老师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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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是尊♀师♀重♀道啦
　　

    





第422节 EP.211 飞来遗迹

　　次日清晨，玛格莉塔起得很早。
　　在从带有顶棚而且顶棚的丝幕上画着英俊健壮如同古典主义雕像的美少年与美少女求爱交欢的画作下睁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的第一件事，女孩走进浴室，看向昨夜有奇怪的光芒在月下舞动的原野。
　　在黎明的晨光之中，小镇起了薄薄的雾气，清爽的晨风带来令人精神一振的清香，旅馆周围都很宁静，任何诡异的气氛都没有。
　　但是昨夜所看见的光芒，又不可能是幻觉，因为当玛格莉塔拿出圣银的铳刃，那舞动着的，四个飞舞的光球不断跃动的光景也映照在瑟莱忒的身上。
　　“自从五天前开始，这个小镇就不断发生诡异的事……吗……”
　　那着实是一副诡异的光景。
　　毕竟昨晚才来到这里，玛格莉塔没有贸然前去调查，如果可以，她也担心介入这件事会影响到自己本来的目的。
　　说起来，也不知道这个小镇有没有莫比乌斯机构机构的分部……按理来说是会有的，但是我显然没可能知道……毕竟不属于这边的编制啊。
　　玛格莉塔皱了皱眉，转身走向盥洗室，开始洗漱。
　　“请将这封信送到邮局寄送。”
　　洗漱完毕也用过早餐之后，玛格莉塔在离开旅馆前，将昨晚写好的信用蜡封好，交给旅馆的前台，让他们代替自己去寄，虽然这种事可以说是旅店的配套服务，但玛格莉塔还是留下了几个便士的小费，让被委托去跑腿的人能够买点吃的喝的。接着，女孩走出了「紫孔雀的栖息」，拿着从前台得到的地图，朝着小镇的北方走去。
　　凯普罗是个不大的镇子，因此玛格莉塔也并没有等待观光马车，让「衣物吞食者」变成适合活动的装束（为此她还多穿了一次内裤）的女孩就在清晨的街道上漫步着，一边看沿街的商店做着开业前的准备，一边和变成银质头饰的瑟莱忒聊着天。
　　“说起来，礼物，要带些什么给大家呢？不只是枫丹馆的大家，还有玛丽安小姐，康妮·李小姐，泰莎小姐和缇香小姐，德雷克和保罗先生也……”
　　“对于这一点，我恐怕很难给出合适的建议，时代变了，关于礼物的风俗也会随之变化，更何况，玛格莉塔小姐打算送礼物的对象大多是帕列斯人，关于这个，或许在去礼品店时询问一下店员比较好。”
　　“说得也是，啊，那里的点心店开张了，刚刚出炉的热气腾腾的薰衣草面包，好像很好吃……”
　　“玛格莉塔小姐，为了您的健康，我不太建议早餐刚结束就又吃别的……”
　　“没关系的，增加的一点点体重只要做一做剑术训练就能消耗掉。”
　　“吃得太撑是会影响活动能力的。”
　　本来想到应该不会有人一大早爬起来去景点游览，玛格莉塔是带着悠闲的心情在散步的，但走过一条街后，女孩哭笑不得地加快了脚步。
　　她又忘记了，自己这样一个小女孩走在街道上当然很显眼。而且凯普罗镇作为旅游小镇，街道上随时都有警察，几乎每走过一条街道，都会有面露奇怪表情的警察走过来询问为什么她会这么早一个人在街道上游荡，是不是和父母走失了……
　　每一次，玛格莉塔都得拿出自己的身份卡，看着警察们拿着卡片插入简易的手持式身份卡读取器，然后在名字，年龄以及目前的居住地等各个信息栏中可移动的字母与数字方块组合成相应的个人信息之后，露出了狐疑的神情。
　　那样的目光一直到玛格莉塔拿回自己的身份卡走远之前都会死死地盯着她，让女孩很不自在。
　　没办法，在四下无人的时候，玛格莉塔弯下腰，调整了一下机动高跟鞋的状态，加快了速度。
　　很快，在黎明的光芒还没有将薄雾驱散，充斥着凉意的雾气依旧在小镇和原野上弥漫时，玛格莉塔穿过了小镇。
　　在凯普罗的北方，一片糖果色石砖铺成的广场之上，玛格莉塔驻足，望着大约一百米前无声地伫立晨曦光芒之中的一座遗迹。
　　飞来遗迹。
　　帕列斯王国最古老的遗迹之一，也是凯普罗这座小镇除了薰衣草的美景之外吸引游客的另一个景点。
　　玛格莉塔手上的地图背面就写着这座遗迹的介绍——也不知道这篇文章的作者是不是一个吟游诗人，这长篇大论的文章用诗意的语言描述这座遗迹“从悠远的黄昏暮光之中降临的奇迹。”“白银与翡翠搭建的天堂。”
　　他讲述这座已经垮塌的遗迹上“每一块石砖都有着独一无二的纹路，就宛如世间绝无相同的两片绿叶。当它伫立时，曾经撑起每一片黎明与黄昏，在那雪白的尖拱中绿叶般的翡翠，必定映照着夜晚的每一颗星辰，映照着，世界上每一张面孔。而即使坍塌，藤蔓覆盖了它的雄伟而草叶从它散落的石砖间长出，它依旧为这个世界留下了一片寂静的圣所，为每一个想要洗涤心灵的人留下一泓澄澈的水泉。”
　　罗曼蒂克的诗人的诗句总会显得夸张，但是在女孩的眼前，这些文字却是最真切的叙述。如果在别处提及废墟，或许给人的感觉总会是衰败的，残破的，但这座传说中在某个黄昏忽然从暮光之中降临的遗迹却弥漫着一种神圣感。在晨光之中，玛格莉塔感觉到自己的心情也在变得平静下来，仿佛经受了洗涤。
　　写下印刷在地图背后的文章的诗人，或许也是感受到了这份圣洁，才如此不吝笔墨地赞美吧。
　　“瑟莱忒小姐，我们到了哦。”
　　“……”
　　从恍惚之中回神，玛格莉塔伸手抚摸着圣银的头饰。可是瑟莱忒没有回答。倒映着这神圣景色的圣银沉默着，即使玛格莉塔伸手触碰它那微微震颤的身体，也始终无言。
　　静默持续着，在静默之中，玛格莉塔将发饰从自己金色的发丝上摘下，用小小的双手包覆着，就像是拥抱般地包覆着，然后一步一步地走向这座遗迹。
　　走向某个遥远的过往。


　　
　　订阅和吐槽都变少了，嘤嘤嘤qwq
　　是最近的剧情不有趣吗qwq
　　

    





第423节 EP.212 罗瑞林

　　广场边缘中央，在靠近这座飞来遗迹的地方，被立起了一圈围栏，红色的地毯被铺在入口处，在一旁还有一个小小的收费站。
　　现在，这矮矮的围栏入口用一条铁索阻拦，收费站中则没有人。玛格莉塔看着收费站上贴着的图纸，「成年人四便士，小孩折半」的收费标准后，想了想，放了四个便士在收费站的窗户之中。
　　对这样的行为瑟莱忒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当玛格莉塔捧着这朵美丽的圣银的花儿，感受足底的广场的石砖变为柔软的泥土时，圣银的颤动也停止了。玛格莉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与城镇截然不同的芬芳。
　　凯普罗的大街小巷都洋溢着薰衣草的芳香，可是，在这片遗迹之中，明明黄金的指轮没有任何的动静，那浓郁的香气却像是被柔软的泥土、鲜绿的草叶、黏附在石砖上的有着心形叶片的藤蔓所组成的寂静所隔绝了，这里嗅不到那样奢华的香气，这里有的只是一种宁静的，神圣的氛围。
　　就好像静谧的林地深处。
　　玛格莉塔抬起头。
　　黎明与黄昏仿佛交融在了闪烁着星光的天空，霞光穿透树林，这里的树木有两种，一种是银色的，叶片一面墨绿，一面闪烁银光，叶片飘动时，会有银色的露珠洒落。另一种树干如黄金，叶片嫩绿，而边缘金黄，花朵如同一串串燃烧的黄金，摇曳间洒下金色的雨滴。
　　金与银的水珠汇聚在了这片林中的空地，而她就是漫步于林地中的朝圣者，在这仿佛融入了世界一切光明的水池边，她褪去衣裳，回归自然，赤裸的足趾踏入水中，细软的水草与青苔轻柔地抚慰着女孩的肌肤。
　　她一步步走入，光芒一缕缕汇聚，最终，她好像也成为了这光中的一缕，这林中的一株，在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宁与幸福中枝叶蔓延、交缠，沐浴光辉，洒落水滴。
　　“嗯……”
　　呻吟声从女孩的喉间响起，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注意到这是自己的声音。
　　现在，她可以确定自己看到的的确是一场幻觉了，就像之前每一次灵性被引动而产生的一样，而且就和遇到独角兽那次一样，她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就像蛋壳之中的雏鸟正在躁动着，她又一次要面临灵性的增长了。
　　不知道这次增长结束之后，她的灵性能不能达到古老的依兰翠纪元时人们的平均水准呢？
　　这样想着，玛格莉塔仍旧没有开口，她看着这座遗迹，断裂的塔身是圆筒形的，最大的两截，一截仍旧伫立，一截横倒，她将目光看向草地上因为旅客的踩踏而显露出的一条道路，这条道路上的草叶低垂，却比其他土地上显得更加生机蓬勃，这条小路通向伫立的塔身上的一处裂口，那里本应该是白色的尖拱的外饰，镶嵌着两人高的整块的翡翠，但现在那幽绿的宝石早已失落，有着独特弧度与纹理的石砖散落，变成了一道被藤蔓遮掩的门扉。
　　另一个小小的路标放在那里，指示着这是浏览路线的入口。
　　拨开嫩绿的卷曲的藤蔓，玛格莉塔捧着瑟莱忒走入了光芒洒落的遗迹之中。
　　……………………………………………………………………………………………………
　　遗迹的内部，可以说是空空荡荡。这是一个房间，但房门却已经消失不见。室内很宽敞，却并没有什么古老的文物，玛格莉塔瞟了地图后面的介绍一眼。看到上面详细地写着，在漫长的时间里，这座遗迹曾经多次遭到盗窃，大部分文物都遗失了，也因此，并不知道这个房间原本是做什么用途。
　　或许瑟莱忒小姐知道，但是看着彻底沉默的圣银，玛格莉塔不忍心开口。
　　离开这个房间后，就进入了塔中的回廊，石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排列着锈迹斑斑的，像是架子一样的金属制品，这些金属的材质似乎是青铜，上面雕刻有许多魔物的形象——其中最多的是鸟，各式各样的鸟，可是如今，这些青铜也已经锈迹斑斑。
　　有很多门排列在走廊上，但是门框中的门本身和房间里的事物都已经看不到了，但即使如此，也能看出这座高塔曾经是多么的美丽，那些露出石砖的墙壁上的壁画，那些窗户与门框的纤细空灵的装饰，地板上规整的花纹——
　　这些塔内侧的房间里都有巨大的开窗，透过玻璃已经消失的窗框，玛格莉塔抬起头，看到塔中央是一个竖直的宛若天井的空间，抬起头，上方用纤细的金属勾画出某种镂空的事物，而低下头，一池或许与外面的水池相连的泉水周围遍布着植物，因为别处墙壁上的缝隙洒落的光芒而闪烁。
　　“……伊露维塔之泉和爱琴洛伊之眼。”
　　瑟莱忒忽然开口了。
　　“前者是贯通罗瑞林高塔的圣泉，后者是从爱琴洛伊海的最深处发现的巨大的蓝宝石，她用精金熔炼出带有花纹的细丝，将宝石镶嵌在中庭的顶端。伊露维塔之泉从大地之下的魔力之脉中涌出，上升浸润爱琴洛伊之眼，让这颗宝石就像是蓝色的太阳照耀高塔，充裕的魔力也从精金框架中流淌到塔身的每一处，只要大地的魔力不枯竭，这座高塔就有着源源不断的无尽魔力。”
　　映照这这阳光、水池与遗迹上那依然没有褪色，但曾经在其中之物已经消失的圣银就像竖琴一般悦耳，就像一支哀伤旋律，在无人的高塔之中回响。
　　玛格莉塔只是静静地听着，在心中咀嚼着这个不知为何会让她升起一种惆怅与哀伤的名字。
　　——罗瑞林。
　　“这里曾经是一个寒室，栽种着严寒冻土中的各种植物，这座高塔的很多房间都是温室或者寒室，以几乎囊括了大陆甚至是异世界的大部份已知物种而闻名，在她身边的时候，我总会变成各种各样的园艺工具，松土，修剪枝叶，浇水……虽然是帝国最强的几位贤者之一，但她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很少会用到魔法，这座高塔中的每一株植物，都是她用自己的双手栽培长大的，即使她离开数千数万年，罗瑞林的魔法也能一直保证这些植物的茁壮成长，只要大地的魔力没有枯竭……”
　　圣银微微振动着，忽然沉默了。
　　罗瑞林沐浴着星月光芒的时候，魔力与伊露维塔之泉宁静而无息地在中庭流淌，那美丽的光芒，是她拥有意识之后，第一次沐浴的辉光。
　　而现在，伊露维塔之泉已经干涸，爱琴洛伊之眼早已失落，那第一次映照着她微笑的面容时从四面八方的每一处拥抱她的光芒，已经哪里也看不见了。
　　一种奇怪的情愫在涌动，可瑟莱忒不知道那是什么，那种感觉就像是它变为流体流淌时一样流淌在它的身上，但是它又完全感觉不到有什么真的在流淌。
　　“……可是，现在法兰索丝大陆甚至完全变成魔力贫瘠区了，地下的魔力之脉……或许也枯竭了吧。”
　　玛格莉塔忽然有些想哭。
　　但是不对，想要哭泣的，并不是她，她只是感受到了瑟莱忒的哀伤，那种平静的，淡然的，无法言语的幽幽的哀伤。
　　时代改变了。
　　甚至世界也发生了改变。
　　没有什么敌得过无尽的时光。哪怕是贤者的高塔，女神的造物。
　　一把剑会哀伤吗？
　　一件工具，会哭泣吗？
　　如果用灵视去看瑟莱忒，也根本看不到心智体在何处，可是玛格莉塔就是觉得，自己重要的伙伴非常的哀伤，哀伤到想要流泪，想要哭泣。
　　“……那些植物，最后都怎么样了呢？”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带着哭腔，玛格莉塔小声地问着。
　　“被送回到故乡了吧，一定。”
　　“诶？”
　　“一切都有毁坏崩毁的那一天，正因为她一直不曾迎来那一天，所以她比谁都清楚这一点，所以她从未追求过永恒，即使她自身就是永恒。因此，罗瑞林有一个触发优先级最高的魔法，一旦检测到高塔无法保障这些植物数代的繁衍生息就会启动，将这些来自大陆各地，甚至其他世界的植物传送到最适合它们生存的地方，这个魔法的优先级甚至高于魔法塔的自我保护机制，因此，这里空空荡荡的缘由，就是这个吧。”
　　圣银默默地说着。
　　“我很想说那些孩子最后应该都在最适合它们生存繁衍的地方生存着，但是很多魔植的正常生存依赖于拥有较高魔力的环境，大陆现在这个样子……有多少，依然存续下来了呢。”
　　“瑟莱忒小姐……”
　　“究竟……过去了多么漫长的时光啊……”
　　它说着，在这个时候，玛格莉塔仿佛感觉到了胸中跳跃的那团血肉被冰冷得令人窒息的刀刃剖开了。
　　——无法回答。
　　——无法开口。
　　不知不觉间抱紧了瑟莱忒的玛格莉塔咬紧了嘴唇，在湿润的空气之中，玛格莉塔拥抱着这美丽的时间的失落者，默默地。
　　只是默默地，任由湿润的空气在眼睑的下方，流淌、滴落。


　　
　　_(qwq)∠)_
　　

    





第424节 EP.213 它曾在的场所「上」

　　吧嗒、吧嗒。
　　水珠滴落在古老的石砖上。
　　沙拉、沙拉。
　　晨风从缝隙之中静静吹拂。
　　“……玛格莉塔小姐，您为什么在哭泣呢？”
　　“诶？不、没有，我才没有哭啦，只是塔里的水汽太浓了……”
　　“……说得也是，一定是罗瑞林在转移到这里之后，伊露维塔之泉依然有正常运作过，所以这里有泉眼，水汽会这么浓郁……刚好早晨的气温也比较低。”
　　圣银轻轻地振动着，在银色的、纤细的花瓣上，水雾凝结的湿润的痕迹也渐渐变多。
　　——如果瑟莱忒小姐能够哭泣……
　　玛格莉塔侧过头，将脸上冰凉与温热的水珠一同抹去。
　　——那么，那些一定是它的眼泪吧……
　　“玛格莉塔小姐，我们现在在的地方，应该是罗瑞林高塔的中高段，最上方……”
　　“啊，说得也是，最上方的一定是更加重要的地方吧，我们走吧！”
　　打断了瑟莱忒的话，玛格莉塔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高塔不同的楼层，使用紧贴着墙壁的楼梯相连的，这样的构造完全可以看做是高塔中一整个螺旋的楼梯，始端位于底部，而终端自然会是在高塔的最上方。
　　在途中的楼层，玛格莉塔没有再停留，因为瑟莱忒说，那些里面什么也没有，所以她只是不断地环绕着走廊与楼梯，走过一盏盏曾经“如星火般”——圣银这样说——如指引方向的星火般亮起的魔晶灯锈迹斑斑的灯架，向上走着，一直走到楼梯的尽头。
　　走到一个宽敞的，四面八方有着美丽如艺术品的窗框的顶层。
　　天花板在很多地方都坍塌了，这里总算是有了一些古董。
　　靠墙有一张弧形的长桌，是岩石的质地，铸进去了黄金，但连那金色也暗淡了。几个石罐，又高又沉重，有着波浪般的连续的镂空，几个摆在桌上的圆球，被支起来的有焦痕的绒毯——也就仅此而已了，除了这些，这片空间之中有的仅仅只是一些雕刻着未知文字的石块，一个积满灰尘的篝火池一样的圆，甚至看不到几把椅子，连楼梯扶手上镶嵌槽里的镶嵌物也不见踪影。
　　……我们回去吧。
　　玛格莉塔咬着牙，想要把这句话说出来。
　　她原本期望着这上面的光景能够带给瑟莱忒一点——哪怕一丁点的抚慰，可是这里却和遗迹的其他地方同样萧瑟。
　　对于瑟莱忒小姐来说，这里一定是像「家」一样的地方，可是这样的一幕，就算是家，或许也还是不知道要比较好吧。
　　“……果然是，这里……”
　　“瑟莱忒小姐……”
　　“……玛格莉塔小姐，您可以将我插在那灰烬的中间吗？”
　　“诶？”
　　但是瑟莱忒却这样说着，在女孩的手中，圣银忽然改变了形态。
　　延长，变宽，最后，一把大约一米长，四指宽，剑身最厚的位置足足有两指厚的长剑出现在了她的手中，那纯净的银白之中没有任何杂色，古典的铭文与雕刻着拥抱彼此的天使的剑柄，就与女孩第一次看到这美丽的武器时没有任何改变。
　　“瑟莱忒小姐？那是……”
　　“请将我立在那里，可以吗？”
　　“诶？”
　　圣银的声音很平静，但是它的声音一直都是这样平静，只不过现在好像又有了一抹怀念。玛格莉塔犹豫了一下，握着圣银的长剑走到房间中间的灰烬圈中，在松软的灰烬中央，将它用力地刺入，然后松开了自己的手。
　　什么也没有发生。
　　瑟莱忒什么都没说，玛格莉塔也没有开口，如果瑟莱忒不开口的话，她能说什么呢？问她是否怀念？这样也太过愚蠢了，但是……但是不能就这么沉默下去，瑟莱忒小姐现在一定很伤心，要想办法分散它注意力……
　　——但是但是，现在如果瑟莱忒小姐证处于回忆中的话这样开口会不会很失礼？
　　作为机构的执行人员，玛格莉塔已经自认为可以独当一面，但是，在现在，并不是需要作为一位机构成员而是作为一位伙伴，一位女士的情况下，女孩却感觉到了浓浓的无力感。
　　怎么办才好呢？
　　现在要说些什么才好？
　　玛格莉塔无助地后退了两步，站在了有着厚厚灰烬的圆圈之外。
　　她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不如说这个世界上有谁会教授「安抚悠久时光的失落者」这门课吗？如果有的话请务必现在让她去报名，她会拿出和神秘学一样的热情学习，并且力求在十分钟内以优秀的成绩毕业！
　　甚至连女孩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样的忧虑，同情吗？不，一定要说的话，是心疼吧。
　　“篝火，是精灵的习俗。”
　　“……诶？”
　　“精灵是诞生自森林中的生命，她们从雷击引发的森火之中学会了使用火，并视篝火的灰烬为家的基石。无论在大陆的何处，无论是怎样的房屋，妖精们都会在房屋的中央挖出一个篝火池，她们会亲自捡取木柴，升起篝火，当柴薪燃尽，第一堆灰烬在篝火池中堆积，她们才会将所在的建筑物，称之为‘家’。”
　　瑟莱忒幽幽地说着。
　　“真是怀念啊，在精灵的习俗之中，将武器插入篝火意味着安稳地呆在家中，我在她身边的那段时间，就总是以不同的武器的形状——多数时候是剑——插在这篝火池的中央，火光舔舐着我，她就躺在篝火池旁，与我聊天。此外，「家」——在精灵语中，这个词有着另一个含义，「启程之地」。不知道多么漫长的时光之前，就是在这里，我目送着她踏入星空彼方的门扉。但这些传统在这个时代，似乎也已经消失了。”
　　作为一件工具，瑟莱忒没有「遗忘」的机能，虽然因为某些资料和记忆的缺失让它有些怀疑它是不是哪里出现了问题，但是那一幕，那金发的少女踏入通往未知彼方的门扉的一幕是那样的清晰，如果它是人，说不定会在恍惚之中看到她对自己的微笑。
　　没错，就是这里。
　　在那遥远的过去，就是在这里，每晚每晚它与篝火与灰烬相伴。就是在这里——
　　就是在这里，它目送着着她，踏入星空的彼方。


　　
　　说起来，今天是我的生日呢0w0
　　所以今天三更哦~
　　所以所以~有没有那个呢~（暗示
　　

    





第425节 EP.214 它曾在的场所「下」

　　“她……瑟莱忒小姐的创造者，是从这里离开的吗？”
　　“严格来说，爱琴洛伊赋予了我智慧，但我并非她的造物。不过答案是肯定的，她是从这里离开的，名为「星空之门」的魔法，在使用时，那些石块会悬浮升起，形成门扉的框架，然后魔力将遵循法则的运作，打开通往星空彼方的门扉。”
　　“……”
　　石块被垒在墙边，紧紧地靠着墙壁，瑟莱忒说当使用魔法时，这些雕刻着奇特花纹的石块会漂浮，然后门扉将打开——那究竟是怎样一种情景呢？
　　女孩伸出手触碰着古老的墙壁，覆盖在石砖上的涂层早已经皲裂，她想象着石块在某种神秘的力量下浮起，搭建成门框的样子，然后墙壁上打开一扇门——不对，按照瑟莱忒所说的话，应该是空气之中打开一扇门扉吧？那是通往星空彼方的门，门后一定是无尽的耀眼繁星。
　　“……”
　　来到这里之后，玛格莉塔忽然切身地感受到了瑟莱忒，这「轻蔑命运的三之钥」小姐真的是历史的流落者。
　　它所熟悉的一切都被夺走、抹去、甚至连留存的也改变了。
　　那些亲手栽培的花朵或许已经灭绝。
　　那些悠久流传的习俗已经消失不见。
　　甚至是曾经熟悉的大海也改变了面貌。
　　时间是多么残酷的东西啊，最后，就连能够称之为家的地方也破败荒废，那些曾经熟悉的事物流离失落，就好像这片大陆，这个时代之中，连一个归宿也没有。
　　它失去了一切。
　　它失去了，它的世界。
　　哪怕只是想一想就仿佛要窒息，只是感受到那莫大的悲恸的一角，就让女孩的心脏像是被剖开一样的疼痛。
　　而伴随着疼痛，一种恐惧没来由地升起。
　　不，并不是没来由的，正是因为理解才会感到恐惧，正是意识到了在这个世界、这个时代，这美丽的圣银宛如失去了故乡，只能漫无止境飘荡的流浪者，所以玛格莉塔才会感到恐惧，才会害怕，害怕瑟莱忒忽然开口，说希望能够留在这里。
　　即使已经是空荡荡的「家」的残骸。
　　这里大概也依然是它唯一的，唯一能感受到属于自己的时代的感觉的地方了吧。
　　如果，它这样要求的话……
　　如果，它希望这样的话……
　　“瑟莱忒小姐……”
　　“是，玛格莉塔小姐。”
　　“如果，我是说如果……”
　　快停下！这不是她应该问的事！
　　尽管心在这样呼喊，但玛格莉塔还是背对着灰烬上圣银的剑刃，几乎抑制不住颤抖地，问出了那个不该问的问题：
　　“如果，瑟莱忒小姐，如果她回来了，如果她真的回到了法兰索丝的大陆上……”
　　“瑟莱忒小姐，会做些什么呢？”
　　玛格莉塔摒住了呼吸。
　　虽然她在这短短的两秒之中成百上千次地咒骂了自己的懦弱和自私，但这个问题还是问出来了，也许应该庆幸最后她还记得淑女的说话技巧，没有把“瑟莱忒小姐觉得，留在这里更好吗？”这样的问题说出口，但即使如此，玛格莉塔还是强烈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卑劣。
　　如果瑟莱忒小姐真的打算那样做，她应该做的就是实现它的愿望。哪怕已经是空荡的遗骸，这里毕竟是罗瑞林，是它和爱琴洛伊曾经留下无数回忆的居所，它当然有权力在这里缅怀，它当然可以！
　　它已经失去了一切，按难道连让它在最后的残余之中缅怀过往的权力，也有人要剥夺吗？！
　　可她不愿意那样。
　　因为不愿意那样，所以，玛格莉塔现在甚至不敢回头，她相信，在圣银的剑刃上，自己一定是一张卑劣的面容。
　　“如果她回来了……是呢，答案是肯定的，那个时候，我会向她询问，询问自己有没有好好地做好道标的职责。然后……要向她介绍玛格莉塔小姐才行，她一定会喜欢您的。”
　　“然后呢……然后……瑟莱忒小姐，会回到她的身边吗？”
　　即使竭力压抑着颤抖，声带也违背了意志。
　　身后传来的竖琴的声音在，似乎带上了些微的诧异。
　　“为什么呢？玛格莉塔小姐，您不再需要我了吗？”
　　“不，我当然需要瑟莱忒小姐！可是，瑟莱忒小姐会觉得，回到她的身边……回到和瑟莱忒小姐关系更加亲密的她的身边比较好吧……”
　　“您是我的持有者，玛格莉塔小姐，只要您还需要我，我就将始终在您的身边。”
　　圣银的声音连一点犹豫都没有。
　　只是听到这句话时，玛格莉塔就好像被闪电击中一样。
　　她呆呆地站着，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但是胸口的疼痛仿佛刹那间就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温热的水珠滑稽地沿着脸颊流下，浸湿了双唇，又苦又咸，就像是笨蛋的味道一样。
　　“玛格莉塔小姐，您的灵性有些失控了，这极大地影响了您的思考和情绪，请冷静下来。”
　　“嗯、嗯，讨厌，真是丢脸，居然会因为这样的缘由搞成这样，幸好没有化妆……”
　　抹着脸，玛格莉塔深深地呼吸着，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但效果不是很好，就像是把厨房里的调味料一股脑地搅进了心里，即使用上在机构学到的控制情绪的方法，玛格莉塔还是没能很好的冷静下来。
　　——姆！灵性太强也有太多的问题了吧！
　　用力地抹着脸，玛格莉塔气恼地想。
　　圣银微微地振颤着，有些不解。
　　漫长的时间过去后，罗瑞林应该没有残留下多么强大的灵性，虽然玛格莉塔的灵性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非常强大的了，但以依兰翠的标准，还是没有达到平均值，让她情绪这样失控的肯定有其他的缘由，其他的缘由……
　　瑟莱忒忽然想到了什么。
　　是的，它为什么忘了呢？就算其他的事物都失却了，或许，那个东西也还在，至少，那不会在很远的地方，因为它的持有者很显然地收到了影响。
　　“玛格莉塔小姐，我们去最底层。”


　　
　　第二更~0w0
　　

    





第426节 EP.215 能够回去的地方

　　高塔的底部被拦腰折断，一池泉水清澈且泛着幽蓝的光芒。
　　紧靠塔壁的螺旋阶梯最后就浸入水面，泉水很深，恐怕有十米左右吧，但水质清澈得几近透明，可以看到水底的水藻沐浴着从透过墙上裂隙洒下的金色阳光，轻柔地飘荡。
　　“我们所在的位置算是罗瑞林的中上部。”
　　瑟莱忒平静地说，她依旧是那副长剑的姿态，被玛格莉塔握在手中，站在浸水台阶的边缘。
　　“而旁边横放的塔身应该是中部，那么下部呢？爱琴洛伊将塔的下部甚至是地下部作为储藏室和实验室，这部分的塔身在什么地方呢？”
　　“既然是在地下部的话，那么按照常理思考……也是在地下？”
　　“答案是肯定的，或许……那些入口就在这水池之中。”
　　从顶端回到入口的裂隙，再沿着旋转的阶梯继续往下。虽然进入高塔的位置就已经是高塔的一层了，但那还不是罗瑞林的最底端，瑟莱忒是这么说的。不过，站在静谧的泉水旁，玛格莉塔看着水藻茂密的底端，还有洒落在软泥之中的石砖，伸手试了试水温之后，皱了皱眉。
　　“水温很凉，感觉贸然潜下去的话很容易抽筋，我也没有潜水的装备……”
　　无论是莫比乌斯机构的训练还是皇家圣卫的训练，因为罗曼城就在海边，所以都有着潜水行动的要求，经过训练玛格莉塔的水性也还不错，但因为身体能力的限制，肺活量并不算太好，在没有辅助器具的情况下，陌生的水域——哪怕只是看起来不深的泉水，玛格莉塔也有些犹豫。
　　“考虑到之后或许会有其他游客过来游览，即使要潜水，等到夜晚无人时也会比较好，而且……玛格莉塔小姐，情绪不平复下来的话，身体会消耗大量的多余空气，不冷静下来是无法好好潜水的。”
　　“哈哈，说的也是……”
　　现在，玛格莉塔的眼睛还红红的，胸口中心跳的速度很快。
　　——唔，真是太羞人了，她都没有想到灵性太强会让自己情绪失控成这样。女孩不断地深呼吸，把凝结在脸上的水珠抹去。
　　“……我想……休息一下。瑟莱忒小姐，可以吗？”
　　“答案是肯定的，玛格莉塔小姐，不如说，想要休息，或是想要离开，您都无需征求我的意见。”
　　“可是这里是瑟莱忒小姐的家不是吗？因为是瑟莱忒小姐的家……看到这里变成这副样子，瑟莱忒小姐一定很难过吧。”
　　“……”
　　圣银沉默了。
　　在最靠近泉水边的阶梯上，用裙摆当作坐垫，玛格莉塔坐了下来。她将圣银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轻轻地抚摸着那些美丽的，古典的花纹。
　　看着近在咫尺的清澈泉水，她忽然升起一种想法。
　　“瑟莱忒小姐，那个，我想泡一泡脚……可以吗？”
　　“我应该说过无论玛格莉塔小姐想作什么都无需征求我的同意。”
　　圣银振动着，用疑惑的语气回答着，但接着，它又沉默了，只是这一次，沉默的时间并没有那么长。
　　“「家」……吗？按照人类的定义，家是由自己与自己的家人组成的特殊的地方，但是我并不是人，所以这样的家无法套用在我的身上，如果说家是指「诞生的地方」，那么我也并非在罗瑞林诞生，将我打造的那个人……我的制造者……并不是爱琴洛伊。但是，我的意识，又确实是在这里诞生……”
　　瑟莱忒从前从来都没用想过这样的问题。
　　“罗瑞林，算是我的家吗……”
　　“并不是只有诞生的地方和与家人组成的特别的场所才能算是家。在我所知的文化之中，「能够回去的地方」，同样也是家。”
　　“能够回去的地方……吗。”
　　圣银的长剑以一种非常低缓、非常、非常缓慢的频率振动着，那就好像是它在迟疑，在茫然。
　　回忆着瑟莱忒曾经和自己说过的一些话，玛格莉塔不再用手指，而是用屈起的双腿，用自己的胸前的柔软紧紧地夹着圣银的剑身，夹不住的剑柄就用右手紧紧握住，从左边伸出去的剑尖就用手心，温柔地，就像抚摸孩子柔软的发丝那样，温柔地，轻轻地抚摸。
　　拥抱——
　　在铳刃的状态下被紧握的话，从手心传来的温度，血管轻微地跳动会让瑟莱忒有种仿佛被拥抱的错觉——如果说那是错觉的话，那么现在呢？持有者的肌肤，与自己隔着几层薄薄的布料，心跳和温度传递过来，不停地被抚摸着。
　　在记忆之中，似乎曾经也被她这样做过，但是不太一样。
　　这就是拥抱吗？不是人与人的，而是人与工具的拥抱？
　　为什么，人会拥抱工具呢？
　　瑟莱忒不明白。
　　不过身为工具的逻辑没有让它将这个问题提出。它的思考仍旧在「家」的话题上：
　　“的确，我总是会被作为礼物送出，而当我的持有者获得了成功，结束了历险，又或者是走到生命的尽头之后，我又总会回到这里，数十次，上百次……如果说家指得是可以回去的地方，那么，的确，这里也许算是我的家吧……”
　　“嗯，我是这么认为的哦……”
　　可圣银忽然猛烈地震动了起来。它的声音就像是竖琴一样优美，一直是这样，但此刻，它却像是要将那纤细的琴弦全部扯断一样，猛烈地震动了起来。
　　“但是不对。不对。有她在的罗瑞林，完整的罗瑞林，有大陆上各种美丽的花草的罗瑞林才是我能回去的地方。这里只是……这里，只是罗瑞林的残骸……”
　　“瑟莱忒小姐……”
　　“这里不是我的家，玛格莉塔小姐，现在，这里只是曾经名为罗瑞林的遗迹而已。所以，您无论想要做些什么，都无需征求我的意见。”
　　“……嗯。”
　　玛格莉塔还能说什么呢？
　　她轻轻地抚摸着圣银的长剑，将高跟鞋与吊带袜脱下，把白色的织料整齐地叠好，放在高跟鞋中，然后改变了拥抱瑟莱忒的姿势，舒展着自己纤细的双腿，紧紧地夹着圣银的长剑，然后将雪白的，就像会被放在纯金的托盘中端上最奢华餐桌的奶油蛋糕一样的小小的双足，浸泡到那清澈的水中。
　　凉爽的感觉包围着女孩细小的裸足，令人心灵宁静的感觉沿着摇晃的波纹涌上，抚慰着女孩的难以平静的心灵。
　　这样就好。
　　现在……这样就好。


　　
　　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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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是生日所以可以讨要生日礼物吧~
　　

    





第427节 EP.216 或许是命运的另一种安排？

　　小小的哗啦声在寂静的遗迹之中响动。
　　“……想游泳。”
　　“如果之后有旅客进来，会被看到的哦。”
　　“我知道，但是，果然想游泳，也想潜下去，看看高塔的底部，说不定那里还没有人发现过，说不定……那里还保留着瑟莱忒小姐熟悉的模样……”
　　“答案是不确定的，玛格莉塔小姐。”
　　这样聊着天，浸入泉水中的双足早已褪去了走到遗迹中的燥热，变得冰凉，玛格莉塔哗啦哗啦地踢着水，与圣银谈论着这样那样的事。
　　“果然，很伤心吧，瑟莱忒小姐。”
　　“如果您是指看到罗瑞林衰败的样子，其实，并不是很伤心。”
　　“诶？”
　　“世间万物都会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败，走向毁灭，从来没有永恒的王国，而这正是她告诉我的，我和她一同见证过依兰翠的繁荣，也见证过异次元的原始文明的兴衰，虽然有些人在看到其他种族或文明衰败时会认为这是不可避免的但当自己遇到那样的情况就会大喊‘不可能’，‘不该是这样’，但我并不是这样。”
　　瑟莱忒的剑尖在水面上划过一道又一道的涟漪，竖琴般悦耳的声音显得格外平静。
　　“所以看到罗瑞林这个样子，我虽然有些伤感，想着到底是过去了多少年，但是，特别伤心的话……是没有的，因为我没有心啊。”
　　……这算是在说一个冷笑话吗？
　　“那么，看到罗瑞林中原本的东西被盗窃，失散，变得空荡荡的……瑟莱忒小姐也不生气吗？”
　　“她在离开之前就向整个依兰翠帝国发出过通告，罗瑞林中所有的事物——也包括我，会成为她在远离法兰索丝后赠与这个大陆的最后的礼物，任何人都可以挑战她设下的谜题，通过之后就可以拿走任何想要拿走的事物，以她的声望，恐怕全大陆的魔法师都来过罗瑞林，除了那些植物和我之外，恐怕早在罗瑞林荒废之前就被带走得差不多了。”
　　“可是，那些盗贼……”
　　“一样的。”
　　“诶？”
　　“她是个无法用任何一个时代的伦理道德去评判的存在。在她看来帝国的皇帝不比街边的小丑更高贵，杀人犯和强暴犯也不比小偷更令人憎恨，精灵和人类和兽人和魔物没有什么区别，文明的存亡也不比水中的蜉蝣更加宝贵。她比任何人更有人性但也比任何人都没有人性。很多人伤害过她，无论是在她弱小时还是强大时，但她从不愤怒，从不憎恨，从不报复，从不残酷，从不冷漠。因此很多人将她作为女神去信仰，也有很多人因为完全无法理解她的想法，她的心情而对她抱持着恐惧。但她从不觉得自己是神，她的口头禅是……对。”
　　瑟莱忒怀念地说着。
　　“「我爱着世界的所有。也因此我不爱所有的一切。」”
　　“……真是奇妙的人呢……”
　　“或许是因为很长时间都在她的身边，所以，我对于文明的覆灭，世界的改变并不会有很激烈的情感。都是一样的。不过……”
　　“不过？”
　　“我疑惑的是，为什么罗瑞林会在大陆的这个位置，我记得很清楚，非常清楚，罗瑞林当年就屹立在爱琴洛伊海边，推开窗户，就能看到海中的群岛在海平线上的轮廓……虽然罗瑞林的确有遇到巨大的，足以改变大地与大海的地质灾变时整体转移的魔法……”
　　玛格莉塔心里一动。
　　她忽然想到了在罗曼城时听到的，瑟莱忒告诉过自己的一件事。
　　“诶？这么说起来……瑟莱忒小姐，您曾经说过，翡翠海——爱琴洛伊海，曾经是内海是吧。”
　　“答案是肯定的——而现在变成了外海。”
　　圣银震动着，也立刻反应了过来。
　　让内海变为外海，如果不是在漫长到难以置信的悠久时光之中慢慢改变的，那么，就必定是一次恐怖的地质灾害——足以撕裂山脉，击沉大地，甚至瑟莱忒觉得，现今大陆形状与她熟悉的有些不同就有可能源自那场大灾变。
　　这种强度的地质灾害导致罗瑞林整体转移是符合逻辑的，而因为主人的离开，高塔的自主意识没有权限选择特定的目的地，极大的可能是随机转移，最后——
　　玛格莉塔把叠好的地图展开，翻到背面。
　　在这张凯普罗小镇的地图的后面浓墨重彩地描述着这座飞来遗迹的来历：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黄昏，高塔突然在黄昏的暮光之中出现在了这里。那一天大地轰鸣，就好像世界的末日即将到来……
　　“合理，虽然没有能称得上证据的东西……”
　　“但是这样非常奇怪，如果罗瑞林转移到了这里，为什么我又是在爱琴洛伊海边的城市被玛格莉塔小姐唤醒呢？”
　　瑟莱忒说着。
　　“为什么，唯独我还留在那里。”
　　“……瑟莱忒小姐在罗曼城乔克宅邸地下的时候，是以与收容物有接触而沾染上神秘气息的文物的身份被放置在那里的，那些文物大多数来自于机构对文物贩子的清缴……等回到罗曼城，我们要求机构调查一下瑟莱忒小姐是怎么来到罗曼城的吧。”
　　“也只能这样做了。”
　　瑟莱忒振动了一下，声音有些低沉，接着它沉默了，就好像陷入了沉思。
　　“呼……”
　　玛格莉塔抬起头，看向高塔中庭的顶部，那曾经镶嵌有巨大的「爱琴洛伊之眼」的位置。
　　在抵达凯普罗的第二天，来到这里的一个目的就完成了。这里的确是瑟莱忒曾经的家园，那尊瑟莱忒感到熟悉的雕像也来源于此，也知道了高塔来到这里的理由，尽管比起知道的东西，还是未知的东西更多，但是……
　　“现在……我在瑟莱忒小姐和爱琴洛伊曾经在的地方啊……”
　　“……玛格莉塔小姐？”
　　“呀，有一种奇怪的释怀感。”
　　咧了咧嘴，玛格莉塔抚摸着圣银的剑刃。
　　但她也不知道这种释怀感是什么，只是有一种孩子般的高兴正慢慢地从哀伤中浮现，就像缓缓注入咖啡的甜牛奶。
　　女孩忽然用力地踢水，抬起了自己的脚，水花飞溅，在逐渐变得金黄的阳光中像是碎金一样洒落。
　　做出一个芭蕾舞的高抬腿后，她又将另一条腿也抬起，感受着水珠沿着小腿滑落，她抱着裙摆和自己的大腿，轻轻地摇晃着足尖。
　　用比起进入遗迹时更加开心的声音，玛格莉塔说着：
　　“接下来就是想办法弄到泳装和水肺，在合适的时间潜到水底寻找塔的最底层，看看那里还有什么……了……”
　　但是荡漾的水面不只有水滴落下激起的涟漪。
　　一团红色的东西忽然破开水面，就在玛格莉塔之前浸泡自己的小脚的位置，一团红色的，湿漉漉、像是海藻般的东西破水而出，发出了“——噗哈”的声音，紧接着，两只有力的手又从水面伸出，用力地抹了一把那火红的水藻球——
　　不对。
　　那是一个人的脑袋。
　　一个男人的脑袋。
　　他把被打湿而黏在脸上的发丝拨开之后，看着近在咫尺的坐在台阶上，高高抬起双腿的女孩，愣住了。
　　大概任何人都会有相同的反应，他的眼睛盯着女孩赤裸的双腿一路向下，等到看到膝盖以上的部分完全被裙摆所阻拦，男人的表情忽然变得非常遗憾。
　　“看不到啊……”
　　空气变得格外安静。
　　然后——
　　以仿佛能击碎岩石的力量，玛格莉塔用力地坠下了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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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玛格莉塔提醒各位女孩子，即使在看起来没有其他人的地方也要注意淑女的举止.jpg
　　这样能有效避免尴尬的局面.jpg
　　

    





第428节 EP.217 巫师在这里的理由

　　“上一次是手，这一次是脚，这就所谓的手足之情吗……”
　　“这是瓦卢瓦王国的笑话吗。很可惜，一点也不好笑。”
　　大约十分钟后，头晕眼花的青年趴在泉水旁边，讪讪地从女孩冰冷的注视下移开了目光。
　　“还以为要死了……”
　　“根据你的回答，你差点没能得到的东西我依然可以慷慨地赠送给你。”
　　红发青年的上半身趴在楼梯的底端，两块健硕胸肌之下的身体依旧浸泡在泉水之中，他的两只手被圣银的镣铐拘束，固定在最底层的阶梯上。
　　往上三个台阶的位置，裙摆遮到小腿，水珠沿着她雪白的肌肤滑下，仔细看的话，女孩的足跟红通通的，几乎看不到青筋的足背就像奶油一样洁白。珍珠般可爱的圆软脚趾微微抓紧，在台阶上留下一对小小的濡湿脚印。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
　　“从女士戏水的水池里忽然冒出来，盯着我没穿鞋袜的双腿死死地看，让我看到你身上那根猥亵的东西——你说的什么都没有做，是指没有做什么呢。”
　　“我觉得这三件事都不是我的错……罗曼罗兰小姐，毕竟从先来后到的顺序看，是一位美丽的淑女闯入了我的洗澡池……”
　　红发的青年小声地嘀咕着。
　　“更何况，我的那个还是很雄壮的——不，我什么都没说。”
　　在他脖子上游动的圣银之刃冷冽地靠近了一些，于是这个男人立刻闭上了嘴。
　　“不过说真的，可以让我先穿上衣服吗？这里的水温还是有点低的。”
　　“当然可以，只要你好好解释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玛格莉塔冷漠地看着这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
　　“——莱昂先生。”
　　在「玛莎的织布坊」中，玛格莉塔遇到过这个红发的青年，当时他在那个设计得很精巧的裁缝店的房间里休息，玛格莉塔向店长索要商品手册时，就是他将手册拿出，并且交给了玛格莉塔。
　　那一次的会面时，玛格莉塔身上带着的黄金指轮察觉到了这个青年身上残留的神秘气氛而产生了反应，而他同样察觉到了那微弱的振动，并且立刻做出了反应，如果不是那声质问实在是太有性骚扰的嫌疑，玛格莉塔当时也不太可能直接扇一巴掌后直接离开。
　　而在那之后，玛格莉塔知道了「玛莎的织布坊」是巫术会在机构监控下的一个据点，那么这个男人很显然就是一个巫师。当时担心自己和露娜公主会被巫术会注意到的玛格莉塔就放弃了通过那间裁缝店订购夏洛特公主生日宴会的礼服，这最后导致丹丽女仆长动用她的人脉，让玛格莉塔和露娜去拜访了萨德侯爵，然后，瑟莱忒才在侯爵的收藏室里注意到了那尊雕像，因而有了这次的旅行。
　　但现在，这个男人居然又出现在了这里？
　　又是命运的另一次安排？还是说只是单纯的偶然？不，偶然也是命运的必然——但现在得先听听看他是怎么解释的。
　　玛格莉塔的目光冰冷得几乎可以冻伤人了。
　　“就算你问我是来干什么的……我是来旅行的呀。”
　　莱昂表情古怪地看着玛格莉塔，好像在说“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但很显然，女孩完全是一副怀疑的表情——他没能注意到玛格莉塔眼里灵性的光芒，虽然玛格莉塔不像露娜那样擅长看穿人心，但是在灵视的帮助下，她至少能分辨这个男人有没有事瞒着自己。
　　而现在，莱昂的心智体的色彩表明他正在装傻。
　　玛格莉塔冷漠地盯着这个男人，忽然微微提起裙摆，抬起腿。
　　“等一下！再来一下我真的会死的！”
　　男人的直觉告诉莱昂，这个看起来幼小但下手——或者说下脚真的非常狠的女孩提起裙摆可不是打算给自己看什么绮丽的景色，而是打算重复不久前的那一幕——
　　那时，他刚刚从水下结束一场没有气瓶的短途潜水回到水面，因为面前这个有一面之缘的女孩而陷入呆滞。
　　就在他呆滞的时候，这个女孩将高高抬起的双脚落下，给他的头顶来了个狠狠地足跟踢击。
　　他敢发誓，这个女孩当时绝对是冲着直接踢碎他头骨去的，那一下让他整个人的意识都飞掉，沉入了泉水里，而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变成了阶下囚——考虑到现在他真的是被禁锢在台阶之下，这个词在这里完全能按照字面意思解释。
　　“考虑到就算把你放在这里不管你也有可能在我离开时偷看我裙子的下面，所以还是让你永远地沉下去比较好。”
　　“才不会看啊！为什么我会要看一个要胸没胸要屁股也没屁股的——噗啊！”
　　玛格莉塔面无表情地把他的脸踩进了水里。
　　“噗咳！等一下！咳！我真的没有恶意的！在这里与你……噗、呸、呸！和你相遇真的是偶然！我是来出差的！！”
　　“出差？”
　　玛格莉塔停止了用力。她把踩在红色头发上的小脚收回来，因为足底那油腻的感觉皱起了眉，把那只脚在台阶上稍微用力地刮擦了几下。
　　“出差，要说的话，在这件事上，我们巫术会和你们组织算是利益共同体——在追缉疯狂巫师这件事上、咳、咳咳……呼……我说啊，女孩子对人这么残酷可是会找不到男朋友的哦。”
　　“……人？除了我之外，这里哪里还有人？只有一个危险的露出犯，而我为了小镇上所有女性的安全，正在进行拷问。”
　　“……”
　　莱昂无辜地看着玛格莉塔。
　　而玛格莉塔也默默地看着因为呛到水而不断咳嗽的莱昂——用冷漠的视线。顺便，她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手中的圣银——很多她记不住或者嫌麻烦懒得记的规章制度都交给了瑟莱忒来记忆，现在，圣银的表面也浮现出了一个圆圈。
　　圆圈代表肯定，叉代表否定。尽管巫术会是机构主要监管的神秘团体，但毕竟是僵持了漫长时光的对兽，有些事上，莫比乌斯机构和巫术会的确有着一些默契。
　　例如魔物潮汐——因为自然的周期或者神秘力量的干涉导致魔物数量暴涨，成群结队离开栖息地进攻人类城市或村庄的事件，这种情况下机构和巫术会往往会暂时放下对立，携手抵抗魔物。又比如疫病流行，巫师之中存在「瘟疫」这种血脉，既可以掀起疫病大流行，也可以控制疾病的蔓延，而现有的其他手端都完全无法比拟这种效率。
　　又或者，是对付疯狂的巫师的时候。
　　看到女孩沉默了，莱昂连忙继续开口解释：
　　“即使对于我们巫术会，疯狂巫师也是一种需要去处理，以防他们造成危害的对象，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那个巫师来到了这里，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来到这里的，这是我的考核任务。”
　　咳嗽了几声之后，莱昂再也没废话，飞快地说着。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们能合作，因为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希望有关神秘的事情暴露，也不希望无辜的人受到伤害，至少在这件事上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有个疯狂巫师在凯普罗？”
　　玛格莉塔皱着眉，她有些惊讶，无论是莱昂知道机构的存在，还是他所说的话。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最近一段时间的怪事……”
　　“就是他做的，没错，他的血脉是「幽光」，小镇人们看到的奇怪的光芒都是他做的。”


　　
　　_(0w0)∠)_
　　

    





第429节 EP.218 喝药喝疯了「上」

　　小镇的怪事并不是因为一位冤死的铁匠的诅咒——
　　虽然这算是在玛格莉塔预料之中，但是她并没想到，这些怪事的源头会是一位疯狂的巫师。而为了追缉这个巫师从帕列斯前来的，居然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红发巫师莱昂。
　　巫术会对疯狂巫师也一直很警惕——这一点玛格莉塔在去年冬后月的洛克先生的课程上也听那位王室神秘学顾问说过。
　　即使对于巫师群体而言，疯狂巫师也非常危险——一般的疯子的危险在于人们无法知道他们打算做什么，而当疯狂发生在巫师身上，他们所拥有的巫术能让这种疯狂的威胁成倍地增加。
　　“他的名字叫做雅各布，男，年龄是三十四岁，血脉是「幽光」。金发，因为有一部分矮人血统所以胡子特别茂密，外貌特征是啤酒肚还有酒糟鼻上有左右各有一颗凸起的痣。八天前，他在帕列斯的一个教堂中发表了一些关于神的激烈言论引发了骚乱，并杀死了一个劝阻的机械教会牧师——当然，用巫术，幸好那是一大早，而且是一个小教堂，除了另一位牧师，谁也没有看到，接着他就在暴露之前逃离了帕列斯，我们追查了几天才查到他躲在这里，然后上面就把追缉他作为我的考察任务……就在昨天下午，我才来到这里。”
　　“哼嗯……”
　　玛格莉塔听着莱昂那因为呛水现在还有些沙哑的嗓音，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将目光移向街边正在往乙太路灯上挂彩灯和各色旗帜的工人们。
　　迎夏节的假期从这一天正式开始，但这个节日在瓦卢瓦却要等到后天才会正式开始，而现在，这座小镇就在为节日而妆点，而在车站的方向，蒸汽列车的声响不时地响起。
　　“迎夏节啊……”
　　在太阳从地平线升起的时候，玛格莉塔和莱昂离开了罗瑞林。红发的青年已经说出了他此行的目的，并且认为玛格莉塔是怀着相同目的来到这里的，率属于那个“不能知道名字的机构”的成员。
　　似乎巫术会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让组织里的大部份人员既知道存在一种对抗他们的力量，又不让组织的所有人被衔尾蛇盯上的。
　　这样真的有用吗？玛格莉塔很怀疑——既怀疑这样能否规避衔尾蛇的注视，也怀疑这样是不是真的就能让巫术会的成员们行事不被机构发觉。
　　不过还有更重要的问题。
　　——那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大约半小时之前，罗瑞林的泉水边，玛格莉塔冷眼看着莱昂，问出了这个她最关心，但却故意以毫不在意的口气问出的问题。
　　听到这个问题的莱昂最初是含糊其辞地说只是在正式开始工作之前的观光。但是在玛格莉塔再次抬起小巧的裸足后他又连忙摇了摇头：
　　“真的没有什么目的，我只是从一些资料上看到有考古学家推测这个飞来遗迹中可能还存在现在也没有人发现的秘密区域，正好又因为来到了这里所以好奇地来探险而已！”
　　——飞来遗迹中存在未被发现的秘密区域，这在瓦卢瓦王国的考古界是很有名的一个传闻，因为飞来遗迹地面上的两处残余不像是塔基。一直有人猜测在地下还有未被发掘也未被盗窃的区域。
　　但是这始终是个传言，因为没有人找到过所谓的地下部分，同样，因为凯普罗本地的阻挠和瓦卢瓦考古保护协会的干预，实际的，进一步的挖掘考察也从未有过。
　　而莱昂也只是出于好奇，想着一大早应该不会有人来到遗迹里，然后在看到水池后突发奇想如果真的有地下部分应该就是在水下，然后——
　　男人在做很多事的时候确实是不像女人那样有那么多顾虑的，这其中就包括裸泳。他在想到之后就立刻脱掉了衣服，做了热身活动之后钻进了水里。
　　之所以岸边没有看到他的衣服，是因为他还是担心自己的衣服会引发什么骚动，刚好随身肩包是防水的，于是就一股脑地把衣服塞进包里，挂在了皮带上，一同潜了下去，结果真的在水草中找到了一条被遮掩的通道，而那个入口刚好就在台阶的正下方。
　　“……所以明明水那么清澈，我却没有看到你啊……那么，通道的尽头有什么吗？”
　　“哦，罗曼罗兰小姐也有兴趣吗？那太好了！我们一起合作把疯狂巫师解决掉的话……”
　　“没兴趣。”
　　事实上当然是有兴趣的，但是这种时候要是暴露了可就麻烦了。
　　所以玛格莉塔只是表现出很冷淡的样子。
　　然后莱昂的表情就僵住了。他还想要继续劝说，但那个时候，在阶梯的上方，一个被扩音器放大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
　　“各位游客们，现在我们就位于瓦卢瓦王国最古老的飞来遗迹之中——”
　　莱昂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糟糕，有游客来了，罗曼罗兰小姐？麻烦你赶快放了我吧，合作的事我们也可以再谈，但是要是引起骚乱的话，我们的活动也会受到影响——”
　　这倒是实话，玛格莉塔并不希望遗迹在结束观光之后还有警察在附近游荡。考虑到因为发疯巫师引发的奇怪现象，小镇的居民和镇长的神经已经绷得很紧了，确实没有必要引发没有意义的骚乱。
　　而且对莱昂所说的那个疯狂巫师，玛格莉塔也很在意。
　　……………………………………………………………………………………………………
　　在那之后，玛格莉塔解放了这个巫师，等他重新穿好衣服——当然玛格莉塔是背对着他的，负责监视的瑟莱忒在这段时间里片刻也没有离开男人的脖颈。在那位敬业的导游带着今天第一批旅客走上阶梯之后，他们离开了那座伫立的残破高塔，回到了街道上。
　　现在，街道上已经热闹起来了。
　　店铺将门上的“准备中”翻过来变成了“营业中”，从床上爬起来的旅客们开始了一日的游览，有的乘坐马车驶向镇外的薰衣草田，有的则拿着与女孩手中差不多的地图，正朝玛格莉塔和莱昂走来的方向漫步。
　　很快，玛格莉塔就注意到街上的警察注意自己的频率减少了，即使是那些之前并没有见过她的警察看到她，也会很快地将目光放到一头红发的莱昂身上，然后移开目光。
　　……大概是被误认为兄妹了吧。
　　玛格莉塔摇了摇头，把些微的一点不快抛诸脑后，转而询问着更加重要的事。
　　“那个巫师究竟是因为什么而疯狂了？”
　　“……或许是因为私下里饮用魔药吧。”
　　“私下饮用魔药？”
　　“是的。”
　　莱昂叹了口气。
　　“觉醒魔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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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0节 EP.219 喝药喝疯了「下」

　　对于是否要协助莱昂，玛格莉塔依然没有下决定。不过，这位红发的青年倒是一直在劝说她和他合作，因此在玛格莉塔在街边买了一杯咖啡，找了张长椅坐着开口询问更多的情报时，以“补充热量”为借口买了两份挤满蛋黄酱与辛辣酱的烧肉正在大快朵颐的莱昂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你决定了吗？”
　　“不，还没有，完全没有，虽然这的确是我的任务，但我同样需要思考是否需要和一个巫师联手——”
　　事实上玛格莉塔只是来度假的，不过莱昂似乎认定了她是机构为了解决这件事而派来的特派员，那她也没有解释的必要。
　　离开遗迹前玛格莉塔有好奇地问为什么看到自己时他并不是特别惊讶，结果莱昂说在服装店时他就猜测玛格莉塔是那个机构的成员，但还来不及惊讶就被足跟击击晕了，等醒过来，看到指着自己喉咙的银色流刃就完全明白了。
　　“你就不担心我这个机构成员对你做些什么吗？”
　　“在遗迹里时老实说很担心，但到了街道上就不担心了，我们都不希望我们的特别之处广为人知，这可是有严厉规定的，而且……”
　　“什么？”
　　“你不像是有一双会杀人的眼睛。”
　　“……”
　　狼吞虎咽地消灭掉酱汁快掉到地上的烤肉，这个和玛格莉塔想象中巫师的形象完全不搭的红发男人毫不顾虑地在衣袖的袖口蹭上酱汁的颜色，然后爽快地开口说着：
　　“还是来继续分享情报吧。觉醒魔药，你应该知道的，对于我们来说，那是从血脉中引发新的力量的药剂，也是我们唯一获得新巫术的方法，每一个人的觉醒药剂都需要漫长的研究和实验——主要就是狩猎和自己的巫术性质相近的魔物，然后取得自己需要的材料，然后研究用什么方法才能让自己可以吸收，是个极其消耗精力，时间和金钱的过程。”
　　街道上的行人很多，因此莱昂的声音并不大。而他说的也是玛格莉塔知道的事，因此女孩只是用目光示意他继续说。
　　“但在巫术会中，即使巫师靠自己的力量调配出了属于自己的觉醒药剂，擅自饮用也是违规的。”
　　这个是玛格莉塔所不知道的。
　　虽然听起来和那个疯狂的巫师还没有什么关系，但玛格莉塔还是仔细听着，将这些机构并未教给她的知识记下——或者说，让瑟莱忒记下。
　　“为什么？”
　　“因为服用觉醒魔药并不是无风险的，尽管这是我们唯一的获取新的巫术，成为大巫师乃至传奇巫师的方法。但是，服用这种魔药是有风险的，重病、瘫痪、疯狂、死亡乃至变成怪物——这些都是有明确记载的副作用。”
　　莱昂拿起另一串烤肉，叹了口气。
　　“重病的话还有救治的可能，即使瘫痪，巫师依然拥有力量，这两种情况服药者只要有人照顾大多都能活下去。而死亡也还算不给其他人添麻烦，但是，疯狂，或者变成怪物——这会造成很大很大的伤害，不仅仅是对于普通人的，巫师因为服用觉醒魔药而变成的怪物通常会倾向于袭击其他的巫师，吞噬他们的血肉，为了避免这些情况，在巫术会中，私自服用觉醒魔药是不被允许的，即使巫师自己找到了自己的觉醒魔药，想要服用也需要做出贡献，通过高层的审核。”
　　“就比如你的考察任务？”
　　“不，考察任务只影响我们这些人的待遇，每个月做两个考察任务就能维持现有的津贴，三个就能提升津贴。想要服用觉醒魔药要做的是贡献任务，做满五个才能递交审核。因为巫师也怕意外，所以大部份情况下，巫术会的巫师是不会私下里喝觉醒魔药的……但是，有时候也有例外。”
　　“比如这位雅各布先生？”
　　“是的……”
　　莱昂放下了吃到一半的烤串，这个时候，刚好也有扛着梯子、带着绳系彩旗的工人走了过来。在他们支起梯子，爬到路灯顶端系紧绳索，然后将绳系彩旗的另一端拿着，走到长椅另一边的路灯上再系起时，青年什么都没有说。
　　等到地上的彩旗被拉起，两位装饰工远去，他才重新咬了一口烤肉，默默地说着：
　　“他连续三年的审核都没有通过，也许就是因为这样他才私下喝下的魔药，我们在他家里找到了残余的魔药原料。然后，他疯了，虽然不知道是怎么疯的，但在早晨，他家附近的一个教堂刚刚开门时，他闯了进去，高声宣言着「我们都是神的囚兽」，「神明创造了我们，时为了作为实验品」之类的话。”
　　“巫师也会信神吗？”
　　“……我就是机械之神的信徒，愿万机之神的睿智眷顾你。”
　　玛格莉塔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还说了什么吗？”
　　“还说了什么？我想想……噢，还有「我看到了，人就像是小白鼠一样被囚禁在光的牢笼中，而神明挥舞着手臂，将我们改造成如今的样子」……之类的，意义不明的话，总之根据那个教堂幸存下来的牧师的说法，雅各布的表情很癫狂，语气激动，手和脚就像是停不下来一样，另一位牧师上去阻止他，结果被他用「幽光之刃」这个魔法切掉了头颅……然后，他就逃跑了。那是好几天以前的事了，我们的占星巫师花了一些功夫才最终定位到他来到这里，为了消灭他，我接下了这个考察任务。”
　　伴随着咀嚼的声音，在吃完第二根肉串时，莱昂的话也说完了，他将木签扔到一旁的垃圾桶中，看着街道上来往的人群。
　　“再过两天这里就会迎来迎夏节，旅客的数量会达到一个高峰，无论他打算做什么，都会有很多人可能遭遇危险，为了让这样的事不要发生，我真切地希望我们能够合作，找到并且缉拿他。”
　　他回过头，有些严肃地看着玛格莉塔。始终维持着灵视的女孩微微眯起眼睛，因为她没有——她看不到说着这样的话的莱昂有隐瞒什么的想法。
　　“……我还有一个问题。”
　　她考虑了一下，问着。
　　“同样作为巫师，你不会想要帮助你的同类吗？”
　　莱昂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会那样想？拿表情就像是这样说着，接着，他看着玛格莉塔尖尖的耳朵，咧了咧嘴。
　　“如果一个埃兰迪尔人犯了罪，你会想要庇护他吗？据我所知，埃兰迪尔人是大陆上数量最少的人种了如果说数量稀少等于团结喝互相包庇，那你们应该是最团结的。”
　　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她忽然想起了威瑟夫——那位杜马教授最喜爱，却最后因为教授见识到难以解释的事件信念发生动摇而弑师的男人。
　　在最后将教授尸体所在的医院告诉他们时，玛格莉塔有想过，希望不要是他吗？因为他也是埃兰迪尔人？还是说在最后抓到威瑟夫时有想过为他开脱？因为他是自己的同族？
　　“……不。”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撇了撇嘴，玛格莉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咖啡早已经喝完，她走到垃圾桶边，将纸杯扔进了垃圾桶，然后，看着这个虽然有过两次不愉快，但看起来心地还算商量的青年，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那么，交涉成立，我帮助你追缉那个巫师，然后一起去高塔的水里探险，无论发现什么，我有优先获取权。”
　　“啊啊，我倒是没指望真的在那里找到什么，成交！”
　　莱昂翘起了嘴角，用力地握住了玛格莉塔带着雪白手套的小手，那力道甚至让女孩感到有些疼痛。
　　然后——
　　看着女孩白手套上酱汁的颜色和自己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散发着浓郁鲜味的酱汁，一头火红色发丝的青年讪讪地松开手，在面前越发阴沉的女孩的表情下，尴尬地缩着脖子。
　　“那个……我给你重新买一双……”
　　玛格莉塔默默地摘下手套，深吸了一口气。
　　数秒过后，街边倒下了一个捂着两腿之间，口吐白沫的男人。


　　
　　虽然标题有点艹
　　但巫师真的是会因为喝药喝疯的.jpg
　　珍爱生命，不要乱嗑药.jpg
　　

    





第431节 EP.220 对付巫师的方法「上」

　　“罗曼罗兰小姐，你平常都是这样对待一位绅士的吗？”
　　“绅士？哪里有绅士？你是说刚刚离开的那位先生吗？”
　　午餐时间，在「紫孔雀的栖息地」的餐厅，正在以一副优雅的动作切割着牛肉的玛格莉塔意外地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红发青年，就好像震惊与他居然会从口中说出“绅士”这个词。
　　“还是说，你指的是进游览景点不买门票，裸泳，把任务经费拿到赌场挥霍，最后穷得只能吃最便宜的烧肉，手和嘴上都沾满廉价的酱汁，还把淑女雪白的手套弄脏的你吗？”
　　“……”
　　在玛格莉塔冷漠的目光下，莱昂讪讪地移开了目光。
　　沿着来时的路径离开罗瑞林遗迹，走过入口旁已经开张的收费小屋时，玛格莉塔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她放在窗台上的几个便士已经不见了。
　　而莱昂，这个巫术会的巫师在她抵达之前就已经进入了遗迹。
　　但是在她走进去前窗台上并没有其他的便士。
　　当她转头向莱昂看去，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红发的青年用一副诡异的表情看着玛格莉塔。
　　——难道罗曼罗兰小姐不知道“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这句古老的俗语吗？
　　——我倒是知道“无人监管时最容易暴露本性”。难道说巫术会甚至连4个便士的任务经费都没有给你吗？
　　——给是给了……
　　——给是给了？
　　——罗曼罗兰小姐，你知道吗？凯普罗有一座叫做黄金薰衣草的赌场……
　　玛格莉塔当时鄙夷的眼神深深地刺痛了他。
　　好吧，他确实不是一个绅士，而是帕列斯随处可见的普通市民，喜欢美女喜欢喝点美酒，偶尔也喜欢到赌场上看着一个便士变成十个。
　　……当然，偶尔也会变成零个。
　　此外，虽然也可以主张就算不是绅士作为淑女也不应该那样粗鲁地对待，但考虑到自己现在还有求于这个看起来幼小美丽的女孩，莱昂还是把这样的话吞了下去。
　　说起来为什么他觉得这个女孩对自己实在是不够友善呢？今天早晨的事明明她才是闯入者，虽然弄脏了她的手套但一双手套才值多少钱？该不会是因为在「玛莎的织布坊」他的那句话吧？虽然确实是失礼但那都过去好长一段时间了，该不会现在还在记仇吧？
　　嗯……说起来，自古以来，女人就是以记仇闻名的，而且不管多小，女人始终是女人。
　　不过这话可不能当着女人的面说。
　　“……那么情报呢？希望你不是在街道上躺过了一个上午。如果是那样的话，这顿午餐就请莱昂先生自费了。”
　　玛格莉塔瞟了他一眼，这个时候，莱昂点的牛排已经被送上来了，服务员还贴心地递来了包括佐餐的红酒在内的账单。
　　看了一眼那个数字之后，红发下的表情再一次僵住了。
　　“当然不会。事实上，我已经通过雇佣一些可靠、诚实的小帮手找到了雅各布的位置了。”
　　“哦？”
　　“在我离开帕列斯时，我们巫术会的占星巫师就占卜到雅各布的位置了，是在一个旅馆之中住下了，而且，他并没有反占卜的神奇物品，因此，占卜的准确度相当可以信赖，而我来到凯普罗的第一天就雇佣了一些诚实且机灵的小助手，刚刚我去找了他们一趟，知道了雅各布还在那里。”
　　服务员走开之后，侍酒师过来为两人倒上了在醒酒瓶中放置一小段时间，香味与口感已经如鲜花般绽放的十五年「凯普罗晨露」。在玛格莉塔将他挥退之后，莱昂才一边切割着五分熟的牛排，一边将自己得到的情报说出来。
　　所谓诚实且机灵的小助手，指的是凯普罗街道上年幼的乞讨者，给几个便士他们就能做一些需要人手且隐秘的事，包括但不限于监视、追踪、偷偷摸摸将一些东西塞进目标的口袋或者从某人的口袋中偷走某些东西——当然以莱昂的经验，最后一种委托最好不要委托给这些小家伙，因为如果要偷的东西比付给他们的便士更值钱，这些衣服和心一样黑的小乌鸦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贪味下去。
　　而通过他们的盯梢和监视，莱昂完全掌握了雅各布的行动轨迹。
　　他住在旅馆「豪森大妈的小屋」三层十室，租住了六天，比普通的游客租住的长，但因为有些旅者会为了错开迎夏节假期结束后的拥挤列车而多住几天，所以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每天，这位疯狂的巫师差不多会在七点左右醒来，然后去镇上游览，中午时会在固定的餐厅「眨眼花鼠」用餐，每次午餐都是固定的一条烤鱼，两根长棍面包和一些佐菜，以及高烈度的白兰地，用餐完毕会回到旅馆休息一整个下午，直到夜幕降临。
　　“那位雅各布先生这么不小心？行踪也太明显了吧。”
　　“大概是因为离开了帕列斯放松了警惕吧，又或者是因为疯狂，没法仔细的考虑这些了。总之.从小乞丐们那里能得到的线索就是这些，因为最近晚上雅各布搞出来的怪事，除了初来乍到的旅客，在夜晚，镇里的镇民都不敢上街，所以关于夜晚的行迹就无从得知了。”
　　放下刀叉，优雅地端起酒杯，玛格莉塔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
　　她认为后一种可能性比较大。
　　“然后，就是关于一位巫师最重要的情报了，巫术列表。雅各布的血脉是「幽光」。和「太阳」或是「月光」、「星辰」血脉不同，这种血脉拥有的巫术在形态上没有那么明亮，基本上也缺乏直接的杀伤力。”
　　用与女孩完全相反的，可以称得上粗鲁的动作让小刀在镀银的餐盘上不时发出刺耳杂音的莱昂说着，因为察觉到视线而警觉地看向稍远处的餐厅侍者。
　　那表情就像在说着“看什么看”。
　　如果不是端着酒杯实在不方便做出扶额的动作，玛格莉塔真想往自己的额头上拍一下。
　　真是丢死人了。
　　不过红发的青年却似乎完全没有在意，他更加压低了声音，将娇嫩的菲力牛排塞进嘴中用力地咀嚼，在咽下去之后才继续说着：
　　“但是特别的是，这种血脉拥有的巫术具备一种迷惑人的感官，扰乱人的精神的能力。这座小镇夜晚发生的怪事，看到的光基本上是巫术本身，但是其他的诸如奇怪的声音和人影之类的，就是被巫术的力量影响产生了幻觉，此外，这个血脉的巫师偶尔也能觉醒一些亡灵系的巫术，比如「鬼火」、「死幽之门」这类的。而雅各布的法术列表……”
　　“关于这个我要知道的事只有一件。”
　　玛格莉塔打断了莱昂的喋喋不休。她抿了一口红酒之后，看着叉子上插着的牛肉停在半空中的莱昂，轻轻地敲了敲桌子。
　　“这位疯狂的巫师有没有保命的巫术？”
　　“没有。”
　　莱昂笃定地回答。
　　“保命巫术可是很罕见的，首先不是每一种血脉都有，其次是没有喝过觉醒魔药的巫师学徒和只喝过一次的巫师中，很少有人能够觉醒。很多保命巫术甚至能无意识地使用，非常强大，而越强大的巫术觉醒的概率就越小。”
　　“知道这点就足够了。总之，这次行动的目的是不引人注意，对吧？”
　　“没错，但是真的不听一听他的其他巫术吗？「幽光」血脉的其他巫术还是蛮难缠的，事先知道，才能在战斗中有所应对。”
　　“应对？为什么要应对？”
　　“……诶？”
　　莱昂傻眼了，闪过他脑海之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位小姐想要变卦，这令他心里原本平稳放下的大石头一下子又抬了起来。
　　他急切地看向对面表情平静，似乎是没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的女孩，但是在他开口之前，玛格莉塔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他傻眼了。
　　“对付巫师，当然是要让他连巫术都用不出来，才是最安全最可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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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2节 EP.221 对付巫师的方法「下」

　　午餐结束之后，走出旅馆的玛格莉塔和莱昂来到了小镇边缘的薰衣草田。
　　凯普罗坐落于薰衣草原野的中央，「紫孔雀的栖息地」旁就是一片可以称之为花海的原野，在昨晚，玛格莉塔从浴室之中看到的鬼火般的光芒就是在这片花田中飞舞，时而划出圆圈，时而够成一个反L的形状，就像是有人左手高高举起，而右手横向一侧。
　　这部分的事，玛格莉塔也告诉了莱昂。听完之后，红发的青年陷入了久久的沉默，接着，他叹息着：
　　“圆圈和反L形状吗……这些符号在雅各布的家中也找到过。在他疯狂之后，组织在他家中找到了一些手稿，其中记录了他不少疯狂的呓语。其中就有这样的符号，密密麻麻地画满了整张纸。”
　　莱昂闭上了眼睛，想起了自己在接受任务时看到的那本被撕扯得七零八落，染满红色墨水的稿纸。
　　雅各布写着「我们都是神的白鼠，白鼠的命运就是沦为牺牲，毫无价值的死去，无人记得的死去。」
　　「必须逃走，必须逃离这神的囚笼，必须向更高贵的生命求助，从星空中降临的更高贵的生命。这些符号是吸引他们的道标，我必须逃走。」
　　「不够，但只有符号还不够，自古以来需要沟通高位的存在就需要——」”
　　“需要”之后的文字被抹去了，但是知道真正神秘知识的人都清楚，自古以来，需要沟通高位存在所必须的行为，那就是「献祭」。
　　也正是因为如此，巫术会才迅速派下了任务，但是也可以说，巫术会对此的重视并不算高，因为雅各布是个巫师学徒，一次觉醒魔药都没有喝过，只有四个巫术，而且都不罕见和强大，所以甚至只派了莱昂一个人来。
　　“道标……献祭……来到凯普罗后他引发那些传言难道说实际上是在……”
　　“嗯，大概是在我们并不知道雅各布到底因为什么而疯狂，又打算做什么。但来到即将有众多旅客聚集的凯普罗，留下那样的字句，无论如何也不能置之不理。”
　　“所以要不为人知的将之解决，而最好是让他连一个巫术也用不出来。”
　　“没错，但在那之前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要怎么把他引到无人的地方呢？”
　　莱昂挠着自己的后脑勺。
　　这是这次行动之中问题最大的部分，在不愿意暴露神秘相关事情的立场上，巫术会与莫比乌斯机构是一致的，只要了解神秘就会引来或者被卷入神秘，然后使更多的人触及神秘——至今没有人弄清楚缘由的这件事是包括莫比乌斯机构在内所有的神秘团体都隐藏的根本原因。
　　“为什么要引？”
　　“……难道说，罗曼罗兰小姐想要直奔他的客房？”
　　“当然不是，但是入夜之后，为了吸引那些「更加高贵的生命」，这位疯狂的雅各布先生不是会离开旅馆，在小镇上用他的巫术表现符号吗？而既然现在都没人发现是他做了这些事，说明他也会有意地避开人群。小镇并不大，即使算上周围的薰衣草田，两个小时也已经很足够了，而那些光芒足够显眼……”
　　玛格莉塔用一副看白痴的表情看着他。
　　如果将这个计划比作一场狩猎，那么根本就没有必要增添引出猎物的环节，最优秀的猎人并不需要大张旗鼓地设下一个陷阱让猎物踏入，而是让猎物的日常本身成为一个陷阱。
　　“说、说得也是，但是，要怎么才能让他连一个巫术也用不出来呢？”
　　“……你们巫术会对付疯狂的巫师是怎么做的？”
　　“就……战斗啊，用巫术。巫师对付巫师还有别的办法吗？”
　　“……”
　　“……”
　　玛格莉塔摇了摇头。
　　“为了能安全可靠地击毙这个巫师，我需要一些装备，这不会花多少时间，但是，我们并不知道这位雅各布先生会什么时候出来游荡，所以我建议下午我们睡个午觉，以确保夜晚的行动。嗯，等到晚上吃过晚餐后再行动吧。”
　　“哦、哦，需要什么装备？我帮你去弄。”
　　莱昂连忙点头。
　　“要对付巫师的装备我自己就可以解决，这种事交给你我不放心，但如果你真的想要帮忙……”
　　玛格莉塔皱了皱眉，然后不是很抱希望地说着。
　　“能帮我弄套泳衣和水肺吗？”
　　说完，玛格莉塔就转身向镇上走去，留下完全呆住的红发的青年在炽热的阳光之中发呆。
　　过了好几分钟，他才摸着鼻子，表情有些古怪地嘀咕着：
　　“不会吧……难道说，她不知道在瓦卢瓦，女性让男士准备泳衣，内衣或者鞋袜，是一种隐秘的调情……不，等一下，她那么小，我在想什么呢！”
　　“但是……只要再过几年，她绝对会变成帕列斯有名的美人……不，现在也已经很……”
　　炽热的阳光，薰衣草的芳香，在亮紫色的美丽花田旁，意识到自己似乎窥探到了某扇会为人不齿的大门后的一角而陷入混乱的青年抓着自己的头发，就像是为了坚定某种信念而呐喊着。
　　“我喜欢的是充满母性之美的巨乳美人啊啊啊啊啊！！！！”
　　……………………………………………………………………………………………………
　　“……那个白痴在干什么啊。”
　　玛格莉塔抖了抖尖尖的耳朵，停下脚步。
　　还没走远的女孩疑惑地看着薰衣草田的方向，和瑟莱忒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人类总是会做一些意义不明的事呢。
　　“玛格莉塔小姐，您的计划是什么？”
　　“嗯，不管怎么说，接下来还要在这里待两天，虽然罗瑞林的探索可能不会花太多时间，但是不稳定的因素果然还是尽早消灭比较好吧。”
　　“答案是肯定的，而为了不引起镇民们的注意，还要尽可能让他悄无声息地消失，而且为了让动静不那么大，最好是一击毙命，让巫师连巫术都用不出来。”
　　“而既然他没有保命的巫术，这件事就比较简单啦，唯一的问题是我没有合适的武器，不过这个问题也不大，找本地的警察借用一下就可以了，不过……”
　　玛格莉塔抬头看着骄盛的阳光，又看了看自己脖子上黑色的丝巾，想了想，在路口转向了「紫孔雀的栖息地」。
　　“先去睡一觉，等黄昏时再行动吧。”


　　
　　_(0w0)∠)_
　　

    





第433节 EP.222 凯普罗警局，无事发生

　　“那么，我先走了。”
　　“哦，有老婆的男人就老实点赶快下班吧，不要妨碍我们我们这些单身人士享受加班的乐趣。”
　　“喂，话说，啤酒没了啊，威斯顿，要不你买点回来？你是要去巡逻吧？顺便带两箱啤酒回来。”
　　“啊？让我在大太阳下搬两箱酒走上一公里？不行，你也得和我一起来。”
　　“两箱酒一公里你就不行了？是不是男人啊。”
　　“只是告诉你别以为可以屁股都不动的就享受美酒和美食，马克好歹还负责烤肉。”
　　“切——”
　　下午18时，夏日的黄昏还没有冷却，然而由于遮天蔽日的紫色云流，小镇中的光线显得有些阴暗。
　　正好是警察早晚班交接的时间，作为一个小镇，凯普罗的警察数量却很多，在迎夏节这段时间之中，他们每隔二十分钟就会有一支巡逻队走出，差不多同时也会有巡逻队回来，就这样维持着警局驻守人员和巡逻人员数量的平衡，一整天都不会停止。
　　而为了让巡逻的间隙不那么枯燥，每晚他们都会在院子里支起烤架，举办烧烤宴会，这甚至变成了凯普罗的一个特色现象，有时旅客也会加入进来。
　　而现在正好就是准备的时间。
　　白班的警察和夜班的警察交接，检查需要关好的门，做完交接的警察则将头一天夜晚就腌制好的鸡肉、牛肉、鹿肉和鱼、香肠等食材连同木材和酒水一起搬进院子，负责烧烤的警察们开始烧起炭火，火光在阴暗的乙太潮汐的天空下明亮地跳动。
　　“据说帕列斯那边是看不到乙太潮汐的，城市里所有的乙太全靠附近的几个城市供应。”
　　“话说我们这里天天一到黄昏就扑天盖地的乙太潮汐，怎么王国也不往我们这里建个乙太罐装厂啊？那可是金饭碗，绝对没有亏的可能的。”
　　“嗨，这你就不懂了吧，我那个在红海港乙太罐装厂的侄子上次回来时就和我说过这事，他说乙太罐装厂啊，要不建在高山上，要么建在大河和大海的旁边，因为那些地方很容易汲取到乙太，但我们这是平原，海拔太低了。如果要建厂子，得建个十层楼高的塔，先不说建不建的起来，成本太大，不划算。好了，应该没有东西再要我们搬了。”
　　暂时离开岗位，把一堆木柴搬到院子里的警察想了想，一边走着，一边又问着身边的同伴。
　　“可是我从杂志上看到，有些地方还用风筝在抓乙太。”
　　“那是要在某些盆地，或者特别高，特别长的山脉附近的人才能那么做的，乙太潮汐在某些地方会因为地形的缘故滞留下来变成乙太云团，整天整天地挂在天上，那种地方最原始的方法也能有不错的效率所以才那么搞，另外啊，就是那种地方建工厂风险太大了，你知道乙太雷暴吧。”
　　“只听说过，没见过。”
　　“我也只听说过，要是乙太潮汐时遇上雷雨，那整片天都要炸锅，无数的闪电劈下来比雨点还密集，动辄打翻房子，点燃森林，甚至能把海水都给烧得沸腾起来，像那种乙太云团的淤积地就特别危险，所以那种地方不会建厂，只会用原始的方法。”
　　“你知道的真多啊。”
　　“要是你有个在乙太罐装厂的侄子，你会知道的和我一样多。”
　　金发的警察自豪地抬着头。
　　他们很快就回到了走廊上，在走廊末端，一扇窄门通往地下的武器库，和城市里的警察不同的是，这些野外的村落和小镇有时会受到魔物的攻击，因此分配给村镇警察的武器更多是军用的，也因此武器库的守卫是件很重要的事，这个警察局的其他任何地方都只需要一个人值守，但这里就需要两个，甚至这一整条走廊上都只有很细的窗户。
　　被乙太潮汐遮蔽的天光从那些细细的竖窗中照进来，留下模糊的紫红色的光栅。在这个时间，这里暗的就像是提早一个小时进入了夜晚。
　　只有门边有一盏昏暗的乙太灯时不时地闪烁。
　　“嗯？”
　　还没到门前，但金发的警察忽然挑了挑眉毛。
　　“怎么了？”
　　“不，我刚刚好像在灯下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
　　“啊？有人吗？我怎么没看见。”
　　在他身边的警察疑惑地看了过去，但是昏暗的长廊尽头，门扉并拢，灯光下一个人影也没有。他们对视一眼快步地靠近，回到几分钟前他们还坐着的椅子上，四下张望，然后什么也没发现。
　　这条T字形走廊交点处的门扉附近的昏暗之中，除了他们谁都不在——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没人啊，你可别吓我，在局里说恐怖段子可是要被罚工资的。”
　　由于兼任警察局长的镇长是个老吝啬鬼，所以这局里除了武器库中的军备，其他的设施都好多年没换了，这盏乙太灯甚至比一些年轻的警察年纪还大，现在亮度不够了，偶尔还一闪一闪的，活像是恐怖小说中的场景——因为这个原因，警局的警察里没有一个人看恐怖小说。
　　“我看错了吗？”
　　金发的警察挠了挠后脑勺。
　　“大概是看错了吧。”
　　他的同事伸手敲了敲通往地下的门，肯定地说着。
　　“门还是上锁的状态，没有钥匙就算莫西城最有名的小偷也撬不开这扇门，至少门是没有被打开过的……你看到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那个影子感觉矮矮的，大概是个女人吧。”
　　“我敢肯定，等你找到老婆了就不会再看到她了。”
　　“嗨！”
　　兄弟的儿子都已经快到可以结婚的年龄，但自己至今仍然只能花钱找镇上的艳丽女郎度过有男人也有女人时光的金发警察坐回椅子上，用一个沉重与无奈的语调吐出这个字。
　　靠着吱呀作响的椅背，他接着乙太灯昏暗的光，擦亮了一根火柴，点燃了一根廉价的卷烟。
　　“算了，距离换班还有二十分钟左右，我们换个话题吧。对了，我们尊敬的那位镇长把老普洛斯打的那把刀放在楼上的办公室了？”
　　“嗯？啊啊，是的，我看到了，那确实是一把好刀啊。有一种很特别的美感，盯着看一会儿，就好像人都要被吸进去一样。不懂冷兵器的我也这么觉得，本来就有收集优秀刀剑嗜好的镇长肯定更加受不了吧。既然镇长都愿意花钱买了，还死抱着不卖。老普洛斯真是不识抬举。”
　　“结果就是既然不卖那就干脆不花钱了。唉，不过把他吊死怎么说也太过了，镇子里就他一个铁匠啊。”
　　“无所谓吧，反正也就是打打收割薰衣草用的镰刀，补个锅和水壶之类的……不过我也觉得啊，太过了，既然能打出一把那么好的刀，以后肯定还能打出更好的吧，结果就那么吊死了……”
　　“你别说，那段时间镇长整个人的精神状况都不太对，工作也不做，脾气很暴躁，得到那把刀后好了一些，但是啊，有时去向他报告时看到他在那里陶醉地抚摸着那把刀，感觉也实在是有点可怕……”
　　就这样，一边抽着烟，一边说着上司的坏话和在镇上看到的美女，两位警察消磨着时间。
　　这是一个治安良好的城镇，在巡逻之外，无所事事是最常见的情况，最多要追捕的就是小偷和喝醉闹事的醉汉。
　　今天，凯普罗警局也是无事发生。
　　…………………………………………………………………………………………
　　“……有反应呢。”
　　警局的二楼，警察局长兼镇长办公室占据了这一层百分之七十的空间，在镇长下班之后就不会有任何人来到这里，除了镇长之外也没有任何人有钥匙的这个房间之中，背着一支几乎比自己的身体还要高的长铳收纳匣，站在两扇窗户间用黄金和黑龙木制作的展示匣前，玛格莉塔凝视着玻璃下方的一把匕首。
　　“看起来，在去对付那个巫师之前，还有另外一件事要调查呢，玛格莉塔小姐。”
　　“啊啊，说得没错。”
　　女孩的裙下，圣银的铳刃旁，挂在吊袜带上的黄金指轮，正嗡嗡地振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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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4节 EP.223 被铸造的收容物

　　没有人发现玛格莉塔的潜入。
　　因为乙太潮汐而昏暗的天空，采光并不好也没有很多乙太灯的警局，还有对岗位不甚在意的警察——尽管还没有到女孩最能发挥拥有的收容物力量的夜晚，这样的警局对于拥有「阴影的轻纱」和瑟莱忒的玛格莉塔而言，也完全是无防备的。
　　玛格莉塔甚至是从正门大摇大摆地走进警察局，那些警察看到了也只是告诉她宴会还没有开始。
　　接着女孩找了一间因为准备庭院里的烧烤晚会而空置的办公室，从窗台轻松地翻入，接着在「阴影的轻纱」上抹了一滴血，没花什么时间就找到了警局里唯一通往地下，并且有两个人值守的门。
　　将武器库建在地下好像是大陆通行的建筑规范。
　　在门前，玛格莉塔还是有烦恼过一段时间的，因为她怎么也不能大摇大摆地走到灯光下，当着两个警察的面开门。但是就在她苦恼的时候，这两个警察却被叫去搬东西了——他们甚至连推脱都没有。
　　于是，玛格莉塔轻松地侵入了警局的武器库，内部有着复杂钢铁机械锁的门扉在瑟莱忒的渗透下根本无法够成阻拦，而虽然是第一次进入，但看起来从来都没有被动用过的陈列的武器柜井井有条，以至于玛格莉塔一眼就发现了自己的目标。
　　只不过数分钟的时间果然还是有些短，在拿走“借用”的东西之后，又将门锁回归原样花了点时间，这让她在穿过门前的灯光离开时，由于光照削弱了「阴影的轻纱」的效果，身影一时间显露了些许。
　　从结果上看也不导致什么大问题，两个警察也只是觉得自己看错了。
　　本来玛格莉塔就打算这样离开的，但警察的对话让她停住了脚步。
　　他们口中的那把刀引起了她的注意，预定的撤离行动便被改变，玛格莉塔直接走上了二层，撬开办公室的门，在陈列柜上看到了这把让黄金指轮产生反应的匕首。
　　这真是一把美丽的武器，单刃的刀身有着优雅的弧线，锃亮的钢铁就像一泓清澈的泉水，握柄的材质则是黑色的金属，被处理得不泛起丝毫的光芒。
　　同样优美的曲线与刀身相反而长度接近，这令这把武器看起来就像是被黑与白的月牙彼此相连。
　　而作为两者界限的，是金色镂空的护手，如果说这把匕首是黑与白双月的相连，那么这抹明亮的金色就是牵系两者的金色的藤蔓。
　　这把匕首所拥有的特别的美感让玛格莉塔的呼吸也稍微停滞，看着那明亮的刀身上倒映的自己的双眼，女孩甚至有一种要被自己的眼睛吸进去的错觉——
　　——不、并不是错觉。
　　女孩的直觉告诉她，的确有一种力量在动摇着她的精神，就像是漩涡一样，可是她分明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只觉得这把匕首是那么的美，让她忍不住想要拿在手中，用指腹像是抚摸最亲爱的情人那样去抚摸……
　　……说起来抚摸最亲爱的情人要怎么抚摸啊。
　　眨了眨眼睛，玛格莉塔看向自己裙摆上的银星。
　　“瑟莱忒小姐，这个是收容物……是吧。”
　　“从拥有神秘反应这一点来看，答案是肯定的。”
　　“机构对偶然遇到的收容物的处理条例是什么样的？我有权限处理吗？”
　　“答案是否定的，玛格莉塔小姐。根据机构《突发收容物遭遇行动条例》第三条，现在作为C级人员的您能采取的行动只有向最近的机构报告，并协助专门的收容物收容人员对疑似收容物进行收容。”
　　机构大量的规定都被圣银记录在自己的资料库中，当玛格莉塔问起时，瑟莱忒即刻给予了否定的回答。
　　对于部属成员的行动，莫比乌斯机构有着相当多而繁复的规定，一方面这是为了强化机构对成员的控制，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阻止能力和经验不足的成员贸然与收容物或神秘现象接触导致不可控的变化。
　　但这也导致了玛格莉塔现在如果对这把具备神秘力量的匕首做些什么，在机构看来是违规的。
　　——不过，也并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如果按照同一条例的第三十二条，仅对于收容物遭遇的特殊情况条例：「当成员处于无法即时回报机构且该收容物已经、并且可以预计在置之不理的情况下会造成更多危险与伤害的情况下，无论等级，机构成员应在力所能及，不引发更加糟糕事态的情况下尝试对收容物的收容」。”
　　“这条完全就是在说让人什么都不要做嘛。”
　　“但在当前的情况下似乎很适合。”
　　“嗯，威尔士队长也说过，只要结果可以接受，机构对于执行的过程还满宽容的……”
　　玛格莉塔说着，伸手抽出圣银的铳刃，触碰陈列匣的锁孔。
　　都看到收容物了，总不能置之不理，而且最让女孩在意的是，根据两位警察的说法，这把匕首是被铸造出来的——由那位在一段时间之前成为某起谋杀案嫌疑人，在还没有明确证据的情况下被绞死的老铁匠。
　　通常而言，收容物有两个来源，一个是不知多么久远的时光之前不知因为什么缘由而留下的，另一个则是恶魔——主要是恶魔，但有时也来自其他拥有强大神秘力量的存在——用邪恶的力量制造，投放于法兰索丝大陆上，引诱人疯狂的「恶魔的礼物」。
　　可这是由一位老铁匠打造的？
　　匕首入手之后感觉到的是一种凉意，只要视线放在这把匕首上，那种精神上的影响就始终在侵蚀着。玛格莉塔想了想，拿起瑟莱忒，比对了一下匕首和铳刃的大小。
　　“瑟莱忒小姐，你可以收纳这件收容物吗？”
　　“目前来看并没有什么不可以。”
　　圣银蔓延，于是，这把匕首就被圣银覆盖，包容在了铳刃刀刃的位置。
　　那种精神被拨撩的感觉也消失了。
　　看来，只要不目视，这件收容物的力量就无法对人造成影响——至少无法对自己这样灵性很高的人造成影响。
　　将这一点暂时记下，玛格莉塔重新将瑟莱忒放回裙下的枪袋，走到办公室明亮的落地窗前，看着天空中紫色的乙太潮汐。
　　打开窗户的插拴插拴，玛格莉塔站在警局二楼的阳台上。户外的天光让「阴影的轻纱」的力量极度削弱了，毕竟还是白天。不过，倒也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就连下方庭院的警察们也没有抬起头，看到她站在二层的阳台上。
　　“在去和那位巫师先生会和之前，就先来调查一下这件收容物的来历吧。”
　　“同意。”
　　这么想着，玛格莉塔从警局二楼的阳台上一跃而下，落在了无人的街道上。
　　——谁也不知道我来过。
　　——完美的潜行。
　　有些沾沾自喜地想着，玛格莉塔朝街道的另一边走去。
　　至于铁匠的住所……嗯，既然警察说那是镇上唯一的铁匠，那么，应该随便问问就能知道吧。


　　
　　又是一次完美的潜入.jpg
　　_(0w0)∠)_
　　

    





第435节 EP.224 铁匠的秘密

　　就像玛格莉塔所想的，老普洛斯的冤案在凯普罗是一件有名到每个镇民都知道的事，再加上他是镇上唯一的铁匠，没花什么功夫，玛格莉塔就在小镇西边的街道上看到了一个庭院被围墙围住的房屋。
　　“就是这里呢……”
　　房屋的门前有锤子与火炉的招牌，看得出来手工精湛。门扉上则挂有一把大锁，不管怎么看，那都不是一般人会用在自己房子上的，因为锁链捆住了整扇门，还被漆成了过于显眼的红色。
　　“不太适合走正门呢，玛格莉塔小姐。”
　　“是呢，乙太潮汐也结束了，街道上也有不少人。”
　　一般来说镇子的边缘行人是会稀疏一些，但因为凯普罗被美丽的薰衣草田所围绕，即使在城镇的边缘，游客也不少。再加上乙太潮汐已经结束，黄昏的天空不再被紫色的幕布所覆盖，世界重新变得明亮，大大方方地解开正门的锁走进去显然不太合适。
　　所以，玛格莉塔在绕着这栋房子走了一圈之后，趁着一个无人注意的当口，女孩伸手握住圣银铳刃的握柄。
　　“瑟莱忒小姐，我需要一条楼梯。”
　　“了解。”
　　圣银从裙下流淌，笔直地延伸到围墙的顶端，紧接着这条笔直的斜线变成了阶梯状的折现，玛格莉塔用一只手提起不方便翻墙的长裙的裙摆，踏着圣银的阶梯，轻盈地从围墙那一端落下。
　　一直到圣银变回铳刃的模样，这次翻墙入侵也只花了不到两分钟。
　　“好了，就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铁匠，居然能够打造一把收容物吧……”
　　玛格莉塔四下环视着。
　　铁匠的后院有一座石块和泥土垒成的炉子，沿着围墙支起的一圈挡雨的铁片的棚顶。木柴堆放在铁棚的下面，还有大堆的粘土与另一个炉子。
　　从未去过平民经营的铁匠铺的玛格莉塔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正常，他让眼中聚集起灵性的光芒，又在这个院子里走了一圈，确定黄金的指轮没有反应之后，女孩摇了摇头，转身走向了房屋的后门。
　　这扇门当然也被锁上了，但并不是像正门那样用了显眼夸张的锁——不过就算是那样夸张的锁也没有用，这个时代所有的锁都是结构存在复杂上限的机械锁，只要这些锁具还遵循着机械传动来开启的基本原理，读完了《机械锁设计与制作原理》以及《经典锁钥设计全收集》的瑟莱忒的渗透就无往不利。
　　“咳、咳咳！”
　　门一打开，沉滞的空气的流动就带起了一股带着铁锈味的灰尘，玛格莉塔连忙掏出手帕掩住耳鼻，同时后退一步，在庭院里把咳嗽的声音压低。
　　除此之外还有油漆的刺鼻味道，不知道是什么式剂的微微的臭味，这些气味混杂在一起，让猝不及防的女孩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咳！好多……咳咳……好多灰尘……气味好难闻……”
　　“看起来一层就是铁匠铺的样子，灰尘多也是当然的，处理不同的金属需要不同的炼金式剂——在这个时代是被叫化学了。”
　　“一直到一百年前，炼金还是正式的学科名称，现在也还有很多地方在用，所以说炼金也是正确的……我看看，铁砧，火炉，长长的管子，里面放的是……油吗？”
　　在房屋的一层有一座比院子里小一些的炉子，炉子旁是个黝黑发亮的铁砧，几根铁管竖立在地上，玛格莉塔走近看了看，里面装着的是油，瑟莱忒向对与铁匠行业并不熟悉的女孩解释着，这是用来淬火的。
　　“……用油来淬火？不会烧起来吗？”
　　“实际上不会，油和水都是常见的淬火液，嗯……但这个就很特别了。”
　　“嗯？这根里面是什么吗？”
　　“是魔物的血。或者说，魔物的血与魔物的油的混合物，可能还加了一些魔植的汁液，但我没有嗅觉，玛格莉塔小姐，所以无法准确地判断。”
　　“虽然我有嗅觉，但什么都闻不到……”
　　第三根淬火管里的液体在黄昏的阴影下泛着淡金的色彩，魔物的血、油与魔植的混合物——瑟莱忒是这么说的，但是玛格莉塔也无从判断，用灵视去看，这管淬火液也没有任何反应，黄金的指轮在靠近后也毫无动静。
　　考虑到老普洛斯打造出那把匕首是在将近一周之前，就算真的曾经有神秘的气氛，也该消散无踪了。
　　毕竟那把匕首本身的神秘气氛也不强。
　　在淬火管旁则是一个陈列架，上面放着或完好或缺损的农具。有些已经被修复——例如那把锃亮如新的镰刀，不知道是用来削水果还是防身的小刀还有一只铁锅，有些则还没来得及得到治疗，比如那把缺了耙齿的耙子和靠在墙边的弯曲的铲子。
　　而在陈列架旁还有一个玻璃的展示柜，里面放着铁艺的胸针，发夹，有薰衣草纹样的纽扣还有皮带扣。这些或许是另一份生计，也有可能是外快。总之从这里看来，这是一个很普通的乡镇铁匠，靠修补、打造农具和一些小玩意维生。
　　接着玛格莉塔又看向占据了一层一整面墙的木质陈列柜，那上面放满了各式各样的铸锭。
　　“除了最常见的生铁、钢铁和黄铜……嗯，居然有秘银诶，虽然只有很小一块。还有很多差不多小块的。”
　　“秘银，不朽银、灰锡、蓝砂金、龙鳞石、蛛网铜……凯普罗附近有矿场吗？玛格莉塔小姐。”
　　“我想是没有的。”
　　“那么一个以修补、打造农具和一些小纪念品为生的乡镇铁匠会有这些说不上非常珍稀，但也不是在这附近能轻易获取的材料显然是有问题的，也不是短时间可以收集完全的。”
　　“嗯……考虑到他确实打造出了一把收容物，只是爱好收集罕见金属的说法没有什么说服力，但是，会不会是这位铁匠真的只是喜欢收集稀罕的金属，然后因为某些原因发现自己可以拿这些金属做些什么，所以……”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瑟莱忒微微振动着，这样说道。
　　走了一圈之后，除去装有特殊淬火液的淬火管和这些稀罕的金属铸锭，在铁匠的一层，玛格莉塔没有再发现任何值得起疑的地方。
　　“去二层吧。说起来，我一开始还以为那位老普洛斯的兄弟会住在这里，但是看起来并没有。”
　　“因为被封锁了吧。”
　　“说的也是，不过就算住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关系，他被警察抓走，短时间里应该无法回来。”
　　说着，女孩提起裙摆，踩着楼梯走上了铁匠铺的二楼。
　　有厨房，有卧室，有个小小的客厅，厨房和卧室被墙隔断，但除此之外二层没有任何被隔断的空间，盥洗室倒是在楼下。在这个面积不大的房屋中，这里似乎就是铁匠的生活区了。
　　客厅的沙发上放着让玛格莉塔蹩眉的低俗杂志和酒瓶——铁匠似乎总和酗酒脱不开关系。夕阳从不知道有没有清洗过的窗户中照下，整个屋子暖洋洋的，玛格莉塔用灵视检视四周，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不过，玛格莉塔想要找到的并不是铸造收容物时留下的痕迹，毕竟时间过得太久了。
　　但是要铸造出一件收容物，或者说，一件带有神秘力量的道具，有一个相对而言必要的条件，那就是正确的「知识」。
　　毕竟天生具备很强神秘力量的矿石并不容易获取，而「铸造」本身在神秘学上也是一个精度要求很高的行为。
　　——这可比厨师搅合搅合不小心煮出一锅魔药难多了。
　　所以在扫了一眼之后，玛格莉塔直接走向了卧室。
　　远远地她就看到了，在铁匠那张床上，摆着一份卷轴。
　　羊皮的材质，焦黄的色彩，看起来非常古旧，像是流传了好几百年的古籍。以这个印刷机普及后的时代而言，这是一件很少见的讯息载体，不过当玛格莉塔拿起它上手揉搓了一下后又哭笑不得地发现，这张羊皮纸是做旧的。
　　莫比乌斯机构的训练课程中也有鉴定古董和古文书的课程，特别精细的赝品姑且不说，但是这种廉价的玩意还是很容易分辨的，这东西制作出来恐怕连一年都没有。
　　不过重要的不是这张羊皮纸是不是真的古董，而是记录在上面的东西。
　　“这是古老黑暗纪元之中大陆各处铁匠传承的秘方，在火器诞生之前，这些铸造的技艺曾经能令匠人受骑士的致敬，国王的封爵，但如今只是无用的秘密，因此在此卷轴上将这些配方记录……”
　　玛格莉塔小声地读着卷轴上的文字。在这段序言之后，卷轴上记载了一些她从未听说过的金属的冶炼方法，而大部份会用到超过十种的不同矿石和植物，偶尔还有魔物的骨骼，血液和毛皮。这些冶炼配方是神秘知识吗？玛格莉塔不确定，因为成品的描述大多数是“比钢铁更坚硬，且绝不锈蚀。”“拥有极强的延展性，甚至可以编制衣物”这类单纯的物理性质描述。
　　如果是宝石，那她还有些知识储备，但冶金是女孩完全的知识盲区。
　　“最后，收录一则古老的锻冶秘诀，在古老的年代，最优秀的大师们都对钢铁低语相同的字句，而水银、银与金会使字句的力量更加强大。以下便是这些字句……”
　　直到卷轴的最后，玛格莉塔看到了一些奇怪的奇怪的文字。
　　那看起来就像是流淌的铁水，虽然不是女孩所知晓的任何一种文字，但在看到的时候，玛格莉塔却似乎本能地理解了这些文字的含义。
　　「熔融」
　　「水银的嬗变」
　　「锻打的功业」
　　「燃烧的火种」
　　「崇敬火焰，崇敬石砧与女人手中的铁锤」
　　「改变」
　　「焚烧无法燃烧之物」
　　她下意识地想要念出这些词句，但是——
　　“不要念出来，玛格莉塔小姐！”
　　但是圣银阻止了她。
　　如竖琴般悦耳的声响打断了女孩的阅读，也是在这一瞬间，玛格莉塔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幕景色：无尽的火海，分辨不清天空与大地，火焰中的岩石是铁砧的形状，被煅烧至焦黑。
　　古铜色肌肤的幼小女人不着片缕，在她肌肤上有火焰的纹身，那些纹身是由秘密麻麻的文字组成的，弥漫着薄雾与微光，她手持一柄铁锤，身上没有一丝火焰——不对。
　　——并不是她身上没有火焰，这遮天蔽日的火海就是她身边的烈焰。
　　玛格莉塔忽然感受到心智体的一阵刺痛，眼前的幻景消失了，在回过神来之后，女孩的脑海之中只回荡着这样一句话。
　　“瑟莱忒小姐！我，我刚刚看到了……”
　　她像是被或火烫伤一样把羊皮纸卷扔了出去。在听完持有者的话语之后，瑟莱忒默默地振动着，叹息似地开口：
　　“「燃烧的女王」、「改变之女」、「烧却名讳者」，祂的密传至今仍在大陆上流传吗……”
　　“诶？诶？祂？难道说我看到的是，星界之中的某位存在……”
　　玛格莉塔吓了一跳。
　　“可是为什么？我的灵性应该没有强到随便看到这些高位的存在吧？”
　　“玛格莉塔小姐还记得不同密传的特性吗？有些密传是针对性的，只要不符合最低条件，无论如何也无法窥探密传的知识。有些密传则是广泛传授的，只要看到、就能知晓，而这个曾经被大陆众多匠人隐秘崇拜的星界存在就是这种。而且，这些文字可不是密传的皮毛，相反，这些是核心，是入门的知识，也是最核心的知识，是她铭刻在自己肌肤上的，具备神秘力量的符文。”
　　瑟莱忒说着。
　　“此外，得见身形是一种门槛较低的……用密教的话来说，「功业」，实质上看到的并不是星界存在的本体，而是近似于烙印之类的事物，对此，很多星界存在相当的……宽容，并不需要达到一定的条件，而是只要灵性比其他人强，就能通过祂们的密传知识、密仪或者密器得见祂们的身影，对于信奉对应密传的人，这能坚定他们的信仰，但只要玛格莉塔小姐对这种密仪不感兴趣，那么就没有什么影响。”
　　“那么，瑟莱忒小姐阻止我说出这些文字……”
　　“毕竟这些是那位存在铭刻在自己肌肤上的文字，而玛格莉塔小姐的灵性比其他人高很多，虽然不至于会引来注意，但是也没有必要冒险。”
　　圣银平静地说着，玛格莉塔想了想后，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灵性太强真的不是什么好事啊……可是，那位老普洛斯是从哪里得到这份卷轴的呢？”
　　“或许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人会知道吧。”
　　可是那位老铁匠已经被绞死了。
　　“唔……通灵……瑟莱忒小姐还记得亚斯特先生的通灵流程吗？”
　　“答案是肯定的。但是，在这个小镇上能收集到所需的材料吗？”
　　询问，回答与反问，玛格莉塔苦恼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看起来……我们又什么都不能做？”
　　“准确地说，是做不了，如果按照机构的事件鉴定条例，从玛格莉塔小姐带走那把匕首和卷轴开始，这就是已经结束的事件了。后续的追查卷轴来源属于另一个行动，而这样的行动显然是玛格莉塔小姐一个人无法去做的。”
　　一个人的力量终归有限。
　　尤其是这种需要大量人力的调查行动，又是在没有任何盟友的异地，从各种层面去考虑，这样的行动都是她们所没法去做的。
　　想了想，玛格莉塔觉得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带走匕首和卷轴，回到帕列斯之后告知莫比乌斯机构……
　　不，也许告知那位执行官，让她转达更加合适。
　　说到底，自己不在帕列斯机构的编制之中。连同为帕列斯人的康妮·李被调到帕列斯都受到排挤，她这个来自异国的小小C级人员更不用说了。
　　“……唉，这该算是官僚主义的错呢，还是地方保护主义的错呢……”
　　叹了口气，玛格莉塔转身离开。
　　已经没有能在这里做的事了。
　　接下来，该去处理镇上的疯狂巫师的问题了——


　　
　　今天一更_(=。=)∠)_
　　困fufu
　　虽然夏天很好，但太热了也有问题，最近因为气温，入睡变得十分艰难，睡眠质量也下降了……
　　有没有推荐比较好的入睡方法呢（倒
　　

    





第436节 EP.225 送葬「上」

　　晚饭结束之后，玛格莉塔和百思不得其解的红发青年走上了笼罩着夜色的旅店顶楼。
　　为了庆贺迎夏节而做的准备已经完成了不少，在夜幕下，彩灯绚烂，彩旗飘扬，街道的两边多出了许多白天时没有的摊位，吸引着从旅馆中踏出的游客走入灯火辉煌的主干道。
　　但是背着长袋子的玛格莉塔和现在还在思考“刚好全熟”和“全熟”之间区别的莱昂俯瞰着这座仿佛把所有的阴影都驱散的明亮的城镇，在旅馆的屋顶上坐了下来。
　　事情的起因是今天的晚餐，玛格莉塔点了全熟的牛排，而再次过来蹭吃蹭喝的莱昂点了五分熟的。
　　——罗曼罗兰小姐，全熟的牛排简直是对上好牛肉的亵渎啊，作为一位淑女，就算觉得五成熟的牛肉太生，至少也该尝尝七成熟的吧。
　　——你经常去高级的餐厅吗？莱昂先生，我是指至少会消费十镑以上金钱的。
　　……不，不如说这是第一次。
　　——是吗，那么分不清全熟和刚好全熟的区别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了。
　　发生了如上对话之后，红发的青年就一直在苦思着。
　　“啊啊，不想了。”
　　终于，他意识到了对于并没有吃过所谓「刚好全熟」的牛排的自己而言这个问题是不会有答案的，于是在把鸟巢一样乱的红发揉得更乱之后，莱昂看向走在自己前面，背着比整个人还高的黑色枪袋的玛格莉塔，开口说着。
　　“罗曼罗兰小姐，我们就这样等着吗？”
　　“这里基本上能够俯瞰整座城镇，我问到镇里夜晚的怪事也不全都是深夜才发生，所以在这里等吧。”
　　“不、虽然是可以俯瞰整座城镇啦，但是再远处的薰衣草田不就没办法了吗？”
　　玛格莉塔无言地将一个道具扔给了他。
　　“哇、哇！”
　　年轻的男人手忙脚乱地接过之后，才发现那是一个望远镜，黄铜的外壳，精致的蚀刻花纹。玛格莉塔在警局顺手拿走了它。在将望远镜递给莱昂之后，女孩坐到了旅馆屋顶阳台的长椅上，她用三镑的价格包下了这个宽敞，被薰衣草包围的圆形阳台，因为这里是城镇的最高处，位于这里，可以掌握周围的一切——但不包括房屋所遮掩的地方。
　　不过这个夜晚因为涌动的旅客，城镇十分热闹，考虑到那位疯狂的雅各布巫师一直以来的行动都避开人群，那么他今晚也应该会这么做，而如果他打算今晚就开始他的献祭，那么在这里，玛格莉塔和莱昂也能及时发现。
　　“那个，罗曼罗兰小姐，难道说，你不打算和我一同监视……？”
　　“不然呢？我相信相比起可能会把幽光与萤火虫看错的我，同为巫师的莱昂先生一定会更加可靠不是吗？”
　　玛格莉塔白了他一眼。
　　“更何况你一副静不下心来的样子，多做点事也免得来吵我。”
　　“……”
　　好吧，和女人讲理永远是一件没有胜算的事。莱昂叹了口气，举起了望远镜，开始绕着圆形的阳台踱步。
　　夜幕之上，群星璀璨，借着桌子旁的乙太灯，玛格莉塔随意地翻开了一本杂志。
　　等待，现在她们能做的只有等待，没有占星术窥探未来，站在保护者立场上的人永远只能等待灾害发生时才作出反应，就好像警察永远是在案件发生之后再行动一样。
　　唯有等待。
　　而这等待，维持了很长的时间。
　　直到街道上的喧嚣慢慢冷却，银月升到最高处，除了酒吧、赌场和进行着烧烤晚会的警察局依然灯火通明，随着旅客们歌自困倦地回到旅馆街道上的行人也只剩下巡逻的巡警，玛格莉塔把杂志上一个有趣的故事反复读了三遍，正准备看看另外的故事的时候，莱昂的声音响起来了。
　　“出现了！是「幽光球」！”
　　女孩猛地扔下了杂志，来到莱昂的身边。
　　在小镇北方，靠近遗迹的位置，即使不用望远镜也能够看到，白色的，仿佛鬼火的光芒在遗迹的前方游动着，时而变成一个反L的形状，时而旋转着够成光的圆环。
　　那附近已经看不到房屋的灯光，街道上的灯光也没有照出人影，在确定这一点后，玛格莉塔二话不说地抓起了放在一边的枪袋朝楼梯走去。
　　“请等一下！”
　　但是莱昂突然开口了，女孩停下了脚步，狐疑地看着一头红发的青年。如果到此之前他只是心神不宁的话，现在，那张脸上流露出的就是一种痛苦的表情。
　　“请等一下，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他满脸痛苦地说着。
　　……………………………………………………………………………………………………
　　晚风吹拂的遗迹广场，有鬼火般的光芒正在舞动着。
　　那是苍白至幽青的光芒，仅仅看的话，会完全感觉不到实感，但是如果你一直盯着看的话，那虚幻的色彩，虚幻的轨迹，甚至于那虚幻的光芒会不止于浮现于你的眼前，而是钻进你的脑内，游动在你的大脑之中，将那些反L的符号，将不断回旋的圆圈刻入你的大脑——
　　——「那是道标。」
　　男人留下的手稿之中这样写着。
　　莱昂至今也不清楚在私下喝下觉醒魔药之后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让这个巫师陷入了疯狂，但是他已经准备好了对抗他巫术的魔药，在将已经喝空的玻璃小瓶随手一扔，让这个玻璃瓶在石板上摔得粉碎。
　　——啪！
　　幽光的浮动戛然而止了，站在光下仰望星空的男人回过头。金色的发丝因为微光的照耀，色彩显得有些阴森。标志着他所拥有的矮人血统的大胡子已经被刮掉，但是他因为热爱酒精导致的啤酒肚和酒糟鼻，还有鼻子上两颗被熟悉的人戏称为苍蝇眼的痣都表明了他的身份。
　　雅各布，因为私下服用觉醒魔药而疯狂，造成一人死亡之后逃离帕列斯的巫师。
　　深呼吸早在走到这座广场之前就已经做过无数遍，迎着那双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的目光，莱昂用一如往常带点激动的语气向他问好。
　　“嘿，雅各布，终于找到你了，你怎么在这里？”
　　“……”
　　转过身来的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雅各布？怎么了，看到老朋友，难道不来给我一个拥抱吗？”
　　莱昂继续靠近——话是这么说，但他并没有靠得很近。而是维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看着他。
　　“我听说你因为私自喝觉醒魔药发疯了，还杀了人，天啊，机械之神在上，你知道我多么当心你吗？组织还对你下达了通缉令，我连忙想办法接下了那个任务，你……你没事吧？”
　　听到他的话，下巴光溜溜的男人愣了好一会儿，然后，他的脸上才露出了僵硬的微笑。
　　“……不，我没事。”
　　他这样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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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7节 EP.226 送葬「下」

　　“我确实私自喝了觉醒魔药，但我没有发疯，杀人……我不记得有这回事。”
　　雅各布说着。
　　“……太好了，吓死我了。我就知道你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一定是组织搞错了。”
　　莱昂松了口气，这次，他毫不顾虑地走近了一些。而这样的举止，又让雅各布的表情更松懈了一些，他们互相拍了拍彼此的肩膀，然后转过身去，看着一时停止的光球重新开始旋转。
　　“对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建立道标。”
　　“道标？”
　　就好像预料到了自己的好友会问这样的问题，雅各布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微笑着说道：
　　“对，道标，与那些比人类高贵、高贵得多的生命取得联系的道标。”
　　在说这话的时候，男人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深切虔诚。
　　他仰望着幽光的轮环，自言自语着：
　　“我们只能寄希望于那些高贵的生命，那些必不会因为人类之间这无聊的利益纠葛而做出卑劣行为的高贵的生命，除了他们，再也没有别人能够将我们从实验动物的命运之中拯救了。”
　　“你说……实验动物吗？那是指什么？我好像从没有听你说起过……”
　　莱昂的脸上露出了困惑不解的表情，究竟在说什么——那就像是如此说着。
　　话音未落，莱昂的声音就止住了。因为雅各布忽然又转过了脸，这一次，在他的表情之中所能看到的，是强烈的，强烈的恐惧。
　　“是的，实验动物，我看到了，我完全看到了，在诸神的实验室中，我，你，我们认识的所有人都在一个雪白的，看不到边际的囚笼之中，那些神，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一伸手就把人们抓起，将红色的蓝色的奇怪颜色的液体注入他们的身体，该死的，我看到了，看得再清楚不过，被注入之后人们就变得奇怪了！他们的皮肤变成不同的颜色，长出了翅膀和新的眼睛，然后变成了可怕的怪物！”
　　那恐惧是那样的强烈，他的瞳孔剧烈地放大，皮肤因为惊恐而苍白，他有力地握住了莱昂的手，龇牙咧嘴的表情，就像是忽然坠入了最为深沉的噩梦。
　　“我们都是他们的实验品，只要那些神灵愿意，我们就会像是实验动物一样任人宰割！变成怪物绝对不是最可怕的结局，我还看到有的人陷入疯狂！有的人就像是一滩烂泥一样烂掉了！就在一瞬间！而那些人，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根本毫无反应，只是冷漠地继续！”
　　虔诚，而后是恐惧？不，是因为恐惧，所以虔诚。
　　雅各布在平常的生活中是酒吧的搬运工，他的力气当然不是莱昂可以比得上的。被握住的双手就好像要折断一样疼痛，但莱昂咬牙忍受着，继续询问着。
　　“那是，喝了觉醒魔药之后看到的吗？”
　　“是的！是的！但总算让我看到的不全是一场悲剧，我看到了两个符号，两个可以与高贵的生命沟通的符号，我听到那些惨死的人的哀嚎，只有那些高贵的生命才能帮助我们逃离实验品的命运！为此我们需要呼唤他们！呼唤他们，然后让他们降临！”
　　“降临，难道说……”
　　莱昂垂下了眼帘。
　　“是的，是的，献祭，我们需要献祭，用鲜血和灵魂将那些高贵的生命呼唤而来，为了我们自己，为了我们的孩子和未来的所有人，我们必须这样做！！当道标建立起来之后我们就要献祭，只有这样才能拯救所有人！！”
　　他忽然转过身，更多幽光的光球浮现了出来、飞快地移动！
　　无论是倒L形的符号还是那个圆圈都变得更加清晰了，这个男人几乎是抓狂地叫着，挥舞着手，最后，他高高地将右手立起，左手平举，站在那两个符号之前，就好像要让自己也成为道标的一部分，成为一个符号，他张大了嘴——
　　从他口中涌出来的，却只有鲜血。
　　幽光的图案一下就溃散了，光球凌乱地飞舞，男人低下头，怔怔地看着胸前的血洞。
　　他什么也没有听到，只是力量在从身体中失去，他站不稳了，痛苦在胸口蔓延，几乎要将心脏撕裂，但就在他倒下之前，一双手扶住了他软软倒地的身体。
　　他拼命地让目光聚焦，但最后看到的。
　　“……抱歉了，我的朋友，希望我能让你的安息毫无痛苦。”
　　——是莱昂哀伤的表情。
　　罗瑞林的遗迹之前，升起一团耀眼的火光，附近，玛格莉塔将目光从瞄准镜上移开，无言地凝望着那赤色的光芒。
　　结束了。
　　一缕袅袅的硝烟从枪口弥漫，消散，圣银带着子弹出膛的热量，变回铳刃的形状。
　　“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吧。”
　　“答案是肯定的，玛格莉塔小姐，虽然我只是单纯地还原了蝮蛇式消音器的结构，但是效果很不错，即使有人听到，也不会觉得是枪声，而像是气球破裂的声音吧。”
　　“那就太好了，呼，我还是第一次实际将狙击长铳指向巫师，老实说，还蛮紧张的。”
　　揉了揉被强劲的后坐力撞得有些疼的肩膀，玛格莉塔叹了口气。
　　“没有打歪就行。”
　　“一击毙命吗？玛格莉塔小姐。”
　　“不。”
　　在距离遗迹广场差不多两百米左右的一栋房屋的屋顶，玛格莉塔把狙击长铳的支架收了起来，放回了枪袋中。
　　“我重伤了巫师，然后他杀死了巫师，就和他拜托我说的一样，他希望由自己亲手让疯狂的友人安息，至于现在……”
　　女孩默默地看着那炽烈的火光与在火焰旁孤独地站着的男人。
　　火光之中似乎有哀伤的光芒在闪烁，而那些微光，在火焰剧烈地燃起之前，就已经飘渺地，消失了。
　　火焰炽烈地燃烧着，然后渐渐地失去人的形状，渐渐地，火光也慢慢变得黯淡，莱昂就这样跪在那愈来愈小的火光之前，双手放在胸前。
　　就像是祈祷一样。
　　“现在，还是不要去打扰一个男人为他朋友的送葬了吧。”
　　玛格莉塔说着，重新背起了枪袋，转身离开。
　　至少在今晚，她和莱昂并没有再一次会合的计划。


　　
　　_(0w0)∠)_
　　

    





第438节 EP.227 无法调和的矛盾「上」

　　当打开房门看到一头红色的乱发时，玛格莉塔先是一愣，然后毫不犹豫地将门摔上——
　　“等一下等一下，啊！！！”
　　用自己的脚阻止了房门关闭的青年龇牙咧嘴地扒着房门。
　　“虽然说淑女在夜晚不能让男人进房间，但熟悉的人还是可以的吧，而且你这不是还没睡吗？”
　　“我和你这才是第二次见面，不要套近乎，很恶心的。”
　　刚刚又“牺牲”了一条换洗内裤的女孩冷漠地看着他。
　　“咕……”
　　“而且才为朋友办完没有弥撒的葬礼，转头就跑到女士的房间门前敲门，你们瓦卢瓦王国的男人真是轻浮的可以。”
　　“有什么关系，总比森海王国那些面瘫好得多吧，等一下，该不会罗曼罗兰小姐喜欢那种类型？不会吧、不会吧，你还年轻，还没见识多少男人，喜欢新婚夜晚和老妈死了都同一张脸的无趣男人可就完蛋了啊。”
　　“现在我开始对「男人」这种生物有很不好的印象了。”
　　“疼疼疼疼！要断了、要断了！我的脚要断了！”
　　玛格莉塔用力地压着门，以要把那只穿着廉价皮鞋的脚压断的架势。
　　虽然旅馆的隔音效果很不错，但是男人的哀嚎声还是有些大了，附近的房门纷纷打开，在附近的旅馆的保安也走了过来。看到这一幕莱昂脸上的表情终于变了，他用力地咬了咬牙，小声地说着：
　　“我知道罗曼罗兰小姐一定是觉得我是个在刚刚埋葬朋友之后就找女人的轻浮男人，但是不是的，如果真的想找女人我会去的是本地的女昌馆，而不是来到这里，请相信我，我没有表现出来得这么轻松，我只是——”
　　那平静的嗓音终于压抑不住了。
　　男人的声音哽塞着。即使不动用灵视，玛格莉塔也能感受到这个年轻巫师身边弥漫着的，就像暴雨滂沱前阴云般的哀伤。
　　“拜托了，我只是……只是想要找一个可以倾诉的人说说话，拜托了……”
　　这时候他脸上的自信，嬉皮笑脸和玩世不恭全都不见了，看着这好象一条落水狗的男人，玛格莉塔轻轻叹了口气。
　　不知为何，她从这个男人的脸上看到了自己——那个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来，连面容都变得模糊的，过去的自己。
　　“……巫师来找机构的成员倾诉，这一定是这个世纪最古怪的事了。”
　　玛格莉塔松开了手，让莱昂走了进来。顺便递给已经走过来的保安几个便士，让他替自己点一桌茶点。
　　“但希望你知道，如果你打算做什么不规矩的事，我的履历上还会增加一项消灭意图不轨的巫师。”
　　“放心吧，在你有E罩杯之前，我是不会对你有兴趣的……哈哈……该死……”
　　莱昂挤出一个说笑的表情。
　　但他嘴角的弧度比起笑，更像是哭。
　　走进房间之后，他就瘫坐在了会客厅的沙发上，而玛格莉塔坐在他的对面。两人就这么对视无言，直到旅店的管理人员送来了茶与点心。
　　借助茶水振作起一些精神的玛格莉塔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被吵醒的怨念暂时压制下去，然后抬眼看着对面死鱼一样的红发青年，翘起了洋服下的双腿。
　　“有什么话赶紧说。”
　　作为被吵醒的人，当然是有资格表露怨气的，对此显然莱昂也知道，所以虽然玛格莉塔态度恶劣，但是莱昂也没有抱怨，他整个人颓废地靠在沙发上，长长地谈了一口气后，才拿起了茶杯。
　　“可以听我说一个故事吗？在帕列斯，有一家叫做「小十字路」的酒吧坐落在市中心的一个路口旁。酒吧不大，但麦酒和啤酒很便宜，也很好喝，附近几条街的人都知道。这间酒吧有一个搬运工，负责来往于酒窖，搬上一桶又一桶的好酒，这个工作薪水不多，但酒吧的主人提供吃住，让这位搬运工和他的家人总算可以在帕列斯生活下去。”
　　望着杯中的倒影，红发的青年开合着嘴唇。
　　“帕列斯有很多人都这样，如果不是好心的老板包吃包住，他们就要带着妻子儿女、带着父母搬去贫民窟。但是，薪水微薄也是事实，尤其是这位搬运工的女儿马上就要到去读文法学校的年纪了。搬运工自己不识什么字，但是他希望女儿不要像自己一样，可是作为一位父亲，他又不放心把女儿送到那些慈善文法学校中，因为那里偶尔会传出让作为父母的人担忧的传闻，但好的文法学院很昂贵，从几年前开始他就试着多兼几份工，但依然存不下多少储蓄，还因为一场疾病让那些储蓄耗尽了，他明白，正常的途径是没有办法的。”
　　玛格莉塔轻轻地叹了口气。
　　工业革命掀起的对教育的推崇和知识崇拜在数百年里极大地改变了大陆上人们的价值观，再贫苦的人也明白，在摆脱贫困人生的选择上，读书识字是相对而言最安全而廉价的方法。
　　但即使如此，因为教育资源无论如何也不足以覆盖到每个王国的每一个人，不识字的人在大陆上依然有很大的比例。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办法进入学校。
　　——但幸好，莱昂说着。
　　——这个搬运工还有别的办法。
　　因为他是一个特别的人，也率属于一个特别的组织，这个组织会根据成员的能力划分了阶级，按照阶级发放津贴，他只需要让自己往上爬一个阶级，待遇就能够极大地改善，省吃俭用几年，就能攒出那一笔昂贵的学费了。”
　　或许真的是命运垂青，他得到了在组织内晋升阶级所必要的东西，从另一位同样的人手中——对于一个人的失败配方偶尔对于另外的人刚好合适，虽然几率不是很大，但这种事终归是有的，这也是这些人会聚集起来，变成一个组织的重要的原因。其他人或需要耗费大量钱财和不知多少时间才能得到的东西被他轻而易举地得到了，接下来只要喝下这样的药剂就可以了。
　　可是他的申请迟迟没有通过。
　　因为和他抱有相同想法的人很多，虽然他们不一定有个快到适合上学年龄的女儿，但也各有各的难处，而晋升的指标是有限的。与其他人比起来，由于他几乎没有做过考察任务，也没有能力去做贡献任务，他一直得不到这样的指标，一年、两年、三年……女儿一天天的长大，在酒吧里帮忙的她渐渐学会了醉汉们粗鲁的话语，如果再等下去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他等不了了。
　　所以，即使明知这是违反规则的，他还是做出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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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上了推荐位订阅却在跌。
　　话说为什么我会跑到靑春日常的榜单上去啊（摔
　　

    





第439节 EP.228 无法调和的矛盾「下」

　　“私下里喝掉「觉醒魔药」……吗。”
　　玛格莉塔看了一眼满桌的茶点，忽然意识到这些精美而昂贵的点心在这场倾诉之中是这样的不合时宜。
　　“私下里喝掉了觉醒魔药，然后，发疯了。”
　　莱昂闭上了眼睛。
　　“我与雅各布的交情其实也没有那么深，只是有段时间经常去他工作的酒吧，因为失恋在那里喝酒时也总会受到他的照顾。他是个豪爽的直肠子，我也见过他的妻子和女儿，妻子是一个萨拉人，女儿则是瑟兰人，他常常挂在嘴边的就是一定要让他的就像贵族大小姐一样可爱的女儿过上贵族一样的生活……但现在他再也没法去做了。”
　　抹了一把脸，莱昂端起茶杯，但是在嘴边游移了片刻之后，他又放了下去。
　　“我想喝酒。”
　　“我不想听醉汉的抱怨。”
　　“啊，是的，醉汉，在你们看来，我们就是像街边廉价的酒吧里的醉汉一样令人生厌对吗？但是我们也是人啊！巫师也有朋友，也有家人，也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更好一些，但在你们看来，我们全都应该像杀人犯一样关在牢笼里！”
　　莱昂激动地抬起头，看着面无表情的女孩。
　　“你们知道为什么明知服用「觉醒魔药」有疯狂、暴死甚至变成怪物的风险，我们组织依旧通过津贴的差异化促使我们晋升的体制吗？因为我们需要更多的大巫师和传奇巫师，才能从你们的威胁中生存下来！如果失去了源源不断的战力，无法威慑你们，巫师就会彻底沦为囚兽，甚至会被消灭殆尽，为了生存下去，我们只能不断地提倡成员喝下魔药，变强，强到连我们自己也感到恐怖的地步！”
　　“……而你们越强大，我们就会为了遏制你们投入更多的力量……”
　　“你们什么时候才愿意放过我们！”
　　“你们什么时候才会不再引发悲剧？”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玛格莉塔摇了摇头。
　　“请不要说得自己是多么无辜，即使不喝觉醒魔药，巫师也有概率发疯，然后制造可怕的惨剧。至少就我所知的，除了雅各布，春后月45日，就在皮加勒街区，叫做诺克的巫师，你认识吗？他没来由的疯狂造成了五位警察的殉职和多位平民的死伤。如果我们不逼迫你们，不去遏制你们，那些无辜的市民又要怎么办呢？”
　　“……并不是所有巫师都率属于我们的组织。”
　　“所以你想说他们造成的危险与你们无关吗？”
　　莱昂说不出话来，他痛苦地抓着自己火红的头发，抓成一团鸟窝。
　　因为这就是事实。
　　原因不明的疯狂一直是困扰着巫师群体最大的问题。没有预兆、没有缘由，不仅可能因为服用觉醒魔药导致疯狂，也可能在觉醒成为巫师时就陷入疯狂，受到极其强烈的精神刺激时也会。在巫术会内部有一种假说认为，这就是巫师拥有了常人所不会拥有的力量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也就是精神的脆弱。
　　虽然巫术会本身也在想办法追缉疯狂的巫师，但是因为规模和人手的缘故，他们的效率简直就像是帕列斯的警察一样。
　　“而且，你们巫术会可不是什么人畜无害的自保的团体，你们会渗透城市的权力中心，会用魔法和神秘知识去谋划阴谋、会杀人、会掠夺、会经营非法的产业，生产成瘾性的魔药贩卖牟取钱财。哦，虽然巫术会本身应该很少直接涉入一些案件，但你们会提供知识扶持一些不率属于你们的犯罪团伙，包括但不限于召唤恶魔的知识。”
　　玛格莉塔平静地说着。
　　她想起了在罗曼城时，自己第一次紧急出动的任务，制造危险魔药的巫师，被他们绑架的一家人，父母和孩子的身体在邪恶的力量下成为恶魔降临的载体。
　　女孩亲眼看到那三具“人”的身体变成扭曲而怪异的蜘形，看到坚硬的刚毛刺破原本属于人的肌肤，让那可怜的家庭变成一个令人作呕的怪物，成为恶魔的降临体。
　　她没能救到她们。
　　甚至没能亲手让她们安息。
　　“因为巫术，普通人几乎无法对你们的侵害做出有效的抵抗——我想这些你们组织应该不会告诉你们？或者说，这也是为了活下去所必须做的事？”
　　“……我不知道。”
　　“你们巫师也有朋友，也有家人，也会为了亲手杀死友人而悲伤，痛苦，你们也是人——莱昂先生，或许你从未伤害过任何人，但你的同类呢？他们也是巫师。就像你们憎恨我们一样，我们中很多很多人同样对你们恨得咬牙切齿，虽然我不认为不顾一切地去憎恨一个团体是正确的，但我也没资格让他们不要憎恨。”
　　“……要是没有你们的话……”
　　莱昂苦涩地呻吟着。
　　他的抱怨，也仅仅只是抱怨而已而已，玛格莉塔没有从他的眼里看到切实的憎恨。
　　或许是因为那些巫师的所作所为，即使作为同类也难以忍受吧。
　　“为了研究觉醒魔药，巫师会绑架无辜者做实验，因为有些魔物的素材带有剧毒，惜命的巫师也不会以身犯险。机构中许多成员就是因为这样才成为机构的成员。如果没有我们，他们的下场会是怎么样？谁会去救他们？莱昂先生，你吗？还是帕列斯的警察？在我看来，只要你们不会伤害别人，机构也没理由迫害你们，那为什么你们不能放弃巫术呢？即使觉醒了也永远不去使用，当个普通人度过一生不好吗？”
　　“不使用巫术，不去伤害别人就会相安无事吗？我不这么觉得，甚至做好事也不一定就会有好下场，就像花衣魔笛手一样，明明做了好事，却依旧被你们攻击，你们甚至杀死了所有的孩子，还将那些中途反应过来你们并不是他们的保护者，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们而握紧农具的镇民们一起杀死，用一把火让哈梅尔化作了灰烬，要不是那位吹笛人拼死将一些镇民送走，这个故事将永远地消失在历史之中，上千人……上千个生命啊，不为人所知的又有多少？满手血腥的人一边杀人一边让我们不要使用能保护自己的力量，不觉得可笑吗？”
　　莱昂咧开了嘴角。
　　玛格莉塔轻轻叹了口气，不去想莱昂话语之中那令人作呕的血腥。
　　康妮·李告诉她机构在哈梅尔的吹笛人这事件上扮演了不光彩角色时她就有所猜测，但当真的听到后，女孩还是感到一阵的反胃。
　　何止是不关彩呢？巫师阻止了遭受鼠疫侵扰的小镇被付之一炬，但机构却燃起了大火，最后反而是巫师在保护那些镇民，而机构站在了屠杀者的立场——鼠疫和巫师都没有让那座小镇和镇民消失，但机构却让它们消失了。用血腥的屠杀和大火，连孩子们都不放过。
　　也不知道到底哪边更像恶魔。
　　这样的事发生过多少次呢？到底要发生过多少次，在「温柔的枝桠」查尔斯才会这么说呢？
　　——我们并非正义。
　　“……所以我们从不自称正义，莱昂先生。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资格，正是因为人类为了活下去什么事都可以做，人类才征战不休。”
　　“……”
　　“……”
　　无言的对视之中，最后是莱昂疲倦地移开了视线。
　　“我一直想找个机构的成员把这些话说出来，现在，感觉清爽了很多。我想我们两方的势力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和解的，但是在某些立场上我们依然能达成一致。现在，让我们换个话题吧。比如，飞来遗迹的水下探索？虽然是我把气氛搞成这样，但希望这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合作。”
　　“……真是厚脸皮啊。”
　　“在帕列斯，厚脸皮可是男人受欢迎的重要要素。”
　　巫师和机构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两边都有属于自己的正义，两边都不干净，这两方注定一直厮杀下去，为了各自的生存与信念。
　　但的确，玛格莉塔也认为，这依然不妨碍在某些问题上两方保持一致甚至合作。
　　“那么事不宜迟，我们出发吧？”
　　“……这么晚的时间？”
　　“就是因为这么晚才方便哦，而且……你似乎不打算把那东西还回去呢，这样一来，明天警局发现武器库失窃，街道上的警备力量说不定会增强，行动起来多少会有些不方便吧。”
　　看了一眼立在旁边假装是钓鱼竿的长铳袋，莱昂撇了撇嘴。
　　“话说，你真的不打算还回去吗？”
　　“太麻烦了，懒得还。”
　　“……总之，泳衣我想办法弄到了，但是水肺这地方实在是没有，只能用你的神奇物品想想办法了。”
　　“那么泳衣呢？”
　　“……”
　　莱昂目光游移地拿出了一个包裹。
　　“因为这附近根本没有河，也没有人去遗迹的泉水里游泳，所以也没有泳衣，不过……”
　　“不过？”
　　包裹打开，在里面的是，玛格莉塔还不是玛格莉塔时，曾经在罗曼城的赌场里看到的身材姣好的女士们穿的服装，露背，勒进股沟，无袖，敞开的胸襟还有兔子耳朵……
　　“我觉得赌场小姐的衣服还蛮适合游泳的……”
　　“给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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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0节 EP.229 遗迹水下

　　“哦哦哦……”
　　“……就算盯着看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就算这么说……果然还是觉得很，嗯……不，我什么都没说。”
　　在冰冷的圣银刀刃下，莱昂讪讪地扭过了脸。
　　但即使如此玛格莉塔还是不时感觉到从男人那里传来的视线。
　　“……”
　　玛格莉塔觉得，帕列斯的男人实在是有些不要脸。
　　离开旅馆，和玛格莉塔一同来到这里之后，莱昂就变回了那副轻佻的样子，就像是在「玛莎的织布坊」中见到的，会自然地说出“你的裙子下面有什么”——这样的轻浮男人。
　　也不知道帕列斯的男人是不是都是这么一副德行。
　　而现在、泉水旁，被他盯着看的玛格莉塔，则全身都被美丽的银色覆盖着。
　　对于没有泳装这件事的解决问题，玛格莉塔最后决定就穿着普通的衣服，然后让圣银将脖子以下的部分连同衣服一起包裹，这样可以有效地避免难为情的事情发生，也不会因为光着身体覆盖圣银，比起穿衣服更像是在身上涂了一层人体彩绘。
　　像罗曼城那次拍卖会上的事，有一次就足够了。
　　更不要说，现在还有个男人在旁边。
　　当然这种解决方案问题很大，至少现在，身上有着内衣、外衣以及一层完全不透气的金属的玛格莉塔站在温暖的夏夜之中，感觉就像被扔进了蒸锅。
　　不仅如此，圣银还在她的手上膨胀成了一个非常长的银色“气球”——这就是她们的简易气囊了。
　　没有水肺，而潜水的深度按照莱昂的说法，虽然不深，但他找到的那条水下的道路相当长，以他那在圣塞琳娜河中戏水了十几年的肺活量，往返倒是完全没有什么问题，但问题在于尽头还有不知道多么长的水路。
　　如果不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那么所谓的探索也只不过是送死而已。幸好，虽然凯普罗既没有水肺也没有气瓶，但是要实现相同的功能却无需相同的结构。
　　瑟莱忒鼓起了一个巨大的气球，虽然这有可能导致浮力的增加，但莱昂说那并不是很深的水，那么应该不会影响什么。
　　要说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看到气球上的延伸的银色换气管被莱昂含在嘴里的时候，玛格莉塔有点犯恶心吧。但这也没什么关系，来之前玛格莉塔就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在路过一家商店时顺走了一根橡皮管——当然是付钱的——这样，就算换气，莱昂也不用直接接触到圣银。
　　虽然瑟莱忒对此感到不理解，不过莱昂倒是好像很明白女性不想和男性共用一个道具的想法，还说“这可真是淑女的表现”……算了，他没意见就是最好的。
　　“该出发了。”
　　女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向了莱昂。红发的青年提了提手中的防水乙太提灯，同样深深地吸下一口气，然后——
　　没有再交谈，也没有比手势的必要，玛格莉塔和莱昂按着圣银的气球，猛地扎入了水中。
　　月亮开始偏西的夜晚，遗迹墙壁的缝隙之中没有光，和白天的神圣幽静不同，夜晚高塔底部的泉水，有一种幽深的黑暗，就像是漆黑的深渊睁开的眼睛，令每一个踏足的人无尽地沉沦。
　　但这也只是错觉而已，她们并不需要潜下那么深的泉底。在扑通扑通两下入水声后，玛格莉塔在清凉的，一瞬间将热气完全驱散的泉水之中睁开了眼睛，乙太灯明亮的光芒照耀着摇曳的水草，莱昂向她示意，拨开水草之后，就在她们入水的位置下一米左右的茂密水草的后方，就有一层积有淤泥的墙壁。
　　墙壁上有一个可供一个人穿行的裂口，内部是黑暗的流水，脱得只剩一条红色四角裤的莱昂点了点头，率先游了进去，玛格莉塔紧跟在后面在游进去之后才在乙太灯的光亮中发现，这是一条圆形的回廊，就与地上的一样。
　　在玛格莉塔的手中，圣银微微振动着，而玛格莉塔用力地握着圣银，在清凉的水流中摆动双腿。
　　很快，黑暗的尽头出现了一面附着这许多水藻的石墙，这里就是尽头了。红发的青年今天早晨也是抵达了这里，感觉到气息不够而返程。
　　——接下来要往哪里去呢？
　　玛格莉塔看向莱昂。
　　吐出一连串的气泡后，莱昂咬住橡胶管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指了指脚下，玛格莉塔低头，注意到就在她们的下方，地板坍塌，露出了一个很大的口子，在那下方是更加深邃的黑暗，不知道蔓延至何处，而还不等女孩反应过来，莱昂已经扎了下去，率先通过了缺口。
　　而穿过这里之后，是一片感觉上更大的水域，连莱昂也傻眼了。
　　这……要往哪里去？
　　他踩着水，皱了皱眉毛，忽然感觉无论是他还是玛格莉塔都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
　　在凯普罗附近既没有河流也没有湖泊，因此他认为这座高塔如果真的有还没有被发现的区域，就应该是在水下，而且不会很远。
　　但如果说高塔的下方连接到一片地下水脉呢？
　　也难怪那个入口那么容易就能发现，但关于这个遗迹的隐藏区域说了一百多年都没消停。在这昏暗无光也无地图的水中，谁知道会游到哪里去呢？
　　原本，地下洞窟与水脉的潜水就是所有潜水中最危险的。
　　——要回去吗？
　　就在他打算对玛格莉塔做出这样的手势时，那长长的，就像金色丝绒在水中飘荡的发丝却向着某一处移动了起来。
　　——诶？诶？
　　莱昂露出了惊慌的表情。但是尽管他拼命地做出手势，玛格莉塔却完全没有理会，她用没有握住圣银的手拨开水流，摇晃着因为裹了一层裙摆与裙下的蕾丝而显得臃肿的双腿在黑暗之中，向着一个方向游去。
　　没有办法，莱昂只好心惊胆战地跟着这道乙太灯下的银色光芒。
　　而玛格莉塔呢？
　　在她的面前，圣银伸出触须指引着方向，因为水是比空气更优秀的传声介质，它并没有开口，只是触须摇晃着，指向一个方向，然后——
　　黑暗之中出现了另外的光芒。
　　温暖的，橘黄色的光芒，透过水面，圆形的，就像是太阳——
　　圣银的储蓄忽然指向上方，而女孩也毫不犹豫地往上游动。在一片静寂之中忽然又升起两个水声之后，温暖的光芒刺痛了女孩和青年的双眼。
　　“噗哈，什么、这个是……”
　　水面是明亮的，头上黑色的岩石穹顶也是明亮的，很显然这是一个地下的空洞，而那光源就来自于不远处的陆地，温和且明亮地照耀着。
　　莱昂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
　　“雷乌季兹霍光花……「地底之阳」！这么大一株！”
　　紧接着，他的表情变得激动，然后抬起手，有火焰的光芒在手中聚集——
　　“噗咳！！”
　　玛格莉塔毫不犹疑地抬起脚，一击把他重新按回了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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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悄悄埋梗.jpg
　　

    





第441节 EP.230 高塔之底

　　“玛格莉塔小姐，我认为女性不分青红皂白踢人是很不淑女的一件事。”
　　揉着头上的大包，莱昂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突如起来的攻击让他措手不及，甚至一瞬间失去了意识，等到回过神来，他正胸部以下泡在水里，上半身趴在岸边的石头上，圣银的刀刃距离脖子只有几毫米的距离，遵从正冷漠地看着自己的女孩的意志冰冷地游动。
　　……咦，为什么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
　　“希望我并不是结束带路任务之后就被抛弃的倒霉蛋。”
　　“事态紧急，当时你的巫术要是放出去，我们大概就要变成焦炭永远地沉在这无人知晓的水底了，我认为当时我的处理极其合适，你认为呢？莱昂先生。”
　　岸边，穿着干爽的衣物，已经褪去了不透气的圣银“涂装”的玛格莉塔冷冷地看着他。
　　“我想，莱昂先生既然认识这种魔物，那么肯定知道这种在花盘上回悬浮巨大光球的魔物光球的体积代表着什么吧。”
　　汗水从女孩的皮肤上不断地流下，这个时候莱昂才注意到地下的洞库之中——这理应很凉爽的环境却格外地潮湿与闷热，在听到玛格莉塔的话后他又看了一眼距离不远处的那朵黝黑的巨型魔植，在看到那目测直径超过三米的，悬浮在金色花朵上的巨大光球之后，刷地一下，莱昂的冷汗就下来了。
　　雷乌季兹霍光花，是一种很少见很稀罕的地底魔植，地表植物不常有的黑色、以及巨大的，黄金般的花轮是这种魔物最显著的特征。它栖息在阴暗不见光的潮湿地底，根须扎入岩石与地下水汲取养分，不仅如此，这种植物具备的神秘力量能够将黑暗转化为光与热，在花轮的上方聚合成炽热的光球，就像太阳一样——
　　「地底之阳」
　　这也正是其别名的由来。
　　“那个光球可不止是好看的，如有必要，这魔物是可以用那个攻击的，看这样的大小，要是喷出光束，就算在水里我们也会一瞬间炭化吧。”
　　“是、是啊……”
　　“我比较好奇的是为什么你看到这朵魔植之后就立刻动手？难道说，你很讨厌这种魔物？但是一般人应该是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见到一次的。”
　　“不，只是……雷乌季兹霍光花的根茎是组织里的一个悬赏，能够带回去的话，我至少能得到200镑……那可是两百磅哦！我几年的津贴加起来都没有200镑，所以一下子冲动了，罗曼罗兰小姐，要不我们……”
　　“……为了我们的生命安全着想，严禁你对它发动攻击，我可不想因为一周的零花钱都不够的金额付出宝贵的生命。”
　　“……是……”
　　莱昂沮丧地低下了头，但马上，他又“嗯？”地抬了起来。
　　“一周的零花钱？”
　　不对，他要问的又不是这个。
　　但在莱昂改口前，玛格莉塔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说着：
　　“我十岁左右时，一周的零花钱是300镑。”
　　“……”
　　圣银的锁链已经解开了，但红发的青年还呆呆地泡在水中。
　　玛格莉塔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话对这位年轻的、积极乐观的青年造成了多大的打击，在转过头后，她也好奇地看着这从四五米高的巨型魔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埃兰迪尔人的血统，在她看向雷乌季兹霍光花时，暖光下，黑色的枝叶沙沙地摇动。
　　而在这植物的后方，石砖的建筑静静地伫立在光中。
　　与地面上的高塔一样的石砖，一样的雪白的装饰，不同的是镶嵌在雪白尖顶装饰中的翡翠还留存着，闪烁着古老的翠绿的色彩。
　　就连塔身上的缝隙也如同地面上的一样，沿着塔壁裂开，那缝隙就在摇曳的巨大魔植旁边。
　　“但是罗曼罗兰小姐，如果不消灭这个魔物，我们能够进去吗？”
　　在一旁把身上的水珠用自己的巫术烘干，从防水的皮革包里拿出衣服穿上的莱昂注意到这点后，怂恿地说着，玛格莉塔瞥了他一眼，然后径直走了过去。
　　“啊，喂！小心！”
　　“有什么值得小心的，它在这里估计上百年都没有见过人类，植物和动物不太一样，并不会没来由地对没见过的事物产生恶意。”
　　在莱昂傻眼的表情之中，玛格莉塔走入了塔壁的裂隙之中，而那个枝叶蔓延着距离那里不足一米距离的魔植却毫无动静。
　　“啊，等、等一下！”
　　直到提着乙太灯的玛格莉塔的身影消失在塔壁的后方，他才慌忙地反应过来，追了上去。
　　……………………………………………………………………………………………………
　　虽然听得到莱昂的声音，但玛格莉塔完全没有等待他的意思。在莱昂没有追上来的这段时间之中，压低声音的玛格莉塔和瑟莱忒谈论着那朵美丽而奇特的花儿。
　　“诶？瑟莱忒小姐难道说，认识那朵雷乌季兹霍光花吗？”
　　“与其说认识或者不认识……雷乌季兹霍光花虽然是地下的魔植，但还是有区域分布的，主要是在大陆的南部和西方的地下，大陆东侧从来没有过发现的报告，这也很好理解，因为栖息地在地下，就算想扩大栖息地也很不容易，再考虑到罗瑞林因为转移来到了这里……”
　　“在感觉到无法维持塔内植物的正常繁殖之后，罗瑞林将这些植物全部传送走，而刚好这下方的洞窟适合它的繁衍……？”
　　“答案是肯定的。应该是肯定的。”
　　在听到瑟莱忒的话后，女孩的表情先是有些惊讶，然后，又露出了开心的神情。
　　“那么那么，这朵雷乌季兹霍光花会记得瑟莱忒小姐吗？”
　　“可能性不大，雷乌季兹霍光花的寿命虽然长达一千多年，但我沉睡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这朵花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一朵，虽然魔物多少会有血脉记忆……”
　　“去问问看吧，去问问看嘛，万一、万一这朵雷乌季兹霍光花还记得瑟莱忒小姐呢！”
　　“先不说我并没有与魔物对话的能力，玛格莉塔小姐，为什么你反而这么兴奋呢？”
　　“因为！因为啊！”
　　玛格莉塔抬起头。
　　“至少，我想，至少那朵花是瑟莱忒小姐熟悉的事物不是吗？这样至少能够让瑟莱忒小姐感觉到一些安慰，至少……”
　　女孩抬起头，叹了口气。
　　“至少比这空荡荡的大厅要好……”
　　灯光照亮着罗瑞林古老的通道。和高塔之上不同的是，这里没有圆形的回廊与回廊附近的房间，穿过墙壁上的裂隙后的空间相当宽敞，用笔直的石柱直撑的穹顶虽然有写破损，但并没有垮塌，这个圆形的空间四周都有着的装饰精美的门框，就算在黑暗之中沉寂了漫长的时光也未曾褪色。
　　但也仅此而已。
　　这个在四壁有着许多房门的门框，而地面上林立了诸多石质方柱的空间之中，除了这些沉寂的灰尘，什么也没有。乙太灯光照破了黑暗，从缝隙中也传来欧洛莱光花的光芒，可这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
　　“恰恰相反，玛格莉塔小姐，看到这也的一幕，我很安心。”
　　莱昂的脚步声正在靠近，因此圣银在耳畔的话语也逐渐加速：
　　“我说过，她在离去之后，将几乎所有的收藏都作为赠予他人的礼物吧？那些她精挑细选的，会对年轻的魔法师们有所帮助的事物——这里就是她放置那些礼物的地方，这些石柱与那些门扉在过去都有魔法笼罩，那些魔法是她设下的谜团。”
　　瑟莱忒轻声地说着，圣银倒映着这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留下的大厅，那上面却仿佛流动着光芒。
　　翡翠一般的光芒、火焰一般的光芒、黎明一般的光芒、极光一般的光芒……
　　无数的光芒将这有着美丽穹顶的空间照亮，它一如既往地被握在她的手中，在光芒之中倒映着她柔和的笑容。
　　——希望那些孩子们能从这里得到他们所需要的事物呢。
　　——如果他们能够解开你留下的谜题呢。
　　——哎呀，都很简单的啦，虽然那些人一定会说贤者留下的试炼，谜题什么的一定难得难以想象，但一定会有不畏惧艰难而来挑战的孩子，而他们一定会明白这样的道理——小小的勇气，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魔法。
　　她笑着，完全不像是一个度过了漫长时光的强大存在，岁月在她的身上没有留下任何，任何的痕迹，她始终如同。
　　——真的不留下任何东西吗？
　　——谁知道这探索星空的旅途要何时何地才能回归呢？再珍贵的事物也好，如果只是尘封于我的仓库之中，对它们也很失礼吧？
　　——站在工具的角度看，的确如此。
　　——所以就让它们在我不在的时候也好好发挥作用吧。
　　“这些礼物一件不剩地消失，毫无疑问是在她离开之后那些年轻人们将它们一一取走了。破解了谜团，通过了试炼，用这样的方式，它们无论最终流离到何处，都已经为某些人，某些事做过了它们应做的，这就足够了。不如说，我才应该向玛格莉塔小姐抱歉，到头来，这里什么也没能留下了……不、等一下。”
　　说着，瑟莱忒忽然顿住了。
　　“……不对，既然玛格莉塔小姐之前有那样强烈的情感波动……那么至少……那个应该还留着才对。”
　　它这么说着。
　　而话音刚落，莱昂也走了进来。


　　
　　_(0w0)∠)_
　　

    





第442节 EP.231 贤者留下的礼物

　　“那个魔物居然真的让我们进来了……”
　　来到玛格莉塔身边的莱昂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说起来，我在它的旁边看到很多干枯的枝叶和灰烬，那是怎么回事？”
　　“……那是生长过程中褪下来的枝叶吧，这种魔物的繁衍是一直到上一株花的枯萎，在生命的最后它会将周围的枯叶全部烧尽，连同自己也烧却，而在灰烬之中，它的种子会慢慢地发芽。”
　　将从瑟莱忒那里听到的关于这种罕见魔物的情报告诉这个家伙后，玛格莉塔瞥了他一眼。
　　看到这个大厅之后，这为巫师的表情首先是震惊，接着是惊喜，最后，在看清楚在光笼罩之处什么都没有之后，他又沮丧地叹了口气。
　　“……看起来你很失望啊，莱昂先生。”
　　女孩不冷不热地嘲讽了一句。
　　“当然啦，你想想看，尘封了数千年没有人进入的遗迹的秘密区域，看守在门外的强大魔物，历经艰难险阻终于踏入的冒险者——这简直就是寻宝小说的标准情节，但是真的一看却什么都没有，这怎么能不令人伤感……”
　　“……也许你该少看点小说。”
　　“难道你不觉得失望吗？罗曼罗兰小姐，这里什么都没有哦。”
　　“谁知道有没有剩下些什么呢？要找找看吗？谁发现了就是谁的？”
　　“正有此意！所谓冒险者就是在看起来没有任何奇怪之处的地方找到宝藏之人啊！”
　　……真是搞不清他到底是失望还是干劲满满。
　　玛格莉塔眨了眨眼，抖了抖乙太灯，什么也没有说。
　　这是另一个问题，由于乙太灯只有一盏，所以他们很难分开来行动，但一起行动的话，又有可能引发矛盾。但是莱昂大度地挥了挥手，做了个女士优先的手势，在身边搓出一个明亮的火球。
　　“反正这里的空气足够充足吧，我有火球就可以了。”
　　看着有小小火球悬浮在一旁的莱昂远去，玛格莉塔忍不住小声地嘀咕了起来：
　　“真方便啊……”
　　“玛格莉塔小姐羡慕这些巫师吗？”
　　“羡慕……也说不上，但有时就会觉得，如果我也有神秘力量，说不定又会有另外的乐趣，嗯……不过这样也好。”
　　将音量压在只有在身边极近的距离才能听到的程度，玛格莉塔说完，然后转过身，向变回铳刃形状的圣银询问着。
　　“瑟莱忒小姐说肯定留下了的那个东西……会在哪儿呢？”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
　　圣银轻微地震颤着。
　　“应该是在最里面的房间吧。”
　　……………………………………………………………………………………………………
　　最里面的房间——
　　在这个遍布石质的方形立柱的圆形大厅周围，还零散地分布着众多小小的房间，有些房间的外形方方正正，如藤条一样垂下着金属的锁链，但那些坚硬的钢铁在潮湿的环境之中已然锈蚀，只留下红色的锈迹。
　　也有的房间是圆形的，就像一颗立起的鸡蛋，被涂得雪白，里面的石箱早已经被打开，内部曾经收藏的事物也早已不见踪影。
　　“总会有遗漏的吧。”
　　莱昂乐观地说着，跑进了一个完全由火红的岩石砌成的仿佛熔炉的房间，接着失望地跑出来，然后又跑进一个有着巨龙——这已经快成为传说中魔物的雕塑的房间，接着又沮丧地走出来。
　　“不会吧——！”
　　他忍不住哀嚎着。
　　“不会这真的已经被搬空了吧——”
　　无视了青年的嚎叫，玛格莉塔装模做样地走进一个有着逆十字的镂空窗户的圆柱形房间又走出来，然后按照瑟莱忒的指引，径直走向了这个圆形空间的最深处。
　　在那里的一个房间与周围都相距着相当的距离，就像罗瑞林这座高塔本身一样，环绕着白色的纤细尖拱，和高塔不同的是这些尖拱之中没有嵌入宝石，瑟莱忒告诉玛格莉塔这是因为这些尖拱曾经嵌入了两位数的魔法考验，某种意义上，这里面收藏的事物是整个大陆最为珍贵的。
　　“既然是最为珍贵的事物，为什么没有被取走呢？”
　　“因为那是只对精灵以及拥有精灵血脉的人有意义的事物，而这样的人将她视为女神，出于崇敬，她们是不会去拿走这对于她来说有特别意义的那个的。”
　　“特别的意义？”
　　玛格莉塔迟疑了一下。
　　“如果这个事物对爱琴洛伊有特别的意义的话，我是不是……”
　　“不、依兰翠纪元时以这个缘由而不去挑战那些谜团取走这件事物的精灵们只是对自己这么要求的。她们从未阻止其他人来挑战，只是所有的精灵和精灵血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她也从未说过那个不能被拿走和使用，所以玛格莉塔小姐不用担忧，以我而言，我也更加希望看到它不是在这样的地方恒久的沉睡。”
　　顿了一下，圣银的铳刃幽声地说着：
　　“毕竟某种意义上，它算是一种生命啊，喜欢阳光、和风与流水的……生命。”
　　“诶？”
　　细语间，举着圣银铳刃的女孩已经走入了这个房间，就像是其他的房间一样，这里空荡荡的，只有一片泥土……
　　……泥土？
　　玛格莉塔看向瑟莱忒。
　　其他的房间的地板都是石砖，为什么这里会是泥土？
　　「那个」，就埋藏在这泥土之中吗？
　　“请将您的血洒在泥土上，玛格莉塔小姐。”
　　圣银微微振动着。
　　“作为埃兰迪尔人并且返祖的您的血液、应该可以唤醒它，然后……在踏上这片泥土时，请不要穿鞋袜。”
　　“……好的。”
　　没有犹豫，女孩把提灯放在了脚边，脱下了吊带袜，露出了雪白的裸足。然后，她又脱掉手套，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将手掌按在了铳刃上。
　　“！！”
　　痛楚在手心绽放，然后温热的液体带着一血腥的味道在房间之中弥漫，按照圣银所说的，女孩走上了柔软的土层，将血液洒在了泥土上。
　　“大概，要多少血呢？”
　　“不会需要很多，但是这也要看它什么时候醒来。”
　　“我知道了。”
　　乙太的灯光下，玛格莉塔漫步着。
　　小小的脚掌沿着边缘，一点一点地踏过土地，红色的血珠漫入泥土，发出滴答滴答的轻音。圣银没有再说什么或许是已经没有什么还需要说。
　　它的刀刃上连一丝血迹都没有沾染，纯净无垢的它倒映着女孩肃穆的表情，无言地等待着。
　　而后——
　　圣银映照出了一抹星光。


　　
　　0w0
　　

    





第443节 EP.232 双树之种

　　有别于乙太灯光的另一种光芒映入了女孩湛蓝的瞳孔。
　　从柔软，黝黑的泥土之中。
　　那是金色与银色的光芒，玛格莉塔在看到这一抹光芒的瞬间，眼前忽然再次浮现了在第一次踏入罗瑞林时看到的景象。
　　金色与银色的双树。
　　树叶上洒落的水滴，汇集而成的泉涌。
　　在这片辉煌的树林之中沐浴光辉的自己，踏入泉水，在那温柔的滋润下，仿佛要化作这美丽树木之中的一株，悠久地、轻盈地摇曳。
　　一种奇怪的怀念感渐渐地弥漫。
　　没等瑟莱忒说出什么，女孩已经蹲下，暂时放下圣银的铳刃，将这闪烁的一点星光用双手捧起。在这光芒接触到女孩手掌的鲜血时，另一种有别于血腥的甜香忽然弥漫。玛格莉塔感觉浑身颤抖了起来。
　　欢喜地颤抖着。
　　好几分钟之后，玛格莉塔才回过神，湛蓝的瞳孔倒映出手中这光芒的样貌。
　　那是一颗种子。
　　一颗小小的，被薄薄的两片金色与银色的叶子拥抱着的，小小的、可爱的种子。
　　形状是规正的球形，种子本身既像是金、也像是银，有极光一般的色彩在表面浮动，仔细看的话，那些细密的纹路勾成了一些不知道有什么特殊含义，但注视着，就会感觉到入迷的图案。
　　“瑟莱忒小姐，这个就是……”
　　“「生命之星」、「最初的星光」、「树海的王冠」、「法兰索丝不朽的生命」……这些全是它的称呼，但她一直只叫它，「双树之种」。”
　　立在泥土上，圣银的声音充满了怀念。
　　“它果然还在这里……”
　　“这样啊，太好了，至少，还有一件瑟莱忒小姐所熟悉的事物……”
　　玛格莉塔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她重新拿起圣银的铳刃，将这枚种子放在了瑟莱忒的上面。
　　“……玛格莉塔小姐？”
　　圣银疑惑地映照着她那不带丝毫阴霾的，纯净的笑容。
　　“为什么，要把它放在我的身上呢？”
　　“因为，这本来就应该是留给瑟莱忒小姐的吧，这样，瑟莱忒小姐也至少有一个，可以怀念爱琴洛伊的事物……”
　　“我不明白，玛格莉塔小姐，「双树之种」是只对精灵及精灵血脉起效的，而我只是一团圣银，无论如何，它对我是毫无用处的。”
　　“可是瑟莱忒小姐也会想的吧！想要能够让自己回忆起过去的时光的事物，哪怕只有一件也好！因为，在罗瑞林的最顶层，明明……瑟莱忒小姐，明明是那样的悲伤……”
　　“……我不明白。”
　　圣银困惑地振动着。可是，她也只能重复这句话。
　　“我不明白……对我来说，这颗种子没有任何用处……”
　　“不是有没有用的问题！姆！瑟莱忒小姐思考的方式太死板了啦！”
　　“可我只是一件道具。有用与否是我唯一需要考虑的事。我不明白，这有什么问题。”
　　不明白的事情、就是不明白。
　　圣银映照着的女孩的眼睛中，慢慢地浮现起了水雾。
　　“可是……”
　　玛格莉塔还想说些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她又哽咽了。
　　一种说不出的悲伤强烈地弥漫在女孩的胸口，跳动的心脏，就好像刀割般的疼痛。
　　比悲伤更令人哀伤的是，连为何悲伤也不明白，甚至连悲伤是什么也不清楚，只能不断地重复说自己不明白……
　　玛格莉塔无法想象比这更令人悲伤的事了。
　　“而且，就如玛格莉塔小姐所见，我只是一团圣银，而「双树之种」是一粒种子，我无法提供它成长所需的营养，我想，它也一定希望着，能与玛格莉塔小姐合而为一。”
　　“可是……诶？合而为一？”
　　玛格莉塔还想说些什么，但在听到圣银的话后，她又楞住了。
　　“这颗种子想要和我……合而为一？”
　　“答案是肯定的，玛格莉塔小姐，请服下这颗种子吧，原本，这就是这颗种子正确的使用方法。”
　　瑟莱忒笃定地说。
　　“服、服下？诶诶诶？可是，不是说这个对爱琴洛伊有特别的意义……”
　　“是的，服下，这就是它的正确使用方法。不用担心它会被消化，进入您的体内之后，因为精灵的血统，它会与玛格莉塔小姐的身体融合，共生，玛格莉塔小姐将会用一部分生命力哺育它，而在必要的时候，它又会用它的力量来帮助您。”
　　「双树之种」是只对精灵血脉有反应的一粒种子，在进入到拥有精灵血脉的个体的身体之中后，它就会迅速与血脉产生反应，然后与其融为一体，之后，与「双树之种」融合的生命的一部分生命力会用于哺育它，让它茁壮成长，作为回报，这颗种子会激发共生者的身体能力，并在最危急的关头保护共生者。
　　“虽然说会分出一部分生命力，但是不用担心，并不是说玛格莉塔小姐会变得虚弱之类的，非要说在生活中的表现，主要会体现为食量增大，喜欢晒太阳，喜欢戏水之类的。但相应的，身体机能会得到提升……虽然以现在大陆的魔力浓度而言，提升不会很大吧。”
　　“与魔力有关吗？”
　　“是，毕竟那是神秘学上的能力提升，而不是生物学上的。不过，这只是最基础的能力而已，双树之种最重要的能力是，它可以帮助共生者从必死的伤势和疾病之中生存下来。”
　　“……诶？”
　　“但共生者受到过重的伤势或者疾病的时候，「双树之种」一直以来从共生者身上接收的生命力会完全被激发。如果将生命视为一个容器，生命力视为容器中的水的话，就是在平常将一小部分水储存在另一个能让水变多的容器之中，而等到本身容器破损，生命力流失干涸时，那些水就会回流，重新充满并且修补容器，因为是神秘学上的再生，即使支离破碎甚至被烧成灰烬，也能够由此重生。”
　　“等同于……多了一条生命？会、会有什么副作用吗？”
　　玛格莉塔惊呆了。
　　这是她第一次知道居然真的有神秘力量可以超越生与死的法则。
　　如果没有副作用的话，这简直是最强的收容物！
　　“答案是否定的，至少，如果不是频繁地借助这颗种子的力量逃避死亡，是不会有任何副作用的。但如果次数太多，太频繁，「双树之种」不得不用自己的生命力来挽救共生者的情况下，共生者会慢慢转化为一种被称为森精的存在，通常而言，如果不愿意转变成另外的生命，借助双树之种的力量逃避最多两次死亡最好就要结束共生了，不过，在现在的世界上，谁也说不好有没有什么改变……”
　　圣银忽然沉默了，在一段时间的思考之后，它重新开口。
　　“是的，也有风险存在的可能，但我仍旧希望玛格莉塔小姐服用这枚种子，因为它一定可以帮助您避开哪怕一次的死亡——在共生一年之后。”
　　“可是……”
　　玛格莉塔咬了咬嘴唇。
　　她其实非常犹豫，因为这枚双树之种的力量是那么的强大，哪怕只能躲避一次的死亡，也足够让任何人趋之若鹜。
　　在危险的神秘世界之中，人的生命实在是太脆弱了。
　　但是她还是很在意瑟莱忒所说的“对她有特别的意义。”
　　“在她离开之前，这枚双树之种也曾经与好几位精灵缔结过共生的关系，就像我一样，虽然在那个时代所有人都知道这枚种子对她有特殊的意义，但是谁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样的意义。”
　　“瑟莱忒小姐也不知道吗？”
　　“答案是肯定的，我想，她谁也没有说。”
　　“……”
　　捧着这颗美丽的、星辰一般的种子，玛格莉塔轻轻地叹了口气。
　　滋长的灵性让她可以感觉到这美丽的，纯净的生命正在向她传递一种好奇与善意，还有想要合为一体的愿望，那是一个生命最本质的恳求，而她自己的本能也在传递着这样的想法——
　　——想要与之共生。
　　没有多少时间犹豫，莱昂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虽然玛格莉塔直觉觉得这个男人虽然轻浮但为人值得相信，可是他背后毕竟有个大概率对自己抱有敌意的巫术会，或许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双树之种」在过去那么有名，或许那个巫师组织里就有古老时代遗留的资料。
　　为了双方考虑，这枚种子也最好不要见光。
　　玛格莉塔完全没有想过将这件事告诉莫比乌斯机构这个选项，一来这里是异国，二来，谁知道莫比乌斯机构那些研究人员的研究会不会伤害到这枚美丽的种子呢？
　　“……我、知道了。”
　　没有再犹豫，玛格莉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捧起了那枚种子。
　　虽然始终埋藏于泥土，但「双树之种」上没有一丝的泥尘。玛格莉塔一仰头，将这颗小小的，只有女孩指甲盖大小的种子直接咽下。食道蠕动，一种甘甜的味道弥漫开，在感受到它落入胃中之后，玛格莉塔忽然有了一种安心感，然后……
　　“这样就、可以了吗？”
　　……然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因为它还只是一枚种子。玛格莉塔小姐，随着它的成长，您会感受到变化的。”
　　“是吗……”
　　“差不多该离开了，否则莱昂先生会起疑的。”
　　“嗯。”
　　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房间，玛格莉塔转身走了出去。
　　……………………………………………………………………………………………………
　　“居然真的一根毛都没留下……”
　　一段时间之后，莱昂坐在一根石质的平台上，愁眉苦脸。
　　“不应该啊，这真是……不应该啊。”
　　他把每个房间每个角落都搜刮了一遍，但是除了灰尘、灰尘以及灰尘之外，这里什么都没有。
　　如果这是盗贼的杰作，那他只能对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过的人比出中指，愤怒地问候他从祖先开始的每一代女性家人。哪有这样寸草不留的！
　　哦，也不是寸草不留，至少入口还留了个几米高的欧洛莱光花——我可真是谢谢你啊！
　　“看起来，虽然确实有隐藏区域，但是隐藏区域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在无能狂怒的莱昂身边，玛格莉塔也“遗憾”地说着。
　　“乙太灯的乙太存量不多了，如果再拖延下去，我们恐怕就要摸黑潜水回去了。”
　　“……那可真是可怕的事，我们赶快走吧。唉……”
　　走出高塔的遗迹，莱昂仍旧用一副恋恋不忘的表情看着那朵巨大的光花，还是一副恋恋不忘的表情。
　　“据说欧洛莱光花的花蜜也经常出现在「火焰」或者「阳光」血脉的觉醒药剂里，就算拿不到根茎……”
　　“站在我的立场上，我开始觉得应该将一位有野心的巫师直接埋在这里更好了。”
　　“……罗曼罗兰小姐，眼神很可怕。”
　　“哼。”
　　不过，冷哼一声后，玛格莉塔也看着这朵骄盛地照亮地下的花儿。她想了想，忽然走近了过去，伸手触摸它的叶片。
　　沙拉沙拉。
　　欧洛莱光花微微颤动着，任由她抚摸着温暖厚实的叶片，玛格莉塔努力地集中精神想要把自己的想法传递过去，但是这朵魔物只是轻柔地摇曳着，比她第一次靠近时更亲近，但是没有任何反应。
　　看来就算服下了双树之种，自己还是没法和魔物沟通，瑟莱忒说那是血统纯度在一定程度以上的埃兰迪尔人才有可能觉醒的能力，自己虽然返祖了，但看起来也还不够。
　　就在玛格莉塔失望地叹了口气，想要离开时，一支有着小小花蕾的花茎忽然伸到了她的嘴边。
　　那是欧洛莱光花的副花。小小的金色花蕾中，弥漫着一种温暖的甜甜的气味——花蜜的气味。
　　“……难道说，这是要我喝吗？”
　　沙拉……沙拉……
　　魔物当然不会说话，但是女孩的直觉告诉她就是这样。想了想，女孩挽起头发，俯下了脸，将那朵小小的，金色的花儿含入了唇中，小心地吮吸着，不让坚硬的牙齿伤到柔软的花蕊。
　　甜蜜而温暖的味道淌入唇间，就像是金色的阳光，让人的身体变得暖洋洋的——尽管因为这里的温度本来就很高而更加显得燥热，但因为很甜蜜——非常非常甜蜜，所以在张开嘴，让被唾液濡湿的花朵离开后，玛格莉塔露出了一个幸福的表情。
　　“谢谢你。”
　　沙拉……沙拉……
　　莱昂都看呆了。
　　“什……什……”
　　他结巴地说了两句，然后猛地扑到玛格莉塔的面前。
　　“还有吗？你还能让它给我一些花蜜吗？拜托了！罗曼罗兰小姐，这是我一生的请求！”
　　“……你的一生可真是廉价啊。”
　　玛格莉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了莱昂的靠近，这朵巨大的花儿的另一朵副花伸了过来，玛格莉塔想了想，朝红发的青年说着：
　　“你可以带走一些花蜜，但是绝对不允许暴露这里的位置，我相信你们巫术会一定有很多巫师需要它的素材，但是我绝不允许它受到你们的侵害。”
　　“一定一定！我发誓我绝对不会暴露这里的位置！”
　　莱昂就啄木鸟一样疯狂地点头，然后，他从腰带上拿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小心翼翼地伸到花朵前。伸手抚摸着花蕊，让金色的花蜜流淌下来，装了小半瓶。等到他珍重地收起那支小瓶，脸上的笑容已经比花轮上的光球更加灿烂了。
　　“事实上我根本不知道这里是哪里，还在发愁怎么回去呢。”
　　“……那样最好。好了，我们走吧。”
　　“罗曼罗兰小姐记得回去的路吗？”
　　“不然我怎么会被派遣单独行动。”
　　一本正经的扯着慌，玛格莉塔走向水边，但在下水之前，女孩又停下了脚步，回过头，走到那墙壁的裂隙旁，将一块掉落在地面上蒙尘的石砖捡起。
　　“罗曼罗兰小姐？”
　　“留个纪念。”
　　说完，玛格莉塔将这块独一无二的石砖放到了枪袋旁。
　　圣银微微震动了一下，但是没有出声，它一定是想问，这样有什么意义吧。玛格莉塔想着。
　　可是，她可以感觉到，圣银流淌着将这块石砖缓缓包裹的动作是那样的轻柔，就像是孩子接过母亲给的礼物那样。
　　珍视的，无比、珍视的。


　　
　　接近5K字的大章哦——_(0w0)∠)_
　　存稿瞬间消失了一截（
　　玛格莉塔小姐的专属装备上线，虽说起作用不知道要在什么时候了w
　　

    





第444节 EP.233 迎夏的祭典

　　第二天一早，因为敲门声而被吵醒的玛格莉塔揉着惺忪的睡眼拉过了衣服。
　　回到旅馆时已经是黎明，断断续续地才睡了两个小时的玛格莉塔在打开门看到两个警察之后，露出了非常、非常险恶的表情。
　　“两位警官先生，你们有什么事吗？”
　　嗯，请不要会错意，玛格莉塔并不是因为没睡够而表情险恶的，昨天睡了一个下午的她不如说精神实际上不错，但是就算不困，在睡觉时被吵醒也从来没有人会有好心情的。
　　因为这极其不友善的语气，配合上那睡乱的金色发丝与满面的不耐烦，反而是门外的警察一下子呆住了，这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才开口：
　　“这位小朋友，你一个人住吗？”
　　“……我已经20岁，是个成熟的淑女了！”
　　玛格莉塔咬牙切齿地说着。
　　这个时候，从一旁走过来了另一个警察，听到这句话，这个警察一愣，然后转过头看到了这位因为印象深刻所以昨天在检查完身份卡后顺便记住了的女士。
　　他停下了脚步，在两位同事面面相觑时问道：
　　“这位小姐，你昨晚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或者说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吗？”
　　“没有，我睡得很熟。”
　　“可是，看起来你一副没有睡够的样子……”
　　站在门前的一个警察犹豫了一下，追问着。
　　“嗯？”
　　玛格莉塔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他立刻闭嘴了，在这个看起来比他矮了非常、非常多的女孩的面前。
　　因为他本能地感觉到了一种危险。
　　“先生们，我希望你们在看到一位女士心情很糟脸色很差地打开房门时，你们与其去揣摩她昨晚做了什么，不如想想是不是因为你们打扰了她原本很舒适的美容觉——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没有了……”
　　——砰！
　　在两个警察的面前，房门被狠狠地关上了，动静之大甚至让这两个警察怀疑是整层楼摇了三摇。
　　计算了一下前一秒如果自己再靠前几毫米现在可能会流出的鼻血的量，刚刚追问的警察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回过头。
　　“这样真的可以吗？”
　　“嗯？该不会你真的觉得这个小女孩能够溜进警局的武器库偷走一杆「黑蟒」吧？那玩意比她整个人都高，甚至可能比她整个人都重。”
　　“那到不是……但他会不会可能看到过什么情报？”
　　“她都说自己不知道了，那我们也只能相信她不知道了，我问过前台，这个小女孩可是个挥金如土的家伙，肯定是哪个贵族家的人，这些人你要是弄得她不爽了，她们几百镑几百镑的砸钱就为了弄死你，何必呢，而且去东边的巡查队不是报告说有个叫雅各布的男人从房间里消失了吗，前台也没有看到他昨晚是什么时候出去的，我估计啊，是那个家伙。”
　　这样谈论着，警察们逐渐远去。
　　而在房间的门后，玛格莉塔瞥了一眼就立在门边——当然以站在门外的视角绝对看不见的黑色枪袋撇了撇嘴。
　　这种事果然隐瞒不了太久，不过，那个疯狂的巫师被当作嫌疑犯是她没想到的。
　　……算了，让他们找吧，就算他们把镇里的每一块砖都翻过来，也不可能找到已经在莱昂悲伤的火焰下化为灰烬的男人的。
　　“呜……还是有些困，再睡一会吧……”
　　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把身上唯一一件外衣脱掉，玛格莉塔直接倒在了床上，房间中很快就恢复了安静。
　　只有一旁的圣银映照着金色与银色的，仿若藤蔓的光芒微弱地在女孩的身体之中弥漫。
　　“……世界发生了改变，就算是「双树之种」也受到影响了吗……”
　　“如果是那样，那为什么我还和以前一样呢？至少，我没能感觉到有任何的不同……因为它是生命，而我只是一团被赋予了力量的圣银吗？金属的性质当然比生命更加稳定……”
　　在玛格莉塔的枕边。瑟莱忒自言自语着。
　　……………………………………………………………………………………………………
　　结果，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晚餐的时间。
　　醒过来后感觉这辈子从未有这样饥饿的玛格莉塔来到了楼下的餐厅，点了与昨天一样的套餐——享受完牛肉、鸡肉、鱼肉、沙拉、甜点和三瓶昂贵的红酒而微微隆起的小腹之后，感觉状态完全恢复的玛格莉塔站起身来，为了散步而离开了旅馆。
　　一如昨夜，凯普罗的街道上灯光明亮，行人如潮水般流动，在昨日就见过的商铺前驻足，拿起商品讨价还价，孩子们的笑声，不知道放在哪里的留声机演奏的小夜曲悦耳而轻盈，风带来薰衣草田的香气，与食物的香味混合在一起。
　　玛格莉塔忽然有些后悔在旅馆吃那么多了。
　　沿着街道，走到城镇的中央，那里被火光照得雪亮。人们围着篝火，举着用侧金盏花、常春藤和薰衣草装饰的花柱在篝火旁起舞，附近还有一些艺人在表演吐火，扔小球，或者让小型的狗狗穿过一连串的火圈。
　　不过这都不是让玛格莉塔最震惊的。
　　最让她震惊的是在一群人围着的地方，红发的青年和一个棕色肌肤的男人互相表演着喷火，那个棕色皮肤的男人拿着一根火把，往嘴里咕噜噜灌几口液体，然后对着火把呼啦一下喷出火焰。
　　而莱昂呢？他手上没有火把，也没有喝任何的东西，等到拿着火把的男人表演完，他就将一根火柴点燃，然后伸出舌头将火柴立在上面摇晃，等到火焰快将火柴的木柄烧尽，他忽然把火柴扫入嘴中，然后——
　　他双手摊开，膝盖弯曲，背脊向后倒到几乎与地面平行，发出“wryyyyy”的奇怪声音。紧接着，一团巨大的火焰从他嘴中向上喷出，就像是一轮明亮的太阳。
　　“好！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这太厉害了，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小伙子，你难道是一头变成人形的红龙吗？！”
　　如雷鸣般的掌声，一旁棕色肌肤的男人傻眼的目光，还有各种各样的喧嚣以及叮叮当当的便士落到帽子里的声音，在这一片喧闹之中，莱昂看到了目瞪口呆的玛格莉塔，他装模做样地向周围的观众躬身，然后捡起少说有6、7先令的帽子，挤出人群走了过来。
　　“我们美丽的睡美人终于醒了吗？”
　　“「火焰」血脉的巫师去和吐火艺人抢客人，会让他们全都饿死。”
　　玛格莉塔默默地吐槽着。
　　“看来我错过了节日？”
　　“啊啊，今天一大早镇民们和游客就聚集了起来，去附近的花田里采薰衣草编织花环，把薰衣草，常春藤和侧金盏花做成花柱——这些都要付钱，然后召开了盛大的游行，第一批就有好几千人啊，以这个小镇的规模来算可是非常不得了的，除此之外列车还送来了一车木柴，游客们可以买下木柴，小镇会削下一截，刻成独一无二的篝火英雄奖章……这里的人是真的会做生意。”
　　把硬币装进钱袋，又把钱袋挂在腰带上，莱昂笑了笑。
　　“但祭典本身还是很快乐的。”
　　“是吗……”
　　“要一起去逛吗？”
　　“事实上，我是打算准备离开了。”
　　“哦？为什么？”
　　“因为要做的事做完了。”
　　“要做的事……哦，这么说起来也是呢。”
　　要做的事当然事调查这里的遗迹与瑟莱忒是否有关联，而这件事已经有了答案。但在莱昂看来，要做的事指的是对雅各布的追缉。他的表情也因而阴暗了下来。
　　“我倒是想再等一段时间才回去报告呢，而且，几个朋友还托我带些礼物呢。”
　　“礼物……啊。”
　　玛格莉塔也想起来了。
　　“礼物……礼物呢……一个晚上能买完吗？”
　　“嗯？罗曼罗兰小姐也有礼物要带吗？大概多少人？”
　　“……超过、三十个吧。”
　　主要是枫丹馆的女仆们，此外则是「幽魂社」的年轻人，前者可以廉价但不能遗漏，后者可以不用每个人都送但因为是贵族，所以挑选上要细致一些，但不管怎么说，三十人以上的礼物都不是一个晚上可以买完的。
　　“……”
　　莱昂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
　　对此，玛格莉塔暗暗地吐槽着——贵族之间的礼物往来可是非常、非常麻烦的。
　　“总之一晚上是不太可能买齐的，看来还是得按照预定的计划……”
　　“那么，我是否有幸与美丽的小姐一同游览祭典呢？”
　　“不，你没有。”
　　看着目瞪口呆的莱昂，玛格莉塔微微勾了勾嘴角，转身离开。
　　即使其实并没有多么亲密的关系，在这种活动中走在一个男人的身边也会被认为是他的女朋友，妹妹或者妻子——总而言之，总是女性被视作男性的所有物，这种权力就这样潜移默化地弥漫在日常生活没人会主意的角落。
　　她不喜欢这样。
　　就算真的要找人一起逛祭典，也有比轻浮的男人更合适的对象不是吗？
　　“瑟莱忒小姐，我们走吧。”
　　带着放松的心情，玛格莉塔走入了祭典的喧嚣。
　　顺便一提，在这之后，玛格莉塔很快遇到了不带男伴逛祭典的麻烦——两位数以上的搭讪。
　　甚至有男孩——从身高上看起来和她差不多的男孩——拿着花束和大概三便士一打的戒指直接向她求婚，甚至还有两个男孩吵了起来，最后自称自己的“那个”更大更能给女人带来幸福的男孩赶跑了“那个”更小的，然后摇晃着腰部，邀请女孩去偏僻的角落。
　　对此，玛格莉塔一脚踢在他自豪的“那个”上，引发了周围一阵哄笑。
　　“……虽然有节日气氛的因素，但小孩都这么一副德行”
　　“可以想见，在生育率和人口方面，这个王国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肯定没有问题。”
　　……真的没问题吗？
　　玛格莉塔叹了口气，结束了祭典的游览。


　　
　　0w0
　　最近码字效率又有些下降了……
　　为什么呢（死
　　

    





第445节 EP.234 假期的结束

　　热闹的节日结束，按照预定离开凯普罗的玛格莉塔，光是礼品就装满了三个手提箱。在她退房离开时，小镇好几家礼品店和「紫孔雀的栖息地」都派来了代表在列车的站台上欢送她，甚至连镇长也来了，这个老人还送了她一瓶数十年的美酒，宣布她是凯普罗永远的朋友。
　　能用银镑买到的朋友实在是廉价，玛格莉塔在心底嗤笑着。
　　也不知道要是这个镇长知道他不惜谋害那位铁匠也要得到的匕首就在自己身上的话，他又会有什么反应。
　　这件事也跟康妮·李说说吧。
　　最后，那杆「黑蟒」狙击长铳她在一片薰衣草田中随便挖了个坑埋掉了，也不知道这些还在追查雅各布的警察何时会发现，而即使发现也和她无关了。
　　在欢送声中，玛格莉塔登上了列车。
　　从黎明出发的列车跨越薰衣草原野，驶入了帕列斯平原，沿着圣塞琳娜河的支流，朝着黄昏奔驰而去。
　　而当列车最后停靠于帕列斯列车站时，已经接近深夜了。
　　“玛格莉塔小姐，这里！”
　　等到女孩与雇佣的搬运工走出车站，在黑压压的一片马车中，她很快看到了枫丹馆的纹章。到了马车前，结清搬运工的雇佣费，将一只只箱子搬上马车，顺便将给这个年轻人的礼物交给他后，对说着“露娜大人和大家一定很高兴”的年轻人说，她还有事要去做。
　　“有事？诶？这么晚了？”
　　“非常紧急，所以先带我去吧，地点是皮加勒街区的一个酒吧，我和人约好在那里见面。”
　　“诶？皮加勒街区？这么晚了？！”
　　“总之，带我过去。”
　　“是、是，知道了……”
　　虽然满脑袋的问号，但是提恩还是挥起了皮鞭，让马车向着皮加勒街区驶去。
　　………………………………………………………………………………………………
　　谢绝了勇敢的青年要陪自己一同走进酒吧的提议，玛格莉塔走入了不夜之街的小巷，推开门后，在布鲁兹“欢迎光临”的问候声中，女孩没有看到总是在这里偷懒的执行小队，而是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吧台旁的黑发少女。
　　“一杯「玛格丽塔」。请发挥调酒师的创意”
　　“了解。”
　　轻车熟路地点单完，玛格莉塔坐到了黑法少女的身边，将抱着的箱子推到她的面前。
　　“你确定货物安全吗？”
　　接到女孩下列车时送出的信件的康妮·李瞟了那盒子一眼，摇晃了下手中的马天尼。
　　“看起来你进行了一场有趣的大冒险。”
　　“差不多吧。”
　　“有兴趣和我聊上一晚上吗？”
　　“旅行归来的侍从没有立刻去见主人而是跑过来见你就已经很不合适了，我可不打算在这里和你耗上一整晚。”
　　“真是冷淡啊……”
　　康妮·李摊了摊手，一副无趣的样子。
　　“那么长话短说，发生什么了？”
　　“是这样……”
　　于是，玛格莉塔就将她前往凯普罗所遇到的一系列事件说了出来。
　　包括遇到莱昂，协力消灭了一个疯狂的巫师，包括凯普罗镇长因为受到铁匠锻造出来的收容物的诱惑而谋害他，饼将收容物纳为己有，比如铁匠不知道从何处获得了有着古老的神秘学知识的卷轴……
　　短短数日的旅途，遇到的事情却相当不少，黑发的执行官小姐饶有兴致地听完，然后才重新看向那个黑色的小皮箱。
　　“被锻造的收容物和，记载锻造收容物知识的卷轴吗……”
　　她抚摸着下巴。
　　“好像从春前月开始，机构就总能找到这些东西呢。”
　　“……有很多吗？”
　　“绝对数量来看并不算多，但是考虑到同期的比例，也绝对不能算少。瓦卢瓦王国这段时间有很多真正的神秘学知识流出，源头暂不明确，但是，嘛，机构一直在追查，最近倒是有了点眉目。”
　　“眉目是？”
　　“自从机构开始全面追缉那个密教之后，几乎就没有新的神秘学知识流传了。”
　　“——是他们散布的？”
　　玛格莉塔猛地抬起了头。
　　“如果是的话，这个密教可真是有相当多的神秘学知识。”
　　将酒杯与玛格莉塔的酒杯碰了碰，康妮·李露出一个苦笑。
　　“这样的密教组织一直都不为我们所知……可能性太小了，如果是新诞生的密教……那发展得又太迅速了。哪边都意味着这群家伙可能是个恶魔教派。我以前遇到过那种在恶魔给予的力量和知识，甚至恶魔亲自下场支援下迅速发展壮大的密教。”
　　“……那么，那个密教，现在有消息吗？”
　　“正在追踪中，机构组织了专门的追踪队，现在已经跟着锁定的密教成员离开帕列斯了，哦，差不多就是你出发去旅行那天。”
　　“……果然，我在帕列斯车站有看到他们。”
　　那一天看到的那个沉默、憔悴的女人，果然是……
　　玛格莉塔皱了皱眉。
　　“假期都快结束了，还没有结果吗？”
　　“机构的追踪者很优秀，但那些不知道有什么神秘力量的教徒也不是白痴，他们或许没有发现追踪者，但这不妨碍他们谨慎地在回到自己的巢穴前遛几个圈子，等吧，我不相信这个密教没有一个恶魔或是星界中的神秘存在支持，要对付他们需要耐心和谨慎。”
　　康妮·李倒是很看得开，她放下酒杯，将那个黑箱子放到腿上，拍了拍后，她的嘴角又勾起一抹笑容。
　　“我相信这趟旅行能为我们都弄到足够的好处，怎么样，罗曼罗兰小姐，有什么想要的吗？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都会想办法帮你弄到。”
　　“康妮·李小姐，我并不是为了这种事……”
　　“即使你并不是为了这种事才在回到帕列斯后第一时间来找我，你带来的这些东西对我也是有价值的，我不能白受你的恩惠，我认为，这样能让我们保持良好的关系。”
　　“……”
　　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她确实没有想到康妮·李会主动提起这件事，原本她都打算，只要执行官小姐不提，她就也不开口的。
　　毕竟欠人人情绝对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不过，既然她都这么说了……
　　“我明白了，那么我也抛开贵族那恼人的礼仪，拜托康妮·李小姐一件事吧。”
　　“没问题没问题，那么，是什么事呢？”
　　伸手触摸着裙下圣银的铳刃，玛格莉塔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想借助瓦卢瓦王国机构的力量，调查凯普罗的飞来遗迹文物被盗窃流通的情报——无论多久远的都要。”


　　
　　_(0w0)∠)_
　　

    





第446节 EP.235 过激的礼物「上」

　　结束在「温柔的枝桠」与康妮·李的会面之后，玛格莉塔回到了马车上，因为她看起来衣衫整齐也没有喝醉，这让提恩松了一口气。
　　“那么我们回去吧。”
　　“没问题，玛格莉塔小姐！”
　　马车穿过满溢着热情与奢靡的街区，从浪子桥到圣母桥，最后，在夜晚2点左右的时间，玛格莉塔回到了枫丹馆中。
　　“我回来了……”
　　别离仅仅是数日，虽然想要大声宣告自己的回归，但现在女仆们差不多也已经睡下了吧——这么想着而把这句话小声地说出口，走进洋馆的玛格莉塔在看到丹丽女仆长后，呆住了。
　　“丹丽小姐……还没有休息吗？”
　　“因为露娜大人还没有休息，总要有一个仆人一起醒着。”
　　“露娜大人还没睡吗？！”
　　玛格莉塔忍不住扶额。
　　自己那美丽，执着又勤劳的主人啊。
　　现在明明还是假期呀，作为一位公主，在假期之中应该是能够惬意地睡到自然醒，去读想读的书，去游览没多少机会游览的城市，撑着阳伞在黄昏漫步，在夜晚流连于盛大的酒会与舞会，这才是上流社会通常的度假方式。
　　露娜公主平时那么勤奋，就算在这为期五天的假日中颓废地度过也不会有人能指责什么的，人总是需要休息的！
　　如果真的有人对此说些什么，以公主册封的骑士之名，玛格莉塔会让他彻底地闭上嘴。
　　“……是芭蕾，还是油画？露娜大人现在还在练舞室吗？”
　　“是芭蕾，实际上，今天夏洛特公主与玛丽王后来拜访过。”
　　“……？？？”
　　“说是在夏宫的谢礼，送了很多东西，然后，王后殿下在年轻时也是帕列斯数一数二的芭蕾舞者，虽然已经很多年没有站上舞台了，但知道露娜公主殿下在练习《天鹅之死》后还是很有兴致地指点了露娜公主殿下，这好像让她得到了很大的启发，所以一整个下午都在舞室里与玛丽王后殿下共舞。现在……应该回房间。”
　　丹丽女仆长说着。
　　这时，玛格莉塔才注意到这位平常稳重的女仆长的声音都在颤抖。
　　沉默了一下，玛格莉塔小心翼翼地开口：
　　“那个，丹丽女仆长，难道说……你是因为太兴奋而睡不着吗？”
　　“……！”
　　啊，说中了。
　　说起来，丹丽是一位对自己的工作抱持着很强烈自豪感的人，女仆这种服务业的工作就是根据不同的对象提供不同的，让其感觉良好的服务，虽然说也没有什么瓦卢瓦王国女仆大赛或者法兰索丝女仆竞赛之类的东西，但接待王族——接待公主与王后的确是可以让一位女仆吹嘘一生的成就。
　　……话说，名字是玛丽的夏洛特公主的母亲，王后殿下也叫玛丽吗……
　　“总、总之露娜公主殿下让玛格莉塔小姐回来后立刻去她的房间，夏洛特公主没有见到你一副很失望的样子，很多谢礼还是给你的……在夏宫，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被玛格莉塔盯着，平时冷静的女仆长也有些动摇，她目光游离地四下张望，然后催促似地让女孩快点去见洋馆目前的主人。
　　“好的，哦，对了，我从凯普罗带来了不少的礼物，不过大家都睡下了的话，就明天再分发吧，那么，我去见露娜大人了。”
　　看着女士脸上些微的红晕，玛格莉塔忍不住莞尔。说完，她走上了楼梯，在轻轻地敲了敲房门，得到“进来”这样的命令后，玛格莉塔推开枫丹馆主卧室的门，看到了——
　　一丝不挂的露娜。
　　房间中只有窗外的月光与美丽的月之公主所在的书桌上乙太灯的光芒。红色的瞳孔在灯光下就像红宝石一样闪闪发光，在她转过来时，玛格莉塔以为自己会看到疲倦，或者是欢迎自己回来的温柔的微笑，但是没有，露娜的脸上弥漫着一抹酡红，房间里也有着淡淡的香槟的气味。
　　“您喝酒了吗？露娜大人。”
　　“瓦卢瓦王国的公主与王后一起来做客怎么可能不留她们吃一顿晚饭，喝一些酒。真没想到那位王后居然是一位优秀的芭蕾舞者，和她在舞厅度过了一下午，收获颇丰。”
　　露娜摆了摆手。
　　“为什么呆住了？”
　　“因为……第一次看到露娜大人喝醉了酒……不过就算是喝醉了，也还是把衣服穿上吧，这样子……”
　　“不美吗？”
　　“唔！”
　　玛格莉塔咬到舌头了。很痛。
　　看到自己的皇家圣卫眼泪汪汪的表情，在酒精的作用下比往日似乎更加强势和妖艳的露娜吃吃地笑了笑，让还沾有水珠的身体靠在垫了凉垫的椅子上。
　　“我刚刚洗完澡，热得不行。现在是夏前月第四周，最热的时候足足有37度，据说到了夏后月，中午40度的高温都是很普遍的事，该死，我从来没想到比罗曼城更靠北的城市会比罗曼城还热。”
　　露娜抱怨着，伸手拂去身上的水珠。
　　那到底是沐浴留下的水滴还是汗水，连她自己也分不清。
　　“所以洗完热水澡后我感觉很热、很热，完全不想穿衣服，要是外面有凉爽的风，我甚至想跑到阳台上吹个够，但是没有。听说到了最热的时候，瓦卢瓦王国的女人甚至连内衣都没法穿，因为就算坐着不动也会出一身汗。”
　　“那么，凉水澡……怎么样呢？”
　　对此玛格莉塔倒是感同身受。
　　帕列斯实在是太热了，现在她完全能理解为什么露出度那么高的衣服能在这里风行，很显然在高温和道德之中，这个王国的人们选择了打压后者的底线以对抗前者。
　　在回来的路上玛格莉塔在街边商店的橱柜中看到过更多以罗曼王国的道德来看不知廉耻的衣物，但她意动了——因为现在，她也是一身热汗。
　　“不行啊，这段时间刚好是我来‘那个’的时间段，洗个凉水澡虽然一时凉爽，但接下去……在大夏天抱着热水袋热出一身热汗的同时痛出一身冷汗这种事还是饶了我吧。”
　　“那确实是敬谢不敏……”
　　“——啊，这种闹心的事先不提了，玛格莉塔小姐，过来。丹丽已经跟你说过夏洛特公主和王后殿下来的目的了吧。”
　　“是、是。为了夏宫的事致谢……对吗？”
　　来到公主殿下的身边，玛格莉塔
　　“嗯，送来了一堆礼物，基本上是衣服和首饰，此外还有一些酒，然后……还有蛋糕，足够枫丹馆吃一周的量。看起来夏洛特公主对蛋糕的喜爱是来自她的母后。”
　　“……就算放在冰库里……不会坏吗？”
　　“应该不会……吧。但这些都还在预想之内，除了几个让人不知道怎么面对的礼物……”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礼物是……？”
　　看到玛格莉塔疑惑地歪头，露娜叹了口气，将内部覆盖了丝绒的木匣推向了她。
　　在木匣之中有两只晶莹剔透的酒杯，在玛格莉塔小心翼翼地将其中一只拿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这是一只敞口香槟杯。
　　可以看出杯身与杯柄是相互组合的两部分。透明的水晶玻璃就像纤细的藤蔓一样编织成了底座，就像是古老的部族用槲寄生编织的部族图腾。然后，这晶莹的藤蔓向上延伸，构筑成纤细的杯柄，最后轻柔地缠绕在杯身下方一个小小的，被染成红色的凸起上。
　　非常、非常精美的香槟杯。玛格莉塔疑惑地看向露娜。
　　为什么露娜公主说这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礼物呢？
　　“……这是倒模杯。”
　　“倒模杯？那个，是什么的倒模……”
　　露娜叹了一口气，指了指自己锁骨的下方。
　　一时之间，房间里变得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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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髪国传统（指倒模杯（bushi
　　

    





第447节 EP.236 过激的礼物「下」

　　好几分钟之后，玛格莉塔才从石化中恢复了过来。她呆呆地看着手上的酒杯，又看向自己侍奉的公主那柔美，但以宽容的目光来看也很——难说得上是与这个香槟杯的深度相符的美丽曲线，犹豫地开口：
　　“是、是露、露娜大人的……？可是，那个，不太像……”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回复的露娜呆住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漂亮的睫毛垂下，红色的眼睛微微眯起：
　　“那是夏洛特公主的倒模，自从那位蓬巴杜夫人开始，好像瓦卢瓦王国的贵族女性就兴起了将这种东西作为最贵重的谢礼的风俗——所以你要是摔碎了，就自己去道歉。”
　　“咿！是！是！”
　　玛格莉塔手忙脚乱地把这只酒杯放回了木匣中，直到现在玛格莉塔终于反应过来这两只酒杯是什么，而酒杯下方被藤蔓似的杯柄缠绕又被点成红色的凸起又是什么，强烈的震撼让女孩几乎失去了言语，她张大了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总而言之就是那样的东西，夏洛特公主说，这是作为女性所能送出的最珍贵的赠礼，还说……”
　　露娜捂住了脸。
　　“还说希望我们用这两只酒杯品尝香槟时，就像是在品味她的胸……胸……胸部……在下午茶的时候，真的，就这么说出来了。”
　　“……这个王国的道德风气真的没有问题吗……”
　　“极端的气候会造成极端的道德，显然瓦卢瓦王国这边是比较低的极端——总之，无论如何也无法推辞，所以……就收下了……”
　　“……要、使用吗？”
　　“……已经用过了，因为夏洛特一副非常期待的表情……被那样的眼睛用那样的表情看着，我……无法拒绝，所以，晚餐的时候……已经使用过了。”
　　轻轻弹着另一支在木匣中的酒杯，露娜的表情非常的……微妙。
　　“拜此所赐，晚餐没有男侍进入餐厅，用餐完毕后这支酒杯的清洗也交给了贝莉……唉、一方面我觉得这简直是太伤风败俗了，但另一方面，夏洛特公主那自信的样子又让我觉得有些……有些羡慕……真好啊，能够将自己美丽的身体用这种方式展现出来的自信。”
　　“露、露娜大人……”
　　银色长发的公主弯下腰，把脸埋在了玛格莉塔那与她一样，如果要倒模可能只能做成敞口杯的青涩胸部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真羡慕啊……”
　　“露娜大人很羡慕吗……”
　　“我也是女人啊，看到自信地展示自己美丽与可爱之处还不会受到周围指责的女人，会羡慕是当然的……”
　　“……”
　　“……”
　　嗅、嗅。
　　“那个、露娜大人？”
　　“有汗味……混在香水里，感觉不太好。去洗澡，快点。除了这个酒杯，玛丽王后还送了另外的令人感觉很那个的东西……等你洗完澡再说，我也要准备一下。”
　　被推开了。
　　果然，是喝醉了吧？不，可能在晚餐时没有喝醉，但结束晚餐后又去练习芭蕾导致酒精扩散开来，所以醉了？
　　“好、好的……”
　　“对了，给我洗凉水澡，把身体温度降下来，今晚给我当冰袋……”
　　“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玛格莉塔觉得，在月光之下，露娜的身后似乎有一对漆黑的羽翼在舒展，那高傲、妖艳又强势的表情，就像是……
　　……对，就像是黑色的天鹅。
　　玛格莉塔想起勃朗宁夫人说露娜兼具白天鹅与黑天鹅的气质，可两者都不突出。
　　但在这个夜晚，玛格莉塔却好像看到了其中一角。
　　……………………………………………………………………………………………………
　　“呼……泡在凉水里真是令人感到格外的清爽……”
　　很快，结束了泡澡的女孩拿起干爽的浴巾，不过在擦拭完发丝，准备把身上的水珠也擦去时，玛格莉塔想了想，停下了动作
　　“瑟莱忒小姐，身上带着水珠的话，露娜大人抱起来会不会更凉爽一些呢？”
　　“答案是肯定的，玛格莉塔小姐，虽然等到你走回房间，大概水珠也干了吧，不过即使那样，体温也会比现在就擦干换上衣服时凉爽。”
　　“说得也是，说真的，我也不想穿衣服，实在是太热了……反正夜晚已经没有人会在洋馆里走动，既然如此……”
　　咬了咬湿润的嘴唇，玛格莉塔吸了一口气，放下浴巾，将长长的金发扎了一个马尾，走出了浴室。
　　二楼的走廊上没有人，拖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这次没有公主殿下的要求，但玛格莉塔却感觉很坦荡，就像露娜公主说的那样，在这样的气候下，除非有极端严苛的戒律，否则期待人的高道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在私人的空间之中。
　　“露娜大人，那个，我洗好了……”
　　从二层到三层，短短几分钟的路程，沉闷的夏日空气已经让女孩皮肤上的水珠蒸发变干。玛格莉塔庆幸至少自己把头发擦干了，否则在这样的气温下，湿漉漉的长发会变成令人恨不得剃光的湿厚棉被……
　　这个世界对女性真是不友好啊。
　　“进来吧。”
　　听到门后的声音，玛格莉塔推开了门，在走进去前，玛格莉塔伸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然后叹了口气。
　　看来，她没有办法当露娜公主凉爽的冰……袋……了……
　　抬起头的时候，玛格莉塔呆住了。
　　在月光下，黑色的天鹅舒展着羽翼，她的皮肤白皙，被月光照得雪亮，但还有另一种光芒柔和地映照在这位正对着她舒展身体的公主身上。
　　那是……珍珠的光芒。
　　数以百计的，珍珠的柔光。
　　看到玛格莉塔呆滞的表情时，脸上仍然弥漫着酒精微红的女孩勾起了嘴角。
　　“呼，心情大好，也不算白费了我穿上这样……这样的衣服呢……”
　　纤细的金色四线穿着着一颗颗美丽的珍珠，紧贴着身体的曲线，从肩膀往下，在腰际向两侧分开就像裙摆。
　　“嗯？玛格莉塔小姐，你怎么了？”
　　这个时候，心情很好的公主殿下才注意到了女孩的异常。
　　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面部因为充血，从脖子到耳朵尖都变成了可爱的粉红，小小的胸膛激烈地起伏着，那对小小的雪兔跳动着，如夏日苍穹般湛蓝的瞳孔不知何时弥漫起了水雾，仿佛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玛格莉塔的双腿也不住地颤抖。
　　露娜从来没有见到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露出这样的样子，一瞬间酒精带来的醉意也飞到了九霄云外，她从椅子上猛地跳了起来，急切地靠近了目光游离的女孩。
　　“……玛格莉塔小姐，你没事吗？”
　　“啊……呜……”
　　自己有事吗？
　　话都说不出来，头也晕晕的站也站不稳，怎么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但玛格莉塔却没法对这个问题做出任何恰当的反应，她感觉自己的脑袋上有一群星界独角兽转圈圈，不时从晶莹的独角上劈下闪电，那些电流沿着骨头与血管在身体中乱蹿，每一个毛孔都冒着热气——不，是有热量灌进来？不，是又灌进来，又冒出去。而露娜越是靠近这份热量就越是炽烈，好像每一根神经都像被烧裂的柴薪那样噼啪作响。
　　——发生了什么？
　　“喂、喂！玛格莉塔小姐？！”
　　——到底怎么回事？
　　“玛格莉塔小姐！瑟莱忒小姐，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玛格莉塔她——”
　　——为什么露娜大人，变得这么高？
　　其他的声音都听不到了，就好像大脑完全被烧坏了，但脸又不是最炽热的地方，最热……最热的是……
　　眼前的一切都在蒸腾和摇晃，意识变得像是烟雾一样轻，但身体却像是石头一样重，在如烟雾一般的意识消散之前玛格莉塔最后感觉到的是身体之中的热流流淌了出来，她垂下头。
　　自己所熟悉的肌肤和淡棕色的地毯上，不知何时跪倒在地的，自己的面前。
　　一抹鲜艳的红，就像是灼目的太阳那样，让她沉入了炫光之后的黑暗。


　　
　　_(0w0)∠)_
　　恭喜玛格莉塔小姐走上走上成为大人的第一个阶梯（指来初潮
　　大家不投点什么庆祝一下吗（？
　　话说正常的、值得高兴的生理现象应该不会被BAN吧，总不至于现在来那个的女性们还要被关在家里吧.jpg
　　担心一些描写让审核过敏，严X期间删掉了一些描述。向读者们说一声对不起。
　　

    





第448节 EP.237 成为大人的阶梯

　　黑色的天鹅垂下羽翼，银月之光于涟漪摇晃。
　　晚风宛如轻柔的丝幕，混入暗夜缭绕的浅香。
　　水声响彻，湖面的镜月之中，有黑色的天鹅起舞，她的羽翼垂露水面，沾染水珠，她的双足在月中起舞，晶莹溅起，从羽毛滑落，流过她黑色羽毛下雪白的肌肤，她的身上有珍珠点缀，那些在时间的磨砺下发出温润光芒的珠宝映照着月与星的光芒，黄金的丝线又增添了一抹尊贵的色彩，她起舞着，无尽地起舞着，可忽然，她的舞步停了下来，踩着溅起的星辉朝这边走来，走到面前，然后……
　　“玛格莉塔小姐，醒了吗？”
　　“啊、诶……”
　　玛格莉塔做了一个梦。
　　一个令人脸红心跳的，旖旎的梦。
　　那美丽的景色突然变成熟悉的房间的屋顶，但那将垂落的发丝从面前拨开的脸却一模一样——或者说区别只在于梦中，黑色的天鹅高高在上，就像抓到猎物的猛禽。而现在，那红色的瞳孔之中满是关切的目光，那雪白柔软的正在抚摸自己额头的手，又像是白天鹅的羽翼。
　　……啊是这样啊。
　　勃朗宁夫人说得没错，露娜大人确实同时具备黑天鹅与白天鹅两方的性质，只是……只是在平日，被那高傲的神情和强烈的自尊所掩蔽了。
　　如果能够自由地解放……《天鹅湖》，在角色契合度上，一定不会有人能与露娜竞争。
　　不过现在比起这件事，或许还是关心一下自己比较好。
　　身体软绵绵的，体温很高，好像是在发烧，但是热度比起头脑又好像更加聚集在其他的地方，腹部……准确地说是下腹。身体没有什么力量，头有些痛，稍微有点恶心，但更近一步的不适……似乎是没有。
　　“我……怎么了……”
　　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完全搞不懂，玛格莉塔带着有些呆然的目光看向已经换上了正常睡衣的露娜，和在公主手中圣银的铳刃。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问玛格莉塔小姐一个问题……你还好吗？我是说，身体上，有没有哪里很难受？”
　　“……有一点，但不是很碍事，唔……”
　　玛格莉塔撑起身体，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自己被盖着一层温暖的被子——过于温暖以至于她全身都在冒汗。
　　“那个，难道说，我生病了吗？”
　　“不、玛格莉塔小姐，实际上……”
　　露娜看了瑟莱忒一眼。
　　这种事由她说出来总感觉怪怪的，因为按照惯例，这样的事总是由母亲，或是年长的姐姐来告诉女孩们的，不过现在嘛……
　　除了她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合适的人了。
　　这可是女人的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个改变啊。
　　“实际上，我要告诉你，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你来初潮了，玛格莉塔小姐，这意味着，你踏上了成人的第一个台阶。”
　　“……唉？”
　　沉默、茫然、然后，玛格莉塔的脸上，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
　　“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
　　……………………………………………………………………………………………………
　　初潮。
　　这是女孩第一次来月经的代指，通常在胸部开始发育后一段时间出现，这个时间间隔可能超过数年，基本上，这代表着女性青春期的正式到来，是女性成熟的标志——
　　感谢文明的进步，现在这些知识终于不再会以“下流”这种可笑的理由而被全社会封禁——尽管学校依然不会教年轻的少年少女这些事，但至少她们总算有了自己去了解的渠道，有了算是可以信赖的书本。。
　　“也就是说、也就是说……”
　　而知识是对抗恐惧的良好的方法——虽然这么说，因为有两个姐姐所以对这部分知识并非一无所知的玛格莉塔还是陷入了强烈的动摇之中。
　　“也就是说、我、我、我、我……”
　　“冷静，玛格莉塔小姐，冷静。”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冷静下来，这，这就是说，我已经是一个女人了……”
　　“少女，玛格莉塔小姐，少女。”
　　露娜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眼睛里都快冒出蚊香一样的图案的玛格莉塔。
　　虽然她平常的行事风格就很像小孩子，但露娜感觉得到那是一种表演、一种伪装，但现在……她的表现倒是完全变成货真价实的小孩子了。
　　这慌乱的样子让露娜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来那个的时候。一早爬起来的时候被子里全是已经干涸的鲜血，那绝对是她有生以来经历过的最可怕的事情之一。
　　因此她很能理解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的慌乱。
　　“没事的，玛格莉塔小姐，这不是什么疾病，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意味着你长大了……不过，作为长大的标志，这个标志来得可真是晚啊，玛格莉塔小姐，你真的没有伪造年龄吗？”
　　“血统返祖的埃兰迪尔人偶尔会遇到这样的事，因为返祖的血脉恢复了一些祖先种族的性质。”
　　白金色长发的公主坐在床边，稍微打趣着，柔声地安抚紧紧抓住被子遮住身体，好像完全不敢看向身体下面的女孩，。圣银的声音则一如往常的平静。
　　“可、可是，为什么突然……”
　　“玛格莉塔小姐还记得精灵性成熟的特点吗？受到特定刺激之前，这一种族的生育系统是处于沉睡状态的，但这并不是说在这期间相关器官就不存在或者不发育，它们依然会和其他身体器官一样发育，成熟，直到接触到相应的刺激，然后全面的复苏。”
　　瑟莱忒说着，圣银的镜面上倒映着露娜那有些古怪的表情。
　　“看起来玛格莉塔小姐的那个「特定刺激」，就在刚刚……”
　　“啊……啊哇哇哇——”
　　玛格莉塔脸烧起来了，露娜也转过头，目光游离地嘀咕着：
　　“果然是玛丽的妹妹吗……但是，那个，怎么说呢，虽然我觉得有些高兴，但是……感觉很微妙……”
　　“不是的，露娜大人，我、我……”
　　玛格莉塔都要哭出来了。
　　这算什么啊，皇家圣卫因为自己侍奉的主人而来了初潮，这件事无论用哪种说法都让人感觉很诡异，更何况她们还同为女性——虽然玛格莉塔从未想过自己如果有喜欢的人会怎么样，但是这样的事还是强烈地对她造成了冲击。
　　她想要说不是这样的，可是这样的否定又显得那样的无力，因为一位女性而性觉醒的事实摆在这里，就算现在她真的说自己喜欢男性恐怕也没人会相信——更何况她并不喜欢男人——不如说她从来没有考虑过喜欢谁、恋爱、结婚之类的事，不！准确地说她从来没有思考过自己的性取向问题！
　　谁会没事考虑这些啊！工作不够忙还是兴趣不够多啊！
　　而当这样的念头浮现起来的时候，是露娜大人的话也很好……这样的想法却自然而然地浮现了起来，而且因为这样的念头，在眼里的露娜公主好像变得更加的漂亮……啊哇哇哇哇哇！！！
　　呜呜呜、这到底是什么事啊！！
　　现在，房间中的气氛实在是有一些尴尬。
　　但是瑟莱忒没有在意两人的尴尬，作为工具的务实性让它继续开口。
　　“在我看来，玛格莉塔小姐的「特定刺激」并不是特指露娜公主殿下。因为在此之前，你们就时常共浴，身体的话已经是看过很多次了，但都没有出现这样的反应，而根据我的推算，这次与之前那么多次的不同主要是两点。”
　　“等、瑟莱忒小姐！”
　　“其一是服装，其二是表情。露娜公主殿下刚刚所穿的那件衣服实在是非常特别，应该是特化了特殊用途的，以服装而言，即使成为特殊的刺激来源也不奇怪。不过，也有可能是露娜公主的表情……那是在之前类似的场景之中都没有露出过的，很特别的表情，在我看来非常强势而且……魅惑。我想，玛格莉塔小姐受到的刺激可能是两者之中的任意一个，也有可能是二者的叠加，这需要进一步确认……”
　　“瑟莱忒小姐……”
　　玛格莉塔真的要哭了。
　　“请不要再说了……”
　　“为什么呢？我认为这样有助于玛格莉塔小姐理解对自己特别强烈的刺激，适当地获取这样的刺激，对身体的健康发育是有益处的。”
　　“请饶了我吧……”
　　把脸蒙在被子里的女孩，虽然汗水不断地滴下，但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敢露出脸来，去看倒映在圣银上的，美丽的公主的表情。
　　如果说羞耻可以杀人，玛格莉塔现在一定连灰烬都留不下了。
　　“那样的话不弄清楚可不行呢。”
　　但是，露娜却勾起了嘴角，一副非常愉快的样子。
　　“为了玛格莉塔小姐身体的健康成长，这件事实在是很有必要弄明白，正好，玛丽王后送的衣服还有一些大概没什么机会穿的，机会难得——”
　　“呜啊、呜哇哇哇！”
　　结果，在接下去的时间里，玛格莉塔不得不看了众多……真的是众多的、各式各样的，目的非常明显地不是用来“穿”的奇怪的衣服。
　　“看起来，玛格莉塔小姐会因为身上只有珠宝类的饰品而受到强烈的刺激……嗯，而且是女性。对了，玛格莉塔小姐可以试着想象一下，穿着同样服饰的其他人，比如，男人。”
　　“……为什么要想男人。”
　　“这有助于判断这种刺激是不是来自特定性别，或者人种。”
　　“……”
　　玛格莉塔想象了一下穿着这种服饰的男人，忽然脸色铁青。
　　“好恶心……”
　　“那么刺激的来源应该就是女性，或者至少看起来是女性的人。”
　　此外，还进行了这样的对话。
　　最后，在得出那个玛格莉塔一听就用枕头把脸蒙起来的结论时，女孩湛蓝的瞳孔中已经完全没有了光彩。
　　完全没有。
　　“啊，心情大好——”
　　而罪魁祸首微笑着，露出了愉悦的表情。
　　“过分……露娜大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啊，好像欺负过头了，抱歉抱歉……”
　　轻轻地抚摸着女孩的发丝，露娜露出了温柔的，就像是白天鹅一样的表情。
　　“不过，不安和慌张，还会有吗？”
　　“……虽然没有了，但因为实在是太害羞了，现在不想和露娜大人说话。”
　　“啊——被讨厌了呢。”
　　抚摸、抚摸。
　　露娜苦笑着，稍微反省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
　　虽然是为了驱散少女的不安，但是因为看到玛格莉塔脆弱慌张的样子，嗜虐心冒出来了，所以稍微有点……嗯……
　　“说起来，瑟莱忒小姐，玛格莉塔小姐适当地接受刺激能够促使身体的健康发育，是吗？”
　　露娜转移了话题。
　　“答案是肯定的。露娜公主殿下。”
　　“我明白了，那么，虽然是猥亵的衣服，但偶尔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就再穿穿看吧。这种事我还是可以为你做的。”
　　“……诶？”
　　“不管怎么说，让玛格莉塔小姐遇到这种困扰的人是我，但是，只到这一步为止，这只是为了玛格莉塔小姐的健康成长而做的健全且必要的行为。而更进一步的，不纯的关系并非我所求……明白吗？”
　　虽然这么问，但是，露娜将一支手指放在了玛格莉塔的唇上，阻止了女孩说出任何话语，从枕头里抬起头来的女孩只好下意识地点头，不去想所谓“不纯的关系”是指什么。
　　“好了，夜很深了，好好休息吧，肚子还会痛吗？上次我生病的时候是玛格莉塔小姐照顾我，这次立场反过来了呢，要是痛的话，我去厨房尝试制作一下我来那个痛得不得了的时候喝了就会缓解的茶吧。”
　　轻轻笑了笑，露娜轻轻抚摸了一下玛格莉塔的肚子。
　　“诶？不、不痛呢……”
　　“不痛了就好。来那个的时候痛起来，真的是无比痛恨自己身为女人呢。”
　　“不痛了……？不、那个，露娜大人，虽然是有点虚弱不舒服，但一开始，肚子就完全不痛哦？”
　　“……哈？”
　　房间里温馨的空气，忽然降温了。
　　“从一开始就不痛……吗？”
　　露娜嘎吱嘎吱地转过头，脸上的表情不知为何，有些冷淡。
　　“嗯、嗯，那个，很奇怪吗？”
　　玛格莉塔忐忑不安地说着。
　　啊说起来，一般女性来那个的时候好像是会痛的没错，至少在玛格莉塔认知中，玛丽是这样，欧琳丝也是这样，甚至连她的母亲也会在每个月固定的时间推掉一切安排，在卧室里躺上几天。
　　就她所知，无非是疼痛的程度有所区别，可是自己好像完全不痛。
　　“是吗？啊，原来玛格莉塔小姐是不会痛的类型啊，啊，不，不奇怪，这是好事，是好事……”
　　“露、露娜大人！声音没有起伏很恐怖！”
　　“没什么，既然不会痛就不用太担心了。好好休息吧，晚安——”
　　刚刚还非常温柔的公主殿下的目光忽然失去了光彩，她坐到床边，侧躺下来。
　　“露、露娜大人……”
　　“啊，因为靠的太近会很热，所以可以隔一段距离吗？”
　　“是、是的！啊呜呜……瑟莱忒小姐，为什么露娜大人突然生气了……”
　　“我想露娜公主殿下并不是在生气，玛格莉塔小姐，只是……”
　　振动了两下，在玛格莉塔眼泪汪汪地看着的时候，圣银的铳刃翻出了一组数据。
　　“只是，据说在女性之中，有痛经困扰的群体占据七成左右，看到玛格莉塔小姐那副难受的样子，露娜公主殿下原本是觉得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感觉吧。但是，玛格莉塔小姐不会痛……这虽然是值得高兴的事，但对于每个月都要痛至少三天乃至一周的其他女性来说，又会格外的羡慕或者说嫉妒，所以……”
　　背对着玛格莉塔，露娜小声地开口。
　　那声音少有地充满了怨念。
　　“……不会痛，居然会不痛，居然会不痛，不痛、不痛、不痛、不痛……”
　　“呜呜……露娜大人……”
　　虽然玛格莉塔的声音简直就像是被遗弃的可爱小狗，但露娜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
　　女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现在，她只觉得她吵闹。


　　
　　今日一更，4K大章——0w0
　　女人（指来那个时会痛得死去活来的女人和来那个时不会痛的女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不过，到底有多少女性有痛经症状好像至今没有可靠的数据调查，只能说网上流传的说法是至少百分之七十，这个数字只是用来形容数量多，并不能说准确。
　　

    





第449节 EP.238 假期的最后一天

　　“露娜大人……”
　　“啊，好了好了，我没有在生气。”
　　放下酒杯，有着白金色长发的公主叹了口气。
　　“我说为你感到高兴并不是假的哦，因为我自己就饱受每个月定时定点的疼痛之苦，不可能会希望其他人也一样吧，我可不是那么阴暗的女人——不过多少还是有点嫉妒的啊。”
　　“嫉妒什么的……”
　　“如果玛丽和欧琳丝知道也会嫉妒的哦，真是的，原来真的有啊，来那个的时候不会痛的女人……”
　　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昨晚睡得很迟的两人连“午前餐”都没有吃就直接享用了午餐。
　　今天是假期的最后一天，在这一天，她们总算是过起了了像是会在假期中做的懒散生活。
　　至于话题，那当然是玛格莉塔的初潮，在房间里结束用餐之后，露娜看着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的玛格莉塔，目光中果然还是有隐隐的羡慕。
　　“一点不舒服的感觉也没有吗？”
　　“一点也没有……倒是不至于，但是呢，也没有什么称得上很难受的，至少日常生活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下午锻炼的时候再看看吧……”
　　“来那个的期间，还是不要做剧烈运动比较好哦。”
　　“露娜大人来那个的时候果然会很难受吗？”
　　“啊啊，差不多就是你离开的第二天开始的，如果不穿卫生带，我就只能躲在房间里不出去，但穿卫生带简直就是折磨，所以我只能什么都不穿地在浴室里度过了几天……一直到流血减少和停止……幸好，我不是流血特别多的类型。”
　　“好像我也没有再流多少血了……”
　　卫生带，玛格莉塔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在女性来那个的时候穿的一种衣物，裹在腰上，有着厚厚的棉巾。
　　在灼热的夏天，穿那种东西毫无疑问是一场噩梦。
　　“每个人的体质有所差异吧，然后，从第一次来之后到第二次来期间会有很长一段间隔，有的女人在春前月来初潮，第二次来潮却要到秋前月，间隔接近200天，而且这个周期在未来的一到两年里才会稳定下来，这是宫廷医生告诉我的，所以如果下个月没有来也不要担心……”
　　“嗯、嗯……”
　　红着脸，一样什么也没穿——因为中午实在是太热了——的玛格莉塔夹紧了双腿，感觉着自己坐着的棉纱的触感，害羞地低下了头。
　　关于女性，她还有很多事要去学习。
　　——笃、笃、笃。
　　在露娜对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进行着作为一位“过来人”的教导时，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谁？”
　　“露娜公主殿下，有您的信件。是从城外的罕莫庄园寄来的。”
　　在门外，丹丽女仆长的声音传了过来。
　　“罕莫庄园……是哪个贵族？我印象里没有这个名字。”
　　“是莫斯杜利男爵的城外庄园。不过，寄信人的名字是……威廉，是威廉·白朗琪·维多利亚先生。”
　　“……从信口放进来。”
　　如果是平常，露娜通常会让丹丽进来，但现在……虽然瓦卢瓦在某些方面比较开放，但这件事上却不好说。
　　至少在受到森海王国道德影响很大的罗曼王国，女性每个月固定时期流下的鲜血，依然还是被不少人认为是不洁的。
　　所以稍加思考，露娜没有让这位女仆长推门走进。
　　“是、露娜公主殿下。”
　　接着，一封信被塞了进来。门外的脚步远去之后，玛格莉塔走到门前捡起了信封。这段短短的路程她走得十分别扭，因为必须要夹紧那团被染红了一部分的棉纱。
　　这下，玛格莉塔忽然理解为什么历代皇家圣卫基本没有女性了，抛开战斗力这些东西不谈，每个月肯定有一段时间行动不便的皇家圣卫的确很……那个，自古以来军队中就鲜少有女性就是这个原因吧，连来那个时不会痛的她都能感觉到很不方便，那些会痛的女性……
　　“唔、这可真是……很不方便……”
　　“女人可是很辛苦的啊。”
　　“就没有更加方便、不影响行动的卫生用具吗？”
　　“没有哦，至少目前没有。那些发明家只顾着提高蒸汽机的功率，发明新的飞空艇，列车以及轮船，可没时间关注我们女人的‘小问题’。反正他们基本上也不会受下面流血的困扰。”
　　露娜挖苦地说着，从玛格莉塔手中接过了信封。
　　“说、说起来，露娜大人，我把地毯弄脏了……”
　　在地毯上，一抹已经变成暗色的痕迹在银线绣成的华美百合花纹上，显得格外地醒目。
　　一看到这个，玛格莉塔就想起了昨晚的事。
　　沐浴完毕后回到卧室，因为目睹了露娜公主那过激的身姿，身体沉睡的机能迅速被换醒，迟到了数年的青春期忽然的到来让她措手不及，就像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
　　而最剧烈地平息之后，除了几团染上自己血液红色的棉布，最后留下来的，就是这地毯上已经褪色的痕迹。
　　“啊，这么说起来……要不要把那块地毯裁取下来收藏呢？毕竟是有纪念意义的初潮……”
　　“才不会收藏啦！”
　　看到脸一下子变得通红的玛格莉塔，露娜的嘴角愉悦地勾起，然后，她从一旁拿过了拆信刀。
　　「——露娜表姐！我被坏人抓走了，现在整天被逼着要和他的女儿结婚，快点来救我啊！」
　　拆开蜡印，拿出信件。瞟了一眼信纸上的字之后，露娜按着自己的额头，单手将信件揉成了一团，往不远处的垃圾桶一扔。
　　“露、露娜大人？信上写了什么讨人厌的话吗？”
　　“威廉那个蠢货……估计是又沾花惹草遇到麻烦了吧，真是的，不用管他。”
　　“不、不用管真的好吗……”
　　“绑架他的人还说要让自己的女儿和他结婚呢，大概是没有什么事的，反正假期还没结束嘛，如果明天他还没出现在学院里，倒是该去看一看，不过……”
　　看了玛格莉塔一眼，
　　“虽然说变少了，但玛格莉塔小姐还一直在流吧？在这样的情况下，外出？去别的贵族家拜访？”
　　“……”
　　“……”
　　“……”
　　“……不，我不要。”
　　“那就行了，假期的最后一天，就稍微悠闲一点地度过吧。”
　　于是，在剩下的假期之中，露娜和玛格莉塔度过了一段有些悠闲的时光。
　　然而——
　　第二天，在假期结束后，威廉依旧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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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0节 EP.239 罕莫庄园

　　“罗曼罗兰小姐！”
　　“诶？玛丽安小姐？”
　　假期结束后第一天的课程是舞蹈课。
　　对于瓦卢瓦国立艺术学院，在迎夏节的假期过后，学期就来到了下半，夏前月的第四周，再过两周的时间，夏季学期就该结束了。
　　不过事实上，因为暑假时间的夏后月，帕列斯这座时尚与艺术之都几乎一整个月的艺术节和各种庆典，学院的学生都戏称夏前月结束才过了半个学期，而暑假是另外半个学期，也因此到这个时候，无论哪一个年级，都开始为这个开始做准备，勃朗宁女士的课程也做了调整，将几乎一半的时长用作学生们各自的练习。
　　露娜依然选择挑战独舞，现在正在一遍又一遍地演绎着那凄美的《天鹅之死》，她的舞步显得格外轻灵和古典，这是这段时间对「至美之舞」的模仿和学习的成果。
　　不过，到了这种水准的练习，玛格莉塔已经帮不上忙了，在教室之外，她只能准备好温热的蜂蜜茶，干爽的毛巾和体乳，在公主殿下休息时帮她缓解疲劳。
　　少女没有想到的是，玛丽安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这位一个假期没见的少女的确是在学院上学没错……但文学系和舞蹈系的区域好像离得挺远的。
　　“好久不见，玛丽安小姐。现在……应该是上课时间吧？”
　　“我的文学课在下午，所以上午是空闲的时间，那个、礼物，我收到了，非常漂亮的发卡，我、我很高兴……”
　　“玛丽安小姐喜欢就太好了。”
　　在少女金色的流海上，别有一支纯金的发卡，做成薰衣草的形状，一朵朵紫色的小花都是亮紫色的纯净水晶——这是玛格莉塔在凯普罗买的礼物。昨天，这些礼物被分发给了枫丹馆的成员，然后又通过马车送到了关系密切的朋友的手上，虽然没有登门拜访稍微显得有些失礼，但幸好瓦卢瓦王国开放的风气让某些事总归变得不那么难说出口。
　　甚至，前往提莉哥黛拉家后，提恩还带回来了据说对女人来那个后补益很好的药膏……
　　“罗曼罗兰小姐呢？有没有好一点。”
　　在寒暄完后，玛丽安也很直接地开口询问了——当然，声音压得很低。
　　“嗯，今天一早已经不流血了，我是那种就算来也不会痛的类型，所以没有什么大碍……”
　　“诶？罗曼罗兰小姐居然不会痛吗？唔……真羡慕啊……”
　　“……啊哈哈……说起来，玛丽安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玛格莉塔转移了话题。
　　“嗯，康妮姐希望我带一些东西给你……”
　　说着，少女拿出了一个厚厚的信封，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注意到信封上一个稍微横过来的「8」——衔尾蛇、莫比乌斯机构的标志——换言之，这不是该在无关人的面前打开的东西。
　　里面装的会是前天晚上她拜托这位执行官小姐调查的事吗？
　　收起信封，玛格莉塔暗暗地想着。
　　接着，她与玛丽安就在教室的外面闲聊了起来。进入到下半学期之后，整个学院都开始为了夏后月的艺术节做准备，文学系的也不例外，因为夏后月有瓦卢瓦王国最盛大的文学交流会，几乎每个学生都会将自己的作品拿到那上面去，玛丽安也不例外。
　　不过，她正在烦恼到底该写什么样的作品——这也是作家经常遇到的问题了，因为欧琳丝时而也陷入这样的迷茫，所以玛格莉塔和玛丽安在这个话题上很聊得来。
　　“对了，罗曼罗兰小姐，今天放学后，有时间一起喝个下午茶吗？”
　　最后，在下课的铃声响起时，带着满足表情的玛丽安目光闪烁着，发出邀请。
　　“今天的话，我和露娜大人有很重要的事去做……”
　　玛格莉塔摇了摇头，婉拒了。
　　玛丽安的表情一下子就黯淡下去了。
　　“这、这样啊，没、没关系的，是我太冒失了……”
　　“不、并不是推脱哦，事实上，这真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事，玛丽安小姐，你还记得在夏宫中，陪伴我和露娜大人的那个青年吗？威廉先生，他是露娜大人的……朋友，但是现在，他好像被绑架了。放学之后，我和露娜大人要去救他……”
　　“……欸？欸欸欸？！”
　　……………………………………………………………………………………………………
　　下午放学之后，沿着通往城外的道路，马车以不紧不慢的速度行驶着。
　　在假期时，威廉送来的那封信还能当作是某种无聊的玩笑——哪有绑架是为了把女儿嫁给他的——但随着假期结束他还不见踪影，这就不那么好笑了。
　　今天玛格莉塔和露娜去过威廉的班级和租住的别墅，甚至去过从他的同班同学那里知道的几个“情人”那里，但那位不太聪明的先生却依然了无踪迹。
　　甚至有几位女士说明明在假期前就约好了某一天一起过的，但当天威廉也没有出现——这下，看起来他被绑架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但那个莫名其秒的绑架理由还是让露娜和玛格莉塔感到头大。
　　“三位女士，我们到了。”
　　提恩一拉缰绳，马车停在了城郊的一座庄园前方。在围墙和大门前，门房正快步靠近，他一眼认出了枫丹馆的马车的纹章，但当马车的车窗打开，他又一愣，因为见到的是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提莉哥黛拉小姐？好久不见，今天是什么风儿将您给吹来了？”
　　“好久不见，今天贸然拜访，是陪两位朋友来的，为了那位维多利亚家族的先生……”
　　“啊，我明白了，请稍后，我这就去禀报。”
　　点了点头，门房转身回到了门边的警卫室。
　　“提莉哥黛拉家族和莫斯杜利家族有往来啊……”
　　“是的，因为我们的城郊庄园就在这不远处。”
　　玛丽安转过头，指向另一个方向。
　　“看，就是那片有红色花圃的地方。”
　　家产雄厚、拥有封地的贵族一般至少有三处房产——领地上的庄园或者说祖宅，在某个大城市之中的住宅，以及大城市城郊、在那些不足以回到封地去度假的假期中作为度假地的城郊庄园。另一方面，贵族的社交关系本就错综复杂，在知道是要去莫斯杜利家族的罕莫庄园后，玛丽安就自告奋勇地跟过来了。
　　——我认识莫斯杜利男爵和男爵夫人，我想，总是能说得上一些话的。
　　这是刚来帕列斯不久，才刚刚建起交际网的玛格莉塔和露娜没有想到的。
　　很快，门房回来了。
　　大门打开，提恩重新挥起皮鞭，让马车驶入了庄园之内，沿着有花坛和喷泉的道路，驶向庄园之中的宅邸。
　　玛丽安在马车上为露娜和玛格莉塔介绍着庄园与莫斯杜利家族，这是一个尚武的贵族家系，虽然爵位不高，但和军队的关系相当密切，除此之外……
　　“罗曼罗兰小姐之前在夏宫替威廉先生接下的那场决斗，就是莫斯杜利男爵发起的哦。莱茵……男爵的三女，好像就是因为威廉先生去搭讪她，才让莫斯杜利男爵感到很愤怒……”
　　“……”
　　“……”
　　露娜忍不住扶额。接着，她又皱起了眉毛。
　　绑架威廉的是莫斯杜利家族，在长公主的生日宴会上，那位男爵因为威廉去搭讪他的女儿而非常愤怒乃至于提出决斗，那么——
　　为什么威廉会在信上写着，绑架了他的人要强行把女儿嫁给他呢？
　　这样好像完全说不通——
　　“嗝啊！！！！！”
　　这个时候，一声狼狈的惨叫声响了起来。


　　
　　_(:з)∠)_
　　

    





第451节 EP.240 别无选择

　　“啪！”
　　圆头的木棍被用力的击飞，旋即，健壮青年手中的木棍落在了已经满是汗水的皮肤上，溅起飞碎的水花，随着被击中的青年一声惨叫，一道火红的痕迹浮现了出来，而这样的痕迹，在被汗水浸透的衬衫下密集地遍布。
　　“呼、呼……呼……”
　　训练场上，威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剧烈地喘息着。在他面前，明显久经锻炼的另一个男人摘下护具，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
　　“还不行。”
　　他说着：
　　“想要让我们承认，你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但是这句话与其说是说给面前的男人听的，或许更多的是说给站在训练场一旁，有着翡翠鸟的羽毛一样美丽发丝的少女。
　　说完，这个金发的青年抬起头，看向从训练场的门口，被一位男仆指引着走进来的三位少女。
　　“休息一个小时，晚饭后继续……如果你还想要继续的话。”
　　说完，这个男人便转身离开了。
　　“威廉先生！”
　　训练场中响起了玛丽安的惊叫声。在夏宫见到的衣着体面，英俊帅气的青年现在浑身是伤地躺倒在地上，青色的红色的伤痕在湿透的衬衫下显得触目惊心，这差点就让少女昏过去了。
　　“啊，露娜表……露娜小姐，玛格莉塔小姐，还有这位有过一面之缘的提莉哥黛拉小姐……疼疼疼疼……”
　　躺在地上猛吸了一口冷气，威廉脸上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爽朗笑容，但是在这种遍体鳞伤的状况下，这个笑容实在是有些凄惨。
　　“威廉！！”
　　这个时候，那有着翡翠色发丝的女孩也跑了过来，她让自己宽大的裙摆在地上盛开成一朵雪白的话，悲伤地伸手把威廉抱到自己的腿上，用力地咬着嘴唇，声音里带着些许的哭腔。
　　“够了，不要再继续了，求求你了，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那可……不行啊，你父亲，就是想让我亲口说出那句话，让我亲口说出来，但我可不打算说，莱茵，我绝对不会说的，也许在不那么远的将来我们终将分离，也许终有一天我会爱上另一个女人，你会爱上另一个男人，但那绝不是现在……嘶……绝不是在这里。”
　　浑身是伤的青年与泫然欲泣的少女深情的凝望，仿佛有哀伤的夜曲在他们的眸光之中流转回响，宛如歌剧的高潮，所有人都沉寂在那弥漫的伤感之中，感受着她们注定无果的肝肠寸断……
　　啪、啪、啪。
　　……好吧，并没有。
　　露娜拍着手，用一副傻眼的表情看着倒在地上的少年少女：
　　“好了，那么，谁能为为我解释一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啊，那个，简单来说……”
　　“……总之，先给我起来，还有，你身上这一堆伤到底是怎么了。”
　　“看起来都只是皮肉伤，露娜大人，不算严重，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足够了。”
　　在玛格莉塔和叫做莱茵的少女的搀扶下，威廉被扶到了训练场旁的长椅上，他咕噜咕噜连喝了三杯放有冰块的凉水，然后一边龇牙咧嘴地让莱茵为他包扎，一边说起了在迎夏节假期发生的事。
　　简单来说，在迎夏节假期的第一天的早晨，在前夜和同班同学在一家酒吧喝到断片的威廉刚刚用冷水浇醒了自己，忍着因为宿醉而导致的头痛往回走时，空无一人的小巷里突然冲出了几个大汉把他打晕了，等到再醒过来，他就来到了罕莫庄园。
　　这就是他消失了一整个假期的原因。
　　“那么，你被打得这样遍体鳞伤的理由呢？”
　　“我酒醒后就见到了男爵，他和我说，他知道我喜欢莱茵，莱茵也迷上了我，但是即使是维多利亚家族，如果不通过一项试炼也不能迎娶莫斯杜利家的女人，所以他让我选择，是在最短的时间里表现自己的勇气和对莱茵的爱，接受试炼，还是就此离开，并且对莱茵说……”
　　威廉忽然住嘴了。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狰狞的笑容。
　　“对莱茵说我绝对不会对她说的话，没有其他的选择，我选了前者。所以每天都在接受莱茵那位现役乙太骑士的哥哥的训练，每天。除了吃饭睡觉，最多也就一小时的休息时间，嗯，今天第一次有。”
　　“……为什么？”
　　露娜的目光非常冷淡，但是威廉只是咧嘴一笑，把发出一声惊呼的少女揽到了自己的怀里。
　　“因为我爱莱茵。”
　　“……迟早有一天，威廉，你会死在女人的手上的。而且是不同的女人。”
　　“啊哈哈哈，这就是花花公子的宿命啊，哪怕要死，也一定要死在所爱的女人的刀下……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啊，要死了、要死了……莱茵，记得替我谢谢你的哥哥，今天他也手下留情了……嘶……”
　　大笑的动作牵扯到了疼痛的肌肉，威廉的笑声变成了一连串的咳嗽。
　　“那么，莱茵小姐，你知道这个白痴有多少个情人吗？”
　　“是的，知道其中的一部分……”
　　“……一部分？”
　　“在夏宫，威廉在晚上又带我在花园里玩，那个时候我问他用花言巧语骗了多少女孩，但是他说他都是认真的，然后说了至少五十个名字，然后……然后我让他别说了……”
　　坐在玛丽安身边，似乎与她关系很好的少女羞涩地低下了头。
　　“然后他说，他会为我送上夏宫最美丽的花，那花飘荡在湖面最黑暗的角落，如果他对我的感情是虚假的话，就让他消失在漆黑的湖水之中，我没来得及阻止，他就穿着衣服跳进了水里，可是湖面上根本没有灯光，也没有花，好几分钟过去之后，我担心得快要哭出来了，但那个时候，他忽然从水面冒出来，手上拿着我见过的最美的花朵……”
　　“任何人都知道在无光的水体中潜泳是多么危险的事，连星辰与月亮的光辉从无法指引我在水底的归路，但对你的爱，哦、莱茵，那比太阳更加炽烈！”
　　……其实就是事先把花用匣子藏在水下，然后钻进水里取出，在浮上去之前一直用衣服里藏的小管子呼吸吧。夜晚，水面又没有灯光的话，这不太容易被发现，然后等到岸边的人开始焦急的时候猛吸一口气吐掉管子拿着花浮上来——
　　嘴角抽搐着，玛格莉塔看了一眼露娜，不知道该不该戳穿这个在罗曼城也有人玩的罗曼蒂克的伎俩。
　　但旋即女孩注意到公主眼中亮起了灵性的光芒。
　　“所以，你对这位莱茵小姐的感情是真的？就和之前对其他人的一样真？”
　　“啊啊。”
　　“那么你为什么要寄那封信？”
　　“因为……”
　　一抹苦涩浮上了威廉的脸。
　　“因为我们都别无选择。”
　　他垂下了头，虽然还是紧紧揽着莱茵，但是却像是不敢去看她那样。而少女也交错着双手，红了眼圈。
　　“我们都别无选择。”
　　那副开朗的表情在他的脸上消失了，那带着些傻气的阳光也被阴云所笼罩。
　　玛格莉塔还是第一次见到威廉露出的这副表情，下意识地，她也开启了灵视，然后看到了少年心智体中浓浓的苦涩与无奈。
　　“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要留下来呢？”
　　“我们都别无选择，我知道，莱茵知道，莫斯杜利男爵也知道！所以他设下了这样的计谋，要通过试炼就必须成为一名合格的乙太骑士，但我不可能做到，如果做不到就必须说出那些该死的话离开，但我不要那么做，我不可能那么做，就像我不可能得到男爵的认同，我也绝对不可能说那些话！我这一生注定要遵从家族的安排，但至少现在我还是自由的！我绝不会，我绝对不会欺骗我自己的心！！”
　　男人的怒吼在训练场中回响，威廉拼命地将莱茵拥入自己的怀中，尽管这样的动作只会让他手上的伤剧烈地疼痛，他的眼中冒出凶狠的光芒，可是在那凶狠之下是恐惧与无助。怒吼的少女不像是雄狮，而像是困兽，没有爪牙，皮包骨头，除了愤怒的呼喊，什么也无法做到的困兽。
　　接着是低低的啜泣声。
　　莱茵捂着自己的脸，滚烫的泪珠从指缝之间滚落。
　　露娜瞳中的灵性光芒消失了，她静静地看着威廉和莱茵，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
　　她站了起来，转过身，而不知何时，穿着管家服饰的一个中年男人已经站在了门口，在露娜将目光望过去的时候，他优雅地欠身，向着露娜、玛格莉塔与玛丽安说道：
　　“男爵大人邀请三位客人一同享用晚宴，并在晚宴后准备了本庄园特产的玫瑰蜜酒，这种美酒对女士们的肌肤与血气有极好的效果，或许三位女士会有兴趣。”
　　——意思是，有什么事都等到晚饭结束之后吗？
　　管家的言外之意也很好懂，对此，露娜欠了欠身，答应了下来。
　　“既然盛情邀约，那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点了点头之后，管家便离开了。
　　回过头，看着遍体鳞伤的威廉和低声抽泣的莱茵，露娜脸上的平静之中，也终于露出了一抹心疼的神色。
　　“先回你们的房间休息一下吧。”
　　“啊、啊啊，啊，莱茵，没关系的，我还能走，虽然疼得不行，但日常生活总是没有太大问题的……嘶……”
　　于是，在威廉不断抽冷气的声音之中，少女们离开了庄园的训练场。
　　虽然在训练场被揍得惨兮兮的，但是在罕莫庄园，威廉的待遇却相当不错。
　　他住在庄园中一栋单独的小别墅里，厨房、卫浴、还有占据一整层楼一半面积的卧室。时刻有热水，有专门的女仆服务，在路上，他也告诉露娜和玛格莉塔，除了早餐是送到他的房间，中餐和晚餐都是贵客的待遇。
　　“不管怎么说，我都是维多利亚家族的人。”
　　威廉自嘲着。
　　“大陆上大多数贵族还是会给我面子的。”
　　不管怎么说，作为第一个全面工业化的王国，蒸汽机的改进国，乙太炉和差分机的发明国，森海王国的统治者，维多利亚家族可是法兰索丝大陆上的第一家族，几乎大陆上有名的大国的王族或者大贵族多少和这个家族有点沾亲带故，而威廉作为家族的「本土血脉」虽然只是所属分支中的第三个儿子，在贵族的社交金字塔上也基本仅次于各国的王子和公主。
　　哪怕森海王国和瓦卢瓦王国存在民间的不对付，贵族基本上还是给面子的。
　　被绑架来的这段时间，威廉并没有受到什么糟糕的对待——每天在训练场被打得满地打滚不算，因为那确实是正常的骑士对练，受伤后提供的药物也都是高级货，平心而论——威廉说——现在他反而觉得自己的身体比平常健康了不少。
　　“嘛，骑士训练对身体基本上是有好处的……但是为什么威廉先生说，你是不可能通过这个试炼的呢？你的身体也没有差到锻炼不了的地步。”
　　回到房间之后，坐在沙发上，玛格莉塔有些好奇地问着。
　　乙太骑士确实是现在大陆上所有王国最顶尖的战斗力，但是乙太骑士和乙太骑士也是有区别的，如果不是指那种会被挑选入王国顶尖的骑士编制中，而只是能够熟练运用乙太武装和乙太织甲的优势进行战斗的骑士，其实并不算特别困难。
　　至少，玛格莉塔记得自己那位从来不会拒绝的兄弟，乔治，就是一位乙太骑士。
　　在这个房间里的现在是露娜，玛格莉塔和威廉，莱茵似乎是被严令禁止靠近这个小别墅，而玛丽安现在去陪自己的朋友了。听到女孩的话，威廉苦笑了一下，显然是明白女孩说的是什么。
　　“你似乎是误会了，罗曼罗兰小姐。”
　　“嗯？”
　　“我说不可能，并不是指我不可能成为乙太骑士，而是指即使成为乙太骑士，即使我再怎么爱她，我也不可能和她在一起。我们的关系在我们出生之时就已经注定，只能给彼此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
　　摇晃着脑袋，威廉叹了口气。
　　“我的结婚对象只有一个，那就是家族为我安排好的那个人。莱茵的结婚对象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她的家族为她安排好的那个人，而即使莫斯杜利家族想要高攀，我相信我的父亲也不会让他的儿子娶一个瓦卢瓦男爵的女儿。”
　　说着，他的目光黯淡，苦笑着。
　　“作为我父亲的第三个儿子，我别无选择。”


　　
　　今日二合一更新，4K大章_(0w0)∠)_
　　这两天的章节不适合拆分，所以会是4K左右的大章.jpg
　　顺便，欧洲那个时代很多描绘贵族年轻人爱情的小说都惨得不行，罗密欧和朱丽叶就不说了，少年维特之烦恼也是主角最后自杀……那会儿的贵族年轻人是真的蛮惨的_(:з)∠)_，基本上从出生到死亡，一辈子都是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反而不如底层人民自由。
　　所以很多小说都会描写大贵族的后裔向往自由逃离家庭……当然大多应该都被抓回去了。
　　艺术来源于生活.jpg
　　

    





第452节 EP.241 奴隶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在弥漫着压抑空气的房间中，露娜忽然开口了。
　　“虽然说是还有你就此全心全意让这个家族变得能让维多利亚家族正视的选项，但那可也不容易，先不说让一个普普通通的男爵家族能够让维多利亚家族——哪怕只是有着维多利亚这个姓氏的庞大家族中的一支看中有多么困难，光是你试图扶持一个异国家族这件事，就够让你那聪明的两个哥哥警惕无比了吧。”
　　露娜看了威廉一眼。
　　“我记得你和你两个哥哥的关系都不错，但是，那关系好到他们会对你试图培养属于你的势力这件事视而不见吗？”
　　“大概是……没有的。”
　　咧了咧嘴角，威廉的表情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他伸手去抓放在桌面上的酒杯和酒瓶，那是一瓶琥珀色威士忌，他随手为自己倒了一杯，就像是陷入回忆那样说着：
　　“对于他们而言，我永远是那个只会闯祸的愚蠢的弟弟，他们总是乐于为我解决麻烦，似乎我也最好是一个总需要他们帮忙的人会比较好……我很爱他们，就像我爱我的父亲……”
　　“你完全可以把似乎两个字去掉。”
　　轻轻地呵了一声，露娜默默地看着自己的表弟。
　　那目光之中有怜悯，也有一种感同身受的哀伤。
　　玛格莉塔也沉默了，一种无形的重压在这个房间之中弥漫着。
　　继承权、婚姻、爱——对家人的爱和恋爱，服从、反叛……为什么出身贵族家庭的人总要面对这样的问题呢？为什么他们总是无法自由的去爱人，去被爱，连共度余生的对象都无从选择呢？
　　玛格莉塔是知道露娜哀伤的原因的，因为作为王国的公主，她和威廉，和自己的表弟在这件事的立场上是一样的，她看着现在的威廉，其实也是看着以后的自己。
　　“……为什么呢？”
　　她忍不住小声地开口了。
　　“为什么，我们总是无法在恋爱上获得自由呢？”
　　“因为婚姻的本质，玛格莉塔小姐。”
　　原本这仅仅是抱怨，可是，却得到了回答。
　　女孩猛地抬起头，威廉也是，他和玛格莉塔将目光投向露出一副兴趣缺缺表情的露娜。
　　站在窗边的少女正看着窗下绚烂的花圃，察觉到视线，她有些惊讶的看向自己的表弟和皇家圣卫，但接着又撇了撇嘴。
　　“嗯？这是我十三岁时就弄明白的一件事，想听吗？”
　　“请告诉我，露娜大人，婚姻的本质，是什么——”
　　“是啊，表姐，快点告诉我们吧！”
　　“是一项经济契约。”
　　露娜勾了勾嘴角。
　　“恋爱是「个人」对「个人」的事，无论是两个，三个，四个、甚至百八十个人之间纠缠不清，爱情始终都是「个人」对「个人」的。但除非双方都是孤儿，举目无亲，那么婚姻就是「家庭」对「家庭」的事。可以理解这样的差别吗？「个人」是个体，是人的最小单位，但「家庭」是团体，是社会组织的最小单位，一般而言，家庭的经济活动比个人更频繁，更稳定，也因此，在当前和过去，以及可以预见的未来的时间里，家庭也是经济活动中的最小单位之一，可以说，是最小的「经济体」。”
　　“可一个人也能进行经济活动呀。”
　　“不是说了吗？通常而言，个体的经济活动规模小于家庭。同样是通常而言，个体需要在家庭中成长，为了繁衍后代并且让后代成长也需要组成家庭，因此，一般而言，各国的经济研究都将家庭视为最小的经济活动单位而不是个人。可以明白吗？”
　　“可、可以……”
　　“我不明白……”
　　威廉弱弱地举起了手，于是露娜叹了口气，又追加了诸如「经济活动」、「经济体」等名词的解释，等到少年也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之后，她才继续说着：
　　“那么回到婚姻上来，婚姻是家庭和家庭的事，这个已经不用解释了，而家庭是一个经济体，那么，经济体和经济体之间要平等的结合，需要什么样的条件呢？”
　　“首先是规模相当吧？按照商业的角度来说，如果其中的一方远超另一方，就是吞并与被吞并。其次是能够互惠互利，或者说哪怕没有显著的益处，也至少要有潜在的益处，这是商业的基本原则……但是婚姻不一样……吧？”
　　玛格莉塔不太确定地回答。
　　“真的不一样吗？想想看，为什么普通市民的联姻也讲究门当户对，为什么穷小子抱走大小姐的故事永远是童话和小说之中最多，为什么贵族的联姻会精挑细选，但只会在决定以后再象征性地询问当事人？”
　　露娜嗤笑着。
　　——一件无需怀疑的事情就是，现在的婚姻是遵循经济或者商业的原则来运作的。
　　她说：
　　——爱情是个变数，是名为婚姻的交易中的一枚筹码，但大多时候都不足以颠覆这个原则。
　　因为从人类开始有「各自独立的家庭」这个概念开始，家庭就具备这样的特性：人们为了抵御风险，以及共同养育后代而结成家庭。随着文明的进步，经济活动更多的取代了狩猎和种植，这部分特性就成了经济性，经济能力越强的家庭越能抵抗风险，越能更好的养育后代，而和经济实力同等甚至更强的家庭平等结合能够提高抵抗风险，、养育后代的能力，所以，「下嫁」和「高攀」相对来说要少很多，占据主体的仍旧是「门当户对」。
　　可以说，对于家庭，婚姻是一种重要的经济活动，事实上也正是因为婚姻的这种重要性，从古至今，婚姻一直是被推崇，在传统宗教中甚至近乎神圣——抛开信仰上的关系，这也是因为两个家庭从此缔结了经济上的共同契约，而宗教对此做了见证。
　　“……可是，这和我们不能自由恋爱有什么关系？”
　　威廉还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表情。
　　“婚姻是一场经济活动，或者说一场交易，你觉得这场交易的商品是什么？”
　　露娜没好气地说着。
　　“……啊。”
　　答案显而易见——结婚的双方。
　　“如果把家庭比作商会的话，越大的商会对于和其他商会合作交易就会越谨慎，这是很容易明白的。大型商会对重要的合作对象是千挑万选，而很不幸，我们就出身于这些巨大的商会，这些商会除了经济因素还有更多的考虑：名声、面子、政治……最后选出来的对象一定是商会看来最适合他们的，所以……”
　　接下来的话，露娜没有立刻说完，就像是给自己的表弟和皇家圣卫小姐思考的时间，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下之后，才长长地叹息着。
　　“所以在庞大的考量下，作为交易品的年轻人们自己的想法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因素了，这是天然的矛盾。爱情是个人的情感活动，婚姻却是家庭的经济活动，很少有家庭会为了一个人的感情放弃庞大的经济利益，家庭越大越是如此。虽然普通市民们在恋爱和婚姻中受家庭管束相对较低，但他们依然有其他的烦恼，经济实力、名声之类的，在这一点上，婚姻算是非常公平的，无论是富裕还是贫穷，都无法摆脱。”
　　“……所以，他们不允许自由婚姻……是吗？”
　　“答案是肯定的。不能自由恋爱算是这个的副产物。毕竟文明发展到现在，要是一对男女结婚结果某一方是第一次婚姻而另一方有过多次婚姻，第一次结婚那方的人会不踏实，因为对方可以解开那么多次契约，在这一点上缺乏信用或者说作为商品的价值降低了。”
　　露娜冷笑着。
　　这种想法发展到最后就形成了没有结过婚、甚至连恋爱都没谈过的人在名为婚姻的交易中具备最高的价值的观念，也导致了贵族青年们连恋爱都被严格控制这件事。
　　“对此，男性和女性还不太一样，男性有过很多次婚姻还会被认为是成熟，女性，呵呵，就像是不停被转手的长靴，每一次婚姻都会大幅贬值——不过这个的根源又是另一点了。”
　　露娜说着，放下了酒杯：
　　“而唯一逃离的方法，就是离开家族——至少在贵族之中是这样的。”
　　这些话露娜没有说，但玛格莉塔能听到，她看向威廉，觉得他也能听到。
　　可是那现实吗？
　　又或者说，难道仅仅为了爱，就可以抛弃家族吗？
　　难道你不爱你的家人，不爱你的家吗？
　　贵族可不傻，他们当然知道这样的行为会让年轻的，荷尔蒙旺盛又叛逆的少年少女多么愤怒，所以他们也知道，如何让他们不愤怒、不叛逆，仔细想想——
　　玛格莉塔闭上了眼睛。
　　实际上，过去的他就是一个被这样的“爱”驯化得非常好的人。
　　如果不是自己实在是无法承担那比山岳还要沉重的期待，即使有一天父母忽然说，要与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结婚，那时的他也不会非常的反感吧。
　　使命、贡献、责任、爱。
　　正面的、美好的东西，永远比负面的，糟糕的东西更难对付。
　　即使抛开感情因素，逃离一个庞大的、富裕而有权力的家族是多么困难的事也无须多说。在冬前月玛格莉塔就考虑过这件事，但最后也放弃了，因为即使有瑟莱忒小姐，逃离家族也并不容易，而罗曼罗兰家还只是一个小国的公爵。
　　维多利亚家族呢？
　　那是大陆上绝对的豪门，最强大王国的统治者，玛格莉塔毫不怀疑只要他们想，连机构也乐于帮他们找人。
　　康妮·李也说过，机构向来乐于让王族欠人情。
　　“我们每个人都是奴隶。女人是穿着华服的奴隶，男人则跪伏着，传递血脉。噢，金丝雀啊，镣铐锁住了你的脚，镣铐锁住我们的喉咙。也许我们终能逃离，却永远也无法发声。枷锁、噢，枷锁，名为爱的枷锁。”
　　威廉闷闷吟咏着，这就像一首诗，可惜既不押韵，也不优美，甚至有些莫名其秒。
　　只有无尽的哀伤与无力。
　　是啊，无力。
　　令人窒息的无力。
　　“露娜大人，对此我们什么也做不了……是吗？”
　　“你想要做什么呢？玛格莉塔小姐，说到底，这一切都只是婚姻本质的衍生品。「婚姻是两个家庭的结合」，「家庭是经济体」，只要这两点不改变，无论如何总会变成这个样子。就好像哪怕贵族这个阶级消失，只要允许「人自由处置私人财产」这一点不变，就总会有人发大财，总会有富裕的大家族，总会有庞大的遗产要分配，总会为了不让遗产的分配导致家族分裂而诞生出「嫡长子继承制」或者类似的制度——总有一些事是不会改变的，因为根源没有发生改变。婚姻就是其中特别顽固的部分，更何况，就算要改变，我们拿得出更好的方案吗？”
　　白金色长发的公主如是说，在未来，她将成为王国的女王，因而，她所说的这段话格外有说服力。
　　“如果没有更好的，又没有到不改变就要灭亡的时候，那么宁愿不要改变，这是统治者必须明白的事。就好像所有国王和议会的议员都知道官僚机构的愚蠢与低效，知道这简直是数千年来人类最白痴的发明，但没有一个人会用新的一套组织构架来取代官僚机构，因为这是最稳定，最好的，比官僚机构更优秀的体制还没有诞生出来。婚姻也一样，而且更加牵扯巨大，所以，我们现在遇到的问题在几千年、几百年、几十年前都有人遇到，在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后也大概率还是会有人遇到。有些东西会改变，有些不会。至少在我可以预见的时间尺度之内。”
　　“……”
　　“……”
　　这真是令人丧气的话。
　　可是又是确实的非常正确的话，玛格莉塔想不到要如何去反驳，也许可以反驳这并非绝对？贵族也不是不能自由恋爱，自由婚姻？
　　她确实知道一些例子，但相较而言，在数量级上实在是少得可怜。
　　“或者这么说吧，即使是贵族，也还是可以自由恋爱和结婚的，但为此所需的庞大的代价……你付的出来吗？威廉？或者莱茵，她付得出来吗？噢，如果你去向哥哥们撒撒娇说不定能得到他们的支持，让你不会沦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就像我能够让玛格莉塔小姐，玛丽和欧琳丝避免这种事一样——但是那和你毫无关系，一旦他们不再支持你或者无法支持你，这份保护也会荡然无存，就像我也不一定可以永远保护我的朋友们……抱歉，玛格莉塔小姐，这或许会让你不安，但是这是事实。”
　　“诶？不，露娜大人没有任何错！不如说，作为皇家圣卫，我才要保护露娜大人的恋爱自由——”
　　……大概……吧。
　　毕竟，就连王后殿下也说，要自己注意靠近露娜的“害虫”。
　　对于那位温柔的王后而言，那些靠近露娜的年轻异性也相当于害虫吗？这样的指令的潜台词不就是……
　　「我希望我的女儿干干净净的」。
　　玛格莉塔张了张嘴，最后也只是颓然地发出一声叹息。
　　“所以我才会写那张纸条。所以这个庄园的人才让我把信寄了出去。男爵希望我对莱茵说出放弃的话，这样至少明面上其实是我甩了莱茵，不会让他们家族被维多利亚家族所记恨。但我不愿意，五……算上今天是六天，这个时间很长了，再坚持下去两方都会很尴尬，我们都需要一个体面的收场。”
　　威廉闷闷地说着。
　　“而这正是我们留下来进晚餐的缘故。”
　　露娜说着，放下了酒杯，这个时候，晚钟敲响，房间里的壁钟指向了20时的刻度，玛格莉塔抖了抖耳朵，听到了男仆上楼的脚步，而他上楼的目的非常容易想到——
　　笃、笃。
　　“……谁？”
　　威廉问道。
　　“维多利亚先生，两位客人，晚餐要开始了”
　　——晚餐，要开始了。


　　
　　因为是4K章所以还是一更.jpg
　　最近在看冰海战记，阿谢拉德一句话很适合这一章
　　「我们每个人都是奴隶，只不过有些人未曾察觉」
　　另外，虽然现在都说门当户对是封建遗毒了，但实际上双方的家庭条件还是会很大程度地影响恋爱和婚姻，顺便，虽然现在明面上没有18、19世纪那种传统贵族了，但世界范围内豪门的婚姻和几百年前区别还是不大，有钱的有权的互相攀，嘴上都是爱情背地里都是利益
　　……有些东西从未改变。
　　至少现在来看还是这样。
　　

    





第453节 EP.242 让爱情的归爱情

　　罕莫庄园的晚宴十分丰盛。虽然露娜没有报上家世，但是还是受到了相当规格的招待，唯一的问题是……
　　被问到自己身份时说出了“我是露娜大人的随从”这种话的玛格莉塔，是在仆人餐厅用的餐。
　　“一个人远离故乡来瓦卢瓦王国留学真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啊。”
　　“不过，帕列斯是座美丽的城市，这让我放松了很多呢。”
　　所以，坐在玛丽安和威廉中间的露娜一边用餐，和在夏宫时也见过面的男爵以及他的妻子、孩子们闲聊，眸光流转中，灵性的光芒闪动。
　　让公主感到意外的是，这张餐桌上的人并没有对坐在她身边的威廉有什么恶意，甚至连男爵本人看向威廉的目光也说不上厌恶。
　　虽然感到疑惑，但在用餐时总不能提及已经默契地约好用餐结束后再谈的事，所以露娜将这样的疑问埋在心底，微笑着和她们交谈。
　　就连威廉和莱茵都变回了平静的样子，虽然话不多，但也不是一句话也不说。
　　反而是玛丽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被自己的朋友问起后才连忙挤出笑容，参与到对话之中。
　　而另一边……
　　“所以说，威廉先生真是太男人了！”
　　在仆人餐厅的玛格莉塔听着这些女仆们的话，开始怀疑她们说的和她认识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个威廉·白朗琪·维多利亚。
　　或许是仆从们天然能够说上话吧，玛格莉塔只是试探性地问了问问威廉这段时间的状况，这些女仆们就打开了话匣子。
　　在她们口中的威廉英俊、风趣、幽默、体贴人、不屈不挠，虽然每天都承受着近乎虐待的“试炼”但他从来没有说过要放弃，每天都从一大早开始锻炼，精神抖擞地面对不可能战胜的练习对象，即使每一天都遍体鳞伤甚至之前的伤都还没有好，他也始终都笑着，那笑容就像阳光一样的温暖。
　　“他一定真的是爱莱茵小姐的，换做是我，两天，最多两天我就趴在床上起不来了。”
　　就连一些男仆都在为他说话。
　　“那个，你们其实知道威廉先生是个相当的浪荡儿……”
　　“也就十几二十个情人嘛，在他这个年纪确实算多的，但在比他大一两岁的成年的先生中，这又算什么呢？”
　　“即使有那么多的情人却还是甘愿为了小姐受这样的苦，就算小姐不是他心里唯一的真爱也一定是最靠前的几个！”
　　一个女仆这么说着，让玛格莉塔目瞪口呆的是，连那位看起来沉稳的管家也一副赞同的表情。
　　……不行。
　　玛格莉塔想。
　　她有些无法理解这些人的思维。
　　……等一下。
　　“……嗯？可是，如果大家都觉得威廉先生不错的话，为什么他还会受这样的苦？”
　　“因为威廉先生他来晚了啊！莱茵小姐，已经和安德烈先生订婚了！就在夏洛特长公主生日会前的几天！”
　　“订婚……？安德烈……等一下，你们说的安德烈难道是一位有着红色头发的……”
　　“不是，那是罗文家的安德烈先生，和莱茵小姐订婚的是雷德家的安德烈先生，订婚仪式都已经举办了，但是莱茵小姐却被威廉先生勾去了春心，就是因为这样事情才复杂！雷德家族是帕列斯的名门，在订婚后没多久就发生这样的事实在是……”
　　“……”
　　玛格莉塔以手抚额。
　　——原来，问题的关键在这里啊。
　　为什么威廉这个蠢货会去搭讪已经举行了订婚仪式的少女啊！
　　他难道不知道吗？该死，以他的笨蛋程度，真的有可能不知道。那现在怎么办？他现在知道了吗？直觉告诉我他还不知道，恐怕如果说他不通过试炼表明决心是不会知道的，因为万一知道了这件事然后威廉年轻气盛要和雷德家族的那个安德烈抢——不是不可能，很多年轻人的决斗就是因为这滑稽的理由！
　　要是真的发生了那种事，莫斯杜利家族肯定是怎么都不讨好，就算真的要高攀维多利亚家族撕毁和雷德家族的婚约，也要确定威廉是真心要娶莱茵再考虑。
　　因为得知了这个消息，一直到晚餐结束，玛格莉塔都是一副微妙的表情。
　　“罗曼罗兰小姐。杰德先生想要见你。”
　　而在晚餐结束之后——这个时候，在楼上的餐厅享用晚餐的人们还在闲聊。因为一位女仆带的话而来到庄园的花园中的玛格莉塔，看到了在训练场上将威廉打得遍体鳞伤的男人。
　　杰德·莫斯杜利，莫斯杜利家的次男，在瓦卢瓦王国军部服役，是一位乙太骑士。在威廉的这个假期之中，他负责对这位接受了男爵所说的试炼的浪子进行测验或者说，殴打。
　　一个现役的乙太骑士想要在一个从未经历过骑士训练的浪荡子身上留下当时无法察觉，之后会数年地折磨着伤者的暗伤简直不要太容易，但这段时间以来，威廉所受的基本都是皮肉之苦，也因此，威廉总会让莱茵代替他向这位骑士做出感谢。
　　他确实手下留情了，至少就今天玛格莉塔看到的。
　　“杰德先生，有什么事吗？”
　　“罗曼罗兰小姐与那两位女士前来，是要将威廉带走，是吗？”
　　“是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不、实际上，我们都巴不得他赶快离开，不过，我听说，罗曼罗兰小姐在夏洛特公主的生日会上得到了夏宫第一骑士的称号，我也是一位骑士，或许我们有空可以切磋一下。”
　　“刚刚结束用餐不太适合剧烈运动呢，也没有穿乙太织甲——”
　　玛格莉塔下意识地推脱，然后，女孩注意到了这正常的骑士间的对话中，杰德眼中含蓄的神情。
　　——啊，是这样啊。
　　“——不过，我对于杰德先生计划的骑士训练很好奇，可以说说看吗？”
　　不管怎么说，威廉在这里实质上是“不受欢迎”的，对他的礼遇只是贵族的礼仪。但是两位骑士相遇在得知一方正在训练另一个年轻人时，聊起他的事是非常自然的，因此——
　　“当然可以，罗曼罗兰小姐，必须得说，虽然出身自维多利亚这样一个庞大的家族，但那个男人年轻时必定是一个懒汉，浑身上下都有缺乏锻炼养成的毛病，即使是最好的骑士教练制定最好的训练计划，从现在开始要让他变成一个合格的乙太骑士也要差不多十年的时光，不过，毅力倒是值得称赞。”
　　“毅力吗？”
　　“不是每个人都有毅力在浑身伤痛的情况下还坚持每天早起，负重锻炼，然后在伤口还没好的时候又惹上一身新的伤痕的，至少我自认为做不到。”
　　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杰德一脸的感慨。
　　从他的目光之中，玛格莉塔甚至能看到一些敬佩。
　　“他一次都没有叫过苦，一次也没说‘我要休息’，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并不是在忍受折磨，而是确实有在进步和变强，虽然这才半周多一点不算明显，但在我看来，和他第一天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有了很多的不同，更重要的是，他很聪明，他知道父亲的计划，但他既没有放弃自己的原则，也没有像个莽汉一样反抗，他也在安抚莱茵，在将事情引向我们都乐于见到的结局，这在年轻人中可是很少见的。”
　　“听起来，杰德先生，你对威廉的评价很高。”
　　“他是个真正的男人。虽然被他的家族教育成一副浪荡子的样子，但那不完全是他的错，我也有个更小的弟弟所以我知道贵族是怎么按照出生的顺序进行差别教育的。我亲眼看到曾经纯洁天真，在街道上会去帮助那些乞丐的孩子是怎么变成一个铺张浪费，傲慢恶劣的男人的。”
　　杰德苦笑着。
　　“今晚他也没有回来。在两天前他还包下了帕列斯一个市民游泳池，在里面灌满了香槟，和几十位年轻的同伴和女士度过了一个畅快的夜晚，结果那些香槟流入下水道引起了一场河面的火灾，烧死了躲在下水道中过夜的一些流浪汉——就在昨天我还看到长兄和父亲为了处理这件事焦头烂额，但我一点都不同情，因为这都是咎由自取。威廉似乎同样是家族中的第三子，和我的弟弟比起来，他毫无疑问是一个男子汉。”
　　“即使如此，你们还是反对他与莱茵的恋爱吗？”
　　“因为威廉是只打算恋爱，莱茵却希望共度余生。和维多利亚家族相比，我们家族实在太小了，就像蚂蚁比之大象。森海王国的人又向来看不起瓦卢瓦王国的人。即使威廉真的有志气为了莱茵奋斗，但就像我的弟弟以后必定只能依附于我或者长兄，威廉也只能依附于他的两个哥哥。我不能断言莱茵和他在一起一定不幸福，但受苦和委屈却是可以预见的，而我们都爱这唯一的妹妹，罗曼罗兰小姐，你明白吗？虽然我们清楚这不一定是她想要的，我们依然希望她不要受苦。”
　　“……当然，我可以明白。”
　　玛格莉塔垂下了眼帘。
　　威廉的诗歌再一次在耳边回荡，噢，枷锁、名为爱的枷锁。
　　以爱和正义之名，人们造成的悲剧是比以仇恨更多还是更少呢？
　　大概没有人能说得清吧，但至少，眼下，她就能看到一个。
　　“杰德先生，罗曼罗兰小姐，男爵大人到晚厅了。”
　　“噢，我知道了，那么，有幸为您带路吗？罗曼罗兰小姐，这件事该结束了。”
　　是的，该结束了。
　　玛格莉塔在心底叹息着。
　　以一个体面的方式。
　　“当然……恕我冒味，杰德先生，你有心仪的女性吗？”
　　“会有的，罗曼罗兰小姐，在父亲为我挑选好之后。”
　　杰德眨了眨眼睛，挖苦似地笑了。
　　从他的眼睛里，玛格莉塔看到自己的表情。
　　那同样是，挖苦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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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4节 EP.243 婚姻归婚姻

　　晚厅是罕莫庄园中一个可以看到美丽星空的会客厅，晚饭结束之后，玛格莉塔、露娜、威廉与玛丽安都被邀请到了这里，男爵用美酒和冰窖中的冰激凌招待她们。
　　这次商谈非常顺利，甚至可以说是皆大欢喜，最后莱茵甚至和威廉当着她父母的免激烈地拥吻，让玛丽安和玛格莉塔都忍不住满脸通红，躲在门外偷听的仆人还发出了欢呼，被男爵发现，扣掉了一个星期的奖金。
　　事情没有变得很难看，体面地解决了，只是在露娜她们告辞，带着威廉离开时，莱茵在和威廉又一次地拥吻后，飞快地跑开了。
　　晚厅的窗前，并没有离开这里的男爵端着酒杯，默默地望着下方的这一切。
　　“……事情如您所想的解决了，男爵先生，但看起来，你却有些失望。”
　　他身后的黑暗中，刚刚才分别的一个少女的声音忽然响起。
　　男爵平静地回头，玛格莉塔提起裙摆行了一礼。
　　“请原谅我贸然的潜入，但是这件事实在是令人在意，男爵先生。从我们到这个庄园以来，你看向威廉的目光并没有什么恶感，至少比起在夏宫的时候好了很多，甚至——恕我冒味，男爵先生，甚至以旁人的目光来看，这简直就是你对威廉抱有某种期望。以至于最后按照你预想的，莱茵小姐放弃了与威廉以后结婚的想法，在不得罪维多利亚家族的情况下双方体面的收场之后，你甚至有些失望。”
　　“……”
　　摇晃着酒杯，男爵什么也没有说。
　　在看到是玛格莉塔之后他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收缩，但现在，他的表情平静。在玛格莉塔的话语中，他转过身重新看着庄园门口的马车，沉默不语，但是，当玛格莉塔将露娜让她问出的问题说出时——
　　“你过去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吗？男爵先生。”
　　“……”
　　他的身体依然猛地颤抖了一下。
　　就好像积年的旧伤被突然牵动，甚至酒液都从杯中洒落，虽然只是一种直觉，但在这一瞬间，玛格莉塔觉得站立在窗前的不再是一个握住一个家族权力，有一片不小封地，掌管数千领民的男爵，而只是一个……
　　只是一个无力的，悲伤的青年。
　　他忽然仰起头，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然后望着天井的星光，默默地开口。
　　“我的妻子去送客人客人离开，但我却没有，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罗曼罗兰小姐。”
　　“……因为露娜大人和玛丽安小姐都是女士？”
　　“另一方面是，在你们离开后，她也会搭乘马车前往帕列斯，去往她某一个情人的家中，在那过夜。而我也会在一段时间后前往庄园一角的别墅，去那里用玫瑰花、美酒与熏香将房间装点，准备迎接再晚一些会乘坐马车来到这里的情人——庄园的主卧室是属于我和我妻子的，但是很多年来，我们从未在那里共眠，她甚至时常半个月也不回来几天。”
　　他叹息着。
　　“理由很简单，我不爱她，她也不爱我。我们各自的心各有归属，但名为婚姻的事物却将它们从那里拉走。强迫两颗没有温度的心结为连理会发生这样的事当然是理所应当的，没有人能和不爱的人长久的生活。”
　　他顿了一下，然后叹息着：
　　“我们别无选择。”
　　“……”
　　玛格莉塔闭上了眼睛。
　　男爵没有回答她问出的那个问题，但足够了，她已经得到答案了。
　　或许，在数十年前，这个男人也像威廉那样，浑身是伤，发出如同困兽的嘶吼，然而他也没有尖牙，他也没有利爪，他的父母把狮子驯化成了猫咪，就像他对他的儿子做的一样，用爱、用家人的爱、用使命、用责任。
　　和杰德的对话让玛格莉塔明白了，很多时候家人的反对并不是因为他们不爱，反而正是因为爱。
　　或许他不断地去想过“我能为了对女人的爱而伤害那么多爱你的家人吗？”，“我能为了一个女人抛弃爱你的家人们吗？”这样的问题，最后——
　　最后，他也做出了和威廉一样的选择。
　　因为无力。
　　因为无奈。
　　而那道伤口至今在他的心底，一经触碰，便撕心裂肺。
　　——我们别无选择。
　　——我们别无选择。
　　——我们别无选择。
　　“在我年轻时，我曾经觉得瓦卢瓦王国的风气非常可憎，那样的下流，那样的败坏，但随着我结了婚，我又觉得，这是多么的悲哀。”
　　男爵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
　　“正是因为有那么多的人无法从婚姻中得到爱情和幸福，所以偷情和婚外情才如此普遍。我后来研究了一下历史，发现乙太纪元几百年前王国还推出过道德法令，就像森海的女王推出的一样，但是最先打破这个法令的恰恰是王室的子嗣。”
　　“王室的子嗣……吗？”
　　“那些勇敢地追求着自己的幸福的王子与公主们，向他们致敬。虽然他们的反抗没有改变整体的局面。从古至今，无论被讴歌得多么伟大，爱情的力量也终究是有限的。但他们的反抗也不是毫无意义，社会的风气终究发生了改变，现在，这个王国的大部分贵族都不会对婚外恋有什么偏见——这也正是说明在这个王国，直到现在还是有这么多人深受其苦吧。”
　　揉着额头，男爵抬起头，看向了玛格莉塔。
　　“罗曼罗兰小姐，在很多外国人看来，瓦卢瓦王国就是道德沦丧之地，遍布浪子与不忠的女人。但对于我们来说，这淫靡正是我们能够在从该死的压迫中喘息，觅得些许幸福的最可行的方法，虽然这也造成了社会的道德滑坡，但我作为一个无法从婚姻中获得幸福的人看来，这还是利大于弊。你的祖国又如何呢？贵族们要是成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还能够追觅自己的幸福吗？”
　　他低声地说着。
　　玛格莉塔微微摇了摇头，果断地回答：
　　“……不可能的，在罗曼王国，婚姻的忠诚很被看重，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偷情会导致婚姻的破裂，偷情者以及其家族的名声都会受到牵连。一旦成婚……大概就只能哀叹着自己的不幸，安慰自己这是回报家族的养育恩情，然后了却残生吧。”
　　“真是高尚。”
　　“……是啊。”
　　少女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真是高尚。”
　　说完之后，晚厅中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男爵依然坐在椅子上，而玛格莉塔笔直的站着，他们的目光相对，数十年岁月的差异，但在年轻人与不再年轻的人眼中却弥漫着同样的悲伤。
　　“差不多该结束这只会令人感到沮丧的对话了，马车看起来准备出发了，你不赶快去好吗？”
　　“露娜大人会等我的，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尽管我早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玛格莉塔抚摸着黑色的轻纱。
　　“为什么明明自己已经深受其苦，却不能让自己的孩子们摆脱这一切呢？”
　　“因为我是他们的父亲。”
　　男爵毫不犹豫地说着：
　　“因为社会的规则依然没有改变。”
　　“所有人都不去改变的话，社会的规则也不会改变的。”
　　“但最先做出改变的人，往往会成为历史的尘埃，我不希望我的儿女们变成那样。我爱他们，罗曼罗兰小姐，我相信，你的父母也一定爱你。但即使抛开爱，太多的利益和潜规则也让我不能这么做。”
　　“所以，只要莱茵小姐不再坚持要解除婚约，你也就不在意她和威廉恋爱了，是吗？如果你真的爱她——”
　　“就应该愿意为她做一切？年轻人，这是很正确的想法，但是虽然我爱我的孩子们……”
　　浮现在男人脸上的表情，玛格莉塔有些分不清是哭还是笑，他胡须下的嘴角咧开，一只手像是要抓住什么，但最后又无力地放下。
　　“但是，他们也是我和我不爱的人生下的孩子。”
　　“……！！”
　　玛格莉塔楞住了，看着楞住的少女，男爵摇了摇头，重新为自己倒上了一杯酒，高高举起。
　　“虽然我时常会想，要是爱也能被量化，像是分析机运算账务那样就好了，这样就能知道我对孩子们的爱，对家族的爱哪个更多，但我也会害怕，害怕知道如果其实我没有那么爱某些人，甚至这个家族该怎么办？还是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他忽然笑起来了。
　　“让我们敬王国一杯吧！让爱情的归爱情，婚姻的归婚姻！我想象不到比这更好的社会了，既然如此，就这样继续下去吧！”
　　这声音就像雷声，又像是老迈的囚兽的哀戚，这时屋子外卷起了强风，他手中的酒液激荡着溅出，连窗户的玻璃也猎猎作响，简直就像是暴风雨的前奏一样。
　　但暴风雨终究没有来。
　　如同晴朗天空的惊雷，虽然声势浩大，但什么改变也不会带来。风声很快就停了，男爵的话语也已经结束，他举杯将酒一饮而尽，而当他放下酒杯时，那个美丽，沉默的少女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坐在椅子上，男爵沉默了很久，直到看到庄园门前的马车驶出铁门，他才苦笑着站起来，心想自己一定是喝醉了，才会与第一次见面的女孩说这种话。
　　离开晚厅，在走廊上，他看到了自己的儿子，而杰德也注意到了自己的父亲走向的方向。
　　“要去为仙德莉亚女士的到来做准备吗？父亲大人。”
　　“嗯。”
　　“……希望你们能度过愉快的夜晚，那么，我该去休息了。”
　　“……杰德。”
　　男爵忽然叫住了这个在自己的安排下进入军队的儿子。
　　“父亲大人，有什么事吗？”
　　“我不爱你们的母亲，非常……抱歉。”
　　“父亲大人，这是怎么了？突然说这种话。”
　　“……不，没什么。当我没说吧。”
　　“没关系，我知道父亲大人现在和仙德莉亚小姐很幸福。母亲大人也是，虽然我不确定她是更喜欢莱茵德先生还是卡丝先生，但和我们年幼时相比，你们不再吵架，这就够了，对此，真是再怎么感谢萨德侯爵都不为过。”
　　年轻的骑士叹了口气。
　　“我已经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了，父亲大人，硬要说的话，只要以后您不会怪我不爱我的妻子就足够了。”
　　“……趁着现在，去找自己喜欢的女人吧。杰德，我们都别无选择啊。”
　　“骑士的训练可是很能让男人无欲无求的啊，父亲大人。我们都别无选择。”
　　这对父子望着彼此，从脸上露出叹息似地笑容，然后——
　　沿着走廊的尽头，他们一同走着。


　　
　　豆知识：中世纪时一方面宗教对性的污名化，一方面宗教传统上不许离婚（因为在神前立过誓言），那会的婚姻和感情矛盾相当尖锐，加之严苛的禁欲主义连那些坚定的传教士都很难坚持，欧洲那边风俗业极其发达，教士们的光顾相当频繁。目前认为这是导致了西方「灵肉分离」思想萌发的一个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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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5节 EP.244 喜欢镜子的少年

　　夏前月第四周，第三天的午后，在课间，玛格莉塔例行来到了缇香的教室.一段时间不见的泰莎也在这里，看到女孩过来，正在闲聊着休息的两人也很高兴。
　　玛格莉塔问了问她们的近况，得知绘画系的学生有机会在夏后月的艺术节上举行个人的画展——以学生的身份举办个人画展可是很少见的，也是一种荣耀。学院留给学生的名额并不多，因此，现在缇香也在为这件事做准备。
　　此外，那些依旧在争斗的画阀也不再时常过来招揽——关于这件事，似乎是因为彩色银版成像仪的投产受到了很大的阻力，市面上几乎没有彩色的银版相片流通，不仅如此，发明者好像还销声匿迹了。
　　因此，目前来看好像现在是传统派占据优势，连带着对于古典绘画是否已经不再有意义的讨论也被压制下去了。
　　“不过，夏宫第一骑士啊……罗曼罗兰小姐，好厉害……”
　　“嘛、也不是很厉害啦，所谓的夏宫第一骑士，其实只是代表在当时，那座宫殿中我最厉害而已……”
　　玛格莉塔的「夏宫第一骑士」的称号也在机构的运作下传播开了，不过因为平日里，夏宫几乎没有驻扎多少骑士，这个称号的含金量在了解到人看来其实并不高，也因此，玛格莉塔至少没有遇到很多人向她挑战。
　　而这似乎也让那些画阀意识到缇香这位很有潜力的天才并不是孤身一人，也因此那些说客转而过来游说露娜，但对这些人，公主殿下向来是完全无视的。
　　对此这些人也没什么办法，毕竟就在迎夏节的假期中，夏洛特长公主和玛丽王后还亲自来过这里，再联想到玛格莉塔的「夏宫第一骑士」的称号就是在长公主的生日宴会上得到的，这让很多人都联想到，枫丹馆的住客和王室关系匪浅，再稍微查一下，又会发现夏洛特经常以礼物的名义往那里送蛋糕……
　　这一系列的调查下来，稍微有些政治头脑的人都知道不能轻举妄动，缇香和泰莎也总算过回了清净的生活。
　　“啊，上课铃响了……”
　　“那么，我也该回到露娜大人身边去了。”
　　闲聊结束，缇香和泰莎从长椅上站了起来。玛格莉塔也起身，和她们一同走上楼。
　　“哇！”
　　这个时候，在楼梯的转角，忽然传来了一声惊呼，紧接着是摔倒声。走上楼梯的玛格莉塔、缇香和泰莎看到一个摔倒在地的少年紧紧地抱着胸前的什么。而在他的身边，似乎是不小心磕碰了他，正准备伸手去拉起他的另一位少年却在听到自己的同伴说“喂，这家伙是德普啊。”之后闪电般地抽回了手。
　　“德普，就是那个家伙吗？”
　　“啊啊，那个整天盯着镜子，阴森森的家伙，走吧，和这家伙碰到真是晦气。”
　　在这样交谈了两句之后，他们扔下摔倒的少年离开了。玛格莉塔皱了皱眉，走上前去，但在她伸手之前，这位穿着黄裤子，黄马甲和蓝外衣，用一只手抱着一面镜子的黑发少年已经自己爬了起来，他拍了拍衣服上沾着的灰尘，儒雅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对着玛格莉塔点了点头后，紧紧地把镜子抱在胸前，离开了。
　　“……这是怎么回事？”
　　玛格莉塔看着他慢慢地走下楼梯，转过身，向缇香和泰莎问道。
　　“那位少年受欺负了吗？”
　　“嗯……看起来是……”
　　缇香歪了歪头，她也觉得那些少年做得不应该，但是，德普这个名字又让她有些印象。
　　这是泰莎一拍手。
　　“他是缇香隔壁班的德普啊，很普通的一个男生，不过自从假期结束后他开始带着一面镜子上学，有事没事就照镜子，还非常注意不让别人看到镜子，在这么热的天气，但据说靠近他身边就会感到一种冷意……有这样的流言传开，所以大家都有些避讳他。觉得他阴森森的。”
　　“是这样啊……”
　　“缇香也要注意噢，那些看起来人畜无害但是性格内向的男人说不定是危险的噢，谁知道他们脑海里想的都是什么危险的事呢。”
　　“我倒是觉得泰莎你还是不要再看那些恐怖小说了比较好……啊，要快一点……”
　　“啊，罗曼罗兰小姐，那个，我和缇香先走了。”
　　“嗯，去吧。好好加油呀。”
　　“等缇香办个人画展时，要来看呀——”
　　在楼梯口告别，缇香与泰莎往自己教室的方向走了过去，而玛格莉塔站在空无一人的楼梯上，伸手握住了圣银的铳刃。
　　“瑟莱忒小姐？”
　　“黄金的指轮没有反应，从他身上我没有感觉到神秘的气息，但是……”
　　轻触着嘴唇，玛格莉塔眯起了眼睛。
　　虽然机构将神秘相关的事件大致封锁，但这毕竟是个神秘无处不在的世界，日常生活中常见的事情在神秘学上都有着对应的意义，其中镜子，因为其拥有的「两个世界的分隔」的意向，一向是机构高度注意的事物。
　　“某个时间段后突然变得反常，随身携带镜子，不让其他人看镜子内部的东西……在机构的可以行为条目上，这可是嫌疑非常高的系列行动啊……”
　　思考了一下，玛格莉塔点了点头。
　　“去调查看看吧。”
　　反正，目前这只是“疑似收容物”事件，是现在作为C级人员的她也可以主动去处理的。
　　……………………………………………………………………………………………………
　　很快，到了黄昏。
　　放学后将露娜送回枫丹馆的宅邸并且好好地得到了外出许可之后，玛格莉塔一个人换上不那么显眼的装束，通过浪子桥后，沿着沿河的街道，走向与皮加勒街区的边缘。
　　在中午把这件事告诉德非比后，放学回到枫丹馆的少女就从这位现在主要工作就是为枫丹馆充当门卫的皇家侍卫手中拿到了目标的情报——毕竟，一个普通学生的情报并不难调查。
　　“德普，没有姓氏，瓦卢瓦东部红海港人，学院的一年级生，主修油画，家境并不富裕，每周有7天放学后在附近一家咖啡馆打工来维持学习的开销，迎夏节假期中并没有离开帕列斯回故乡度假，在假期开始第三天在附近的商店买了一面镜子，然后向咖啡馆请假了两天……”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进入那个公寓呢？”
　　站在公寓的门口，看着那个在一层的柜台后面警惕地盯着自己的老妇人，玛格莉塔隐隐觉得有些头疼。
　　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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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6节 EP.245 少年德普之烦恼「I」

　　“嘿，哟。”
　　黄昏时分，河边的风非常的强，夕阳在建筑间投下深黑的影子。
　　这座城市的黄昏一如既往，相较于白昼更加凉爽一些的风儿吹拂着，掀起少女的裙摆。
　　如果这时有人抬头看，说不定能一览美丽的风景——如果他们的视力好到能够看清五层楼以上的高度，那在楼宇间稍纵即逝穿越的黑色身影的话。
　　“嘿！”
　　机械平衡鞋的弹簧和平衡仪在落地的瞬间抵消了冲击，虽然是高跟鞋的造型，但这种集大陆运动学尖端技术于一身的高端军用武装并不会像普通的高跟鞋那样不适合运动，特质的鞋底甚至让噪音都没有发出多少。
　　落地之后迅速恢复平衡的玛格莉塔抬起头，看着逐渐沉入城市地平线的夕阳，忽然有些感慨。
　　“据说乙太骑士如果是在城市中执行任务，在屋顶上移动比在地面上更有效率呢，上一次在屋顶上奔跑，好像还是在罗曼城，被那个传奇巫师的契约灵追赶的时候，感觉……那还在不久之前呢。”
　　“自那件事以来还没有超过半年，因此的确可以说，是不久之前。”
　　裙摆上的银色花朵映照着暮色，轻声回应。
　　“但是又感觉过了好久了……”
　　“日复一日的学生生活就会有这种感觉，在遥远的过去也是如此。”
　　圣银微微振动着。
　　“那位德普先生是住在阁楼上没错吗？玛格莉塔小姐。”
　　“德非比给我的资料上是这么写的，因为阁楼的租住价格比一般房间便宜三分之一，也很符合这位德普先生的经济状况。那么，就让我们从窗户来拜访一下这位先生吧……”
　　最后，玛格莉塔放弃了去闯有着一位刻板——不得不说在帕列斯这种表情真是少见——老夫人看守下的公寓入口。但是现在还是黄昏，天空相当明亮，又没有乙太潮汐，「阴影的轻纱」的效果会很差。就在玛格莉塔考虑着该怎么办时，她注意到了这栋公寓楼与隔壁的公寓楼之间只容一辆板车通过的小巷。
　　而刚好在这个时候，她看到情报上说这位德普先生因为经济境况不那么好的缘故租住在顶层的阁楼，最棒的是，旁边这栋公寓并没有人把守。
　　于是，玛格莉塔就选择了从屋顶“拜访”。
　　小心翼翼地靠近屋顶阁楼那巨大开窗，显然阁楼中的住客对这些镶嵌在木头框架中的玻璃片并不上心，这些廉价的玻璃积满了灰尘和水渍，变得模糊不清。
　　但再模糊的玻璃至少可以忠实地倒映出影子，玛格莉塔没有犯这种低级错误，她按着裙摆，默默地回忆乙太织甲的形状，让身上的收容物变成武装，装入乙太胶囊，令无形的力场保护好自己之后，少女拔出圣银的铳刃，让瑟莱忒伸出细小的触须从窗户的缝隙间渗入，进行侦察。
　　通常来考虑，是那个镜子有问题，无意中买到收容物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虽然之前近距离的接触之中没有感觉到神秘的气氛，不过也有可能是那面镜子暂时在休眠。就好像瑟莱忒一开始的状态一样。
　　因此，谨慎一点才是聪明的做法。
　　圣银的触须轻而易举地渗入了窗户的空隙。虽然一提起阁楼，人们总是会联想到狭小、积满尘埃、堆放着杂物的房间，但是，如果单从面积来看，这个阁楼却很大，床铺，餐桌，书架、晾衣杆……除了没有卫生间与烹饪用的灶台，这里可以说是什么都不缺。
　　尤其是书。
　　瑟莱忒无从判断这些书是一开始就在这个阁楼之中的还是被这位德普先生省吃俭用买下来的，虽然都是廉价的平装本，但这个数量可是十分的惊人，甚至可以说这个采光意外的良好的阁楼完全是被书籍所包围的。
　　而在这些书本之间，一张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书桌上，德普，这个穿着黄马甲、黄裤子与蓝外衣的年轻人正抱着一面镜子，小声地在嘀咕什么。
　　“哦、苏珊，请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的，我们可以的，没有必要去伤害那些嘲弄者，他们都看不到你的容颜——不、是我不愿意让他们看到，你是这样的美、这样的美丽，你不是什么执玻璃之刃的亡者，你是我的心，我的血，是我美丽的公主……”
　　……听起来，这些细语都是肉麻的情话，但在这阁楼之中却没有其他人。
　　少年似乎是在将这些激情向手中的镜子倾泻，但这个角度，瑟莱忒无法映照镜中的事物，圣银有些犹豫，一方面镜子里到底有什么是件很重要的事，这直接关系到这位少年是不是成为神秘事件的受害者，但另一方面，一旦它映照出镜中的事物，那么那面镜子也一定映照出了它，如果这是那种只要映照就能将事物吸入的收容物，那么情况会相当危急。
　　“诶？你感觉到了什么……”
　　但就在瑟莱忒将注意力回到握持自己的玛格莉塔身上，准备和她商量接下来的行动时，男孩忽然充满困惑地四下张望，与此同时——
　　“——？！！”
　　一只纤瘦苍白的手臂，忽然从圣银之上冒出，冷酷地，毫不犹豫地切向女孩的脖颈。
　　玛格莉塔没有因为突如起来的袭击而呆滞，她没有握住铳刃的手几乎在同一时间伸出，握住了那纤细，看上去就像玻璃一样透明的手臂，那只手的力量并不大，但在女孩握住它、让它无法切裂自己咽喉之后就又如同镜中之影那样消失，紧接着从圣银之上，又伸出了另一只手。
　　但这只手被圣银本身所阻拦了。柔软的流银伸出触须，那支手臂落在触须上，将柔软的金属深深地切裂。
　　“瑟莱忒小姐！”
　　“是星界存在，玛格莉塔小姐！”
　　但柔软的金属也是金属，而那只虚幻苍白的手臂更像是玻璃，其在圣银的卷须上刻下顷刻间就恢复的痕迹的同时圣银也卷束住它，只是依然如同前一刻所发生的，那只左手——之前被玛格莉塔抓住又消失的是右手——一如它的右手一样，消失了。
　　在这一瞬间，玛格莉塔清楚地看到，在圣银之上，有一位虚幻美丽的少女，她面容冷漠，身穿玻璃的衣裙，每一寸肌肤都流淌着冰冷的寒意与冷冽的锋锐，唯独那双眼睛是如夜的黢黑，黑得不见光。
　　她看了玛格莉塔一眼，然后就从圣银上消失了。
　　少女快步地后退，远离刚刚遭遇袭击的地方，她抬起没有握住铳刃的手，注意到雪白的冻气缠绕在掌心，又在盛夏黄昏的暖意中迅速消融。
　　“瑟莱忒小姐，这个存在该不会是……”
　　“答案是肯定的，人形，少女面貌，具备智慧，冰冷的寒意，力量不强，相当于普通的人类少女，形体锋锐如玻璃——镜中魅影、玻璃少女。应该是那位少年召唤了它。”
　　在数秒间的两次交锋已经足够玛格莉塔和瑟莱忒通过学习到的知识判断出袭击者的身份了。
　　镜中的魅影，玻璃少女，来自星界的，狡诈而残忍的冰冷杀手。
　　“它就潜伏在那个少年拥有的镜子之中，任何拥有镜子属性的事物都会成为她移动的节点，但她只是镜中的影子，她无法长久离开镜中，所以攻击被我们束缚后就立刻脱离了。”
　　“但也因此，我们很难攻击到她，以召唤难度而言这绝对不是很容易就能召唤出来的星界存在，虽然力量不强，但这种一击脱离的战斗方式实在很难缠，而且它很有智慧，发现无法依附在瑟莱忒小姐身上奇袭得逞就很干脆的离开了，现在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我的材质是金属，玛格莉塔小姐，或许在这场战斗之中我无法提供什么助力。”
　　“是啊，面对这种星界存在除非是哑光金属的武器，否则都会没有效果……”
　　在莫比乌斯机构的应对手册上，与镜中魅影的战斗有几个要点：
　　缺乏反射的环境——用来限制其移动和出没。乙太织甲——镜中魅影的致命手段是纯粹的物理，而且就已知的资料，没有一个玻璃少女的力量可以打破乙太力场。非金属或哑光金属武器——让攻击变得有效。
　　只要符合这三个条件，即使无法战胜这玻璃的少女，至少自己的安全会有足够的保障。
　　反之，如果没有以上三点，镜中的魅影就会变得极其危险。
　　而现在，玛格莉塔身上有乙太织甲，屋顶的环境缺乏反射，唯一的问题在于圣银材质的瑟莱忒任何的攻击玻璃少女都能够通过转移到圣银表面来规避，换言之，目前正处于这种奈何不了彼此的微妙情况。
　　……不，只是这个来自星界的狡诈杀手，单方面奈何不了自己而已。
　　“瑟莱忒小姐，我有一个计划……”
　　这时，寒意从脚腕上升起。
　　低下头，玛格莉塔这才注意到屋顶的瓦片正在夕阳的光芒下倒映着自己的身影，而苍白冰冷的手掌正从那镜影中伸出用力握住自己的小腿。乙太力场可以一定程度上隔绝温度，但这种隔绝很有限，玛格莉塔甚至感觉到自己的皮肤正在结霜。
　　但这种冷意和苍白的死骸相比就又显得太过温暖了。
　　“啧！居然有干净的油漆面。”
　　圣银流动，少女猛地跳起，把那美貌却冰冷的镜影从屋顶的油漆中拉出，但玻璃的少女立刻放手，重新消失，然后在玛格莉塔落地的瞬间，那双手又猛地环绕住了玛格莉塔的左腿，然后用力。
　　“？！”
　　就像是要将少女从屋顶上抛下。
　　镜中魅影确实是具备高智慧的星界存在，在意识到寻常的攻击方式无法伤害到玛格莉塔之后她立刻改变了作战的方式，而即使加算上乙太织甲的重量，少女的体重也还没有沉重到以她的力量无法撼动的地步。
　　然而这一次玛格莉塔没有重新跳起，迎接它的，是圣银的铳刃。
　　对少女挥下的一击玻璃的少女毫无反应，因为那圣银是那么光亮，映照着周遭的屋顶与夕阳的光芒，只要它愿意，随时可以转移到那圣银的镜面之上，规避攻击——
　　但是，圣银的铳刃之中，忽然迸发出了一抹黑色。
　　无光的黑色，在这正将自己身上的冷意注入少女身上的镜中魅影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之前，这黑色就被纤细的银色推动着，重重地刺向了它的手腕。
　　啪——！！！
　　玻璃皲裂的声音。破碎声中，一截纤细的手指滚落。
　　然后——
　　“请住手！！！”
　　屋顶上忽然响起了少年的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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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7节 EP.246 少年德普之烦恼「II」

　　——攻击有效。
　　玻璃的少女再度脱离了玛格莉塔的视野，消失在了屋顶，而在少女的脚边，一截晶莹的手指掉落在那里，玻璃的碎屑飞溅，就仿佛被撕裂、绞碎的血肉。
　　就如它的另一个名字一样、玻璃少女——它的身体就是由这种被称为星界玻璃的神秘学材料组成的，它们并不坚固，只是由于那可以穿梭于任何镜面的能力，古老的金属护甲如果不做哑光处理，在它们的面前就形同无物。
　　因为它们可以直接进入金属铠甲内侧任何一个能反射事物的位置，然后切裂人的肉体。
　　但放过来说，哑光的金属就能对它们造成威胁，而很幸运的是，玛格莉塔的身上确实有这样的道具。
　　“真没想到第一次派上用场的是飞刀……而且是在一次神秘事件之中。”
　　黑色的锋锐被圣银重新包裹。那是一把飞刀，罗曼城米纳斯宫皇家圣卫装备支援部门铸造，经过暗色的哑光处理，从任何角度都没有丝毫反射和倒影。
　　这些道具玛格莉塔总是随身携带，就像那些拥有各种毒和解毒效果的化妆品一样，对于皇家圣卫来说，这算是基本的要求。
　　但是，这些小道具一直没有派上用场，很多时候，玛格莉塔也都把它们忘了。
　　直到现在。
　　不过现在还有另外的一个问题。
　　“德普先生……对吧，请你将那面镜子交给我，被你称为苏珊的那个是非常危险的存在。”
　　“不，你一定是搞错了，苏珊是个好女孩，请不要伤害她！是的，苏珊，请不要出来，请不要战斗，我一定会说服这位好心的小姐的。”
　　推开了阁楼的窗户，狼狈地跑过来的少年激动地说着，在夕阳的流风中，他蜷缩着身体，脸上满是恐惧的神色，但即使如此他还是紧紧地抱着那面镜子。
　　而他所说的话让玛格莉塔忍不住扶额。
　　这是在演哪一出？
　　“德普先生，我理解年轻男性找不到女性伴侣的焦虑，也理解在瓦卢瓦王国的风气下这尤其会让男性在同伴面前抬不起头，但是，人的恋爱对象至少需要是人……而不是镜子里的一个魅影。你不是也因为这个被同学们排挤了吗？”
　　“我不在意！”
　　“……”
　　玛格莉塔目瞪口呆地看着激动地将镜子紧紧抱在胸前的少年，低头看向圣银的铳刃，小声地问着：
　　“瑟莱忒小姐，镜中魅影有魅惑人心的能力吗？”
　　“从机构的资料来看，是没有的。虽然被称为「魅惑的影子」，但这个魅惑只是一种对于其外貌的称呼，而不代表其具备魅惑人心的能力。”
　　“那么，这位先生……”
　　沉默了一下，玛格莉塔表情古怪地说着。
　　“难道他是真的爱上了这个镜中魅影？”
　　“……我无法给出答案。”
　　人类的感情是世界上最难理解的事物之一，而爱情又是这其中最难理解的感情，在这个领域，瑟莱忒完全没有发言权。
　　不过这种事玛格莉塔也明白这件事。少女叹了口气，按照机构的《I型受害者安抚手册》上的条目继续劝说这个少年。
　　“德普先生，你并不清楚那面镜子里的少女是什么不是吗？在我看来，你是在对你所不了解的，超乎寻常的事物投以了过多的好奇心，并在‘只有我知道’这种优越感的影响下迷失了正常的思考能力，我会好好对你解释这些的，请先将那面镜子交给我好吗？”
　　“不，我当然清楚苏珊是什么！因为是我亲手将苏珊呼唤出来的，我了解她，她是善良的，虽然我最初召唤她是为了对一些讨厌鬼进行报复，但是到现在她也谁都没有伤害！”
　　少年激动地喊着，那副样子，简直就像是要把心肝都掏出来，向玛格莉塔证明自己绝没有说谎了，而那玻璃的少女也完全没有再出现，就好像真的躲进了他怀抱的镜子之中，又听从了他的话语，不再战斗。
　　“……”
　　“……”
　　第二次，玛格莉塔扶额，长长地叹了口气。
　　紧接着，她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而警惕，这样的表情变化让德普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但接着，他就表情僵硬地看着相隔不远的少女将铳刃指向了他，冷漠地开口。
　　“既然你不是受害者而是召唤者，那么就不用费尽心思劝说你了……趴下！把双手举到头顶，放下那面镜子，否则我就要开枪了！”
　　“诶？！诶？！等一下，等一下！”
　　“照我说的做！”
　　“快！”
　　“是、是！！！”
　　……………………………………………………………………………………………………
　　入夜，从马车上下来的康妮·李在皮加勒街区沿河的街边下了马车，扫视了周围一圈之后，她拿出一张叠好的信纸，然后，黑发的执行官将两个便士递给车夫，走向街角一处远离行人的小公园中。
　　没过多久，康妮·李就看到了站在旁边的金发少女，她靠在河坝的围栏旁，抱着镜子的德普冷汗涔涔地坐在长椅上。
　　玛格莉塔用身体遮蔽着圣银的铳刃。看到康妮·李走过来，少女朝她点了点头，在这期间，她的枪口一刻都没有移开。
　　虽然她并不打算开枪，但更不能让这个少年注意到这一点。在她的手中还握有一卷羊皮的卷轴，在康妮·李来到身边之后，玛格莉塔将卷轴递给了她，然后低声地将至今为止的情况做了一个简要的说明。
　　“……也就是说，这位德普先生召唤了一个召唤难度相当高的镜中魅影……？”
　　“我看过了他召唤的仪式场地，应该不会错。”
　　在屋顶结束了与镜中魅影的战斗，控制住德普后，玛格莉塔将他带回了阁楼之中。虽然少年死活不愿意交出那面镜子，但是考虑到他确实是让镜中魅影乖乖地待在那面大概只要五个便士就能买到的廉价水银玻璃镜中，玛格莉塔还是姑且将他视为无害对象。
　　但无害归无害，审讯还是要做的，毕竟一个普通的年轻学生召唤出一个镜中魅影可不是什么随处可见的事，这种星界的存在拥有很高的智慧，虽然力量并不强，但召唤的难度非常高。需要复杂的仪式与特定的祭品，在机构划分的召唤难度金字塔中，是在第五阶级以上的星界存在。
　　所以在回到阁楼中后，玛格莉塔立刻讯问德普是怎么将它召唤出来，又是从哪里得到了召唤所需的正确知识与祭品。
　　对此，德普非常配合。
　　他告诉玛格莉塔他是从阁楼的书架上翻出了那卷羊皮纸，应该是今年年初来到帕列斯时在一个旧书店采购时混在一堆绘画图鉴中买下来的，上面尽是一些黑暗年代大陆各地的奇趣习俗。
　　那个时候刚刚过了迎夏节，而因为课程的成绩不佳而受了嘲笑和欺凌的德普无意中看到了卷轴上记载的「隐秘而不会有任何人注意」的复仇方法，于是就起了狠心，决定用这个办法去报复他们。
　　于是他按照卷轴上的记载布置了仪式场地，通过公寓里的老人知道了帕列斯城里一家历史悠久的店铺，到那里采购了仪式所需要的材料，然后在深夜，自己的公寓之中按照卷轴上的步骤进行了召唤，用霜盐和灵魂尘描画了同心圆，在圆环中摆上寒兽兽脂制成的蜡烛，滴上鲜血以及霜露草的花蜜。圆的中央放置一面镜子，然后将三十篇寒鸥的羽毛与一对冰骨蛇的牙对称地摆放，咏颂卷轴上古老的文字。
　　他念得磕磕碰碰，但那些没有点火的蜡烛还是燃起了冰蓝色的火焰，寒鸦的羽毛和冰骨蛇的牙也升起极光似的蓝光，而这些光芒让霜盐画成的圆圈结了冰，严寒的气场肆虐了整个阁楼，然后在烛火熄灭，霜盐化冰，那些花费了他大半生活费的材料变成灰烬消散后，德普看到那面廉价的镜子中出现了一个女人。
　　一个美丽的女人。
　　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少年就把复仇之类的事扔到了不知哪个犄角旮瘩之中去了。
　　他被迷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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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8节 EP.247 少年德普之烦恼「III」

　　“噗——”
　　黑发的执行官很不淑女地喷了出来。
　　“迷上了？这个小男孩？迷上了镜中魅影？”
　　她的声音完全没有控制，这爆发而出的笑声当然也就理所当然地传到了在一旁的少年耳中，德普害羞地垂下了头，连耳朵尖都变得通红。
　　“——给我等一下，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
　　康妮·李的笑声戛然而止。
　　这位女士看着羞红了脸又因为紧张而手足无措的少年，咧开的嘴角慢慢开始抽搐。
　　“那可不是人哦，虽然看着漂亮，但根本不是人哦。”
　　男人会被镜中魅影所吸引，这不奇怪，这种星界存在的诞生，根据机构从一些古文献中找到的线索，是诞生自美丽的少女留在镜中的影子。
　　原本在神秘学上，镜子就是不同世界的分界线和门扉，在很偶然的情况下，有些镜子会与星界偶然地相连，在这样的时候照镜子的人的身影就有可能在一瞬间进入星界，然后在机构也不知道的某种力量的影响下，这些身影会拥有智慧，拥有生命，在那个星光闪烁的世界之中，成为可以在镜中穿梭的魅影。
　　但为什么镜中魅影全都如此美丽，而且只有女性，这些事机构就完全不清楚了，星界是过于神秘的世界，即使机构面对的很多威胁都来自于此，对其的探索也是慎重又慎重。
　　“也、也没有谁规定就必须喜欢人吧。”
　　“……不不不，虽然确实没有谁规定，但至少社会的常识还是需要顾及一下的吧，而且这个，是会消失的哦，虽然不知道你在召唤时订立的契约是多久，但它肯定会在一段时间之后消失的。”
　　“……我就是在想办法让苏珊能一直留在我的身边啊……”
　　少年垂下头，不说话了。
　　正是这件事让他无比的苦恼。
　　一见到苏珊，他就完全被迷住了，但是按照羊皮卷轴上的记载，苏珊的存在是有其时间极限的，尽管那个时间长达一个月，但也只有一个月而已，一个月过后，他与她的契约就会解除，而苏珊就会回到那遍布星光的世界。
　　即使再一次召唤，也不一定能成功地呼唤来苏珊了。
　　他很苦恼，非常、非常苦恼。因为他想一直和苏珊在一起。
　　事实上，这位少年对玛格莉塔的出现可以说是感到十分高兴。他把少女当作是神秘领域的前辈（也确实是如此），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和苏珊今后一直、一直地在一起呢？
　　不过玛格莉塔可没有心思去管他和一个镜中魅影的爱情苦恼。事实上在阁楼上玛格莉塔几次琢磨着要不要想办法干掉那个玻璃少女——但因为没法很快将之消灭又不波及无辜而放弃。
　　毕竟只要它一直躲在镜子里，就相当于躲在另一个世界，哪怕要战胜她并不困难，没有办法进入那边的玛格莉塔对她也只会束手无策。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家伙？”
　　向康妮·李仔细地复述完事件的经过之后，玛格莉塔问着。
　　“或者说遇到这种事，机构一般怎么处理？”
　　“啊，首先肯定还是带回去做个检查，看看有没有被神秘力量侵蚀，有没有精神污染，如果没有就直接把记忆给洗掉，把召唤物给放逐掉。如果受到了侵蚀就先处理侵蚀，然后洗掉记忆，让他回到日常生活中去。”
　　康妮·李想了想，又接着说道：
　　“不过，如果这个少年确实能够控制好这个玻璃少女的话，我想机构应该很乐于吸纳一位能够通过意外得到的知识召唤出一位镜中魅影的少年……要知道召唤术也是存在天赋之分的。”
　　说完之后，看着若有所思的玛格莉塔，黑法的执行官才忽然反应过来。
　　“你要是和我一起回去机构不就能知道了吗？为什么要这么问——你还有别的计划？”
　　“嗯，这卷羊皮卷轴，和我从凯普罗带回来的很像。德普先生说是从一个书店采购时一并买到的，我想去那个书店看看。”
　　“这样吗？”
　　“另外，我对他所说的那家「历史悠久的店铺」很感兴趣。”
　　玛格莉塔亲眼看到过德普的召唤仪式现场。
　　虽然那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事了，神秘气氛几乎已经完全消散，但冰渍的痕迹，复杂的花纹，还沾有灰烬的扫帚这些痕迹还是留了下来——或许应该感谢男士们不爱卫生的习惯？其中一颗冰骨蛇的牙齿甚至还保留了一半的形状，直到玛格莉塔伸手去捡起时才化为灰烬。
　　“当然最重要的是——我毕竟不是帕列斯机构的编制人员，就算我的行为完全符合机构的规章，但因为我是个外国人，所以……”
　　“我知道了，那么，我就带这位少年先去机构的支部了，有什么情报再联络……啊，说起来之前那封信看了吗？威瑟夫那家伙挂了，在使用了那支被命名为「脑液注射器」的收容物后，发了很多怪异的病，坚持了三天后死透了。死得非常悲惨。”
　　康妮·李冷笑了一声
　　“解剖发现他的大脑几乎没有一个地方不病变的，机构的研究人员猜测是因为杜马教授的脑没有在刚刚死去时用收容物汲取，产生了腐败。等研究结束了，我拿一份收容物报告给你。另外，那些记录中有你需要的吗？”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那位弑师者的结局没有让她有什么感触，威瑟夫的命运在他出现在杜马教授陈尸的太平间时就已经注定了，
　　“不、没有，可能是年代太接近了吧……”
　　“这样啊，那我会继续收集资料的。再见。”
　　说完，康妮·李就拉起德普离开了。
　　身高的差异让她们看起来就像一对发色不同的姐弟，目送着她们远去的玛格莉塔也关闭灵视，转过身，按照德普的描述准备出发。
　　她并不担心康妮·李的安全，毕竟在灵视之中，一圈特别的光芒就环绕着黑发女士的身体。
　　玛格莉塔不清楚那来自于哪个童话，但既然这位执行官小姐没有要求她一起走，那么，很显然有把握控制好这次押送。而事后的处置报告她也会看到，所以比起苦恼着怎么和镜中魅影一直在一起的少年，玛格莉塔更加在意那卷羊皮纸的来源与那一家历史悠久的店铺。
　　直觉告诉玛格莉塔，有很多事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各自独立。
　　然而……
　　“……是这里，没有错吧。”
　　站在圣塞琳娜河一条细小支流的河堤下方，玛格莉塔默默地抬起头。
　　腐臭的河水两侧，是灰色的河堤，河堤上的房屋同样是灰色的，但在浑浊飘荡着污物的水面上却几乎没有倒影。
　　这里是圣马塞尔，再往前走，就会进入帕列斯左岸的贫民窟，但即使还没有真正地走入，两岸低矮老旧的房屋墙壁上秽物的痕迹，褪色的砖瓦，也已经让这里弥漫着一种荒废的气息。成群的老鼠在附近游荡，它们发出的气味也几乎被河水所盖过，那些细小的目光看着装束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女孩，就好像在疑惑什么人会来到这里。
　　而在来到这里的途中揍翻了三伙混混，绊倒两个扒手，还将四拨打算把她抓起来卖到某些夜店的看上去是帮派分子的家伙扔进这臭水沟中的玛格莉塔面前，洞开的金属门后，什么也没有。
　　看起来这是一个仓库，但现在除了老鼠和灰尘什么都没有。那些被她轻易揍翻的混混们也说他们以前也会到这里买些“令人心情愉悦”的东西，但是就在几天之前这个店却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从时间上看，应该就是德普来过后两天，距离现在已经三天过去了，这期间圣马塞尔的帮派还为了某些“令人愉悦”的东西砸开过门扫荡过一番——当然，他们什么都没找到，还留存有什么线索的可能性……极低。
　　就像那个书店一样，书店老板自己也不清楚那个卷轴是什么时候收到的。
　　“显然是不慌不忙的撤退，看来这里是什么都找不到了。”
　　“答案是肯定的，玛格莉塔小姐。”
　　“走吧，要是那些帮派大张旗鼓的行动就不好了，我可没有兴趣和一群粗鄙的帮派分子街头斗殴。”
　　摇了摇头，玛格莉塔转身离开了。
　　在过来时她引发了不小的骚乱，如果不快点走，圣马塞尔今天可能会“尸横遍街”。
　　她离开之后，铁门敞开的仓库之中，忽然亮起了一点灯火。
　　一个身无片缕的女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仓库之中，灰尘弄脏了她赤裸白皙的足底，但她完全没有在意。空荡荡的仓库之中，她的眼睛就像爬行动物一样亮起。
　　片刻的漫步之后，她回到铁门的附近，举起手上那根乙太灯光棒，照亮了一片黑暗的墙面。
　　在那里，将灰尘拂去之后，一个纹章慢慢浮现了出来。
　　双蛇缠绕着手杖，背景则是横放的六芒星与一颗半朽的巨树。
　　“「水银黄昏」……所有隐秘组织中最有名又最隐秘的那个，因为那个密教的事也不得不更加小心了吗？不知道∞-12有没有新的「剧本」，总感觉因为这位英雄小姐来到帕列斯，一些事件开始运作了……你们会站在哪个位置呢？”
　　女人小声地说着。
　　这个时候，仓库外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她回过头，意识到是那些混混找过来了。
　　她的身影忽然消失在了空气之中，只剩下那圆柱形的乙太灯管悬浮在空中散发着光芒。
　　紧接着，那灯光也一点一点地被吞没，消失了。
　　废弃的仓库之中，重新归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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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9节 EP.248 双树之种的影响

　　“哈啊……”
　　夏前月第四周的周末，玛格莉塔有些困倦地用手捂住嘴，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马车的车轮骨碌骨碌地行进着，在平整的大道上，松软的坐垫铺了凉席，清晨的雾气和还不算毒辣的阳光让马车中的温度变得非常宜人，如果要让玛格莉塔评选出一个最适合睡懒觉的时间，那么现在一定名列前茅。
　　更不用说，最近她一直都有些睡不够了。
　　“罗曼罗兰小姐，你似乎很困的样子……”
　　同乘的缇香开口说着：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罗曼罗兰小姐这么没精神的样子……简直就像是耷拉的花枝。”
　　少女坐在马车的另一边，抱着速写本信手涂鸦着，马车的车队刚刚穿过浪子桥，如火的朝阳从圣塞琳娜河中跃升，鲜艳的红光侵染着薄雾与空气，在这个很快就会结束的黎明中，帕列斯就像成为了另一个火红的世界，而这一幕现在就在少女的手中被描绘下来——用蜡笔。
　　低年级的绘画课程似乎开始让学生们使用不同的绘画方式了，蜡笔、彩铅、水彩……而即使在前往这一次写生地的途中也没有放松练习的缇香那副勤勉的姿态，让特别困倦的玛格莉塔感觉有些丢人。
　　“呜，缇香小姐和露娜大人这么努力，让我觉得打瞌睡的我简直就是只懒虫嘛……”
　　“还说等到了目的地要拍彩色银版相片拍个尽兴呢……距离到安里庄园还有至少两个小时的马车车程，要睡也没关系，不如说，你睡着后我还能练习一下写生。”
　　“露娜大人也这么说的话……呼啊……”
　　话没能说完，玛格莉塔又打了个哈欠。
　　“呜哇，罗曼罗兰小姐真的是一副非常困的样子呢，昨晚熬夜做了什么吗？”
　　泰莎也开口问着。
　　现在，她们真在前往第二次外出写生目的地的途中，这一次，在缇香强烈的要求下，黑发的少女也得以同行——现在来自翡翠海沿岸的少女可是几位老师眼里的宝贝，她的天分和实力令她得到了一些小小的特权。
　　而现在她们和玛格莉塔、露娜同乘一辆马车，倒是不像以前那样拘谨了。
　　“也没有熬夜，只是单纯地……睡不够……”
　　玛格莉塔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有些哭笑不得地说着。
　　——不过，你其实猜对了。
　　在心底，少女则这样吐槽着。
　　缇香说她简直就像是耷拉的花枝，这句话某种意义上并没有错，因为让她这样困倦的罪魁祸首，就是在她体内萌发的一粒种子。
　　「双树之种」
　　这依兰翠帝国的贤者，踏入星空的爱琴洛伊留在她的高塔之中最珍贵的宝物，在玛格莉塔按照瑟莱忒的指示将它服下时，因为长年的沉寂，一直到玛格莉塔回到帕列斯后都没有任何反应，在那段时间之中，玛格莉塔也没有感到任何的不同。
　　而就在玛格莉塔因为自己迟来的青春期啊，偶然发现的德普的事啊几乎快要忘记这回事的时候，种子却发芽了。
　　那是发生在两天之前的事，玛格莉塔正在看康妮·李寄来的信件，包括爱上镜中少女的德普的后续处理事况与更多的关于罗瑞林流失文物的追查——让玛格莉塔吃惊的是那个少年最后真的被机构所吸纳，成为了一位专员，而理由也和康妮·李所说的一样。
　　召唤术的领域是存在天赋的，即使有正确的知识，相同的祭品，有些人可以顺利召唤出召唤难度极高的星界存在，有些就会失败，第一次就能呼唤来镜中魅影的人毫无疑问是天才，而镜中魅影虽然绝对力量孱弱，但拥有很高的泛用性，因此机构决定将他吸纳进来，成为一位专员。
　　毕竟机构也是有召唤物需求的。
　　对此德普倒是求之不得，因为机构答应帮他寻找让召唤物持久地存在下去的方法，所以他很乐意地加入了，机构还帮他治好了“苏珊”被玛格莉塔打断的手指，用焊接玻璃的方式……
　　……希望他和那位苏珊真的能够幸福吧。
　　而关于罗瑞林的文物，玛格莉塔还是没有发现与瑟莱忒有关的记录，就在她收好信纸准备去进行当日份的剑术练习时，在身体之中，少女忽然感觉到有什么萌发了。
　　——哔咕？！
　　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纤细的什么在肌肉和血管间流动，缠绕着器官和骨骼，这种感觉让少女发出了奇怪的声音，接着她就注意到，自己的皮肤下面流动着金与银的光，就像藤蔓，就像花枝，她好像变成了一棵树，一种朦胧的感觉萌生，但她说不出来那是什么。
　　——瑟莱忒小姐，我、我感觉有点奇怪……
　　——「双树之种」发芽了。
　　瑟莱忒这样说着。
　　奇怪的感觉很快减弱，但是并没有消失，而将一件甚至可以违逆死亡的收容物服下所带来的影响，则正逐渐显露。
　　首先是食量。
　　「双树之种」发芽的那一天午饭，将与往日一样规模的餐点吃得干干净净之后，玛格莉塔感觉自己什么都没吃，她找到厨房，让她们在下午为自己加餐，但即使如此，用过下午茶后，晚饭之前，玛格莉塔还是饿得不行。
　　——请给我两倍……不、三倍的餐点。
　　那天夜晚玛格莉塔的要求，让贝莉和丹丽以及所有厨房的女仆都呆滞了。
　　而在晚餐时，侍餐男仆和露娜用几乎是一种惊恐的表情看着玛格莉塔消灭了两公斤的牛排，两盘奶油焗罗勒瘦肉丸，一整只去骨的烤鸡，六块奶酪，三瓶威士忌，以及两盘翡翠海风格的海鲜奶酪烩饭。
　　——我认为你需要去看医生，玛格莉塔小姐。
　　丹丽女仆长在晚饭结束后找到她，神情严肃地说着。
　　无法对她说出其实那些食物的营养大部份都被双树之种吸收了这件事的玛格莉塔只好用这是这段时间锻炼强度加大的缘故敷衍了过去。
　　当晚她还吃了一份夜宵，包括两条烤鱼和一大碗勃艮第红酒炖小牛肉——和激增的食量比起来，饮水量的剧增显得那么不那么令人惊愕。
　　另一个问题则是在晚上的盥洗室中发现的——在那里玛格莉塔从瑟莱忒口中得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那就是她今后基本上都不需要盥洗室这个设施了。
　　——「双树之种」应该最先融合的就是玛格莉塔小姐的消化系统，在满足了瑟莱忒小姐自身需要后，剩下的所有被消化的食物都会完全被它所吸收，不会留下任何的残渣，玛格莉塔小姐今后应该是无需关心排遗问题了。
　　用灵视去看的话，也确实可以看到自己消化器官的以太体上缠绕着金与银的藤蔓状光芒，对此，玛格莉塔虽然感觉哪里怪怪的，但也说不上来有什么不对。
　　因为她能够感受到一种微妙的愉悦感。
　　幸好，这样超乎常识的进食只维持了那一天，之后每一餐虽然玛格莉塔吃得还是比过去多大概三分之一，但姑且是没那么夸张了。
　　另一个影响则是体味。
　　这是在一次和德非比以及他手下的护卫练习后发现的，一如既往用轻灵的舞步和关节技把这些普遍比她高一倍的男人放倒之后，有一个男人忽然去闻了自己身上在练习中被玛格莉塔用关节技控制的部位。
　　——好像，有种很甜的香味？
　　他这么说着。
　　然后其他人也纷纷去闻，然后发现确实有一种甜甜的香气，不过他们倒是没多想，只是以为这是玛格莉塔换了新的香水，但少女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她试着收集了一下自己的汗水，结果苦笑不得地发现，自己出的汗变得就像蜜糖味的香水一样。
　　这当然也是双树之种的影响。
　　不过这些的影响都还算好，到现在，玛格莉塔感觉影响最大的变化，就是她变得嗜睡了。
　　虽然还没有到一整天都昏昏欲睡的程度，但是在起床后一段时间，她总是想睡觉——就像现在。
　　“呼啊……”
　　“这已经是你上车以来打的第五个呵欠了。”
　　露娜瞟了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一眼。
　　“如果实在受不了就睡觉吧，不然你不停地打呵欠，我们也会被影响……呼啊……”
　　说完，公主殿下也捂住了嘴，发出了慵懒的声音，接着是泰莎，最后连缇香也小小地打了个哈欠，红了脸。
　　事实证明打哈欠的确是会传染的。
　　“呜……既然露娜大人都这么说……”
　　虽然说在移动的途中作为护卫立场的自己昏昏欲睡怎么都让人不放心，但是现在玛格莉塔实在是太困了，而且，那面黑曜石的妖精镜就藏在露娜的衣服之中，自己稍微打个瞌睡……也没关系……吧……
　　也不知道，这枚双树之种什么时候才能稳定下来……
　　实在无法忍受涌上来的倦意，玛格莉塔慢慢闭上了眼睛。
　　……………………………………………………………………………………………………
　　也不知过了多久。
　　“——缇——！！”
　　“——缇——小——！！”
　　睡梦之中，忽然听到了呼喊声。
　　“——缇香！！！”
　　悲切的，焦躁的呼喊，就在耳边，有人在推自己，玛格莉塔立刻从浅眠之中睁开了眼睛——
　　“缇香小姐，振作一点！”
　　“缇香！缇香！！谁来——谁来帮帮她啊！！”
　　而就在眼前，那位金发的少女痛苦地捂住了胸口，倒在了她友人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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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0节 EP.249 复发的旧病？

　　一辆马车脱离了整齐的车队，向着另一个方向飞快地驶去，很快，两条街外的金荣冠医院，稍微远离圣德尼门街区的地方，玛格莉塔抱着已经昏迷的缇香飞快地跑入医院的大堂。
　　“急救，不明原因的心脏跳动减慢！！急救室在哪里！！！”
　　她大声地喊着，没两分钟，就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跑了出来，指向了急救室的方向。玛格莉塔没有等待担架，她抱着缇香一路快跑，随着双树之种的萌发，少女的身体能力得到了进一步的增强，甚至连脚程几乎两倍于她的医生都跟不上她的速度。
　　抱着脸上已经失去血色的少女，她直接闯进了急救室。
　　急救室的床位是空置的，她把缇香放在了床上，然后对就在急救室待命的护士讲述着发病的缘由和病症，而这些又是来的路上，露娜告诉她的。
　　这次写生出行的路线要经过圣德尼门的边缘，在靠近这个贫民窟的时候缇香就有些不适，她揉着胸口，呼吸有些急促，露娜注意到了她的不适，但缇香摇了摇头说自己没有关系。
　　但是随着靠近圣德尼门，少女的状态越来越差，最后，忽然捂住胸口，痛苦地倒下。
　　灵视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看出人的健康状况，在玛格莉塔和露娜的灵视之中，缇香的心脏正像风雨中的烛火那样不断地黯淡。
　　虽然两条街外就是圣德尼门，帕列斯最大的贫民窟，但这这所医院还是率属于另外的街区，设施和医生的水准并不差，在玛格莉塔讲述的时候，女护士已经拉好床位的帘幕，解开了缇香衣领的纽扣，露出被白色的胸衣包裹的胸口。
　　医生将听诊器放在心脏的位置，闭着眼睛，以自己的经验吩咐护士取出一定量遏制心脏衰竭的药剂吸入注射器，用酒精在胸前擦拭，准备注射。另外的护士则开动了呼吸机，在齿轮铰动的声音中，玛格莉塔被另一位护士提醒了一句：
　　“不好意思，这位女士，接下来我们会接手急救，请您……”
　　“……我知道了。”
　　看着他们有条不紊地进行急救，玛格莉塔放下心来——当然是不可能的，但她对急救毫无帮助，在来到途中为缇香做人工呼吸和心脏按摩已经是她能做的极限了。
　　少女叹了口气，祈祷着友人的平安无事，离开了急救室。
　　……………………………………………………………………………………………………
　　医院走廊的长椅上，不如玛格莉塔行动那样迅速的露娜和泰莎坐在椅子上，黑发的少女擦拭着眼泪，看到玛格莉塔回来，她猛地站了起来。
　　“罗曼罗兰小姐，缇香她！”
　　“医生们正在抢救，放心吧，缇香小姐一定会没事的。”
　　可玛格莉塔也能说的，也只有这些。
　　她不是医生，灵视能看到的东西也终究有限，缇香——那位少女的安危她无法断言。
　　“那就是缇香小姐的病吗？”
　　“是的……缇香……呜呜，怎么会，明明已经快两个月没有发病了，为什么，为什么……呜、缇香……”
　　泰莎的身体摇晃了一下，重新坐了下去。露娜伸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这位用力地揉着已经红透了的眼睛的少女点了点头，她的表情几乎要被不安和绝望填满了。
　　“我知道现在泰莎小姐非常害怕，也非常担心缇香小姐，但是请你好好回忆一下，缇香小姐过去发病时是怎么挺过来的，有没有服用什么药物，这些都会对医生的救治有所帮助。”
　　“药……对，缇香的药，虽然很久没有犯病了，但我还是有把药带过来，我现在，我现在就回去拿！”
　　“冷静一点，泰莎小姐，现在回公寓再赶到这里是来不及的，好好想一想，好好想一想，还记得起药的配方吗？如果记得起的话，请告诉医生，医院里应该有办法准备。”
　　露娜冷静的声音响起，可是泰莎拼命地摇着头，说着：
　　“记得，我当然记得！我为缇香熬了超过十年的药，可是、可是那都是草药！是很古老的配方，不是医院里那些胶囊和萃取物……”
　　“是什么、可以告诉我们吗？”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无论怎么焦急也毫无意义吧，垂下脸的泰莎将她无比熟悉的配方说了出来，但是玛格莉塔越听面色却越古怪，马鞭草、红罂花——这是常见的草药，但墨鱼的墨汁、和珍珠粉是什么？把这些一起熬煮之后兑入朗姆酒和威士忌？朗姆酒必须是甘蔗酿的，威士忌必须是单一麦芽威士忌？
　　这听起来与其说是古老的草药学配方，不如说是……魔药。
　　这个时候，急救室的门打开了。
　　摘下口罩的医生从急救室走出，泰莎再一次从长椅上站起来。扑到了医生的面前。
　　“缇香、缇香她怎么样了！”
　　“这位小姐，请冷静一点，缇香小姐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虽然还没有醒来，但暂时应该是没有危险，我们现在需要了解她的病史才能做出针对性的后续治疗，请问哪一位是她的家人？缇香小姐有心脏病病史吗？”
　　“我是，我和缇香相依为命一直生活下来，从小她就有这样的病症……”
　　“你？”
　　医生明显皱起了眉。
　　“恕我直言，这位小姐，你们看上去不太像姐妹，你们的父母呢？没有写信通知他们吗？”
　　泰莎一愣，接着用力地咬住了牙齿。那一瞬间，玛格莉塔的灵视看到了少女灵魂中猛然爆发的怒火。
　　“我们……没有父母。”
　　“这位泰莎小姐是最了解缇香的事的，我想过一会我们的老师也会过来，现在，医生，请听泰莎小姐说吧，泰莎小姐，我已经让车夫去通知老师们了，我想他们很快会过来，我们会对她们解释的。”
　　这个时候，露娜开口了。
　　“……我知道了。那么，泰莎小姐，请和我来。”
　　带着黑发的少女，医生离开了。趁着没有什么人来的时机，玛格莉塔和露娜站在走廊上，对视了一眼，然后金发的少女将手伸入裙摆上隐秘的缝隙。
　　“瑟莱忒小姐，泰莎小姐所说的那个配方……”
　　“是魔药吧，大概。虽然我的资料库中并没有对应的配方，但是红罂草和珍珠粉的组合通常用来抑制和麻痹灵性和感知……”
　　圣银的铳刃小声地说着。
　　“虽然只看这一次的发病无法完全确定，但是，如果缇香小姐真的是一直靠这样的药剂支持过来的话……我怀疑，这所谓复发的旧病其实并不是一种疾病。而是一种天赋。”
　　“……诶？”
　　“瑟莱忒小姐，你觉得这是一种……天赋？”
　　不仅仅是玛格莉塔，就连露娜也露出了愕然的表情。但是圣银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的改变，它说出了这样一个词：
　　「超灵感体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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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1节 EP.250 疾病，还是天赋？

　　在古老的依兰翠纪元，人们发现有一些人，拥有一种独特的体质。
　　在人们喜悦时，他们会强烈地感受到喜悦。
　　在人们悲伤时，他们能强烈地感受到悲伤。
　　他们可以敏锐地察觉到敌意和恶意，在文学中用来形容的“刀剑般锐利的视线”，“针扎般的目光”对于他们而言就如同字面意思那样，他们能够仅仅通过观赏绘画和阅读文字就切身地感受到创作者的想法，周围环境气氛的变化在他们的感觉之中，就像天亮天黑那样明显，让他们能够轻易地把握住人群的感情。
　　但还不止如此。
　　除了强大的感受力，他们的灵性还与肉体还能高度地互相干涉，如果要形容的话，就是对于这样的人而言，「伤心」真的会造成物理上心脏的损伤，「怒火中烧」真的会导致体温异常的上升——而且这不限于自己的感情，「针刺般的目光」真的会在他们身上留下针扎的伤口，「刀剑般锐利」的视线真的可以让他们受到仿佛被刀刃砍伤的伤痕。
　　这种体质，在古老的时代，被称为「超灵感体质」。
　　“周围人的喜悦会让这种体质的人也喜悦，周围人的悲伤会让这种体质的人悲伤，周围人的绝望也会导致这种体质的人陷入绝望，而如果这些情感过于强烈，他们的身体就会受到影响，曾经就有过记载，一场疾病大流行后幸存下来，没有染病的超灵感体质者因为身处悲恸的环境而悲伤过度死去。缇香小姐的‘发病’是从靠近圣德尼门开始的，不是吗？”
　　“没错，在靠近的时候，缇香小姐就有些不舒服，神情也变得灰暗，我问她有没有事，她回答说没关系……那时，缇香小姐的语气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无力感，我还感到奇怪。”
　　露娜点了点头。
　　因为那个时候还在睡觉，所以玛格莉塔沉默着，没有插话。
　　“那么，玛格莉塔小姐，前两天我们去过圣马塞尔的贫民窟，在杜马教授的事件中也远远地见过一次圣德尼门，贫民窟的情绪，在你看来是怎么样的呢？”
　　“在我看来吗……”
　　少女沉默了一下，闭上了眼睛，回忆起几天前看到的圣马塞尔那腐臭的臭水沟，灰色的房屋，压抑的天空，街道上神情麻木灰暗的贫民窟住民。
　　那个时候她当然开过灵视，所以她记得很清楚。
　　贫民窟中仿佛连光都无法照入，灵视之中弥漫着浅灰色的绝望与悲哀，每个人都像是灰色的火炬，在那老旧的楼宇之间看不到希望的存在，令人的心跳都仿佛变慢，变得和那灰暗的泥沼一样腐坏、沉沦。
　　“——就是这样的情绪。难道说，缇香小姐是因为靠近圣德尼门感受到了这样的情绪——”
　　“答案是肯定的。而且，如果缇香小姐是「超灵感体质」，有两件事就说的通了。”
　　圣银继续着自己的论证：
　　“首先是发病的时间。在春前月，玛格莉塔小姐和那只能够带来「春」的猫咪第一次遇到缇香小姐和泰莎小姐的时候，缇香小姐刚刚熬过冬天，在帕列斯相遇后，泰莎小姐就告诉我们，那之后，她们搬离了河岸区，到了双塔区，并因此被切斯特·艾伦维斯先生看中，资助来帕列斯留学，而从刚刚泰莎小姐的话来看，搬离河岸区后缇香小姐就没有再犯病，玛格莉塔小姐，你还记得河岸区的感觉吗？”
　　“不，完全不记得，那个时候我还不会灵视——”
　　“——河岸区是罗曼城的早期工业区之一，现在已经没落了，面积狭小，只有少数工厂，虽然依旧在创造财富，但那些财富大多集中在极少数的几个工厂主手中，其他的基础设施最后一次修缮也是三十年前……距离贫民窟其实已经只有一步之遥了，那里的情绪大概不会比圣德尼门好太多吧，而且是冬天……我记得，去年冬天河岸区也有因寒冷和饥饿而死去的人。”
　　露娜忽然开口了，作为王国的公主，对于王城各区域的状况可以说是了如指掌，而听完露娜的话后，圣银微微振动了一下，做了肯定的回答：
　　“那么就可以猜想缇香小姐常年的病弱，其实是因为她处于糟糕的环境中造成的。当然，这只是证据之一。另一个证据则是，缇香小姐那超乎常人的绘画天赋，本来，「超灵感体质」者就因为其强大的感受力，在艺术领域具备很高的天赋，如果临摹某位艺术家的作品而那位艺术家又在创作时灌注了强烈的情感，他们可以感受到那种情感并且感同身受，甚至就像是成为了艺术家本人，而最终的成品也与临摹的对象将极其相似。”
　　“——也就是说，缇香小姐所临摹的那些缇香的画就是因为这样的体质才会那样的接近正品？”
　　“答案是肯定的，至少从目前已知的情报来看，我更倾向于缇香小姐是一位超灵感体质者。”
　　“那、这种体质有办法治好吗？”
　　“首先这并不是疾病，玛格莉塔小姐。其次，将天生拥有的东西抛弃很有可能带来伤害。考虑到缇香小姐的现状，或许提醒她和泰莎小姐远离贫民窟之类的地方是更稳妥的选择。”
　　“也就是说，缇香小姐应该不用太担心了？”
　　“长年受体质和居住环境的困扰，她的体质孱弱也是事实，而且强烈的情感的确会对她的身体造成损害，这方面的事，或许要想办法让缇香小姐和泰莎小姐注意一下……”
　　可是应该怎么办呢？
　　无论是玛格莉塔还是露娜，都想到了一个词，但接着她们又摇了摇头，放弃了那样的想法，因为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让缇香进入莫比乌斯机构的视野，实在很难说是对她好。
　　可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办法？
　　玛格莉塔、露娜和瑟莱忒面面相觑，得不到答案。
　　……………………………………………………………………………………………………
　　过了一段时间后，学院的老师来到了医院，而这个时候，虽然还没有恢复意识，但因为身体状况安定了下来，缇香已经从急救室转到了普通的病房。在向露娜以及泰莎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并且从医生那里知道缇香不会有事之后，满头大汗的苏女士才松了一口气。
　　“那么，接下来的采风写生你们还能参加吗？”
　　“等到缇香小姐的身体恢复，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们还会去参加的。”
　　对此，露娜也只能这么说。
　　在现在，作为罗曼王国公主的她实质上是缇香和泰莎在帕列斯唯一可以依赖的人，就连急救和后续治疗的费用现在都得她来出——倒不是两人的经济窘迫到这种程度，而是除了贵族，一般不会有人随身携带多少钱。
　　而因为没有其他的急救病人，这家医院集中了很多的急救资源，这让费用对于一般人来说有些高昂——虽然露娜连看都没看一眼。
　　而关于“缇香小姐的病可能是环境的缘故”这件事，玛格莉塔也告诉了泰莎，让她以后注意这方面的事——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就到这里结束了，有惊无险——玛格莉塔原本是这样觉得的，然而……
　　“可是，在刚来帕列斯的时候，我们也游览过这座城市，也经过圣德尼门附近，虽然没有太靠近，但是，那个时候缇香也没有发病……而且，我从没见过缇香发作得这么剧烈的……”
　　在打开着窗户，让渐热的风吹入的病房之中，坐在挚友床边，轻轻抚摸着她的泰莎的话让玛格莉塔放松的表情一下子绷起来了。
　　曾经靠近但没有发作，这一次靠近却发作，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剧烈。
　　——为什么？
　　这样的问题在女孩的脑海之中闪过，可是，在她还没有得到答案的时候，病房的窗外，圣德尼门的方向，忽然绽放起了一朵焰火。
　　一朵雪白的，呈现「∞」符号的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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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2节 EP.251 贫民窟中的惨案「I」

　　在看到那朵「∞」形状的焰火时，玛格莉塔的大脑空白了一瞬间。
　　虽然颜色不同，但不会错的，那个符号是衔尾蛇。
　　而这种直接射向天空，无法考虑保密的信号只代表了一件事——
　　「事态失控，目睹了烟火的机构相关成员需要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前往支援，而其他人则应迅速撤离。」
　　白金色长发的公主立刻看向了自己的圣卫，但玛格莉塔却一动不动。
　　一个可怕的联想将泰莎的话和现在的情况联系在了一起。
　　在抵达帕列斯的时候，缇香和泰莎也经过圣德尼门，虽然不知道那个时候她们经过的是不是之前车队的路线，但姑且认为差不多吧。
　　那个时候，缇香并没有出现激烈的症状。
　　但现在却发生了。
　　是因为缇香的状况比那时更好吗？因为太久没有受到绝望“情绪”的影响，「超灵感体质」反应过于剧烈？就像过敏一样？
　　还是因为，在圣德尼门，这个帕列斯最大的贫民窟中出现了什么变故呢？
　　现在看来，或许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了。
　　“玛格莉塔小姐。”
　　“啊，诶。”
　　“现在，我们去买点吃的吧。”
　　目光的凝视没有得到回应，露娜只好出声提醒，这下女孩才反应过来，朝露娜点了点头。虽然泰莎说着“让公主殿下和皇家圣卫去买东西实在是不太好”，但是露娜说着“要是缇香小姐醒过来后看不到泰莎小姐会不安的”。让她留在了病房之中。
　　离开病房，带上门，在不太远也不太有人的地方，露娜看着神情严肃的玛格莉塔。
　　“那个信号……是衔尾蛇机构的，是吗？就和我们之前看到的那次一样？”
　　“是的，露娜大人，没错。”
　　“……那么，你要去吗？”
　　“老实说，我不想去，露娜大人。”
　　看着眼前那双红宝石一般的眼睛，金发的少女抖了抖尖尖的耳朵。这个回答本应让露娜感到安心，因为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会在自己的身边，但可是马上，公主殿下就注意到了少女脸上的忧虑。
　　“怎么了？”
　　她问着。
　　“我有很不好的预感，露娜大人，没有任何证据可以佐证我的预感，但我真的有很不好的感觉。非常、非常不好。”
　　玛格莉塔有些不安地咬着嘴唇，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在提醒着她，有什么事正在发生，但她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仅仅是不安，仅仅是直觉地感觉到非常不好。
　　“如果可以的话，我现在最推荐的行动其实是带着缇香小姐尽快离开，但是，缇香小姐还在昏迷，也不能保证离开医院之后，她的状况不会恶化，因此……”
　　“在医院等待缇香小姐恢复，是吗？”
　　“是，这是一般而言比较保险的方法。”
　　“那么有不一般的方法吗？”
　　“……”
　　玛格莉塔扭过头，有些不敢看露娜的脸，而公主轻轻地叹了口气，伸手抚摸着少女不安地抖动着的尖尖耳朵：
　　“我来替你回答吧，不一般的方法就是由你主动出击，在那个未知的危险波及我们之前将之解决，对吗？”
　　“……是的。露娜大人。”
　　“在你看来呢？作为专业的人士，你认为哪种方法更能保护我们的安全？”
　　耳朵被抚摸着，玛格莉塔的身体轻微地颤抖，但是她还是回答了。
　　“……从皇家圣卫的的立场来看，在这里固守等待事态结束是明智的选择，这样我也能更好地保护露娜大人，缇香和泰莎小姐。但是作为机构的成员，我认为，在危险扩大化之前主动出击是更好的策略，因为神秘相关的事件不是可以用常理去揣测的，这个信号本身就是事态失控的求援信号，置之不理的话，可能会导致受害扩大，扩大到极度危险的地步。”
　　“——是吗？我知道了。”
　　虽然玛格莉塔的话语相当犹豫，但露娜点头得却很果决。
　　她放下了手，用红宝石似的瞳孔看着少女，将黑曜石的手镜拿出，在玛格莉塔面前展示了一下。
　　“现在，那位存在就在这镜中的世界，病房中也有一面可以让人进入的镜子，我是安全的，至少在神秘事件发展到不可控、波及到我之前。因此，作为皇家圣卫，也作为保护我不受神秘事件侵害的守护者，玛格莉塔小姐，我现在命令你，前去支援机构的成员，阻止可能存在的危险事态进一步发展。明白了吗？”
　　玛格莉塔看着自己侍奉的公主殿下，那双湛蓝的瞳孔之中，猛地亮起了光芒。
　　——命令已经接受，行动的许可已经获得。
　　“——是！”
　　那么现在，该是她“工作”的时候了。
　　…………………………………………………………………………………………………
　　圣德尼门的景色是灰黑的。
　　就像煤灰覆盖了街道，低矮的房屋是用砖石、木板乃至于脏污的破布拼凑而成的，最高的建筑也只有两层。天光明媚，可是从云际洒落的光芒抵达那些木片的屋顶之后，笼罩在街区的光芒却给人以怪异的阴暗感。
　　甚至不仅仅是在灵视之中。
　　即使是普通人也能感受到这贫民窟中的阴沉，那正是绝望、颓废、痛苦与悲哀长年积郁后产生的气场，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则早已麻木，哪怕就在他们的头顶上方有一个久久没有消散的「∞」形的焰火，在抬头看一眼后，他们也就不再关心，只是远离了那符号的交界处，因为从那里，有浓郁的血腥味弥漫。
　　“我们走吧，之前进了好几个看起来像是警察一样的家伙，现在一个都没走出来，他们身上的配枪和靴子能换不少便士呢。”
　　“还有那个神神秘秘的男人，有人看到过他的房子里有许多玻璃的器皿，那些也老值钱了！去晚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过还是要看看情况！”
　　然而，也有面对异常还不退缩的人，尽管这些人的动机并不是正义心或是好奇心——贫民窟的住民都知道，有人死掉，就有人发财，很多人都想发财，所以在焰火升起的这十几分钟里，他们纷纷靠近了圣德尼门的一隅，像是老鼠一样，通过一条条小道，一堵堵低矮的围墙和不知谁设下的暗门钻入了这片围出来一片空地的房屋，然后——
　　“啊！！”
　　“怪物！有怪物啊！！”
　　“救命、救救我、我还不想死啊——！！”
　　惨叫声交织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交响乐，这些贪婪的、正想要大快朵颐的秃鹫突然发现这并不是一如既往手快有手慢无的猎食场。
　　他们惨叫着、他们哀嚎着，但是，他们一个也没能从进入的地方离开。
　　“啊！啊啊啊啊——！！救我！救我！！！！”
　　只有一个男人从门中闯了出来，但是他没能逃掉。能和几个人同时打架并获胜的魁梧身影猛地摔倒，就像被什么拖住了脚。
　　他无助地用手抓挠着泥土的地面，朝自己的同伙大喊。但那些早就被惨叫吓破了胆的在外接应的人根本没有看他一眼，只顾着自己仓皇地逃窜，谁也没有想要去救他，谁也没有。
　　“啊——啊啊啊啊啊啊！！！！”
　　绝望的惨叫在贫民窟中回荡，泥土上留下了九条长长的抓痕，和一道血红的痕迹，而那惨叫，在男人被拖入那大白天也不见光的房屋中后，戛然而止。
　　“……来晚了啊。”
　　稍远一点的房屋顶端，这一切都被少女看在眼里。
　　将乙太织甲拼合式头盔上自带的小型望远镜移开，玛格莉塔叹了口气。
　　她已经尽可能快地赶到这里了，但对地形的不熟悉让她在圣德尼门中迷了路——贫民窟可是不会有什么道路规划的，对于每一个不熟悉地形的人来说，大型的贫民窟都相当于大型的迷宫，而低矮的房屋和缺乏隔音能力的建材让她在屋顶上的行进变得格外引人注目。
　　除此之外，即使她穿着乙太织甲，盘踞在这里的帮派依然想着对付她，以至于她不得不浪费了一颗子弹，把一个看起来是小头目的男人两腿间的玩意打断。
　　这一切的干扰叠加在一起，最终让少女没能及时赶到这里，只能亲眼目睹大约十个人的生命就这样毫无意义地逝去。
　　“没有看到机构的成员，他们应该伪装成了警察……他们全军覆没了吗？而且这里的空气……”
　　灵性的微光在眼中闪动，玛格莉塔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完全不像是盛夏阳光下的古怪寒意——那并不是气温意义上的寒冷，而是绝望，名为绝望的寒冷。
　　笼罩这片街区的绝望的氛围在这里达到最高点，一般人或许感觉不到，这里的人或许已经对绝望感到麻木，但在这里，每一口呼吸都在吸入绝望的气息，而这必然在某个时刻造成影响。
　　如果缇香感受到的是这绝望的余波，以超灵感体质的敏感和她的病弱，会突然发病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玛格莉塔小姐，看那里，焰火交错位置的下方。”
　　“我看到了，机构特制的信号弹，「∞」的中点下方就是发射信号弹的位置，那口井……看起来足够让一个人躲进去？”
　　“答案是肯定的。”
　　微微振动着，瑟莱忒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看了一眼那幽黑的房屋，玛格莉塔从屋顶上站起来，调整了一下机械弹簧靴的紧度。她没打算冒冒失失地冲进去，现在最重要的——
　　是找到信号弹的发射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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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3节 EP.252 贫民窟中的惨案「II」

　　这片区域，是被一圈紧凑的房屋环绕的一片空地，和圣德尼门随处可见的拼接风格建筑不同，这圈房屋至少在配色和用材上达到了统一，玛格莉塔不清楚一直以来这片建筑在这个贫民窟中是什么样的地位，也无所谓，她现在更加关心的是发出信号弹的机构成员的安危。
　　靠近空地中央的井，玛格莉塔往下看去。然后眨了眨眼睛，开始用力地旋转起水井的绞盘。
　　“你还好吗？振作一点！我是机构的人，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机械之神在上！终于有支援来了！”
　　井里确实有人，大约是慌不择路地逃入这里，这个男人将吊水桶的麻绳缠在自己的身上，也幸好他的体格作为一个男性算是瘦小类型的，才能在这个水井中比较顺畅地活动。也能让玛格莉塔用力地转动绞盘，把他提上来。
　　“嘶……”
　　在临近井口时，男人伸手抓住井沿翻了出来，但是这样的动作让他腰上的警服迅速地被红色的血迹侵染。这让他痛苦地翻到在井旁的土地上，身体因为剧痛而颤抖。
　　“你受伤了吗？”
　　看着他苍白得就像一张白纸的脸，玛格莉塔皱起了眉。
　　仔细一看，不仅仅是腰，男人的右腿也有一道可怕的伤痕，那像是被大型兽类撕咬留下的，这就是他藏匿在井中的缘故吧，他已经无法移动了。
　　“没、没事，我已经喝下了止血和加速伤口治愈的3号魔药，呼、呼……比起我，更重要的是队长他们！那个该死的……呼……恶魔巫师……”
　　“恶魔巫师？”
　　“「恶魔」血脉的巫师，还有他饲养的恶犬，该死，都是纯种的萨迦拉大型猎犬，每一条都有半个人那么高！爪子锋利的像是匕首！在他的巫术「恶魔迷雾」中我们被突袭了，虽然我、虽然我勉强逃出来了，那些巨犬很畏光，但队长他们被抓住了，我不要紧，请快点去救队长他们！咕！”
　　胸前带着莫比乌斯徽章的男人尝试着站起，但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没能成功，最后他只能捂住腰间还在渗血的伤口，对玛格莉塔大喊着。
　　“快去救他们……”
　　似乎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自己的面前只有这个看起来还没有成年的女孩。
　　金发的男人的声音骤然中断了，他用自己暗红色的眼睛看向四周，却没有发现其他的人影。
　　“就只有……你一个人吗？”
　　“因为偶然，我就在圣德尼门的附近，看起来我是最先到的，圣德尼门的支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赶到，应该会在一段时间之后吧。”
　　玛格莉塔说着，但她也不知道帕列斯其他街区的莫比乌斯机构支部具体在什么位置，所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机构的成员才会来。
　　但按理说，机构的任何行动都不仅仅只有行动小队，还会有接应与后备力量，除非……
　　“……你们难道是在例行巡逻时察觉到异常，然后为了调查进入这里吗？”
　　……除非这不是一次正式的行动。
　　“……是的，没错。”
　　男人的嘴角扭曲了，脸上也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我们小队做着每天的例行巡逻，在经过这附近的时候，忽然注意到了异常，于是就决定稍微调查一下，结果……啊，万机之神啊，请保佑队长他们，让他们坚持到更多的支援前来……”
　　他闭上了眼睛，悲切地祈祷着。
　　“……”
　　玛格莉塔也闭上了眼睛，旋即，那双比圣德尼门的天空更加澄澈的眼眸睁开，她揉了揉因为转动绞盘而酸痛的手臂，站了起来，转身走向那还没有被关上，但即使如此也看不清内部的黑暗。
　　听到脚步声，男人睁开了眼睛，看到少女的行动，他的脸上露出了呆滞的表情。
　　“你要做什么？！不要乱来！！”
　　“放心吧，再怎么说，我曾经也是特遣部队的一员，而且这个环境很适合我发挥，在更多的支援抵达之前，我会试着救出你的同事的。”
　　“可是、等一下！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
　　“你就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吧，话虽如此，如果那些狗畏光的话，在这样的大太阳下你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不要行动，小心伤口进一步裂开，然后等到机构的支援到来吧。”
　　说完，玛格莉塔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走向了那黑暗的门扉——但她并没有走进其中，而是从另一侧位于楼房外围的楼梯走向二层，然后撬开了窗户，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玛格莉塔小姐，那个男人……”
　　“我注意到了，不过现在，救人是更加重要的事。”
　　将一滴血珠抹在黑色的轻纱上，从窗户翻入的玛格莉塔回头看了一眼倚靠在井边的男人，微微眯起了眼睛。
　　然后，她的身影完全没入黑暗，从这堆满杂物的房间出发，进入了不知潜伏着什么样怪物的房屋之中。
　　……………………………………………………………………………………………………
　　黑暗之中，少女谨慎地前行。
　　「阴影的轻纱」这件收容物的强项在于对视觉和听觉的遮蔽，黑暗能够完全遮掩她的形体，屏蔽她发出的声音，但是在嗅觉和温觉的遮蔽上似乎称不上特别强，而且，也完全无法躲避「灵视」这一类的检视。
　　即使如此，这件特化了潜行能力的收容物依然能够在面对大部份敌人的时候有良好的表现——大部份敌“人”。
　　但这一次要面对的是嗅觉极其灵敏的犬类，以及一个不知身藏何处的「恶魔」血脉的巫师，而很不幸的是在出门前化妆时玛格莉塔还喷了香水，那气味在这满是腐臭与灰尘气味的贫民窟房屋中格外明显，因此她不得不维持着警觉。
　　……当然也可以乐观地考虑在夏天，这浓郁到可以直接将人熏晕的气味会完全掩盖自己身上的香水，就算是狗也分辨不出来。但是被熏得有些头昏眼花但还是能嗅到自己身上玫瑰香味香水的些许余香并以此维持清晰头脑的玛格莉塔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这么乐观的好。
　　“这些空荡荡的房间，都是用来做什么的……”
　　从窗户翻入，打开房门，沿着走道朝着那个被拖进去的男人消失的方向靠近，玛格莉塔紧紧握着圣银的铳刃，小声地嘀咕着。
　　她在这里走了一段距离，房屋的布局基本上是一条中央的走廊和两侧的房间，但房间基本上都被空置着，绝大多数甚至门都没有，当然也没有用来关押被俘虏的机构成员，脸像她翻窗进来看到那种堆满杂物的房间也并不多见。
　　那种腐臭的气味源头也并非这些房间，而是过道的尽头，那种腐烂的，血肉的气息飘荡着，让玛格莉塔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食腐的秃鹰，正追迹着尸骸的踪迹。
　　这让少女感觉很不好。
　　因为就动机来说，她是来救人的，可这腐臭的味道，让她感觉自己是正在收尸。
　　“寻找地下室，玛格莉塔小姐，即使贫民窟很适合巫师藏匿，他们一般也不会把与神秘相关的东西大摇大摆地摆在明显的地方。”
　　“我知道，不过，瑟莱忒小姐，那个把男人拖进去的东西，你觉得真的是大型猎犬吗？。”
　　渐渐地，玛格莉塔靠近了她最后看到的男人被拖入的位置，这个时候，玛格莉塔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然而，话音未落，在阴影的轻纱中，圣银的铳刃忽然亮起了警示的微光。与此同时，某种锐利的事物划破空气的声音在前方的黑暗之中响起，随即，少女就感觉到了来自乙太织甲上的冲击，和带有寒意、脆而硬的东西落到脚边粉碎的声响。
　　黑暗之中，传来了几声犬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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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4节 EP.253 贫民窟中的惨案「III」

　　乙太织甲上的无形力场抵御了这突如起来的攻击，尽管感受到了冲击，但这突然的袭击却并没有穿透乙太织甲的防御，玛格莉塔只是摇晃了一下，感受到一股冷意。
　　低下头，玛格莉塔看到的，是在自己足变断裂的冰锥，与此同时，那种强烈的绝望的气息好像变得更加浓郁了，通过那连续不断的犬吠，有什么正在从前方的过道尽头朝这里飞奔，坚硬的足步敲打着吱呀作响的木质地板，更多破空的冰锥飞射而出。
　　“这个冰锥和被放大的绝望情绪——是恶魔，玛格莉塔小姐，绝望魔！还有猎犬，不对，这是——”
　　虽说是昏暗的房屋，但毕竟是贫民窟的建筑，屋顶的裂隙，墙壁的拉缝，还有从那些没有门的房间脏扑扑，用布帘糊住的窗户中投过来的些微光芒还是让飞驰而来的袭击者映照在了圣银之上。
　　站立起来的话比人还高的大型猎犬——也不安全正确，从绝望中诞生又扩散绝望的绝望魔——同样不能完全概述，眼前所见的事物仿佛是最荒诞幻想和最深沉事物的交融，在玛格莉塔迅速躲避的同时，让圣银失去了言语。
　　正朝她们扑过来的，是二者的融合——萨迦拉大型猎犬的特点是棕色的毛皮，但这只猎犬的身上，是黑绿色的鳞片，而这是属于绝望魔的特征，甚至连它的四足都长出了带有倒钩的尖爪。而在这只巨犬腰部往后的位置，在它的背脊上又有一个挥舞着尖锥状利爪，，头顶有着仿佛斗篷一样黑绿色肉膜的人形事物，一张大嘴从腹部一直裂开到胸央，而面中，眼睑上遍布海胆一般尖刺的竖眼亮着幽蓝的苍光。
　　“——这是什么怪物！”
　　被那只竖眼看着，玛格莉塔只感觉一种浓浓的绝望压迫过来，但是她只是猛地一摇头，自身强大的灵性就抵御住了这种绝望的蔓延。面对扑过来的怪物少女并没有后退，她甚至主动迎了上去，任凭那些无法打破乙太织甲防御的冰锥落在自己的护甲上，用轻盈仿佛舞蹈的脚步，在那张与其说是狗不如说是剑齿虎的大嘴张开，怪物飞扑撕咬的一瞬间，她比它更高地跃起，一脚踩在狗头上，接着再度跳跃，在空翻中将三发子弹接连打入了那黑绿色的鳞片。
　　血花迸现，但并不是红色，而是如冰的幽蓝。
　　可子弹也只是打裂开了那些鳞甲而没有穿透下方颜色更深的皮肤。
　　“咕！”
　　在半空中，率先伤害到怪物的玛格莉塔则感到了来自腰背的冲击，绝望魔，这和一条狗融为一体的恶魔那比它自身还长的手臂抬起，在半空中试图截击少女的身体，但它们的相对速度太快，这种能够挥洒绝望和冰霜的恶魔又不是以力量著称，短暂的碰撞破坏了玛格莉塔落地的体势，但是它的身体也剧烈地后仰，抓住这个机会，圣银飞射，直接刺穿了那面上苍蓝的竖瞳，并刺入它的大脑。
　　噗通、噗通！
　　两下沉重的撞击分别来自扑空撞上过道墙壁，将脆弱的木板墙撞出一个洞的怪物和翻滚着，有些狼狈地落地又马上弹起身的玛格莉塔，乙太织甲减缓了冲击，她完全没有受到伤害，而黑暗之中，蓝色血泉猛烈地喷涌，那对狰狞的手臂就像失去力量一样无力地向下垂落，打在地板上。
　　“成功了吗？！”
　　虽然不觉得一击就能消灭这个怪物，但是玛格莉塔还是忍不住这样询问。
　　“答案是否定的，玛格莉塔小姐，看起来并不是只要解决一边就能消灭它！”
　　圣银收回，连丝毫的血迹也没有沾染。不过也无需瑟莱忒的提醒，玛格莉塔也看到了正恢复体势，似乎行动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的狗，它正用健壮的四肢蹬地，准备着下一轮的冲刺，在它那双遍布蓝色血丝的眼睛之中，除了残酷的意志，似乎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有两个脑袋所以连生命也是双倍的吗？
　　抬起了铳刃，但玛格莉塔没有扣动扳机，之前的交错已经证明她平常使用的这个口径的子弹对它的鳞片和皮肤无法造成特别大的伤害，即使想要瞄准眼睛，和绝望魔的眼睛不同狗的双眼没有发光，体积更小，它的行动也更快，玛格莉塔的枪术还没有优秀到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中把子弹准确地打进这样的目标之中。
　　看起来我需要更大口径的武器——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她会陷入苦战。
　　人类与非人类的战斗中，最大的差异就在于体重，魔物数倍于人的体重让它们有更强健的肌肉，更厚实的毛皮和脂肪，更强大的力量和更快的速度，而人类用来弥补这些的，就是智慧与工具。
　　在短短的数秒之间，面对着重新扑过来的猛犬，这一次，玛格莉塔没有躲避而是主动地往后仰倒，巨大的重量瞬间压制住少女的身体，也将那可以轻易撕裂人体——现在也确实还残留着某个倒霉蛋身上肉丝与血迹的獠牙指向了玛格莉塔的脖颈。
　　遵从野性本能立刻盯着脖子咬下的猎犬的舌尖首先感受到的并不是可以抚慰它饥渴的甜美血肉而是一块冰冷的金属，它被饥饿冲昏的脑海之中，人的血肉不该是这种口感，就像是不久前它才啃完的那个男人一样——
　　“——砰！！！砰！！！砰！！！”
　　可惜这条猎犬再也没有机会得到答案了，三发子弹在它的口腔中爆开，从内侧打断了它的脊柱，圣银的触须刺透了它的双眼，无视了坚厚的颅骨将它的大脑搅成一团。
　　“呼、虽说有乙太织甲的保护，但被这么大一只狗冲过来扑倒，还真是不好受……它太重了……”
　　“在没有一阵套乙太织甲以保护在这样的行动中自己的生命安全时”
　　片刻之后，费了些力气，玛格莉塔从不再活动的狗的身下爬了出来，检查了一下乙太胶囊的容量。在注意到胶囊里的色彩已经开始变成淡紫——倒不是在刚刚的交手中消耗掉了很多，而是来到这里花的时间有些长，乙太织甲和乙太胶囊并不是为了长时间的战斗而准备的。
　　毕竟，瑟银和乙太接触产生乙太力场的速率是恒定不变的。
　　但是直到现在，更多的机构支援也没有来。
　　玛格莉塔从腰带的小包中拿出另一枚乙太胶囊，做了替换，又打开转轮，将子弹一发一发地填入。
　　做完这一切后，玛格莉塔才靠近了已经彻底不动的这个怪物，仔细端详。
　　“瑟莱忒小姐，这个，到底是什么怪物啊……”
　　从被冰锥攻击到彻底杀死这个怪物，所用的时间恐怕不超过三分钟，但在怪物出现的时候，玛格莉塔还是受到了很强烈的视觉冲击。
　　“融合魔，玛格莉塔小姐，虽然所用的技术恐怕与我熟知的不同，是在这个时代的人们独立研究出来的技艺，但毫无疑问，这个是融合魔。”
　　“……融合魔？那是什么？一种机构的恶魔图鉴上也没有记载的恶魔吗？”
　　“答案是否定的。玛格莉塔小姐，但我同样很惊讶，因为我从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个时代看到这样的技术。”
　　圣银严肃地说着。
　　“所谓的融合魔，就是将恶魔与法兰索丝大陆上的生命通过神秘学的技术进行融合后，让本来无法长久停留在大陆上的恶魔能够一直存续的新的生命形式。”
　　“——这不是一种‘物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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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5节 EP.254 幸存者

　　——融合魔。
　　瑟莱忒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详尽地解释这个词语所代表的含义，而是催促着玛格莉塔，找寻巫师的实验室。
　　“即使看起来是一样的东西，我也不能确定其本质就是相同的。这样的结论需要更多的佐证，说不定能从巫师本人口中得到重要的讯息。”
　　瑟莱忒这样说着。
　　但在搜寻巫师的踪迹之前，玛格莉塔首先去了这怪物冲出来的上一层楼，在这里，她看到了那些没能从这间房屋之中逃离的贫民们——以肉块的形式。
　　看起来，这里就是那个恶魔巫师为怪物准备的“狗窝”了。
　　“幸存者……没有吗？”
　　在遍地的断肢残躯和空洞的眼窝之中，玛格莉塔的目光黯淡了下来。再睁开时，她的眼中浮现出了灵性的光芒。
　　“——？！！”
　　本来这只是不抱希望的行动，然而，灵视之中，玛格莉塔却看到了一团黯淡的乙太体。她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冲了过去，从一堆肉块与残躯之中，拖出了一个年轻的、穿着警服的男人。
　　虽然身上四处都有着撕咬的伤口，一只手也不知到了哪里，但他还有呼吸，而且这些伤口的血也已经止住，在呼唤的同时玛格莉塔也看到了他的药带，在药剂袋中，有几支软胶的试管已经消失无踪。
　　“你还好吗？！喂！醒一醒！瑟莱忒小姐，这个男人……”
　　“右手失去了，身上有很多很深的撕咬伤，需要尽快送往医院。但是，巫师现在还不知道是在哪里，那种融合魔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个体。”
　　圣银迅速地流淌，包裹住了男人身上的伤口，虽然血止住了，但这些伤口有着感染的风险，而银多少能够提供一些消毒的效果，但在玛格莉塔打算扛起这个昏迷的男人带他离开时，圣银又出声阻止。
　　“啊，那种怪物……”
　　玛格莉塔苦恼地皱起了眉。
　　虽然她和瑟莱忒相当轻松地解决了那头融合魔，但这并不代表那是个可以轻松解决的对对手，大型猎犬的机动力，野兽的野性绝望魔——在召唤难度金字塔中绝望魔的召唤难度并不高，但是却十分强大而危险。
　　能够控制冰元素、传染绝望的恶魔加上现在还躲着的巫师，一个毫无准备的普通执行小队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全军覆没一点也不奇怪。
　　事实上，活下来的就只有这个男人一个人而已，灵视中再也没看到其他的人的灵魂。
　　如果还有别的个体而且逃出去，今天圣德尼门恐怕会被鲜血所染红。
　　“就算要优先处理巫师，也不能放着他不管，咕，支部的支援什么时候才会来……”
　　咬着牙，玛格莉塔还是用力支起了这个男人。
　　“不行，不能放着他不管，不然这样重伤的感染也足以杀死他，至少也要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咳、咳咳！！”
　　或许是这样的行为触碰到了男人的伤口，在一阵咳嗽声中，男人沉重的身体慢慢动了起来。
　　他睁开了眼睛，而眼前的景象让他好像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的意识变得呆愣。
　　“这里是……呃啊！”
　　“不要乱动，你受了很重的伤……我是机构的成员，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巫师在什么地方？”
　　玛格莉塔连忙让面露痛苦之色的男人坐下，她拿出衔尾蛇的徽章展示给他看，快速地对他解释了在他被巫师俘虏后发生的事。因为失血和伤痛——或许还有撞到头，男人的意识并不是非常清楚，但是在玛格莉塔说到巫师以及由狗和绝望魔缝合产生的怪物时，这个男人的蓝眼睛中还是爆发出了强烈的光芒。
　　“那个巫师，还有他养的怪物，该死的，狗杂碎……我们中了那个混账巫师的埋伏！安福、安福就在我的眼前被活活的吃掉，但是那之后那些怪物失控了，那个恶魔巫师也控制不了它们，受了伤，逃了出去，我们拼命杀死了一个怪物，然后我就昏过去了，队长、亚力托、杰森……他们人呢？他们在哪里？”
　　“……我不知道射出信号弹的人是谁，但是，在这间屋子里，幸存者可能就只有你一个人。”
　　玛格莉塔沉默了一下，轻声地说着。
　　男人的表情愣了一下，接着，那张脸因为痛苦而变得极其狰狞。
　　“混账，那个该死的巫师，杂碎，恶魔……”
　　“我很遗憾，没能救下他们，但是，我们还能阻止巫师和它可怕的造物危害更多人，请仔细想一想，巫师身边有多少怪物，巫师又是什么样的人？！”
　　现在这样急迫的追问对于刚刚承受同事死亡这残酷事实的人来说过于残忍，但是现在更为重要的是缉拿不知去向的巫师和那些危险的融合魔，这位执行小队的队员也明白这一点——或者说，还有一位同伴逃离并放出信号弹这件事让他多少感觉到了一些安慰，虽然面部的肌肉依然狰狞，但他还是从牙缝中挤出了话语。
　　“那些怪物应该还有一只，巫师的身边有三只，我和队长他们拼命杀死了两只，有一只去追巫师了，所以应该还剩下一只——希望那个巫师死在自己邪恶的造物手中！”
　　“……是吗？那就好……”
　　只剩下一只——那么应该就是自己消灭的一只了，虽然玛格莉塔和瑟莱忒没有花什么力气就解决了那个融合魔，但是对于其他人而言，那种怪物的威胁是巨大的，知道这件事后，玛格莉塔松了口气。
　　“那一只已经被我消灭了，现在应该就只剩下巫师了，巫师是什么样的人？”
　　“是一个男人，金色的头发，暗红色的眼睛，他很有可能已经死了，因为在那些怪物失控的时候，他的腰和腿都受了重伤，他不可能跑远！”
　　“……”
　　玛格莉塔微微眯起眼睛，猛地抬起了头。
　　……………………………………………………………………………………………………
　　“啊。”
　　搀扶着重伤的男人回到这个空旷的庭院时，在井边，玛格莉塔终于看到了其他的人——并不是贫民窟的地痞流氓，这几个男人在注意到她们的脚步声时立刻做出了警惕的动作，那训练有素的反应和手上的徽章表明了他们的率属。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衔尾蛇的成员，看起来，新的支援总算赶到了。”
　　玛格莉塔拿出自己的徽章。用来铸造莫比乌斯机构人员身份证明的金属彼此共鸣，但她徽章那不同的形状让这支似乎刚刚抵达不久的执行小队一愣。
　　“你不是帕列斯的机构成员？”
　　“不是，但如果想证明我的身份，我相信康妮·李执行官——想必你们是听说过这个名字的？她可以为我作证，这位则是另一支小队的幸存者，唯一的幸存者。”
　　“甘伏？！发生了什么，摩森队长呢？”
　　在井边，一个皮肤黢黑的男人看着被玛格莉塔搀扶着，失去了一只手的男人，惊叫了起来，而这也让玛格莉塔送了一口气。
　　有人认识这支几乎全军覆没的小队的成员就好办了，这样……看在自己救了这位甘伏先生的份上，应该不用担心遇到太大的麻烦。
　　“……都牺牲了。摩森队长，杰森、托利亚……只有我被这位罗曼罗兰小姐救了，其他人都牺牲了。”
　　叫做甘伏的男人说着，他的身体非常虚弱，但是从那虚弱的脸上，狰狞扭曲，被血浸透的五官中，又有仿佛无尽的仇恨如烈焰般喷薄而出。他搭在玛格莉塔肩膀上的仅剩的手抬起，伸出手指指向坐在井边，捂住自己伤口的男人。
　　“都被这个该死的巫师，这个恶魔！！！”
　　而那个金发，暗红色瞳孔，腰部和腿部都有严重的，让他难以行动的伤势的男人嘴角抽搐着，露出难以置信表情的脸变得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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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6节 EP.255 巫师的末路

　　“……你说这个男人，是巫师？”
　　短暂的寂静后，后赶来的小队中，看上去像是队长的男人皱了皱眉。
　　“但是是他发出了信号弹……”
　　“等一下，佛罗基队长，我们刚刚问他是哪个小队的时候他没有回答，只是催促我们赶快进房屋里去救人，我还以为这是哪个没有打过照面的小队，但是……”
　　那个认识伏甘的萨拉人忽然开口了。
　　他手中的枪直接指向了这个暗红色眼睛男人的头颅，棕黑色的眼中流露出怀疑的神色。
　　“但我认识伏甘和他的小队队员，我们是经常一起喝酒的交情，摩森队长的小队里没有这号人，因为那支小队所有人的眼睛都是蓝色的，他们总是在喝醉酒吹牛时说如果有一天他们能成为特遣部队，队伍的名字里就一定要有「蓝眼睛」这个词！”
　　他说着：
　　“而我上次和伏甘他们喝酒还是两天前，那个时候我也没听说他们小队多了一个新的队员。”
　　“不仅如此。”
　　玛格莉塔盯着那勉强挤出笑容的男人，还有他腰腿上的伤口。
　　“我想他一定和你们讨要过魔药吧，在我到来前，他藏身于井中，那是因为他用邪恶的神秘力量制造出的、将猎犬与绝望魔缝合的怪物失控了，他腰腿上的伤就是那时造成的，可能就是靠着躲入井中而保住了性命，但却因为腰腿上的伤势没法逃离。在绝望之中他注意到了自己从某位牺牲的执行人员身上带走的信号枪和徽章——虽然可能只是偶然——他对于我们莫比乌斯机构并不了解，但大概猜到了信号弹的标志和作用，于是就制定了这样一个计划。”
　　破绽其实在第一次对话时就暴露出来了，这个男人的举止和语气实在不像是机构的成员，缺乏那种“气息”。
　　就好像从事不同的职业的人给人的感觉也并不相同一样，特别的气质——机构的成员身上也有这种东西。
　　但那个时候玛格莉塔也还只是怀疑，加之他的伤势确实想逃也逃不了，所以，少女将援救可能存在的幸存者为重。
　　而幸存者的证词，是更加有力的证据。
　　“他的计划成功了一半，虽然我把他从井里拉了上来，但是身上却没有魔药，他只好催促我去房屋里救人，以此让我被房屋里仅存的那头怪物杀死，而他肯定向你们讨要过魔药，然后又催促你们去救‘队长他们’，一旦你们给予了魔药又离开，在恢复到一定程度后，他就会找机会逃之夭夭——但可惜的是，那头怪物没能杀死我，而伏甘先生幸存了下来……”
　　玛格莉塔的声音忽然停住了。明明日光明媚，但在这片空地之中却忽然弥漫起了雾气，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那个脸上表情因为玛格莉塔的话语愈发绝望的男人的身影模糊了。
　　“「恶魔迷雾」！”
　　伏甘的声音猛地响起，短短两秒的功夫，那个金发暗红瞳孔的巫师的身影就消失了，但是——
　　“啊啊啊！！！！”
　　下一秒，他的惨叫声又响起。
　　渐浓的迷雾一下子稀薄了，期间还传来另外的男人的怒吼声，在烟雾稀薄到不再影响视野的时候，玛格莉塔看到那个执行小队的队长将巫师死死地压在腿下，他手中的长铳顶在巫师的背上，关上了保险，然后将这把武器当做棍棒那样，重重地砸在巫师的背上。
　　“幻觉？嗯？托你们这群该死的巫师的福，一般的幻觉对老子可没有用！！”
　　“住手、住手！啊！放过我！放过我吧！！”
　　“啊？放过你，你得问问死在你手下的我们的同事他女马的答不答应！”
　　一度因为魔药的效果而止住血的伤口重新开裂，不如说这位队长就是盯着他的伤口施加攻击，鲜血从衣服里渗出，这个已经没有反抗能力的巫师吐出了鲜血，在皮肉与金属的长铳碰撞之中，还有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
　　如果是警察虐待犯人，在社会上一定会变成丑闻，但是现在看着这残虐的场面，机构的成员们只是露出了畅快的表情。
　　虽然玛格莉塔感觉这样不太好，但她也没有出言阻拦。
　　而或许是从这些冷漠的视线中理解了自己是不会被放过的吧，男人的目光越发地绝望。他拼命地抬起头，用那灰暗的双眼看着默然无语的玛格莉塔，而这时，队长的长铳已经抵在了他的后脑勺上，咔哒一声，解开了保险。
　　“——？！”
　　玛格莉塔再想开口劝阻，已经晚了。
　　愤怒向杀意的转化是那么突然，枪声炸响，那因为痛苦和绝望扭曲的可怜的面容上多出了一个血洞，满是绝望的眼瞳失去了光芒，彻底黯淡，但就算这样那位队长也还是不解气，重新关上保险对着男人踢了几脚，然后才对着自己的队员，还有玛格莉塔和伏甘开口。
　　“这个巫师在反抗之中被我们击毙，没错吧。”
　　“啊啊，没错，所以我们才当场将他击毙。”
　　“这些该死的巫师，实在是太危险了。”
　　而他的队员们纷纷应和，在视野的余光中，玛格莉塔看到伏甘的脸，那张脸上总算露出了复仇的快意。
　　——狰狞得就像恶魔。
　　也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注意到。
　　不过复仇本来就是舍弃人心化作恶鬼的行为，她没资格对此说三道四。
　　她轻轻叹了口气，向着小队的队员们说道：
　　“既然巫师已经死了，伏甘先生需要尽快送往医院治疗，幸好，这附近就有一家医院，但是他这样的状态似乎会引发麻烦，可以拜托各位派一位先生一起来吗？”
　　“哦，当然，无论如何，谢谢女士出手相助。”
　　“我去吧，队长。哦，也不能总让淑女搀扶一位浑身是血的男人啊。”
　　那位萨拉人自告奋勇地开口，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从玛格莉塔身上接过伏甘，朝着外面走去，玛格莉塔跟在他的身后，但是在要离开时，因为视野的余光看到的东西，玛格莉塔又停住了脚步。
　　从巫师的尸体旁，她看到了一本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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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7节 EP.256 巫师的笔记

　　重新回到医院后，不久前的一幕几乎是再一次上演。
　　“急救，重伤大失血！！急救室在哪里！！！”
　　背着伏甘的男人冲入医院，大声地喊着。圣德尼门距离金荣冠医院并不远，玛格莉塔她们也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但或许是亲眼看到了巫师的死亡，复仇的火焰被浇熄，在途中，伏甘的状况就剧烈地恶化了下去。
　　他陷入了昏迷，身体在迅速地衰弱下去。
　　之前抢救缇香的那个医生披着白大褂走了出来，看到在玛格莉塔后，他的表情一愣，看到重伤的男人身上的警服，他又是一愣。
　　但旋即，他在背着伏甘的男人的斥责声中反应过来，跟着他跑向了急救室。玛格莉塔没有再跟上去，她停下了脚步看着急救室门上的乙太灯亮起红光，然后坐在了附近的长椅上。
　　和缇香那时一样，已经没有什么是她能做的了——但是那位伏甘先生的朋友却似乎不这么想，急救室里发生了骚乱，“我要看着伏甘醒来！”这样的声音在回响。
　　“……唉。”
　　叹了口气，玛格莉塔摇了摇头，决定不去管这些她管不了的事。她将巫师身上掉落的笔记放在腿上摊开，开始阅读。
　　当她提出想看看这个巫师身上掉下来的笔记的时候，执行小队的成员们都有些惊讶，对此玛格莉塔倒是见怪不怪了：
　　虽然机构是研究神秘，管制神秘的组织，但因为知晓神秘知识容易遭遇神秘事件的性质，大多数——尤其是受过神秘力量伤害的执行人员对巫师的手礼，不必要的神秘学知识和资料一向是敬而远之的。不过这一次少女遇到的小队还算好说话，看在她救了伏甘的份上，将那本笔记交给了她。
　　当然看完后要由那位叫做里德的萨拉人的队员带回去，这毕竟是重要的证物。
　　“……这里面会有关于融合魔的资料吗？”
　　虽然是从巫师的尸体上掉下来的，但是这羊皮纸的封皮却没有沾到血迹，玛格莉塔小声地说着，而对此，圣银只能回以不确定的答复。
　　“概率是很大的，玛格莉塔小姐。”
　　“嗯，那么……”
　　看了看四周，玛格莉塔翻开了笔记本的第一页。
　　「358年秋前月7日。虽然我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也不知道能研究什么，但是那个人说巫师的力量来源于智慧，就算是装模做样也要有一本研究笔记，我就花了三个便士买了本子和笔，希望我真的是他口中那个什么拥有神奇力量的“巫师”。但第二天那个混账才告诉我，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巫师，狗屎！」
　　「358年冬前月9日。我没想过自己居然真的是一个巫师，就连那个混账也一副惊呆了的样子，他解释说每个人都有可能觉醒成为巫师，这也意味着可能每个人都没有可能。因此说我是巫师还说中的运气简直可以去买彩票了！接着他又为我测试了一下血脉和巫术，但是结果却不怎么好，他说我是什么垃圾血脉、垃圾巫术，注定在某一天发疯，就连最推崇巫师的巫术会都不会要我……该死！因为实在气不过，在夜晚趁着他睡着时我杀了他，直到杀死他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混账，接下来要怎么办才好？但是好吧，至少叫做“强酸唾液”的这个法术在毁尸灭迹上很有用！」
　　「360年春前月6日。逃离故乡来到帕列斯后的两年，我又翻开了这本笔记，因为我真的听到了那该死的恶魔的呓语！他女马的！恶魔血脉的巫师会听到恶魔的呓语，呓语会让恶魔巫师发疯，这是真的！自称来自什么“水银黄昏”那个骗子在这件事上没有骗我，我能感觉到我的精神和脾气在变得越来越糟糕，思维方式越来越阴暗，不行，得想办法，我不想发疯，一点也不想。也许是这本笔记本发挥它本来该有的作用的时候了，帕列斯这么大的城市，像我这样的人应该还会有的吧。」
　　最初的几篇是日记，虽然不长，但却勾勒出了一个机缘巧合之下突然成为巫师的男人在数年中的心境。
　　他最开始被一个自称来自「水银黄昏」的人忽悠，在真的成为巫师后又被发现是恶魔血脉而被看不起，一怒之下杀死那个人后离开故乡来到帕列斯，然后在度过两年后忽然感觉到恶魔的呓语，为了不发疯而开始自救。
　　“水银黄昏啊……神秘侧最大的炼金术士组织……”
　　“是个立场偏向中立的组织，因为他们也像巫术会那样掌握着规避莫比乌斯机构特性的方法，而且有着非常渊博的炼金术知识，在这个领域上，机构时常也要求助于他们，因此，他们的立场比较中立。至于恶魔血脉的巫师……按照机构的资料，那的确是注定会在某个时候发疯的巫师血脉。”
　　以少女金色的发丝作为掩藏，圣银沿着玛格莉塔的肌肤流淌到玛格莉塔尖尖的耳边，将一部分资料轻声说出。
　　“疯狂的原理不明，不过「恶魔」血脉的巫师会听到来自恶魔的呓语，这一点是肯定的。”
　　对于巫师而言，不同的血脉拥有着不同的特性，其中「恶魔」血脉的特性就是容易召唤恶魔，可以与恶魔的肢体融合，不服用觉醒魔药来增加自己的巫术。
　　接下来的篇幅依然是日记，描述了他怎样想方设法获得神秘学的知识和支援，这花了很长时间，而且几乎一无所获，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在日期之后就只有“失败”“一无所获”这样的字眼。
　　而转折是在夏前月时到来的。
　　这个巫师无意中得到了一个古老的卷轴，上面记载了关于恶魔巫师的一些事。而这些让他找到了希望——
　　「360年夏前月17日。机械之神在上，总算找到希望了，那个骗子虽然说“恶魔”血统是垃圾血统，但这卷轴上说得好。“没有垃圾的血统，没有垃圾的巫术，只有垃圾的巫师”。我的血统能够让我很轻松地召唤恶魔，和它们达成契约也会很容易，凭借这个我能干些肮脏的工作赚很多钱来积累资源，但最强大的还不止如此。
　　和其他需要喝觉醒魔药，冒着发疯，暴毙风险才能获得更多巫术的巫师不同，恶魔巫师有另外一种获得强大力量的方法。我们可以将恶魔的器官连接到自己的身上，手和脚，耳和眼
　　甚至是它们的心脏，从而获得它们的力量，这被称为恶魔巫术，据说在黑暗纪元，在古老的历史之中存在着一位伟大的恶魔巫师，他身上的恶魔器官是从十一位恶魔君王的身上取下的，他的右手只要一点就能让人死亡，他的额上双角能撕裂大地，他一张嘴就能吞噬人的灵魂，据说只要一瞥，他的左眼就能将一座城市化为盐柱。
　　有朝一日，我也要变得像那样强大。但现在，我要赚好我的第一桶金。卷轴上提到过将恶魔与大陆上的生物通过特殊的方法融合起来可以让它们不畏惧驱逐性质的力量，刚巧我拥有一个卷轴上提到的巫术，试试看吧，正好最近总有一队警察在附近出没，成功的话，就拿他们来做实验……」
　　在这篇之后，接下来的页面上，就是玛格莉塔看不懂的东西了。
　　不同的符号不同的实验，血红的叉或勾，她轻轻抚摸着圣银，但瑟莱忒只是严肃地看着。
　　等到有字的页面翻尽，看到这个恶魔巫师在三天前的日期后面写着“实验成功了，接下来要试着做出成品，我准备了生命力顽强的猎犬，现在的重点在于恶魔的选取，这种行为本质上是在伤害恶魔，如果恶魔太强，我会有生命危险，就绝望魔吧，在高温的夏日，这种恶魔的力量会极大地受到遏制，虽然绝望魔仅仅存在就会放大周围的绝望……不过贫民窟本来就是这样，不会有人注意的吧。”之后，圣银才微微振动着，叹了口气。
　　不知道是安心，还是失落。
　　“不一样，甚至可以说完全不一样，玛格莉塔小姐。这个巫师用来制作融合魔的方式，并不是我知道的方法，恐怕是依兰翠帝国消失后，巫师和神秘学者们自己研究出来的。我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个方法，非常的……粗糙，或许这也是那个绝望魔那么轻易被我们消灭的缘故。”
　　圣银微微振动着。
　　它从这些资料中看出了很多东西，正因如此它才相当困惑，这种技术是那么的粗糙，如果说它记忆中制造融合魔的技术是一种精巧的技艺，那么这上面所记载的就是粗暴的缝合，甚至会让恶魔失去它的智慧，被融合的法兰索丝大陆的魔物也没有得到多少恶魔的性质，还很容易失控。
　　“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失望，既高兴于那项技术似乎永远地消失了，又失望于那个时代留下的东西又少了一样。”
　　“唔……我更加在意笔记上提到的‘卷轴’呢。瑟莱忒小姐，最近，这些记载了神秘学知识的卷轴是不是有些……”
　　玛格莉塔皱着眉。
　　又是卷轴。
　　从凯普罗到帕列斯，从穷学生在书店无意中的采购到巫师主动的搜寻，制作和扩散这些卷轴的人在想什么？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那个现在还在追踪着的密教，到底想做什么？
　　“……总之，我想机构会关注这件事的，等那位里德先生出来之后，提醒他一下吧……”
　　“你要提醒谁？”
　　“呜哇！”
　　耳边冷不丁传来的声音让玛格莉塔的猛地跳了起来，回过头，红色的瞳孔与白金色长发的公主就站在旁边，黑发的少女扶着自己的友人，而缇香——少女的脚步还有些虚浮，但是她的脸色显然是好多了。
　　“露娜大人，泰莎小姐，缇香小姐。你们没事了吗？”
　　“嗯？缇香小姐算是醒过来了……倒是你，这附近有什么合适的餐厅之类的，让缇香小姐去补充一下营养吗？”
　　“诶？啊，非常抱歉，露娜大人，我没有找到合适的……”
　　玛格莉塔忽然想起了自己和露娜约定好的自然地离开医院的理由，她连忙开口，摇了摇头。
　　“……没关系的，露娜公主殿下，我没事……”
　　“无论让谁来看你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缇香小姐，虽然医生说你可以不用住院，但是就算要继续去写生，你也要先恢复一些体力，不过就我来看，或许还是放弃这次写生会比较好。毕竟，自己的身体更加重要。”
　　“可是……”
　　露娜摇了摇头，她的话让缇香咬紧了嘴唇，但是少女也明白露娜的话语是正确的，醒过来之后，对于久违地复发的旧病，缇香自己的恐惧一点也不比泰莎少。
　　“……总而言之，哪怕要继续去写生的目的地，也得等你恢复一些体力再说，如果这附近没有合适的餐厅，那么还是待在医院里吧，玛格莉塔小姐，可以拜托你找找医院的医生吗？医院的病人餐的话，虽然味道可能不太好，但是营养和安全应该是不用担心的。”
　　“啊、是、是的。”
　　“那么，我们先去那边等了。”
　　说完，露娜带着缇香和泰莎沿着走廊离开了，在交错而过时，她们的目光也随之触碰，看着那红宝石一般的眼瞳之中，玛格莉塔看到了一些正在消去的担忧和慢慢浮现的安心。
　　——事情解决了吗？
　　——是的，露娜大人，罪魁祸首已经被消灭了，我也没有受伤。
　　——没事就好。
　　目光游移，玛格莉塔点了点头，露娜也放松地走开了，在路上，玛格莉塔看到她将手中黑曜石的手镜取了下来，贴身藏好。
　　而站在原地，把笔记本藏在身后的玛格莉塔目送着她和泰莎、缇香走向大厅的另一侧后，轻轻松了口气，重新转过了身，把笔记本拿了出来。
　　“把这个还给里德先生之后，就离开吧。”
　　这一次，她主动出击协助机构消灭了一位恶魔巫师，虽然伤亡没能避免，但总算是阻止了事态的进一步扩大，算是做好了她作为一位机构的成员该做的事。
　　而现在，她该回到皇家圣卫的身份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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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8节 EP.257 逐渐有名的幽魂社

　　德雷克·弗朗索瓦的一天是从上午九时开始的。
　　从房间中醒来，美美地用过午前餐，在课程从下午开始的日子里，午餐之前，他的贴身侍从将这一天帕列斯各处的报纸拿过来供他阅读。
　　那是相当夸张的量，《希岱时报》、《杜乐丽报》、《老杰克轶闻报》、《帕列斯晚报》、《皇家晨报》……这些报纸在书桌上堆成了小山，从某个街区杂货店的打折消息到某处酒店举办了盛大的婚礼无一不包，任何人只要翻阅完这些纸张，就能够对帕列斯昨日发生的大多数事了如指掌。
　　但德雷克要做的比“了解”要更加复杂一些。
　　“失窃案……应该不对，西岛巷的怪谈……这只是把几个月前姆拉街的传闻稍微变了一下的噱头，而且一点创意也没有。钻石桥下的水鬼……没有毛发的皮肤，会像鸬鹚一样叫，传说是溺死的人变成的怪物……这个可能有点意思，但是这种目击又没有照片的传闻可信度实在是太低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无法用科学去解释的神秘，那么这神秘必定藏匿在现实与日常之中。
　　德雷克是这样坚信的。
　　而幽魂社也是他抱持着这样的信念，与保罗一同创建的。作为领导者，也是活动的主要组织者，他每一周都要花费大量时间从报纸、杂志的新闻中寻找可能是神秘现象的线索，从中筛选出比较可信与有趣的，然后组织起感兴趣的社员前去进行调查活动。
　　为了尽可能让不同的活动覆盖到不同的成员，德雷克可是要花很大功夫的，再怎么说，现在的幽魂社也是超过五十人的中等规模的社团了，而一次活动的人数肯定没法太多。
　　此外，不同的成员对不同神秘现象的兴趣程度也有所不同，例如有些人更喜欢与幽灵相关的怪谈，有些人对凶宅和诅咒很感兴趣，还有些人则好奇那些传说中的怪物，狼人或是吸血鬼……
　　一边翻看着报纸，将有价值的情报和新闻记录，在德雷克的手边还放着自幽魂社建立开始的活动记录，每次活动结束之后他都会详细记录参与者的状况，有没有尽兴或者开心，然后为没有参加当次活动的成员准备下一次他们可能会有热情参与的活动。
　　在那位可以说是一手缔造了这个结社的骑士小姐不知道的情况下，随着成员的增加，结社在圣恩岛上也有了一个活动部室，现在最主要的活动还是神秘文学的阅读和交流，这部分由玛丽安负责，此外一部分成员希望看到过去活动的记录，于是玛丽安又根据德雷克的活动记录结合参与者的口述创作纪实性的文学，意外地大受欢迎，在社员的提议下，现在玛丽安和几位神秘文学爱好者正在筹备出部刊。
　　——不过，让幽魂社和其他神秘文学社团有所区别的果然还是对神秘学现象的考察，也就是说，每周的活动是最重要的。
　　也因此，德雷克现在几乎是在挤出学习的时间在运营这个社团，而且，还意外地得到了父亲和兄长的认可。
　　不过德雷克心知肚明，父亲认可他做这个社团活动甚至给予经济、人脉上的支援是因为这位老派的贵族认为，如何管理下属是贵族唯一需要学习的事，他本人就是离了顾问团，看报纸都很难看懂的那种贵族。
　　而他的兄长，也就是弗朗索瓦家族的长子支持的理由则是认为这种社团是不务正业，一直这样做下去就会对他毫无威胁，而且有的时候德雷克还会找他获取情报的支援，这让他感觉作为次子的自己这个弟弟是顺从的。
　　对此，德雷克也无心解释，虽然是亲兄弟，但有些涉及根本利益的地方冲突一样激烈。
　　“德雷克。起来了吗？”
　　卧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德雷克抬起头，看到自己的兄弟从门口走入，他的额头上沁着汗水，正用一块手帕擦拭着。
　　“保罗，你又一大早起来外出游荡了吗？”
　　“早起散步有利于身心健康啊，德雷克，怎么样？找到适合这次活动的线索了吗？”
　　“……老实说，没什么有价值的，最近一段时间，帕列斯和周边的怪谈，传闻数量急剧下降。好像，就是从夏洛特公主的生日宴会开始之后，现在到处流传的不是彻头彻尾的谣言就是以前的传闻的翻版，我已经看了一半了……”
　　书桌上堆放的报纸已经分成了差不多高度的两堆，揉着眼睛的青年放下羽毛笔，看了眼自己的笔记本。
　　沙里淘金零零散散找到了十几条，但是仔细琢磨又觉得没什么意思——能直接看到的没什么意思。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呢？
　　德雷克按着自己的额头，向后靠在了椅子上。
　　总感觉像是有什么事情发生，而现在这样的状况仅仅只是事情的余波，但如果只是事情的余波就导致了这样的事态，那么发生的事又会是什么样呢？
　　“……”
　　他想到了自己的那位远房表姐，作为少见的女性高级警察，她给人的感觉总是有很多秘密，但那些秘密却连丝毫的痕迹也没有露出。还有那位帮助了他们很多的异国的骑士，玛格莉塔·罗曼罗兰，迎夏节假期中的活动她没能参加，有时候他会觉得这两位女士很有一种共同的感觉和气质。
　　或许她们有着相同的秘密吧。
　　不过，一想起那位娇小的异国骑士，德雷克就感觉有点头疼了。
　　他忍不住想起玛丽安，自己那位文静的亲戚，在一周前的那个夜晚，她突然跑到他们家中，对他们兄弟说出了即使在帕列斯如果公开来说也足够惊世骇俗的话语，那个时候她的表情、她无助的情感，都让沉迷神秘学而完全没有考虑过恋爱之类的事的德雷克的保罗惊得目瞪口呆。
　　那该是多么无望的感情啊。
　　可是那样说完后，玛丽安却又笑了。
　　到现在德雷克都无法理解那个笑容到底是什么意思，事实上，他也有些庆幸玛格莉塔在迎夏节时没能来参加幽魂社的活动，因为他真的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尤其是她和玛丽安在一起的时候。
　　“唉……保罗，你那边呢？有没有打听到什么？”
　　头疼的事越想只会越头疼，德雷克摆了摆手，向保罗问着。
　　和他不一样，保罗更喜欢通过对话的方式收集和神秘学相关的线索，因此在德雷克坐在书房中翻看报纸时，他就在街道上与车夫、搬运工、码头的水手之类的人混迹，要说唯一的毛病或许就是经常会混迹到皮加勒街区……
　　不过酒吧中的客人和每天能从很多客人口中知道很多事的女郎们也确实是收集某些报纸上不会刊登的情报的最佳选择。
　　“就像德雷克你说的那样，最近，各种传说流言都少了很多啊，可以说是一无所获，不过……”
　　“不过？”
　　“我们的幽魂社真的变得有名了啊德雷克，有人直接寄信给我们，希望我们去调查神秘事件哦。”
　　这个时候，德雷克才注意到，自己的兄弟手上，正拿着一封信件。
　　……………………………………………………………………………………………………
　　“又是新的活动邀请？”
　　夏前月的最后一周，当来自幽魂社的信件被康妮·李带到枫丹馆时，玛格莉塔挑了挑眉毛。
　　“我开始怀疑莫比乌斯机构是不是真的有在努力地保护大陆和大陆上的人们了……你，真的是执行官吧，这么闲真的没问题吗？”
　　“都说了与其说是闲，不如说是被排挤了啊，虽然托玛格莉塔的福，凯普罗的事件和圣德尼门两次事件让帕列斯的机构意识到了我的能力，但是，似乎起了反效果。”
　　黑发的执行官一边将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玛格莉塔，一边叹了口气。
　　“他们交给了我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巡逻帕列斯周边的城镇，在瓦卢瓦王国，夏前月和夏后月交替时，有一些魔物会进行迁徙，帕列斯周边的村庄和小镇有时会受到侵扰，这事说重要当然重要，但是……嘛，所谓的明升暗降就是这么一回事啦。”
　　“真是辛苦呢，被卷进权力斗争。”
　　“如果你也想成为执行官，还是尽早习惯这回事比较好哦。”
　　靠在椅背上，康妮·李豪迈地挠着头发。
　　“嘛，这样的工作就让我按我自己的喜好做就是了，刚好，在帕列斯马车需要三个小时车程的小镇，迪亚最近有神秘事件的流言，而小镇的人听说了幽魂社的活跃，写信过来希望他们能去那里帮忙解决……刚好迪亚也是我要去巡逻的城镇之一，所以……”
　　玛格莉塔沉默了。
　　从上个周目的写生地回来还没过两天，而康妮·李说明天就会出发，这让少女有些犹豫。
　　“……姑且问一下，那个小镇上的流言是什么？”
　　想了想，玛格莉塔这样问道。
　　话音刚落，黑发的执行官的脸上就露出了“就知道你会这么问”的，像是阴谋得逞的表情，她俯下身子，四下看了看，虽然这个会客室除了玛格莉塔和她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任何人，但她还是神秘兮兮地将嘴靠到玛格莉塔尖尖的耳朵旁，小声地说着：
　　“据说，那里出现了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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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9节 EP.258 公主殿下想要的东西？

　　“狼人……吗？说起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种生物吗？”
　　枫丹馆的练舞室之中，在把杆上做着压腿练习的露娜放松着被汗水打湿的身体，随口问着。
　　绘画、舞蹈、舞蹈之后又绘画，绘画之后又舞蹈。从写生地结束这学期的第二次外出采风课程之后，这个学期也将进入尾声了。
　　瓦卢瓦国立艺术学院的夏季学期是从春后月的最后一周开始，夏后月的第一周末结束，一共七周，抛去假期，一个学期的授课天数有四十七天，在大陆各个学院的学时中算是比较短的，但这是没有算上夏后月这个名义上是假期，但其实因为各个艺术节而让学生们比夏前月更繁忙的月份，因此在学院中，并没有什么学期将尽的松懈气氛。
　　不过，露娜本来就没有丝毫的松懈就是了。
　　“是的，露娜大人，狼人、熊人……和偶尔会有魔物特征的萨拉人不同，这些出现在大陆各处的民间传说与童话中的邪恶怪物，在神秘学中，被独立地划分为「受诅咒者」。”
　　回忆着从机构学到的知识，玛格莉塔说着。
　　「受诅咒者」——顾名思义就是被诅咒的力量影响的人，因为诅咒在神秘学中是独立的一个大类，类型多种多样，所以受诅咒者同样种类繁多，其中，因为「兽化诅咒」而诞生的狼人算是知名度最高的一种。
　　原本，狼人只是普通的人类，但是在沾染上兽化诅咒之后，在特定的条件下，他会不由自主地变成类似于人形的狼的魔物，野兽的本能将占据他们的脑海，他们会变得嗜血而残忍，并且因为诅咒而拥有了一般人难以企及的力量，化身为可怕的怪物，制造可怕的惨案。
　　这种受诅咒者的分布是那样的广泛，从大陆极北圣铎拉贡帝国的冻土到极西的沙漠中敬奉女王的绿洲，从翡翠海的沿岸到矮人群山下的洞窟，大陆的各处都流传着与狼人相关的传闻，甚至连机构也无法将一部分关于其的正确知识，比如“狼人畏惧银”，“在满月下，狼人几乎是不死身”隐瞒下去，只能宣传狼人只是一种迷信，一种对萨拉人的污名化传闻。
　　不过，玛格莉塔也没有真正地遇到过就是了，毕竟她加入机构的时间还短，所碰到的神秘事件的种类和数量都不多。
　　“玛格莉塔小姐很好奇吗？”
　　“说好奇，其实也不是非常好奇。虽然德雷克和保罗说，这是第一次有人主动写信来委托幽魂社所以他们必须要去，但按照机构的数据，绝大多数狼人传闻都是假的，那些所谓的狼人不是特别巨大的狼，就是遭到排斥的萨拉人，就好像很多地方会把埃兰迪尔人视为会掳走小孩的长耳森林女妖一样，有和其他人相异特征的人总会被这样排斥。”
　　对这次活动玛格莉塔其实兴趣缺缺。
　　虽然她很沉醉于神秘学以及神秘事件，但是在这之中，她也是有喜欢的和不喜欢的区分的。
　　简单来说，狼人，吸血鬼这种她就很没兴趣，因为这两者在近现代已经渐渐脱离了神秘学的领域，变成了被称为哥特文学的，描绘颓废和黑暗的华丽美感的文学的象征。
　　此外就是拥有神秘力量的宝藏以及以此为目标的冒险谭，这一类的她也很不感冒，要说为什么的话，就是觉得无趣，整个故事里唯一和神秘相关的可能就只有篇幅最末出现的宝物，但这种神秘文学却是市面上最多的。
　　“迪亚小镇啊……总感觉最近在哪里见过这个地名……好像是从报纸上……”
　　倒是露娜歪了歪头，好像想起了什么。她从把杆旁离开，走到留声机旁。在那里放有几张报纸，在练舞的休息时间露娜也没有闲着，她会利用任何可以利用的时间阅读，所以书房、画室和练舞厅中都放有不同的报纸。
　　“……啊，有了，《迪亚精品狼绒画具预约公告》。”
　　“诶？什么什么？”
　　没一会儿，凭借优秀的记忆力，露娜翻出了有印象的那份报纸，玛格莉塔好奇地凑过去看，发现这是一条广告。
　　基本上就是，每年的夏前月末夏后月初，迪亚小镇附近的山林会迁移来一批瓦卢瓦森狼，它们的绒毛是制作画具的优良材料，用其制作的画具有很高的价值。但因为每年的狩猎数量有限，这些纯手工生产的画具的数量也很有限，有意购买者请寄信至镇上预约，先到者得，订完即止。
　　接下来则在吹嘘这个小镇出产的画具有多么多么优质。
　　“那个……露娜大人……？”
　　“正好，我挺想要一套的，玛格莉塔小姐，既然如此，你就顺便帮我去买一套吧，直接去那里买应该不用预约吧？”
　　“大概……不用？”
　　“那么就去帮我买来吧，玛格莉塔小姐……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那个，露娜大人，我不像露娜大人那样能够洞察人心，但是，露娜大人，自从这次从写生地回来，感觉就有些没精神……”
　　看着和以往一样面无表情的公主殿下，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有些迟疑地开口。
　　“好像就是从写生的最后一天，展示作品开始……可是，公主殿下的作品不是得到了范里夫先生的夸奖吗？”
　　“……想知道理由吗？”
　　勾了勾嘴角，白金色长发的公主脸上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
　　“是，如果露娜大人愿意告诉我的话……”
　　“那么，等玛格莉塔小姐这次回来后，我就告诉你吧。”
　　说完，露娜挥了挥手，示意自己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但是，从那双红宝石一样的瞳孔之中，玛格莉塔却感到了一种深深的疲惫。
　　那到底是什么呢？少女不明白，只是——
　　玛格莉塔忽然想到，这还是第一次。
　　第一次，露娜主动说自己想要什么，并让自己去买呢……
　　“……是，我明白了，露娜大人，我一定会为您买到您想要的东西。”
　　“嗯，那么，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呢？”
　　“康妮·李小姐说的是，如果我能够一起去的话，那么今晚就能够出发，解决完事情回来，大概……不会超过三天吧，这段时间，露娜大人的陪同……”
　　“我会让贝莉跟着我的，不用担心。”
　　说着，露娜重新将留声机的指针放在了唱片之上。
　　于是，当天黄昏的时候，玛格莉塔和康妮·李，还有幽魂社参加这次活动的成员们，就乘上了前往小镇迪亚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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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0节 EP.259 小镇迪亚

　　迪亚。
　　位于帕列斯东南部，靠近帕列斯平原中一片名为法兰斯的矮山和森林，就与帕列斯这座王国的首都周围的大多数城镇一样，非常不起眼。
　　虽然靠近森林，但法兰斯森林中的树种都是富含油份，木质柔软，不适合作为建材的尤兰树，虽然作为燃料能把火烧得很汪，但因为没有铁路通往这个小镇，加之帕列斯城中乙太炉的广泛使用，砍伐的木料除了自用，最多的也就是运往周围的其他村镇，换取不算丰厚的收入。
　　“不过，因为这里有帕列斯平原上唯一一片古老的森林，魔物种类还算很多，因此伐木加上狩猎，再加上一些畜牧业，这个小镇还算富裕，尤其是发现每年迁徙的森狼的绒毛能制作非常优异的画具之后。”
　　走在夜晚的街道上，德雷克向着同伴们介绍着这个小镇。
　　小镇不大，被一圈木质的围墙围绕，只有一个十字路口和两条主干道。街边有着路灯，虽然在笔直的没有什么装饰的立柱上发光的并不是乙太灯而是油灯，房屋的分布也不像城市那样密集，但几乎每一栋都有两层的房屋以及宽敞的院落，还是表明了这座小镇并不贫穷。
　　在北边，还有一座华丽的宅邸，或许就是镇上贵族的居所。
　　因为不是周末，而且是夜晚出发离开帕列斯城，这一次活动前来的成员其实并不多，德雷克、保罗、玛丽安、康妮·李、玛格莉塔，除此之外，就只有罗伯特和安德烈这两位红发的少年了。
　　安德烈先不说，这一次，罗伯特倒是没带什么看起来稀奇古怪的机械，在被这样打趣之后，这位少年苦恼地摊开手，从腰包里取出了一组玻璃容器。
　　“我在看德雷克先生的信的时候被前辈看到了，然后前辈就很兴奋地要我带狼人的身体样本回去……血啊、骨头啊什么的……”
　　“……真是辛苦你了，罗伯特先生。”
　　——以及对不起了，如果真的有狼人，我们是不会让你带走任何它的身体部分的。
　　玛格莉塔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毕竟，受诅咒者的身体部分可是很优秀的神秘学材料啊，能够用在许多诅咒和神秘仪式之上，尤其是骨骼，只要稍加处理，就会成为能让伤到的人也变成受诅咒者的，危险的诅咒散布器。
　　“好了，我们到了，这里就是我们住宿的旅店，「雪白黑狼」，也是这个小镇唯一的旅店。明天我们就去见委托人，然后开始调查狼人的事件。”
　　很快，在前面带路的德雷克停下了脚步，推开了旅店的门。在他身边，安德烈抬起头，看着旅馆门口的招牌，嘀咕了一句。
　　“真是奇怪的名字。”
　　话音刚落，从旅馆的门中，一个声音传了出来。
　　“这个名字是我的父亲取的，据说在他年轻的时候，曾经是个猎人，有一次在法兰斯森林打猎时掉到了暗坑之中，本来以为必死无疑了，但是一头浑身雪白的黑狼把他救了出来，于是他扔掉了所有的猎具，回到镇上开了个兼具旅馆功能的酒吧，并用雪白黑狼这个名字命名。”
　　从旅馆一层的吧台后面，一个挽着袖子，穿着白衬衫的男人一边擦着酒杯，一边大声地说着，因为他的大嗓门吧台前的一些喝得醉醺醺的男人也转过头来，看到玛丽安和康妮·李，这些可能从日落就开始在这里喝酒的男人们立刻吹起了口哨。
　　“……那个，德雷克，这个镇子上，只有这一家旅馆吗？”
　　那样的反应实在是很粗鲁，玛丽安下意识地就躲到了玛格莉塔和康妮·李的身后，但因为小小只的少女完全无法遮挡她的身体，这样的举止只让她一半的身体躲在了黑发的执行官的身后，反而让少女看起来更加娇羞，这引得男人们举起酒杯，更多地起哄着。
　　“是的，因为这确实是个不大的小镇，平日里基本不会有旅客前来住宿……”
　　德雷克也皱起了眉。不过比他反应更加激烈的是安德烈，红发的少年冷哼一声，直接将手按在了腰间的铳刃上——
　　不过在他开口之前，吧台的后方，那个有着褐色头发，洋洋洒洒地介绍着旅店名字由来的男人大喝了一声。
　　“喂喂喂，你们这群该死的醉汉，还真有胆对城市来的大小姐献媚啊，怎么，不怕家里的母狼把你们喝酒的钱扣光吗？”
　　“反正喝酒的钱本来也是藏在床脚的——草！”
　　“哈哈哈哈！！”
　　吧台前响起了一阵哄笑声，在这笑声之中，店主重新看向门口的年轻人们：
　　“请不用担心，这些家伙只是嘴上敢喊喊，等回到家，一个个都乖的像是小绵羊，你们是从帕列斯来的吗？来迪亚是为了打猎？那样的话正好，前两天法兰斯的森林里刚刚发现森狼的痕迹。”
　　“打猎……算是吧，我们需要一些房间。”
　　“哦哟，这么一说，房间可能有点不太够啊，一、二、三……你们有七个人，但我们只剩下两个双人间和一个单人间，如果不在意挤一挤的话……”
　　“嗯？”
　　德雷克愣了一下。
　　“这里一般不是没有人住的吗？”
　　“是啊，一般是没有人的，但是今年在猎狼季前，法兰斯森林里出来一头可怕的披甲龙蜥啊，我们镇上的猎人完全对付不了，所以从外地雇了一伙猎人。我这小旅店本来也就十个房间，四个猎人住下两间，这段时间过来的毛皮商人住下三间，还有来买画具的画家住下两间，也确实只有这三个房间了。”
　　放下酒杯，男人耸了耸肩。
　　“往年都没有这种问题。”
　　“披甲龙蜥？不是狼人吗？”
　　保罗意外地问着。
　　这下，轮到店主露出怪异的表情了。
　　“嗯？狼人？少爷们是因为这个来的啊。狼人也有，不过披甲龙蜥是所有人都看到过的，但狼人只有一些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痕迹，所以那些猎人到现在都没有离开，他们也琢磨着抓一抓狼人呢。再过一会他们应该就会回来了……那么少爷们，你们要住下吗？”
　　“……”
　　德雷克皱着眉，看向康妮·李和玛格莉塔。
　　虽然幽魂社活动的领导者是他，但是在场最年长的是这两位女性，注意到自己远房表弟的目光，黑发的女士耸了耸肩，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玛丽安和玛格莉塔。
　　“住下呗，德雷克和保罗一间单人间，安德烈先生和罗伯特先生一个双人间，我们三位女士一个双人间，挤挤总能睡下的，这样可以吗？如果没有什么异议，就这样？”
　　异议当然是没有的，她们在黄昏时出发，现在已经是夜晚一点半了，总不可能露宿野外或者再坐三个小时的马车回到帕列斯，而且这间旅馆看起来还算整洁……
　　“对了，店长先生，如果打算洗澡，这里有热水吗？”
　　玛格莉塔忽然想到了这件事。
　　今天的气温也很高，一路颠簸过来，她们身上都出了汗，旅馆整洁倒是还好，但如果不能洗澡……
　　话音刚落，吧台前的男人们又是一阵欢呼。店长狠狠地瞪了这群醉汉一眼，威胁他们要是再对女士们无礼就给他们喝酸掉的酒后，拍了拍胸膛。
　　“房间里的浴室……虽然是没有的，但是我们有一个大浴场，如果想要包下来使用请额外支付两个先令，然后半个小时后就能有热水泡澡了。当然，我以本店的名誉担保，不会有任何不长眼的家伙敢靠近。”
　　“……这方面，我想还是我们自己的同伴更加值得信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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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1节 EP.260 喝醉的玛丽安

　　说完，康妮·李悠闲地走到吧台前，拍下两张一镑的纸币，还在喝酒的醉汉们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但马上，他们也看到了康妮·李腰间故意挂着的铳刃的枪袋，纷纷从她火辣的身材上移开了目光。
　　“去准备热水，然后给我们最好最冰的酒，如果这几天我们满意，这些钱就不用找了。”
　　“——以我父亲的名字起誓，美丽的小姐，在这里的这段时间，你们会比卢比老爷过得更加舒适。”
　　一眨眼间，那两张一镑的纸钞就不见了，看着店主的表情，黑发的执行官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么首先，带我们去房间。”
　　……………………………………………………………………………………………………
　　“呼，今晚就直接休息吧……”
　　旅馆二层的双人间，在洗完澡后，玛格莉塔一个人坐在自己和玛丽安的床边，看着窗外的月亮。
　　迪亚是个不大的小镇，和凯普罗比起来可能都要显得更小，一共也只有两家酒吧，到了夜晚，大部分镇民都会来到这里。
　　不过，在玛格莉塔她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因为已经很晚，很多镇民都已经回去休息了。而等到女士们在热水的浸泡中洗去身体的疲惫，在酒吧的吧台前坐着的，就只有德雷克他们与零星几个本地人了。至于酒吧主人所说的猎人们，似乎还没有回来。
　　尽管玛格莉塔也不是不介意喝点酒，但在知道这里只有高度数的麦酒与廉价的啤酒之后，她就果断放弃了。
　　她不喜欢啤酒与麦酒，尤其是廉价的。
　　不过，康妮·李与其他少年们倒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要为了明天的调查收集情报，就连玛丽安也被康妮·李拖着坐在了吧台旁，玛格莉塔想着自己一个人去睡是不是不太好的时候，黑发的执行官又挥手表示不用在意。
　　那双眼睛里闪动着狡黠的光芒。
　　“呼啊……晚安，瑟莱忒小姐……”
　　……她又在谋划什么？
　　虽然很疑惑，但玛格莉塔也实在是困了。瑟莱忒说「双树之种」的成长很顺利，她也确实感觉到了身体能力的上升，作为代价，白天还好，一到夜晚，她变得更加嗜睡了。
　　“晚安，玛格莉塔小姐。”
　　倒在床铺上，藏在枕下的圣银振动了一下，声音因为枕头的缘故显得闷闷的。互道晚安之后，玛格莉塔就躺在了床上，很快地进入了梦乡。
　　至于感觉到奇怪的动静，是一段时间以后了。
　　悉悉索索、悉悉索索。
　　安静的深夜的房间中，响起了布料的摩擦声。
　　……谁？
　　已经习惯性地以随时可以醒来的浅眠为主要入睡方式的玛格莉塔，在这细小的声音响到第三下的时候下意识地摸向了枕头下面圣银的铳刃。
　　但是在睁开眼睛，看到声音的源头时，玛格莉塔又楞住了。
　　“玛丽安……小姐？”
　　像是一只正准备去偷奶酪的小老鼠一样悉悉索索地钻到她床上的，是那位文静的少女……文静？
　　玛格莉塔呆呆地看着穿着一件冰丝的睡衣，肩膀和大腿都露出来的，衣衫不整的少女。
　　在窗外投入的月光下，少女白皙的皮肤泛着美丽的粉红，惊人的热度正在蔓延。她的目光迷离，宝石般的瞳孔之中弥漫着水雾，在自己的名字被玛格莉塔叫出来的时候，她真的就像被吓到的小老鼠一样，整个身体都跳了起来，让这张木板的床铺发出吱呀的声音。
　　“玛丽安小姐，你的脸好红……”
　　这个时候，玛格莉塔才注意到玛丽安的神情有些奇怪，她从没在少女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这样的慌张，无措和……恐惧。
　　“不要丢下我……”
　　“诶？”
　　“请不要丢下我！我好怕，好怕一睁眼还是在那个牢房，两个男人商量着要把我卖个好价钱，求求你，不要丢下我，救救我！！”
　　“哇啊！”
　　被推倒了。
　　炽热的身体扑入怀中，身高和体重的差距让玛格莉塔直接倒在了床铺上，哭泣着的玛丽安把头埋在少女的胸前，浓郁的酒气弥漫，这让玛格莉塔一下反应了过来。
　　“哇！玛丽安小姐、你喝醉了，玛丽安小姐，咕，康妮·李小姐，有你看着为什么玛丽安小姐还会喝成这样——”
　　无人回应。
　　在房间里的另一张床上，看不到康妮·李的身影。
　　——还没回来吗？
　　——为什么玛丽安会醉成这样？
　　这两个问题在迅速清醒下来的脑海中回荡着，接着激起愤慨的火花。
　　难道她们还在喝吗？
　　“啧，我得去把康妮·李拉上来……”
　　玛格莉塔撑起身体，但是一察觉到她的行动，玛丽安就用力地抱住了少女的肩膀，将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她的身上，就像害怕被母亲抛弃的孩子那样。
　　“不要离开我！不要……不要离开我……”
　　她不断地祈求着。
　　“不要……离开我……”
　　“……”
　　“我好害怕，我不想……不想被卖掉，我想回家，我想向爸爸和妈妈撒娇，求求你，救救我，我不要被抓走，不要被卖掉……”
　　这些恐惧的话语不断地重复着，冰冷的泪水划过少女滚烫的肌肤，滴落在玛格莉塔的胸前，在那双眼瞳之中，玛格莉塔看到了恐惧……只有恐惧。
　　她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了一抹幻境，她的脸贴着冰冷的地板，眼前是以她纤细的手腕怎样也不可能打开的钢铁的牢门，一种恶心的臭味在附近飘荡，而让她看清眼前门扉的微光也很快消失了，黑暗之中，只有两个男人在那里交谈。
　　“这次可真是抓了个上等货啊，长得好看，胸和屁股还大，要不是处女卖得更贵，嘿嘿，我现在就想把她办了。
　　“……”
　　“…………”
　　“………………”
　　“…………………………”
　　“…………………………………………”
　　“……………………………………………………”
　　“…………………………………………………………………………………………………………”
　　“…………………………………………………………………………………………………………………………”
　　“真是可怜啊，嘿嘿，让我们希望这样变态的老头多一些吧，哈哈！”
　　那仿佛是恶魔的低语。冰冷的恐惧在血管之中流淌，眼前的一切沉入黑暗。绝望。
　　“玛丽安小姐，这难道是……”
　　一眨眼，幻景消失了，面前的是玛丽安哭泣的面容，她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身体，那摸样，真的就像被抛弃的小狗。
　　玛格莉塔的瞳孔猛地收缩了。
　　这是……古斯塔弗街666号时发生的事吗？


　　
　　这个月15W字更新完毕了……明天也就是本月的最后一天，我想请假休息一下_(:з)∠)_
　　今天……或者明天还有白银姬这个月的更新，大家也可以去看看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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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省略号部分为删改内容，因为VIP章节修改后字数不允许减少，所以只能这样。其实也没什么好删的，但是审核说disu我也没办法，带未删改部分会在书群放出，
　　

    





第472节 EP.261 勇气的燃料

　　灵性直觉感应到的景象让玛格莉塔非常惊讶。
　　被抓了之后，玛丽安小姐还醒来过一次，听到了绑架者的话……
　　那个牢房玛格莉塔还有印象，这个时候，圣银分出一条触须流淌到少女的耳边，轻声地开口：
　　——玛格莉塔小姐，看起来是醉酒让玛丽安小姐回忆起了一些糟糕的事，在极端的恐惧面前精神幼化了——人的精神在许多情况下其实意外的脆弱。
　　——诶，那不是非常糟糕吗？
　　——不过不用担心，那件事情已经结束了，无论如何，玛丽安小姐恐惧的未来都没有成为现实。所以，等酒醒后，应该就能恢复，所以现在，请好好安抚她。
　　——就算这么说……
　　应该要如何安抚呢？
　　手足无措的玛格莉塔犹豫了一会儿，伸手抚摸着玛丽安金色的长发。
　　意外的，这非常有效，虽然在她小小的手掌放在少女头上时，玛丽安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但是很快，随着玛格莉塔顺毛的动作，少女的颤抖慢慢地平息了。
　　“不要害怕，不用害怕，我就在这里，我不会丢下玛丽安小姐……玛丽安不管的。”
　　啜泣声也渐渐地小了之后，玛格莉塔轻声地开口，接着她又想了想，既然玛丽安现在的精神幼化了，那么，或许用对小孩子的口吻会好一点。
　　“……真的……吗？”
　　“真的，实际上，我也确实将玛丽安救出来了呀，虽然那个时候玛丽安昏过去了，但是在醒来的时候，保罗啊，德雷克啊，朋友们不是都在身边吗？而且也回到了家里，没有，被卖掉哦。”
　　“骑士……”
　　“嗯？”
　　玛丽安慢慢地抬起来头。因为哭泣而红肿的翡翠般的双眼呆呆地看着露出温和微笑的玛格莉塔。平日里阻止她将一些不能说出来的话藏在心底的文静和矜持现在在酒精的力量下荡然无存，另一种水雾从那惹人怜爱的眼睛之中溢出，凝结成晶莹的一滴，蕴着美丽的月光。
　　“拯救了我的、美丽的骑士……”
　　玛丽安又一次抱住了玛格莉塔，把脸埋在她的胸前，轻轻地蹭着。
　　不知道该怎么做的玛格莉塔只好用小小的手掌抚摸着少女的背脊，因为醉酒的缘故，玛丽安的体温很高，细密的汗水渗出，打湿了冰丝的睡衣，这由某种生活在北方的寒蚕吐出的，天然能散热的蚕丝织成的昂贵睡衣也染上了少女的体温，扑通、扑通——
　　心跳声在房间里回响，因为被玛丽亚用可爱的声音呼唤，莫名其秒的，玛格莉塔感觉自己的心跳也有些快。
　　而且，少女柔软的胸部就紧紧地贴着女孩的身体，没有内衣的支撑，那柔软因为玛丽安蹭着玛格莉塔的动作不断地改变着形状，隔着两层薄薄的夏季睡衣，这种感觉让玛格莉塔有些手足无措。
　　“喜欢……喜欢……”
　　就像是小孩子在撒娇一样，玛丽安不断地呢喃着。温热的，还带着红酒芳香的吐息不断地吹在玛格莉塔的胸口，让少女感觉痒痒的。
　　“好的、好的，我也喜欢玛丽安小姐哦，乖、乖……”
　　没办法，玛格莉塔也只好像是哄小孩子那样，小声地安抚着。
　　“喜欢的话——”
　　结果，因为这句话，玛丽安忽然抬起了头，两人的脸一下子拉得很近、很近，月光下，那细密的晶莹，被打湿的柔软的细小容貌，漂亮的睫毛还有蓝色宝石一样，因为弥漫着水雾而迷离的眼睛一下子就涌入少女的眼中，带着微醺的芳香。
　　“喜欢的话，亲亲——”
　　“诶？诶？亲、亲亲……是……”
　　“亲亲——！！”
　　鼓着脸颊，玛丽安看着玛格莉塔。就像闹小脾气一样，她不断地让自己的身体靠近少女，再这样下去，眼看玛格莉塔就要被她推倒，压在身下了。
　　“亲亲！”
　　“怎、怎么办，瑟莱忒小姐，亲、亲亲到底是——”
　　“请冷静一点，玛格莉塔小姐，我想，这指的应该是父母对待孩子那样的亲吻，或者晚安吻一类的。”
　　圣银微微振动着，从资料库中找到了这是应该做的应对方案。
　　“是、是这样吗？那、那我知道了——亲亲，好的，玛丽安小姐，亲亲哦，亲亲完了以后，就要好好睡觉哦。”
　　“亲亲！”
　　动摇的玛格莉塔因为这样的话，变得冷静了下来，她稍微用了一些力气，阻止了玛丽安将自己推倒在床上，然后，她吸了一口气，屈起双腿，在不让玛丽安感到难受的程度上控制住少女的上半身，将她抱在怀里，然后回忆着欧琳丝在小说中写过的温馨的场面，让解放的双手捧起玛丽安气鼓鼓的小脸，伸手撩起她被汗水黏在额头上的刘海，垂下脸。
　　金色的发丝垂落，遮挡住了玛丽安的脸，柔软的嘴唇触碰到的湿热，就像美酒一样令人恍神。玛格莉塔在玛丽安的额头上轻轻地一吻，而在她的怀中，少女的身体轻轻地颤抖起来了。
　　然后，玛丽安的声音渐渐地小了。
　　过了一段时间，轻微的酣睡声在房间里响了起来。
　　“……睡着了……”
　　“哭累了，被玛格莉塔小姐安抚了情绪之后放松了下来，然后醉意也涌上来了，所以睡着了吧。”
　　瑟莱忒微微振动着。
　　轻轻摇晃了一下玛丽安，确认她睡着之后，玛格莉塔松了口气，按了按额头。
　　“虽然我现在很想下去看看那些家伙到底喝成了什么样……但是算了，啊，好困……”
　　她重新躺下，让趴在自己身上的玛丽安侧躺着，看着她哭泣的睡颜，少女叹了口气，重新躺下。
　　……………………………………………………………………………………………………
　　第二天早晨，当走出房门的玛格莉塔看到不知什么时候起床，站在门外的康妮·李正露出了讨厌的笑容。
　　“玛丽安小姐不会喝酒，你怎么还让她喝得那么醉啊。”
　　在她开口之前，玛格莉塔先质问着。
　　“嘛，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啦，怎么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睡着睡着玛丽安小姐突然爬到了我的床上，开始哭，好像是因为醉酒回忆起了之前在古斯塔弗街被掳走的糟糕回忆，我想办法安抚了她，然后睡着了。”
　　“……就这？你没有做些别的什么吗？”
　　康妮·李露出了一副傻眼的表情。
　　“就这。我能做什么？”
　　玛格莉塔狐疑地盯着她。
　　“说起来昨晚我没有听到门打开的声音……你真的有回房间吗？该不会喝了个通宵吧。”
　　“……啊，说起来平常玛丽安从来也没喝醉过，但是啊，你真的什么都没有做？玛丽安也什么都没有说？”
　　“玛丽安小姐倒是说了些醉话，我是她的骑士什么的，喜欢什么的……你又在计划什么？”
　　“——不，什么计划也没有。”
　　康妮·李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她的脸上就挂起了那开朗的笑容，转身走向楼梯的方向。
　　“好了，去吃早饭吧，过会我们就要去见写信的委托人了。”
　　“等一下，既然玛丽安小姐不会喝酒，你倒是劝一劝啊，酒虽然是治愈心灵的良药，但一旦过量就会变成毒——”
　　玛格莉塔叫住她，说着自己从「温柔的枝桠」那里学到的话。
　　不过，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康妮·李就转过头来，开口说到：
　　“——但有些时候，酒也是勇气的助燃剂。”
　　说完，把呆住的玛格莉塔扔在原地，黑发的执行官嘴角带着笑意，走下了楼梯。


　　
　　是贴贴哦（？
　　

    





第473节 EP.262 委托人？

　　“好，那么今天，我们就去找寄信者……呼啊……问问关于狼人的情况吧……说起来玛丽安呢？”
　　摆着以贵族的眼光来看稍显寒酸的早餐的餐桌上，德雷克打了个哈欠。包括他在内，少年少女们都是一副宿醉的痛苦模样，也不知道他们昨晚到底喝到了什么时候。
　　这个旅馆因为是酒吧，所以是没有餐点服务的，不过为了对得起康妮·李的几张一镑的钞票，酒吧的主人一早来到附近的餐厅——也可以说是这小镇上仅有的两家餐厅之一预定了丰盛的早餐，现在他还像个侍酒师一样站在安德烈的身边，为他倒了一杯红茶。
　　“昨天玛丽安也挺晚才睡的，估计要再过一会才起吧，呼啊……”
　　保罗说着，也打了个哈欠，切下一块焦脆的吐司放到嘴里。
　　“那看起来还得等一会，正好，这段时间让我们来整理一下昨天得到的情报吧。”
　　德雷克又打了个哈欠，按着自己隐隐作痛的额头。
　　“可是就算这么说，德雷克先生，昨晚我们其实也没有得到多少的线索。”
　　罗伯特一口把提神的浓茶喝完，振作起精神。
　　“虽说在酒吧之中的人大抵是多嘴的人，但就我们昨晚喝一些人的交谈来看，狼人在迪亚这边也只是传闻而已，知道的人多，但能说出细节的没有几个，完全没法作为参考……”
　　“事实上不同的人说的都大相径庭，一个人宣称自己见过狼人，那狼人有三米高，浑身是黑灰色的毛皮，另一个人就说狼人和一般的男人差不多大，毛皮是棕色的，一个人说狼人的爪子有好几十厘米长，另一个就说只比一般人指甲长一些。我们都分不清他们说的到底是事实还是胡话，不过考虑到每个人我们都请他们喝了酒，醉话的可能性更大吧。”
　　安德烈放下茶杯，看着康妮·李和玛格莉塔。
　　“但是，这些人提供的情报中，还是有一个唯一的共同点的。他们都提到了森林中的，不像是这附近任何常见的魔物所留下的痕迹。我认为，那也是唯一值得关注的。”
　　“那么，等各位恢复精神后我们就出发吧。去找委托人，让他带我们去。”
　　“嗯。”
　　康妮·李这样说，当然不会有人有异议，于是，年轻人们开始拿起刀叉，开始对付面前的早餐。
　　这个时候，酒吧的楼梯上传来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没一会儿，头发还有些凌乱的玛丽安冲了出来，看到已经坐在酒吧里的小桌上，已经开始用早餐的伙伴们，完全看不出来昨晚醉得非常厉害的少女和玛格莉塔的目光相触，一瞬间，脸红了。
　　“对、对不起，我起晚了。”
　　她移开视线，然后注意到自己远房表姐的身边还有一个座位，但在那旁边，眼瞳如天空般澄澈的少女正投来关切的目光，她又连忙低下头，脸红着走到那里坐下。
　　“没关系，女士总有迟到的权力。”
　　康妮·李微微勾起了嘴角，拍了拍少女的肩膀事宜她不用在意，然后，又朝着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
　　“……”
　　因为实在是搞不懂这位执行官的小心思，玛格莉塔很干脆的放弃了，但就在她拿起考得香气四溢的可颂面包的时候，她又疑惑地注意到，不知为何，德雷克和保罗这两兄弟也用非常古怪的视线看着自己。但在目光对上的时候，又马上移开。
　　“……”
　　到底，是为什么呢？
　　虽然仔细想了想，但是，玛格莉塔还是没能得到答案。
　　……………………………………………………………………………………………………
　　早餐结束之后，在德雷克的带领下，玛格莉塔她们找到了那位给幽魂社寄信的委托人。
　　“……你们是谁？”
　　当靠近小镇边缘的一栋猎人房屋的房门被打开，一个留着大胡子的男人看到一群衣着显然不像是和他这样的人有所交集的年轻人站在门口时，他完全楞住了。
　　“你好，我是德雷克·弗朗索瓦，这些是我的伙伴，请问，你是费古先生吗？”
　　“是又怎么了？”
　　“我们是帕列斯的结社团体，「幽魂社」，因为收到你的信件，于是前来调查小镇的事件。”
　　德雷克从容地说道：
　　“可以和我们说说看关于这个小镇上的狼人的事吗？”
　　一边说着，青年一边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准备记录重要的线索，但是，这个叫做费古的猎人，却在听到“狼人”这个词的时候，脸色猛地一变。
　　“你们不是本地的人吧，是从什么地方知道这件事的？”
　　“诶？”
　　保罗眨了眨眼睛。
　　“就是，你写信给我们之后啊。”
　　“别胡说八道了，我从来没写过什么信！也没说过什么和狼人有关的事，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了起来。
　　猎人用警惕的目光看着眼前的这些年轻人。
　　“可是，我们受到的信上，寄信人确实是费古先生你，而且地址也的确是这里啊。看，那封信我们还保留着。”
　　这时德雷克才反应过来，翻动笔记本的书页，将一封信和信封拿了出来，展示在男人的眼前。
　　“这上面写着你的名字，费古先生，寄出的地址则是‘迪亚镇的猎人居住区入口左起第三栋’——”
　　青年回头看向他们走过来的路口。
　　狩猎是小镇重要的生计来源，因此猎人们在镇上有着专门的居住区，用一圈木质的围墙包围着，而从入口走进来左起的第三栋房屋就是这里，在出发前他们也问过酒吧的主人，应该不会错的。
　　但接下来猎人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又不识字，谁知道这上面写着什么啊。”
　　“你……不识字？”
　　“对啊，怎么，这是全镇人都知道的事，无论你去问什么人都一样，我费古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就认识一些数字，所以这封信不可能是我写的。”
　　“可是——”
　　德雷克也有些错乱了。
　　不识字的人当然不可能写信，但是这封信又确实指引他们来到了这里，来到了确实存在的地名，见到了确实存在的人，而且这个小镇确实又在闹狼人的传闻。
　　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哑口无言的德雷克，费古的语气更加不善了起来。
　　“总之我没写这种信，我不明白你们来这里是干什么的，但是——”
　　“——啊，你们来了！”
　　这个时候，从他身后的房门中，一个稚嫩的童声响了起来。
　　接着，一个鬼头鬼脑的小男孩探出了脑袋。
　　“啧，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回去擦你的枪管去。好了，你们赶紧走吧，莫名其秒的——”
　　“可是那是我写的信，你们一定就是帕列斯的「幽魂社」成员对吗？”
　　小男孩嘟起了嘴，把双手叉在了腰间。
　　一下子，所有人都沉默了。


　　
　　0w0
　　

    





第474节 EP.263 狼人的痕迹

　　“这信……是你写的？”
　　过了好一会儿，猎人才看着自己的孩子，瞪大了眼睛。
　　“我写的，完——全看不出来是小孩子的字吧，我可厉害了，神父也夸奖我，说我是迪亚写字写得最好的男孩。”
　　小男孩骄傲地挺着胸，小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而他的父亲还有年轻的贵族们都傻眼了。
　　德雷克反复地拿着那封信看了又看，但怎么都没法把那端正的字体和一个看起来十岁不到的小孩联系起来。
　　“可、可是你怎么有钱寄信？邮票是怎么买的？”
　　“平时你去喝酒总会带一些零钱回来，喝醉了酒随处乱丢，攒一攒就有啦。而且我说是替爸爸寄信，亚维斯哥哥还夸我能干呢。”
　　“但、但是，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
　　“嗯？我在信里不是说了吗？我从报纸上看到的呀。”
　　面对自己父亲和德雷克的提问，小男孩一脸理所当然地说着。
　　“你们破解了鬼屋的谜题，还解决了让城里人都吓坏了的悬案！你们的冒险实在是非常的刺激，太厉害了！看报纸的时候，连我都想成为你们的一员，一起去冒险，你们一定可以抓到那个狼人的吧！”
　　“……真是……”
　　就连玛格莉塔嘴角也有些抽搐。
　　她们怎么都没有想到。寄信的人是一位猎人家的小孩。
　　事情的来龙去脉是这样的，作为帕列斯周边的小镇，城里的报纸和杂志也会流入到这里来，很多时候，这些报纸都是村镇中识字的人仅有的读物。
　　刚好，这位叫做约拿，跟着镇上机械之神教会的牧师学习文法的男孩就特别喜欢看报纸，而最近帕列斯传过来的报纸上让他记忆最深刻的，就是幽魂社破获古斯塔弗街666号和破获了死去两次的教授的案件。
　　因为德雷克和保罗的运作，这两件事都见了报，而且都保留了他们在事件中完整的经过和对真相的说明，这让小约拿把「幽魂社」当作是解决神秘事件的专门的集团。
　　偏偏，最近的小镇因为狼人的传言有些不安稳，而狼人又是最有名的神秘怪物之一，而在登报时，德雷克也留下了联系地址以接受与神秘相关的事件，结果这小家伙就自己找了信纸和信封，以父亲的名义写了封信寄了过去。
　　“总之太好了，你们来了！爸爸，把你知道的事都告诉他们吧，你不是总喝醉了就嘀咕自己真的看到了狼人吗？那就这样啦——”
　　说完，小约拿就从他父亲的身边钻了出去，朝街道上跑去。
　　“你这小兔崽子——等一下，你要去哪里？！”
　　“去陪苔丝！她现在一定很需要我们这些朋友的帮助，那个该死的沃夫，既然敢伤害那么可爱的苔丝。”
　　但是男孩完全不听自己父亲的话，做了个鬼脸就跑得消失无踪了。
　　“回来，你这——唉。”
　　看着自己孩子跑远，费古一副牙疼的表情，看着他，德雷克组织了半响的语言，最后也只能苦笑着说，“你的孩子字写得真好。”
　　“等他回来看我不把他屁股揍开花。”
　　费古磨了磨牙齿，放弃似地叹了口气。
　　他重新看向德雷克和保罗。
　　“你们是为了狼人的事来的？”
　　“……啊、啊啊，是的，没错。昨晚来到迪亚镇后也在酒吧里打听了一下，但是，除了所有人都提到的一处痕迹之外，似乎没有多少是值得相信的……”
　　“啊，那群蠢货——我知道了，那痕迹在镇外的森林中。跟我来吧。”
　　叹了口气，费古转身回房里，拿上了一杆猎铳。
　　“没问题。”
　　听到他这么说，德雷克和保罗也松了一口气，跟在他的身后。
　　……………………………………………………………………………………………………
　　很快，一行人就离开了镇上，赶着朦胧的晨雾踏入了镇外的森林。
　　“跟紧了，在森林的外围，最近为了阻拦那个披甲龙蜥所设的陷阱还没有全部撤掉，被那些外地的猎人们拿来改成了抓狼人的陷阱，都很危险，一不小心踩进去，小命可就没了。”
　　“外地的猎人啊……说起来今天早上又和他们错过了。”
　　“猎人就是早出晚归的家伙啦，和我们这些贵族的作息时间实在是对不上。”
　　在路上，被费古提醒后，青年们也纷纷议论了起来。
　　费古疑惑地转过脸：
　　“你们还和那些外地猎人住一起啊……也对，镇上只有一家旅店。”
　　“其实我们也打算向他们问一下关于狼人的事，因为听说他们也在捕猎狼人。”
　　“本来雇佣过来是狩猎披甲龙蜥的，结果干掉那头魔物后，这些贪婪的猎人又打起了狼人的主意，赶也赶不走，这些外地的猎人都一个样，如果你们向他们要情报，小心别被狮子大开口……到了。”
　　正说着，林中一片遍布树桩的空地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周围都是茂密的树林，这样一片空地显得非常突兀，而且树桩都是断裂的痕迹，并不像是伐木工用斧头或者蒸汽驱动的链锯伐倒的，不如说——
　　那些凹凸不平的断口更像是爪痕，
　　费古伸手指向周围，开口说着：
　　“就是这里，本来这附近都是一片茂密的林地，几周前，还没请那些外地猎人来对付披甲龙蜥时，某个夜晚这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周围一大圈的树全都倒了，断口像是野兽的抓痕，还有灰色的毛和血，然后在那块石头上——”
　　空地的中间横卧着一大块覆满青苔的石头，或者说，曾经覆满青苔的石头。现在，那上面满是狰狞可怖的抓痕，几乎要把整块岩石切割得支离破碎。
　　很显然，那是某种野兽的抓痕。
　　“镇上经验丰富的猎人判断是狼的爪迹，但是哪有那么强壮的狼呢？于是一来二去，狼人的传言就出来了……呼……”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费古说着。玛格莉塔看了一眼这个看起来三四十岁，也不知道用手上的猎铳在这片森林里讨了多久生活的男人，灵视开启，然后，在他头部的心智体中，看到了恐惧的色彩。
　　“你说过，你亲眼看到过狼人，是吗？费古先生。”
　　同样注意到猎人表情的变化的康妮·李，主动开口询问：
　　“就是在这里吗？”
　　“……啊啊，可能我是唯一一个亲眼看到的，因为那天晚上，好巧不巧的轮到我进行巡逻，因为披甲龙蜥的缘故。然后，我就听到了森林里可怕的动静，夜鸟被惊得到处飞逃，树木一颗颗被倒下，可怕的狼嚎响彻。因为喝了点酒，那时我的头脑有些不清醒，所以就跑进了森林想看看是什么魔物在发狂。”
　　叹了口气，回忆起那个夜晚所看到的事物，费古紧紧地握住了猎铳的握柄。
　　“我远远地看到了在石头前发狂的身影，高大得不像人，但却像人一样站立，他疯狂地嘶吼着，不断地砍断树木，践踏大地。我没敢更加靠近，当一个猎人最重要的就是知道什么能够靠近什么不能，最后，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怪物消失在树林里。”
　　说完，费古看着黑发的执行官和看起来像领头者的两兄弟，拍着胸脯保证着：
　　“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而且我敢保证，这个镇上不会有人知道得比我更多。”
　　“我们明白了，那么接下来，就开始调查吧……不过，我有一个问题，费古先生，你说这里有很多树被砍倒了，那些树呢？”
　　“被我们拖回镇里当柴烧了。”
　　“……我明白了。”
　　德雷克转过身看向玛格莉塔和康妮·李，毕竟，真正的调查和追迹还是只能由这两位女士来做，不过，就在他“接下来就由我们进行调查”这句话说出口前，安德烈先走到了岩石的前方，蹲了下来，伸手抚摸着岩石上的爪痕。
　　“……五指，每一道划痕基本等长，这种构造比起在地面上奔跑，其实另一方面更适合在树冠间穿梭，说起来森狼在体重不那么大的时候的确是可以在树上穿梭的……”
　　“啊、喂，安德烈。”
　　无视了保罗的声音，红发的青年小声地嘀咕着，又靠近了那些树桩。他仔细地检视着，然后忽然伸出手，从断裂的木刺上捏起一缕毛发。
　　“喂，德雷克，安德烈该不会真的是个神秘学家吧。”
　　这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保罗看得一愣一愣的，他把嘴巴凑到自己兄弟的耳边，而德雷克的表情也有些怪异。
　　“灰色，以这个季节而言长过头了，不像是狼毛……”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从他们身后，康妮·李忽然走到了安德烈的身边，从他手上拿过那缕长毛，然后就像变魔术一样，从腰间的皮包中摸出一个珠宝匠常用的精巧的放大镜戴到眼前。
　　在光学仪器的帮助下，毛发的根部被放大，在这缕灰色的长毛末端，一小点还没有干枯的血肉显得十分黯淡。
　　但是，如果以费古的证言来说，这里的事已经是几周之前，那么这点血肉又未免太鲜活了……
　　“……”
　　康妮·李眨了眨眼睛，耸了耸肩。
　　“好像并不能通过毛发分辨普通的狼或者狼人。”
　　“是的，我没记错的话，狼人变成狼后，身体的毛发，指甲这些和普通的狼没有任何区别，不过……”
　　安德烈皱着眉。
　　“现在是夏天，一般来说狼群的换毛期在夏前月前两周就该结束了，这长长的毛发到底是什么呢……啊，罗伯特先生，可以借你一根试管吗？”
　　“嗯？没问题哦，不过，要做什么？”
　　“虽然不知道这个有没有联系，但毕竟是现场留下来的证据，还是收集一下比较好……”
　　把那根长长的毛发放入试管后，黑发的执行官将目光看向在附近走了一圈的玛格莉塔，然后朝她使了个眼色。
　　注意到康妮·李的眼色，玛格莉塔微微撇过脸，结果哭笑不得地发现，玛丽安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几乎都要冒出星星了。
　　看起来这位喜欢侦探小说更甚于神秘小说的少女期待着自己再表演一次推理，但是，就算有灵视，玛格莉塔也没能发现什么。
　　毕竟是几周前的事了，镇民还来这里拖过一次木材，线索什么的可以说是消失得干干净净。
　　能够确定的是这样的痕迹绝不是普通的魔物能够弄出来的——但这也只是正确的废话罢了，不过，就算真的是狼人——玛格莉塔看了康妮·李一眼。
　　她们也得说成不是。
　　眼神交会后，黑发的执行官点了点头，然后，她们继续“严谨”、“认真”、“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地调查了一番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只靠这些查不出什么来啊，毕竟时间过得太久了，大概，还是要去找那些还在追踪着狼人的猎人们才行。”
　　“这样啊，那祝你们好运。”
　　显然费古对这件事不是很感兴趣，或者说他很不看好这群外地来的贵族少爷大小姐们，在问过他们是打算留在这里还是回镇上并得到前一个回答之后，猎人再次提醒了他们一句小心森林里的陷阱，然后就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哦。”
　　然后，费古的脚步忽然停住了。
　　“看起来你们运气不错。”
　　森林中传来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早已经注意到这声响的玛格莉塔抖动着尖尖的耳朵转过头去，然后，和一小队穿着稀奇护甲的人对上了目光。
　　说稀奇，是因为他们身上的护甲虽然以乙太织甲为基底，但是很显然并不是全身甲，而且在不同的身体部位，用明显是经过加工的骨板、金属片、鳞片，甚至是整个魔物的头骨补强，。此外，这些人除了在背上背有一把长管铳刃之外，还背着其他的武器，诸如看上去是骨质的大剑，插满了棘刺的单手锤，甚至还有折叠的长枪，这让他们看起来简直是不同时代的人，而这样鲜明的外貌特征也让玛格莉塔一眼认出了他们所属的群体。
　　——狩人。


　　
　　今天一更……4K大章……_(0w0)∠)_
　　说起来到底是大章看的人多还是2K2更看得人多啊
　　

    





第475节 EP.264 异乡的狩人

　　虽说凭借着工业革命，人类文明的版图前所未有地扩张，将很多魔物驱赶进了人烟罕至的地方，但是每一片如今繁荣的土地，在过去也是罕有人迹的，只要文明的疆域还在开拓，人类与魔物的冲突就不可能停止。
　　这种冲突的特征是规模小，频率低但危害性大，虽然很多村镇有村警的配置，武器强度比城市中的警察好很多，但警察的主要职能毕竟不是对付不知什么时候会来袭的魔物，绝大多数情况下也对付不了，因此，一种以专门狩猎魔物为生的群体就在数百年间慢慢地发展了起来。
　　狩猎魔物，换取报酬，在边远的村镇间巡游，区别于那些靠着狩猎得来的皮草、肉类为生，基本不会离开自己出生地的猎人们，在各个王国的正式职业名录上，他们被称之为“狩人”。
　　不过很多地方的人还是会将他们和普通的猎人混为一谈就是了。
　　“外地的猎人……原来指的是狩人啊。”
　　康妮·李眨了眨眼睛，黑色的瞳孔与这群狩人为首的男人目光相对。
　　“在靠近大城市的地方，这可真是少见。”
　　“看起来是知道我们的事的人呢，但是，又不像是同行。”
　　在他身后，一个扛着像是镰刀一样武器的男人开口说着，他的话引起了同伴们的一阵哄笑。
　　“汉威，说不定这些少爷们真的就是一个狩人团呢，还有三位貌美的小姐，这可是豪华配置啊。”
　　“就是啊就是啊，我们狩人不是常说女人是我们的胜利女神吗？有三位胜利女神的他们肯定比我们要厉害啊，说不定我们费尽力气才解决的披甲龙蜥他们三两下就能解决啊，哈哈！”
　　狩人们哄笑了起来。
　　而玛格莉塔这边，青年们的表情一下子就不好看了。安德烈直接将手按在了腰间的铳刃上。
　　“好了，闭嘴。”
　　这个时候，为首的男人打断了自己手下们的起哄，他抬起一只手，看着玛格莉塔和康妮·李，目光微微眯起。
　　“你们是什么人？看起来不像这个镇子上那个用钱买上爵位的肥猪贵族的亲戚。”
　　不过他开口也很不客气就是了。
　　托贵族中一些败类的“福”，贵族的形象两极分化得十分严重，加上吟游诗人和一些滑稽剧的影响，“贵族就是受先祖恩惠的废物”这种说法可以说是深入人心。
　　不过，康妮·李没有在意这个男人话里尖锐的轻慢，反正也没直接指向他们。
　　“我们是一个神秘学的社团，来这里调查关于狼人的事，听说你们也在追捕狼人，乐意分享一些情报给我们吗？帅哥？”
　　她甚至大大咧咧地走到男人的身边，伸手搂住他的肩膀。
　　“哦哦，这位小姐很上道啊，嗯？不过感觉怪怪的……”
　　之前开口的男人吹了声口哨，但接着又疑惑地看了一眼，然后才发现虽然他们的首领比较高大，但康妮·李搂肩膀的方式才是主动的那一方，这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女人被男人所折服，反而是男人被女人像个小姑娘似地搂着。
　　场面一时变得有些诡异。
　　“你们也在调查狼人？”
　　被搂着的男人很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方正布满沟壑的脸上，粗黑的眉毛一皱，后退了两步。
　　“是哦，怎么样，把你们知道的情报告诉我们吧？今晚你们的酒钱我包了。”
　　“——咻，老大，这个女人果然很上道啊，怎么样，反正我们也不会担心这群小毛孩抢了我们的猎物吧。哈哈哈！！”
　　又是一阵哄笑。
　　但在哄笑声中，狩人的首领却从这个女人的身上察觉到某种危险的气息，那是常年的狩猎生涯带来的，能够活到一定年月的猎人都拥有这样的直觉，那是他们活下去的重要保障。
　　“……我们只是漫无目的的在四处布网而已，如果你要问狼人的线索，比起问我们，问他来的会更快。”
　　“他？”
　　康妮·李挑了挑眉毛，看向了这几个狩人之中唯一没有护具的男人。
　　这个男人的身体很健硕，但面容很憔悴，执行官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确认这是一个猎人，但不知为何带上了手铐和脚镣，他的腿脚好像还有伤病，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他是谁？”
　　“沃夫，曾经是本地最好的猎人，因为某些原因，过两天就要被绞死了，我们打算在他死前让他发挥一下余热，用他的经验和对这片森林的了解来帮忙。”
　　“哦……”
　　“不过要是你们想找他问什么还是等下午他回到警察局吧，上午的时间我们包了。”
　　“我想我们也有跟着你们顺便提问的选项。”
　　“抱歉，但我们不想在森林里小心翼翼狩猎时身边还有一群出来郊游的年轻人，更何况，最近森狼正不断往森林中迁徙，森林也不算安全。”
　　“啊，那可真是遗憾，这位沃夫先生，看来我们只能下午见了。”
　　耸了耸肩，很显然地从狩人队伍中察觉到排斥的气息的康妮·李没有多话，一副很遗憾的表情走到沃夫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请、请帮帮我，我是清白的。”
　　而在这时，这个被镣铐捆缚的男人压低着声音，这样哀求着。
　　康妮·李眯了眯眼睛，什么都没说，但在周围，那些男人显然是听到了这句话，不屑地哼了一声。
　　“走了，今天去更深的地方看看。”
　　接着，狩人们就带着这个男人离开了。
　　“哼、贪得无厌的异乡人。禽兽不如的人渣，倒是好合适的队伍。”
　　还没有离开的费古看着他们远去，嘀咕着。
　　但他的声音不大，显然还是在意那些狩人们。
　　即使不愿意承认也没用，相较于靠捕猎魔物，用皮草和肉食维生的他而言，这些单纯靠猎杀危险的魔物来得到报酬的狩人，是更加专业而强大的家伙们，让镇上几十号猎人都束手无策的披甲龙蜥，他们只用了一周就杀死了它。
　　而这个时候，黑发的执行官走到他的另一边，随意地开口问道：
　　“那个叫做沃夫的男人犯了什么罪？我总感觉就在不久前还听过这个名字。”
　　“啊，在出发时我的儿子说过他，他是个该被绞死的罪犯。”
　　啐了一口，费古带着痛恨说道：
　　“他强女干了苔丝——”


　　
　　_(0w0)∠)_
　　

    





第476节 EP.265 暂无所获

　　“不能会面……吗？”
　　“怎么可能让和罪犯毫无关系的外地人随随便便去和他会面。也别想着贿赂我，别看我们只是个小镇子，但作为警察也是有骨气的！”
　　迪亚的警察局柜台前，玛格莉塔仰起头，看着在柜台后面站起来的老迈的镇警。
　　现在是午后，这个也不知道在这里当了多少年警察的老警长打了个哈欠，对着她摆着手。
　　“而且那可是个可拍的强女干犯啊，不久前他才伤害了一个比你小一些的小女孩，你还想着会面，不要因为好奇就做危险的事啊。”
　　“……”
　　挑了挑眉毛，玛格莉塔什么都没有说地离开了。
　　走出警察局，午后烈日洒落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在气温逐渐爬高的夏前月最后的一周，午间的休息已经逐渐变成了常态，接近40度的高温能把最有活力的小孩也关在房间之中。而在几乎没有阴影的街道中，这个小镇唯一的喷水池旁，很不淑女地拉着领口扇风的康妮·李看到玛格莉塔走出来，露出了一个早已预料到的表情。
　　“没法去会面吗？”
　　“啊，虽然我觉得有一半的理由是我的外貌，但是另一半的理由的话……”
　　伸手摸了摸滚烫的石阶，放弃了坐下去的念头的玛格莉塔看了一眼黑发的执行官。
　　“你不是巡行警长吗？亮出证件的话这种镇警只能对你点头哈腰吧？”
　　“那样也可以，但是啊……”
　　“但是？”
　　挽起袖子，向后将手臂撑进只比石阶的温度低上些许的水中，闭着眼睛仰望苍穹，康妮·李把翘腿的姿势换了换。
　　“我不太喜欢那种，而且，这种小警局未必会认，那个警局里有多少警察？”
　　“我看到的就只有三个。”
　　“那大概没办法，根据我的经验，越偏僻的小镇，人越少的警局，这些证件的威慑力就越小，更不用说我还是个女人。”
　　用沾着水珠的手抹去自己的汗水，康妮·李耸了耸肩。
　　“……那么这种警局认什么？”
　　玛格莉塔面无表情地看着康妮·李。
　　“认人，简单来说，你带的人越多，你的职位越高，就算实际上你只是给巡警，但只要能带个七八人你就是警察局长，带一两支警察小队就是巡行警长，再带多几个，就算是实际上没有的职位他们也会相信。”
　　“那么，康妮·李小姐，你是执行官是吧。”
　　“是啊。”
　　“明面上你来这里是执行巡逻任务是吧，如果城镇遭遇魔兽侵扰就协助抵抗。”
　　“任务说明上是这么写的。”
　　“那为什么你一支队伍都没带？”
　　玛格莉塔歪了歪头。
　　看到少女眼里的冷淡，“哎呀、讨厌啦。”黑发的执行官挥了挥手，把清凉的水珠甩到玛格莉塔的裙摆上。
　　“老生常谈的问题，新近被调动的执行官在调任地没什么话语权，会被排挤。本来帕列斯的执行小队就各有所属，要申请调动就只能一个劲地跑流程，按照那个流程啊，等到这段魔物的迁徙期过去了都批不下来。”
　　“夏宫的那几支队伍呢？”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这些优秀的队伍已经很好的适应并参与到了帕列斯的工作之中，现在调动他们去周围城镇进行魔物的防御工作会严重地影响刚刚稳定下来的工作节奏」——原话。”
　　第二次耸了耸肩，康妮·李叹了口气。
　　“嘛，不过在帕列斯这种大城市周边的城镇一般是不会有遇到什么危险的魔物，一般凭借执行官自己加上当地镇警或者村警也足够了，这已经是一种潜规则了，所以我也没辙。”
　　“机构在这种地方这么掉以轻心真的没有问题吗？这里不是不就在帕列斯边缘吗？”
　　“就是因为在帕列斯的边缘才能懈怠啊，官僚主义一向如此。”
　　“……为什么我感觉其实是康妮·李小姐你不受待见呢？”
　　说实话，玛格莉塔实在是没有想过一位执行官会在机构内部排斥到这种地步。
　　不管怎么说，执行官也是机构的高级干部和重要战力了，在有一个密教正在虎视眈眈不知道策划什么阴谋的时候，康妮·李却被派来执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巡逻任务，而且连一个小队也带不了。
　　“这么说也没错。某种程度上的确是我不受待见，谁让我是个女人呢？罗曼罗兰小姐。如果你真的想要成为执行官，我遇到过的事你也都会遇到的，而且等你多见过一些执行官就会发现一些有趣的共性：男性的执行官大多数行动都能带不少人，但女性的执行官大多数行动都只能靠自己。”
　　对此，黑发的执行官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说完之后，她重新指了指迪亚的警局，开口向玛格莉塔询问着。
　　“没有办法动用你巡行警长的权力吗？”
　　“有，那就是找当地教会和贵族作证，他们往往是文化和见识水平比较高的，而且颇具威望，这是最后的办法，但是……”
　　挤了挤眼睛，康妮·李说着：
　　“反正暂时不需要动用这个也能达成目的，既然如此……不如把这个当成一张底牌吧。”
　　“也可以，那就这样吧。”
　　想了想，玛格莉塔点了点头。
　　和狩人们分开后他们还在森林和镇上收集了一些线索，甚至玛丽安差点不小心被一处陷阱伤到，但就成果而言，并没有得到多少值得注意的。在中午时安德烈提议去本地的教会和贵族那里问问看，他们就兵分三路，罗伯特和安德烈去教会，德雷克、保罗和玛丽安去本地的贵族，也就是酒吧主人口中的卢比老爷。
　　而玛格莉塔和康妮·李则来了警局。先不论这个猎人犯的罪，但是既然连那些狩人也会依赖这个沃夫，那么他的话应该有一听的价值。
　　现在，调查暂时结束，她们什么也没有得到。
　　现在、什么也没有得到。
　　“那么，有办法吗？”
　　“答案是肯定的，不过……”
　　回忆了一下那为了凉爽四处开窗开门的警察局，抬起头看了一眼这过于明媚的阳光，玛格莉塔随意地回答着。
　　“不过，要等日落。”
　　“那、接下来的时间怎么打发？”
　　“……去给露娜大人买画具。”
　　“……啊？”


　　
　　_(0w0)∠)_
　　

    





第477节 EP.266 画具工房的少女

　　从帕列斯城出发时，玛格莉塔带着一份报纸，按照报纸上的地址，现在她和康妮·李来到了这座小镇上除了铁匠铺之外唯一一个看起来像是工房的地方。
　　“怎么会，实际上，我们还是更加希望客人们前来购买，这对我们也比较轻松。”
　　当她向工房的主人询问狼绒画具是否只接受邮寄预定的时候，这个比起画具工匠更像是毛皮匠人——大概确实就是——的男人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样回答着。
　　他告诉玛格莉塔他们会开放邮寄售卖这种在大城市也不太常见的售卖方法，主要还是因为迪亚距离帕列斯三个小时的车程有些遥远，镇上唯一的旅店又难以容纳多少旅客。
　　虽然他有心提出多建一座旅馆或是把旅馆扩大经营，但是总是失败。
　　这个小镇的人们对外人总是不信任，也不喜欢有太多外人来镇上，事实上就连每年这个时节来镇上收购毛皮的商人，往上溯源都是曾经这个小镇和附近其他小镇联姻的后裔。
　　“虽然不是以旅游业谋生的小镇多少都会有些排外的倾向，但这样排外的小镇……”
　　康妮·李也有些无语。
　　小规模的村镇，排外是很常见的事，可以说越是相互之间亲缘关系近的村镇就越排外，但是，迪亚小镇的生计相当一部分来源于从森林中获得的木柴、狩猎收获的贩卖，包括这在本地肯定没有市场的狼绒画具，在有这些商品交易的情况下还排外的镇子是很奇怪的。
　　黑发的执行官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排外倾向必定有什么问题，但她问起，工房的主人也只是含糊其辞地抱怨，这让小镇一年都没有什么客人。
　　而画具这种东西，像是蔬菜兽肉这些东西被拉着去城里售卖的话实在是掉价，价格喊不起来，最后只能采用这种繁琐的邮售方式，由客人将预定信和费用寄到镇上，镇上再用包裹将画具寄出去。不过，偶尔还是有画师是直接过来，当面购买的，相较而言，店主也更喜欢这种干脆的交易方式。
　　“不过，三个小时的车程也不是不能接受吧，为什么好像很少有人过来买呢？”
　　“如果住不上旅馆，来程三个小时，返程三个小时，六个小时的马车，谁受得了？而且这一来一回一天的时间大半就过去了，除非真的很想要，否则谁会花这么久的时间？这位小姐和那位女士是运气好，我估计啊，今年算上两位，直接来我们店里买的人有十个就了不起了。”
　　在工房之中还有另一位女性，即使在室内也撑着阳伞。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买好了画具，现在正在工房的学徒的引导下，看着皮草工房墙上整张整张的皮草。
　　虽然玛格莉塔只是很随意地顺着店主的话看向了她，但几乎是她的目光聚焦在这位年轻女士的身上时，这位娇小，和康妮·李一样有着黑色的长发与黑色瞳孔的女士就转过身，那黝黑珍珠般的双眼映入玛格莉塔的瞳孔，微微一笑。
　　在女性中，她的身材属于娇小的那一类，裸露在外的肌肤雪白如陶瓷，看起来就像一位优雅的小贵妇，视线交错了一下之后，玛格莉塔没有上去打招呼，虽然这位女士应该也住在「雪白黑狼」，或许就是来到迪亚的画家之一，但她们并没有交集。
　　玛格莉塔也没有太去在意。
　　在店主将一个木质的，有精细雕刻的画具盒放入一个布袋递给玛格莉塔时，少女想了想，开口问道：
　　“说起来，店长先生，我可以多买几盒吗？”
　　玛格莉塔问着，她想多买一套送给缇香。
　　“每人限购一套，不好意思啊，这位女士。”
　　“这样啊……”
　　“那、我也来买一套好了，可以吗？当然——”
　　这时，康妮·李开口了，她对着玛格莉塔挤了挤眼睛，勾起了嘴角。
　　“这位女士一并付款。”
　　“——当然可以。”
　　于是店主麻利地拿出另一个画具盒装入布袋。玛格莉塔爽快地拍下几张钞票，然后在这位店主殷切地告别声中离开了店铺。
　　在她们离开后，黑发黑瞳，即使在室内也撑着阳伞的少女微微眯了眯眼睛，久久地沉吟着。
　　而接待完两位客人的店主重新回到她的身边后，满面笑容地询问着。
　　“这位女士，这些皮草里，有女士看得上眼的吗？”
　　“店长，这位女士在这边挑中了那块白青狐皮。”
　　“什么？”
　　男人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了。
　　“女士果然懂行，那块白青狐皮是今年春天由我们镇子里最好的猎人猎到的，就和女士之前挑的三块皮草一样，都拥有一些特别的性质。”
　　一边说着，店主在心里暗暗地咋舌。
　　最好的毛皮除了品相上等，鞣制时没有任何瑕疵，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需要具备一些特殊的性质。
　　比如这块雪白泛青的狐皮，虽然夏天肯定不可能围着皮草，但只要把这个挂在家里，再多的蚊虫也进不来。
　　又比如这个女士之前挑的一块红狐的皮，大概只够做一条围巾，但在冬天只要带上，即使不生火也不会感到寒冷，甚至可以不盖厚厚的棉被呼呼大睡。
　　还有一块鹿皮，每到月光明亮的夜晚，鹿皮上就会亮起一副古老的由光组成的图案，隐隐约约像是地图，但是店主曾经把那图案描画下来询问镇上见识最渊博的两位牧师，但他们都一无所知。
　　魔物是拥有不可思议力量的生命，而做魔物毛皮生意的人都知道这一点，拥有特殊性质的毛皮的价格往往比最好的还要高上很多倍，而懂行的贵族也以拥有这样的毛皮为荣。
　　迪亚小镇常年狩猎，这样的皮草在这些年里也只有四、五件，店主不想把这些珍贵的皮草无偿地“献”给本地的卢比老爷，但没有想到，今天这些皮草几乎都被挑出来了。
　　——这个女人难道出身什么狩猎世家吗？
　　但是黑发黑瞳的女士没有在意男人的目光，她挑出这块白青色的狐狸皮后就没有再挑选了，而是看着店门的方向，看着那两个在午后烈日下远去的身影，轻轻地，舔了舔嘴唇。
　　……………………………………………………………………………………………………
　　太阳沉入地平线，夜色如点缀着名为星辰的钻石的丝绒，将黑暗笼罩在小镇的上空。
　　“那么，我回去了。小心油灯，现在天气很热，稍不注意就可能起火。”
　　老人打了个呵欠，松了松一身的老骨头，朝来接班的年轻人叮嘱了两句之后，就离开了。
　　已经入夜，年轻人坐在面对着房门的柜台后面，打了个哈欠。
　　本来小镇的警局就只有三个人，因为资厉最老的警长已经上了年纪，所以守夜只有他和另一个年轻人做，今天轮到他，不过下班之前没多久，另一位同事就被卢比老爷叫去了，听说和昨晚来到镇上的那些贵族少爷们去拜访这件事有关。
　　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这个小镇实在是和平，和平到他们这些警察都没事干，地下军械库的武器也没人用。
　　……不过，最近确实不太平。之前的披甲龙蜥让整个小镇人心惶惶，那该死的魔物甚至拱塌了老兰度的房子，不仅如此还冒出了狼人的诡异传闻，好不容易雇了一群异乡的猎人，沃夫那个混蛋又对苔丝做出了无法被原谅的事。
　　老爹说的没错，陌生的外地人只会带来灾害，希望这次这群年轻的贵族老爷们不要搞出什么糟糕的事来。
　　想到这里，他打了个哈欠，拿起放在一边的过时的杂志。
　　在他翻到第三本的时候，警局的门被打开了。


　　
　　刚买来用了两次的不粘锅涂层掉了_(:з)∠)_
　　果然是便宜没好货_(qwq)∠)_
　　订阅也掉了一大截，最近的剧情这么差吗qwq
　　

    





第478节 EP.267 夜晚的监狱中

　　推门而入的，是青年的另一位同事，因为今天并不轮到他值夜，所以放下杂志的年轻人有些奇怪地问了一句。
　　“嗯？里沙？怎么，东西忘记拿了吗？卢比老爷叫你过去后你就直接回去了，是又让你做什么？”
　　“嗨，金，警长先生已经下班了？卢比老爷还能吩咐我什么？多注意一下陌生人之类的，我是回来拿东西的，把监狱的钥匙借我用下。”
　　推门而入的是自己的另一位同事，他摆了摆手，一副无奈的样子。
　　“监狱？你把什么落在那里了？”
　　“没什么，就我爸的小刀，可能是之前抓沃夫时带进去然后忘了带出来，今天我爸找我问那把刀去哪了我才想起来。”
　　“虽然里沙你很聪明，也很受卢比老爷喜欢，但这个粗心的毛病还是改改得好啊。”
　　“唉，不说了。”
　　从同事那里接过钥匙和一盏油灯，里沙和金随意地聊了聊，就走向了警局里向下的一条楼梯。
　　小镇监狱。
　　说是监狱，其实也就是几个拿铁棍焊的笼子，上面用一把大锁和锁链紧紧地锁着。
　　这数年来都空空荡荡的牢笼中，正囚禁着说不定在迪亚的警察局关过的犯人中恶劣程度排进前五或者前三的男人——反正自小到大，里沙是没有听说过有什么人被关到这个里面。在一片黑暗之中，或许是因为看到了他手中油灯的光，沃夫用手遮挡住了眼睛。
　　在他的面前放着一碗稀得像水一样的燕麦粥，看着蜷缩在牢笼中的男人，里沙撇了撇嘴，在周围走了起来。
　　“里沙……”
　　“哟，沃夫先生，不对，强女干犯，今天的燕麦粥也合你的胃口吗？”
　　在凌乱的杂物之中翻找着，听着这个显得十分虚弱的声音，他讥讽地说着。
　　不用看也知道，那碗“粥”跑着诸如马粪，浓痰之类的东西。
　　“……”
　　“哦？今天不说自己是无辜的了？终于认罪了吗？”
　　“……就算说了，你们也不会听的。”
　　沃夫看着提着油灯的男人，疲倦地把脸埋在了膝盖里。
　　“哼，谁会相信一个强女干犯的话？也亏莫蕊阿姨这些年来这么照顾你，结果你居然把苔丝、把那么小，那么可爱的苔丝给——”
　　沃夫摇了摇头。
　　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话，即使如此，他还是要这么说：
　　“我没有伤害苔丝，至少我没有伤害她的身体。”
　　“你就嘴硬吧。”
　　冷笑了一声，里沙总算是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他重新走到紧锁的牢笼前，将那个从铁棍的缝隙间扔了进去。在啪的落地声中，激起了一圈灰尘。
　　那是一卷粗重的麻绳，沃夫抬起头，呆呆地看着这个，然后又抬起头，望着里沙，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里沙冷冷地看着这个男人，吐出了冰冷的话语。
　　“感恩吧，卢比老爷发了慈悲，不想看到你在镇子上被吊死的样子，丢人现眼。所以，自行了断吧，你在牢里畏罪自杀了，对所有人都好。”
　　黑暗之中，空气仿佛凝固了。
　　沃夫看着面前的麻绳，表情变得呆滞。
　　他慢慢地抬起头，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但里沙没兴趣和他解释。
　　他和金不一样，是个脑子灵光的家伙，这件事虽然是卢比老爷授意的，但是见不得光，他借口自己忘了东西来到这里，如果耽误太长时间，可能会被怀疑。
　　……虽然被怀疑也没有什么关系就是了。
　　里沙想着，看着沃夫。
　　这个男人做了绝对不该做的事，在迪亚这样的小镇中，犯众怒就意味着再也没有被原谅的余地。
　　“还不快点？不要麻烦我进去揍你一顿！”
　　“……我连一场公正的审判也得不到吗？”
　　“哈？公正？这还有什么不公正的吗？事实无误，罪证确凿，没有比这更公正的审判了，强、奸、犯。”
　　“……”
　　沃夫的眼里闪过一抹愤怒，也闪过一抹悲哀，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看着自己身上的镣铐。
　　而这个时候——
　　“真是丑恶的公正啊。”
　　黑暗之中，忽然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什——？！”
　　这一瞬间，里沙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本能让他发出了惊呼，但这惊呼声只到他的喉结为止，因为一种冰冷的东西堵上了他的嘴，并沿着他的皮肤蔓延，他的挣扎马上就停止了，不顾他意愿地。
　　甚至连他手中的油灯都没有掉落，从黑暗之中蔓延的某种事物接管了这一切，蒙蔽了他的双眼，让他无法呼吸，在这油然而生的恐惧中，没一会儿，这个年轻的警察就昏迷了过去。
　　黑暗之中，玛格莉塔和康妮·李走了出来。
　　“真是听到了好东西啊，罗曼罗兰小姐。”
　　黑发的执行官从圣银的枝桠上拎过，轻轻地放到地上，瞟了一眼沃夫。
　　“不管怎么说，要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处决一个犯人，这其中必定有猫腻，感谢命运吧，沃夫先生，我们被晚餐和同伴们的线索整理拖到这个时候才来，刚好赶上这一幕，要是来早了，我们只会问完话就走，来晚了，你或许就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说着，她走到里沙的身边，轻轻一推。
　　圣银重新变回了铳刃的摸样，而窒息昏迷的年轻人在这轻轻地一推下倒在了冷硬的地面上，康妮·李拍了拍手，转而看向牢笼中的男人。
　　她微笑着，而面无表情的玛格莉塔将圣银的铳刃指向了牢笼的锁。
　　银色的触须在黑暗之中游动，然后，铁锁悄无声息地打开，接着打开的是牢笼的门，而后是那冰冷的镣铐。站在男人面前的两位少女就像降临在黑暗中的天使那样，让沃夫看呆了。
　　将他从呆滞中唤醒的是玛格莉塔的声音。
　　“但现在，无论你是有罪还是无辜，我都不能看到一个未经审判的人被私刑杀死在牢狱里，站起来吧，我们先离开这里。然后，再让我们听听看，你为什么主张自己的清白。”
　　“啊……啊……”
　　“动作快。”
　　“好、好的……可是我们怎么离开……”
　　“嗯？想怎么离开，就怎么离开。”
　　很快，迪亚警察局的牢房之中，重新陷入了寂静。在地上，正做贼似地盯着杂志上女性内衣广告的模特看的金舔着嘴唇，有些迫不及待地翻到下一页，然后，他露出了呆滞的表情。
　　“那群该死的小兔崽子！”
　　那一页上的图案被剪掉了，他不用想也知道，着肯定是某个小男孩干的。
　　这种完全不存在安保等级的设施，即使不动用收容物的力量，对于一位机构的前特遣部队成员和一位执行官而言，也是来去自由的。
　　一直到再一段时间之后。
　　整个小镇才因为一声惨叫骚动了起来。
　　“沃夫越狱了！！！！”


　　
　　_(:з)∠)_
　　有没有擅长做菜的书友推荐一下电磁炉用的平底锅啊（
　　我没锅子做菜了（悲
　　

    





第479节 EP.268 猎人的罪

　　“嗯？犯人跑了？那可真是可怕。”
　　举着火把的男人闯进「雪白黑狼」，把醉汉们一个个拉起来，吆喝着让他们也加入搜索的时候，狩人们正在愉快地喝酒。
　　“你们也来帮忙找！”
　　“没问题，只要你们给得起价钱。”
　　“你们还敢要钱？！那是一个该死的犯人！”
　　“要雇佣别人为你们劳动就要付出报酬，之前的合约只是消灭披甲龙蜥，我们连那头魔物的一根骨刺都没要按照合同全部给了你们的卢比老爷，捕猎狼人是我们的自发行为，现在你们让我们去抓犯人？可以，钱给够，但是——”
　　——噗哈——
　　把酒杯放下，年轻的狩人靠在吧台上，百无聊赖地翘着腿。
　　“但是我们毕竟是狩人，对付的是魔物而不是人，而且那个沃夫是你们镇上最厉害的猎人吧，虽然现在腿瘸了，但在夜晚的森林里抓捕他要冒的风险可不低，算上这部分，我们的开价可不低，至少你们的卢比老爷绝对会觉得划不来。”
　　“……就连我们的小孩都知道自发地去追捕犯人。贪得无厌的外地人，你们就像是传言那样，常年猎杀魔物，连基本的人性都没有了！”
　　男人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这个时候，狩人们的首领抬起了头，他的目光让男人猛地闭上了嘴，就好像被一头猛兽注视着。
　　“如果你们聪明的话，就该让小孩在家乖乖睡觉，夜晚的森林里有很多魔物，还有我们的，以及你们自己设的陷阱。”
　　“猎人们的孩子出生后抓的第一件东西就是猎弓，比起说话更先学会设置陷阱，他们都是既聪明又有责任感的孩子，他们还用不着你们担心！”
　　说完，男人便转身离开了，走到酒吧门口的时候，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问在酒吧的吧台后擦着酒杯的男人问着：
　　“帕列斯来的那群大少爷们呢？他们一直在客房里？”
　　“嗯，黄昏的时候回来吃过晚饭后就没有下过楼了，只是找我要了一些夜宵，那是一些烤肉和啤酒。”
　　男人平静地回答着。
　　作为酒吧的主人，他没有被拉去参与搜索，因为义愤填膺的人们发誓要在把那个逃跑的强女干犯抓回来，然后痛快地喝酒。
　　听到他的回答，男人点了点头。
　　“看好他们，这些外地人……”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他又看向了吧台前的狩人们，后半句话没能说出来，就匆匆地离开了。
　　“呼，真是的，又是披甲龙蜥又是狼人又是强女干犯，这个小镇可真是不太平啊。”
　　年轻的狩人撇了撇嘴，重新让酒吧的主人倒了一杯啤酒。
　　二层，在窗户的后方，玛格莉塔和康妮·李冷眼看着骚动起来的小镇，然后回过头，看向被安德烈、保罗、德雷克和罗伯特围在中间的沃夫。
　　“现在，沃夫先生，你可以告诉我们，关于狼人的事吗？”
　　吃饱喝足后的男人精神状况好了许多，听到黑发的女士的质问，他抬起头，张了张嘴后，说出的却是另外的话：
　　“请你们帮帮我。”
　　“如果我们不打算帮你，你已经死在牢笼之中了。”
　　康妮·李皱起了眉。
　　“我认为我们已经帮了你一件很重要的事，而现在，需要展露出诚意的人是你。”
　　“没错，沃夫先生，我认为，合作是相互的，互惠互利，才能维持良好的合作关系，不是吗？”
　　德雷克也开口说着。
　　“我知道，我非常感谢两位女士救了我，但是，但是请相信我，我真的是清白的，而且我也确实知道有关狼人的一些线索，请相信我，如果各位能帮我证明我的清白的话，我一定会告诉你们！”
　　沃夫急切地开口。他看着玛格莉塔和康妮·李，眼中闪烁着哀切的光芒。
　　“拜托了，万分拜托……”
　　康妮·李皱了皱眉，她看向玛格莉塔，这个时候，金发的少女才淡淡地开口。
　　“告诉我理由。”
　　“……罗曼罗兰小姐？”
　　“我并不喜欢胁迫别人，而现在这个男人除了证明自己是清白的这一点之外，什么事都没有去想，我能感觉到你的急切，并且，你在乎的似乎并不是自己的名声而是另外的事。”
　　灵性的光芒在玛格莉塔的眼里微微闪亮，她侧过脸，避免年轻人们因为注视到自己聚集了灵性的眼睛而产生某些特殊的感觉，但这样的动作也让她看起来更加冷漠。
　　“告诉我那个理由，沃夫先生，而我们是否会帮助你，视那个理由而定。”
　　这么小个镇子，镇上的贵族还买通警察要一个强女干犯看起来是畏罪自杀，这很有问题，但是仅此而已，也不代表着玛格莉塔就相信沃夫的主张，她说完之后就闭口不语，看着窗外向森林流动的火把与油灯的光河，只留下一个冷漠的侧影映入男人的眼中。
　　良久，这个男人似乎终于组织好了自己的语言，开口了。
　　“为了解开莫蕊女士的误会。证明我对她的爱。”
　　“……你被怎么误会了？”
　　“我爱她，但是现在，我被认为是不怀好意地骗取她的信任，为了伺机占有她的女儿苔丝……但是不是的，真相不是这样的。”
　　叹息着，沃夫垂下了头。
　　“……那么，你所谓的真相又是什么？”
　　安德烈追问着。
　　“我会说的，但是这关系到一个还有许久人生的女孩的名誉，因此我希望各位能发誓，不将这件事说出去……”
　　“啊，大叔，你好烦啊，要是你是对的，为了证明你的清白就必须把你的正确的真相告诉镇民，你又让我们发誓不把这件事说出去，那要怎么证明你的清白啊。”
　　“但是……”
　　“你自己想想这是多么荒谬的事，难道说你想玩庭外和解？但镇子就这么大，这件事人尽皆知，要是有挽回的余地，你还至于差点死在牢里吗？”
　　保罗拍着桌子，一副“你到底在想什么”的表情。
　　康妮·李和玛格莉塔晚上的行动这群年轻人是知道的。
　　对于这种小说中才会见到的潜入桥段他们都很兴奋，玛格莉塔和康妮·李直接把沃夫带出来这件事更加激发了他们的想象力和肾上腺素，除了安德烈还算冷静，就连玛丽安都一副激动的神情，现在看到被救出来显然有隐情的人这么磨叽，他们都有些不耐烦了。
　　“……说的，也是啊。”
　　保罗的话毫无疑问是正论，正因为知道这件事，沃夫才在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我知道了，我会把我遇到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你们的……”
　　那是几天前发生的事了。
　　不久前迪亚小镇下了暴雨，那个时候，外地的狩人们虽然听说了狼人的传言，但还未在意，而是全力以赴地狩猎披甲龙蜥。
　　雨幕会让森林变得危险，而狩人们也不希望在和披甲龙蜥战斗时还有完全派不上用场的其他猎人影响他们。因而那一天，本来就受过伤的沃夫待在镇上，没有外出。
　　就在下午的时候，苔丝——莫蕊女士的女儿忽然找到了他，让他来镇上的一个仓库，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他。
　　以为这是孩子们小小恶作剧的男人没有任何警惕和怀疑，但是当他依约来到那里时，苔丝却在他的面前做出了他无论如和也没有想象到，或者说作为一个正常人根本没可能想象到的事。
　　苔丝脱掉了裙子和衬裤，在他的面前，然后将手指伸进自己的身体之中，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令鲜血流淌。
　　沃夫当时脑子完全宕机了，就好像每一个齿轮都错位的差分机一样。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仓库外面已经传来了脚步声，脸上的表情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苔丝则忽然扑到他的身上，把手上的血迹抹在了他的裤子上，然后，在他意识到这个女孩想做什么之前，哭喊着跑了出去，大喊着救命。
　　对于这个男人而言，那就是所有噩梦的开始。
　　“怎么可能——”
　　沃夫的讲述刚刚结束，玛丽安就气愤地看着他。
　　“真是恶心！无论多么想为自己开脱，至少也不能编出这种可笑的谎话，今天我们遇到过费古先生的儿子，小约拿，小苔丝也就和他差不多大吧，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设计这种栽赃陷害的事！”
　　“镇上的人和你的反应是一样的，这位女士。”
　　对此，沃夫只能苦笑。
　　这样的话，他已经听过太多次了，而且环视四周，他可以感觉得到，四位青年虽然没有开口，但那怀疑和轻蔑的目光与镇民一致。
　　而恐怕他对其他任何人说这些话，得到的反应都是一样的。
　　没人会相信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会做出这种事。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眼看着就要被吊死了，就连沃夫自己也不相信。
　　他抬起眼看着站在窗边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他明白，自己的性命能够依靠的，就只有她们了。
　　“不要先入为主地下结论哦，玛丽安，因为你总是这样，所以看推理小说才总是猜不到真正的凶手。”
　　“可、可是……”
　　话音刚落，康妮·李就看向玛格莉塔。事实上，她在听完沃夫的倾述后最先想到的也是这个男人在说谎——但是金发的少女摇了摇头，把灵性的微光从眼中驱散。
　　——他没有说谎。
　　她用口型无声地说。
　　灵视可以看出人的精神与情绪状况，虽然玛格莉塔看人的眼光不算太好，但在露娜的教授下，借助灵视的力量大致判断一个人有没有说谎的程度还是有的。
　　当然面对心思缜密的人恐怕会有失误，但沃夫明显将她们看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沃夫没有说谎，至少在玛格莉塔看来如此。
　　——是吗，我明白了。
　　撇了撇嘴，康妮·李重新看向沃夫。
　　“总之，你的证词有了，虽然这个证词听起来完全没有说服力。不过法律是讲证据的，换言之，沃夫先生。”
　　她问着。
　　“你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你没有强女干那个女孩吗？”
　　“……”
　　张了张嘴，沃夫颓然地说着：
　　“那是要，什么样的证据呢……”
　　“……”
　　“……”
　　康妮·李愣住了，她下意识地看向玛格莉塔，却发现她也在用一种古怪的表情看着自己。
　　漆黑与湛蓝的瞳孔对视着，一同失语了。
　　是啊，这个问题她们也不知道，毕竟，她们不是律师，也不是法官。
　　什么样的证据能够证明一个人没有犯下强女干罪呢？
　　房间中弥漫着诡异的寂静，年轻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开动脑筋，却没有这个问题的答案。
　　所有知识中，医学和法学知识是最复杂晦涩的，指望这些非专业人士回答这个问题确实有些不实际。
　　“……不在场证明……肯定是没有的吧。”
　　过了一会，保罗小声地开口，但话到一半，他自己也摇了摇头。
　　虽然不在场证明的确是可靠的无罪证明，但从沃夫的描述来看，他是被当场抓获的，所以这一条很显然不可能。
　　但没了这个，其他的还有什么呢？
　　“这个小镇上刚好有一个律师……也是不可能的吧？”
　　“显而易见，德雷克，所以，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样的证据能证明沃夫先生无罪。”
　　年轻人们议论着，看向沃夫的目光有一些微妙。
　　“……请帮帮我……”
　　沃夫还能说什么呢？
　　他只能带着哀求的目光看着康妮·李和玛格莉塔，重复着这样的话。
　　但是少女们也没辙。
　　想要证明他的清白就只能按照法律的流程证明他无罪，要证明他无罪就要有可以证明他无罪的证据，如果没有这个，男人的清白就没法证明。
　　而现在没有。
　　“……怎么办呢，罗曼罗兰小姐，抓捕犯人我很擅长，但是证明一个嫌疑犯其实是无辜的，我还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啊。”
　　“很不巧，我也没有。”
　　两位机构的成员说着冷笑话，但这实在是让人笑不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可是谁也想不到，应该怎么样证明沃夫的清白。
　　男人的表情也越发黯淡，最终，他沉重地叹息着。
　　该怎么办呢？


　　
　　看起来这段剧情的订阅要陷入低谷期了_(qwq)∠)_
　　唉，我果然还是太菜了，不能怎么样的剧情都写得有趣……
　　

    





第480节 EP.269 清白的证据？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喝骂声。
　　“你敢说我小？你敢说我小！？”
　　看起来，那些狩人们也喝够了酒了。而且喝得非常醉，这些醉汉们直接旁若无人地站在走廊里开始议论起“那个”的大小。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们才离开。随着远处房门的关闭，走廊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真、真是下流！为什么男人总会讨论这种东西啊！”
　　对于一位教养良好的淑女而言，隔着一层隔音效果不是特别良好的墙壁听到的东西实在是粗鄙不堪，她都捂住耳朵了，但醉汉们那些猥琐的话语还是在酒后放大的嗓门中传了进来。
　　“嘛，某种意义上这是生物的本性吧，男人喜欢比那玩意的大小，女人喜欢比胸前那两坨东西的大小，没什么区别。”
　　康妮·李嗤笑了一声。
　　“反正人最根深蒂固的歧视就是对身体特征的歧视，再过几万年都一样……”
　　说完，黑发的执行官忽然一愣，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皱起了眉。
　　一时间，她露出了一种啼笑皆非的表情，就像是对自己想到的东西感到分外的滑稽。
　　但接下来她的表情又变得严肃了起来。
　　黑发的女士在窗前不断地踱步，越是思考，她的表情就越是凝重，最后——
　　黑色的瞳孔将目光投向了男人的腿间。
　　“……没办法，只能赌一把了。先生们，我们转移一下房间，我要验证一件事，希望你们能陪我，至于女士们……”
　　看了眼玛丽安和玛格莉塔，康妮·李眼珠转了转。
　　“接下去的场面可能会不那么赏心悦目，时间也很晚了，你们就先休息吧。”
　　“……康妮·李小姐，你想到什么了？”
　　“只是一场赌博而已，现在，沃夫先生，你最好祈祷你足够强壮。”
　　“？？？”
　　看着满头雾水的沃夫和德雷克他们，黑发的执行官咧了咧嘴角。
　　“小苔丝说你侵犯了她，你要证明你没有侵犯她，现在只能从这个方面赌一把了，沃夫先生。”
　　“这可能是你脱罪的唯一的办法了。”
　　……………………………………………………………………………………………………
　　“那个，罗曼罗兰小姐，康妮姐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很快，康妮·李就带着男人们转移了房间。
　　留在房间里的只剩下玛丽安和玛格莉塔，换上睡衣后，坐在床边，少女向看起来比她要小得多的玛格莉塔问着，脸上羞涩的潮红还没褪去。
　　真是纯洁的少女啊。
　　“嘛，我虽然大概猜得到……但对能不能真的可以证明有些怀疑。”
　　“所、所以说，到底是……”
　　“……等明天再说吧，玛丽安小姐，该休息了。”
　　看到玛丽安的反应，不知为何，玛格莉塔也有点不好意思把自己猜到的事说出口了。本来以为玛丽安多少还是会追问下去，但是，在她这么说了以后，金发的少女乖巧地点了点头，说着：
　　“那、那么就休息吧，不、不过，罗曼罗兰小姐，我有个请求……”
　　“嗯？”
　　“一起睡……可以吗？”
　　眨了眨眼睛，玛丽安又是期待，又是忐忑不安地说着。
　　看着这样的她，想到昨晚发生的事，玛格莉塔像是明白了什么，她犹豫了一下，开口问着：
　　“……难道说，玛丽安小姐，现在，还是会做那个噩梦吗？”
　　“……诶？”
　　一瞬间，少女注意到玛丽安的身体变得僵硬了。
　　“为、为什么罗曼罗兰小姐会知道……”
　　她的脸色猛地变得苍白起来。
　　啊……说起来，今天一天玛丽安也没有提起昨晚发生的事……
　　玛格莉塔想着。
　　是虽然不会宿醉，但会忘记醉酒后发生的事的类型吗？
　　“昨晚玛丽安小姐喝醉以后……”
　　玛格莉塔将昨晚发生的事向玛丽安解释了一遍，听完之后，玛丽安就连耳垂都变得通红，发出了羞耻的声音。
　　“呜哇、哇哇哇——对、对不起，给罗曼罗兰小姐添麻烦了！”
　　“啊，不，并不是玛丽安的错哦，不如说，要道歉的是我才对。”
　　“……诶？”
　　玛格莉塔对着玛丽安低下了头。
　　在古斯塔弗街666号，她的选择是优先查明绑架者的身份并将之击溃，而实际上，她完全可以先去救出玛丽安，然后再慢条斯理地清扫那群黑市商人的手下，而不是像个小孩创造恐怖故事那样，享受着那些男人恐惧的乐趣。
　　当时，她没有想到在那段时间里的玛丽安正面对着怎样绝望和恐惧，而那时的阴云直到现在依然不时蒙蔽少女的心灵。
　　所以她认为自己应该要道歉。
　　为自己没能做得更好这件事。
　　“没能及时去救你，让你留下了不好的回忆，玛丽安小姐，真的，非常抱歉。”
　　“玛格莉塔小姐没有错！！”
　　可是少女的声音忽然提高了。
　　“玛格莉塔小姐没有错，如果不是玛格莉塔小姐像故事中的骑士一样救了我，我、我、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是玛格莉塔小姐救了我，所以、所以请你不要道歉，我、我才是……”
　　玛格莉塔抬起了头。
　　她有些惊讶地看着玛丽安，这个文静的少女将手交错在胸前，雪白的手指紧紧交握，她的目光湿润，心脏在柔软的胸脯下，咚、咚、咚，就像战鼓一样擂响。
　　“还有今天在森林里，把差点要掉进陷阱的我救出来的玛格莉塔小姐救出来的样子，真的、真的就像是一位骑士一样，所以请不要像我道歉，我……我……”
　　但是，那鼓动的心跳在少女的目光看到那蓝色的眼睛的时候，就像是一下失去了气势，声音也越来越低，少女的目光不断地游离变得不敢去看玛格莉塔的眼睛，最后，她“啊呜——”地发出羞耻的声音，用力捂住了自己的脸。
　　“笨蛋，我是笨蛋！我，我在说什么啊，居然直呼比我年长的罗曼罗兰小姐的名字，我、我……”
　　“噗……”
　　玛格莉塔忍不住笑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但是，有一种被治愈的感觉。
　　“直接叫我名字也没关系哦，反正在外人看来，我根本不像是比玛丽安小姐年长，总是用敬语反而会让人觉得奇怪吧。”
　　“可、可是……”
　　“而且，我一直都叫玛丽安小姐的名字呢，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真的，可以吗？”
　　“嗯、可以哦。”
　　说完，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让面前的少女内心经受了怎样的冲击的玛格莉塔侧过身，拍了拍床铺。
　　“来吧，噩梦，很害怕吗？玛丽安小姐，如果和我一起睡能够安心的话，来吧？”
　　接着，玛格莉塔在短短几秒的时间里，看到玛丽安的表情发生了剧烈的变化，从愕然到不可置信再到狂喜和不知所措，最后，就像是小孩子一样乖乖地点了点头，坐到了玛格莉塔的床沿，紧张地躺下，偎依在了少女的胸前。
　　“……玛格莉塔……小姐……可以……抱着我吗？我也可以……抱着你吗？”
　　“嗯，当然可以。”
　　忍着笑，玛格莉塔挤出属于年长者的威严，但因为体型的差距，她只能用自己纤细的手臂环住少女的脖子，让她更加贴近自己。而玛丽安也紧张地伸出手，紧紧抱住了玛格莉塔纤细的身体。
　　“晚安，玛丽安小姐。”
　　“……嗯，晚安，玛格莉塔小姐……那个……昨晚，我没有再说更加奇怪的事了吧？没有吧？”
　　“嗯……像是小孩子一样闹着要我亲亲算不算？”
　　“——！！！！”
　　玛丽安把脸埋在玛格莉塔的胸前，红晕将耳朵都染红了，看着这样的少女，玛格莉塔坏笑着，以对待小孩子的语气逗弄着她。
　　“今晚还要亲亲吗？”
　　“玛格莉塔小姐，欺负人……”
　　把头埋在少女的胸前，玛丽安闷闷地说着。
　　“不要？”
　　“……”
　　玛丽安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紧张地抬起头，然后——
　　在玛格莉塔轻轻地吻了她额头一下后，呆滞的少女才茫然地看着这位娇小美丽的女性。
　　“就是这样的……亲亲？”
　　“就是这样的呀？好了，晚安，玛丽安小姐。”
　　看着闭上眼睛的玛格莉塔，心脏砰砰直跳的玛丽安感觉到一种微妙的惆怅，最后，她也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轻轻地，轻轻地蹭了蹭她的胸部，闭上了眼睛。
　　今晚，她一定能做个好梦。
　　但是——
　　但是在黑夜过去的黎明，事情却没有像是升起的晨光那样，变得明朗。


　　
　　0w0
　　你们要的贴贴（字面意思上
　　如果觉得这章不连贯我也没办法，开头那段醉汉们讨论“那个”的大小本来有段很符合醉汉们形象的展开描写，结果涉及低俗sq……只能删掉。
　　一群醉汉喝醉了不聊些低俗玩意难道聊家国理想啊。尤其是我一开始都发出去了，现在打回来……迷惑，直接少了差不多七百字，已经看了的读者们，我也只能说声道歉了。（土下座）
　　

    





第481节 抱歉，章节被二次审核了

　　没想到第一次发单章请假是因为这种事_(qwq)∠)_
　　今天更新的EP.269在更新过后被审核打了回来，理由是涉及低俗SQ，目前猜测大概率是因为描写了一群醉汉喝醉后比“那个”的大小，而这段对话成为了让康妮·李想到证明沃夫无罪的方法：简单来说，一根水管，一根铁棍，怎么证明铁棍没有进入过水管？只要证明铁棍比水管粗就行了，太粗势必进不去。
　　在那个刑侦技术不发达的时代，主角团也不是法律人士，想出这种方法还是合乎逻辑的，而且我写得很隐晦，粗俗的词语都尽量带过了，结果还是被打回来……还是更新后有读者订阅后被打回来我是没有想到的。
　　现在改完后二次审核要一整天，换言之今天肯定没有了，我也不可能直接跳过这章更新后面的，只能交一张请假条了（土下座），即使通过了审核，字数也会有所减少，价格也会改变可是我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补偿已经订阅了的读者们，只能在这里说一声对不起，真的是万分抱歉qwq
　　等到明天二次审核结束后我会回复正常更新的，真的很抱歉。


　　

　　

    





第482节 EP.270 最糟的意外

　　次日，弥漫在小镇空气之中的，是一种悲切和压抑的空气。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呜呜、呜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哭喊在镇上回荡着。
　　在酒吧的前方，一个妇人抱着紧紧一个失去了生息，已经变得冰冷而僵硬的小小的身体，哭喊着。
　　男人抓起狩人头领的衣领，愤怒地吼叫着。但是体格的差距让他看起来毫无威慑力，反而像是无谋地挑战巨人的侏儒那样可笑。
　　“……我早就提醒过你们了，夜晚的森林很危险。”
　　而狩人的头领只是随手一挥就让他退了出去。在他身后，剩下三个狩人按着宿醉而发痛的脑袋，从一大早开始就又在喝酒。
　　但是，他们的武器就在随手一模就能拿到的地方。森冷的钢铁，铭刻花纹的铳枪，巨大的大剑、锐利的双刀，狰狞的大锤——狩人们的身上也全副武装，虽然只有四个人，但凌厉的气势完全不输外面那几十个拿着短弓长弓和铳枪的镇民们，甚至还凌驾于其上。
　　毕竟是专门狩猎魔物的团体，和主要猎物是兔子、鹿和野猪，最多也就是狼的猎人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存在。
　　酒吧的吧台前，康妮·李瞟了那些人一眼，然后看向酒吧的主人，随口问着：
　　“发生什么了？”
　　“客人在昨晚应该也听到镇上的骚动了吧。”
　　酒吧的主人擦拭着酒杯，叹了口气。
　　“那个强女干犯越狱了，很有可能是逃进了森林。镇上的人组织起搜查队去追捕，连孩子们也自发参加了。但是，夜晚的森林很危险，尤其是不久前，为了狩猎披甲龙蜥而设下的陷阱还没有全部拆除，结果，意外发生了。小威廉失踪，而等到搜索队回来发现他失踪，然后又回去找到他的时候……”
　　他叹了口气，说不下去了。
　　魔物的毛皮是小镇的重要收入来源，因此以往在森林里设下的陷阱都是为了捕捉猎物而非杀死。
　　可是，近来因为那头披甲龙蜥，还有陆续来到这里的迁徙的狼群，陷阱的危险度被大幅提升了，那个男孩在被发现时，已经失去了生命。
　　他连十岁都还没有啊。
　　“……节哀。”
　　吧台的另一边，黑发黑瞳的少女举起酒杯，杯中是如同鲜血一般猩红的红酒。
　　她小口小口优雅地饮酒，然后看向门口的镇民，精致的就像美丽雕塑的脸色，又浮现出了一抹淡漠的神色。
　　“但是把责任推到其他人的身上，就太无耻了，不是吗？”
　　“……啊啊，是啊。”
　　康妮·李看了一眼这位少女。
　　自从镇上的工房之后，这是第二次见面，俗话都说偶遇两次就是命运的安排，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开口和她说话吧。
　　至于旅馆里其他的住客，康妮·李和他们并无交集，那些人也注意到了楼下的骚乱，都没有下楼来。
　　两位黑发的女士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不过她们的声音本来也不大，所以，只有走进酒吧的那个作为镇民代表的男人，和酒吧中的其他人听到了。
　　“为你们的正直，我想我们必须请你们一杯，哈哈。”
　　狩人中，昨晚被同伴嘲讽那个很小的男人笑了起来，让酒吧的主人给她们一人送上一杯据说可以养颜的红酒。
　　而镇民们的代表，那个男人愤怒的目光也投了过来。
　　“威廉是被你们设下的陷阱害死的！这难道不是你们的责任吗？！”
　　他依然怒吼着。
　　那个狩人刚刚对康妮·李和黑发的另一位女士举杯，听到男人的话，他放下酒杯，冷笑一声。
　　“真是不要脸啊，最开始那些陷阱还是你们求着我们设下的。等到披甲龙蜥死了，不让我们拆了带走的也是你们。”
　　昨晚在走廊上嘲讽自己的同伴“那个”小的男人冷笑着。
　　“我们反正无所谓，加起来满打满算七八镑，也就你们这小地方会觉得那些陷阱新奇，就当送给你们了，而现在，有小孩死在里面了，又来找我们的麻烦了？我们给你们画的陷阱分布图被养的牛吃了？”
　　“你——！！！”
　　对峙继续着。
　　摇晃了一下酒杯，康妮·李看着自己身边的年轻人们，站了起来。
　　“看来在这里等也要等很长时间。我们出发吧，还有事要做呢……这店里有后门吗？”
　　“没有，这位客人，但是，你们和这件事没有关系，他们应该不会为难你们的……吧？”
　　在镇上长大的男人说到最后，也有些不确定。
　　毕竟，从刚刚的话听来，这些贵族的年轻人并不是站在镇民这一边的，因为收入全靠稀少的旅客，他是镇上对外地人比较友好的人，所以也知道，现在的情况，不站在镇民这边，就相当于站在镇民的反面。
　　虽然这些年轻人很有钱，都是贵族，但是在这个小镇，贵族的身份可不是总顶事的……
　　酒吧主人没有说出来的话，康妮·李通过他的眼睛已经清楚了。她撇了撇嘴，毫不在意地第一个走向了门外。
　　而结果，虽然没有人过来拦住她们，但聚集在旅馆门前的镇民们还是用非常危险的目光盯着年轻的贵族们，从他们的窃窃私语中，还能听到“外地人……”“残忍的家伙”“滚出去”之类的话。
　　但是就在她带着年轻的贵族们即将走出去的时候，一旁，一个鼻尖因为太翘，看起来像是有一个小猪鼻子，脸颊圆滚滚的小女孩突然冲了出来，抓住玛丽安的裙子就往下一拉。
　　“——呀！！！！”
　　“你干什么！”
　　康妮·李反应迅速地一把揽住少女的腰，避免她一个没站稳倒下，而玛丽安的衣物相当结实，女孩用力地用小手去撕扯，但却根本扯不动。
　　即使是夏天轻薄的衣装，贵族们也喜欢在里面加入金丝银丝来凸显富裕与尊贵，和普通人衣服的布料是完全不同的。
　　然而即使没有撕破，这个小女孩也没有放手，甚至还打算动嘴去咬。
　　虽然康妮·李的位置很适合将她一脚踹开，但她却皱了皱眉，因为这个小女孩的姿势很适合用来抵御冲击，让人无法不认为，她是故意的。
　　下一秒，黑发的执行官揽着玛丽安的腰，用芭蕾一样的舞步转了起来，这同样突然，这个小女孩猝不及防，失去了平衡摔倒，双手离开了玛丽安的裙摆，在上面留下了两个脏兮兮的手掌印。
　　但她身上，除了她的手掌，就连手背都是干干净净的。
　　小女孩摔倒后立刻哭闹了起来，这哭声让镇民们怒目相视，尤其是那些孩子们。
　　“你们做什么？！”
　　他们的一个伙伴，昨晚还说要一同一起抓住那个伤害了苔丝的男人的伙伴就么死掉了，或许这是这些孩子在人生之中第一次经历友人的死去，看到又一个同岁的伙伴跌倒在地哭喊，这些小家伙立刻大叫了起来，冲过去把女孩保护了起来。
　　在他们之中，德雷克看到了小约拿，这个男孩正用他发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他们看，如今，那双眼里正燃烧着愤怒的火光。
　　“应该是问这个小女孩做什么才对，突然扑过来弄脏了玛丽安的衣服，还想撕开！”
　　安德烈一步跨到玛丽安和康妮·李的面前。火红的眼睛怒视着坐在地上抹眼泪的小女孩——都说女人是天生的演员，但这个小女孩的演技实在是不怎么样，她一边假模假样地哭一边抹眼泪，手掌脏兮兮的，手背却干干净净，连一点脏东西都没蹭到那张圆嘟嘟的小脸上。
　　这个时候酒吧里传来了狩人的讥讽：
　　“昨晚是谁和我说镇上的孩子既聪明又有责任感？这就是你们的聪明和责任感？大庭广众之下撕淑女的裙子？笑死人了，我们和你们镇上的女人说句话你们都觉得影响女人的名声，你们的孩子却要让无关的女士在大庭广众下丢脸！”
　　“要都是这种小孩，多死几个才好呢！哈哈哈！”
　　“你们！！”
　　这些话可以说是彻底点爆了火药桶，镇民们眼里几乎都要冒火了，他们手上的猎刀长叉还有长铳全部举了起来，而与此同时，安德烈和康妮·李也握住了铳刃——
　　气氛一触即发。


　　
　　_(:з)∠)_
　　这章总不可能被打回来了吧
　　然后上一章的完整版放在书群里了_(:з)∠)_
　　有兴趣看看醉汉们有多么粗俗的可以自取
　　

    





第483节 EP.271 暂缓

　　这些武器举起来后，差距显而易见，镇上的猎铳大多数是蒸汽长铳，而且还不是那种把可以更换的高压蒸汽瓶放在枪托中的新型号，而是要在背后背着蒸汽罐的旧型号，这也是大多数人合法能得到的仅有的长铳，现在他们才开始启动乙太炉让背包里充满蒸汽，只要想，康妮·李一个人就能在他们可以开枪之前打爆每一个蒸汽桶。
　　当然也有不是蒸汽驱动的长铳，不过那些武器都指着酒吧里，狩人们才是镇民的第一目标，而作为贵族的玛丽安他们，镇民们只要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就不会轻易动手。
　　但康妮·李也没指望这些民风彪悍的镇民们的理智，举着枪的时候，她已经摸出了「童话书」，翻到了其中一页——
　　就在对峙即将被点爆的时候，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让一让，都让一让，各位都冷静点，都冷静一点，干什么？这是想要杀人吗？啊？”
　　一个衣着明显和周围的镇民不一样的男人挤开人群，走了进来。
　　“陶特管家，这些人害死了小威廉！你一定要为我们主持公道啊！”
　　那个哭泣的妇人嘶吼着，镇民们也不断地起哄。
　　“你们要我主持公道？什么公道？好，那我就告诉你们，威廉掉进去的陷阱不是那群猎人设的，是我们镇上的猎人自己设的，听到了吗？别在这里冤枉无辜的人，都散了散了，去给小威廉准备墓地吧。”
　　“不可能！那个陷阱明明就不是我们镇上猎人经常用的类型！”
　　“嗯？看来你们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那群缠着我们要学‘更先进的陷阱’还不给学费的猎人难道都死完了吗？”
　　酒吧里又传来了狩人们的讥笑。
　　虽然狩人主要靠这些村镇的委托维生，但看得出来，他们实在是被这个镇子恶心的够呛。
　　“可是！”
　　“有什么可是的，我们不能不讲理，给别人看了笑话！”
　　说这句话时，这个管家看了康妮·李她们一眼，然后义正言辞地说着：
　　“小威廉之所以会遭遇意外，全是因为那个该死的犯人逃了！我们要派人去附近的镇子贴通缉令，要想办法抓住他，你们在这和帮我们狩猎了可怕魔物的猎人们较什么劲？”
　　这个穿着西装带着一只单片眼镜的男人瞪了他们一眼。于是刚刚开口的镇民不说话了，看到这里，那位管家又开口：
　　“卢比老爷愿意出五十镑悬赏那个沃夫，我想一定能吸引有名的赏金猎人，都散了都散了。真是的，一群刁民……”
　　最后半句，他是在走到康妮·李面前后，小声的嘀咕的。
　　“真是抱歉啊，各位先生女士，这样的镇民总是特别野蛮，护短，也不管正不正确，反正自己人肯定是对的，希望各位别往心里去。提莉哥黛拉小姐，过一会，卢比老爷会送新的裙子……”
　　“不用了，我们还不至于和这些人置气。”
　　对此，康妮·李耸了耸肩，安抚着玛丽安。
　　等到这位管家也离开后，安德烈把铳刃重新插回到腰带上，点了点头。
　　“就这里看起来，这位卢比老爷还是正直的。”
　　“……不，我想他只是不希望发生流血冲突而已吧。领地上发生这种事影响是很坏的，对于贵族而言。毕竟昨晚……他可是买通一位警察去监狱里杀沃夫先生啊。”
　　德雷克摇了摇头，昨天他们见过那个贵族，昨晚玛格莉塔和康妮·李也说过沃夫遇到的危险，这个贵族不可能是正直之辈，比起队伍里那位真正具备美德的骑士小姐差远了。
　　卢比老爷是实际上掌控这个镇子的贵族，他的管家的话就代表他的意志，虽然不瑟，但镇民们也只能垂头丧气的离开。
　　而酒吧里传来口哨的声音。
　　等到离开「雪白黑狼」，往镇上的小教堂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康妮·李才停下脚步，看着那些朝镇外走去的人。
　　“康妮姐，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到这个时候，在她的身边，保罗才叹了口气。
　　“不知道，这事你问我也没辙，不如问问这些镇民明知道夜晚的森林并不安全，有魔物，也有陷阱，为什么还不阻止自己的孩子们参与进搜索之中。不如说，脑子正常的人会在夜晚，追赶一位伤害了小孩的强女干犯时让孩子们参与搜查吗？”
　　黑发的女人的声音很冷淡。
　　“因为大人的愚蠢而成为悲剧主角的小孩我已经看得太多了，同情心已经耗得差不多了，看到这种事我只想一枪打爆那些白痴大人的脑袋，而没有更多的想法。”
　　在走出门时她和其他的年轻人都看到那个男孩的尸体，非常的可怜，但是康妮·李的感想仅止于此。
　　年幼的孩童在神秘学上有着很丰富的意义，因而很多事件都会牵扯到他们，作为一位执行官她看过的已经太多了，人的自我保护机制真的是很可怕的东西，无论是多么的惨剧，多么不合理的事，只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目睹，那么迟早都会麻木。
　　保罗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就好像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的这位表姐一样。
　　但是他又知道康妮·李的话没有错，深夜让小孩们参与到森林里对罪犯的搜索的大人们绝对是脑子有问题，这等若是将孩子送到饿狼的嘴边，然后哭喊饿狼把孩子吃掉了。
　　“但这样下去，事情会变得很复杂。”
　　和康妮·李同样冷静的是安德烈，红发的少年眼里有着不忍和气愤，但也仅仅是眼里而已，他吸了一口气，看向房屋与房屋间的间隙：
　　“因为那位管家先生的话，镇民们肯定会把那个孩子死去的罪归到沃夫先生身上，这样一来，也许沃夫先生真的远走他乡会更加合适。”
　　“答案是肯定的，我觉得现在还执着于自己的清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即使证明你没有对那个叫苔丝的小女孩下手，你在这个镇子上也呆不下去了，沃夫先生，镇民们不会对你有任何好眼色的。”
　　在小巷的影子里，玛格莉塔瞟了一眼深深地将头垂下的男人。
　　今天一大早，镇民们就聚集在了酒吧的门口，这让玛格莉塔她们能够通过窗户从酒吧后方将沃夫转移，但因为他有腿伤，行动不便，所以玛格莉塔掩护着他来到了这个会合的地点。
　　“说真的，沃夫先生，我想提出交易内容的改变，你将你知道的，关于狼人的线索告诉我们，我们帮助你离开这个镇子。”
　　看着面如死灰的男人，玛格莉塔淡淡地说着。
　　“……我只想让暮蕊女士知道，这些年我对她的爱并不是为了接近她的女儿。除此之外……”
　　沃夫稍微探出头，看着酒吧前散去的人群，叹了口气。
　　“除此之外，我别无所求。”
　　“……爱情使人盲目啊。怎么办，玛格莉塔小姐？”
　　“既然沃夫先生这样希望……”
　　玛格莉塔结束了灵视，这个男人的心智体中充满了痛苦，似乎——虽然只是猜测，但玛格莉塔觉得，他可能是认为那个男孩的死与自己有关系。
　　不仅如此，还有这段时间被残酷对待的缘故吧，这个男人已经在心死的边缘了，也许证明自己的清白已经是他唯一所想的事了。
　　“那就去教堂吧。”
　　叹了口气，玛格莉塔说着。
　　“好，那么，各位，按照计划行事吧。”
　　距离这个小镇上那小小的教堂已经不远了，这个时候被人发现沃夫还在镇上，就会几乎没法避免流血事故，但多亏了所有人几乎都聚集在酒吧门前，镇上的街道没有什么人，于是按照计划，护送着沃夫走进了这个有着齿轮、扳手与锤子圣徽的教堂。


　　
　　关于之前威廉被绑架的剧情的问题，对婚姻本质的剖析我下了很多功夫，主要是想表现那个时代（以及现在）的人面对婚姻为什么无奈，但是让读者觉得不安实在是我没有想到的，有些人可能会担心我在后面的剧情安排毒点什么的，我所能保证的是就算有安排未婚夫，最后的结果也一定是成不了。事实上，关于玛格莉塔姐妹们怎么避免沦为政治婚姻的筹码的方法我在第一卷就借玛丽之口说出来了，那就是让自己比起嫁出去，不嫁出去更符合家族的利益，这点不限于主角，而是对那个时代所有贵族都适用，就像我剖析的，婚姻是一种经济行为，而所有经济行为的目的是利益最大化，只要三姐妹价值足够大，大到家族觉得嫁出去亏了，她们就永远不用担心被真的嫁给别人。那么为什么威廉不行？因为不同人家庭情况不一样，他是男人，是老三，太有价值会成为两个哥哥的敌人，他不想也不能这样做，除非与家族中的很大一部分人为敌。所以，他只能当一个浪子，而三姐妹没有这样的问题，她们可以团结起来保护彼此。露娜同样有极其正当的办法回避联姻，参考伊丽莎白一世。这是合乎逻辑的，所以不用担心主角们会遇到这种事，她们根本不需要打破任何规则就能避免这样的命运，所以不用担心这些事。
　　

    





第484节 EP.272 无罪的证明

　　就算在再小的村落，机械教会和乙太与蒸汽教会的教堂也一定存在，就算不能各自有独立的建筑，共用一座教堂也一定会有。
　　通常，这样的建筑兼顾在那些基础设施不发达的地区进行机械装置的维修，乙太的配给，以及普及基础教育和专项的机工教育的职能。尽管成员往往只有一两人两三人，但威望却会很高，相对而言，见识和文化水准也是中高层的。
　　而最重要的是，这些牧师基本上都是外地人。
　　在向教堂的两位牧师出示自己的证件，并且解释了一段时间后，康妮·李顺利地得到了他们的信任。而当两位牧师问起一位少见的女性巡行警长为什么会来到这样的小镇后——
　　“例行的巡逻而已，但是，在巡逻到这个小镇时，我意外地发现了一件事有些蹊跷。”
　　康妮·李拍了拍手，玛格莉塔和安德烈他们就带着沃夫走了进来，扯掉了男人脸上的布袋，在两位牧师露出惊骇的表情时，康妮·李重新开口了：
　　“请冷静一下，两位牧师，今天一早，我们意外地抓到了这个男人，我想两位应该不陌生，出于职责，我对他进行了审问和调查，结果，在案件中发现了很蹊跷的地方。”
　　“蹊跷的地方？”
　　机械之神的牧师开口问着。
　　“是的，非常、非常的蹊跷，因此我想调阅一下案件的档案，包括受害者和目击者的证言，那些是存放在警察局吗？还是说，就在这里呢？”
　　“应该是警察局……”
　　“那么，可以和我一起去取吗？你知道的，我是女人，就算拿着证件，有些人还是会不认。还有……”
　　说着，康妮·李看向另一位牧师。
　　“可以把本案的受害人也带过来吗？不要声张，现在嫌疑人暴露在镇民们的面前一定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他连为自己辩护的机会都不会有，但如果不允许嫌疑人为自己辩护，法律也就失去了正义和公正。”
　　黑发的执行官并不怕自己被拒绝。机械之神的信徒崇敬机械的精密以及同样精密的物理法则，他们认为只有在如同机械般精密的规则约束下，人类文明和社会才能像机械一样充满力量，因此，机械之神的信徒基本上都是法律的拥护者，越是虔诚的信徒，搬出维护法律的大义就越容易说动他们。
　　果然，只是短短地思考了一会，穿着方便维修机械的窄袖教士服，还带着工人手套和袖套的牧师便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
　　这或许是小镇迪亚最悲伤的一天。
　　该死的强女干犯逃了，一个年轻的生命还因此夭折，镇民们对此什么也做不了，即使发现男孩尸体的陷阱是那群狩人们设下的。
　　因为要求这些狩人们将可以阻拦甚至伤害披甲龙蜥的陷阱布满森林的人正是他们自己，而在结束狩猎后，阻止狩人们把那些没有用上的，在迪亚这个小镇很少见的精良陷阱拆除带走的人也是他们，理亏的镇民们看着狩人们那和他们完全不是一个层级的武器，在卢比男爵派人来调停之后，就算再愤怒，他们也没有办法。
　　毕竟，连他们自己都认为，这是个意外，一个悲哀的意外。
　　镇民们散去了，小镇没有专门的墓地，按照这个有许久狩猎历史的镇子的习俗，死去的人将被葬在森林中。他们离开时狩人的首领还不冷不淡地提醒，这一次要看好孩子，不要再出意外了。
　　咒骂着这些无血无泪的外地人，大部分镇民都走向了镇外，为这个可怜的男孩掘墓，准备在夜晚举办葬礼。但是，也有没有离开镇上的人
　　“马雷牧师，到底，是什么事？”
　　带着自己的女儿，暮蕊，这个在五六年前丈夫死去，在镇上街坊的帮助下一个人将女儿拉扯大的女人把带着苔丝走进教会后，看到坐在椅子上翻阅着档案，身边还站着镇上的老警长的黑发女性，她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是马雷没有回答，他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乖巧地牵着母亲的手的女孩，叹了口气。
　　“警长先生……”
　　这让这位妇女更加地不安了，但是老警长也只是咳嗽了一声，看着她，摇了摇头。
　　他正因为一个好小孩的夭折悲伤到在警局昏迷过去，结果就被牧师叫醒，说那个昨天来镇上的那群贵族少爷们中有个巡行警长要调阅警局的档案。
　　要不是这个牧师在镇上兢兢业业地服务了二十年以上，镇民们都很信任他了，他才不信这个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的女人是什么巡行警长——要是女人都能当上巡行警长，他早该成为帕列斯警察厅的厅长了，但是马雷牧师不断地做担保，还说就算卢比老爷也会承认她的身份他才勉为其难地让她进了警局最核心的档案室，拿走了那些“珍贵”的档案。
　　“我说，帕列斯来的女娃啊，你到底想干什么？”
　　看到马雷牧师又把暮蕊和苔丝母女带来，这个老人感觉有些不太对了，他对着康妮·李问着。
　　“……果然，问题很大。”
　　摊开只有一页纸，只记录了受害者苔丝和目击者证言的“案件档案”，康妮·李看着面前的这对母女。
　　大城市和村镇的风气还是不一样的，村镇和村镇的风气又有所不同，从牧师们的讲述来看，这个迪亚小镇就是很明显的居民亲缘关系非常近的那种村镇，而这种小镇的风气往往和帕列斯这种大城市大相径庭，保守而古板。
　　而暮蕊就是随处可见的那种村镇女性：褐色的头发，围着头巾和围裙，因为长年劳作和家务，皮肤非常粗糙，眼睛布满血丝，根据牧师的说法，自从好些年前丈夫病死，她就没有再嫁人，一个人养育着女儿，很重视女儿的教育经常不让苔丝和镇上的男孩玩——大概是个很常见，也很看重名声的那种女人吧。
　　她的女儿，苔丝，牵着母亲的手，留着卷卷的红色头发，眼睛是蓝色的，小小的鼻子上有一些雀斑，正大胆而好奇地看着康妮·李，面色红润，走路的姿势也非常正常。
　　“小苔丝，在那一天，你真的遇到了不好的事吗？”
　　康妮·李和蔼地问着。
　　苔丝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
　　但老警长和暮蕊的脸色立刻变了。
　　他们面色难看地看着康妮·李和两位牧师。
　　“牧师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雷，这女娃到底想干什么？！”
　　甚至在教堂一侧，牧师的房间中，靠在门边的玛格莉塔都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敌意。
　　“在你们在街道上哭哭啼啼的时候——”
　　黑发的执行官提高了声音，打断了他们对于牧师的质问。
　　“我们抓到了逃脱的嫌疑人，沃夫，对，就在你们那群人瞪着我们，在心里骂着我们这些外地人的时候。”
　　她说道，然后在老警长哑然的脸色和暮蕊苍白的表情中，康妮·李继续开口。
　　“然后我注意到了一件很奇怪的，那一天，按照你们镇上的医生的诊断，小苔丝虽然流了血，但当晚就止住，并且没有任何异样——这也是真实的吗？”
　　“没错！这些都有镇上的人作见证，你到底想问什么！不要让我的孩子再想起那痛苦的回忆了！”
　　捂着自己女儿的耳朵，暮蕊对着康妮·李怒目相视。
　　“好，既然这些都是真实的，那么，就有一个很奇怪的事情了，暮蕊小姐，如果你的女儿真的遭遇了不好的事，那么在当时，她应该不可能让你们有闲心询问她发生了什么，而是忙于对她进行抢救。”
　　“你到底想说什么？！”
　　“打个比方吧，有一根水管，很细，很窄，就连手指想要塞进去都很困难，又有一根铁棍，要如何证明铁棍没有进入过水管？答案很简单，如果铁棍远比水管粗，那么当然就不可能进入过，如果强行要把铁棍塞进去，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水管会被撑得裂开，甚至完全被破坏。”
　　哐当。
　　一根金属的棍棒被她抛出，落在了苔丝的脚边，滚了一圈。
　　“你到底在说什么？！”
　　暮蕊已经有些搞不懂这个城市来的女人在说什么了，但康妮·李已经没有看向她了。
　　她看着害怕地抓着母亲的裙角，躲在妇人身后的女孩，轻声地问着。
　　“告诉我，小苔丝，你真的能把这东西放进你的身体里吗？”
　　噔噔噔！
　　妇人提着围裙，面容羞怒地举起手扇向康妮·李的脸，但那只布满着茧的手被康妮·李毫不费力地抓住了，她看了一眼愤怒的暮蕊和老警长，平静地说：
　　“沃夫先生实在是个很强壮的男人，如果是在古老的部族社会，凭借这个生理特征他或许就能得到部族里所有人的崇敬，而刚好。”
　　康妮·李淡淡地说着：
　　“这根铁棍的尺寸和他的差不多。”
　　紧接着，教堂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希望这章不要被二审.jpg
　　

    





第485节 EP.273 真相

　　要如何证明一对男女发生过肉体上的关系呢？
　　不在场证明——这当然是最有力的证明，如果其中一方确实不在场，那么这种事也就无从发生。
　　但除此之外呢？
　　玛格莉塔、康妮·李还有一同来的其他贵族年轻人都不是律师或者法学院的学生，在法律这个专门的领域，她们其实没什么了解，但是，有些事情即使缺乏知识，也还是能推断出来的。
　　例如「强女干罪」，当然是指犯人不顾受害人意愿，强制与被害人进行了性、性、性——在说这个词时，就连德雷克都结巴地没能说完——总之就是做了那样的事后，罪名才能成立。
　　那么反过来要证明没有犯下这种罪行，只要证明受害人和犯人没有做过那样的事就可以了。
　　可是这个也很难证明，因为没有证据。直到那群醉醺醺的狩人让康妮·李灵机一动。
　　还是拿之前所举的水管与铁棍的例子来说吧，太粗的铁棍是不可能放进一根细水管里的，强行塞进去只会让水管变形、破裂，就算人的血肉具备弹性，那也终究不是橡胶，不可能“一点事都没有。”
　　但小苔丝就是一点事都没有，考虑到她和沃夫身材和年龄的差异，这很不合理。
　　“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暮蕊小姐，听说这几年你和沃夫先生一直走的很近，应该有机会看过吧？”
　　康妮·李完全没在意妇女的愤怒，这也是从酒吧的主人和牧师口中听到的，这个镇子实在很小，发生点什么事都逃不过镇民的眼睛，同时玛格莉塔她们也知道了，沃夫和暮蕊走得很近这件事并不让镇民们高兴。
　　因为沃夫也是外地人。
　　作为猎人，他是在三年前来到这个村庄的，而暮蕊的丈夫，苔丝的父亲就是和外地人做生意失败，还被侵吞了所有的财产。
　　自这件事后，这个小镇，对外地人的到来和停留就变得更加排斥了，也是因为这样，虽然靠着优秀的狩猎技艺留了下来，但是在这件事发生后，却没有一个镇民为沃夫说话。
　　“当然，如果你们不相信，也可以亲眼去看看。沃夫现在就在这个教会中，而两位牧师已经看过了，他们可以以机械之神，蒸汽与乙太之神的名义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
　　“一派胡言！我要见那个该死的家伙！”
　　“你可以去见，警长先生。但是现在，沃夫已经不能被称为犯人了，因为这个事实和你们证明的、真实的证词有了严重的冲突。”
　　康妮·李嘴角一翘，这样说着。
　　对于苔丝的状态，其实在昨晚，玛格莉塔她们就从沃夫的口中得知了。
　　因为镇民们在记录证言时，镇民们是把他押在苔丝的面前，让苔丝看着他说的。当然他也看到了苔丝的状况，而作为这次案件的受害者，在这样的小镇，苔丝的状况是人尽皆知的，玛格莉塔她们随口一问酒吧的老板，就证明了沃夫的话。
　　苔丝的状态非常好，第二天就活蹦乱跳，看不出有任何的异常。
　　但这和康妮·李找到的证据不相符合。要知道，那天晚上，看过沃夫的哪个器官后，德雷克、保罗、罗伯特和安德烈都陷入了久久、久久的呆滞。
　　“……怎么可能……”
　　“给我等一下，男人真的能……？虽然长度好像还在可以理解的范围里，这个粗细……”
　　“……难以置信……”
　　“这不科学……”
　　男人总喜欢对比身上某个器官的大小似乎确实是某种人类的生物本能，在昨晚，四位年轻的男人都受到了强烈的震撼，这冲击是如此的巨大，以至于今天早上的早餐他们都不约而同的拒绝了香肠、瓦卢瓦棍状面包等棍状食物。
　　因为没亲眼看到康妮·李和玛丽安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虽然玛格莉塔是回忆起了自己曾经的身体，然后感慨了一句人和人的体质果然不能一概而论。
　　“……”
　　顺便一提，当老警长在被握着铳刃的安德烈礼貌地“请”出牧师的房间时，这个老人也在喃喃自语。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对于未经人事的女性来说，那和真正的凶器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苔丝真的被沃夫做了什么，那么她唯一的下场就是肌肉撕裂、大出血、甚至幼弱的盆骨都有可能裂开，镇民们也不会有闲心还把沃夫押到她面前记录证词，只会为了急救而腾不出手做任何事。
　　而且以这个小镇的医疗条件，救不活的可能性还很大。
　　但是苔丝，现在好好地在村中生活，能走能跳，看不出有任何受伤的痕迹，那么沃夫肯定没有越过最后一条线。
　　“你真的遇到了不好的事吗？小苔丝？”
　　女孩不回答，仅仅是躲在母亲的身后，暮蕊就像护崽的母狮那样怒吼着，声音几乎要把这个小小教堂陈旧的瓦片屋顶给掀翻。
　　“我的苔丝是不会说谎的！”
　　“所有父母都爱强调自己的孩子乖巧，不会说谎，但事实如何呢？现实情况和证词产生了极大的冲突，而现在有问题的显然是苔丝，那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问题？为什么苔丝要那样说？”
　　康妮·李不为所动。
　　“是她在说谎？还是被什么人教唆？这样的差别会让案件的本质发生改变，到底是苔丝一个人为了某些目的而说谎。还是有人借助苔丝要谋害沃夫先生？暮蕊女士，我想听听苔丝自己的回答。”
　　无论是大喊大叫还是动手都无法动摇面前这个女人，而可以称之为依仗的老警长，在暮蕊看过去的时候——
　　“……苔丝，告诉警长爷爷，是什么人让你这么做的？”
　　老人也脸色难看地这么问着。
　　毕竟他终归是个警察，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反驳康妮·李。
　　要不是说谎，要不是有人唆使，现在来看，确实只有可能是两者之一了。
　　“苔丝，告诉叔叔，为什么要这么做，是谁让你这么干的？”
　　“不要害怕，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的，告诉叔叔，好吗？”
　　两位牧师也这样劝说着。
　　事情的真相还不明晰，但是毫无疑问，这件事的关键落在了苔丝的身上。
　　康妮·李暂时没有开口了，玛格莉塔从牧师房间的门缝里看着这一幕，默默地聚集起灵性的光芒，她注意到小女孩的不安和紧张，孩子的感觉是敏锐的，她注意到了周围的气氛对自己不利了。
　　她变得焦躁，还有不安。
　　——以及害怕。
　　在玛格莉塔身后，沃夫和年轻人们也已经听到了这些话，保罗激动地走来走去，玛丽安也摒住了呼吸，每个人都带着破除了虚妄和虚假的激动，等待着真相——可能的真相的说出。
　　这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到最后，就连暮蕊自己也不太确定了，因为康妮·李的论述是那么有力，那些他们从来没有注意过的疑点联系在一起，变得这样令人怀疑，连她也忍不住想起这几年受到那个男人的照顾——每次他狩猎归来上好的肉总有她的一份，每年的冬天她和女儿都能有新的毛皮的被褥，在她身体不适时那个男人总是一言不发地带来木柴和温暖的食物。而这一切他从未向她索求任何东西。
　　从来没有。
　　只有在很少的日子，他用一种温柔的目光看着自己，但是他也什么、都没有说。
　　因为自己唯一的女儿遭遇这样的事带来的冲击与盲目的愤怒好像在这个时候消失了。
　　妇女茫然地想着，那个男人真的是这样的人吗？三年，不断地接近自己，就是为了自己最宝贝的女儿？
　　她忽然不确信了。
　　但一个坚信被无可置疑的事实推翻，其他的坚信也会受到影响，而这回忆的连锁反应让妇女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在最后。
　　她眩晕着看向自己的女儿，不断地在心里告诉自己，自己的女儿是个乖孩子，是不会骗自己的——
　　“……告诉妈妈，好吗？”
　　但是这样的话语还是说出了口。
　　而这仿佛成为了压倒苔丝的沉默的，最后一根稻草。
　　女孩的眼睛一下子红了。
　　她抓着母亲旧兮兮的围裙，眼中的水雾一下子就变成了大滴的眼泪，沿着她的小脸滚落下来。
　　“呜哇啊啊啊啊啊——！！！”
　　女孩尖锐的哭泣声在教堂回响着。
　　“我不要妈妈忘记爸爸，我不要他和妈妈在一起——呜哇——”
　　但是那稚嫩的，带着哭腔的话语，却让每个人都楞住了。


　　
　　接近3K的两章，6K字，实在担心又被打回来所以一口气更新了。
　　顺便，根据资料，在接近书中参考背景的1810年，法国刑法典甚至未对强女干罪下定义，传统刑法判例和刑法理论认为强女干罪的施害者须是男性,受害者须是女性,直到1994年才把受害者定义为“他人”即包括男女，而同样是这一年才规定任何进入行为均以强女干定罪——换言之，在此之前，只要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在法律上就不算强女干？不能确定，因为除了成文法，还是有习惯法存在的。
　　但很遗憾我没找到更详细的资料做参考，只能基于这点架空了。
　　资料链接……被吞了，NMD,WSM
　　

    





第486节 EP.274 苔丝的动机

　　“不想让沃夫……当爸爸？”
　　在所有人中，最茫然的莫过于暮蕊了，妇女久久地说不出一句话，而苔丝在哭喊出这句话后，就开始嚎啕大哭。
　　“……啊，是这样啊……”
　　康妮·李也是一副傻眼的样子，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变得古怪。
　　结果等到一两个小时之后，苔丝才停止了哭泣，但哭完之后，她直接累得睡着了，没办法，为了看住她和暮蕊，还有老警长，玛格莉塔他们在教会用了质朴的午餐。
　　在等到下午，外出为小威廉掘墓的镇民们开始陆陆续续地回到镇子上之后，苔丝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两位牧师又安抚了她许久，这个小女孩才断断续续地，将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说了出来。
　　苔丝的父亲，在几年前去世了，死因是离开村庄外出和人合伙经商时染上的疾病。那是一个很有担当的男子汉，苔丝也很爱自己的父亲，在那之后，几乎花了一年女孩才从悲痛中走出，和母亲相依为命。
　　然后，三年前沃夫来到了这个小镇。
　　小镇的镇民很排斥外地人，而在父亲死留下的财产被那个合作伙伴侵吞的苔丝就更加讨厌，但是沃夫还是凭借着自己优秀的狩猎技术留了下来，渐渐地，就像那两位同样是外地来的牧师一样，沃夫算是得到了镇民们的认可。
　　从某个时间开始，沃夫和暮蕊走得越来越近。苔丝不记得那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了，但是在小女孩的眼里，家里时不时能收到毛皮，几乎每天都能得到不错的肉食，本来没有男人的家庭因为缺乏劳动力过得是有些艰难的，但是因为这个男人不求回报的付出，他们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母亲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了。
　　这让苔丝感到了不安。
　　来到镇上才几年的这个外地人正在靠近自己的母亲，在只有她和母亲相依为命的家中充当着男人的角色，但是她的父亲，这个家里真正的男人却已经逝去了。
　　她注意到母亲开始渐渐地少提起父亲的事，偶尔会招待沃夫到家里吃饭，这些事情的发生让苔丝的不安不断地膨胀着，因为镇上也有一些奇怪的流言，尤其是那些男孩们，有时见到她都会取笑她，她要有一个新的爸爸了，还是一个外地的爸爸。
　　尽管这些口无遮拦的男孩很快被大人教训了一顿，不许他们乱说，但苔丝真的很害怕。
　　她只有一个爸爸，她的妈妈也是爸爸的妻子，这个男人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勾引她的妈妈！
　　“我不要沃夫当我的爸爸——”
　　这样的话，她也和自己的母亲说过，但那时母亲没当回事，只是让她不要乱讲，惹人说闲话，然后照样收沃夫送来的兽肉，照样在冬天用崭新的兽皮为苔丝缝暖洋洋的新衣服，但是苔丝一点都不开心。
　　“……是这样的理由啊……”
　　康妮·李撇了撇嘴，什么也没有说。
　　她大概明白这个小女孩的动机了。
　　在女孩的眼中，这个叫做沃夫的男人虽然没有说过要当她的爸爸，也没有说要娶妈妈，但是在家里属于爸爸的空间却越来越小，妈妈回忆起爸爸以泪洗面、从箱子里翻出过去的全家福的照片来看的时候也越来越少。
　　苔丝总是把她们一家人曾经仅有的全家福拿出来，放到显眼的地方，但母亲总是有马上将照片收好，还告诉她银版相片总是放在外面照光容易坏掉。但女孩不明白为什么会坏掉，只觉得这是母亲在忘记父亲——在背叛她的丈夫。
　　而最后，成为导火索的事件，是不久之前的一个夜晚。
　　晚上，她缠着母亲给她讲故事，那些故事都是外出经商父亲告诉她和母亲的，从小到大，早就已经听到倒背如流，而且她也过了需要听着故事入睡的年龄了，会缠着母亲给自己讲故事，只是为了让母亲多想想父亲。
　　但是那一天晚上，无奈的母亲这样说着：
　　“又想听故事啊，真是的，我知道的那些故事你都听过几百遍了吧。啊，对了，今天从沃夫那里听说了一个故事，今天就讲那个给你听吧？”
　　那就是压垮女孩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一晚之后，苔丝就想着，必须把沃夫赶走才行，如果不能把他赶走，爸爸……自己的父亲就要完全被母亲忘记了。
　　可是要怎么赶走呢？沃夫是现在镇子上最好的猎人，就连卢比老爷也赞赏他，虽然因为他是外地人，镇民们没有完全相信他，但是也不是说赶他走就能赶走的。
　　就在女孩愁眉苦脸的时候，她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了一篇几个月前的新闻。
　　一个男人强女干了一个十几岁的女孩，被打断了一只手和一支脚赶了出去。
　　这个新闻让苔丝有了一个近乎是胡闹的计划。
　　“所以、我就想、我就想，只要他强女干了我，他就会被赶走……”
　　但是苔丝不懂什么是强女干。
　　事实上她只知道只要自己的下面流血，男人就会被赶走，于是按照新闻上所说的的让自己流血，再把血擦到沃夫的身上，她觉得，这样沃夫就会像新闻上写的那样，被打断一只手一只脚赶出去，再也不会回来，也就不会当她的爸爸了。
　　她并没有想到镇民们并不是要赶走沃夫，而是要吊死他。
　　“因为这种事……你这傻孩子……傻孩子……”
　　暮蕊几乎要昏过去了，两位牧师和老警长也面目呆滞。
　　谁也没法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样，居然是一个孩子因为不希望自己的母亲和沃夫太近……而她的计划，别说是赶走沃夫了，差一点就让他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活活绞死。
　　“居然是这样……”
　　“这，要是沃夫先生真的因为这种事被吊死，那也太……”
　　在隔间，贵族的年轻人们也目瞪口呆。
　　他们一开始还想这么小的女孩总不可能陷害大人，应该是有人想要对付镇中第一猎人的沃夫才设计了这样的阴谋，结果……
　　靠在门边，玛格莉塔也叹了口气。
　　这个结果也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现在，少女感到头疼了。
　　最后，这件事要怎么收场呢？
　　但无论怎么收场……
　　玛格莉塔看了一眼表情复杂的沃夫。
　　无论怎么收场，这位猎人先生也已经不太可能停留在这里了。


　　
　　0w0
　　普及法律知识很重要啊.jpg
　　

    





第487节 EP.275 不能公布

　　教会之中，在从苔丝那里听完了来龙去脉，并且再三向苔丝确认那些行为确实是她主动去做的，并不是有其他人指使后，黑发的执行官也淡淡地开口：
　　“看来，事情已经很明了了，沃夫先生是无辜的，他几年来靠近暮蕊女士并不是想找机会对你的女儿、苔丝下手。这只是一个孩子的恶作剧，虽然是恶作剧，但却差一点造成了可怕的后果。”
　　康妮·李摇了摇头。
　　“沃夫先生的清白可以证明了。嘛，虽然就算证明了清白——”
　　“给我等一下！”
　　老警长忽然大喊了起来。
　　“就算，就算这件事只是苔丝的恶作剧，沃夫也绝对不能放走！他、他越狱了，而且还害死、还害死了小威廉！”
　　这个老人激动地用拐杖顿着地面，大声喊着。
　　“清白，他已经没有清白可言了！”
　　“……警长先生，你们镇上的贵族老爷不是也说，那个倒霉的小孩是掉在你们自己人设下的陷阱里吗？”
　　康妮·李用一副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着这个老人。
　　“但是如果他没有逃狱，我们也不会要去森林里找他！这样的话小威廉也就不会死！”
　　“如果这个小女孩没有搞这种事的话沃夫先生还是你们镇子上的第一猎人，不会被抓进监狱，当然也不会逃狱，你们也就不用去搜寻，那个小孩也就不会死了——嘛，我到不是说那个小男孩的死是苔丝的责任，但是原本你们将他抓起来就是冤罪，既不听从他的辩护也不调查真相，在我看来你们完全没有资格说沃夫先生清不清白。”
　　——更何况，这个小镇的贵族甚至想要在牢狱里杀死沃夫，然后装成是他畏罪自杀。
　　因为这件事，康妮·李和玛格莉塔一开始都以为这是那个被称为卢比老爷的贵族指使的，因为就是在保罗、德雷克和玛丽安去拜访过这个贵族后，那个年轻的警察才被叫过去要灭口。
　　但这个不太好证明，玛格莉塔他们也不好开口。
　　“无论如何他都害死了一个孩子，还让另一个孩子的人生留下了无法磨灭的污点，要是他守本分的话，这些事都不会发生！”
　　“本分？什么本分，瓦卢瓦王国哪条法律都没有禁止丧夫的寡妇改嫁，也没禁止男人喜欢上有女儿的女人，哪里不本分？据我所知，老警长你自己不也是妻子的第二任。”
　　酒吧的一个好处是，只要送酒送得够慷慨，就能从醉汉口中知道许许多多的闲话。就像康妮·李说的，这位老警长自己也娶了一个寡妇，区别只在于那个寡妇没有儿女。
　　“总之就是不能放过他！”
　　吹胡子瞪眼——现在这位警长先生的面目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还是轻了，他大喊着，表情近乎狰狞。
　　“现在全镇的人都知道小苔丝不清白了，只有把沃夫吊死才能洗刷这份污名！”
　　“错了吧，小苔丝根本没有被怎么样，那些血都是她自己用手指弄出来的。反而是需要公布真相，让所有人知道这一点，才能证明她的清白。”
　　康妮·李冷笑着，看了暮蕊和苔丝一眼。
　　“而如果沃夫死了，那么这个案子就等同于坐实了，而且再也没有被推翻的可能，她将永远作为受害者活下去。”
　　她的话让妇人脸色变得苍白，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女儿。
　　“这件事的真相绝对不能公布出去！该死，你们这群女人什么都不懂！小苔丝在一个男人的面前脱衣服，还做出那种、做出那种……那种不道德的事！是极其下流的事！这件事传出去比被强女干还要严重！她会被当做不知羞耻的女人，在镇上再也没有立足之地！”
　　接连的大喘气，这个警长老人的神情是那么激动，一颗心脏在胸腔中疯狂地跳动着，让人不由得担心他什么时候一口气喘不上来，那颗心脏就会像失控的蒸汽机一样爆发开来。
　　他的话让暮蕊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她也是女人，她知道这之后自己的女儿会有什么样的生活。
　　从数千年前到现在，这样的事都会是一个女人永远无法抹去的污点——至少在被人知道的情况下是。
　　可是遭遇暴行还能把绝大部份错误推给施暴者，现在没人会相信是小苔丝主动勾引男人，虽然黑暗纪元的诸信仰都已经彻底被推翻，但机械之神教会和乙太与蒸汽之神教会还是设有修道院，遭遇了这样不合理的暴行而无法在社会上待下去的女性还有投身信仰的选择，但是、但是——
　　但是如果被看做是不道德的女人，下流的女人，那么就连修道院也会关上大门，除了沦为乞丐，就只有彻底沦落为下贱的街道女郎。
　　“……到底是我的认知有问题还是你们这地方有问题，难道你们镇上的父亲都没看过自己女儿的身体？难道只要让男人看到了身体就是不道德的女人了？就算是小苔丝主动的，她现在才多少岁，十岁，要是有人把她当女人看，那到底是谁的问题？！”
　　“十岁！再过两年她就可以嫁人了！而且还是她主动把沃夫叫去仓库然后这么做——要是被人知道了这些，他们会怎么想？！这件事的真相绝对不能公开出去！到时候不止是苔丝，连暮蕊都会被看不起！被赶出去！”
　　“……开什么……”
　　康妮·李下意识地就想用讥讽的态度反驳回去，但话到一半，她的表情猛地一僵。
　　在牧师们的房间里，玛格莉塔也是露出了一副惊讶的表情，但是马上，少女的表情就阴沉了下去。
　　她比康妮·李更早的意识到为什么老警长会说这件事的真相绝对不能公开，这会影响苔丝的一生。她是贵族，比康妮·李这个自称连家庭礼仪教师都请不起的没落贵族对于名声，名誉之类的事更加敏感。
　　苔丝已经十岁了。
　　乙太纪元开始至今，大陆通常是以20作为成年的时间，但这并不是指，人的身体要到二十岁才能到达成熟的条件，这个年龄的界限完全是对知识与科学的崇拜产生的副产品。
　　通常而言，在法兰索丝各国，儿童接触基础教育或者说通识教育的时间是6~8岁。根据各地各个学校不同，通识教育的时间普遍为4~6年，接着在10~14岁这段时间进入更上一级的专门学院，学习更加专门的知识，这个时间在最近一百多年的时间里统一为6年。
　　文艺复兴和工业革命以来，崇拜知识和学识人们认为，只有接受了完整教育的人，拥有了一部分完整的知识的人才成为了人，不再是没有智慧，不懂得自律的幼小野兽，而结束了这长达12年的教育之后，大部份人的年龄都在20岁上下，也因此，这个年龄逐渐被视为成人的年龄。
　　这个「成人」不是指「成为成年的人」而是指「成为人」。
　　但由于持这种观点的大部份是知识分子，贵族或者有学识的富人，这种思想和20岁成人的习俗主要集中在城市和教育水平较高的地方。落后的村镇，很多地方还是如同黑暗纪元一样，将过了十岁的男孩女孩视为可以结婚，生育后代的成人，很多地方，14、5岁的少女，就已经养育有了孩子。
　　工业革命带来的生产力的进步是不平等的，大城市的富裕的人们过着过去的人无法想象的生活，而在城墙之外，许多地方，人们的生活和黑暗纪元时相比又好像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
　　而被拉开的不仅仅是生活水平。
　　还有观念，按照这个小镇本地的观念来看，这次事件的真相一旦公开，苔丝和暮蕊这对母女会面对什么样的对待，玛格莉塔是可以想象的，“小小年纪就勾引男人”绝对是最恶毒的流言，这对母女甚至可能在小镇上再无立足之地。
　　“……道德。”
　　玛格莉塔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轻声地叹息着。
　　“玛格莉塔小姐？”
　　“道德是一座城堡，城堡内的人和乐融融地对城堡外的人挥洒枪林弹雨，而没有任何人可以保证自己永远在城堡之中，因为你是否道德，你自己说了不算。”
　　说完，玛格莉塔沉默了。


　　
　　_(:з)∠)_
　　最近的章节都连续更新ing
　　实在是怕再给我搞一次二审（倒
　　

    





第488节 EP.276 被证明的事

　　沃夫，还有安德烈与罗伯特皱着脸。玛丽安的身体猛地振动了一下，咬着嘴唇，看向了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目光的玛格莉塔，而德雷克和保罗看着这两位女士，目光闪烁，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教堂中，两位牧师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不能把真相公开……”
　　乙太与蒸汽教会的牧师小声地说着。
　　“对一个十岁的女孩，这实在太残酷了……”
　　“但不公开真相，沃夫先生就会被当做强女干犯，那位卢比老爷还乐意用50镑这样一笔‘巨款’发布悬赏，而且本地的警局也会发布通缉令，但沃夫先生没做任何犯法的事，如果不公布真相，他这辈子都要背负着莫须有的罪名生活下去，还会受到追杀，再也无法平静地生活。”
　　康妮·李撇了那位牧师一眼。
　　“难道这就不残酷了吗？别忘了有些狩人也会干赏金猎人的勾当，而且他们绝对比你们想象的还残忍。”
　　牧师不说话了。
　　让一个小女孩背上会对她未来的人生造成坏影响的污名自然是残忍的，但让一个并未犯下罪的男人背负罪名也毫无道理。
　　康妮·李揉着额头，感觉事情变得复杂了。
　　现在似乎只能从这两者之中挑选一个。
　　她是真的觉得苔丝的行为是被指使的，一般人应该也都会这么想，所以即使沃夫坚持她也没反对，因为她觉得只要找到罪魁祸首事情就能解决了——现在看来，那个时候想的还是太简单了，现在的情况，苔丝的名声和她以后的人生，沃夫的清白和之后的人生，似乎很难有个让谁都不受伤害的结局。
　　“绝对不能让沃夫逃走，绝对不能！这会毁了小苔丝的一生的！”
　　老警长还在激动地开口。
　　他没有再看康妮·李而是盯着两位牧师。他们为难地皱着眉。
　　老警长并不是在危言耸听，那些现在会极力维护苔丝的镇民们如果知道了这件事是女孩自导自演的，恐怕马上就会换一副嘴脸，哪怕不把她看成是下流、不道德的女孩，说谎，小小年纪却有这样狠毒的心思——这一类的评价却可能不会少。
　　尽管要绞死沃夫并不是苔丝的本意而是其他镇民的，小女孩只是不希望作为外来者的这个猎人勾去母亲的心神，变成自己的父亲。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为这件事付出代价，那也绝不该是从头至尾都是作为受害者的沃夫先生。这是对法律的亵渎。”
　　黑发的执行官撇了撇嘴，也转过身看向机械之神的牧师。万机的神灵同时也是法律及一切规则的见证与维护者，无论老警长的话多么出于好心，这种让无辜的受害者担罪责的行为都是对法律的轻慢，任何一位合格的机械之神的牧师都会皱眉。
　　不过目前也只是皱眉而已，两位牧师看着康妮·李和老警长，又将目光看向暮蕊和坐在母亲身边的苔丝，没有立刻表示什么。
　　“沃夫先生——”
　　最后，马雷牧师这样说着。
　　“不管怎么样，让沃夫先生出来吧，真相已经澄清，现在只是要考虑怎样公布这件事了。而关于这件事，因为关乎到两人的未来，所以，要谨慎地对待。”
　　“嘛、倒是也可以啦，正好让他看看某些人的嘴脸。”
　　康妮·李对此没有什么意见，她朝牧师的房间看了一眼，对上门缝之中玛格莉塔湛蓝的目光。少女点了点头，回头看向坐在椅子上，脸上无喜无悲的男人：
　　“沃夫先生，要出去吗？”
　　“……当然。”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洗清了冤屈的沃夫站了起来，从年轻人们之间穿过，走出房间。玛格莉塔和玛丽安她们跟在男人的身后，出现在小教会的大厅之中，湛蓝的瞳孔扫视着老警长和暮蕊母女。
　　在这位被陷害的猎人走出来后，两位大人的脸上都露出了难看的神情，而苔丝把脸藏在母亲的衣服中，不敢看他。
　　“沃夫先生，这段时间委屈你了。作为万机之神的牧师，见证和守卫法律和一切规则的神灵的信徒，我却没能在审判中注意到你的清白，真的很抱歉。”
　　马雷叹了口气。
　　作为万机之神的牧师，在那场审判中，他也先入为主地认为女孩肯定是受害者，加上虽然沃夫不断申明自己的清白但却拿不出证据，从结果来看，他差点成为了一起冤案的推动者。
　　“这件事结束后我会离开小镇，回到帕列斯向主教忏悔，求取惩罚，虽然我知道这一定无法弥补你的痛苦……”
　　“不、马雷牧师，您不用如此……”
　　沃夫吃惊地摆着手，老警长也瞪大了眼睛，然后心里猛地咯噔了一声。
　　——不好。
　　他紧紧地握着拐杖，磨起了牙。
　　这个牧师已经做好离开小镇的准备了，该不会真的是想不顾一切地主持公道吧？
　　他想着。
　　如果那样就糟糕了，这二十年来，这位牧师在镇上还是有一些威信的，因为他们让很多镇民变得识字，那些杂志和报纸也是因为他们才每周固定送到镇上来，虽然从根本上人们对他们还有些若有若无的隔阂，但是那绝对不像对才来三四年的沃夫那样严重。
　　老警长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他看向乙太与蒸汽之神的牧师，但目光却没能相触，沃夫现在已经将目光移向暮蕊，两人就这么隔着一段距离对视着，除了他，其他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他们，看着这久久无言的男女。
　　谁也没有说话，暮蕊和沃夫也没有。
　　该说什么呢？
　　抱着自己女儿的妇人想起眼前这个男人在被当作强女干犯抓起来的那个夜晚，愤怒至极的自己对他的尺码，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在那里说尽了，说绝了，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在那时做尽了、做绝了，现在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不，当然没有，怎么可能会有。
　　那双以往总是很温暖地看着她的眼睛，现在只有深深地悲哀和痛苦，那双眼里早就没有了痴情，或者说从一开始，那份温暖就不是痴情，如今则更像是把心给剖开，让那如海一样看不到边际的苦痛溢到双眼里。
　　“我并不是为了靠近小苔丝才接近你，暮蕊。”
　　男人默默地说着。
　　“现在，我证明这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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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藏在涨，订阅在掉，我一时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第489节 EP.277 两难

　　玛丽安和年轻人们惊讶地看着他，这些年轻的灵魂还以为会见到炽烈甜蜜的告白，会听见热情如火的情话，然后爱情冲破一切阻碍，最终让苔丝也不再排斥沃夫——会这样想吧，当然会这样想吧！因为沃夫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对暮蕊女士的爱才执意来到这里，证明自己的清白。
　　但是没有。
　　沃夫的眼里没有一丝的温暖的火光，他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说。
　　言尽于此。
　　再无话可谈。
　　“沃夫！你要是真的对暮蕊和苔丝好，就好好地做自己该做的事！”
　　这个时候，终于想到办法的老警长又开口了。
　　“该做的事？”
　　沃夫转过头，看着这个恐怕几十年来办过的唯一称得上案子的事就是自己这个案子的老人。
　　“对！只有让被玷污的女人亲手杀死玷污者才能恢复她的一些名誉，如果你真的对暮蕊和苔丝好，就让我们把你吊死！这样苔丝才能保住她的一部分名誉！”
　　老人义正言辞地说着，似乎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年轻人们正用诡异的目光看着他。
　　“在道德的高地上说话，还真是不嫌冷。”
　　康妮·李厌烦地嘀咕了一句。
　　但接着，黑发的执行官转头看了一眼面色黯然的暮蕊，语气中有些幸灾乐祸。
　　“可惜，世界上最坚固的是爱情，最脆弱的也是。”
　　站在一旁的沃夫看了老人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他再也没看暮蕊和苔丝，只是朝黑发的执行官道谢，感谢她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玛格莉塔小姐，为什么沃夫先生变得这样冷漠……不久前他还说着对暮蕊小姐的爱……”
　　玛丽安拉着玛格莉塔的衣角，小声地问着。
　　“他的确爱过暮蕊小姐，但那份爱最后遗留下来的也就是向暮蕊证明他并不是为了苔丝才靠近她们的，也就是说……哪有那么多的痴情和一往情深呢？”
　　少女轻轻地叹了口气。
　　玛丽安看着她，忽然意识到这是比自己更加年长的、成熟的女性——尽管她的青春期不久前才来，但是度过的岁月，见识过的人与物都比自己要多。
　　“说的……也是……”
　　德雷克也眨了眨眼睛。
　　是啊，现实里哪有那么多恋爱小说中那样一波三折，跌宕起伏的爱情呢？大多数人都只是普通人，普通的生活，普通的爱情，普通的恨——爱情是世界上最坚固的事物，也是最脆弱的。
　　老警长的脸色变了，他死死地盯着沃夫的脸，表情逐渐狰狞。
　　他忽然转身，向着教堂的门走去，但安德烈一直在注意他，在他转身时就栏在了老人和教堂大门之间。
　　“你想干什么？”
　　“是你想干什么才对，这位警长。”
　　红发的青年带着一些嫌恶开口。
　　“这地方我呆不下去了，要出去透透气！”
　　“恐怕还想把这里发生的事透露出去吧，当然，不可能是事情的真相。先入为主可是很可怕的，尤其是像你这样‘德高望重’的老人的话。”
　　安德烈比老人佝偻的身体更高，他俯视着这位老警长，表情冷漠。
　　“你们、你们真的打算公开真相——”
　　“还没有决定，我想沃夫先生也不希望苔丝以后的生活受到影响——至少有一点你没说错，在这种环境下，这件事可能毁掉小苔丝的一生，所以要怎么做，接下来才要商量。”
　　“让苔丝杀了沃夫就什么事都了结了！”
　　“让无辜者死去可不是法律该做的事。”
　　“让一个小女孩的未来毁掉就是法律该做的事了吗？！”
　　“使罪魁祸首得到应得的惩罚当然是法律该做的事，也是正义的事，。”
　　“狗屁正义！”
　　老人直接骂了起来。
　　“你们这些没人性的东西！知道点狗屁法律脸人性都不要了吗？”
　　“人性？什么人性？谁的人性？”
　　但不管老人的声音有多大，康妮·李一直是一副看白痴的表情。
　　“这件事的真相流传开来就会将可笑的污名和骂名加在苔丝身上的是谁？是沃夫先生吗？别开玩笑了，是你，是你们这个镇子上的所有人。女孩被强女干就要一辈子背负污名？用和恶作剧差不多的计划想赶走一个男人就是狠毒？在男人面前露出身体就是下流和不道德？必须要亲手杀死侵犯者才能洗刷名誉？呵？”
　　说着，她转身看向暮蕊和苔丝。
　　“也许这就是一个机会，暮蕊小姐，待在这里，你的孩子最后也只会变成这种人而已。”
　　“离开……？”
　　听到康妮·李的话，暮蕊茫然地看着她。但是马上，她又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女儿，惊声喊着：
　　“不走！我们不走！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哪里也不去！让他走！让他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很遗憾，如果不公布真相，沃夫先生就会背负上罪名，会因为卢比老爷出的50镑的悬赏而被追杀，也会受到警察们的追缉。除非卢比老爷不进行悬赏，老警长也不记录这个案件，但每年都会有不同的巡行警察四处巡视，要是来到这里，知道了这件事，沃夫先生还是会受追缉。换言之，不公开真相，沃夫先生就要在余生背负所有的罪责。”
　　这次开口的是马雷牧师，这位牧师叹了口气，看向沃夫和暮蕊。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暮蕊简直要崩溃了。
　　“只要沃夫先生就这样离开，或者被杀死，小苔丝遭遇过不好的事就等同于被认定了，想要证明小苔丝的清白就只能公开真相，但无论如何小苔丝一定会被说闲话，而沃夫先生一定不能再留在这里……因为小威廉死了啊。”
　　“……”
　　僵局。
　　事实上康妮·李现在也犹豫着，想要找出最好的办法，尽可能减少对这件事牵扯到的人的影响。
　　说到底这个女孩也只是爱自己的父亲因而对于母亲走得很近的其他男性产生了敌意，虽然差一点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但到底是没有变成最坏的结局。
　　但好像没有任何办法。
　　康妮·李虽然确实是巡行警长，但这个身份是从机构那里拿到的，她不知道在法律上有没有办法能两全其美，不过现在的问题也不是法律。
　　“……？”
　　同样感到棘手的玛格莉塔，这个时候忽然注意到了脚步声。
　　尖尖的耳朵抖动，她很快分辨出这个小跑的声音正在原理教堂——从教堂旁边的一扇窗户下。
　　“？！”
　　不好的预感猛然升起，玛格莉塔猛地扑向那里的窗户，将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条缝隙的窗户推开，然后——
　　然后她看到一个男孩正飞快地跑远，跑向街道上大人们在的地方。
　　一瞬间，玛格莉塔的冷汗就下来了，她想去追，但这个窗户不足以让她穿过，从门口跑过去再追上去肯定来不及了，接着她又想到自己的铳刃，但在这里开枪又会让事态变得更加糟糕。
　　“罗曼罗兰小姐？！怎么了？”
　　而看到她行动的年轻人们都楞住了，紧接着，安德烈，德雷克和康妮·李都猛然变色。
　　也是在这个时候，男孩拼命挤出的呼喊，在小镇的上空响起。
　　“我找到沃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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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0节 EP.278 狼人的线索

　　接近黄昏的时间，迪亚小镇的人们再一次聚集了起来。
　　早晨举着放牧和狩猎用的工具挡在教会前的镇民们这一次聚集在了教堂的周围。比早上的酒馆前人更多，也更加杀气腾腾，教堂的门前和每一扇窗户都站着镇民，短短的时间，他们就将这座小小的建筑围得水泄不通。
　　不仅如此，还有更多的人赶来，自从那个男孩喊了一嗓子后就在挨家挨户地传递消息。老警长现在就站在这些镇民的面前，佝偻的身体似乎都因为身后的人群而挺得更直了。
　　“快把沃夫交出来！就算是机械之神和乙太与蒸汽之神的牧师也不能庇护一个强女干犯！”
　　现在，他绝口不提苔丝和暮蕊的事了，一口咬定沃夫就是强女干犯，而暮蕊抱着自己的女儿在他的身边，被镇上仅有的两位警察和一群拿着武器的男人保护着，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
　　在她怀中，暮蕊抓着母亲的衣服，看着站在教堂门口与警长和镇民们对峙的两位牧师，一言不发。
　　“不要怕，暮蕊，还有小苔丝。”
　　她们被叮嘱什么话也不要说，在她们的身边，男人们安抚着她们。
　　“我们一定不会放过伤害小苔丝的那个混蛋，一定要把他吊死！”
　　“对！”
　　“都以为他躲到森林里去了，没想到还藏在镇子上！”
　　“还有小威廉的仇，也要一起报了！”
　　“把这些外地人赶出去！”
　　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玛格莉塔看了一眼康妮·李，摇了摇头。
　　“实际上我很担心，即使我们公布真相，又会有多少人相信。”
　　“大概一个都不会有，吧。”
　　黑发的执行官眯起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些镇民。
　　“至少现在应该是不会有的。”
　　事态严重了。
　　本来她们偷偷摸摸地救出沃夫，又小心翼翼地把他送到教会，让牧师将苔丝和暮蕊叫来，就是为了直接和事件的当事人们私下将这件事给解决掉，毕竟在一群认定沃夫是犯人的镇民前，法庭游戏根本进行不下去。
　　即使要公布真相，也要等沃夫离开小镇——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无论如何，沃夫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而被玛格莉塔与康妮·李从警局救出来的事都导致了一个孩子的死亡，就算最后证明了清白，他也不可能在迪亚待下去了。
　　但康妮·李没有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在教堂的窗户外偷听的男孩，这件事被公开出来了，现在，小镇上大部份的人都来到了这里，越过人群，在街道上还看得到狩人们与那个黑发黑瞳的少女，显然旅馆的住客也被吸引了过来，现在——这件事恐怕不能善了了。
　　沃夫重新躲进了牧师们的房间，年轻人们和他呆在一起。现在他不能出现，这个小镇有狩猎传统，猎人家庭都有枪，要是站出来挨上一枪，那可就完蛋了。
　　现在，在教堂的门前，马雷牧师铁青着脸看着眼前的警长。
　　“警长先生，你真的要不论黑白，把沃夫先生吊死吗？”
　　“今天他再也跑不了了！两位牧师先生，作为神的仆人，你们可千万不要颠倒黑白，保护一个该死的犯人！”
　　但警长看都没有看他，挺着背，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大喊着。这得到了一阵回应，老警长的秃头上，警帽的金色警徽就像是在熠熠生辉。
　　教会内部，保罗磨着牙，气得不行。
　　“那个老东西，明明都知道沃夫先生没有强女干小苔丝，居然还说这种话！”
　　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紧紧地攥着拳头，就像是想狠狠地抡到那个老人的脸上一样。
　　“到底是谁在颠倒黑白啊！”
　　罗伯特也是十分愤慨。
　　安德烈和德雷克不像他们两人一样愤怒，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
　　“倒不是说那个老警长真的就要颠倒黑白，不顾法律和正义……”
　　“虽然想要赶走沃夫先生是苔丝的愿望，但要绞死沃夫先生是整个小镇镇民的意志，至少是其中一大部分人的意志……和正义与否无关，现在不站在大多数人那边，就是与他们为敌。”
　　红发的青年抚摸着腰间的铳刃，表情凝重。
　　“就算老警长德高望重也不能忤逆小镇镇民们的共识，或者说，正是因为他不忤逆这种共识，他才德高望重，他毕竟老了。”
　　“是啊。”
　　德雷克也叹了口气。
　　在这样的镇子里，一个基本已经失去工作能力，全靠镇民照拂的老人根本不可能站在镇民们的对立面，哪怕他是警察也不行。
　　血脉相近的聚落是具有一种“共识”的，这种共识会削弱甚至取代法律，越是远离城市，于外界交流少的村镇就越容易出现这样的情况。
　　“可是，他们就这样公然违背法律吗……”
　　玛丽安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只有有人相信并遵守，法律才能起到法律的力量，哪怕只是一个很小的小镇，如果居民对法律不屑一顾，就会发生这样的事。”
　　一边说着，玛格莉塔走了进来。
　　现在外面有两位牧师，有康妮·李这位巡行警长，而迪亚镇的老警长也只是想借势压人逼她们把沃夫交出来——有两位牧师的保证，他到底还是有些相信康妮·李真的是个巡行警长了，当然，只是有些。
　　——权力也并不是万能的啊。
　　——没有什么是万能的，玛格莉塔小姐，无论是，权力，金钱，还是力量与智慧。
　　走入房间前，她向瑟莱忒小声地感慨了一句，得到了这样的回复。
　　是啊，没有什么是万能的，就算她和康妮·李加起来能把所有人打趴下，这件事也很难解决。
　　环视了一圈，最后，玛格莉塔将目光落在了沃夫的身上。这个男人在见过暮蕊和苔丝之后似乎放下了什么，现在他坐在一把朴素的椅子上，默默地听着，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有眼里流露出如海的悲伤。
　　“如果时间能拖延到夜晚，我们可以想办法将你送出去，沃夫先生。但是在那之前，激化的冲突可能会到了，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先一步收取报酬。”
　　少女说着，站在沃夫的对面，平静地开口。
　　“我们的约定是为你洗清罪名，不是吗？”
　　“……是的。真的是非常感谢，关于狼人的线索的话……虽然我没有直接见到过狼人，但是的确，在这段时间，森林很多地方都有怪异的痕迹。”
　　沃夫点了点头。
　　虽然眼中弥漫着悲伤，但他还是振作起一些精神，开始按照约定，告诉玛格莉塔她们与狼人有关的线索。
　　并不仅仅只是玛格莉塔和康妮·李她们见过的那处痕迹，这位曾经是迪亚小镇最优秀的猎人口中，怪异的痕迹数量很多。
　　被杀死的强悍的魔物。被吃得七零八落，挂在树上的尸体。奇怪的似乎只有两条腿的巨大的狼的足迹，被拆毁的陷阱——沃夫比很多猎人都大胆和优秀，他能够进入其他猎人不太敢靠近的密林之中，在那些地方，他发现了很多诡异的痕迹。
　　最诡异的是在一条溪流旁他看到的血迹，那条小溪从地势更高的林间丘陵流淌，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他看到了前所未见的，血红的狼爪印——并不是爪痕而是包括手掌在内的印记，只有一只，而且鲜血都变成黑褐色了。
　　“血印？只有一只？难道说，真的有狼人？而且在受伤后来到那里？留下了痕迹？”
　　德雷克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可、可是、狼人是可怕的怪物，怎么会受伤呢？”
　　玛丽安有些紧张地问。
　　“狼人在怪物里也是很危险的一类，但是，也并不是说就没有别的魔物可以对付它。”
　　安德烈摸了摸下巴，没有注意到玛格莉塔怪异地又看了他一眼。
　　“恐怕是和之前被狩人们狩猎的那头披甲龙蜥发生了斗争吧，费古先生提到过，狼人的爪子非常锐利，可以撕裂比较薄的钢板，但是披甲龙蜥的骨质鳞片比钢铁还要坚硬，力量巨大，那些骨刺在冲锋时就像古代战车上的长矛，狼人打不过也没什么奇怪的……”
　　说着说着，安德烈的眼里忽然冒出了精光。
　　“等一下，该不会……”
　　“安德烈先生，你想到了什么吗？”
　　“不，这应该不可能，但是……”
　　——砰！
　　这个时候，在教会的门口，忽然响起了一声枪响。
　　玛格莉塔的表情猛地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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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1节 EP.279 相持

　　看着自己身边，在教会坚固的石块墙壁上留下的弹孔，康妮·李面不改色地扭过脸。
　　一群惊鸟飞过，在视线的前方，一群大人都惊讶的看着下方。举着一把还冒着硝烟的手枪的小男孩被大人们看着，一脸不解。
　　“为什么还不把沃夫抓出来？”
　　这个男孩看起来也就十岁左右的样子，和其他的孩子相仿，还没有开始变声，他用自己奶声奶气的嗓音大声地说着。
　　“不能让坏人跑掉！如果有人要阻拦我们行使正义，那么要连他们一起打倒，这是牧师大人告诉我们的！我们要成为一个正义的，公正的人，这也是牧师大人告诉我们的！”
　　“说的好，我们绝对不能让伤害了孩子的强女干犯跑掉！敢在迪亚小镇犯法，他完蛋了！！”
　　这稚嫩的童声让镇民们的气势变得更加强烈了，但是面对着几十人的怒视——很显然，在这些人眼里现在她这个巡行警长完全变成犯罪者的保护伞了——黑发的执行官从腰包里拿出一只烟斗，悠闲地填入烟草，点燃。
　　火柴掉落，在明黄的火焰与土地相触而熄灭的瞬间。在所有人的眼里，康妮·李的手变成了一道残影。
　　——砰！！
　　第二声的枪响，伴随着男孩的痛呼，刚刚还拿着一把怎么也不像是应该让一个小孩子拿着的武器的男孩握着自己的手，而那把枪已经被打飞，掉落在了地上。
　　根本没人看到她是如何开枪又收枪的，在镇民们的角度上根本没看到她身上哪里有枪。而因为枪声，那几个一开始就举着武器，下意识就要按下扳机的人同时感受到了一种刺骨的冷意，他们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
　　现在是夏天，这种寒意是怎么冒出来的？
　　但不止是他们而已，一瞬间，所有人都感到了从脖子后面冒出来的刺骨的冷气，没有任何人做出任何行动。
　　“说起来，昨晚好像有人说，小镇上猎人的孩子自小拿枪，都很聪明和勇敢，是吧。”
　　缓缓吐出一缕烟气，黑发的执行官看着所有人。
　　“但这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这个时候，玛格莉塔从教会里面走了出来，一出门她就通过灵视看到了一个漂浮在镇民之间，看起来像只大章鱼，肥嘟嘟的童话人物。
　　——「童话书」。
　　显然，这位执行官动用了收容物的力量。
　　她并不认识这个童话，但却看到那些章鱼般的触须吸附在镇民们的脖子后面，而大片的乙太体都因此一动不动——
　　这也就等同于他们的身体一动不动。
　　除此之外，执行官的身上也浮动着一群小妖精，它们坐在康妮·李的身上，有着蝴蝶般的透明翅膀。
　　而眼中的灵性光芒消失，这些就都看不到了。
　　“康妮·李小姐。”
　　这个时候，被枪声吓得现在才反应过来的两位牧师才惊叫起来，对此康妮·李只是摆了摆手，一脸无所谓地说：
　　“是那个男孩先动手的。”
　　“高治又没有瞄准你，你却开枪打了他！”
　　“我也没瞄准他，开枪打的是他手上的枪。”
　　黑发的执行官懒得解释。
　　那一枪很显然是照着她的腿来的，要不是「童话书」中唤来的隐身的风之妖精，现在就要见血了。
　　不过，对付这些家伙，少女很有经验。
　　她随手从腰包里拿出一个金灿灿的“苹果”，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
　　玛格莉塔的嘴角也猛地抽搐了起来。
　　“你随身带着这种玩意？”
　　于此同时，在人群外，一声口哨声响了起来：
　　“破片高爆手雷！这位小姐，你还真是带了个好东西啊，这玩意一爆炸，几十米里谁都活不下去啊。”
　　是狩人们。
　　教堂前的骚动当然也引起了这些人的注意，虽然他们没法靠近，但还是能看到教堂前发生了什么，这时这样的一句话，让所有镇民的脸色一下变了。
　　他们想跑，但身体就像是被恐惧支配了，怎么也动不了。
　　“因为我是个弱女子啊，又总是要行走在穷乡僻壤，不带点武器可是很危险的。”
　　康妮·李顺口回应了一句，然后眯了眯眼，在狩人的身边看到了那个黑发黑瞳的少女。
　　时间接近黄昏，但她还是打着阳伞，微笑着看着这边。
　　目光经过一瞬间的交错，黑发的执行官没有将注意力集中在她的身上，她转过身，看向玛格莉塔，点了点头，又看向老警长身边的暮蕊和苔丝。
　　她暂时让镇民们可以行动了，然后，这群人飞快地后退了很远。
　　“康妮·李小姐，你这是——”
　　“不用担心，马雷牧师，这只是用来防备这些镇民们用枪来威胁我们的保证。暮蕊女士，其实我本来是想要私下里让这件事不声张地解决的，但现在看来，必须开诚公布地谈了。”
　　前半句话是对着惊慌失措的牧师说的，而后半句则对着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的妇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
　　有人质问着，但语气有些颤抖，生怕这个黑发的女人把那个危险的炸弹扔过来。
　　但康妮·李只是看着暮蕊，神情淡然。
　　是抉择的时候了。
　　然而——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又要干什么？！”
　　就在今天早上出现，制止了村民和狩人冲突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陶特管家又一次出现在人群之中，不过，在说完这句话后，这位管家没有像早上那样走到人们的面前大声呵斥，相反，他排开人群，然后站在一旁，恭敬地让另一个人穿过身边，来到了镇民与教堂之间。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地、冷静地坐下来谈吗？”
　　他一副极其不耐烦的样子，但是看到双方的对峙和那些武器，他并未将这种不耐烦表现出来，而是以一种中立，调解的姿态介入，摇晃着他富贵的大肚子，这样说着。
　　“卢比老爷！”
　　老警长的脸色更加明亮了，他喊出了这个穿着有金丝绣成的花纹，每一颗纽扣都用珍珠嵌在黄金上，手指间有着宝石的戒指，此外还秃顶的男人的名字，然后，他得意地看向康妮·李。
　　那副表情就像是坚信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一样。


　　
　　快结束了快结束了，这段剧情很快就会结束了（倒
　　

    





第492节 EP.280 就这样结束了？

　　虽然老警长一副挑衅的表情，但黑发的执行官和金发的少女看都没有看他。她们的视线一起望向这个还叼着一根雪茄的男人，微微皱眉。
　　卢比老爷，全名是卢比·德·迪亚，这个小镇及周围的土地就是他的封地，爵位是爵士——在乙太纪元，因为骑士成为军功贵族代表，这个爵位如今等同于黑暗纪元贵族金字塔底层的「骑士」爵位。
　　虽然靠近帕列斯，王国的首都，但没有什么地位，他的封地仅限于迪亚小镇和周边的几个村落。加起来，领民也只有三、四百人。
　　乡下贵族、低爵位、没钱——在如今的时代，这样的人可以说是在贵族鄙视链的最末端了。
　　来到这座小镇后，德雷克、保罗和玛丽安去拜访过这位小镇的实际统治者，回来之后，这位乡下男爵给几位年轻的贵族的印象很普通，在之后的时间里也没有出现过。
　　但是在这两天发生的事中，与他相关的就有两件：一件是他让警局里一位年轻的警察暗中杀死沃夫，伪装成自杀，那位年轻的警察现在就站在他的身边，一脸殷勤。另一件则是，今天早上，他的管家出现，阻止了狩人和镇民们矛盾的激化。
　　大概这一次也是这个叫做陶特的管家注意到教堂这里的骚动，觉得自己这次处理不了，所以去找了这位贵族老爷露面吧。
　　玛格莉塔想着，站在一旁。
　　事实和少女想象的稍微有一些不同，实际上，叫做陶特的管家正站在一边，满头大汗，不断地喘着气。
　　注意到教堂的骚动时，他一边咒骂着那些外来者，一边从小镇北边的宅邸中走向这里，想要像今天早上一样阻止矛盾的激化。
　　往日这个小镇一年都不会发生什么需要他这个贵族的管家出面调解的事，但今天一下子就出现了两件，本来早上的事因为没有向着镇民，小镇的人们就已经颇有微词了，他不断地出面，作为卢比老爷的管家的威信也是会受损的。
　　但他又不得不出面，因为一旦真的变成暴力冲突，甚至死了人，惹出大麻烦，到头来卢比老爷肯定会怪罪他调解不利。
　　谁让他是仆人呢？
　　因此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就算不情不愿，也只能去。
　　但是在半路上，他听到了一声枪响。
　　当时他的脑海就一片空白。
　　——动枪了。
　　在震惊之中，这位管家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回了北边的宅邸，然后，同样听到了枪响的贵族老爷满脸凝重地来到了这里。
　　他们都在心底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要知道无论是那些狩人还是帕列斯来的年轻贵族们，迪亚这个小镇都惹不起，要是已经见血——那就完全不是他可以处理的局面了！
　　但是现在，环视一圈之后，发现没有人见血，卢比老爷才在心里松了口气。但在脸上，他严肃的表情依旧不变，看着老警长，开口询问着。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卢比老爷，我们终于找到沃夫了，他现在就在教会里，但是两位牧师和帕列斯来的人们要保护他。”
　　老警长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大声地说着。卢比老爷皱起了眉，转过身，看向康妮·李和玛格莉塔的目光有些为难。
　　“两位小姐。”
　　他说着，倒是没有直接开口让她们把沃夫交出来。贵族的会话技术总是更加圆滑，他看着玛格莉塔和康妮·李，语气显得很随和。
　　“我很疑惑，两位高贵的小姐为什么要庇护一位恶徒呢？”
　　接着，他的目光一下子凝固了。
　　因为康妮·李亮出了她巡行警长的证明。
　　作为一位贵族，卢比老爷当然知道这份证件的意义，而且和其他的镇民不同，他是知道，虽然巡行警长算是警察厅中的中高层，但却是数量最多，权力也相对较小的。
　　这几乎是女性在警察系统中能爬到的最高的位置了——不过，爬到这个位置的女人却没有多少是警察。
　　看到这个体态丰腴的贵族闪烁的目光，康妮·李就明白他的脑子里在转悠着什么样的景象了，就和她总是遇到的一样，看到这份证件，知道这份证件真实性的人，大多会觉得她是爬上了某个更高级警察官僚的床。她都懒得解释了。反正解释了他们也不信。
　　“作为一位巡行警长，我注意到了这件案子的蹊跷，经过调查之后，我们发现了真相。”
　　她又看了一眼暮蕊和苔丝。
　　老警长煽动性的话已经将这两位在迪亚小镇上服务了二十多年的牧师也打入了“外地人”的行列，现在这种情况，除非作为受害者的两人主动澄清，否则就算她们和两位牧师把真相说出来，大概也没有人信。
　　但是暮蕊只是撇过脸，不与她的目光对视。
　　“……”
　　康妮·李叹了口气。
　　她看着卢比老爷，轻声地开口。
　　“苔丝并没有被沃夫做什么，这整件事，都只是一个性质恶劣的恶作剧。”
　　她的声音不大，只有最靠近她的老警长和卢比老爷听到了。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个女人还真的打算说出真相，老警长的脸色一变，大声嚷嚷了起来。
　　“卢比老爷！所有人都看到了，苔丝被沃夫伤害了，她们是在说谎！想要包庇犯人！”
　　在这之前他都没有直接说玛格莉塔她们是在「包庇」犯人，现在这么开口，等于是彻底撕破脸皮了——不过在那个男孩开枪的瞬间，事实上对立就已经不可化解了。
　　至少，在那个时候，看到暮蕊的沉默，康妮·李就已经有决断了。
　　对此，玛格莉塔也没有反对。
　　巡行警长是康妮·李，而且她们一行人当中看起来最年长的也是她，在黑发的执行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就静静地站在旁边。
　　“……有证据可以证明吗？”
　　秃头的贵族挥手制止了警长的话。然而听到警长的话的镇民们虽然对拿着危险炸弹的康妮·李感到畏惧，但还是大声地开口，要卢比老爷为他们主持正义。
　　群情激愤。
　　对此，卢比老爷也是有点傻眼了，他看着康妮·李，忍不住摆了摆手，补充了一句。
　　“就算有证据也很难办啊。”
　　他上前了两步，声音进一步压低。
　　瞥了这位裸露的手臂不知道是在出汗还是在出油的贵族，黑发的执行官微微侧过身体，避免那一片白花花的肥肉蹭到自己的衣角——当然，这意图不会在动作中表现出来，在外人看来，她是优雅地侧过耳朵，准备和卢比老爷密谈。
　　这让镇民们的反应更加激烈了。
　　“卢比老爷，不要听她们的！！”
　　“这些外地人都是骗子！不要相信她们！”
　　“她们要包庇沃夫，那个强女干犯，卢比老爷，千万不要听信她们！”
　　“——闭嘴！你们这是在教卢比老爷做事吗？！还有那几个家伙，把你们手上的枪放下！听到没有！难不成你们还想对卢比老爷开枪？！”
　　这个时候，呼吸总算平静了下来的陶特管家敞开了嗓子，大声地喊着。
　　这一声斥责让镇民们的声音全部小了下去。这个时候，康妮·李也适当地让那个章鱼一样的东西将触须从那几个拿枪的人脖子后面离开，这些人才总算放下了枪，惊恐地环视四周。
　　“你也看到了，警长小姐，就算有证据，不把沃夫交出来，恐怕镇民们都不会满意啊。”
　　卢比老爷脸上一副为难的表情。
　　“如果人多就是正义，那么法律就失去它存在的意义了。”
　　“令人钦佩，警长小姐，这年头这么有正义感的警察已经不多了，但是啊，这里不是帕列斯，只是穷苦的乡下，法律在这里最大的意义是维持稳定。如果维持不了，写在书本上的法律就没有用了。”
　　摇晃着脑袋，卢比老爷的眼里闪过一抹微光。
　　“而只能用约定俗成的法律。”
　　玛格莉塔的眉毛挑了一下。
　　这种目光她很熟悉，在她还是罗曼罗兰公爵的继承人的时候，走在街道上，坐在咖啡馆中，站在宴会的阳台上，或是沙龙的沙发旁，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人凑过来，眼里泛着这种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精明的光。
　　露娜公主告诉过玛格莉塔，她从小就面对各种各样别有居心的目光，为了看穿他们的意图锻炼出了敏锐的观察力，玛格莉塔没有那样优秀的双眼，但是20年的继承人生活，让他对某些见得太多的目光也很熟悉。
　　想要拉近关系的目光。
　　想要谋取好处的目光。
　　微微眯起眼睛，玛格莉塔将厌恶的表情用扑克脸掩藏，她的睫毛微微抖动，在康妮·李看过来时，用口型简短地提醒她，这个贵族想捞好处。
　　黑发的执行官的目光微微变冷。
　　她出身自没落的贵族家庭，很少与其他贵族来往，虽然比玛格莉塔更年长，但对于贵族目光的含义这些不如少女敏感，但在被提醒之后，她也立刻反应过来了。
　　金钱？可能吧，但应该不是最想要的。
　　自己？不对，虽然看着自己，但这个男人没有流露出对自己身体的热切。
　　那么……
　　康妮·李在心里冷笑了一下。
　　这家伙真的认为自己的巡行警长是靠爬上某个警界的高层的床得到的了？只是个乡下的爵士而已，难道还想从自己这里和帕列斯警界的高层搭上线？
　　也不是没有可能，不如说，真因为只是乡下的爵士，才会费劲心机想要挤入他们认为的真正的上流社会之中，来凸显自己的“高贵”。
　　越是没有底气越需要他人的认同，越是在底端的人越是削尖了脑袋想往上挤，总是如此。
　　可是现在如果不靠这样的家伙，她们现在似乎又没有办法伸张法律的正义，要是这个爵士从她们身上捞不到好处，就会站到镇民那一边，树立在领民之中的威信，到时候康妮·李总不能真的把手上的东西扔出去或者把这些人全部打趴下，那会造成很大的问题。
　　当然，这个爵士应该不愿意得罪来自帕列斯的贵族。
　　但就算他保持中立，事情也会很棘手，除非动用收容物的力量给全镇人洗脑，否则康妮·李不认为凭自己的口才可以打破他们的先入为主，更不用说，现在镇民对她们很有敌意，更不可能相信她们的话。
　　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她们说，而是在于怎么让镇民们相信。
　　——老狐狸！
　　康妮·李注意到的事，玛格莉塔当然也注意到了，少女在心底啧了一声，眯起了眼睛。
　　甚至用不到「灵视」的能力，玛格莉塔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位爵士老爷压根不在乎沃夫的死活，也不在乎镇民们的激愤。
　　他只是利用身后的那些镇民当做威压，想要从康妮·李这里弄到好处——也许是金钱，也许是合作，最坏的情况下，逼迫她们把沃夫交出来，也能获得领民们的尊敬。
　　想也知道，会因为德雷克他们去拜访后，为了不让镇上的事情闹大——大概就是为了这样的理由——而让一个警察去杀死关在牢里的嫌疑犯的家伙，会是什么善良的人呢？
　　要怎么办？
　　要伸张正义，维持法律的公正，似乎现在只有拉拢这个男人让他为她们说话才行了。
　　可是尽管结果的确是阐述了真相，是正义、公正的，但通过这样的方法行使，又算多么正义呢？
　　玛格莉塔磨了磨牙齿，看向康妮·李。
　　你会，怎么做——
　　“……再过一段时间，还会有别的巡行警长经过这里，进行每年例行的夏季巡查。”
　　瞟了一眼卢比老爷，康妮·李随口说着，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卢比老爷一眼，从手上摘下一枚戒指，悄悄地递了过去。
　　“那位先生……”
　　“我知道了。”
　　玛格莉塔看到卢比老爷一下子就笑了起来，他接过女士的戒指，想要戴在手指上，但是他那粗大的手指就算是小拇指也戴不上康妮·李的戒指，没办法，他攥紧了那枚指环，眼睛都弯成了一条缝，然后——
　　然后，他转过身，摊开手，对着所有镇民宣布着：
　　“我已经明白发生什么事了，这只是一个误会，我们所有人都错怪沃夫了。”
　　无论是康妮·李还是玛格莉塔都楞住了，还有两位牧师，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位贵族老爷居然会这样开口，而这个时候想要阻止也已经来不及了。
　　用一副严肃的表情，卢比老爷继续说着：
　　“这是误会，是小苔丝做的恶作剧，沃夫并没有侵犯她，当时我们太过心急所以都忽视了，小苔丝根本没有受伤，她那么小，要是真的被男人做了什么的话，不可能什么事都没有的，这是一个误会。”
　　“沃夫是无辜的。”


　　
　　今天4K两更好了，尽快把这段剧情过掉_(:з)∠)_
　　

    





第493节 EP.281 狩猎

　　街边，狩人中的一位吹了一声口哨，打破了教堂前寂静的空气。
　　看着镇民们脸上的惊愕与难以置信，这些狩人的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表情，在不远处，撑着红与黑色装饰阳伞的少女也微微挑了挑眉毛，那双黑色的眼睛里弥漫着不知道是什么的情绪。
　　而这些动静还是惊醒了陷入呆滞的镇民们。
　　“卢比老爷，你不要听她们的话啊！我们都看到小苔丝从仓库里哭着跑出来，腿上都是血，沃夫的裤子上也都是血，这都是所有人都看到了的啊！”
　　“这也是我最近才想明白的，唉，也怪我，让我们最优秀的猎人受委屈了。”
　　卢比老爷叹了口气，在脸上挤出了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自责地说着。
　　“要是小苔丝真的遭遇了那种事，当时她怎么可能什么事都没有，她那么小，而沃夫怎么说都是一个大男人，而且、要是他真的想动手，小苔丝真的能逃跑吗？这些就是小苔丝搞的恶作剧，真是的，实在太过火了。”
　　在他说出这番话之后，暮蕊的脸色变得一片苍白，她紧紧地抱着自己女儿，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老警长。但老警长这个时候也是面色惨白。
　　比起说的话，在这里更重要的是说话的人。
　　由玛格莉塔她们说出来只会被视为谎言的话语在由镇民们的领主，一个小小的爵士说出来后，很多人却都动摇了，
　　作为他们的领主，卢比爵士的话在小镇上还是很有权威的，现在一些人的目光已经集中在了她和她女儿的身上，虽然还是有人向着她们，但是已经不是所有人都向着她们了。
　　暮蕊想要开口为自己的女儿辩护，但卢比老爷就这样一眼瞪了过来，那平时总是很和善的目光陡然变得凶横，让她只能低下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还有一些孩子们在大声地叫喊，为苔丝和暮蕊说话，诅咒着沃夫，但是他们的父母很快就把他们的嘴捂住，把他们拖走，关回了房子里。
　　其中也包括之前对康妮·李开枪的那个男孩，还有小约拿。在他被自己的父亲拖着离开前，这个猎人的孩子回过头来，从他的眼睛里，玛格莉塔看到了一抹愤恨。
　　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就算是康妮·李和玛格莉塔也一样。听着他对着镇民们的滔滔不绝地讲诉沃夫无罪的理由，玛格莉塔忽然注意到了一件事。
　　她和黑发的执行官，还有两位牧师还没有将沃夫无辜的证据告诉他，但他在这滔滔不绝地说的是什么？
　　一瞬间，玛格莉塔意识到了。
　　这个男人早就知道了。
　　说不定是从得到报告的一开始，或者见过两人后他就注意到了这件事，事实上，按照他所说的那些疑点的话，沃夫是清白的这件事是很明显的。
　　但虽然知道真相却没有出来澄清，是因为不想站在当时沸腾的民意的另一边吗？那么他又为什么要收买警察杀死沃夫，又为什么现在站在她们这一边……不对，这个答案她已经知道了。
　　只是不关心而已，虽然这只是直觉，但玛格莉塔觉得，这就是真相。
　　少女忽然感到一阵恶心。
　　这个爵士并不关心这个所谓小镇第一猎人的死活，也不关心这件事对苔丝人生的影响。会派警察去灭口沃夫或许只是担心帕列斯来的人将镇上出现了强女干犯这件事传出去对他的名声产生影响，也担心事情复杂化，而现在又转过头来帮他说话，也只是从康妮·李那里得到了足够多的好处。
　　这让少女本能地感觉到一阵反胃。
　　但是又能怎么样呢？
　　现在这个令人反胃的家伙是站在她们这一边的，也是因为他站在她们这一边，这件事才不会引发更加激烈的冲突——大概吧。
　　随着卢比老爷的话语，渐渐的，镇民们的骚乱平复了下来。尽管还是有不少人用敌视的目光看着玛格莉塔和康妮·李，一副将她们视作蒙骗者的表情，但总的来说，空气中的敌意不再那么激化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卢比又做了一件事。
　　他把沃夫从教会里拉了出来，当着所有镇民的面前向他道歉，对自己没能及时发现事情的真相这一点致歉，还拍着他的肩膀这样说着：
　　“误会解除了，猎人沃夫，希望你还能为小镇的繁荣贡献你的一份力量，当然，我会做出补偿，给予你50镑的补偿金。”
　　“……”
　　“……”
　　这个卢比老爷到底是脑子有问题，还是真的对这些事不关心以至于连沃夫不可能继续在这个镇子上待下去这件事都不清楚了？
　　玛格莉塔忍不住扭过了头，不想再看那头肥猪。
　　哪怕沃夫是清白的，但毕竟因为他，一个男孩死去了。她们无论如何也无法阻止将这件事归罪在沃夫的身上，这个男人也不可能继续待在这个迪亚小镇，从那些镇民的目光就可以看出来。
　　可是即使如此，卢比爵士还是说了这样的话，让他在镇上留下来，而那所谓的赔偿金，原本则是用来悬赏沃夫的。
　　令人作呕。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最后，人群散去了。不然还能怎么办呢？他们的领主都发话了。
　　转身离开的暮蕊带着自己的女儿朝自己的家走去，面色苍白、脚步摇摇欲坠。
　　“……”
　　玛格莉塔叹了口气。
　　这件事算是结束了吧？或许。但却是以糟糕的方式结束的。
　　康妮·李也叹了口气，回头看向乙太与蒸汽之神的牧师，告诉他让他多关注暮蕊和苔丝这对母女，之后她们会怎样呢？
　　也许会先要应付各种各样的人的询问，真相被得知之后，或许会被鄙夷，今后的日子说不定会非常艰难。
　　“……你又打算怎么做呢？沃夫先生？”
　　玛格莉塔看了一眼沃夫，而这位恐怕自己也没有想到会被这样证明了自己清白，还被卢比老爷留下来。
　　看着远去的贵族老爷的身影，因为少女的声音而从恍惚中回神的他苦笑了一下，看向森林的方向。
　　“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留下来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而且我现在行动不便，已经不是最优秀的猎人了。”
　　他叹了口气。
　　“要离开的话，还是越早越好。”
　　马雷牧师也说着。人群散去了，但是镇民们的视线还时而扫过，即使有领主的证明，还是有很多人并不相信这个男人，至少玛格莉塔在人群还没有散去之前，那尖尖的耳朵就听到了一些镇民议论着，说是外地人给了好处。
　　这样的说法也很快就会在镇上流行起来吧，到那时候，沃夫说不定还会遇到什么。
　　离开的越早越安全。
　　“我知道，但在离开之前，我想去看一眼小威廉的墓。”
　　沃夫神情黯然地说着。
　　终究，那个男孩的死与他还是有所关系，要是连看一眼也不去的话，他会感到良心不安。
　　“你确定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去森林？”
　　“我会注意不被人发现的，而且现在卢比老爷都开口说那样的话了，谁还敢对我不利，就是违抗卢比老爷，不会有人这么做的。”
　　沃夫摸了摸鼻子，看着重新在另一边聚集起来的人群。
　　“镇民们在向卢比老爷请愿，这些人也不敢违背卢比老爷的命令，现在没人会注意我，我是安全的，只要去小威廉的墓前看一眼，然后……然后我就会离开了，不用担心。”
　　“……是吗，那么，你自己小心吧。但是，比起一个人穿越森林，和我们一起离开更加安全。”
　　“……我知道了，谢谢你们，高贵的女士和先生们。”
　　说完，他对朝着小镇的街道走去。
　　“另外，不要再去见暮蕊和苔丝了，不要去。”
　　在他身后，康妮·李忽然开口，然后，男人的脚步停了下来，稍作停留之后，他重新一瘸一拐地迈步，走向一片昏黄。
　　“……他很痛苦。”
　　玛格莉塔隐去了瞳孔中的灵性光芒，默默地说着。
　　在这个男人的身上，少女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就像她还没有邂逅瑟莱忒之前的时光一样，虽然缘由不同，但却同样……甚至更加地痛苦。
　　“因为爱，所以痛苦。因为痛苦，所以爱。爱也好，恨也好，痛苦也好，混入这些不纯粹的东西，反而能够更加长久，但除了本人，谁又说得清呢？尤其是现在要别离了。”
　　“你给那个男人戒指没关系吗？”
　　“没关系，那个戒指什么都代表不了，我唬他的，反正到那个时候我们早离开了。”
　　康妮·李摆了摆手，一脸的无所谓。
　　“我许诺过什么吗？什么也没有，我答应了什么吗？什么也没有，都只是这位爵士先生的一厢情愿而已，那个戒指最多值半个先令，而贿赂罪是按镑起步算的。”
　　“……真坏啊……”
　　“坏女人才有人喜欢哦。”
　　“我觉得这个坏和那个坏不是一回事……”
　　“嘛嘛、总之，这件事再往后也和我们无关了，今天实在是累坏了。”
　　伸了个懒腰，黑发的执行官说着，揉了揉自己两个表弟的头发。
　　“没想到会被卷入这样的事件中，不过……嘛，结束了就是结束了，等到明天，我们重新去找狼人的线索吧。”
　　“哦哦——说起来，这两天因为沃夫先生的事，我都快忘记我们其实是来找狼人的了呢。”
　　“不过，就算沃夫先生提供了很多线索，我们能不能找到狼人也挺难说的啊……”
　　她的话将少年们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带着一个事件结束的轻松感，他们朝着旅馆走去。
　　“玛格莉塔小姐，我们走吧。”
　　“诶？嗯。”
　　被玛丽安牵着手，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
　　就在这个时候，少女注意到了，在小镇街道的暗影之中，那个在卖画具的工房中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女撑着阳伞，同样看着那末逐渐染上火红的晚霞。
　　注意到玛格莉塔的目光，黑发黑瞳的少女从阳伞下转过身来，神秘地一笑，转身离开了。
　　……………………………………………………………………………………………………
　　镇外，法兰斯森林的边缘，一座新的坟墓已经立起。
　　墓碑是一块随处可见的岩石，上面还没有刻下墓志铭与死者的名字，但是一句简陋的棺椁已经放在了土坑之中，被没有草色的泥土掩埋。
　　小镇迪亚的墓葬传统可能来自于早已经离开这片土地的古老德鲁伊教派，他们不设墓地，只将死者葬于森林，留下一小块几乎不经人工雕琢的岩石作为墓碑，至于墓志铭，那已经是近代的习俗了。
　　隆起的土丘之前，沃夫沉默的站立着。
　　昏黄的暮光从树叶的间隙洒落，背着光，男人的身体就像是一道漆黑的剪影。
　　来到这里之后，他一直这样站着，凝视着新墓，久久地沉默。
　　最后，他蹲了下来。因为腿上的伤痛，这个动作他有些吃力，在蹲下之后，他将双手放在胸前，久久地祈祷着。
　　“对不起……”
　　他轻声地道歉着。
　　尽管归根结底，他并不需要为这个男孩的死背负什么负罪感，因为如果昨晚玛格莉塔和康妮·李没有出现，死的或许就是他——或许不止是他了。
　　但他依然感到负罪感。一种良心上的谴责。
　　也许他真的不该去靠近暮蕊吧？
　　外地人和丧夫的寡妇，这是不道德的。
　　可是爱情哪会在意什么道德不道德呢？
　　如果真的要追溯一切的根源，就可以将一切的错误归罪于他几年前来到了这里，可他来到这个小镇，原本也是一种偶然而已。
　　或许这就是命运吧。
　　无论在哪里，他总是会带来灾厄。
　　无论在何处，都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对不起……”
　　他只能一次又一次的道歉。但是道歉又有什么意义呢。
　　沃夫没有去见暮蕊，也没有去见小威廉的家人，那毫无意义。就像他现在一样，无论他做什么，他们的痛苦也不会消失，无论他做什么，自己的痛苦也不会消失。
　　心脏好像已经不会跳动了，这颗已经死亡的心的底端、最深处开了一个洞，洞穴通往燃烧着绿色火焰的地狱，在火海之中，恶魔在肆意地高唱，无穷无尽的痛苦涌入那洞穴心中的痛苦也没有消失，只有恶魔在厉声地尖笑。
　　真是……痛苦啊。
　　叹息着，他站了起来。
　　——沙沙、沙沙。
　　这个时候，他听到了后方传来的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虽然现在无法很灵活顺畅地活动，但优秀猎人的感官还在。从这些脚步声中，他听出这个朝这里奔跑过来的人步履很短，步子有些重，呼吸短促——小孩？
　　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是小威廉的朋友吗？因为大人们去向领主请愿，所以他们跑出来了吗？
　　这些孩子们一定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个“犯人”忽然变得无辜的吧。
　　但是不行啊，近夜的森林，是很危险的。
　　想到这里，沃夫的表情更加黯然了，本来他已经打算离开了，但是这个脚步声让他停留了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许……或许只是想要被这些孩子们斥骂一顿，让自己心中的痛苦缓解一些吧。
　　他默默地站着，等到那个小小的脚步停在了自己的身后，等到那急促的呼吸平静下去，他才慢慢地转过身，准备迎接孩子们那纯真的愤怒。
　　然而转过头，他的表情却凝固了，约拿，这个男孩就在他身后数米的地方，而在他的手上——
　　——砰！！！


　　
　　这段剧情算完了，说说感想的话……果然还是我菜。
　　事实上，这段剧情灵感来源于本章同名电影，那部能让人从骨子里感受到冷意的《狩猎》，但是经过魔改，虽然母题仍旧一致，但基本上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故事了。主角一行人并不是被狩猎的人，他们是被狩猎的人的帮助者，有这样一群人的存在，故事设计本身就落了下乘，而对镇民们描写的薄弱也没能体现出那种人性的冰冷，而单纯地变成了一群刁民，如何在尽可能短的篇幅中描绘令人喜爱或厌恶或两者兼有的角色，我还需要走很长的路。最后为了剧情的继续发展和对之后剧情有重大作用的角色的登场，结局也不如电影那样耐人寻味，但这依然花费了接近半个电影剧本的文字量，最后这样不伦不类的结果，除了「我确实是菜」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人读者看了这么长一段不怎么有趣的剧情，真的很抱歉。
　　从设计上，这段即使不可能达到致敬对象的十分之一，也应该可以更有趣的，事实证明我还是菜，想要写得更好，还要更加努力。
　　道阻且长啊……
　　

    





第494节 EP.282 血染的黄昏

　　划过暮光，一群受惊的林鸟从森林之中飞出，“嘎——嘎——”地叫着。站在靠近森林的门边，一个妇人抬起头，看着这飞过头顶的乌鸦，在心里抱怨了一声晦气的同时，又看向镇上唯一的酒馆。
　　这些日子以来，迪亚小镇发生的事已经足够霉运缠身的了，住在酒馆中的那些从帕列斯来的人们就像是乌鸦一样，不断地给这个小镇带来厄运，现在所有镇民都诅咒着她们，希望那群人赶快离开。
　　“外地人只会带来灾祸和厄运，爸爸的话真是没说错。”
　　她小声地嘀咕着，抱着木柴往家里走。
　　尽管整个小镇现在都被悲恸所笼罩，但日子还是要过下去，晚上还要举办小威廉的葬礼，希望那年轻的灵魂安息。
　　“嗷呜————！！！！”
　　妇人猛地打了个冷战，站在自己家的门前，转身看向那茂密的森林。
　　街道上的行人都停下了脚步，望向了森林的方向，这嘶吼响彻了小镇，这嚎叫声中的痛苦，绝望和悲哀让每一个听到的人都心惊肉跳，本能地感觉到了某种恐惧。
　　是狼吗？
　　可是，狼怎么会有如此的悲恸，如此的痛苦，这根本不像是野兽的嘶吼，而像是、而像是……
　　路上，一个褐色头发的男人忽然瞳孔收缩，
　　“狼……是狼！有狼闯进来了！！”
　　他扔下了手中的水桶，从井中打上来的清水洒了一地，在倒映着黄昏天空的水面上，猛兽——一头灰棕色、强壮而矫健的猛兽一跃而起。在男人惊恐的呼喊与妇人们的尖叫之中，只是顷刻之间，那一滩水洼就染上了比夕阳更浓郁的色彩。
　　鲜血的色彩。
　　“死……死人了……狼……狼群、狼群闯进来了！”
　　妇人瘫软在自己家的门前，手里的木柴散落一地，她想要站起来，但一个每天都会见面的熟悉的街坊就在十米开外被一头野兽咬断了喉咙的景象抽走了她全部的力气，她站不起来，眼前的景色就好像被那从已经不再挣扎的男人身上涌出的血泉侵染，就算捂住脸，入目也是一片血腥。
　　这一定是一场噩梦，是的这一定是，因为这个小镇从来没有被魔物入侵过，从来没有，像这样，森狼从小镇靠近森林的门中闯入这种事，一定只有在噩梦里才会发生，在噩梦里……
　　“妈妈，快进来，快进来！”
　　可在这个噩梦里，自己家的门却打开了，门后出现的却是不应该出现在这噩梦之中的，自己的女儿。
　　“快进来！狼、狼要过来了！”
　　她焦急地拉着母亲的衣服，想要把妇人拉进房屋，那焦急的声音让妇人一下从错乱之中反应了过来——这不是梦、这是现实，在这个现实之中，那些有着尖牙利齿的魔物涌入了镇上，熟悉的人们尖叫着逃窜但却无法从那些迅捷的魔物手下逃开，在街道上的几个人很快就被围住，被扑倒，咽喉被咬断，被撕扯断裂的肢体间，猩红的液体绝望地飞溅。
　　“妈妈！！”
　　而她也被盯上了。一头森狼正朝这里扑来，牙齿间还带着温热的鲜血。
　　十几米的距离而已，小镇距离森林的边缘有几百米，但这些迅捷如风的魔物也是在短短的时间里就越过，这样短的距离，对于狼来说只需要一瞬间而已。在这一瞬间中，妇人所做的最后的事就是用力地把自己的女儿推进了房子里，然后将房门猛地拉上。
　　但是太晚了，或者说，这房屋的门扉，实在是太脆弱了。
　　“妈妈——！！！”
　　奔驰而来的狼根本没有减速，这可怖的魔物也像是失去了理智一样撞在了妇人和她身后的门扉身上，只是一瞬间，木门便被撞开了，妇人飞进了自己的家中，眼前一黑，骨骼断裂的痛楚几乎就要让她昏迷过去。
　　但女儿的哭喊终究是让她没有昏死，可是，说不定昏死过去会更好吧。
　　现在家里只有她和她的女儿，怎么可能对付一头狼呢？
　　亲爱的，你在哪里……
　　在女儿的哭喊中，妇人的视线逐渐模糊，最后，她想起来了。
　　自己的丈夫和镇上很多人对于卢比老爷宣布的事非常不满和愤慨，他们集合在一起去那栋豪宅，向卢比老爷请愿……去了……
　　就是因为这样，小镇的门才会无人……看守……
　　最终，在眼前的黑暗彻底地沉入寂静之前，妇人所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砰！！！
　　是一声枪鸣。
　　……………………………………………………………………………………………………
　　仅仅是几分钟的时间，小镇就撒上了鲜血，但同样也是几分钟的时间，这些闯进来的野兽就在接连的枪声中发出哀嚎死去。
　　“该死！”
　　低头让圣银检查了一下这位妇人，从瑟莱忒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中知道她的肺被折断的肋骨刺穿，已经没救了这件事的玛格莉塔用力地砸了一拳门框，死死地咬着嘴唇。
　　不久之前，她忽然感到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是前所未有的，甚至比春前月在罗曼城，「黄金指轮」小队丢下她前去对付传奇巫师时还要更加令人背后发冷，毛骨悚然。
　　那个时候康妮·李和两位牧师讨论着从帕列斯不加挑选流入小镇的杂志，因为作为父母的镇民有不少都不识字而无法去挑选与引导，导致一些信息对孩子们产生了不好的影响。注意到玛格莉塔突然的起身，玛丽安和康妮·李都吓了一跳，但是玛格莉塔没有空闲向她们解释什么，少女冲出酒馆的时候，群鸦的影子正从小镇上掠过。
　　然后便是那一声狼嚎。
　　“瑟莱忒小姐，我在狼嚎的时候看到的，到底是……”
　　“我不知道，玛格莉塔小姐，我不知道，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些狼的身上，有恶魔的味道，非常可怕的……恶魔的味道！”
　　圣银振动着，但是没能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在听到嚎叫的时候，玛格莉塔的眼前就被幻景所笼罩了。在那幻景之中，玛格莉塔看到了笼罩天与地，让空间的概念都失去的火焰，墨绿色的火焰，在焰海之中回荡着嘶吼、哭泣、咒骂还有无数的、无数的声音，这些声音的唯一共同点就是充满痛苦，充满着仿佛比这无边无际的绿色火焰还要广袤的痛苦，不，这墨绿色的火焰，就像是痛苦本身。
　　无尽的痛苦中，唯一的异色就是玛格莉塔自己，唯一的异声，就是不断回荡的狰狞残酷的笑声，最后玛格莉塔还看到绿火之中，一些仿佛毒蛇的光芒汇聚，交织成墨绿色的圆环。但看到这里，玛格莉塔就因为瑟莱忒的提醒从幻景之中脱离了出来，看到最先喊出有狼入侵的男人被最先冲入镇上的一头森狼扑倒，咬断了喉咙。
　　鲜血喷洒，染红了地面，伴随着血肉的撕扯，血雾也融入了夕阳的光芒，让那火红的云朵也仿佛有了铁锈般的气息。
　　而到这时，玛格莉塔才抽出圣银的铳刃，一枪在森狼的头颅上开了一个洞。
　　可是侵入了小镇的森狼并不只有一头，而是超过两位数，原本朝向森林的门时刻有人值守，但是今天镇民们才去森林中为小威廉下葬，然后现在大人们又去向卢比老爷请愿，那扇打开的门根本无人看守，狼群一冲进小镇就四散开来，追猎着惊叫着奔跑的镇民，而玛格莉塔的枪声虽然击毙了一头森狼，但也让几头森狼注意到了这边，还有少女身后酒馆门口站着的玛丽安。
　　这让玛格莉塔没能立刻进入战斗状态，去消灭那些森狼，但好在，在玛丽安尖叫起来之后康妮·李和酒吧中的狩人们也马上走了出来。一位执行官，四位专业的狩人，加起来共六件火器。这些森狼再灵敏也不可能快过子弹，几分钟后它们就被扫荡，狩人们冲到小镇的围墙边关闭了镇门，而玛格莉塔所消灭的这一头，就是最后的了。
　　然而，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而少女又因为那幻景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被狼群袭击的镇民们只有一个侥幸存活了下来，再就是……眼前这个有些胖乎乎的小女孩。
　　今天早上拉扯玛丽安裙摆的就是她。
　　幸存者两人。
　　玛格莉塔转过头看着小镇的街道。
　　六具尸体，六摊血迹，红色的血液流淌着，渗入了泥土，渗入了黄昏。
　　血染的，黄昏。
　　“喂，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在围墙边，将木门关死的一位手上有小盾的狩人忽然大喊了起来。
　　“森林里有奇怪的光！”
　　玛格莉塔一怔，那种极度不详的预感再一次涌现了出来，她回过头，然后在看到森林中燃起的光芒之后，湛蓝的瞳孔猛地收缩。
　　火焰——
　　那在幻景之中看到的，痛苦的火焰——
　　“……这下，乐子可大了啊……”
　　一具森狼的尸体旁，黑发的执行官站起身来。
　　遥望着远方的火焰，康妮·李的表情变得无比的严肃。
　　“居然会遇到……这种事……”


　　
　　0w0
　　

    





第495节 EP.283 从痛苦中而来的

　　森林中燃烧着怪异的火焰。
　　升上树梢的不详的光焰，虽然人们能看到的只有不时窜上树梢的一缕，但是那怪异的火焰既然已经升上树梢，那么按照常理，在那棵树下会有更猛烈的火焰。但是现在目睹了火焰的人们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墨绿色的色彩所夺走了。
　　无论是狩人们还是站在酒馆门口的年轻贵族们。
　　无论是听到狼嚎，惨叫和枪声之后陆续出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看到熟悉的亲人和朋友以凄惨的身姿倒在地上，发出惨叫的镇民们，还是彼此对视，并在对方的眼里看出严肃与凝重。
　　“你们这些外地混蛋，都做了什么啊！！！！”
　　从房屋中跑出的镇民眼睛都红了，他们愤怒地瞪着狩人们，这个时候还没放下枪的狩人们互相看了一眼，扛着一把枪管比手臂还粗的长铳的狩人嗤笑了一声，踢了踢正在由另一个狩人进行包扎的男人。
　　“哦？也不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把问题归罪在我们身上？要不是我们，就连这个家伙和那个小孩都活不下来。”
　　这个时候，玛格莉塔也离开了那栋森狼差点闯进去的房屋。那个小女孩扑到妇人的身上嚎啕大哭，而随着越来越多镇民的出现，人们也越来越注意到那诡异的，在法兰斯森林边缘的树梢上不断摇曳的绿火。
　　没有人认识那是什么，至少，在不知晓这个世界另一面的人中，就算是见多识广的狩人们和安德烈也不认识那是什么，然而即使不认识那是什么也能明白，那显然不是什么带来好运的征兆，因为很快，那充斥着痛苦的嚎叫再一次响了起来。
　　“嗷呜——”
　　“嗷——嗷呜——”
　　“呜嗷——”
　　从森林的深处，更多的狼嗥此起彼伏，就像是回应着那痛苦的嚎叫，而这些狼嚎又让更多的林中的狼高声嚎叫，几乎形成了狼言的交响乐，久久不曾停息。
　　黑发的执行官如幽灵一般来到玛格莉塔的身边，抓着她的手将她拉到一旁，玛格莉塔抬起头，看到康妮·李的表情非常的凝重，甚至有些……恐惧。
　　“……这下，麻烦大了，罗曼罗兰小姐。”
　　“康妮·李小姐，你知道那绿色的火焰是什么，对吗？还有那个无比痛苦的狼嚎……该不会……”
　　“啊啊，看起来，狼人的传闻是真的呢。”
　　黑发的执行官看着在广场上聚集起来的人们，今天接二连三的事情已经让迪亚小镇上的人们惶惶不安，就算是那些拿着武器的猎人们也一副不安的样子。
　　在人群中，康妮·李看到了那位管家和他的主人，就和不久前一样，本地的领主依然试图安抚众人，但任谁都看得出来，这现在还未停息的狼嗥的声潮让这位爵士老爷也很害怕。
　　迪亚小镇靠近法兰斯森林，狩猎是这里传统的生活方式，镇上所有人的生计都依托于森林，也因此，这样的人最畏惧的就是森林中的事物，但是这个小镇从未遭遇过这样的事，林中燃起诡异的火焰，狼嚎声连绵不绝。
　　“不管这位爵士老爷现在怎么安抚人心都没有用吧。总之，驱使狼群确实是狼人所拥有的一种神秘能力，这就与狼人在满月下的不死身一样有名，但是那个绿色的火焰是什么？”
　　玛格莉塔也看向那边，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这项情报的保密等级是III，但是，任何遭遇了事件的机构成员，不论保密等级，这部分资料都对其解禁。罗曼罗兰小姐，这个墨绿色的火焰是有别于狼人的另一种力量，是我们莫比乌斯机构最危险的敌人之一。”
　　没有多说废话，黑发的执行官对着少女说明着：
　　“这是恶魔君王的力量。”
　　“……？”
　　有那么一瞬间，玛格莉塔连呼吸都忘记了。
　　她看着康妮·李那双黑色的眼睛好几分钟，才确定了这位执行官小姐没有和她开玩笑。
　　可是，怎么会？瑟莱忒在这些森狼的身上感受到恶魔的气息，这些魔物也确实比正常的森狼更加危险，显然是有恶魔的力量参与其中，可是恶魔君王？
　　亵渎母皇罗丝、暴怒大公安戈瑞、绝望王子德斯帕、腐烂领主普特雷迪尼、痛苦子爵多洛尔、沉默王女、贪婪伯爵阿瓦鲁姆、末日皇帝恩德、堕落宰相茵普罗波斯、诡谲男爵门达克斯，悲伤者赛德——恶魔中的十一位君王高高在上，邪恶而强大，甚至古代语中相关的词语就来自于祂们的名字。
　　普通恶魔，哪怕是这些君王们的眷族和他们自身相比，其中的差距也宛如人与神。
　　这只是帕列斯边一个小村镇，怎么可能是这种一旦出现就会让世界陷入危机的存在？
　　“每一个第一次解禁这个情报的人的反应与你都差不多，罗曼罗兰小姐。但是确实是这样，这墨绿色的火焰是痛苦子爵多洛尔的象征，要解释为什么它的力量会出现在这里，还要解禁另一个关于召唤难度金字塔的情报。”
　　“需要很长的说明时间吗？”
　　“不，并不需要，这个情报很简单，那就是在召唤难度金字塔中，数位恶魔君王的力量的召唤难度是最低的，根本无需任何神秘学仪式，只需要足够强烈的负面情感，例如召唤暴怒大公就只需要愤怒，极致的愤怒。甚至不需要神秘学知识，只要符合这样的条件，恶魔君王的力量就会降临到大陆上。”
　　这很反直觉，但是却符合逻辑。
　　试想，一个仇视法兰索丝大陆的强大的恶魔君王想要进行对这个世界的生灵报复，却因为世界之间的间隔而只能依靠法兰索丝上的人们进行召唤而降临，那么祂会将呼唤自己降临的仪式弄得十分艰难，甚至数十上百年也不能降临一次吗？
　　很显然不是，祂们会主动降低自己的力量被呼唤的难度，这样才能更频繁地在法兰索丝大陆上掀起灾祸与毁灭。
　　康妮·李说着，指向那树梢上时而可见的墨绿色火焰。
　　“而痛苦子爵多洛尔的力量的召唤条件，就是极致的痛苦……罗曼罗兰小姐，这让你想到了什么？”
　　“……我们现在该怎么做？主动出击吗？”
　　沉默了一会儿，玛格莉塔没有回答。她抬起头问，康妮·李则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固守，等待支援。现在森林里有大量的狼，看起来那位恶魔君王真在聚集祂的军队，我们也不能放着镇民不管。”
　　“有胜算吗？”
　　“有没有要打过才知道，但现在我们得想办法说服镇民们组织抵抗，这些狼群是恶魔君王的先遣兵，要是它暂时不打算亲自对我们动手——那么就会通过这些狼！而只有我们两个人是不可能对抗这么多狼群的，必须让所有人都动员起来……”
　　这个时候，在镇民们中，一个老人的声音忽然响起来了。
　　“狼王！我知道了，这一定是传说中的狼王！”
　　那是一个好老的女人了，比起镇上那位老警长还要老，头皮上没有剩下几根头发，连牙齿都掉光了，在镇民们的慌张和始终不曾停下的狼嚎声中，这个老妇人挥舞着手，脸上流露着令人担心她会不会下一秒就倒下去的惊恐表情。
　　“这片土地上曾经流传着狼王的传说！它是法兰斯森林里所有狼的王！是睿智又强大的魔物。费古、费古！你是不是曾经看到过夜晚有可怕的狼在和披甲龙蜥战斗？一定就是那个，不是狼人，而是狼王，披甲龙蜥本来是它的猎物，但是我们把它的猎物夺走了，现在它来报复我们了！”
　　真难为她扯着嗓子这样呼喊，人们一下子就静下来了，他们看着这个老妇人，好一会儿之后，卢比老爷才脸色苍白地问：
　　“那、那我们现在把披甲龙蜥的尸体还回去它们会原谅我们吗？”
　　“……”
　　“……”
　　在玛格莉塔和康妮·李面面相觑的时候，老妇人悲痛地摇了摇头。
　　“狼王要的不是一具尸体，是战胜披甲龙蜥的荣誉，而我们夺走了这份荣誉，一切都晚了，难道你们指望魔物听我们人类的话吗？现在恐怕整个法兰斯森林东部的群狼都被惊动了，迪亚小镇大难临头了啊！！”
　　这句话一出，一些孩子们就大声地哭喊了起来。
　　“……说起来，法兰斯森林里确实有狼王的传说……”
　　就连德雷克也是露出了想起什么的表情，这样嘀咕着。
　　过了好一会儿，康妮·李看了玛格莉塔一眼。
　　“罗曼罗兰小姐，你觉得，那个怎么样？”
　　“至少比我们临时编的借口更有可信度，大概吧……”
　　“那么，就顺着这个展开行动？”
　　“也不用刻意做些什么，我估计过一会那位爵士老爷会主动找我们求助，现在……”
　　看着德雷克他们，康妮·李沉默了一下。
　　现在，她也要将求援的信号传递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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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以前看奇幻小说的时候就觉得有一点很有趣，那就是那些恶魔君王啊，魔鬼啊，邪神啊的召唤难度特别高——当然这是自洽的，因为这些故事里大多有神啊或者别的敌对势力盯着他们。但是想象一种情况，没有这些敌对势力，阻止邪神降临的只是遥远的难以跨越的距离，而只有在那个想要毁灭的世界上的人召唤邪神，邪神才能降临。这种时候如果我是个邪神，想要毁灭世界，还会将自己的召唤难度拉满，搞得几十上百年都降临不了一次吗？
　　显然不会，不如说我倒贴召唤所需的东西都要经常过去搞事。
　　于是有了本书中的设定：召唤难度和召唤物的力量不完全成正比，最强大的恶魔君王根本不需要神秘学的知识就能呼唤。
　　这种反直觉又符合逻辑的事总是特别有趣
　　

    





第496节 EP.284 计划

　　EP.284计划
　　“……记住了吗？现在你们立刻回到帕列斯，去鲜花大道的杰曼猎人中介会，将这个交给他们。今晚这个小镇会被魔物群攻击，没有支援的话是支撑不住的。”
　　在自己的两位表弟之前，康妮·李拿出了莫比乌斯的徽章，可是保罗和德雷克却迟迟没有接过那衔尾蛇的徽章，从她这里知道了她和玛格莉塔要留在这里协助镇民抵御魔物群的两位青年激动地对她说着：
　　“康妮姐要留下来吗？”
　　“这样的镇子真的有保护的价值吗！康妮姐，我们现在就走吧！”
　　“这、是、我、的、工、作！”
　　在他们的头上用力地一敲，黑发的执行官表情严肃地看着这对兄弟。
　　“这和这个镇子有没有保护的价值无关，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面对这些年轻人，玛格莉塔她们肯定是不能说出与狼人有关的情报的，不过康妮·李也没有说错，保护人们不受魔物的侵害也算是莫比乌斯机构的一项职责——有些魔物具备神奇的力量，这让它们显得十分的危险。
　　“可是，留在这里的话，康妮姐和玛格莉塔小姐都会有危险的！就算是工作，要让自己承担这种风险实在是——！”
　　紧紧地拉着玛格莉塔的手，玛丽安拼命地摇着头。她没有亲眼见过魔物群袭击人类的聚落，但是却在书上读到过那是多么惨烈的事情，少女几乎用哀求的目光看着玛格莉塔和康妮·李，然而，在湛蓝与黑色的瞳孔之中，她连一丝动摇也没有看到。
　　“真是不巧啊，玛丽安，我们的工作的确就是随时得豁出性命的。不要搞错了，这不是让你们逃跑，而是让你们去求援，如果没有支援，那么我们和这个小镇都会在今晚消失。”
　　康妮·李的语气非常轻松，就像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并不是一件性命攸关，关系到一个小镇存亡的事态，而仅仅只是今天去哪野餐这样的小问题。
　　“你们越早带来支援，我们就越有机会活下去。明白了吗？”
　　“……”
　　“……”
　　德雷克和保罗低着头，这个时候，红发的青年按着腰间的铳刃，忽然开口了。
　　“我要留下来，康妮·李小姐，罗曼罗兰小姐，一个已经通过乙太骑士基础考试的准骑士应该能帮上你们不少的忙。”
　　“安德烈先生，正是因为你是一位准骑士，我才要你们离开。帕列斯周围的野外一向安全，但今晚却不一定了，有你保护他们我也能安心一些。德雷克，保罗，记好了，你们要做的是确实地将求援信号送到帕列斯中的杰曼猎人中介会，不要慢悠悠的，但也不要太快，一旦你们在中途出现事故就全完了，明白吗？”
　　朝安德烈点了点头，黑发的执行官伸手揉着兄弟俩的头发。或许是从她那凝重的语气之中感受到了她的决意吧，最后，德雷克沉默着，伸手接过了那枚衔尾蛇的徽章。
　　康妮·李嘴角微微一翘，温柔地摸了摸他柔软的金发。
　　“走吧，再不走，可能会被靠近的狼群盯上的。”
　　森林中的狼嚎至今也没有停止，就好像法兰斯森林里所有的狼都在嚎叫，其中一些声音正在靠近，那位“狼王”似乎并不打算给镇上的人留下太多准备的时间。
　　“玛丽安小姐，回帕列斯去吧，放心好了，我和康妮·李小姐不会有事的，肯定可以等到你们把支援带来。”
　　“可是！”
　　少女的眼睛里倒映着玛格莉塔的表情，在渐暗的暮光下，玛格莉塔歪了歪头，微笑着说到：
　　“我还有必须活着去做的事，还有守护公主殿下的使命，我是不会在这种地方死——”
　　「死去」这个词，玛格莉塔没能说出口，因为在第一个音节被她小提琴般悠扬的声线吐出时，玛丽安被血红色的云朵映照得通红的脸庞骤然拉近。
　　玛格莉塔感觉到嘴唇被一个柔软而温暖的东西紧紧贴住，然后在她反应过来自己被吻了之前，玛丽安又松开了少女的手，用湿润的瞳孔看了玛格莉塔一眼，然后转身朝马车跑去。
　　“啊，这么说起来……”
　　注意到这边的几个人都呆住了，这个时候，康妮·李一拍手，抓住德雷克和保罗的衣领，一人一个地，在他们嘴上印了一个口红印。然后拍拍呆滞的两兄弟的脑袋，把他们推向了马车。
　　转过头，黑发的执行官对玛格莉塔这样说着。
　　“自古以来纯情少女的吻都是即将赶赴战场的人最好的祝福，两个纯情少年的吻大概也有用……”
　　……这是哪门子的换算？
　　伸手触碰着还残留着少女体温的嘴唇，玛格莉塔心中的波澜刚刚激起，就被强烈的吐槽欲压制下去了。
　　“那么我们互相亲一口是不是效果更好。”
　　“我觉得一同上战场的人是没有用的……”
　　说着这种不知道意义何在的话，康妮·李转过脸，对上了朝这里走来的狩人们的目光。
　　“我们想雇佣一辆你们的马车。”
　　狩人的首领没有一句废话，直接说出了他们的来意。
　　“看起来你们并不想留下来协助小镇。”
　　“毕竟我们是狩人啊，拿钱办事，什么责任感义务之类的还是饶了我们吧。”
　　腰间插着两把铳刃的狩人开口说着，看了一眼慌乱的镇民们，那目光很显然地带着鄙夷。
　　“我想现在，那位爵士先生不管花多少钱都希望你们留下来。”
　　“无论多少钱我们都不接受。”
　　狩人的首领摇着头，冷漠地说着：
　　“没有工事可守，没有优秀的猎人可用，没有时间做准备，这个小镇完蛋了，你们也赶快跑吧，两辆马车，加上我们四个人，挤一挤总还是能坐下。”
　　来到迪亚小镇时，玛格莉塔一行人有七人，当然也带来了两辆马车，这些狩人是对付魔物的专家，他们当然可以判断出这个小镇没有防御魔物群进攻的能力。
　　绝大多数在文明疆域之内的村镇都是这样，魔物群进攻乃至魔物潮汐这种等级的灾害往往只会出现在与未开拓的自然交界的边疆，对于生活在城市附近的人来说，那简直就和神话一样。
　　这种事，玛格莉塔和康妮·李当然也知道，如果可以，她们也真想逃。
　　但是她们不能逃。
　　残酷的血祭会增强恶魔的力量，放任一个小镇被恶魔君王力量的载体屠戮殆尽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敢赌，尤其是这个小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接近三百人的镇民足以完成一场较大规模的血祭了。
　　至于短时间撤离更是是不可能的，不仅仅是镇上没有那么多交通工具，更是有狼群正在靠近，哪怕这个小镇无险可守，至少也比平原在平原上遭遇残暴的狼群要好。
　　由她们主动出击也是个坏主意，还有比在逐渐沉入夜幕的森林里面对一个成为恶魔君王力量载体的狼人和不知多少的狼群更坏的主意吗？固守、待援——现在，这就是她们唯一能做的了。
　　“事实上，这个小镇是有可以防守的堡垒的。”
　　而如果不把着四位狩人留下，固守就只是空谈。
　　狩人的首领低下头，看着玛格莉塔。
　　“在哪里？”
　　“当然在这个镇子上最显眼的地方。”
　　湛蓝的双眼撇了撇，看向这个小镇上最豪华的一栋别墅。
　　“不行，虽然有围墙，但是能战斗的人无法覆盖到围墙的每一处，漏洞百出，毫无防御能力。”
　　就像是早知道她会说到那个，狩人首领摇了摇头。
　　“我没说要在围墙布置防线。”
　　“那么是在屋里？我倒是相信那个肥猪爵士的地下室里有粮有水，甚至可能有军火。但那栋屋子的设计是白痴，每隔五米一座落地窗，相当于每五米开一个堵不上的大洞，怎么都挡不住的。”
　　“那么——”
　　玛格莉塔平静地看着狩人们，平静地说：
　　“那么，舍弃第一层，将通往二层的楼梯作为防线，能守得住吗？你们是去过那栋房子的，我想，房屋的楼梯数量一定不多。”
　　“……即使如此，这个小镇上的武器也不够对抗大量的狼群。”
　　狩人首领的眼里闪过一丝光芒。
　　看到房屋那成排的落地玻璃窗之后他们就认定了那栋别墅没法承担堡垒的功能，玛格莉塔所说的这一点他们确实没有考虑过。
　　然而就像少女所说的，那栋别墅中只有中间一道楼梯能够通往其他楼层，此外，这还是整个小镇上唯一一座全石质的建筑，拥有着最优秀的防御力，而且有三层，就算舍弃第一层，剩下两层的空间应该也足够放下所有镇民。
　　“我们的目的不是消灭狼群而是固守待援，最多狙击一下那头所谓的‘狼王’，守好楼梯，让狼群无法靠近用不了多少武器，不是吗？”
　　虽然男人的表情没有变化，但玛格莉塔知道他动摇了，因为他知道，自己所说的是事实。
　　按照这个计划，普通狼群的威胁会降到最低，又有支援的话，固守到支援到来也不是不可能——
　　“……报酬呢？”
　　“5000镑。”
　　这次是康妮·李开口了。
　　“太少了。”
　　狩人首领摇了摇头。
　　然后，康妮·李也笑着摇了摇头。
　　“我是指每人5000镑。”
　　“……”
　　“……”
　　“……”
　　在狩人首领的身后，三位狩人呆住了。
　　5000镑，对于一些小贵族来说，这都是五年甚至更久的收入，这笔钱随便雇佣一个靠谱的理财人士都足够你们在不碰奢侈品的情况下富裕地度过接下来的人生了。
　　本来狩人就是随时有可能在狩猎中死去的行当，大多数狩人的梦想都是攒下一笔钱然后退休，狩猎披甲龙蜥，从卢比老爷那里拿到的报酬也只有15镑而已，5000镑，这个数字让每一个人都呆住了。
　　“成交。我相信你们不会食言。”
　　除了狩人的首领。
　　“当然，这里有两位贵族，我们以我们的信氏起誓，你们会得到这笔酬劳的。哪怕你们牺牲，你们的家人也会得到。”
　　“就算是最卑劣的贵族也不会违背以家族姓氏许下的誓言，我相信你们。”
　　得到保证之后，男人伸出手，和康妮·李的手交握。
　　有四位专门对抗魔物的专家，虽然不能说是如虎添翼，但至少更多了几分胜算。
　　在一旁，玛格莉塔微微点了点头，转身看向马车的方向。
　　提莉哥黛拉家族两辆马车的四匹骏马现在被连在了一辆马车上，两个车夫坐在驾驶席上，正匆忙地挥起长鞭。
　　狼嚎声越来越近了，他们也感到害怕，虽然注意到玛格莉塔和康妮·李没有上车，但是在德雷克近乎吼叫的“出发”声中，他们也只能驱使起马匹，朝着夕阳落下的方向飞奔。
　　“接下来就是想办法让镇民们听我们的命令，构筑防线，准备迎接狼潮了。”
　　在少女的耳边，康妮·李低声说着。
　　“这件事就交给你和狩人们了，康妮·李小姐。”
　　“那你呢？”
　　“趁着现在，我打算去森林里调查一下。”
　　握紧黑色的轻纱，玛格莉塔凝视着越发昏暗的暮色。
　　“……不行，这太危险了。要是你出现了什么意外一切就全完了。”
　　“不用担心，我并不是想要主动出击去消灭那个狼人，虽然我带了针对「受诅咒者」的「祝圣弹」，但是，这对拥有了恶魔力量的狼人有没有效还是未知，我不会鲁莽的。”
　　“但是——”
　　“我们需要情报，不是吗？而且……在森林里放一把火的话，也能够争取准备的时间才对。时间和情报我们都需要，而我是最适合做这件事的人。”
　　玛格莉塔抬起头，那湛蓝的目光让康妮·李语塞了。
　　没有错，在狩人首领提出的三件事中，最紧迫的就是没有时间。
　　统合指挥，转移镇民和物资，构筑防线都需要时间，而狼群正在逼近。虽然游荡在法兰斯森林边缘的狼群只有第一次袭击的十余头，但每次森狼的迁徙都有数百上千头，哪怕只是一部分现在冲过来都很危险。
　　时间，还有情报，她们现在需要这些。
　　“……不要冒险。如果你发生了意外，我一定会被人恨的。”
　　“我知道，不用担心。”
　　说完，圣银划破了少女的手指。渗出的血珠落入黑色的轻纱中，玛格莉塔后退一步，消失在了小镇建筑投下的浓浓的暗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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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一更4K字
　　

    





第497节 EP.285 狼人

　　黄昏时的森林格外昏暗。
　　法兰斯森林因为主要树种都不算高大而富含油质，木质柔软不宜做建材，在城市中乙太全面取代木柴作为日用燃料后，这片临近城市的森林经过数百年的修养，茂密得仿佛从未被开发过。
　　在黄昏时分，夏日葱郁的树冠就用大片的阴影统治了林间。虽然已经是夜行性的魔物们外出活动的时间，但或许是连绵不绝的狼嚎让那些野性直觉敏锐的魔物感到了危险，林间的草地与溪涧旁，那些留下魔物脚印的地方现在一个魔物也看不到。
　　当然，狼群也没有。
　　看起来就和猜想的一样，第一次袭击的那群森狼就是靠近小镇的所有的狼群了。
　　一个影子在树杈间跃动着。从一根树枝、到另一根树枝，树冠摇曳，在少许透过林间的光芒中，金色的长发恍如一道黄金的流光。
　　狼嚎几乎遮掩了一切的声音，在林间的光与阴影中，阴影提供庇护，只有在林荫的空隙被夕阳的光芒直射时，少女的影子才一闪而逝。
　　“瑟莱忒小姐，关于康妮·李小姐所说的恶魔君王最容易被召唤的事——”
　　“从我所具备的知识来看，那是合理的，玛格莉塔小姐。还记得我说过恶魔曾经被依兰翠帝国作为奴隶奴役吗？过去的贤者们甚至将这些不灭的恶魔君王摆上了解剖台，它们有充足的理由憎恨这个世界。”
　　圣银振动着。
　　“不需要神秘学知识，只需要极度强烈的负面情感就可以召唤恶魔君王，这件事我是第一次听说，但这确实符合逻辑，而且过去也确实有依靠强烈的感情和痛楚之类来呼唤恶魔的仪式。说到底那些公爵、子爵、母皇之类的称呼是人类擅自给的，这些存在原本的名字就是它们所代表的负面情感，古代语——就连现在，「愤怒」、「痛苦」、「悲伤」——这些恶魔君王的名字依然是这些词语的词根，它们长久地存在，强大而富有智慧，设计出什么特殊的召唤仪式也不奇怪。”
　　远处，那树顶间升腾着绿色火焰的地方越来越近了，空气之中弥漫着烧焦的臭味。在那绿色的火焰不用在树顶上也可以看到的时候，玛格莉塔停下了脚步，隐没在了相距十余米的树影上。
　　她身上的洋装早变成了乙太织甲，组合式的头盔从背上升起，袖珍的望远镜放到眼前，通过两片透镜，玛格莉塔看到了林间的焦土。
　　草木和泥土都已经完全碳化，墨绿色的火苗在泥地上摇曳，在已经化为焦炭的树上燃烧。这片焦土的中央，人影屹立着——但是，也只有轮廓还勉强保持着人形了。
　　被黑色长毛覆盖的身体超过两米，极其宽阔的肩背到腰间收紧形成倒三角形。两条手臂在刺破林间的些许光芒下就像是黑色钢铁所浇筑，他平举着双手，在那双有着乌金般尖爪的手掌上，捧着一颗头颅。
　　它就这样站着，一动也不动，那绿色的火焰在它身上却只有部分毛发末端游离的火光，在它左眼的眼窝之中嵌着一枚黄铜色的子弹，一支焦黑的手杖和一支同样焦黑的铳枪立在两边，立在地面。
　　那曾经属于一个蒙冤的猎人。在狼人身后，一个新的坟墓还未刻上墓志铭。
　　灵视没有再一次触动，玛格莉塔也看不出那已经焦黑的人类颅骨属于谁，但直觉与现场看到的一切让她猜测着在这里发生的事——沃夫，那位准备在离开前最后去祭拜一下小威廉的猎人最后还是被人发现了。
　　可是是谁呢？村里的大人们应该不敢违逆领主的意思私下里再对沃夫进行报复了，实际上他们现在还在卢比老爷的别墅里，向他们的领主请愿……是小威廉的父亲吗？但那颗颅骨又不像是成年人。
　　难道是哪个孩子吗？居然是，哪个孩子……吗？
　　玛格莉塔默然了。
　　无论是谁，这个人显然是不相信沃夫的清白——又或者是要让他为小威廉的死付出代价，总而言之，他开了枪，子弹击中了沃夫的头却没能杀死他，但是造成的痛苦加上沃夫内心的强烈痛苦跨越了某一线，达到了将恶魔君王，痛苦子爵的力量呼唤而来的条件。
　　根据康妮·李告诉玛格莉塔的情报，恶魔君王的力量降临的霎那，也会带有其部分意志，而即使是部分的意志，那也绝不是普通人的心灵可以抵御的，在那一瞬间，沃夫，那位猎人其实就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将一部分力量注入这具狼人的躯体中的恶魔的君王。
　　从那一刻起，猎人沃夫已经死去了。
　　玛格莉塔并没有想到自己对狼人是谁的怀疑会以这样残酷的方法作为结束，她和康妮·李都已经想好，腿脚有残疾的沃夫不太可能靠自己离开小镇。
　　狼人之所以被称为受诅咒者就是因为他们并不能自主控制狼人化，那是一种诅咒而非力量。所以沃夫想要离开小镇还是要求助于她们，而她们就等那个时候仔细审问。
　　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看着狼人的身姿，玛格莉塔叹了口气。
　　“明明已经为他洗清了嫌疑，在机构里也有可以解除狼人诅咒的方法，本来还想着可以见识一下，并且解除沃夫先生的诅咒……”
　　她自言自语着，说完之后，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个世界上的事总是不如人所愿，玛格莉塔小姐，自古以来都是如此，除了那不知是否存在的全知全能的至高神明，没有人能摆脱这一点。”
　　自己的持有者需要的并不是安慰，圣银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它的话语并不是为了安抚少女，而仅仅是阐述着一个不以人的意志而转移的事实。
　　这样就够了，足够了。
　　“这个小镇真的有保护的价值……吗？”
　　“您认为是呢？玛格莉塔小姐。”
　　“我不知道，瑟莱忒小姐。感情上我认为没有，因为就是他们导致了这一切的后果。但是理性告诉我有，因为如果不保护他们，事态会变得更加糟糕——是的，我不是为了保护这些镇民而保护他们。”
　　玛格莉塔的手中多出了几枚鸭梨形的金属，那是在进入森林前从小镇警察局中顺手带走的，虽然已经接近保质期的极限，但因为从来没有被动用，而显得像是崭新的一样，因此，应该还能够期待其好好地发挥作用。
　　“而是为了其他的，更多的无辜者，如果不是因为任由恶魔君王屠戮一个小镇根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我一定已经离开了，一定。”
　　最后看了一眼林中的狼人，玛格莉塔朝着来时的方向，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不久之后，伴随着爆炸声，森林中出现了另一种颜色的烈火，在夏日干燥的风中，化作伫立的火墙，在小镇和绿火之间燃烧。
　　在火焰与火焰的后方，那屹立不动的狼人眼中，忽然闪过一抹墨绿的光芒。
　　怪异的声音在林间低沉地响起，狼人咧开嘴。那是古老的恶魔语言——
　　——嘿，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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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8节 EP.286 群狼环伺的舞台

　　群狼畏惧火光——
　　原始的文明在数千数万年前的古老时代流传下来的箴言，直到现在也依然发挥着作用。干燥的气候，富含油分的树木，吹向林中的风都让这片火焰盛大而炽烈。
　　“说不定帕列斯的机构能够看到这场森林大火，然后立刻做出反应。”
　　“没用的，痛苦子爵多洛尔是位狡诈的恶魔君王，从外面看来肯定意识不到这是一次恶魔君王降临的事件，要是意识不到这点，没有针对性的援助，来多少都白搭。”
　　“现在玛丽安她们应该快到帕列斯附近了吧。争取了时间，也完成了镇民的转移，防线也构筑好了，应该……可以撑下去吧。”
　　“不如说那位爵士老爷那么爽快地让镇民听我们指挥，还提供自己的别墅让我们构筑防线实在是很让人吃惊啊。”
　　在得知要用自己的别墅构筑防线来抵御狼群后，卢比老爷的爽快令人惊讶，他几乎是二话不说就点头同意，还主动让镇上的居民们进入别墅躲避。
　　这委实不像这两天康妮·李对他的印象，本来执行官还以为要费不少口舌的，结果这样顺利，只能感慨人是复杂的。
　　卢比爵士的别墅外，另一栋民房的屋顶上，「阴影的轻纱」所笼罩的黑暗之中，玛格莉塔抚摸着圣银铳刃的花纹。
　　从黄昏，到黑夜，预想之中的狼群和狼人的袭击却没有来——但这当然是好事，因为要做的事实在很多——说服镇民们固守，将警察局地下那些崭新的武器运到别墅中，构筑防线。这期间还有一些骚乱，费古发现自己的孩子，小约拿不见了，一同不见的还有他的一杆猎枪，有镇民想要把死者的尸体埋葬，不忍他们就那样倒在街道上。
　　将这些问题一一解决花了不少时间。但让人感觉不安的是，这时间到底是森林大火争取到的还是那位恶魔君王给的，实在是很难说。
　　如果让玛格莉塔猜，她猜是后者。
　　镇外，一双双墨绿色的兽瞳就如繁星般闪烁着。
　　玛格莉塔在森林里放的火非常大，但火焰毕竟只是一种威慑力，驱赶没有敌意的狼群有效，但在群狼受一个邪恶而残酷的意志控制时，实在很难期待效果。
　　就在玛格莉塔离开森林后不久，更多的狼群便靠近了过来，它们环绕在镇外，将小镇围堵。
　　有几百头呢？
　　小镇迪亚能够称得上防御工事的，就只有镇边一圈用原木立起的围墙而已，大约三米高，这种程度的围墙在懂得搭“狼梯”，有着优秀跳跃能力的狼群面前根本形同无物，恐怕唯一的作用就是抵御一下笨重的野猪。
　　只不过，这些狼群也只是将小镇包围而已。
　　它们的数量在不断增多，但始终没有侵入小镇。
　　恐怕，这些森狼的意志也已经消失了，现在的它们，是恶魔君王忠实的仆从。
　　这些狼群的存在证明了举镇逃离的不可行性，帕列斯周围都是平原，缺乏告诉移动的交通工具的情况下，盲目的逃离只能是给狼群加餐，正是狼群的出现说服了镇民们中最强硬的逃离者们，现在，在卢比老爷别墅的二层，镇民将楼梯用各种各样的家具堵死，筑成了工事，透过二楼的窗户看着外面。
　　女人和孩子们躲在房间里，不断地祈祷，男人们握着分发下去的武器，手都在颤抖，就算是猎人们也满脸惊惶，他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呢？
　　或许唯一还能冷静的就只有四位狩人们了。
　　在文明的边界，狩人和军队是对抗魔物潮汐的主力，狩人首领更是面对过两次以上的魔物潮汐，这样的场面还不足以让他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卢比老爷在修这栋别墅时用料非常扎实，守好楼梯，这些狼群是很难威胁到他们的。
　　令他们疑惑的是，狼群将小镇包围后就完全没有动作了。
　　“喂、老大，这些狼在等什么啊，都这么长时间了。”
　　狩人的首领就在头盔下皱起了眉毛。
　　狼是很聪明的魔物，它们甚至懂得一些战术和阴谋，现在它们围着小镇却不行动，让狩人们也有些不安。
　　“康妮·李小姐，你说，那个恶魔君王的载体，有可能躲进密林中吗？”
　　玛格莉塔看着镇外那如星河一般明灭的兽瞳，忽然感受到了某种不安。
　　“很难说啊，痛苦子爵是非常狡猾的君王，不像暴怒大公那个莽夫，但如果它真的躲起来……还不如它攻击小镇呢，法兰斯森林很大，万一它蛰伏在森林里谋划什么就更糟了。恶魔君王的阴谋，想想就令人头疼。”
　　康妮·李皱着眉，小声地说着。
　　她也感到很奇怪，狼群将小镇包围，但却没有越过那对它们来说完全不会造成阻碍的围墙，狼群们停留在围墙之外，不知道打算做些什么，而就在玛格莉塔和康妮·李因为这完全超出她们预想的事态而皱眉时，咚——
　　沉重的拍击声，从小镇被关上的大门上传来。
　　就好像有一根攻城锤在狠狠地撞击那脆弱不堪的木门，只是一下，原木削成横木就发出了断裂的声响，紧接着第二声——
　　——轰！！！
　　简直就像爆炸一样，沉重的轰鸣把门扉整个掀飞，两片方形的木门就像暴风中飞舞的蝶翼一样飞上天空，沾染这绿火落下，在街道和一座平房的屋顶上砸得粉碎。
　　这成为了小镇上唯一的声音，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在那丧钟般轰鸣所带来的寂静之中失去了声音。
　　狼人——目睹的景象让人们见到这种本应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怪物会有的反应都被恐惧压倒了，就算是四位狩人也一样。常年与魔物打交道的他们知道很多魔物具备神奇的力量，在他们的预想中，所谓的狼王就是具备神奇力量的一头狼，但是他们看着那身上飘动着绿色火粉，像人一样行走的怪物，张大了嘴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狼人。
　　它出现了。
　　“……要是能够等到机构的支援到了再来就好了。”
　　“说的也是，要是是这样就好了，但是可惜啊，我们没有向神祈祷——说起来罗曼罗兰小姐，你信仰神吗？”
　　站起身来，黑发的执行官问着。
　　“我的家族代代都是机械之神的信徒，但是我现在不太确定。康妮·李小姐，你呢？”
　　“正巧，我也不太确定，因为在神秘学里确实是有神的——但是考虑到现在什么神都帮不了我们，还是让祂们都滚蛋吧。”
　　“是啊，还是让祂们都滚蛋吧。”
　　眯起眼睛，玛格莉塔握紧了瑟莱忒。
　　这个从古老传说中走出来的怪物从小镇的门口走向如今唯一灯火辉煌的别墅，每一步的靠近，地面上都留下一个燃烧的脚印，围墙外的狼群忽然一齐嚎叫了起来，就像是为了它的登场而高奏乐章。
　　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时，连玛格莉塔都觉得滑稽，难道这位恶魔君王还是一位优秀的演员？但马上浮现的直觉就让玛格莉塔的心一沉。
　　少女注意到狼人走的并不快，它的每一步都在地面上留下一个燃烧的脚印火焰将泥土烤焦，在皲裂的缝隙中如蛇般游走，它的背后是被红色的烈火点燃的森林和正在变成绿色火炬的小镇围墙，森白的牙齿上还有血肉的残迹，这个怪物以无比符合怪物这一称呼的方式登场现在却这样悠闲地踱步，就像是……就像是在舞台上踱步的演员，等待着一同表演对手戏的同伴登台！
　　今晚的小镇难道不像一座舞台吗？天空中的月光清丽，森林中的火焰汹涌，房屋是舞台上的布景，镇中的所有人都是舞台上的演员，而围墙外，群狼就是忠实的观众。
　　“康妮·李小姐，事情和我们想的不太一样啊，我们以为这位恶魔君王会先派出狼群作为前菜来喂饱我们，但这位不懂餐桌礼仪的厨师直接端上了主菜啊。”
　　“那么，就让我们好好教训一下这不懂上菜礼仪的厨师吧。”
　　置身于黑暗之中的玛格莉塔看了康妮·李一眼，黑发的执行官露出苦笑，拿起了一杆长铳。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到现在为止，狼人还没有发现她们，但是，再隐蔽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从警察局军械库中搬出的军火有相当一部分在她们所在的楼顶上，因为按照计划，别墅吸引和抵抗狼群，而一旦狼人出现，就只能由她们两人去对抗。她们是这个小镇上仅有的掌握与狼人、与拥有恶魔力量的家伙战斗的知识的人。
　　如果她们不行动，狼人进入别墅的话，一场屠杀无论如何也无法避免，哪怕与计划有所出入，但现在她们也只能现身，去对抗狼人了。
　　对视一眼，深深地吸一口气，玛格莉塔走到房屋的边缘，准备跳下。
　　“——你们真的打算这样与它战斗吗？就算是送死，比这更轻松的死法也有很多吧。”
　　可是，在烟囱后面的黑暗之中，却响起了第三个声音。


　　
　　0w0
　　

    





第499节 EP.287 猩红

　　“？！”
　　“？！”
　　玛格莉塔和康妮·李猛地转身，手中的武器已经指向了那边，手指放在扳机上，就差一点，枪弹就要轰鸣而出。
　　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地方，她们居然被悄无声息地靠近到这种程度还无知无觉——意识到这代表着什么，玛格莉塔和康妮·李的背后就渗出了冷汗。
　　“什么人！？”
　　“一位路过的，打算施以援手的好人。”
　　烟囱的后方，一把如夜色般黑，用红色的蕾丝做点缀的阳伞旋转着，露出了下方少女的面容。
　　“晚上好，两位女士，今晚可真是不适合散步呢，空气中都弥漫着兽臭，让人不快。”
　　提着黑色的裙摆，黑发的少女向玛格莉塔和康妮·李行了一个古老的宫廷礼节，康妮·李的眼皮同时一跳。
　　几乎所有的神秘都来自古老的过往，因此历史是每一个有志于高层的莫比乌斯机构成员的必修课，而康妮·李作为一位执行官正好就属于高层的行列，在她的知识库中，这位女性所做的礼节就古老得令人眼晕。
　　那甚至能追溯到黑暗纪元有切实历史可以考证的最古老的王国之一。
　　“就让我们废话少说吧，两位女士，我知道你们现在打算做什么，不客气地说，你们完全就是去送死，狼人可不是用勇气就可以战胜的对手，哪怕今晚并不是满月，你们要战胜它也是天方夜谭。”
　　这位出现在小镇的工房，在今天早上与康妮·李聊过几句的少女收拢了阳伞，那双黑色的眼睛显然能够看透「阴影的轻纱」所笼罩的黑暗。
　　“人类的勇气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惊叹的力量，但人类的力量是有极限的，即使有再多的工具协助，有些差距依然无法弥补。”
　　“如果你是来劝我们放弃的，那么不用再说了。”
　　玛格莉塔摇了摇头。
　　眼前的这个少女似乎并不知道，她们要面对的对手并不仅仅是一个狼人，而是一位恶魔君王的力量载体，尽快那可能只是非常微弱，非常微弱的一部分力量，但依然受那邪恶的恶魔君王的控制。
　　这座小镇距离帕列斯只有三个小时的车程，如果让痛苦子爵在这里造成惨案，谁也无法保证帕列斯不受影响。
　　“这和勇气无关，这是责任，仅此而已。”
　　“不、我并不是来劝你们放弃的，两位女士，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是来提供帮助的。”
　　黑发的少女看着穿过小镇的狼人，她就这样站在玛格莉塔和康妮·李的面前，但无论是莫比乌斯机构的指环还是圣银的铳刃都没有感觉到神秘力量的气息，可她也似乎没有被狼人发觉。
　　“你要帮我们和狼人战斗吗？”
　　“确切地说，是我去和狼人战斗，而两位只要在一旁看着就可以啦。”
　　说着，黑发的少女看着玛格莉塔，微微一笑，玛格莉塔感觉她看着自己的目光就像是看着什么珍贵的宝物——没有恶意，甚至有些渴望的感觉，很坦率，但就是让玛格莉塔感觉有些发毛。
　　“你觉得你可以对付狼人吗？”
　　“倒不是我觉得或者不觉得……呐，你们知道吗？这个世界是平衡的，就好像人类没有强大的力量，却拥有优秀的繁殖能力和智慧，但即使是现在强盛到前所未有地步的人类如果试图征服自然，也会受到严苛的教训，这个世界是平衡的，虽然强大的狼人对人类来说简直是不可战胜的存在，但是世界上也存在着其他的可以消灭狼人的事物。”
　　黑发的少女歪着脸，把目光移向康妮·李。
　　“自己做不到的事交给能够做到的家伙去做，这是正确和正常的，不是吗？啊，不过，虽然我很乐意帮助你们，但是，可不是无偿的哦。”
　　“你想要什么？”
　　执行官小姐警惕地看着这个不知道来历的少女。
　　而接下来，这位少女的话，让她和玛格莉塔的脸色都猛地一变。
　　“当然不是无偿的啦，我想想看……这位小姐，报酬，就用你的鲜血如何，一升的鲜血，分十次支付，绝对不会对你造成任何损伤。”
　　“——吸血鬼！”
　　猛地后退一步，玛格莉塔的瞳孔放大了。
　　高度的智慧，外形与人相似，不老不死，渴望鲜血——
　　如果为大陆传说中最知名的怪物们作一个排行榜，那么狼人必定名列前茅，而会排在狼人的前面的怪物之中，无需置疑，吸血鬼必定占据一席之位。
　　都说提到狼人就会想到吸血鬼，但是康妮·李和玛格莉塔真的没有想到，在这个流传着狼人传言的镇子里，还有一位吸血鬼的存在。
　　“别露出这样的表情嘛——就算这么说你们也不会相信吧，但我还是要说，请相信我，我真的对你们没有恶意，只是被罗曼罗兰小姐迷住了而已，返祖的埃兰迪尔人啊，这么纯净美味的血脉，要是在这里死掉了又不知道要几十几百年才能再遇到一个。”
　　“……”
　　玛格莉塔没有回答，但是圣银的铳刃在她的手中，直直地指向那带着一抹妖艳的脸。
　　黑发的少女骨碌碌地挥了挥阳伞，叹了口气。
　　显然自己的话在她们听来毫无信用，这也没有什么办法，她们这一族在大陆上的名声确实不太好，而且还与这两人所属的势力敌对，用话语……恐怕是没有意义的吧。
　　“既然如此，就让我用行动来证明吧。”
　　将阳伞放在一边，这位吸血鬼的少女摇晃了一下脑袋，从玛格莉塔和康妮·李的身边走过，站在屋顶的边缘，她抬头仰望着夜空中的弧月，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夜风吹动着她垂到小腿的黑色长发，那仿佛最顶级天鹅绒的长发在飘动间，沾染上了猩红的色彩。
　　最初是末梢，紧接着，那鲜血的色彩将那奢华却低调的黑色取代，化作了妖艳至极又华丽至极的焰发，她的双眼睁开，如同黯淡的星辰重新被点燃，那血红的迸发着光芒的眼眸就像是高天上美丽的心宿二。
　　“猩红——！！”
　　压倒性的存在感，令人窒息的美丽，她整个人都像是被那妖娆的光芒点燃了，化作一颗真红的流星，坠向了数十米外的狼人。
　　霎那间，血光迸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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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这位吸血鬼角色灵感来源是夏娜（？
　　

    





第500节 EP.288 怪物间的战斗

　　尽管在房屋上升起猩红光芒的那一瞬间，狼人就已经做出了行动，但它肩膀依旧被划开了一道触及肩胛骨的深深的伤口，少女那很适合来弹奏钢琴的纤长手指就像是最为锐利的刀刃，斩断了浓厚的刚毛，撕裂了皮肤与血肉，让野兽的鲜血泉涌一般喷薄。
　　“——！！！！”
　　狼人发出怒吼，无形的音波让所有听到那痛苦嚎叫的人眼中都失去了焦点，鲜血从耳朵里淌出，别墅的玻璃一片片破碎，就像雨滴一般在地面上溅起晶莹的碎屑。
　　魔物的吼叫能击垮心智不坚者的意志，那是人类从祖先的血脉中继承的恐惧。狼人的这声吼叫更是让每一个猝不及防的人失去了意识。即使圣银在狼人张开嘴的霎那钻入了自己的持有者和康妮·李的耳中凝固成阻挡声音的耳栓，两人还是像直面了风暴一般向后跌倒，就连心脏也一阵抽搐地疼痛。
　　但这并不是狼人攻击的结束，在吼叫声中它转身，有着尖爪的壮硕手臂化作一道模糊的影子砸向一触即掠过它身体的少女，而这个时候，猩红——被康妮·李这样称呼的吸血鬼少女正将自己带血的手指从耳朵中抽出。
　　鲜红的血液在她苍白得几近病态的肌肤上，耀眼得就像灯光下从瓶中取出的红酒。她的身影也模糊了，在狼人的重击将大地都砸出坑洞的霎那，黑色的哥特式礼服被扯破了，但与此同时，狼人肩膀上就像是喷泉一般的鲜血涌出，然后在半空中变成一杆尖锐的长枪，被一半的衣物都被扯掉，暴露出内侧黑色蕾丝的胸衣和衬裙的少女握在手中。
　　“一上来就撕淑女的衣服，真是粗鲁的野兽啊。”
　　摇了摇头，猩红站立在月光下，那双血红的目光凝视着重新转过身来，肩膀上见骨的伤口迅速愈合的狼人，扭头看了一眼摇摇晃晃从屋顶上站起的玛格莉塔。
　　这个时候的她已经完全看不出那个打这阳伞，安静地站在阳光下的黑发少女的影子了，如血色烈焰般燃烧的焰发，如同心宿二一样高远美丽的双眸，即使哥特式的洋服有一半已经粉碎，她依然如同女王般高高在上。
　　“为了不让汝伤害到可爱的精灵血脉，吾可得稍微努力一点呢。”
　　就连称呼自己的方式也改变了。
　　说完，她重新看向身上绿色的火粉明灭不定的狼人，咧了咧嘴。
　　下一秒，两个身影再次化作两道模糊的影子。
　　………………………………………………………………………………………………
　　“差点以为耳膜要破了……”
　　龇牙咧嘴地，揉着发痛的脑袋，康妮·李头晕眼花地站了起来。
　　“还听得见吗？”
　　玛格莉塔的表情并不比她好多少，听到少女的话，执行官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顺着玛格莉塔的目光看过去。
　　紧接着，这位执行官的嘴角就抽搐了起来。
　　“听得见，但回去后最好去检查一下……啧，你看得清它们的动作吗？我只看得到一片模糊的虚影。啧，一般的狼人最多是出拳踢腿之类的动作能快到这种程度，那个痛苦子爵实在是得到了一个很好的力量载体啊。”
　　“我也差不多。”
　　金发的少女揉着自己的脑袋，表情凝重。
　　在小镇之中，月光与火光映照的街道上，两道模糊的影子纠缠在一起。鲜红的血雾不时迸发，有时带着墨绿色的火星，有时闪烁着猩红的血芒。
　　猩红与狼人纠缠着，两人时而撞向房屋，将砖房的墙壁撞塌，木质的家具粉碎，时而在空旷处周旋，泥土的地面被脚步与坑洞变得一片狼藉。
　　但是这一切倒映在少女的眼中就只有模糊不清的身影而已，两个神秘学中最有名的魔物几乎化作两道色彩的旋风，她们的速度已经超越了人类动态视力的极致，至少现在，无论是玛格莉塔还是康妮·李都看不清她们的动作。
　　“寻常的狼人不可能这么快的，即使我们看不清狼人化后它们的肢体动作，但至少它们移动的速度不可能快到让我们的眼睛都跟不上。”
　　执行官表情凝重地说着。
　　猩红的那句话说不定没有说错，她在以机构的执行官身份活动的这些年里狼人也遇到过几次。机构应对狼人的行动基本上是小队围杀，避免被拉近距离，这种受诅咒者的身体能力实在是凌驾于人类之上，不过，也还没有快到子弹那种程度，因此活用狩猎的技艺，不断追猎，人类是可以战胜狼人的，甚至康妮·李就亲手杀死过两个狼人。
　　狼人的不死性并不是彻底的不死。
　　但她遇到的所有狼人都没有这个成为恶魔君王力量载体的狼人这样恐怖，那种速度已经超越了大部份人可以应对的极限，连看都看不清的对手，要如何去应对呢？
　　她剧情长铳尝试瞄准，但根本无法从那团风暴中瞄准狼人。
　　“我们没法插手这样的战斗，不过这样也好，让这两个怪物去厮杀吧，最好能拖到机构的支援过来，将她们一起消灭掉。”
　　丰富的经验让执行官立刻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她们实在插不进手，这已经是怪物们的战场了。
　　同样的决定也浮现在少女的脑海里，她掏出怀表看了一眼，现在距离德雷克她们离开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再拖延一个小时，说不定机构的支援就该到了——
　　尽管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可是她也不清楚这种直觉到底来自何处。
　　“康妮·李小姐，你认识那个吸血鬼吗？「猩红」，这是她的名字？”
　　为了驱散这样的焦虑感，玛格莉塔回头向康妮·李问着。
　　“所有执行官都认识，当你拥有IV级保密权限之后，你就会了解到大陆上一些机构都束手无策的危险存在，而她——事实上机构高层的研究人员一直在考虑到底是用她、它、还是祂来称呼。”
　　康妮·李叹了口气。
　　“这并不是遇到就能够解禁的情报，罗曼罗兰小姐，如无意外，你只能在得到IV级保密权限才能知道有关于她的情报，她是个吸血鬼——你只要知道这个就够了。说起来，确实也快到那个时期了，难道说这一次，「那个」会出现在帕列斯附近吗……”
　　说着说着，执行官小姐的声音小下去了，“那个时期”，“那个”，尽是一些玛格莉塔听不懂的词语。
　　但是既然保密权限不够，那么即使自己去问也不会知道什么，所以玛格莉塔没有追问，她看着镇上绞杀着彼此的影子，犹豫了一下。
　　“那么，这个猩红有可能战胜这个狼人吗？”
　　“如果是普通的狼人，肯定是被虐杀的，她有一句话说得没错，这个世界是平衡的，万事万物都有相对应的存在来制约。吸血鬼也确实可以比较轻松的杀死狼人，因为只要不是满月，狼人的不死性是比吸血鬼更低的，但是这是一个被痛苦子爵多洛尔的力量和意志控制的狼人……”
　　再一次地，康妮·李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她忽然猛地抬起头来，面色难看。
　　“痛苦子爵的力量来自于痛苦，越是强烈地感受到痛苦，祂的力量就越强大，该死——！！！”
　　话语刚落，在一声剧烈地碰撞之中，纠缠在一起的模糊身影第一次彻底的分开了。


　　
　　_(0w0)∠)_
　　

    





第501节 EP.289 恶魔君王的力量

　　被推得更远的，是猩红色的一方，她撞塌了空无一人的酒馆的墙壁，撞进了吧台，看了一眼「雪白黑狼」的招牌后，猩红抖了抖已经破破烂烂的另一半的衣服，随手从酒架上拿下一瓶香槟，随手切开细长的瓶颈，看着涌上来的泡沫，将金色的酒液一饮而尽。
　　在她做这件事的时候，她身上大部份的伤口已经愈合，全部消失不见了。
　　感觉上，那比狼人更快。
　　“……呼……不对，今天不是满月，狼人的生命力再强，作为「活物」，被我这么放血也该倒下了，不可能还维持着这样的力量甚至……”
　　看了眼烧焦的布料，猩红的瞳孔中闪过一些恼怒。
　　“你的身体里还有其他的力量。你到底是什么？”
　　香槟饮尽，少女随手将酒瓶放到一旁，冷厉地凝视着狼人的身影。
　　在狼人身上，墨绿色的火光好像变得更多了。
　　“该死！被那一声吼的我现在脑子都不清醒，我忘记给罗曼罗兰小姐为什么我说固守待援、拖延时间了，因为我们没有办法消灭这个成为痛苦子爵力量载体的狼人。对于这个恶魔君王来说，痛苦是祂的力量源泉，载体越是痛苦，力量就越强大，这力量之中也包括生命力！能够杀死祂载体的方法只有让他感受不到痛苦的死亡，但我们显然不可能做到。”
　　康妮·李直接跳起来了。
　　“因为和猩红的战斗，这个狼人承受了许多肉体上的痛苦，这让它变得更强了！这样下去——”
　　“你说什么？！”
　　玛格莉塔的表情猛地变了。
　　从痛苦之中获取力量，越是感到痛苦就越强大，在这段不算短但也不算长的时间李，这个狼人就已经从被猩红压制到可以将之击飞，那么继续打下去，继续从猩红的攻击之中感受痛苦的话，它会强大到什么程度？
　　这样下去……她们撑的到机构的支援前来吗？
　　圣银的铳刃忽然微微地振动了起来。
　　在这令人窒息的空气之中，玛格莉塔猛地前走了一步，感受着冰凉的圣银滑过自己的肌肤，流淌到耳边。
　　——瑟莱忒小姐，现在有什么办法吗？
　　用自言自语的音量，玛格莉塔询问着。
　　——确实还有办法，玛格莉塔小姐，康妮·李小姐的话让我想起了过去，在依兰翠帝国还没有强大到将恶魔君王都变成奴隶时，用来对付他们力量载体的方法。
　　——是什么？
　　——玛格莉塔小姐，恶魔是来自其他位面的魔物，不同位面的法则是不同的。事实上越是强大的恶魔越难以降临法兰索丝大陆就是因为这一点，世界的法则会产生冲突，而冲突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位于这个世界的恶魔被毁灭，恶魔君王这种强大的存在能够将自己的力量渗透过来，完全依靠的就是载体所蕴含的，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法则的掩护。
　　圣银轻声地说着，语速非常快。
　　——一旦恶魔君王的力量渗透过多，载体所有的这个世界本身的法则就会无法遮掩来自恶魔君王的法则，它们将会受到整个世界的抵抗，换言之，虽然狼人越是受伤，因为痛苦恶魔君王的力量就会越大，但力量越大，载体就越难以掩饰恶魔的法则，一旦超过极限……
　　“……它就要面对整个世界法则的攻击。”
　　圣银振动了一下。
　　它没有开口，但是玛格莉塔明白，瑟莱忒在说“答案是肯定的。”
　　恶魔君王的力量越强大，作为载体就越难掩护其法则。
　　越是受到痛苦，这位痛苦子爵的力量就会越强大，所以只要不断地对祂造成伤害就可以了，非常直观的计划，可是……
　　“啧！”
　　又一次的碰撞，小镇的夜风带来了猩红的咋舌声，再次开启的缠斗已经持续了数分钟，吸血鬼的少女和狼人时而纠缠时而分离，虽然猩红优雅依旧，但她身上的伤口渐渐比她给狼人刻下的多了起来。
　　很显然，这样下去，这位吸血鬼的少女迟早会被压制，甚至被击败。
　　必须得去帮助她。
　　玛格莉塔握紧了铳刃，
　　要是猩红倒下了，谁也活不下去，可是，她没有办法介入那怪物的战场，人类的身体实在是太弱小了。
　　尽管现在她有自信一个人击败一整队精锐的乙太骑士，但这种战场是她无法触及的。
　　——怎么办？
　　——怎么办？！
　　这个时候，圣银再一次振动了起来。
　　——玛格莉塔小姐，如果实在没有办法了，就向「双树之种」借助力量吧。
　　——？？？
　　瑟莱忒的话让玛格莉塔一怔，接着想到了从罗瑞林的地下带走的，如今正在自己身体之中的种子。
　　「生命之星」、「最初的星光」、「树海的王冠」、「法兰索丝不朽的生命」——
　　在古老的过往，人们用各种各样的名字来称呼这枚种子，但有一位贤者却自始至终只称呼它为「双树之种」。
　　这是能够让人直接多出一条生命的收容物，话虽如此，得到它的这段时间以来，除了饭量增大，嗜睡，出汗变得像是蜂蜜一样甜美之外，就只有力量和速度的稍微明显的提升。
　　按照瑟莱忒说，这是因为这枚种子在罗瑞林的遗迹下已经沉睡的太久了，而且玛格莉塔作为埃兰迪尔人的返祖个体，血脉的纯净度可能超越百分之九十九的埃兰迪尔人，但毕竟埃兰迪尔人是精灵的混血后裔，虽然「双树之种」的确有全方位提升共生者能力的力量，但在圣银的估计下，那至少也要半年以后了。
　　“要怎么做……”
　　现在，瑟莱忒说可以从双树之种中借助力量——该怎么做？这是玛格莉塔的第一反应。
　　“我们大概什么也做不了，该死，恶魔君王都是一些聪明的家伙，祂们的行动并不多么夸张，但是却非常难以对付。”
　　康妮·李磨着牙，手上的长铳聚起又放下，但扳机始终没能扣下。
　　她没有注意到玛格莉塔的话不是对她说的，也没有注意到玛格莉塔将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闭上了眼睛。


　　
　　_(0w0)∠)_
　　

    





第502节 EP.290 双树之种的力量

　　在古老的年代，精灵能够与万物对话。如今血统不纯的埃兰迪尔人早就失去了这项能力，但是值得庆幸的是，「双树之种」对于拥有精灵血脉的人来说算是圣物，虽然玛格莉塔没有这项能力，但这枚种子还是能聆听她的想法。
　　毕竟，现在双树之种与玛格莉塔共生着。
　　按照瑟莱忒告知的方法将灵性集中起来之后，很快，玛格莉塔接触到了一个朦胧的意志。
　　就像是一个半梦半醒的人一样，玛格莉塔在脑海之中反复地想着自己想要借助它的力量，然后没有任何犹豫地得到了肯定的回应。
　　但接下来，那朦胧的意志又透露出一种思绪告诉玛格莉塔，它才苏醒没有多久，与少女身体的融合时间还不够长，暂时只能强化她一方面的力量，如果更多的给予，玛格莉塔的身体会不可逆的异化。
　　这让少女沉默了，她暂时从沉思中离开，告诉了瑟莱忒这件事，然后圣银也沉默了，然后才叹息着，世界变了。
　　曾经，即使是刚刚与「双树之种」共生，也能立刻借助这枚种子的力量，临时地全方位提升自己的能力，提升的幅度之大甚至能让幼童和成年人角力，而且在结束后除了体能的消耗并不会有任何的副作用。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想要得到力量，就要付出代价似乎成为了这个时代的等价交换法则。
　　瑟莱忒从未怀疑过的许多知识，现在它都不确定了，圣银告诉玛格莉塔，借助双树之种的力量说不定还会有其他未知的副作用，但是选择权在她的手上。
　　……话虽如此，但我真的有得选吗？
　　远处，再一次的，猩红被狼人一记仿佛闪电的踢腿踢飞出去，吸血鬼的少女磨了磨牙，又立刻黏住了狼人，和它近身搏斗厮杀。
　　“啊啊，我听不到了！我听不到了！”
　　别墅中也有镇民醒了，尽管离得较远，但毕竟是毫无防备的直面那狼嚎，会有多少人今天之后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呢？
　　不知道他们的痛苦会不会成为恶魔君王的养料，但总而言之，这样继续下去事态非常不乐观。
　　苦笑了一下，玛格莉塔重新闭上了眼睛，触碰到那个朦胧的意志。
　　——请将力量借给我，让我就算面对难以想象的快速的攻击，也能做出反应的力量。
　　玛格莉塔将这样的念头反复回想。
　　如果想要加入这场战斗，决定性的因素，是反应能力。
　　人是没有办法去防备感知不到的攻击的，面对超出反应速度极限的对手，就算有再大的力量，再快的速度也只能挨打和逃窜。
　　因此玛格莉塔需要的，是更强的反应能力，是可以看清狼人和猩红的动作的眼，是能够对它们的动作做出反应的闪电般的反应速度，只有这样，她才有参与到这场战斗中去的资本！
　　一瞬间，玛格莉塔感觉到身体的某一处悸动了一下。
　　就像心跳一样，在悸动的源头，一滴凉意忽然蔓延开来。玛格莉塔感觉自己的感官一下子就变得敏锐了起来，那些纤细的神经被这种凉意包裹着，奇妙的，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词汇去描述的感觉顺着身体蔓延到手、脚、眼、耳、舌尖，鼻端还有皮肤的每一处，然后身体的感官似乎变得更加敏锐了。
　　一种难以抵抗的冲动让玛格莉塔睁开了眼，在少女的眼中，原本普通的世界正变得更加清晰，映入瞳孔之中的色彩也比一秒之前更加细腻。
　　风吹过脸颊的感觉，别墅里骚乱中的细小哭声，还有最重要的，在镇上，那纠缠在一起的血与火的旋风，模糊的光与色，那一切都渐渐地清晰了，就与眼前的这个世界一样，每一根线条，每一抹色彩，这些线条与色彩最终构成了燃烧着绿火的刚毛，仿佛攻城锤一样挥出的兽臂，够成了如蝴蝶如野蜂错步的少女，够成了她切开狼人血肉的纤细臂膀。
　　最终，她清楚地看到了猩红与狼人的动作，看到了清晰、连贯与流畅的她们的动作。
　　她看清楚了！
　　之前只能看到一片残影的动作她现在终于能够看清，甚至，那被磨砺得如同刀刃的感知之中，除了猩红和狼人的动作以外的事物都慢了下来，而玛格莉塔知道这不是错觉，她确实能够反应过来了！
　　“——康妮·李小姐，我们现在并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玛格莉塔回过头，对着康妮·李开口，将瑟莱忒说的办法告诉了她。
　　听完她的话，执行官先是一愣，然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就算说可以做些什么，我们也介入不到这样的战斗中去——等一下，这是对付恶魔君王的超限战术——罗曼罗兰小姐为什么会知道这个？”
　　然后，这位执行官注意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她狐疑地看着玛格莉塔。
　　“——那、那是从我之前所在的特遣部队的队长那里听到的，嗯、嗯！而且我可以介入！我看得清她们的动作了，有两个人的话，就可以尝试逼迫狼人停下来，那个时候康妮·李小姐也能提供帮助的。”
　　少女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冲动了，她含糊地说着，但是康妮·李很快注意到少女身上另外的异常。
　　“你能看清了——你的眼睛，罗曼罗兰小姐，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你的眼睛里有金色的纹样？”
　　“诶？”
　　玛格莉塔连忙低下头，在圣银铳刃光花的刀刃上，自己那双湛蓝如同夏日晴空的眼瞳之中，一丝丝，一缕缕，就像藤蔓一样的金色纹路浮现着，就像是蓝宝石中嵌入了一缕缕的金丝一样。
　　没有料到自己的身体会出现这样的变化，玛格莉塔看着康妮·李眼中的怀疑，心里一紧。
　　“这、这个是——”
　　要怎么解释呢？
　　在机构的行动手册之中，在少量成员参与的行动之中，如果成员突然表现出之前不具备的力量，就必须要警惕，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力量的获取是不需要代价的，而很多时候——
　　很多时候，那个代价的名字是灵魂。
　　玛格莉塔一下子不知道该怎样解释自己在这样短的时间之中变得能够跟上那凌驾于人类反应之上的动作，被那双黑色的眼睛看着，少女感觉自己的血流在不安地流淌。
　　要告诉她关于双树之种的事吗？
　　可以——可以相信她吗？
　　“让我确认一下，罗曼罗兰小姐，你真的可以介入那场战斗而不会去送死，是吗？”
　　然而，在少女陷入纠结的时候，却听到了这样的话。
　　康妮·李深深地凝视着她，玛格莉塔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看到这样的反应后，康妮·李苦笑似地勾起了嘴角，然后拿出「童话书」，翻开书页，一边解释着童话中那些事物的来源，那些发光文字因为她手指的动作从书页上浮起，然后飞到了少女的身上——有像是荆棘编织的甲胄，有不同颜色的光圈，玛格莉塔的脚上出现了带有小翅膀的鞋子的虚影，身体还被一簇蓝焰所笼罩。”
　　最后，康妮李停下了动作，看着出现了大片雪白的「童话书」，苦笑了一下。
　　“……不要死了，不然，我可是会遭人怨恨的。”
　　而玛格莉塔看着她，怔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坚定地点头：
　　“我不会死的。”
　　“……噗、这么深情地看着我干什么啦，我可是已经有喜欢的男人了啊。”
　　突然，黑发的执行官笑了起来，她拍了拍少女的肩膀，将屋顶上的长铳立起，脸上变回了往日的镇定。
　　“我也会提供支援的，让那个该死的恶魔君王从哪来滚哪去吧，不要让它亵渎沃夫先生的心意。”
　　“——嗯。”
　　没有再多说的必要了，黑色与蓝色的瞳孔扫过彼此，玛格莉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在「童话书」的力量下比往日更加轻灵的身体舒展，然后——
　　——瑟莱忒小姐，我们上。
　　锋锐的银芒，刺破了争斗的火光。


　　
　　_(:з)∠)_
　　

    





第503节 EP.291 厮杀的舞剧「上」

　　介入猩红与墨绿之间的圣银光芒，让缠斗的双方都措手不及。
　　猩红看到有着尖尖耳朵的少女迅速地绕到狼人的背后，接连扣动扳机，将一枚枚子弹射向狼人的后脑，虽然没有全部命中，但还是有好几枚子弹穿透了狼人的毛皮，爆出几朵血花。
　　——看得清！
　　脆弱部位遭到袭击，而且还是后脑，这让它的动作不可避免地混乱，让猩红抓住了机会，将小小的手掌刺入了它的胸口。
　　然后她用力地一蹬，细小的身体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量把狼人的身体踢飞出去，与此同时，泛着墨绿火光的鲜血从那个正在迅速愈合的伤口之中被抽出，洒落在地面上。
　　“啊，喂！小心啊！”
　　看到被踢飞的狼人从玛格莉塔的身边飞了出去，猩红的眼里闪过一抹急切。
　　而与此同时，康妮·李在这个夜晚第一次扣下了扳机。
　　特制的将弹头漆成红色的火炎弹从长铳中迸发，计算着狼人被踢飞的轨迹，两条直线在霎那间交汇，子弹里用金属内管装的燃烧剂猛地爆发成一团油腻的雾气，然后在飞溅的碎片中点燃，将狼人笼罩在了火焰之中。
　　平衡被打破了。
　　因为玛格莉塔的加入，这位执行官也总算找到了机会，发动了自己的攻击。
　　这争取到了一小段时间，让玛格莉塔看向头发与眼睛都想鲜活的血液那样燃烧的少女，摇了摇头。
　　“对付一般狼人的办法对这个没用，在它体内的某种力量的支持下，它造血的速度快到难以想象，与其不断地抽出它的血液，不如直接对它的身体进行破坏。”
　　在法兰索丝大陆的传说中，狼人畏惧银和一切神圣的事物，但是在莫比乌斯机构的对策手册中明确地写到，狼人作为受诅咒者，除了能够削弱诅咒力量的东西能够对其造成巨大的伤害，用来对付狼人最有效的方案就分别是「火」与「出血」。
　　这是长久战斗的经验与现代生物学结合的结果，狼人虽然是受诅咒者，但也是“生物”，与亡灵不同，在很大程度上依旧遵循生物学的法则，用脑思考，通过神经控制身体，用肌肉的收缩和关节活动，依靠血液运送生命所需的一切。
　　火能极大程度地破坏生物的血肉并留下碳化的组织阻止狼人的再生，是机构用得最多的方案。而生物的造血能力是有限的，就算是狼人也不可能在大失血后短时间里造出大量的血液，如果一直大量失血，就算是狼人那超越人类的强大力量也发挥不出来，会陷入不断失血、强大的再生能力不断造血、不断失血的循环而失去行动的能力。
　　在冬后月的课堂上学到这一点的时候玛格莉塔还在好奇要怎么在实战中不断制造大失血，这是不是一个从实验室里得出的结果。但现在，她想，或许就是机构从吸血鬼与狼人的战斗中学会了这个办法。
　　吸血鬼拥有操控血液的神秘力量，可以将血从生命体中抽出，改变性质。哪怕是一个极小的伤口也能抽出大量的血液，对于绝大多数生命来说这都是一种必杀，因为大部份生物更新血液的周期以周乃至月来计算，就算面对狼人这种生命力顽强到血被抽干都死不掉的存在，也能有效压制它们的行动能力——但可惜，对于成为痛苦子爵力量载体的这个狼人，这种方案失效了。
　　到现在，带着墨绿色火光的血液已经洒满大地，就算把几个成年男人揉碎可能都不会有这么多的血，但每一次猩红的攻击，依然能抽出巨量的血液，就好像狼人的身体中有一眼永不枯竭的血泉。
　　“汝知道这头野兽身体里面的力量是什么，是吗？”
　　“越是破坏它的身体，那份力量就会越强，当超过一个临界点时，它就会自己崩溃。”
　　“明白了，不过，罗曼罗兰小姐，吾认为汝还是不要过来比较好。几十年几百年都不一定出现一个埃兰迪尔人的返祖血脉，要是出什么意外，吾会心痛死的。”
　　“吸血鬼根本就不会死吧。”
　　将作战计划告诉猩红之后，玛格莉塔没好气地说。
　　猩红看她的目光让她很不自在。
　　一方面她没有感觉到这个吸血鬼将她视为食物，那种目光甚至非常的真诚，那关切也发自真心。但另一方面她又知道这个吸血鬼确实是觊觎自己的血
　　真是微妙。
　　但好在没有时间让玛格莉塔胡思乱想。
　　被火焰包裹的狼人忽然痛苦地嚎叫了一声，伸手割开了自己的脖子，大量的鲜血喷出，一瞬间将火红的烈焰变成了墨绿，看到这一幕的康妮·李迅速从腰间的口袋掏出另一发「破邪银弹」填入长铳的转轮。
　　这是用来针对邪恶力量的神秘学子弹，和玛格莉塔铳刃中装着的一样，银质的外壳上刻着古老的破邪的祷词，内部埋有一枚圣橡树尖锐的树枝，可以驱散至邪的力量，但就在她再度瞄准时，被绿火包围的狼人已经冲向了这栋房屋。
　　但墨绿的火光被一团浓重的猩红阻断了去路，血液环绕着少女的身体，就像忠诚的守卫保护着高贵的女王。
　　水无法浇熄恶魔的烈焰，血却可以，尽管这些血来自于狼人自身，但现在，它们在猩红的掌控之下，化作猩红的枷锁，禁锢住了狼人的身体，然后仿佛拥有了强酸的性质，将狼人的皮毛腐蚀得焦黑。
　　尽管这只阻住了狼人一秒的时间。
　　一秒之后，猩红的颊所粉碎，狼人比之前又快了一些的拳头穿透空气，直接将只来得及勉强偏过身体的少女的右手和肩膀直弯折成一个不可能的角度，但猩红没有后退，她脚下的大地皲裂，而她的左手再一次地在狼人的身上留下了伤口，触碰到了它的血液。
　　她抬起头看着狼人眼中墨绿色的光芒，轻蔑地一笑，被她力量所影响的所有血流在一瞬间从狼人身体的内部化作枷锁，彻底地禁锢了它。
　　“给吾停下吧！”
　　在过去与狼人战斗时，她很少会用这个方法，虽然强大，但几分钟的血液停流不会让狼人受到什么伤害，而她自己却要花费很多精力去维持。要是不小心挨了狼人一下，她自己复原的时间可能比控制的时间更久。
　　就好像这一下，她至少要三分钟才能再生回来，但她最多只能控制狼人两分钟。
　　没办法，吸血鬼虽然有着凌驾于狼人之上的不死性，但身体强度和普通的人类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目前而言，这两分钟应该能够充分地发挥它的价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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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4节 EP.292 厮杀的舞剧「下」

　　在狼人被禁锢的第十五秒时，玛格莉塔来到了狼人的身后。
　　她抬起手，将剩下的三枚子弹打入了狼人的后脑，但是银质外壳的子弹穿透性比较差，虽然钉入了血肉，却无法贯穿颅骨，当然这也是这种外号为「圣钉」的子弹原本的用途，但面对这个恶魔君王力量控制的狼人，削弱诅咒的力量本身效果也不大了。
　　神秘学的对抗讲究克制关系，对付受诅咒者的子弹无法削弱恶魔的力量，而恶魔的力量极度强化的狼人的生命力，让这种子弹削弱狼人生命力的效果又变弱了。
　　这个时候，圣银的触须从铳刃的刀刃上飞射，轻而薄的流刃从狼人的脖子上划过，砍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鲜血喷涌。
　　——成功了？
　　——不、玛格莉塔小姐，狼人血肉的硬度又上升了，我的硬度和速度都不够，没法一口气砍断。
　　瑟莱忒振动着，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紧接着，嵌入狼人脖颈的圣银。
　　流动了起来，锯齿状的突起从边缘冒出，一瞬间就将这片流刃从一把枭首的长刀变成了环绕着狼人的脖颈、高速旋转的锯齿项圈，玛格莉塔感到头一痛，魔力猛地下跌，狼人的鲜血猛地喷泻，洒落在圣银上，却丝毫没有染点。
　　——不行！
　　锯齿的项圈不断收紧，但瑟莱忒很快放弃了枭首的计划，它太软了。
　　按照古老的依兰翠时代的硬度表来对比的话，钻石的硬度是10，钢铁的硬度有4至4.5，但作为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圣银造物，它的硬度只有2，即使消耗玛格莉塔的魔力强化硬度，最多也就提升到接近3——也就是接近铜的硬度。
　　但在它的感觉里，现在狼人的血肉就差不多也是这个程度，它的攻击相当于铜制的武器攻击铜质的盾牌，并非没有效果，但是也实在没有什么效率。
　　它又不能像猩红那样用极高的速度提升自己的杀伤力，那会大量地消耗玛格莉塔的魔力，让少女的精神疲惫，可一旦少女的状态下降，在这样的战斗中就会陷入危机。
　　瑟莱忒的旋转切割停止了，那些锯齿骤然收缩变得纤细，沿着血肉的纹理，有些艰难地，深深地刺了进去。
　　它想要找到狼人的脊柱。
　　虽然它肯定没法对坚硬的骨骼做些什么，但连接脊椎骨的椎间盘韧带必定是柔软的，如果能将之切裂，在狼人这部分的组织再生之前，它毫无疑问会处于瘫痪的状态。
　　但是在狼人血肉中的前进并不容易，时间是否来得及呢？
　　就在这个时候，康妮·李的支援再次赶到了。
　　灌汞的子弹射入狼人的眼窝，在它的颅骨上开了个洞，从后脑勺飞出，这个时候玛格莉塔为铳刃的转轮换上了子弹，黑发的执行官啧了一声。
　　水银同样是对生物有巨大伤害的物质，她现在用的子弹的用途就是打入对方身体后将水银溶液注入，她担心打不穿狼人在恶魔君王的力量下可能硬化的颅骨所以瞄准了眼窝，但没有想到这子弹打穿了后脑勺。
　　——瑟莱忒小姐！
　　但看着那个血洞，一个让玛格莉塔自己也感觉到恐怖的念头忽然升了起来。
　　那简直是反人类的残酷手段——但现在却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钻进它的脑子里！毁掉它的脑和所有头部器官！
　　但是，圣银可没有这样的迟疑。
　　一瞬间意识到这个行动的有效性，圣银立刻从狼人的脖子上涌向了狼人的后脑，撕开了那正在愈合的伤口，从颅骨上的孔洞之中钻了进去。
　　令人毛骨悚然的绞碎声猛地响了起来。
　　“哦呜，这可真是令人赏心悦目的一幕啊。”
　　猩红吹了一声口哨，勾起嘴角看着眼前的景象。
　　柔软的东西被搅碎的声音正从狼人的头颅中传出，鲜血从野兽的鼻孔和嘴里淌出，将狼耳附近的绒毛糊成一滩凝血，森林的火焰还未熄灭，火光之下，泛着墨绿色火光的眼球狰狞地凸出，却不是因为被猩红的力量控制的愤怒，而是头颅之中它无法制止也无法控制的暴乱。
　　她可以想象到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尽管那绝不令人愉快，但当发生在敌人的身上时，就令人莫名愉悦，而现在它对此束手无策，还有至少一分钟的时间，在它被猩红控制的血液中蕴含的力量被消耗殆尽成为“死血”之前，还有至少一分钟的时间。
　　这足够它颅骨下的那团脑子被绞碎成一滩烂泥了。
　　——噗！
　　——噗！！
　　最终，狼人的两颗眼球在令人感到恶心的声响之中爆了出来，滚落在它的脚下，猩红黑亮的高跟鞋旁，而从它们原本待着的位置，流淌出来的事物让这位吸血鬼的少女联想起大陆东方外海那片与世隔绝的流离群岛特有一种美食，脑花。
　　“这样杀的死它吗——哦，看来不行。”
　　她向狼人背后的玛格莉塔问着，但话到一半，她就注意到了狼人眼窝中绿色的火光，即使一滩又一滩的脑花被像是挤奶油一样挤出了狼人的颅骨，这虚幻的墨绿色光芒依然在她的眼窝中闪烁。
　　按照常识，大脑被这样破坏的生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活下来，但是，就算有一团圣银在脑子里搅动，这个狼人依旧从喉咙之中发出痛苦的低吼，完全没有倒下去的意思。
　　“但是可以强迫它将更多的力量用来越过脑部进行活动，坚持下去，它不会能撑太久的。”
　　玛格莉塔咬着牙，紧紧地握着圣银的铳刃。
　　瑟莱忒轻而易举地搅碎了远比它更加柔软的脑部组织，而为了阻止脑部的再生，圣银在狼人的颅骨之中撑开变成了一个空心的球，不仅如此，少女还感觉到手中圣银铳刃的质量在变轻，更多的金属通过那个无法愈合的孔洞进入狼人的头部，在将其脑部与无关完全破坏之后沿着血管，再度朝脖颈下方渗透。
　　这些情报都由瑟莱忒以一种平淡的语气向她报告着，只是这样，少女就不得不忍耐着呕吐的冲动。
　　自从她得到圣银之后就知道了瑟莱忒对生物的具备强大的破坏力，但是今天还是她第一次使用这种战斗方式。
　　内部破坏。
　　虽然硬度不高，但是可以变成各种姿态的「轻蔑命运的三之钥」有着属于它的可怕战斗方式。
　　就像吸血鬼哪怕是一个细小的伤口也能够抽出血液来一样，活用流动性，哪怕只是一个很小的伤口，瑟莱忒也能藉此侵入敌人的身体，从而轻易地堵住重要血管或者，干脆破坏掉毫无防御能力的器官。对于大部份敌人，这样的攻击都能让他们在痛苦之中死亡，至少除去亡灵和元素魔物，绝大多数的生命的内脏都不是为了抵抗攻击而演化出来的。
　　哪怕不下杀手，在关节部位凝固，割断韧带，撕裂肌肉——这些同样可以让大部份敌人失去战斗的能力。就某种意义上而言，除非具备不死性，或者能够将瑟莱忒的攻击完全、无死角地抵御在身体之外，否则就没有它杀不死的敌人。
　　但就像猩红所看到的一样，这种战斗方式实在是过于残忍了，残忍得让玛格莉塔几乎无法接受。
　　——瑟莱忒小姐不觉得这种战斗方式很残忍吗？
　　在知道这个的时候，玛格莉塔这样向瑟莱忒问着。
　　——我理解人类会对一些自己无法接受的事冠以“残忍”的形容，但我并不这么觉得。玛格莉塔小姐，我的使命是帮助决意改变命定之身的人对抗命运，有时体现为对抗偏见、社会、有时候是世界，但更多的时候是更加具体的敌人，人类会将难以理解的同族定义为非人类并展开迫害，所以为了保护持有者，是的，我同样兼具杀人工具的职能。
　　瑟莱忒是这样回答的：
　　——而在这个职能上我的性能非常优异，在古老的依兰翠年代，曾经有位有名的诗人评价我「至美至圣，至残至酷。」根据我的记忆，不包括恶魔与异世界的侵略种族，在法兰索丝大陆上杀死过的生命数量为九千七百六十六万八千五百二十三，算上恶魔与异世界的侵略种族，这个数字则是二十一亿三千八百九十九万四千零二十二。
　　作为一件工具，瑟莱忒一直对自己的优异的泛用性以及在多个领域中优秀的性能而自豪，那句评价在它听来是更十足的赞美，曾经它还在一次偶遇之中对那位诗人致谢，感谢他的赞美。
　　但是这些话，那庞大到浸透了鲜血和死亡的数字却让玛格莉塔高兴不起来。
　　值得庆幸的是，迄今为止玛格莉塔也没有遇到非要使用这样残忍的方法去战胜的敌人，因此少女也一直没有让瑟莱忒用出这种战斗的方式，直到现在——
　　如果有可能玛格莉塔希望自己能够忘记那两个数字，并且永远不要想起来。她觉得自己并不是软弱到不敢面对死亡的人——但也没有麻木到能对死亡习以为常，现在她只能祈祷这样残忍的方式能够让恶魔君王的力量尽快突破那个界限，尽快引来世界法则的裁决，即使那位猎人已经死去，他的身体也不该遭遇这样的事！
　　——砰！！
　　令人反胃的声音在附近回响着，再一次的，从康妮·李所在方向再度响起的枪声让玛格莉塔从回忆中回过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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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5节 EP.293 不能放手

　　第二枪、第三枪、接着是第四枪，，这一次康妮·李从微型望远镜中看到了圣银从狼人的眼孔中涌出并且凝固，在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的同时意识到了玛格莉塔的想法，所以她调整了角度，将这些子弹钉进了狼人的关节部位之中。
　　“差不多到极限了，最多再有十秒，它就要挣脱我的束缚了。”
　　这个时候，猩红也开口了。
　　“还能再这样控制它一次吗？”
　　“很难，现在它身体里大部份的血液中蕴含的力量已经被耗光，变成「死血」了。按照常理死血也会伤害它的身体，但是这点伤害大概不够看。在它造出足够多的新鲜的血液之前我都没法再这么来一下了，快闪避！”
　　“咕！”
　　圣银开始拉伸延长，玛格莉塔猛地后退，她还是不愿意放弃.如果能再控制一段时间，说不定就能直接让恶魔的力量超越那个界限。
　　“能把死血抽出来吗？！”
　　“不行，死血是神秘力量枯竭的血液，要控制死血反而要消耗我自己的力量！”
　　没有什么力量真的是没有短板的。
　　血族对血液的控制也依赖于血液中本身蕴含的某种力量，一旦消耗完毕，祂们再想要控制这部分鲜血，就要消耗自己的力量，就像是瑟莱忒要消耗玛格莉塔的魔力一样。
　　紧接着，狼人的身体恢复了行动
　　猩红猛地退开，这个时候才恢复到三分之二程度的右手还是使不上力量，她虽然表情轻松，但目光凝重。
　　然而，狼人的目标已经从她的身上转移开了，它几乎是立刻转过了身体，朝着玛格莉塔扑了过去。
　　强劲的直拳在月光下变成了一道漆黑的影子，但在玛格莉塔浮现着金丝的眼中，那已经不再模糊得完全看不清，她猛地错身，让自己的魔力提供给瑟莱忒使流淌的圣银硬化如铜，这样一来就算狼人的力量再强大也不可能将圣银从自己的颅骨之中掏出。
　　接着她又看到那仿佛是子弹一样弹起的踢腿，少女踩着至美的舞步，就要放开圣银的握柄躲避，但这一瞬间，一种极度不详的预感忽然浮现。
　　就是这样一愣，玛格莉塔紧握着圣银的手没有松开，狼人的踢击落在了她的身上，将少女踢得飞了起来。
　　那一瞬间，好像天地都颠倒了。
　　“罗曼罗兰小姐！”
　　执行官的声音，在蜂鸣的脑海之中回响。
　　覆盖在玛格莉塔身上那荆棘的铠甲破碎，尖锐的棘刺扎在了狼人的腿上，然后变成荆棘缠绕上狼人的身体，在属于它的寓言中，这是神所设下的考验，以暴力对人者，势必受到更大的暴力。
　　然后蓝色的火焰黯淡了下去，这来自另一个童话中的仙子之火吸收了不少的冲击。接着在乙太织甲的保护下，遭受了重击的玛格莉塔虽然感觉胃液都逆流到了喉咙，但并没有失去力量而是继续紧紧地抓着圣银的铳刃。
　　——为什么要这样做？
　　那一瞬间，玛格莉塔想着。
　　直觉只是一种预示，重要的是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直觉——这是露娜公主在春前月的最后一天告诉少女的，自那一天之后，玛格莉塔也将这句话作为警醒的箴言。
　　她的灵性比绝大部份人都强，她所感觉到的直觉往往也更加准确，已经有很多事证明了。
　　而就在这时，狼人抓着圣银，将玛格莉塔猛地拉过去。
　　它没有试图把圣银从自己的颅骨中取出，而是将少女的身体猛然拉过，这数秒的时间就像是被拉长了数十倍，烈风刮得玛格莉塔的脸生疼，她看到狼人抓着圣银的系带将她猛地拉过去，比她的脸更大而布满兽毛的拳头正在一点点靠近。
　　是的，她看得清，有手中圣银的铳刃作为支点，在半空中的她也并非无法躲避。在这可能霎那间就会决定生与死的时刻，玛格莉塔却感觉自己无比的冷静，她死死地抓着圣银的铳刃，力量大到已经中空了许多的圣银握柄也产生了变形，这拼命地拖拽让她的身体得到了一些力量，她的另一只手迎向了狼人的拳击，在接触到的那一瞬间用尽力量一按。
　　这当然不可能将充斥着巨大力量的一击偏向，但却足够让玛格莉塔自己的身体得到一个向上的力量，以一个优雅的空翻从上方躲过，新装入转轮的子弹一发一发打出，每一次枪口迸射的火光都像是一簇悠久的焰火。
　　然后，少女感觉自己撞入了一个冰凉的怀抱，那柔软的触感和脸旁薄薄的天鹅绒长袜让她一下子楞住了。
　　一愣神间，她看到纤细的长腿在下方狼人的脑袋上用力一蹬，紧接着时间的流逝似乎恢复了正常，狼人猛地回过头，但一枚子弹的火光在它的胸口处迸出血花，然后炸开油雾，火光在玛格莉塔的眼前猛地亮起。
　　“真是危险，罗曼罗兰小姐，为什么你不放开你手上的武器呢？只要它还留在狼人的脑子里，就会持续对他造成伤害。”
　　在因烈火而痛苦嚎叫的狼人猩红的声音在少女的脚边响起。在空翻的半途被接住，因此她是头下脚上的姿势，长长的金发散落在地上，沾染上了还未在夏日的热风中干涸的血迹。
　　玛格莉塔想说些什么，但还没开口就感觉一股热流从鼻腔逆流入嘴里，她下意识的张开嘴，鲜红的血液伴随着咳嗽喷出，让少女瞳孔猛地收缩的是，在血液中，她看到了一些银色的血丝。
　　就像是在罗瑞林的幻景中看到的，银树的色彩。
　　“咳、咳咳！”
　　“嗯？哇，你吐血了！不对，是鼻血逆流？！”
　　吸血鬼的少女连忙让瑟莱忒站了起来，但是一站在地面上，玛格莉塔就一阵眩晕，还是倒在了猩红的怀里。
　　“你没事吗？！”
　　“我不请楚，但是——咕——”
　　就好像脑海中有几根血管或是神经断掉一样，但玛格莉塔却感觉自己的感知前所未有地清晰。她看着浑身燃烧着火焰的狼人，依旧紧握着圣银的铳刃，那连接她和狼人的银色系带已经变得只有手指那么粗，圣银振动着，同样在疑惑为什么少女没有放开它。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但我不能放开、我不能……”
　　玛格莉塔喃喃地说着，她的眼中浮现出灵性的光芒，但是这个狼人的灵魂，那已经被墨绿色的恶魔的君王侵蚀的灵魂光芒实在是太过耀眼，她看不见狼人的心智体，看不见这个时候控制着这位猎人的身体的痛苦子爵的情绪波动。
　　但是，她的直觉这样告诉她。
　　“我不能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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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6节 EP.294 狼血的献祭

　　在下意识地喊出这句话后，玛格莉塔忽然一怔。
　　她闻到了空气之中另一种血腥味——现在她甚至能分辨出不同血腥味的差异，而猩红那像是燃烧着的眼睛也是一怔，然后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玛格莉塔能闻到的血腥味，作为吸血鬼她没有理由闻不到，虽然一下子因为少女流到下巴上的鲜血那仿佛最醇美的果酒的香气恍惚了一下，但猩红立刻就从着带着兽臭的血腥味和垂死的狼嚎判断出发生了什么。
　　“这是怎么了——”
　　小镇外的森狼正在咬死自己的同伴，如今仍在燃烧的狼人甚至没有切开自己的动脉放血灭火，在红色的火光下，那凝固着圣银的眼窝还朝向这边，无法洞悉它的目光，但也因此显得更加令人不安。
　　在别墅之中，狩人们也抛下了一片混乱的镇民们，事先设定的计划早就泡汤了，狼群没有攻过来，现在，他们呆呆地看着即使是在魔物潮汐那炼狱一般的景象之中也没有见过的场景。
　　森狼，这有着高度社会性的魔物正在杀死自己的同族。
　　它们露出锋利的牙齿，咬穿旁边的森狼的脖颈，被刺穿喉咙的森狼也没有抵抗，它们伏在地上，就像是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或者……
　　或者，是对一种不容违抗的意志的臣服。
　　兽血在大地上流淌，今天这群人已经不知道自己呆滞了多少次了，但更让这些见多识广的狩人们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认知，因为那些咬死了同族的森狼向镇中靠近，越过不高的围墙，然后在镇里再度上演了刚刚所发生的事——噬杀同族，让狼血流满大地。
　　然后在镇外，一具具还流淌着温热鲜血的狼尸身上，浮现出了血光，那些血色的光芒变成光柱，然后在剩余的森狼更加靠近镇中，再次重复了噬杀同族的行为之后，第二圈狼尸冒出的光柱更加高。
　　“原始献祭！”
　　看到这一幕的康妮·李和猩红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面色变得非常难看。
　　同时玛格莉塔也是一愣，然后感到一阵的战栗。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但作为知识却学到过——原始献祭，就如同这个名字一样，是最原始、神秘学知识含量最低，代价最大的献祭，通过献出自己的生命，让接受献祭者惑地力量，或者做些别的事，献祭者的数量越多，效果就越好。
　　“猩红小姐，你可以阻止这个献祭吗？”
　　“很遗憾，虽然那些光的颜色很像是鲜血，但那并不是吾可以控制的血液中的力量而是「生命」，仪式的主导者也不是这些祭品而是那个脑子都没了还没死的狼人——”
　　看起来相似的东西却不一定真的相似，极有可能有着不同的本质，就像现在，那些血红的光芒却不是鲜血的力量。
　　“——你觉得那个狼人还要多久才能到达你们所说的极限呢？罗曼罗兰小姐。”
　　第三圈的森狼，在齐齐地踏出最后一步的同时支离破碎，神秘力量的气息就像是飘扬的纱幕那样在小镇的上空回荡，猩红将那些血雾约束过来，但是那些血光依旧冲上天空。
　　浓郁的血腥化不开，不远处，站立不动的狼人身上，墨绿色取代了炽烈的红，之前它还需要放出鲜血来将火焰转化为那痛苦的墨绿火焰，但现在已经不用了。
　　被烧去的刚毛下，浮现出了一片片边缘如同锯齿的鳞片，那双头顶上应该已经失去功能的耳朵正在变长，变弯，变得像是一对角。
　　法兰索丝大陆上没有生命可以在在失去脑部后还若无其事的活动，现在维系狼人的躯体活动的是恶魔的力量，异界的法则，外貌的异化就是最显著的证明，在献祭之下，它的力量更强大了，因为恶魔君王的力量更多的进入了这个载体。
　　但距离那个会引发世界法则激烈抵抗的界限还有多远呢？
　　“原始献祭是最原始也最血腥的献祭，正因为如此几乎没有消灭仪式主导者之外中断的可能——只要这些狼死了，就代表献祭的完成！”
　　康妮·李也咬牙喊着，现在她也顾不上自己的话、这些神秘学的知识可能会被镇民中那些没有被震破耳膜的幸运儿听到了。
　　即使是经验丰富的执行官现在也有些束手无测，越单纯的东西越难处理，就好像越是单纯的计划出现问题的可能性越低一样。
　　没有完善的情报和支援就容易发生这样的事，尤其是在面对一个恶魔君王——一个狡猾的恶魔君王的时候。
　　“……猩红小姐，接下来请带着我专注于躲避，我的武器，那些圣银会阻止它脑部的再生，而没有脑的狼人还能活蹦乱跳显然是不符合这个世界的生物法则的，它越是活动，那种力量就要越强大，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它才能抵达那个界限，但是——”
　　抹去鼻血，玛格莉塔喘息着。
　　“汝确定它会一直盯着我们不放？万一它去攻击汝的那位伙伴，或者不顾一切冲进豪宅该怎么办。如果是普通的狼人，吾能一边与汝起舞一边让它变成一条死狗，但这个……”
　　猩红看了一眼玛格莉塔。
　　“而且汝还握着汝那武器，它只要一扯，吾等就要面对它的攻击，你每一次都能做出那样高难度的动作吗？”
　　“……”
　　玛格莉塔沉默了，但是她还是紧紧地抓住圣银的铳刃。她暂时找不到那糟糕直觉的来源，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开——她感觉自己灵魂深处，那预示命运的星灵体中有这样的声音呐喊着。
　　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会遇到什么，她都绝不可以放开这美丽的圣银！
　　“……真是要求苛刻的舞伴啊。平常遇到这么任性的孩子吾一定会绑到床上，让汝好好理解什么样的任性才是可爱的，什么样的又是令人讨厌的。不过，嘛，谁让吾喜欢汝呢。”
　　鼻尖被轻轻一弹，高贵的吸血鬼少女微笑着把露出茫然表情的玛格莉塔用公主抱的姿势抱了起来。
　　“最后再确认一次，汝确定那条狂犬会盯着吾等是吗？”
　　“……嗯。”
　　玛格莉塔肯定地点头，这一次并不是因为直觉，而是切实地感觉得到，看向这边的，正在接受着献祭，越来越像是恶魔的狼人的目光。
　　如果一定要说在自己和猩红之间，那已经被圣银封死，理论上不可能再有视觉的狼人在看着谁的话，玛格莉塔想。
　　那一定是自己。
　　她非常肯定这一点。


　　
　　_(0w0)∠)_
　　

    





第507节 EP.295 「神罚」

　　血色的光柱直射云端，以狼人的身体为中心，排列成三圈同心的圆环。
　　一场原始的献祭，祭品的名字是生命，主导这场献祭的力量完全来自那个头颅已经被掏空但依旧屹立的身影，而这之中几乎没有任何神秘学知识的介入。
　　越是原始越是接近本质。
　　越是简单越是难以动摇。
　　绿火在狼人的毛发上燃烧，但很快化作火粉飘散，漆黑的狼毛已经消失了很多，出现在狼人身上的鳞片边缘泛着更加浓郁的墨绿色彩。
　　那双狼耳已经硬质化，弯曲宛如长角，狼爪变成了层层叠叠的结构，死死地抓着圣银，在狼人的胸口出现了两道缝隙，模糊的血肉中伸出两颗墨绿色的眼球。
　　恶魔化。
　　来自异世界的法则正在让这位恶魔君王力量的载体变得更加接近恶魔。在血色的光柱还没有消失，献祭也没有结束的时候，狼人用力地抓住了圣银的系带，用力地将玛格莉塔她们拉了过去。
　　它的力量也又有了增强，就连猩红也啧了一声，缠绕在身边的血雾翻滚。就像是玛格莉塔躲开那一拳时一样，凝固的血液在空中形成了借力点，吸血鬼的身体能力也远比少女更强，专注于躲避，被她抱在怀里的玛格莉塔感觉方向感都在不断地短促移动中混乱了，一种像是晕列车一样的感觉弥漫着，她紧紧地抓着圣银的铳刃，咬牙忍受着强烈的眩晕。
　　狼人就像是失去理智一样拼命地拉拽着她们，从胸口出现的眼睛死死地注视着它们，它就那样站在原地不动了，康妮·李的子弹不断地贯穿它的身体但它全然无视，双爪挥舞，就像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抓住，将玛格莉塔和猩红杀死。
　　“这让吾想起流离群岛的一种小玩具，她们用鱼泡灌满水，用有弹性的绳索系在手指上。每一次扔出去都会因为弹力收回来，孩子们会比赛谁能在让鱼泡不会破裂的情况下做出的动作最复杂，扔出去的距离最远.”
　　“请专心……一点……”
　　玛格莉塔咬着牙，忍受着晕眩。
　　现在她们的处境的确就像是猩红口中被抛来抛去的球，时而靠近，时而远离，每一次被拉拽过去的力道都更加强大，而每一次远离，圣银都要消耗更多的魔力。
　　“放心好了，虽然它的力量还在增强，但是只要吾专心躲避，这条狂犬就会像是变成追着自己尾巴的蠢狗——”
　　话音刚落，狼人的身体上，又裂开了众多的伤口，墨绿色的火焰直接喷出，在自身熄灭的同时也将猩红身边的血雾蒸腾，吸血鬼的少女对此不以为意，数百头森狼的血液尚未干涸，这场原始献祭强化了狼人的力量，但也为猩红提供了几乎用不尽的鲜血。
　　但血雾蒸腾的焦臭黑烟中，几道红色的影子一掠而过，朝着猩红怀中的少女。吸血鬼的少女冷哼一声侧过身体，让那到红光掠过自己的耳旁。
　　但马上她的表情就一整扭曲，玛格莉塔在她怀中看到的是一条红色的长虫咬掉了她的耳朵，然后猛力朝她的耳洞中钻，但飞溅的鲜血变成了利刃直接将它从中间切开。
　　而与此同时，圣银的铳刃忽然蔓延出数十根触须，带着锐利的锋锐卷起了一道银色的风暴，更多红色的长虫在风暴中被绞碎，掉落，玛格莉塔也终于看清了这些长虫的本质——是血管。
　　粗大得像是少女的手臂，从狼人身上裂开的伤口中冒出来，就好像一条条血红的蛆虫。
　　如果说之前还能用“狼人”来称呼这个恶魔君王的载体，那么现在它已经彻头彻尾地成为了难以用人类的词汇描述的怪物。
　　它几乎成了一团爆开的虫团，那些血管就是令人作呕、危险的长虫，尽管康妮·李立刻从「童话书」中将一个童话中的事物依附于子弹之上打入狼人正在崩坏的形体，在它身上形成无形的刀刃环绕着将它们切断，但这些血管上甚至立刻密密麻麻地长出了鳞片，就和狼人身上那些泛着墨绿光芒的一样。
　　就那么短短数十秒，来自《风妖三兄弟》中，凝聚风的利刃切开人体的风妖就再也砍不动这些血管了。
　　如今它的身上缠满了来自「童话书」中的荆棘，裂开众多的伤口爆出无数血管，粗大的血管像是蟒群一般涌来，甚至比猩红的速度还要更快。吸血鬼的少女猛地背过身体以自己作为阻挡，但那些尖锐的牙齿还是洞穿了少女纤细的身体，狠狠地咬在玛格莉塔的乙太织甲上。
　　这场战斗早已经超过了10分钟，用完了乙太的玛格莉塔还没来得及为护甲更换新的乙太胶囊，那些牙齿穿透了最外层的织料，咬在了内层的瑟银之上。
　　“该死！”
　　强忍着剧烈的头痛，康妮·李再次将童话书本翻到一页。
　　从这件收容物中呼唤而出的事物是需要她的灵性支撑的，现在她的灵性已经濒临极限了，她不得不驱散了那些没有起到太大作用的事物，也包括她施放在玛格莉塔身上，帮她抵挡了一次伤害的那些。
　　「童话书」的优点在于泛用性，可一旦面对需要专门的强大的力量对抗的对手就会显得力不从心。
　　吸血鬼的少女想要后退，而那些血管也顺着圣银蔓延了过来。
　　“瑟莱忒小姐！”
　　这个时候，玛格莉塔也顾不上什么了，继续对狼人造成伤害还是自保，在眩晕中看到那数以百计的血管的玛格莉塔立刻做出了决断。
　　圣银立刻软化，从狼人的颅骨之中退却，圣银映照着的空荡荡的颅骨之中，粉红色的脑组织已经开始了再生。
　　“——！！！！”
　　狼人怒吼着。
　　可它的手拼命地抓着圣银也无法阻止它从指缝间流泻，那些冲天的血色光柱到这个时候才向下弯曲，开始汇聚到狼人的身上，无形的声波扩散，玛格莉塔脑海中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那强大的灵性撼动着少女的灵魂，在灵视之中，她几乎已经看不出狼人那已经变成一团怪物的身影了，只有燃烧的墨绿色的火焰，只有无休回荡的痛苦声响和火焰之中一张张痛苦的脸庞。
　　原始献祭的力量这个时候才全数涌向狼人。
　　翻到其中一页，强忍着好像脑袋要被撕裂的痛苦，诅咒着这次如果能平安回去一定要想办法提高自己的灵性，黑发的执行官让一大段发着光的文字从书页上浮起，然后远远地打向狼人的身体，在这一刻，那些蜂拥的血管忽然全部静止了。
　　“奥拉莱神的锁链，能够束缚住野兽让它们无法行动，但我最多只能维持十秒！”
　　在这时，身上被开出了许多个血洞，正在迅速愈合的猩红终于摆脱了血管的缠绕，飞速后退。玛格莉塔的脑海里却在思考着这个理由。
　　她现在几乎什么也做不了，魔力消耗太大了，她只能拼命地维持意识，拼命地思考。
　　之前它在保留力量？为什么？
　　那些保留的力量原本是用来做什么的？
　　她感觉自己似乎隐隐察觉到了某种真相，但那真相现在还只有模糊的形状。这个时候，猩红抬起头，看了一眼月光笼罩的天空，啧了一声。
　　“吾族的秘宝——啧，虽然要借助他们的力量实在让人不爽，但现在没办法了——”
　　她忽然把玛格莉塔放到地上，凝视着空无一物的夜空，在房顶上的康妮·李喊出那句话的第五秒后，她又看了一眼僵直不动的狼人，弯下腰，轻轻地拍了拍少女的脸颊。
　　“可千万别死了啊，等到我复活了，还会来找你的——”
　　“你打算做什么——”
　　还有些晕头转向的玛格莉塔一愣，就是这一愣神的间隙，猩红重新扑向了狼人，扑向了那静止不动的身体，然后在第十秒——
　　“真是让吾出了大丑啊。”
　　从猩红的身体之中，鲜血迸发，仿佛血光的锁链，将自己与狼人的身体一同束缚。
　　与此同时，带着锁链的重锚忽然在狼人的周围落下，再数秒后，空无一位的天空中响起了齿轮旋转的杂音。
　　狼人和猩红同时抬头，就在那一瞬间。
　　光从夜空之中落下，落在了她们之间。
　　这一晚帕列斯周边的每一个城镇中的每一个人，都看到了大地的一端，仿佛过早升起的朝阳——


　　
　　_(0w0)∠)_
　　

    





第508节 EP.296 突兀的结束「上」

　　玛格莉塔好像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一片漆黑，她看到拄着一根拐杖的沃夫正朝着黑暗的远方一瘸一拐地走去。
　　“沃夫先生？你要去哪里？”
　　下意识地开口后，那位猎人转过身，看向了少女。
　　那张脸上露出的，是一种终于解脱的表情。
　　“我哪里也不去。”
　　猎人说着。
　　“我终于可以，哪里也不去了。从里普罗斯到帕列斯，从一个又一个地方逃离，伤害了一个又一个人，但现在，我终于谁也不用再伤害，哪里也不用再去了。”
　　他朝着玛格莉塔微微苦笑着。
　　“我已经记不清在一次次的逃离中伤害了多少人了，有的人死去，有的人再也醒不过来，有的人变得疯狂，而我不管受多么重的伤也不会死。我曾经听说真爱可以解除狼人的诅咒，但是……已经足够了，我为他们战斗过，也被他们伤害过，现在我哪里也不用去了，已经，足够了。”
　　黑暗渐渐浓郁了，浓郁的黑暗原本会让人觉得恐怖，但是在这里却像是宁静的夜晚一样，透露着安谧与某种安宁。
　　猎人的声音渐渐地小了。
　　在黑暗中，玛格莉塔注视着那个笼罩着微弱白光的身体，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能说什么呢？
　　——你不应该遇到这样的事？
　　——你是为了镇子挺身而出的英雄，你不该得到这样悲伤的结局？
　　——我们有办法解除你的诅咒？你还有新的人生可以继续？
　　最后，那朦胧的微光消失了，猎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这位为了小镇——又或者是为了爱情而挺身而出和披甲龙蜥战斗过的猎人不该有这样的结局，可是，这又能责怪谁呢？
　　怪自己和康妮·李没能跟着他进入森林吗？
　　还是怪她们没有想到那些小孩子也会做出这样的事，在看到一个男孩敢于主动对康妮·李开枪之后？
　　还是该怪她们没有强行带走他呢？
　　“……对不起。”
　　最后，少女说出口的，只有这没有任何意义的词语。
　　黑暗的深处，忽然传来了一阵若有若无的狞笑，一抹墨绿色的光芒闪过，玛格莉塔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木色天花板上温暖的乙太灯。
　　身下是一张窄床，铺着一张竹制的凉席，身上的乙太织甲闷得身上出汗，十分难受。
　　“哟，醒了？”
　　康妮·李坐在一旁，手中正翻动着一张张的纸张，舰载乙太炉核心蒸汽机那种标志性的汽笛每隔一小会就响起，在玛格莉塔的常识之中，这代表飞空艇才刚刚起飞不久，飞行状态还没有稳定。
　　可她为什么会在一艘飞空艇上？猩红呢？狼人呢？那座小镇的镇民们——
　　但是还没等她问出来，黑发的执行官就指了指窗外，让她自己看。
　　床边就是圆形的舷窗，玛格莉塔起身，看向下方。
　　那里被一片苍白的灯光照亮了，狼群献祭的血迹从高空中看下去呈现三圈相当完美的圆形，有许多人在街道上行走，卢比老爷的别墅旁则围了更多的人。
　　「双树之种」的力量好像还没有消退，玛格莉塔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个男人带着惶恐不安的表情走出别墅后被枪指着走到一旁，被迫喝下一瓶泛着紫光的药剂。
　　而在小镇中，还有地面上的一处破碎的凹痕，周围的大地隆起，就好像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了上面。
　　“他们是？”
　　“机构的善后部队。这次事件的善后可麻烦了，但是这件事倒是用不着我们操心。现在我们在机构的飞空艇上，谢天谢地，这一次机构没有被冗长的官僚流程拖慢了脚步。”
　　看着玛格莉塔，表情疲惫的康妮·李放下了纸张。
　　“我知道你有很多想问的，让我一个一个回答——玛丽安她们顺利地将情报送到了帕列斯。你不会想象到她们是多么着急地在赶路，三个小时的路程她们两个小时就跑完了。然后机构得到情报也高度重视，所以直接调用了两样收容物，通过飞空艇支援过来了，其中一件是「幽暗宫殿之纱」，他们的攻击发起之前就是用了这个收容物的力量让我们和狼人都没有注意到，然后通过军用飞空艇的轰炸系统投掷的另一件收容物……罗曼罗兰小姐你没有权限知晓。”
　　“没有权限……吗？”
　　“没有。”
　　康妮·李笃定地点了点头。
　　那件收容物的编号是Pr-135，保密等级是IV，是帕列斯莫比乌斯分部收容的三件「灾难」危险度的收容物之一，就连她也是今天才知道其的资料。
　　这件收容物的外形是一个两米高的木质十字架，由两根沾着鲜血的原木和一根麻绳捆绑制作而成，在十字架的四端都钉有铁钉，像极了古老的十字架刑的刑具。
　　通过将人钉杀在上面，能够被激发出被称为「神罚」的力量，神罚有三种，一种是对邪恶的神罚，一种是对城市的神罚，还有一种是对王国的神罚，除了第一种只会消灭邪恶的力量之外，剩下的两种都是可以将城市和王国化作焦土的力量，面对这件收容物，恶魔君王力量的载体几乎是一瞬间就化为了灰烬。
　　但康妮·李自己和玛格莉塔也因为收容物激发时产生的强大冲击而昏迷了过去，不久前，康妮·李才醒来，而在玛格莉塔还在昏迷时，执行官已经做好了后续事务的报告和交接，一些检查什么的也都作做完了。
　　当然，玛格莉塔的检查是康妮·李协助一位护士做的，莫比乌斯执行部队中的男女比例实在是悬殊，一整支善后队伍，居然只有一位女性的护士，这让早就吃过不少苦头的执行官小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但有什么办法呢？先不说能力问题，确实没有多少女性愿意加入机构第一线的执行部队，哪怕只是善后。
　　“猩红呢？”
　　“被消灭了，吸血鬼毫无疑问是邪恶魔物，被那件收容物的力量一起化成灰了，不过说实话，如果不是她最后补充了控制，那个收容物未必能直接将狼人消灭——”
　　现代飞空艇的定点轰炸依赖于定位锚，简单来说，会向海船停泊时那样，通过定位兵将定位锚投射下去，然后复杂的机械测算仪和分析机会在数秒中计算出所需的数据，通过这些让投放的炸弹尽可能精准。
　　以狼人表现出来的速度，在定位锚落下到那件收容物落下的间隙里，说不定就会逃到较远处，让因为距离而力量衰退的神罚无法直接消灭它。
　　“被消灭了……吗。”
　　“但是……嘛，不用担心，要是那个吸血鬼那么容易被消灭，与她相关的保密权限怎么可能会高达IV级。事实上机构都消灭她几百上千次了，但每次被消灭后一段时间，她又活蹦乱跳地冒了出来。”
　　“这样吗？太好了……”
　　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叹息着。
　　然后她就注意到康妮·李看向自己的表情有些古怪。
　　“……怎么了？”
　　“虽然我能理解你是为帮助过我们的少女没事儿感到高兴，但姑且，那是我们的敌人哦，某种程度上……”
　　“……”
　　玛格莉塔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撇过头。
　　看着她，康妮·李揉了揉额头，叹了口气。
　　“总之，已经结束了。现在我们在回帕列斯的飞空艇上，虽然有重要的事要转达，但是现在罗曼罗兰小姐你最好整理一下心绪——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结束了……吗……”
　　“是哦，结束了。”
　　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沉默了。


　　
　　这段剧情总算是完了_(0w0)∠)_
　　

    





第509节 EP.297 突兀的结束「下」

　　她重新回头看向舷窗，看向被乙太灯光照射得惨白的小镇，，现在，那里一片肃穆。
　　这个晚上发生的一切都出乎少女的意料，事态就像是暴雨下山涧的污浊洪流，名为人心和未知的洪流。
　　而她就像是洪流之中的一片落叶，与威廉那时不同，那时是威廉自己的事，在婚姻自由和家族亲情中他选择了后者，只求恋爱而不求婚姻，即使是最亲密的朋友也没有资格对他的决定说些什么。
　　而这一次她和康妮·李虽然去做了，但是就因为小小的疏忽和先入为主，在她们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惨剧发生在了黄昏的阴影之中。
　　谁又能想到在领主都开口说要沃夫留下后还有人敢对猎人不利呢？
　　镇上的人们不可能还去找沃夫的麻烦，因为那等同于对自己领主的违抗，要知道虽然现在法律的力量强大，贵族和领民的关系不像黑暗时代贵族可以随便以“冒犯”或者“违逆”这样的理由随意对领民定罪，但要让不听话的镇民消失也根本不用违反法律，镇上的男人们也都只能向他进言而已，谁能想到会是一个小孩子找到猎人，朝他扣动扳机呢？
　　难不成以后要时刻提醒自己，小孩也可能是杀人犯吗？
　　摇了摇头，玛格莉塔看向康妮·李黑色的眼睛。
　　比起这个，她首先要问另一件事。
　　“康妮·李小姐说，召唤恶魔君王根本不需要神秘学知识，如果是这样，在大陆上，我想每一天都会有恶魔君王的力量和意志降临，那样的话，这个世界应该早就乱成一团了。”
　　“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罗曼罗兰小姐。”
　　黑发的执行官撇了撇嘴，对着少女摊了摊手。
　　“但是你要明白，这个世界本身是非常、非常强大的。我们莫比乌斯机构的宗旨是保护人类的社会和文明而不是保护世界，因为实际上，我们自己也被这个世界保护着。绝大部份成为恶魔力量载体的都是醉汉，乞丐，被高利贷逼得走投无路的商人，临刑的死刑犯，家破人亡的人……他们足够痛苦、悲伤或者愤怒，但他们很弱，非常弱，承载不了太多的力量，一旦恶魔君王给予的力量太多，就容易崩溃、暴露，遭遇世界法则的攻击和抹杀。”
　　“财力、权力、武力——绝大多数成为恶魔君王力量载体的都只是普通人，也因此他们缺乏这样的力量。为了在有限的力量下制造最大的破坏，往往会进行一种组织活动——罗曼罗兰小姐，还记得密教的分类吗？”
　　“——恶魔密教？”
　　“是，因为成为恶魔君王力量载体的一瞬间，恶魔君王的意志也会降临，为了活用他们那好不容易降临的，孱弱的力量，用各种神秘仪式和献祭强化载体是必然的选择，而为了有效率地做这些事，成立密教是最常见的选择——这样就进入到我们的专业领域了。我们打压密教，剿灭密教，很大程度上，这就能减少恶魔君王带来的破坏。再加上，恶魔君王们当然是知道我们莫比乌斯机构的存在的，他们占据了一个人的身体，注入自己的一部分意志，也就相当于——”
　　“突然出现了一个知道莫比乌斯机构存在的人。”
　　玛格莉塔想起来了。
　　莫比乌斯机构最特别的性质。
　　“而这样的人机构向来严加监管，所以很多恶魔君王的降临都在没有引发大型惨案，或者只是造成了小范围灾害的情况下就被消灭了，和其他神秘事件区别不大。但是，偶尔也会出现恶魔君王得到极其契合的载体，或者因为当地机构的疏忽密教迅速发展壮大的情况，在大陆范围内，这几乎每一两年就会有一次，频率相当高。就像这次一样。得到一个狼人作为载体是非常少见的，大部份恶魔君王都很难这么恰好地得到与自己的力量如此契合的载体。”
　　“……机构对此毫无办法吗？”
　　“有什么办法呢？结论上，恶魔君王会降临是因为人遭遇了悲惨的事情。这些悲惨的事情的缘由或是经济、或是感情、或是教育之类的，机构没有能力处理这些。而且，虽然说恶魔君王的降临需要极致的负面情感，但这个极致到底是什么程度是完全无法量化的。”
　　康妮·李摇着头。
　　神秘学领域有很多东西都是无法量化的，而「情绪」就是其中一种。
　　在机构记录中最极端的两个例子，一个在几十年的人生中失去家人、失去爱人、失去朋友、失去手脚和身体健康，失去一切的男人都没有成为恶魔君王降临的载体。但曾经有一个小国的年幼王子只是因为被父亲教训打了一巴掌，就导致了暴怒大公安戈瑞的降临，让那个小国几乎灭亡。
　　听完康妮·李的话，玛格莉塔沉默了。她抚摸着圣银铳刃上古典的花纹，而圣银也微微振动以回应，康妮·李说的这些和瑟莱忒所知的有一些出入，但在现在，圣银不可能开口说明。
　　沉默了很久之后，玛格莉塔才换了一个话题。
　　“我理解了……那个小镇会怎么样呢？苔丝和暮蕊女士呢？”
　　“就像机构的通常处理方法一样，洗去一部分记忆，通过催眠录入虚假的记忆，这几天发生的事在她们的记忆里，会有另外的经过吧。”
　　“沃夫先生就这样死去了吗？暮蕊和苔丝，还有那些镇民什么也不会知道？”
　　“不知道，编写那些「剧本」的是专门部门，十分独立，虽然我是执行官，但也管不到那里。不过，虽然你不能期待那个充斥着小说家、剧作者和演员的部门有正义感，但绝对可以相信这群十足的混蛋毫无道德底线。”
　　康妮·李摇了摇头，那语气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那是一群比起道德感更看重故事性或者逻辑性的家伙们，这次案件是一个能让他们欢呼雀跃的创作题材，我还不怀疑他们得到详细资料后会兴奋得通宵撰写剧本，而十有八九那会是一个悲剧。至少我就认识里面一个人，特别喜欢让那些因为各种理由引发了神秘事件，最后机构又决定不吸纳的人倒大霉，光是因为他的‘剧本’让这样的人‘合理’的死掉的就有还几个了。”
　　说着，康妮·李看向舷窗外，目光有些怜悯。
　　“说不定过段时间我们能在帕列斯的乞丐，或者皮加勒街区的舞厅里见到某些人。”
　　“……这样的人还能在那么重要的部门任职啊……”
　　“他们是一群死抠合理与逻辑性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那样的部门里任职，只有这样的人设计的剧本才能最大程度地消去事件的影响，不是有一句俗话吗？”
　　康妮·李说着，重新拿起了纸张递给了玛格莉塔：
　　“小说和戏剧比现实更讲逻辑也更合理。”
　　这倒是真的，玛格莉塔想了想，表示赞同。
　　如果世界真的是一本小说，那么她的故事在这个时代说不定还会被当作禁书呢，光是她无缘无故地变成女孩子这一点就足够书评家们大骂特骂几十页。
　　她甚至能想象到他们会怎么写第一句话：让男主角变成女主角？真是道德败坏！
　　“但这一点为什么会导致悲剧？”
　　“因为执行起来悲剧的成本比喜剧小。就好像一户人家遭到恶魔袭击，房屋被破坏，家人也死了几个。现在有两个剧本，一个是人幸存者觉得自己遭遇了一场意外的火灾，家人都在其中丧生。一个是机构帮他把房子修好，然后费尽精力编造一长段其实他一开始就没有家人的记忆。后者比前者更加人道主义，但前者的成本更低。”
　　黑发的执行官撇了撇嘴。
　　“我们从来都不是正义的一方。所以……大概那对母女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吧，话虽如此，我却没有什么同情。算了，不说这个了，我们正在赶回帕列斯，出事了。”
　　“发生了什么？”
　　玛格莉塔低头看了一眼纸张，然后，她的目光猛地收缩了。
　　就在两个小时之前，在帕列斯，发生了一起预计被掳人数超过两百人的绑架案，幕后黑手疑似——
　　那个曾经试图绑架夏洛特公主的密教。


　　
　　_(0w0)∠)_
　　

    





第510节 EP.298 混乱一夜

　　“德非比先生，怎么样了？”
　　“犯人还没有抓到，但是据说现在整个帕列斯的警察都已经出动，应该不用担心吧。”
　　铁门外，巡逻的的警察离开了。
　　在确定完自己有把手下派到围墙的每一处警戒之后，德非比走进枫丹馆，向女仆长说到。
　　“但是为了保险起见，我们今晚会一直守夜。放心吧，女仆长，我们和男仆们会保护好你们的。”
　　这位从异国而来的皇家侍卫拍了拍自己的腰带，那里正有一把铳刃静静地挂在那里。
　　“听说有、有好多人被掳走了，这是真的吗？”
　　在女仆长的身边，另一个年轻的女仆害怕地说着，德非比记得她的名字是苏菲，一个很在意自己有点塌的小鼻子和雀斑的可爱女仆。
　　她是厨房女仆，时常给主要在围墙附近活动的警卫们送些小点心，看到她紧张的样子，德非比的声音柔和了一些。
　　“没关系的，现在外面到处都是警察，那些罪犯也不敢在这种时候还活动，我们会彻夜守夜，不用担心的。”
　　今夜的帕列斯绝对说不上安稳。
　　就在十几分钟前，到处的街道上都出现了骚动，有人惊慌地叫喊着，有马车飞快地行驶着，就连附近的贵族家宅中也传来了骚动，有人大喊着“劫匪绑人了。”让这个街区变得灯火通明。
　　德非比和枫丹馆的警卫几乎是立刻就行动了起来，他们锁死门窗，带上武器，在整个宅邸里守夜巡逻，当时还没睡下的女仆们踹踹不安地聚集在宅邸的阳台上，看着入夜后熄灭的灯光在远方的城区一片又一片地亮起，骚乱声打破夜晚的寂静，不安地议论着。
　　不过今晚，帕列斯的警察难得的高效了一回。
　　挂着警铃和红色乙太灯的马车很快开上了街道上，持枪的警察出现在大街小巷和每一个骚乱的发生地，就连那些本来没有值夜班的警察也被重新叫回了岗位。
　　或许是几十年来的第一次，帕列斯警察倾巢而出。
　　自那之后，骚乱一度平息了下来，但是夜晚的安宁已经被打破了，迟迟没有向市民们宣布事态平息的广播，而那些被绑架者的家人们聚集了起来，惊讶地发现很多就是自己的街坊邻居，那些匪徒就是如此的猖狂，掳走了街头一家人的女儿，又将隔了十几米的酒吧的小儿子抓走。
　　事情发生的是那么突然，几乎所有人从睡梦中被惊醒的人都只记得突然闯入家中的黑衣人和如雷的马蹄声。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每一个人的问题。
　　但警察却给不出任何回答，他们也傻了。
　　所有受害人家属的证词出奇的一致，行动敏捷的黑衣人，被撞开的门或者破碎的窗户，如雷般的马蹄声和他们望尘莫及的大型马车。
　　但是马车呢？马车在哪里？
　　最近没有下雨，帕列斯的气候很干燥，石板路上几乎看不到什么车辙的痕迹，但是载着被绑架的人的马车理应很显眼，可是警察们却没有发现——他们没有发现任何一辆马车！
　　不仅如此，城里很多地方还突然失火，发生了杀人案，有人信誓旦旦地报案说看到浑身火焰的恶魔在贫民窟中行走——就好像一瞬之间整个帕列斯都乱成了一锅奶油浓汤，每一个警察都疲于应付，但又对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直到夜深的现在。
　　这也是德非比从刚刚经过门口的警察那里得到的情报，说完之后，丹丽女仆长皱了皱眉。
　　“……我去报告露娜公主殿下。苏菲，让大家不要再在阳台上了。”
　　“好、好的！”
　　说完，她朝枫丹馆的顶层走去。
　　男仆们拿着武器，神情紧绷地守在楼梯上。穿过他们，丹丽来到了枫丹馆的主卧室，敲了敲门。
　　“露娜公主大人，我有事要报告。”
　　“进来。”
　　“是。”
　　推门走入，今晚也熬得相当晚才在贝莉的劝说下上床睡觉的公主殿下穿着半透明的纱衣，站在卧室阳台打开的落地窗前。月光穿过玻璃，勾勒着她比银月更皎洁的肌肤，一瞬间丹丽也有些失神，但女仆这么看着主人是很失礼的，于是她立刻低下头。
　　“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露娜公主殿下……”
　　丹丽将从德非比那里听来的话转告给了这位公主殿下在她面前的窗外就是骚乱的城市，但月光下这个美丽的身影却显得那么冷静。
　　“……就是这样，德非比先生组织起了警卫和男仆，准备彻夜值守。”
　　“我明白了，也让女仆们不要太害怕，好好休息吧。既然第最初那一轮袭击没有将这座别墅视为目标，那么之后应该也不会来。我相信德非比先生和警卫们能够保护好我们。”
　　说着，露娜又迟疑了一下，看向这位比她更熟悉瓦卢瓦王国各种贵族潜规则的女仆长。
　　“尽责守职的警卫们，还有自愿守夜保护女士们安全的男仆们，丹丽小姐，我想他们应该得到英勇的奖励。”
　　“我明白了，露娜公主殿下。那么我将去转达您的慷慨与体贴，请您也好好休息，虽然说夏后月艺术节最盛大的舞蹈选拔已经不剩几天了，但正因为如此，才要维持良好的状态。”
　　“我明白。”
　　背对着丹丽，露娜挥了挥手，让她退下了。
　　“……这种时候，玛格莉塔小姐到底在干什么啊……”
　　在关门前，女仆长小声的抱怨让露娜眨了眨眼睛，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每天和警卫那些大男人们对练还轻松地打败他们，又或者是那个夏宫第一骑士的头衔，枫丹馆的人们对玛格莉塔是非常敬重的，尤其是那些女仆们，现在，在这个不安稳的夜晚，她却不在，这当然让她们感到不安。
　　另一方面来说，这也证明了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还是很受信赖的。
　　“呼啊……”
　　床边，贝莉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玛格莉塔外出执行任务，随露娜公主上学和日常服侍的工作就落到了她的身上，13岁的小女仆比自己侍奉的公主殿下年轻不少，在熟睡中被吵醒，现在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了。
　　“回去休息吧，贝莉？”
　　露娜走过来，摸了摸这个平日里总是话很少的小女仆的脑袋，但是贝莉用力地甩了甩小脑袋，看着露娜公主殿下那红宝石一样漂亮的眼睛，然后困呼呼地说着：
　　“还不能……睡……要准备泡澡的热水……才行……”
　　“太热了所以出汗了吗，想要洗个热水澡再冲凉？”
　　“不是的，要为……大小姐……准备……”
　　贝莉口中的大小姐就是玛格莉塔。露娜有些惊讶地看了小女仆一眼。
　　“你觉得玛格莉塔小姐会回来吗？她在的地方距离帕列斯有三个小时的马车车程，不可能注意到城里发生的事吧？”
　　贝莉歪了歪小脑袋，眨了眨眼睛。
　　“在有麻烦的时候……大小姐就会出现……上一次，大小姐也是出现在贝莉的面前……”
　　看着她迷迷糊糊的眼睛，露娜想了想，没有阻止她。
　　或许这只是她吓坏了，不敢入睡吧，毕竟是这么年轻的女孩，而且最能依靠的那位少女又不在身边。
　　抚摸着随身携带的黑曜石手镜，露娜没有说什么。片刻后，丹丽女仆长上来向她报告贝莉执意要为应该不可能回得来的玛格莉塔烧泡澡的热水，她也只是打了个哈欠，让丹丽不用管。
　　曾经，她也有过这样的时期，害怕得睡不着，只能靠一本本晦涩难懂的书本熬过漫长的黑夜，不做些什么的话，就会被恐惧压垮，而这种恐惧不是其他人可以化解的。
　　等到天亮就会没事的吧。
　　这样想着，露娜躺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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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就九折了，挺秃然的.jpg
　　

    





第511节 EP.299 回归

　　“露娜大人！我回来了！”
　　推开房间的门，即使少女从德非比和丹丽女仆长中知道自己侍奉的公主殿下这个时候已经睡下，需要压低声音打扰到对她而言至关重要的睡眠，但玛格莉塔还是难以遏止住悸动的心情，呼唤着少女的名字。
　　然后……
　　“……嗯……好吵啊……怎么了……”
　　像是浅眠被这冒冒失失的声音吵醒，卧床上的睡美人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
　　等到打了个哈欠，理了理自己的发丝就像是雪白的天鹅在黎明梳理羽毛的公主才睁开眼睛，但一睁眼，公主殿下的瞳孔就放大了，虽然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马上，她又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十几秒后再睁开，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看来，我对我的皇家圣卫的信任还比不上一位小女仆啊。”
　　与此同时她也转头看了一眼房间里的时钟，时针的位置在3和4之间。
　　夜最深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大概三分之一，实在是非常晚了，而自己以想要狼绒画具为理由派玛格莉塔去的地方距离帕列斯需要3小时的马车，这不就是说……在事情刚发生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露娜公主，我回来了。”
　　但事实当然不是这样。
　　事实上，乘坐飞空艇回到帕列斯所花的时间并不多，但是玛格莉塔和康妮·李回到帕列斯的时候，刚好也是整个城市最混乱的时候。贵族聚集的香槟街还好，在其他的街区，人们因为警察迟迟抓不到理应很快就能找到蛛丝马迹并且抓到的匪徒而群情激愤，警察们不得不一边满城寻找那马蹄声如同雷鸣的巨大黑铁马车，一边维持治安。
　　同时，因为一直没有可信的消息公布，加上一些有心无心人的传递，现在城里可以说是谣言满天飞，在极少数的几个街区甚至引发了暴力冲突。
　　在下飞空艇，看到这样混乱的状况时，康妮·李嗤笑了一声，说了句不知道哪里的俗语。
　　「人数过一万，智商少一半，如果遇混乱，得再少一半。」
　　人们走上大街小巷，要求警察迅速破案，但这些人们就影响了警察的工作，一些浑水摸鱼的家伙更是制造了一些治安事件，让警察们更加疲于奔命。
　　虽然治安没有彻底沦为混乱和暴动，但就因为这样的原因，玛格莉塔在从空港赶回枫丹馆所花的时间还要比回到帕列斯时多几倍。
　　在前往帕列斯机构本部参加紧急会议而和她分开的康妮·李为她准备的马车——还是警用的——在短短几公里的距离中被拦下了十几次后，忍无可忍的少女换上了乙太织甲，借助圣银变成的滑翔翼和弹簧靴横穿了大半个城市，，以至于现在，伴随着蒸腾的汗水，甜甜的花蜜香气几乎充满了房间。
　　“露娜大人，这次事件恐怕、呼……还是那个密教做的……”
　　“好了好了，先冷静，就算是那个密教做的，有你在，有那位存在在，而且他们并没有将这座别墅视为目标，暂时应该是没有什么可担心的，现在，你还是先去洗个澡吧，贝莉为你准备了洗澡水……发生了什么，你的眼睛。”
　　露娜的眼睛眨了一下，注意到了少女那混入了金色的眼睛，然后，目光敏锐的公主注意到，那双变得更加清澈甚至仿佛有些梦幻光芒的眼眸中，有着一种失落。
　　“……那个小镇发生了什么？”
　　“露娜大人，我……”
　　“啊，有什么话等到了浴室再说吧，我也一起，真是的，三番两次被吵醒，都睡不着了……而且。”
　　伸手摸了摸那满是汗水，显露着疲惫的小脸，露娜的表情变得柔和了一些。
　　“罗曼人就是该在澡堂里谈论事情，不是吗？”
　　“……是的，露娜大人……”
　　……………………………………………………………………………………………………
　　“发生了这样的事啊……”
　　虽然说是要为玛格莉塔准备热水，但这种深夜将整个大浴场的水都烧热显然是一种浪费的行径，因此，在这个不算大的浴缸之中，玛格莉塔和露娜坐在两端，纤美的双腿交错，漂亮的长发在睡眠飘荡。
　　听玛格莉塔说完在迪亚小镇发生的事，银发的公主鞠起热水，浇在自己的身上。
　　“没能救下那位猎人，让你感到失落吗？玛格莉塔小姐，但是在我听来，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直到那位猎人先生真的变成狼人之前，这件事都还是一个与神秘没有什么联系的法律事件，你们收集证据，为猎人翻案，这一切都做得很好，没有什么可挑剔的。最后的结果……在我看来只是一个意外，就和那个小孩子在陷阱里遇害一样。”
　　“……是的，那只是一个意外。如果我们能再小心一些，再谨慎一些的话……”
　　玛格莉塔的目光闪烁着。
　　她抱着自己的膝盖，小小的脚趾在温暖的水中蜷缩，那尖尖的耳朵也耷拉了下来。
　　“我只是对自己的无力有一种挫败感，露娜大人，这还是第一次……”
　　说到这里，玛格莉塔沉默了。
　　是啊，第一次。
　　自从与瑟莱忒邂逅，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后，这还是第一次，让她有了过去的感觉。明明已经尽力去做了，玛格莉塔相信，除非是专业的律师，否则其他人不一定可以做得比她们更好，可即使如此她们也没能挽救那个猎人，而原因只是因为没有想到小孩子会做出那样的事。
　　虽然如果只是说“没有拯救到某人”的话，这样的事已经发生过几次了，可是哪一次都没有这次这样让玛格莉塔感到挫败。
　　在飞空艇上那个梦，到底是梦，还是沃夫的灵魂来向她告别呢？
　　那个猎人最后露出了那样的解脱的表情，可是她却怎么也无法释怀。
　　是不是有更好的方法、可以避免这样结局的办法是她们没有想到的呢？
　　是不是她们可以做得更完美呢？
　　如果自己更有能力一些，会不会有不同的结局呢？可是，就算说更有能力，又要有什么样的能力？
　　玛格莉塔不敢确定。
　　对少女的沉默，露娜没有回答，她其实有挺多想说的话，但看到玛格莉塔眼里的苦恼之后，这位公主殿下想了想，一句话也没有说。
　　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在认真地思考而不是钻牛角尖，由自己思考得出的结论可比别人事不关己的说教更加珍贵。
　　不过，这样的问题注定是没法在短时间里得到答案的。
　　事实上，露娜觉得在这次事件中玛格莉塔将事情交给康妮·李的行为毫无疑问是正确的，就算她在那里，会采取的行为也不会有很大的变化。
　　毕竟，那个小镇的人连巡行警长的证件都将信将疑，那么也更不可能听一个看起来才十几岁的小女孩的话了——无论这个小女孩是公爵的女儿还是异国的公主。
　　让这位公主殿下皱眉的反而是恶魔君王的事，
　　这让她想到了一些事，字乙太纪元以来，大陆上一直有一种「人道化死刑」甚至是「废除死刑」的风潮，罗曼王国中也有，而且支持者主要是与莫比乌斯机构有关联的贵族。一直到刚才，她还对此感到费解，因为死刑是震慑犯罪者的重要的手段，但是，联系上刚刚所知道的知识呢？
　　不需要神秘学的知识，只需要极其强烈的负面情感——愤怒、痛苦、绝望、悲伤……只需要这些，哪怕是对神秘一无所知的普通人也会成为恶魔中最为可怕的十一位君王的载体，让他们的力量和意志降临在法兰索丝的大地之上。
　　单说绝望吧，通常来说，人在面临什么样的事时会极其绝望？
　　答案有很多，但死亡绝对是其中一个。
　　尤其是死刑，那种明知道自己要死去却无从改变的绝望感是非常可怕的，很多死刑犯在行刑前夜很容易精神崩溃甚至自杀，这样的事露娜作为王国的公主是有所耳闻的。
　　那么，这些人会不会很容易把恶魔君王的力量呼唤过来呢？
　　另一件事也与莫比乌斯机构相关的贵族有关，他们常年要求改善工人待遇，严惩那些把工人当作两脚牲畜的工厂主，极力反对大规模发展工业——而很多工厂的工人甚至活不过30岁这样的事，露娜同样是明白的。
　　这两件事的性质似乎有些接近，而推动者的背后也都有莫比乌斯机构的存在，这个理由，她现在明白了。
　　“……神秘真是无处不在啊。就连王国的政令也要考虑到它们的影响。”
　　叹了口气，露娜想了想，觉得自己成为女王以后，得多关注一下机构这边的情况。
　　这个世界并不只有一种法则在运转。
　　“是的，露娜大人，神秘是无处不在的……”
　　玛格莉塔也点了点头。
　　她很快就没有再纠结于那个问题，因为少女也知道，这实在不是一天两天可以想明白的。
　　在飞空艇上她就问过康妮·李对这件事的感受，结果黑发的执行官耸了耸肩，说她只想把这些该死的村镇全部平了，居民全部集中到城市里进行洗脑式教育——字面意义上的洗脑。
　　她还打赌说这样能有效降低各种因为乱七八糟的歧视、排外和迫害导致的神秘事件的发生，至于没能救下沃夫？
　　——有时候费尽力气救下来的人，就是会因为各种原因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或者就在你眼前死去的。
　　黑发的执行官淡淡地说着，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
　　——记住他们的牺牲，但不要因此钻牛角尖，更不要止步不前。
　　在罗曼城，玛格莉塔也听过类似的话语，所以在归途中，少女没有再谈及这个话题，现在，她也不想继续。
　　她只是个加入机构连半年都不到的新人，知道的太少的情况下想得太多并没有什么意义，她所能做的就是从这件事里吸取教训，不要再让同样的事发生在自己的眼前，发生在……自己重要的人身上。
　　看着露娜，玛格莉塔暗暗地下定决心。
　　“……那么，帕列斯的事是怎么回事。”
　　注意到那双带着金色的眼睛重新恢复澄澈，露娜轻轻地点了点头，将话题转到了今夜的骚乱中来。
　　“那个试图绑架夏洛特公主的密教……这一次又是他们在行动吗？”
　　“从我现在知道的情况来看，应该是这样没错。”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
　　帕列斯的骚乱仍在继续，究竟失踪了多少人？人们在质问着，而作为回答的数字已经在谣言之中越来越夸张。
　　有人说有一百多人，有人说有五百人以上，在玛格莉塔穿越城市的时候，最夸张的数字已经变成了一千人。
　　而在下飞空艇时，玛格莉塔从执行官那里得到的资料上显示，已经确认被绑架的，大约有两百多人，刚好，帕列斯居民密集的街道差不多有一百多条，而这些街道也正是骚乱最严重的地方，很多居民已经开始组织自发的游行，质疑警察的能力。
　　在帕列斯这么大的城市中，两百人就像是一小堆沙粒，但现在因为迟迟找不到他们，这两百个下落不明的市民已经变成两百多颗火种，虽然还没有烧起混乱的烈火，但也已经在各处燃起了火苗。
　　但在暗地里守护社会的衔尾蛇也不轻松，大规模的绑架案，城郊小镇恶魔君王力量的降临，王国高层要求他们动用收容物维持秩序，要警惕巫术会和其他监管的神秘组织混水摸鱼，还要追查被绑架的人的下落。
　　如果是意外，那么今晚的帕列斯实在是流年不利。
　　如果是阴谋，那么幕后的黑手的手腕令人战栗。
　　无论如何，帕列斯这段时间都不会安稳了。而让机构判断这次绑架又是那个理应已经撤离帕列斯的密教所为的理由，则是在白枫宫中的夏洛特公主再一次遭遇了袭击。
　　不过这一次也和夏宫一样，绑架犯没有得手就被消灭了，同样的行动，区别只在于绑架者不再是苍白的死骸而是更擅长干这工作的诱惑魔。
　　“……不过，露娜大人不用担心，”
　　“因为有你在？”
　　“不，那个，的确我会不惜一切保护露娜大人，但是最重要的是，露娜大人没有被盯上，比起任何保护，我想这是更加令人安心的事……”
　　“……说的也是呢。”
　　比起在危险里有充足的力量保护自己，确实从一开始就没有被危险盯上更让人安心。
　　但是公主殿下现在想听的可不是这些——
　　——哗啦。
　　水花四溅，露娜抬起自己的左脚，放在了玛格莉塔的肩膀上。
　　“帮我按摩。”
　　“诶？可是露娜大人，我只会乙太骑士放松腿部肌肉的办法……”
　　“要是弄痛我了，就用嘴来给我舔。”
　　“那个、露娜大人，难道说，您在生气……”
　　“没有。”
　　“……”
　　不明白自己哪句话让这位公主殿下心情变坏的少女无辜地看了放在一旁的圣银一眼，瑟莱忒振动了一下，表示自己也不明白。
　　第二天。
　　当丹丽女仆长将康妮·李来访的消息带来之后，玛格莉塔本能地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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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2节 EP.300 好消息与坏消息

　　“我们需要你的力量，罗曼罗兰小姐。”
　　破晓时分，马车停在了枫丹馆的前方，康妮·李和另外一名来自莫比乌斯机构的官员登门拜访。
　　基本上是一晚没睡的玛格莉塔在会客厅见到了两人。
　　而放下茶杯，康妮·李在见到玛格莉塔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没放方糖也没放牛奶，醇美的黑咖啡带着的苦涩让玛格莉塔精神一振，仔细回味着这提神的饮品，玛格莉塔放下咖啡杯，带着一些疑惑看向黑发的执行官。
　　玛格莉塔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收到来自帕列斯莫比乌斯机构的援助请求。
　　帕列斯是一座千年的古城，千年古城的神秘事件发生频率远比其他历史不长的城市更高也更危险，正因如此，守护这座城市的莫比乌斯机构分部有着很高的荣誉感，这种骄傲的副产物就是对外来人员的情视与排斥。
　　——自古以来就守卫着这片土地的是我们，你们这些外地人什么都不懂。
　　这句话很多来帕列斯出差的其他分部成员都有听闻，以至于很多分部都拿这句话当成暗号，只要是听过的就是曾经去过帕列斯的伙伴。
　　就连从瓦卢瓦王国各处调来的支援小队和作为执行官的康妮·李都会排斥，这样的一群人说，要借助作为异国人的自己的力量？而且是一位执行官和一位帕列斯总部的机构人事部长一起来？
　　“为什么？”
　　玛格莉塔下意识地看向窗外，嗯，没错，虽然经过一夜骚乱，现在终于平静下来的帕列斯城给人的感觉有些不一样，但是黎明的朝阳依旧是从东边的地平线升起来的，没有错。
　　对少女的挖苦，坐在康妮·李旁边的男人也只好苦笑。
　　“为了让罗曼罗兰小姐理解现在帕列斯的情况，请让我从头开始说明吧，简而言之，经过一个夜晚的调查，我们基本控制住了城内的骚乱，找到了那些被绑架者的下落，并且确定了幕后黑手。”
　　“……效率真高啊。”
　　“没错，因为常年面对巫术会和其他频发的神秘事件，我们的能力在所有机构的分部中都是靠前的，而论及效率，你永远可以相信我们。”
　　“不过某种程度上，这是因为这次那个密教做得不够干净。”
　　名字是普拉斯的男人露出自豪表情的时候，康妮·李补充了一句，一下子，男人自豪的表情就僵住了。
　　“不够干净？”
　　“怎么说呢……这场绑架虽然规模和声势都很浩大，但是却是一个仓促的计划，罗曼罗兰小姐，你能理解这种感觉吗？她们留下了很多、很多的破绽，他们——甚至没有做好特别完善的反占卜措施——”
　　在从最初的骚乱中缓过神、腾出手来之后，机构集中了大量的资源和力量，让占卜部进行了一次针对一切所拥有的线索的占卜。
　　包括那些马车，黑衣人，包括已经确定的那些被绑架者，甚至总部的负责人对占卜部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线索，任何线索。
　　衔尾蛇上下如临大敌，因为按照常理，敢做出这种明目张胆的行为，那么势必有强大的隐藏行迹的手段——就算幕后的黑手不知道莫比乌斯机构的存在，利用占卜寻人寻物也是神秘学的常识。
　　连占卜部的负责人都做好了整个部门元气大伤也只能得到非常模糊的结果的心理准备。
　　然而——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占卜的结果十分地清晰。
　　那些黑色的马车所在的地方，那些黑衣人原本的面目.甚至还有一位天赋特别好的占卜师在占卜的景象中看到圣塞琳娜河上的一艘渡轮，那些用黑袍掩饰自己身形的诱惑魔将被绑架的人们搬到了上面，然后将那些黑色的马车沉进河底。还有一个老占卜师，他看到了一艘渡轮穿过城市边缘敞开的河道闸门，驶向了城外，在圣塞琳娜河的一条支流停靠，与此同时一辆装满了木材的列车停在轨道上，那些人被运到了列车上。
　　“然后我们根据占卜的景象找到了那些沉入圣塞琳娜河的马车，也找到了少数的目击者，然后通过审问今晚值守船闸的卫兵和给他下命令的长官，一路摸索到放那艘船离开是王国河道交通管理部的一位子爵先生的命令，然后通过审讯那位子爵，结合白枫宫的袭击事件，最后确定了这场绑架活动的主使者是那个密教——而我们也终于知道了我们的对手的名字。”
　　普拉斯咳嗽了一声，接过了康妮·李的话。
　　“「寻神者」——一个很俗的名字，同样名字的密教在机构的档案里至少有二十个以上，目前推测，这应该是一个恶魔密教，它们的壮大太迅速了，而且这次绑架案的主力也是比苍白死骸召唤难度更高的诱惑魔。”
　　“但是我们依然没能知道那些被绑架的人到底在哪里，唯独在这里，占卜受到了很严重的反占卜干扰。这也正是我感觉这次行动仓促的原因，他们并不是毫无准备，而是准备的不够充足。”
　　黑发的执行官接着说：
　　“现在机构正在通过别的方式调查那辆火车的轨迹，今天下午之前可能应该就能有结果。”
　　“可是，这和机构需要借助我的力量有什么关系呢？”
　　玛格莉塔歪了歪头。
　　“听起来你们自己就能把事情给解决了。”
　　“我们也希望能够这样，但是这件事确实很复杂。”
　　普拉斯说着，但是在他打算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康妮·李放下了手中的红茶，打断了男人的话语。
　　“到目前为止都是好消息，虽然那些被绑架者的所在地还没有找到，但那个密教既然借助了现代的交通工具，就必定会留下蛛丝马迹，所以，在继续向罗曼罗兰小姐解释为什么我们需要借助你的力量之前，有一个坏消息要先告诉罗曼罗兰小姐，如果在之后说起，总感觉会有一种胁迫的意味。”
　　“坏消息？”
　　“嗯，罗曼罗兰小姐，泰莎和缇香——这两个名字，你一定很熟悉，是吗？还有米卡的画具店的那对姐妹，米卡和米拉。”
　　“——！！”
　　咖啡深黑的液面上，玛格莉塔的表情在这个时候变得十分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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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3节 EP.301 诡异的小镇

　　蒙在眼前的黑布被取下的时候，出现在少女眼前的是一片陌生的景色。
　　在隆起的小丘上建立的小村落，朴素的房屋由最常见的砖块与木材搭建。天边正在亮起熹微的晨光，炊烟袅袅，薄薄的雾气弥漫着，这个村落洋溢着一片祥和。
　　这似乎预示着那个噩梦一般的夜晚终于结束了，然而因为在坚硬的地板上坐了半夜而酸痛的身体，身边那些恐惧的抽泣声，还有站在旁边带着面具的阴森的男人，这一切都说明着，那在的记忆中从半夜被惊醒开始的噩梦，还远远没有终结。
　　和她们一样的人正在陆续从车厢中被赶下，而这个站台上除了这些黑衣人之外什么人也没有。四周都是哭泣的声音，在列车上的时候少女就注意到了，被绑架的主要是女性，还有一些年龄较小的男孩们，虽然泰莎不知道她们是怎么被绑架的，但是或许也像她和缇香一样吧，在熟睡的时候被突然闯进来的人带走。
　　泰莎现在还记得自己和缇香被扔进黑色的马车之中然后耳畔响起轰鸣如雷的马蹄声，也记得眼睛被蒙上后耳畔的水声。
　　可这里到底是哪里呢？
　　看起来像是远离城市的小村庄，身为异国人的泰莎当然不可能认识这里是哪里，不如说，就算是帕列斯人也不一定认识这里，或许就是因为不担心她们逃跑，男人们才解开了她们的眼罩。
　　会被怎么样呢？
　　咬着牙，泰莎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颤抖着。
　　“缇香，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但她马上就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内心的战栗，紧紧地搂着与自己共度了十余年人生的挚友，看着她害怕的样子，黑色短发的少女咬紧着自己的嘴唇，小声地安慰着这在害怕中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少女。
　　她环顾着四周，然后在黑衣人的催促声中走下了站台，沿着一条铺着原木的小道走进了小丘上的村落。
　　在她们身后，那辆火车鸣响了汽笛，缓缓地远去。
　　“……泰莎……我们……会怎么样呢……”
　　这个时候，在少女的怀中，缇香虚弱地开口。
　　本来身体就孱弱的少女因为没能好好休息和过度的惊吓，现在的神情显得那么憔悴。
　　“没关系的，缇香，帕列斯的警察一定会很快找到我们的……你赶紧好点了吗？”
　　泰莎说着，但实际上，她也没有什么自信——可是现在除了相信警察还能有什么做的呢？
　　“不太好……这个地方让我有很不好的感觉，很奇怪，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缇香虚弱地摇着头。就在这个时候——
　　“救命！救救我们！”
　　在后方忽然传来了一阵骚动。
　　泰莎猛地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着大概是真丝材质睡衣的美艳的女人一把从黑衣人们维持的队伍之中跑出，跑到一间民房前。那扇房门正打开，穿着粗布的农妇拿着一把鸡毛掸子走出门。
　　泰莎记得这个女人，在昨晚她和缇香以及这个女人就在船上不远的地方，接近半个夜晚，这个似乎是帕列斯市政厅某个小官员情妇的女人都在诅咒着，发誓要让她的情人把他们全部吊上绞刑架。
　　现在，她就冲到这个农妇的面前激动地挥手。
　　“让你们的男人都出来！把你们的武器全部拿出来！只要我们获救，我会给你很多钱！比你这辈子见过的都多！”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泰莎叹着气。
　　她是不知道这个女人平常看不看杂志上那些犯罪小说，这些男人把她们带到这里，难道说还会害怕这里的人会帮助她们吗？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完全出乎了泰莎的预料。站在门边的农妇就好像事没有看到面前这个穿着真丝睡衣，露出大片肌肤的女人，她用力地将鸡毛掸子在门框旁拍打着，灰尘飞扬，女人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停下，你这个粗野的农妇！”
　　她没有想到自己被这样无视了，灰尘弄脏了她的睡衣，这个女人恼怒地捂着嘴，忽然抬起脚踹了这个农妇一下。
　　正清理着灰尘的农妇猝不及防被踢了一脚，向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个在脸上围着一条毛巾的农妇疑惑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女人。
　　“咋了？”
　　屋子里传来了一声询问。
　　“好像被什么人踢了一脚，但是又没有人。”
　　“你这婆娘别是没睡够傻了吧，没人那会有谁踢你，难道又是多玛那个小崽子？”
　　“谁知道……”
　　一边嘀咕着，农妇干脆就坐在地上继续拍打着鸡毛掸子，这一下直接打在了那个女人的腿上，睡衣下的皮肤一下子就变得一片通红，然后迅速地发乌，女人咒骂了一句机械之神，痛呼了起来。
　　“——乙太和蒸汽之神在上！见鬼了！”
　　农妇惊叫了起来。
　　“又怎么了？”
　　“我好像打到了一个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我说婆娘啊，你要真的没睡够就回床上去吧，早饭我来做。”
　　“不是，真的见鬼了！”
　　农妇跳了起来，用力地将门关上。
　　但是比起她，那个女人显然更加受惊吓，她捂着一片乌青的腿，连滚带爬的逃了回来，那张脸上已经只剩下了恐惧的痕迹。
　　而那些黑衣人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也不需要说什么了，这样诡异的场景已经把所有人都吓坏了，就连一直在呜咽的几个小孩都止住了哭声。
　　紧紧地搂着缇香，泰莎感觉自己的脑海一片空白。
　　如果说这里是这些绑架者的基地，生活在这里的人全都是共犯，那么不会有人帮助她们当然是正常的，可是她们这么多人站在这里，甚至那个女人都走到农妇的面前去大喊，但那个农妇还一副完全看不到她们的样子。
　　那不像是演技。
　　所以才更让人战栗。
　　这条长长的队伍再次行动了起来，随着日光明亮，村落里的村民们也多了起来，可是人们从他们的身边穿过，他们却好像一点也不知晓，无论是脚步声，还是害怕的抽泣声，哪怕近在眼前，她们仿佛也完全看不到。
　　她们好像是行走在世间的一群幽灵，没人看得见，没人能触及。
　　这样的气氛让被绑架的人更加害怕了，渐渐地，脸呜咽和抽泣也没有了，只有脚步声，环绕着队伍，每个人都呆滞地赶路。
　　最后，队伍来到了村落的后方，一处飘荡着浓雾的水潭前，一个黑衣人等在那里，看到人们过来后，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水面的雾气好像变得更加浓郁了，隐隐绰绰间，一条幽深的阶梯朝着水面的下方仿佛无限地延伸，然后带头的男人走了下去，消失了。
　　这一瞬间，泰莎的脑海里就像是闪过了一道雷电，一幕幕的景象在脑海之中回荡着，那是圣塞琳娜河畔下水道中的地下墓场，是古斯塔弗街666号的惊魂，还有那一口口空洞棺椁朝天空冷笑的墓地，幽魂社，神秘——这些记忆就像爆炸一样在脑海之中浮现，泰莎忽然意识到了。
　　那个被「幽魂社」的成员一而再而三证明不存在的「神秘」的世界——如今，她与缇香就置身其中！
　　而伴随着这份记忆，浮现在少女眼前的是两个身影，一个有着灿烂的金发，尖尖的耳朵，一个有着神秘的黑色眼眸，嘴角总带着些笑意。
　　有时候她总觉得这两位女士有着某种独特的气质，那原因，原来——
　　队伍再一次地骚动了起来，但是这一次黑衣人们控制住了这些人，那几个抵抗得强烈的男孩更是被一脚踢在肚子上，踢得昏死过去，然后被黑衣人扛了下去。
　　很快，轮到泰莎和缇香了。
　　“泰莎……我们……会被怎么样……”
　　看着那无限向下蔓延，就像是通往深渊的阶梯，缇香紧紧地靠在泰莎的身边，恐惧化作的尖针几乎要将她那孱弱的心脏刺穿了，超越常识的事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不安，而那些不安又成倍地压在了她的身上，几乎要将她飘荡的生命之火压得熄灭。
　　“玛格莉塔小姐……”
　　“……诶？”
　　“罗曼罗兰小姐和康妮·李小姐会来救我们的，一定会的，所以不要害怕，我们一定会得救的。”
　　“……嗯。”
　　有些虚弱地，缇香点了点头，她的眼里几乎已经没有了光。或许是因为她们在水潭旁站得太久了，他们身边的黑衣人靠近了一些。泰莎咬了咬牙搀扶着缇香，向楼梯下走去。
　　“——咦？”
　　这个时候，那个从一开始就在水潭边等着队伍过来的黑衣人忽然咦了一声，站了起来，朝缇香看了过来。
　　在黑色的兜帽下，这个站起来依然矮小的老人眼球悬浮着，一条红色的血肉系带连接着这颗红色的眼球和他的眼窝，而同样的系带还从这颗就像小孩子的拳头那么大的眼球旁延伸着，连接着更多、更小的眼睛。
　　“对周围情绪这么敏感……灵启者？”
　　6只。
　　在他开口的一瞬间，泰莎下意识地看向了他抬起的脸，然后，拼命压抑着自己恐惧的少女表情，终于在这六只眼睛的注视下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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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4节 EP.302 援助请求

　　上午9点，结束了洗漱和化妆的露娜用一杯在黎明前丹丽女仆长就开始准备的冰滴咖啡驱散了困意。
　　用镀银的雪白陶瓷茶勺搅动着剩下的一层乌黑而芬芳的咖啡，露娜抬起了头。
　　“缇香小姐，泰莎小姐，还有米卡和米拉都……吗？”
　　“画具店的那位老颜料匠去世了，目前来看应该是为了阻止米卡和米拉被带走，但是没能成功……”
　　“被绑架的总人数现在有多少了？”
　　“根据康妮·李小姐离开机构支部时的统计，超过两百五十名。”
　　站在床边，玛格莉塔平静地说着。
　　“而国王陛下非常看重这些被绑架者的安危，白枫宫已经成立了专门的对策小组，国王陛下亲自担任组长。在今早的王国会议中，严厉地斥责了警察厅的高级官员们，勒令他们尽快破获这场令人震惊的绑架案，而警察厅的高级官员们也立下军令状……不过这也只是做给大众看的而已。实际上要解决这件事完全得依靠机构的力量。但是……”
　　“但是？”
　　“也不知道是给国王陛下写演讲稿的人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还是国王陛下真的这么自信，在发布会上，‘要让所有人平安的回来’——陛下这样说着。”
　　玛格莉塔回忆着说这件事时康妮·李和普拉斯的表情，嘴角有些抽搐。
　　“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密教、神秘组织这样的团体进行大规模的绑架行动是很少见的，因为就算它们不知道莫比乌斯机构的存在至少也会明白，干过这种事的组织基本上都消失了。
　　换言之，除非是某些特殊的情况，神秘组织是不会这么大张旗鼓地行动的。「隐秘」才是它们最大的底牌。
　　而在会促使他们大张旗鼓活动的这些特殊的情况中，最常见的就是血祭。
　　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当急切地需要进行血祭的时候，神秘组织就容易这样进行大规模的绑架行动，而这样的行动毫无疑问会引起注意，所以绑架结束后，他们也更倾向于尽快完成血祭。
　　因此，想要人所有人平安回来——这样的愿望实在是有些不切实际。
　　但现在国王已经这么说了，而这句话也已经出现在了帕列斯的几乎每一张报纸上了，还能怎么办呢？
　　机构也只能一边对国王陛下保证自己会尽力，一边集中战斗力和资源琢磨怎么完成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而让玛格莉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是，康妮·李和普拉斯就是为了这个来找她的。
　　“为了让援救行动的成功率增加，我们需要有优秀救援实绩的成员编成救援队，然后——”
　　就在不久前，康妮·李说起这个的时候，表情都还有些古怪。
　　“——现在在帕列斯。你是在「援救」这一行动中有最优秀实绩的机构成员，罗曼罗兰小姐。”
　　“……难道说，这个是指玛格莉塔小姐你在春前月的那次行动……”
　　“恐怕是的，露娜大人，毕竟那件事实际上就是我违抗命令冲进其他队员与一位传奇巫师的战场，把在计划中应该牺牲的他们救回来……硬要说的话，这确实算是一件很优秀的实绩吧……在「救人」这个范畴里。”
　　玛格莉塔也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
　　大概只能礼貌地微笑吧。
　　因为在那之后，那位普拉斯先生几乎是用殷切地过了份的话语赞美了她的勇敢，高尚以及对队友的友谊，全然无视了少女之后受到的处罚——都说管理人事的人需要有抹了蜜糖一样的唇舌，但这位普拉斯总部的人事部长不仅有这个，还有着卓绝的演员天赋，他的话与表情简直让玛格莉塔自己开始怀疑他讴歌的是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英雄或者圣徒了。
　　“可是救下一个小队的其他队员和深入密教的据点带出两百多人是完全不一样的，是吗？”
　　“是的，可是……就像前面说过的，密教或者神秘组织只会在极其特别的情况下进行这样大规模的绑架，而且绑架后被绑架者往往等不到机构的救援。所以机构内部根本没有专门用于营救的部队。他们几乎是抱着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在编成救援队伍，所以……”
　　“所以你反而成为了履历最好，最有实绩的一个……是吗？”
　　“是的。”
　　“那么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玛格莉塔小姐，你……想要参与这次行动，是吗？因为在迪亚小镇没有救下那个猎人，想着这些人自己可以去试着拯救，是吗？”
　　“……是的，但是不仅仅是这样。”
　　“还有别的原因吗？”
　　“听完康妮·李小姐的话，我对机构的行动实在是很不放心。缇香小姐和泰莎小姐，还有米卡和米拉小姐，她们正等待着有人去帮助她们，但是……我很难信任普帕列斯机构的能力。”
　　“说的也是。”
　　“那么，露娜大人——”
　　“但是，你也是我的皇家圣卫。我不能让重要的你为一个不靠谱的计划而身处险境，接下来我的话可能会让你觉得我很冷血，玛格莉塔小姐，但请记住，你对于我，比那两百五十多位被绑架者更加重要，而且，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诶？”
　　停止对咖啡的搅拌，露娜那双红宝石般的眸子看向那依然带有一些金色的湛蓝双瞳。
　　“帕列斯有多少人？超过一百万吧，在这一百万人中，那个密教绑架了两百五十多人，而这些人里就有四位与玛格莉塔小姐相关——从概率上看这是多小的概率？这真的只是不幸的偶然吗？”
　　“……”
　　玛格莉塔皱了皱眉。但马上，她又摇了摇头。
　　“这件事我的确也考虑过，但是——”
　　她看着公主殿下，虽然没有将“但是”之后的话语说出，但哪双眼瞳之中，目光坚定。
　　“……是吗，那么，我明白了。”
　　露娜敲了敲桌面，最后抬起头，站了起来。
　　“去机构的总部走一趟吧，就算要决定去或不去，也要我们听过机构的计划之后再说。告诉丹丽，中午我们恐怕不会回来用餐了。”
　　“——是！”
　　于是，在一段时间之后，玛格莉塔和露娜在康妮·李与普拉斯的带领下，抵达了白枫宫。
　　少女们还未涉足过的莫比乌斯的瓦卢瓦王国总部，就位于这座宫殿的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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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5节 EP.303 会议

　　白枫宫，
　　抵达这瓦卢瓦王国的权力中心时，玛格莉塔注意到大门外还零散地聚集着市民，王宫大门前的街道上，皇家警卫们将写有「让无能的警察滚蛋」，「严惩税金蛀虫」的纸板、酒瓶和烂番茄扫进垃圾袋。
　　昨晚的骚乱虽然没有完全演变成治安暴乱，但也导致了一场游行，示威者们从帕列斯市中心游行到白枫宫的门前，将对警察系统的不满一口气宣泄了出来。但宣泄归宣泄，被绑架者依然不知所踪，从马车的车窗中，玛格莉塔还看到广场上掩面哭泣的人们。
　　她们都是被绑架者的家属吧，游行者离去了，但她们还在这里。
　　康妮·李小姐说过，帕列斯有几个最糟糕的部门，其中之一就是警察厅。可想而知市民们对其积怨颇深，这次事件也只是长久积怨的集中爆发而已。
　　“现在，王国非常重视这一次的事件，不管怎么说，这样恶性的事件无法妥善解决，不仅仅是民众们会失望，在大陆上，王国的形象也会受损。这座花之都每年的税收只有百分之十左右来自于旅游业，但比税金的减少更令人头疼的是王国声望的损失。”
　　普拉斯向玛格莉塔与露娜解释着。
　　“因此，机构正在不遗余力地研究救援方案，也请罗曼罗兰小姐不吝伸出援手。”
　　“我可以理解这件事的急迫，但是，突入密教的据点，将两百五十多人带出并不是一件毫无风险的事，玛格莉塔小姐是我的骑士，也是我重要的皇家圣卫，我也要对她的安全负责。因此，我希望能看到一个尽可能减少风险并且具有可行性的救援方案。”
　　“那是当然的，虽然陛下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被绑架的人们平安回来，但我们毕竟不能让优秀的成员以身犯险。”
　　从出现在普拉斯和康妮·李面前时，露娜就维持着她那完美的公主姿态，上位者的气势立刻就让普拉斯意识到要请动玛格莉塔·罗曼罗兰这位有着“传奇实绩”的“优秀救援人员”，到底要经过谁的同意。
　　因此在露娜说出这番话时，他的表情也是一肃，保证这位公主殿下的要求会切实地被满足。
　　毕竟玛格莉塔是异国的骑士，她对这个王国没有任何义务，瓦卢瓦王国不可能强行要求她为他们服务。
　　这是必须的礼貌。
　　马车驶入了白枫宫，在普拉斯的带领下，玛格莉塔、露娜和康妮·李来到了宫殿中的一处会议室。
　　这让玛格莉塔有些意外，她还以为作战会议会在莫比乌斯机构的总部进行呢，但很快少女就意识到，为了搜寻那辆将被绑架者运走的火车需要的是王国的情报和行政力量，因此王国和机构的会谈并未选在地下的机构总部。
　　这点在罗曼王国也是一样的，毕竟，莫比乌斯机构并不太希望自己的一些秘密暴露在某些人的眼前。
　　洛可可风格的镶嵌浮雕大理石橡木门被推开时，屋内的长桌两侧几乎已经坐满了人，黎明那一闪而逝的明媚阳光后占据天空的云朵让今日的城市不那么燥热，但在这里，被带有些许灰色的云朵遮蔽的阳光，让这间会议室中的气氛有些阴沉。
　　“让……火枪手……”
　　“不可以……他们……”
　　“谁有呢？……小国的骑士？……”
　　“也许……说服陛下……不可能的。”
　　站在门外时玛格莉塔和露娜就听到里面传来的激烈的讨论声，一部分人似乎在讨论救援部队的构成，有人觉得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比起考虑怎么救援那些可能现在已经被血祭了的牺牲者，不如去劝说国王陛下放弃这不切实际的命令。
　　当玛格莉塔和露娜出现在门口时，所有讨论的声音还持续了几秒才结束，然后，长桌两侧的目光集中到这两位无论从身高还是性别上在这个会议室中都没有其他同类的少女脸上，一双双眼睛透露出疑惑的视线。
　　这个时候普拉斯适时地开口了。
　　“罗曼王国公主，露娜·V·罗曼殿下，及其皇家圣卫，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小姐，应机构的支援请求到来。”
　　话音刚落，一些贵族的眼里，疑惑变成了浓浓的怀疑。
　　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长桌两侧，玛格莉塔没有见到什么熟悉的脸，那么在这里的人应该大部份都没有见过自己吧。
　　如果只是知道有一个女性特遣部队成员从传奇巫师的讨伐中救出了其他本应牺牲的队友，他们多半会认为那是一个精悍健壮的女性，就算不是这样，又矮又娇小的自己也和他们猜测中的“优秀救援人员”有很大的出入——
　　接着，玛格莉塔又注意到，长桌上虽然还有三张椅子空着，但分别位于两侧，既不紧贴，也不对应，再看普拉斯和康妮·李不打算离开的样子，显然她们也是列席者，也就是说——玛格莉塔湛蓝的眼睛眨了眨，和红宝石一般的瞳孔对上。
　　看起来她们当时并没有考虑过自己的主人，露娜公主也会来的可能性。
　　不过这个问题不大，作为皇家圣卫，她本来就是要站在公主殿下的身后的。
　　在这位王国总部的人事部长有些汗颜的“请落座”的话语中，露娜优雅而大方地走到那张椅子旁，在玛格莉塔为她将椅子拉出来后坐下。
　　落座之后，露娜也不动声色地环视了周围一圈，虽然动作很小，但每一个与她对上视线的贵族都像被烧红的金属烫到一般，猛地收回视线。
　　但在座的贵族又有哪个不是在社交场上沉浮多年的老手呢？疑惑和怀疑都只维持了一瞬，在露娜落座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恢复了一副体面且平和的样子。
　　普拉斯也在另一侧落座，清了清嗓子，开口说着。
　　“为了救出遭到密教绑架的众多国民，我们正在集中全部的力量，罗曼罗兰女士是拥有优秀实绩的机构成员，她听取了机构的援助请求，来到了这里。”
　　“有这样一位优秀的成员加入，我相信我们也可以更有信心了。
　　“能够从和传奇巫师的战场中将陷入困境的队友们救出，这简直是一段传奇的故事。”
　　人事部长的话音刚落，又有几位贵族开口。
　　但面对这些恭维，玛格莉塔只是维持着礼貌的微笑，没有开口。
　　作为皇家圣卫，越过主人说话是不礼貌的，而且玛格莉塔也烦透了这些隐藏在话语下的博弈，所以她保持礼貌的沉默，而将会议的舞台交给自己侍奉的公主殿下。
　　“没错，作为我的皇家圣卫，她能力优秀，品德高尚，是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中一位真正的骑士，在知道帕列斯城的绑架案后，她不顾刚刚与执行官小姐结束与危险敌人的死斗，急匆匆地赶回了城市，想要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去拯救正处于危险中的市民们。”
　　说完这段话，露娜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一闪而逝的柔和，接着，那副表情又被严肃所取代，但只是这一瞬间就足够透露很多事，足够让很多贵族意识到她的态度了。
　　“但是作为她效忠的主人，机构的相关者，我深知深入一个有能力明目张胆地进行大规模绑架的密教，将那么多人营救出来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作为她所效忠的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冒险。”
　　当露娜说完这句后，一些贵族忍不住皱了皱眉。
　　绝对正当的理由，正当到他们根本无从挑刺，这个时候他们也注意到普拉斯的用词是「听取」——而不是「答应」了。
　　这两个词之间的区别，那可大了去了……
　　“但是，罗曼公主殿下，如今我们真的很需要罗曼罗兰小姐的力量，那可是两百多条鲜活的生命啊，还请你不吝伸出援手。”
　　“当然，我很乐意伸出援手，但这绝对不是将我重要的骑士送入危险境地的理由，这么说吧，各位先生们，我需要一个具备可行性，并且尽可能将风险降低的营救计划，如果没有这个，我是不会让我重要的皇家圣卫去冒险的，而我也相信——”
　　并没有卖太久的关子，露娜将底线直接公布了出来。
　　现在不是贵族之间利益的讨价还价，而她也没有什么想要借机获取的。拖得太久只会招致反感，而她说完之后，就连玛格莉塔也可以感觉得到周围的贵族们都松了口气。
　　“——而我也相信，诸位不会希望机构里优秀的成员去送死，所以一定制定了完善的救援计划，不是吗？我想要看看这份计划，并且由我的皇家圣卫来进行风险和可行性的评估。”
　　但是在这句话说出来后，贵族们的脸色又都变得有些……尴尬。
　　一下子，会议室里沉默了下去，而露娜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些人脸上各异的表情——大多数是尴尬，康妮·李露出了半是嗤笑的表情，一些贵族眉头紧锁，还有几位的目光游离不定。
　　逐一看过这些表情，露娜的嘴角微微地勾起，她将双手交错在胸前，略带一点讽刺地开口了。
　　“该不会诸位现在连一个基本的草案都拿不出来吧？”
　　没人反驳。
　　而这意味着——
　　玛格莉塔皱了皱眉。
　　他们确实连个草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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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6节 EP.304 巫术会的协助

　　“其实……我们正在商议救援计划。”
　　过了好一会儿，坐在长桌上位的贵族才开口。
　　“看起来，我们来的正是时候，请让我们也加入商议吧。”
　　露娜平静地说着。
　　带刺的讽刺有一次就够了，足够表现对这群人连个计划都没有就把自己重要的皇家圣卫拉过来的不满——“难道你们想让我重要的骑士去送死吗？”像是这样无声的斥责有一次就够了，过犹不及。
　　“那当然，有一位睿智的公主殿下与拥有实际经验的骑士，我们一定能得到一个完美的计划。”
　　那位贵族赞许地看了露娜一眼。
　　权力场上的会话最重要的是给人台阶下，很多年轻人都不懂得这一点，但是这个少女的做派却像是娴熟的政客，虽然还有些稚嫩，但从这样的细节就可以预想未来的成长。
　　他顺着这句话给的台阶下后，示意身边的侍者将一份文件交到了玛格莉塔的手中。
　　机构已经找到那些被绑架的人在哪里了。
　　这不奇怪，又是船运又是火车的，仓促间，那个密教留下的痕迹太多了，经过一夜和半个上午的调查，机构已经准确地定位到了密教的据点——那是否是其总部还不得而知，但是被绑架的人被送往了那里是可以肯定的。
　　在今天早上，机构找到了塞琳娜河支流处，船只与列车交接的地方，进而调查到了那条路线上的所有列车，接着找到了占卜画面中的那辆列车。
　　旋即，机构开始调查货车是否有晚点——在占卜部的占卜中，早在船抵达交接点之前，列车就停在了那里，那是一辆老式的货运列车，旧型号的乙太炉一旦停下，再启动花的时间会比新式的乙太炉久很多，再加上接受被绑架的人和把她们运到某个地方放下也需要时间，晚点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但诡吊的是，这辆列车各个车站的记录都是没有晚点，列车上的人也说他们没有任何停留，调查他们的记忆后发现，这趟列车确实没有任何没有到站时的停顿。
　　这一度让机构非常迷惑，但是很快，一位细心的调查员注意到这辆列车储备的乙太罐数量和出发时的列车货物明细对不上。虽然雇员们解释是因为途中发现一些不合格的乙太罐出现了泄露现象，为了防止意外他们在野外将乙太罐抛弃。
　　但这位调查员起了疑心，因为大型列车用乙太炉是可以通过超量注入乙太提升运行功率的，如果通过过载加快列车速度，耽误的时间也可能弥补回来。
　　于是在申请使用了一件收容物后发现了这些列车车组成员的记忆有被纂改的痕迹，再接着，通过一些不太人道的手段，机构恢复了这些人被抹去的记忆，然后找到了那些黑衣人，以及他们带走被绑架者的车站。
　　看到在文件夹着的地图上画着的标记，玛格莉塔瞳孔猛地收缩了。
　　那是在薰衣草平原边缘的一个小镇，距离凯普罗——距离她去过的那个小镇，直线距离仅仅只有数千米。铁路在这个叫做蓝山丘的小镇和凯普罗之间分开成两道，那个分界点距离这个小镇，甚至连三千都不到。
　　曾经，她和密教的据点这样的接近吗？
　　“既然已经知道了所在的位置，那么我想具体情况也应该探查完毕了？但是却连一个草案都拿不出来……”
　　同样翻看着文件，露娜忽然停住了话语，她抬起头，把目光看向这张桌子上她唯一熟悉的人。
　　“没有更多资料了吗？”
　　“很遗憾，没有。虽然我们知道了密教的据点在这个小村庄附近，但具体是哪里，我们并不知道。尽管在某位热心人士的帮助下，我们终于找到了密教据点的入口，但是，我们没有办法潜入进去探查，那太危险了。一旦被发现，可能会刺激到密教，让他们加快血祭进程，也因为这样，对机构的据点内部究竟是什么情况，我们一无所知。”
　　黑发的执行官说着。
　　那是一个用神秘学力量构筑的据点。对在里面可能会面对什么样的危险机构现在一无所知，因此才迟迟给不出援救计划的草案。
　　“毕竟机构很少有需要做这样的工作，大部份情况下，密教都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绑架，通常而言他们都会隐秘的行动。而且等到机构终于发现他们的意图之后，基本上被绑架者也已经死去了，机构漫长的历史之中，只有很少的几次大规模营救被密教绑架的人质的行动，在帕列斯最近一次也已经是八十多年前了，而那次要营救只有三十人，被绑架到的地方也不像现在这样棘手，此外——”
　　康妮·李说完后，在她的旁边，一个男人沉声开口。
　　在玛格莉塔和露娜将视线看向他的时候，这个男人微微颔首，自我介绍着：
　　“威比特，驻帕列斯执行官，同时也是特遣部队「六个火枪手」的队长。就目前得到的情况，我们不能正面强攻。先不说我们并不知道这个密教的据点有什么样的战斗力，这样的行为也等同于放弃了人质。但是，我们很难不引起密教注意地进入他们的据点，如果无法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据点，隐秘救援就无从谈起，这正是最为令人头疼的问题。”
　　“但其实，这个问题我们有办法解决。”
　　在另一张座椅上，一个靠在椅背上的男人旋即开口。
　　“是什么？”
　　“用巫术，美丽的公主殿下。虽然你们的主旨是用科学技术对付神秘，但实际上，用巫术对付巫术才是最合理也最有效的方法，我的手下有一个巫师有办法穿过「幽影之门」，让救援队悄悄地潜入，而我们也愿意提供协助。”
　　这个男人留着两撮小胡子，穿着一看就闷热到不行的长袍，说完之后，他把目光看向露娜和站在少女身后的玛格莉塔，淡紫色刘海下的绿色眼睛微微眯起，就像是审视着她们。
　　“你的手下？”
　　“哦，忘了自我介绍了，罗曼王国的公主殿下。”
　　这个男人的嘴角微微勾起。
　　“我的名字是埃尔兰达。”
　　“巫术会传奇议会的成员，传奇巫师埃尔兰达·洛·法比亚斯。因为我们的成员也被卷入了这次事件，为了他们的安全，我代表巫术会前来，为你们提供协助。”
　　说完，他对着露娜眨了眨眼睛。
　　“请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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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7节 EP.305 两人的救援队

　　——巫术会。
　　——传奇巫师。
　　在听到这两个词的时候，玛格莉塔的目光猛地锐利了起来。
　　她的手几乎是瞬间握紧了圣银的铳刃，同时将震惊的目光看向康妮·李。
　　“他既然敢来，说明就有把握安然无恙地离开，而且他是事先致函过的，所以——”
　　黑发的执行官摊了摊手。
　　“毕竟我们两个组织虽然积怨已久，但在有些问题上还是利益一致的，密教——这种得到一些神秘知识就胡作非为的组织，我们都希望它们越少越好。”
　　叫做埃尔兰达的男人也学着康妮·李的动作，摊了摊手。
　　“而且这一次那个密教绑架的人中也有我们的成员，我怀疑他们拥有某种办法探查出人与神秘的相关性，并依此为依据进行针对性的绑架。如果在座的有技术人员，那么你们应该知道，神秘学本身就拥有力量，在很多神秘学仪式中，对神秘一无所知的人是派不上用场的，需要的要不是有某些特殊体质的人，要不是某些知晓神秘知识的人，要不……就是巫师或者和收容物接触过很长时间的人。”
　　“——！”
　　玛格莉塔的脑海里就像是有一道闪电划过。
　　——神秘学本身就拥有力量？
　　所以知晓神秘的人才更容易遭遇神秘的事件吗？
　　所以缇香会被绑架，因为她是超灵感体质，而同住一屋的泰莎也被带走了，那么米卡和米拉被带走的原因呢？
　　是因为那位颜料匠偶尔会制作出拥有神秘气息的颜料，所以她们的身上也有这种「相关性」吗？
　　在逻辑上说得通！
　　“看来这就是迟迟拿不出一个救援计划的另外一个原因了，是吗？”
　　露娜眯了眯眼睛，有些理解为什么拿不出一个方案来了。
　　对要前往的地方缺乏情报，对巫术会的“协助”充满疑惑，在加上缺乏可以参考的过往经验——更重要的是，恐怕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实际潜入营救多人的经验，这就像一群人在风暴里试图航行，却没有灯塔的指引，没有老练的水手，而这件事显然没有什么失败之后吸取教训优化方案的余地。
　　这样当然拿不出一个可行的计划，不如说，要是拿的出来，露娜都有理由怀疑这件事是机构的自导自演了。
　　照这样看来，那两百五十多名被绑架的市民只能自求多福了。
　　露娜完全不觉得这次行动有好的下场，如果可以，她现在就该带着玛格莉塔离开，但是在目光对上之后，露娜又中心里叹了口气。
　　她明白，如果自己这么做了，虽然玛格莉塔会服从，但是说不定，这会在她那纯真的心里留下难以磨灭的阴霾吧。
　　在迪亚小镇，她没能救下那个猎人。
　　要是这一次，连缇香和泰莎，连米卡和米拉也放弃掉的话，那份纯真会变成什么样呢？
　　“……”
　　露娜不知道。
　　她也，不想看到。
　　——真是令人操心的皇家圣卫小姐呢。
　　——不过，我也不讨厌麻烦的随从。
　　啪、啪。
　　露娜拍了拍手，让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自己的身上，然后，她抬起头，又一次看了眼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那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而有着金色的湛蓝瞳孔。
　　——如果没有切实可行性的方案，就算会被玛格莉塔埋怨甚至憎恨，她也不能让自己的皇家圣卫，自己的友人去冒险。
　　“既然如此，诸位，为什么不听一听专家的建议呢？”
　　“……诶？”
　　玛格莉塔一怔，下意识地低下头，然后看到露娜公主那双红宝石一样的眼睛里就好像没好气地说着“发什么呆，主导权到你身上了。”接着她抬起头，在一双双目光聚集下，她眨了眨眼睛，绷紧了身体。
　　……然后要说什么呢？
　　控制着自己的表情，玛格莉塔的目光在这间大厅中游动，刚刚她在考虑来自巫术会的那位传奇巫师说的话，现在有些一下子弄不清楚刚刚在讨论什么。注意到少女的窘迫，黑发的执行官连忙咳嗽了一声，为她解围。
　　“罗曼罗兰小姐，在场的人中，或许只有你是唯一有过营救身陷险境的人的实绩的。对这次艰巨的救援行动，你有什么建议吗？”
　　……我能有什么建议啊。现在什么情报都没有，还不如让我评价一下这房间里那面镜子的装饰真是非常好看……
　　玛格莉塔腹诽着，这间王宫中的会议室承袭洛可可风格一贯的豪华，许多镜子被切割成不同的形状，在一面墙壁上构造出了一副星空图景倒映着长桌与两侧的人们，在镜子里，玛格莉塔看到自己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僵硬。
　　……等一下，镜子？
　　但马上，脑海之中闪现的灵光让少女的眼睛瞪大了，她下意识地看向露娜——准确地说是露娜的左胸，在那里，在银白色的洋裙和内衣之间，被隐藏着的暗扣牵系着，一面黑曜石的手镜就在那里。
　　在一瞬间，一个想法成型了。
　　“我的确有一个计划，诸位。但是在说出这个计划之前我想知道一件事。”
　　而随着这些话的说出，计划的细节也清晰地浮现在在少女的脑海之中。
　　“帕列斯分部有能够让许多人在镜子与镜子之间移动的收容物吗？”
　　……………………………………………………………………………………………………
　　在神秘学中，镜子是与蜡烛一样被广泛使用的道具。
　　蜡烛的火光代表灵魂和自我，而镜子代表不同世界之间的界限，虽然也可以通过黎明和黄昏时的水面，作为替代，但是从各种意义上，镜子都运用得更加广泛。
　　利用镜子的这种象征性，拥有神秘知识的人可以通过一些手段穿梭于镜子与镜子之间，从其他的世界召唤来其他的怪物。
　　既然这个密教在几次行动之中都有用上大量的召唤物，那么它们的据点之中显然不可能没有镜子，而只要有镜子，就会有一条安全的撤离通道。
　　玛格莉塔的计划很简单，但这个计划基于“能让多数人在镜子之中穿梭”的收容物，而在听完少女的话后，机构的负责人眉头一皱，摇了摇头。
　　“我还以为你指的在镜子之间穿梭，是像镜中魅影那样的穿梭呢。如果说是进入镜子里的世界，并且在不同镜子之间穿梭，这样的收容物比较罕见，虽然帕列斯也有一个但是……我记得那个的代价非常可怕。”
　　“我也记得那个收容物，但是那个的性质和玛格莉塔小姐说的有微妙的区别。「诡镜」，的确可以按照罗曼罗兰小姐所说的进入镜子里的世界，那个镜子之中也的确有一片非常祥和、美丽的世界，可是……一旦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是这样吗……那么王室的收藏品中呢？”
　　玛格莉塔有些失望。
　　“大概也不会有吧，即使有，恐怕代价也极其高昂。”
　　「六个火枪手」的队长，威比特说着，摇了摇头。
　　少女沉默了。
　　这个计划的灵感来源于露娜公主所持有的那面妖精镜，可以在不同的镜子之中穿梭自如，那是几乎不会被其他人干涉的、安全的通路，没有人数的限制，甚至连使用的代价也完全无需事前支付。
　　但现在看起来，果然不是想就能弄到那样的收容物的啊。
　　她皱起眉，如果没有这样的收容物，这个计划就无法进行，除非——
　　这个时候，玛格莉塔忽然感觉到一道目光，她刚抬起头，就忽然听到在长桌旁一个贵族忽然盯住了她，然后将目光移向了露娜的脸上。
　　“嗯？不过，既然罗曼罗兰小姐知道这件收容物，那么，一定是见过，甚至是使用过的——”
　　——糟！
　　忽然反应过来的玛格莉塔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这群该死的老狐狸居然这么敏锐！她在说这个计划的时候也就是和露娜稍微对上了眼睛而已，那样细小的目光交错都被这群人注意到了吗？
　　脑海中回荡着这样的想法，玛格莉塔迅速地开始思考，思考到底该怎么解释。
　　——但已经来不及了，被这句话提醒，桌边的贵族们也纷纷反应了过来。
　　“那件收容物现在在罗曼罗兰小姐的身上吗？还是说，是在玛格莉塔小姐祖国的机构中放着吗？如果有办法尽快弄到的话，请一定要告诉我们！”
　　但这些狡猾的家伙也没主动开口，甚至可以说，他们纷纷避开了露娜，只是向玛格莉塔问着。
　　“……”
　　露娜皱了皱眉。
　　可这些话语虽然是对着玛格莉塔说，但却是说给另一个人听的。
　　毕竟，他们也不可能说出让露娜——异国的公主去冒险的话——但是如果露娜主动提起又是另一回事了。
　　诅咒着自己的愚蠢，玛格莉塔为难地低下头，结果直接撞入了露娜那双红色的眼睛之中，就连公主殿下都少有地对她翻了个白眼，然后叹了口气。
　　“现在，我想我们确实有一个风险低而安全性高的方案可以实行。不过——”
　　接下来露娜公主的话，让包括玛格莉塔在内的所有人都呆滞了。
　　“在这个计划中，救援部队只需要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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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8节 EP.306 共同行动

　　未来一段时间，在夏前月的最后几天，帕列斯将迎来一场暴风雨。
　　虽然降雨是数天之后的事了，但是从西北方向吹来的凉爽的风，还是为这座燥热的城市降温了不少。
　　伴随着湿润的风来的是天空中的云朵，飞空艇在幕色之中，朝着夕阳坠下的方向穿行着。
　　烧红的铅云从远方扑来带着湿润的水汽，结束了休息的玛格莉塔来到甲板上，看着站在飞空艇舰首的公主殿下，一阵失神。
　　她换上了一件轻便的衬衫，穿上了便于行动的长裤。透气的黑色布料下方是从萨德小姐那里得到的那件乙太丝甲，这件艺术品般的护具紧紧地贴着少女的肌肤，白金色的长发被扎成辫子，盘在头上，露出了纤美如天鹅的脖颈。
　　这样干练的样子玛格莉塔还是第一次见，看到那美丽的身影被夕阳的光芒镀上了金边，少女忍不住一阵地恍惚。
　　——美丽的露娜大人。
　　她忍不住走到这美丽的身影旁边，与她一起看着远方缓缓下沉的夕阳。
　　“……睡得好吗？”
　　迎着晚风，露娜转过身来。
　　“露娜大人才是，有好好休息吗？这一次可是真的机构的行动哦，不是仪式心血来潮的冒险。”
　　“但是，却是非常安全的，对吧？”
　　“……虽然是这样说啦……”
　　玛格莉塔呻吟似地按住自己的脑袋。
　　——在这个计划中，救援部队只需要两个人。
　　上午在白枫宫的会议室中，露娜用这样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呆住了。
　　通过她拥有的妖精镜进入密教的据点，找到人质们，然后让人质们通过妖精镜中的世界从位于安全地带的另一面镜子之中离开，这就是露娜的计划，在这个计划中需要两个执行者，一个是妖精镜的控制者，另一个是潜入密教据点的人质的搜寻者。
　　只需要这两个人。
　　因为妖精镜构筑的世界几乎不会受外力干涉，只要确保行动的隐秘性，就能在密教无从察觉的时候一口气把所有人都救出来，而正好，隐秘行动也是玛格莉塔的特长。
　　“为了我，居然提出了那样乱来的计划，露娜大人真是……”
　　“虽然很小声，但我听得到哦，怎么，不满意吗？还是说你放心让我待在那群老奸巨猾的狐狸群里。”
　　“呜……”
　　耳朵被捏着，玛格莉塔缩着脖子。
　　实际上，如果一定要压缩行动人员，那么这个计划只需要一个人就可以完成，但是玛格莉塔能够拿走妖精镜，然后将完全失去自保能力的露娜一个人丢在帕列斯吗？尤其是在巫术会的一个传奇巫师见到过她们之后？
　　当然不能。
　　并不是不信任机构的能力，只是露娜更加相信自己的皇家圣卫。
　　而且玛格莉塔和露娜心知肚明，对于她们而言，如果说有什么地方最为安全，那么一定就是由妖精镜打开的镜中世界。那个拥有一支机械手臂，与维多利亚家族有渊源的灵愿意保护她们，更何况虽然说是潜入，但露娜并不会离开镜中的世界，因此这个方案对于她们两人来说，风险反而是最低的。
　　然而，说到底，这个世界上不能事事如愿。在会议中，机构和巫术会都没有让仅仅两人去营救的计划通过。
　　——虽然说那件收容物能够轻松地转移大量人质，但光靠玛格莉塔小姐和露娜公主殿下两个人是没有办法在两百多人中维持秩序的吧，要是在转移过程中发生骚乱，引起密教的注意就会功亏一篑。
　　——而且也难保在寻找人质的途中发生意外状况，多一些拥有不同技能的人，也更能应对突发状况吧。
　　这样的话，玛格莉塔也无法反驳。
　　因为她也不敢保证自己可以应对所有的情况。
　　所以，最后经过协商，由莫比乌斯机构这边派出3人，巫术会那边派出3人，加上玛格莉塔和露娜，组成共计八人的营救小队。
　　机构这边的成员是两位执行官与特遣部队「六个火枪手」之中的一位好手，巫术会那边的成员则会是一位纹章巫师带领两位巫师。这既可以说是两方都伸出援手完善行动计划，也可以说是不信任，对这些事玛格莉塔和露娜没有太大兴趣，反正她们也不是瓦卢瓦王国的人。这里的权力斗争与她们无关。
　　唯一让玛格莉塔感到不寻常的是，那个叫做埃尔兰达的巫师在会议结束后直接消失，然后在飞空艇出发时又大摇大摆地来到了飞空艇上。显然，机构和巫术会在帕列斯这座城市的关系显然不像她以前以为的那样是单纯的对立与压制。
　　等到康妮·李向她解释之后少女才知道，机构内部对于巫术会的态度也是存在很大分歧的。
　　有些人认为巫师就是披着人皮的怪物，需要像对待最危险的收容物一样控制，监管。
　　也有人认为巫师只是拥有一些特殊能力的人，而且这些能力如果能好好引导，可以做很多有益的事。
　　有人想要彻底毁灭巫术会。
　　也有人认为可以与巫术会达成某种程度的互利共生的同盟。
　　甚至还有想要把世界上所有巫师都杀死的极端份子。
　　官僚机构派系林立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至少从现在看来，莫比乌斯机构中有一支与巫术会的关系还算缓和。
　　当这个传奇巫师出现在飞空艇上时，玛格莉塔还担心这个不知道是什么血脉的传奇巫师忽然找她，问夏前月在罗曼城被她干掉的那个占星巫师的事，但看起来，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实绩”是从传奇巫师的手中救下了队友们——也是，要是机构连这件事都告诉巫术会的人，那玛格莉塔就要好好考虑一下，机构的高层是不是都是白痴了。
　　“希望这次的行动不要失败……”
　　渐渐地，夕阳落入了平原的另一端，嗅着高天上暴风雨的气息，玛格莉塔紧紧握着飞空艇的围栏，垂下了目光。
　　短短两天，这是她第二次背负上数百人的生命了。而且和前一次不同，这些生命都是无辜的。
　　如果又像是沃夫时那样，因为一个小小的、小小的失误的话……
　　“是呢，连我都知道这次的行动事关重大。要是失败的话可就糟糕了。”
　　逐渐昏暗的大地染上薰衣草的色彩，一望无际的平原上，一条铁轨穿过一个隆起的小丘边缘。
　　目的地快到了。
　　俯瞰着这片大地，露娜忽然对着玛格莉塔勾起了嘴角。
　　“那么为了让这次行动不要失败，我来设置一个奖励吧。”
　　“奖励？”
　　正准备看一眼怀表的玛格莉塔抬起头。
　　黄昏的终末。
　　在最后也是最醉人的一抹酡红的夕色中，公主殿下点着嘴唇，红宝石一样的瞳孔之中浮现出一种愉悦的神色：
　　“只要大家都平安地回来了，我就再穿一次那个衣服给玛格莉塔小姐看怎么样？”
　　“——咳！咳咳咳！露、露娜大人？！奖励的话，只要甜点就可以了！”
　　少女猛烈地咳嗽了起来，手上的怀表差点掉下飞空艇。看到她这个样子，“心情大好”——美丽的公主咯咯笑着，转过身，面对着暮色褪去的夜空。
　　这个时候，飞空艇传来了一阵汽笛声，命令通过铜管传达到飞空艇的每一处，一阵神秘的波动如纱幕般摇曳，周围的一切都暗下去了。
　　玛格莉塔低下头，怀表的指针指向了19时90分。
　　当指针的刻度指向数字20时，密教人质营救计划，代号·「镜中旅行」，就将拉开帷幕。
　　距离作战开始，还有最后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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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9节 EP.307 混编小队

　　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消失了。
　　白昼还没有到一年之中最长的时候，积雨云的下方夜幕降临，在悬浮在天空的飞空艇中，玛格莉塔与露娜站在了一个大型水池的前方。
　　水池倒映她们的身影，在两人的身边，是康妮·李、威比特还有另一位女性，茉莉，她是在帕列斯的特遣部队，「六个火枪手」的一员。
　　她们就是莫比乌斯机构这边的救援人员了。
　　“最后再确认一次作战计划，罗曼罗兰女士，罗曼公主殿下，在离开飞空艇后，请先与巫术会的成员集合，他们已经在附近准备就位了。”
　　会议室中的贵族们只有几位出现在了飞空艇中，虽然康妮·李有向玛格莉塔介绍他们，但少女并没有去记他们的情报，反正这些决策层也不参与具体行动的指挥，这次行动也不需要有一群在飞空艇上的接应人员进行指挥。
　　玛格莉塔的注意力始终都在那个叫做埃尔兰达的传奇巫师的身上，而且少女也注意到，这个男人的目光也一直没有离开她和露娜。
　　春前月发生的事重新浮现在少女的脑海之中，在讨伐了那个占星巫师后，机构截住过一些他寄出去的信件，但可想而知，没有截住的会更多。
　　在那些信件上，那个至死都不知其名的占星巫师也没有掩饰他寄信的地点。
　　虽然玛格莉塔并不知道那些信件到底寄往何处，但他是巫术会的成员——那么作为巫术会总部所在的帕列斯，应该是有收到一些信的吧，那么，巫术会的传奇巫师们，应该会对罗曼王国有印象，这样的话——
　　回忆起那个占星巫师临终之前的话语，玛格莉塔维持着平静的表情，但一点也不敢放松。
　　“然后，通过罗曼公主殿下的收容物，「妖精的手镜」潜入密教的据点内部，寻觅并营救人质，由于对据点内部的情报我们一无所知，因此只能靠经验丰富的各位随机应变了。请带着人质们平安回来吧，那么——”
　　低头看了一眼怀表，在时针与20的刻度重合的时候，这位机构的成员抬起头，看向眼前救援计划的实行者们。
　　“从这一刻起，「镜中旅行」行动开始！”
　　“露娜大人。”
　　“嗯。”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露娜举起了手。
　　黑曜石的手镜指向了水面，这就是机构准备的镜子。「妖精的手镜」开启通往镜中世界的门扉的条件是任何可以充当镜子的事物，与其准备一大块易碎的镜子，在飞空艇上蓄一个水池是更加经济可靠的方案。
　　即刻间，水面上漾起了一抹波痕，露娜对自己的圣卫小姐点了点头，又看向康妮·李与另外两名陌生的同行者，率先走了进去，玛格莉塔紧随在后，然后是康妮·李与两位「六个火枪手」的成员。
　　当看到飘荡着极光似的神秘丝幕，空空荡荡，只有在极远处点缀着玻璃与银的星光的镜中世界之后，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三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样瑰丽的景色，即使是经验丰富的两位执行官也是第一次见到，不过玛格莉塔可不想在这里耽误更多的时间了，她很担心缇香、泰莎，米卡和米拉，在她看来早晨就知道密教的所在地却因为各种准备非要拖到入夜才行动简直是迟缓得令人无法忍受。
　　可是，她也明白，救援人员的调配，物资的调用，还有万一出现什么情况的应急预案又的确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对此即使她感到无力，也只能无奈。
　　人所能做的事是不同的，没个人都只能做好自己能做的事。
　　“赶快去与巫师们会合吧，他们会在一面红色的镜子边等待……”
　　虽然巫术会和机构在这一次行动之中谈妥了合作，但毕竟两边都不放心巫师登上机构的飞空艇，长久的对立不是双方阵营中一两个派系就能化解的，因此最后的汇合方式就是机构直接乘坐飞空艇前往，而巫师们自行前去，最后直接在镜中世界汇合。
　　汇合的信号就是「蓝色的镜子」——在这个世界，看起来就像一颗蓝色的星辰。
　　“是那里吧，附近的蓝色星辰就只有那里。”
　　康妮·李指了指脚下，在下方的某处，一颗蓝色的星辰正闪烁着光芒。
　　“似乎是呢，我们走吧。”
　　说完，紧紧牵着露娜的手，玛格莉塔朝下方快步走去。
　　镜中世界的行动并不完全遵循现实世界的物理法则，她们是从飞空艇中进入这个世界的，因此相对而言位于天空和上方，而巫术会的巫师们在下方，很快，在玛格莉塔和露娜的带领下，她们就像是下楼梯一样，几乎以一条直线的轨迹，抵达了蓝色星辰的旁边。
　　那是一面巨大的蓝色坚冰，可以轻易地让成年的壮汉穿行。在冰块的另一侧也就是现实中，玛格莉塔一愣，因为透过冰块的镜面，她见到了一个熟人。
　　莱昂。
　　巫术会所属的，在凯普罗有过一段缘分的火焰巫师。
　　在冰面的另一侧，红发的少年也是一副呆滞的表情，两人就这么隔着冰面对视，直到露娜伸出手，让这面坚冰也成为镜中世界的出入口。
　　“我的名字是马克，这次援救计划的参与者，他们是莱昂和金里斯，听从埃尔兰达大人的命令，我们将会协助几位援救这一次被绑架的人们。”
　　当三个巫师走进镜中世界后，为首的一个接近中年的男人把手放在胸前，向玛格莉塔他们说着。
　　“多余的话就不说了，希望我们在这次行动之中能够抛开成见，以人质们的安危为重。”
　　威比特上前一步，点了点头。
　　“那是当然的，被绑架的人中也有我们巫术会的一些成员，我们也希望他们平安无事……”
　　叫做金里斯的少年有一头金色的头发，但是说着，他的表情又黯淡下去了。
　　“千万要赶上啊。”
　　“每拖延一秒，人质们就多一分危险，我们出发吧——莱昂先生？你怎么了？”
　　“我……”
　　“没有想到会又见到你，莱昂先生。”
　　就在红发的青年开口之前，玛格莉塔打断了他的话。
　　“上次在玛莎的织布坊见到你的时候就怀疑你是个巫师——现在看来是被证实了，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果然是上次那位客人啊。”
　　好在，莱昂也不傻，意识到玛格莉塔是不想节外生枝，他连忙接上了话，然后主动解释着自己的主要活动区域就在「玛莎的织布坊」一带，而在一段时间之前，玛格莉塔曾经去店里看过衣服。
　　「玛莎的织布坊」是巫术会的据点，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同时也知道那是帕列斯有名的成衣、裁缝店，而露娜和玛格莉塔都是贵族，去那里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而玛格莉塔也解释着，说那是为了夏洛特公主殿下的宴会而去那里订做衣服，然后以为察觉到莱昂身上的神秘气息放弃了。
　　“真是一段奇妙的缘分，希望这是一个好的兆头——让我们出发吧。”
　　解释清楚之后，马克感慨地说着。
　　解释没有花多少时间，而在听完之后，除了对事情真相心知肚明的康妮·李谁也没有起疑心。帕列斯是巫术会总部所在的城市，而巫师们就和普通人一样生活着，即使在什么地方偶遇也不是非常奇怪。
　　而黑发的执行官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把事情捅出来，她一开始就没有关注这番对话而是看向下方。
　　按照相对位置来看，她们进入镜中世界的位置是天空中，现在被一件收容物掩盖了行迹的飞空艇，而巫师们等待的这里，是村落边缘一个隐蔽的角落，也就是大地之上。
　　再往下，从与现实世界的对应来看，就是进入大地之下了。
　　而在下方一段不短的距离中，星辰就在夜空之中闪烁着。
　　“看到了。”
　　黑发的执行官拿着「童话书」，短促地说着。
　　“是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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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0节 EP.308 密教据点潜入战「I」

　　大地深处的镜子——或者准确地说，是拥有镜子性质的东西。
　　并不一定是镜子，有可能是地下的水泊——就好像下方一个圆形的镜面，那样巨大的镜子是昂贵得难以想象的，在大地深处，那红红的镜面应该就是某处地下的水泊。
　　当然也有可能是天然的宝石，事实上在下方，镜中世界的夜空之中，各色的繁星闪烁，种类繁多，但是康妮·李却笃定地说，那是镜子。
　　“确定是镜子吗？”
　　威比特开口说着，这并不是质疑，而是确认，而康妮·李也重复了一遍，并且将从「童话书」中取出的黄金的望远镜递到了他的手上。
　　“杰克船长的望远镜，就算是海平线上的事物也能够看清。你们自己看。”
　　“……真的是镜子。”
　　人工制品的规整形状出现在每一个人的视网膜上——那是镜子，神秘学中被最为广泛运用的事物之一。
　　尤其是在召唤术的领域，那是比「黄昏或黎明时的水面」更加有效，又比用各种神秘材料组成的「召唤池」更加经济的媒介。在夏洛特公主的生日宴会和昨晚的绑架行动中都大量使用了来自星界的苍白死骸和诱惑魔的密教不可能在据点里一面镜子都没有——不过这也只是根据逻辑的推论，直到现在，玛格莉塔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当黄金的望远镜从莱昂的眼前放下，被重新交回到康妮·李的手中时，没有多言，这支由莫比乌斯机构，巫术会以及一位公主和一位皇家圣卫组成的混编队伍已经朝着那里开始了移动。
　　向下、向下。
　　“说起来，莱昂先生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你会参与这个任务？”
　　“我的朋友在昨晚被掳走了，威登——就是「玛莎的织布坊」的现在的主人，罗曼罗兰女士也见过一面的。”
　　“威登先生也被绑架了吗？”
　　“啊啊，是啊，我要把他救出来，所以我在知道这次行动后就找到了埃尔兰达导师，拼命地请求他让我参加，最后总算是打动了导师先生。”
　　“而且火焰血脉的巫师确实很适合应对一些问题，所以他被编入了队伍，顺便一提，我的血脉是「梦境」，而金里斯的是「幽影」，我们所拥有的巫术会在途中做解释，一定能帮上忙的。”
　　向下、向下。
　　除了巫师们介绍自己的巫术，在镜中世界的穿行时，唯一的对话就只有茉莉担心露娜能不能跟上她们的脚步了。
　　但是露娜的表现却让他们都目瞪口呆——虽然已经不再当「银月假面」了，但数年来锻炼的成果也不会在短短几个月里完全消失，现在的露娜体能并不差。
　　一直到了那被发现的镜子的前方，所有人停下脚步分开在两侧时，露娜才喘了喘气，但很快也平息下来了。
　　“确实是镜子。”
　　威比特说着。
　　“用看的不就知道了吗？这当然是镜子，小心一点，透过镜子，那边的人是看得到我们的。”
　　康妮·李说着，让所有人站在不会直面镜子的位置。玛格莉塔让圣银分出一股纤细的触须沿着镜面的边缘流淌，然后，圣银的铳刃振动了两下，报告镜子的后方没有人。
　　“可是，这么小，我们过不去啊……”
　　“正是因为考虑到这种情况，我们才带来了这个。”
　　金里斯紧张地说着，马克拍了拍他的肩膀，拿出了一根水晶的手杖。
　　够成救援队力量的不仅只有他们这些经验丰富的执行人员和拥有巫术的巫师，为了应对尽可能多的情况，收容物同样有几件被他们带了进来，而马克拿着的就是巫术会所拥有的一件，名字是「冰块魔术师」，简单来说，就是可以制造出各种各样冰块的收容物。
　　冰面和水面是最原始的镜子，这件收容物的代价也非常轻微，仅仅是用这件收容物制造了多重冰块，以后就会吃多重的冰块。
　　如果不是妖精镜不能将镜中世界的镜子变成连接现实的世界门扉，只能反过来，将现实之中的镜子变成门扉，这件收容物和妖精镜配合起来，会非常的强大——可即使如此，这两个收容物的搭配也能让他们随时穿梭于镜中与现实。
　　“接下来，就要真的进入密教的据点了，到这里为止行动才算正是开始——诸位，做好准备了吗？”
　　环视一圈，拿着水晶杖的巫师吸了一口气，这样说着。
　　“没问题，直接行动吧。”
　　“好，露娜公主殿下，交给你了。”
　　“嗯。”
　　将手中的黑曜石手镜指向了这面方形的小镜子，露娜微微眯起了眼睛，等到镜面上泛起波纹，马克立即将水晶的手杖伸出去，低声念动一个古代语的单词。
　　“「Glacies！」（冰）”
　　水晶的手杖上，冷气弥漫，让这个陈列着一面小镜子的房间的地面结了冰，与此同时，就在与现实中相对应的位置，镜中世界也出现了一面新的镜子。
　　露娜再次伸出手，打开了新的门扉，然后看向玛格莉塔。少女松开自己主人的手，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和威比特，莱昂与金里斯对视了一眼，猛地从那片薄冰中越出。
　　营救计划的第一步，是抓一个“舌头”，她们必须知道这个据点的情报，密教的力量分部以及最重要的人质的位置才能进行营救，而在这件事上能帮得上忙的，有「阴影的轻纱」、玛格莉塔和威比特的身手，火焰血脉的巫术「温度感知」，幽影血脉的巫术「黑影笼罩」。
　　暂时不需要借助他们力量的成员则暂时在镜中世界等待，尽可能减少在外面行动的人的数量，有利于减少暴露的风险。
　　“莱昂先生。”
　　“附近没有其他的体温，这里看起来是生活区，这个时间，密教的成员们应该都在晚饭，如果有食堂的话，他们应该会在那里。”
　　“不知道这个密教提供的伙食是什么水准。”
　　茉莉说了一句俏皮话，但马上，这位女性就注意到了房间的装潢。
　　“等一下，这个房间的装潢豪华过头了，还有前厅，不像是一般教徒的房间，可能是密教高层人员的房间。”
　　来自特遣部队的两位机构成员对视了一眼，默契地奔向房屋的衣柜与点着一盏不知道用什么魔物的油脂做燃料的油灯的书桌。在衣柜中，茉莉发现了绸缎上绣着金丝的长袍，还有一张黄金的面具，在书桌里，威比特翻动抽屉，然后翻到了一本账单。
　　虽然密教是神秘组织，但只要主体构成是人，那么就得遵循人类组织的一些法则。而在组织之中，这两个都不可能是一般成员能够得到的东西。
　　“——没错，这是个高级成员的房间，有权力保管日常账单，至少是个中高层。”
　　“如果这个密教的等级区分严明的话，这样的成员不太可能跑到食堂——如果真的有食堂的话——去和其他低级人员一起用餐，要不是有专门的用餐区域，要不就会在自己的房间之中。”
　　两位经验丰富的特遣部队成员立刻做出了判断，就在这个时候——
　　“有人正在朝这里走过来，端着温度比人的体温更高的东西——是餐点？送餐的人？”
　　在一旁的莱昂抬起了头，惊喜地说着。
　　「温度感知」这个巫术让他能够像是那些靠着温度感应来狩猎的毒蛇一样感知周围的环境，在他的感知之中，现在就有一个人拿着热气腾腾的什么正在靠近，就在他说完的一瞬间，玛格莉塔就扑向了房间的门。
　　“咔擦。”
　　不出意料，房门是被锁死的，但机械锁在玛格莉塔的面前和不存在也没有什么区别，圣银流淌，与此同时威比特也紧跟在她的身后，从这个作为卧室的房间离开，来到了可能作为办公室的房间之中，隐蔽在门和会客用沙发的暗处。
　　而茉莉拉住了想要跟过去的金里斯和莱昂，躲在后发。没有交流，但三位机构的优秀执行人员已经有了计划。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玛格莉塔抖了抖尖尖的耳朵，让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平静下来，聆听着这个靠近的脚步。
　　十米……五米……三米……
　　门被打开了。
　　用上乙太骑士的隐蔽技巧，玛格莉塔几乎是将小小的身体完全紧贴着墙壁，躲在这门扉与墙角所组成的狭小三角形空间之中，然后听着走入的这个人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不远处的桌面上，而门扉与墙壁碰撞后，在反作用力下缓缓地向它被推开的方向回位。
　　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了门的后方，它将手中的提箱放在了桌面上，正将盖子打开——
　　就在这个瞬间，玛格莉塔动了，在她无声地扑向男人时，还顺便带了门一下，让厚实的木门发出合拢的声响。
　　不过，在门扉合拢的瞬间，看到一眼外面景色的玛格莉塔心中一动。
　　这地方给人的感觉……有些熟悉。
　　与此同时，沙发的后方，威比特也悄无声息地跳了出来。
　　“啊……”
　　“糟……”
　　威比特的手刀用力地落在了男人的后颈，而玛格莉塔的踢击直接命中他的喉结，一瞬间这个男人就昏死了过去，藤条编的箱盖掉在地上，发出轻微的一声。
　　玛格莉塔眉毛一跳，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她连忙下意识地伸手到男人的鼻翼下面，然后才反应过来隔着一层乙太织甲，她也试不出这个男人是否还有呼吸。
　　接着玛格莉塔才连忙开启了灵视，看着那没有无法逆转地暗淡下去的乙太体，玛格莉塔这才松了口气。
　　她们的目的是抓“舌头”，要是不小心弄死了可就麻烦了。
　　“还活着，他还活着，事不宜迟——”
　　“嗯。”
　　第一次合作的两人并没有什么默契可言，但至少结果是好的，威比特点了点头，将男人带到了内室，
　　而这个时候，玛格莉塔想了想，忽然转身回到前厅，然后将篮子里的食物都拿出来，摆在了桌面上，伪装成一种侍者将食物送了过来，然后离开的假象。
　　抓舌头注定会留下痕迹，而她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减少这个痕迹的异常感。
　　这一次，她不希望再因为任何的疏忽而酿成惨剧了。
　　男人软倒下去时被威比特抱住了，没有发出更大的噪音，在他拖着男人回到内室后，茉莉又扫了一眼莱昂，让他报告情况。
　　晕倒的男人的衣着，是酒吧的侍者常穿的那种，而按照常理推断，让仆从把晚餐送到房间后，很快吩咐者应该就会回来用餐。潜入进来的地点这么恰好，如果是平常，茉莉和威比特不介意干掉一个密教的高层，但这一次他们的主要任务是救人。
　　每多一秒的浪费就可能多一个牺牲的那种。
　　一个仆人的消失可能还不会被太过在意——如果这个密教的警惕性低的话，他们或许不会注意到什么，但一个中高层，说不定身上就会有什么监测其状况的巫术或者神秘道具，万一惊动了什么人就糟糕了。
　　“……没有，除了他之外这附近感觉不到其他人的体温。”
　　莱昂摇了摇头，而这个时候，威比特已经把昏迷的男人扔进了那层薄冰，自己也跳了进去，在镜中的世界，马克看到昏迷的男人点了点头。
　　“你们直接把他打昏了啊，那我不用花力气让他入睡，倒是省事了。”
　　“从他这里得到情报要花多久？”
　　康妮·李问着。
　　“这取决于他知道多少了。”
　　蹲在男人的脑袋旁边，马克的手上亮起了光芒。
　　「梦境」血脉的巫师拥有使人做梦和使自己入梦的巫术，同样也有着操纵梦境的巫术。
　　虽然在探寻记忆方面的能力比不上「精神」的血脉，但是相对而言也不像「精神」血脉一样为人忌惮，尤其是在这样混编成员的行动之中。
　　也就是两分钟后，当玛格莉塔也回到镜中的世界，马克已经离开了这个男人的梦境，他皱了皱眉，抬起头看向玛格莉塔她们。
　　“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这个男人在密教里是地位最低的那种「新入教徒」，只能在据点的特定几层行动，对其他层一无所知。好消息是这个地下的据点是一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截下来的倒塌的塔，理论上，每层的结构都差不多，那些‘献身者’——这些密教是这么称呼他们绑来的人的。她们就在最下层。”
　　马克说着，在所有人的面前投射出一道影像。
　　巫术「梦境投射」，可以将某人的梦境以影像的方式投射出来，而在马克的引导下，现在昏迷的男人所做的梦，就将他记忆中的一部分像是播放留声机的碟片一样播放了出来。
　　昏暗、被燃烧着的苍白火焰照亮的圆形回廊中，这个男人正在打扫着走廊，忽然，在前方传来了一阵骚乱，他抬起头，看到穿着黑袍的人走过来，他连忙恭敬地让开道路，弯着腰，一边偷偷抬起眼睛。
　　在黑袍男人的身后，一些穿着睡衣，表情惶恐不安的女性被他们驱赶着，排成长长的队列。成员主要是女人，但也有零星几个瘦弱的男人和男孩，这些人大多连鞋子都没有，身上穿着各种各样的睡衣——因为是在夜晚被绑走的，会这样也无可厚非。
　　“——！”
　　露娜的瞳孔忽然放大了。
　　在由女人和小孩组成的队伍之中，她看到了泰莎和缇香。
　　这两个少女走在队伍外，被几个黑袍人围着，显然比起其他人更受重视，黑发的少女紧紧抱着自己病弱的友人，一侧的脸上有乌紫的被殴打的痕迹。
　　玛格莉塔也看到了。
　　但是少女感到震惊的并不是到这个男人看到为止还平安的两位友人，而是长廊的样式，那紧密的尖拱，墙壁上插着苍白色火把的各种飞鸟的装饰，还有中空的构造，都将一处她无法忘怀的地点重新推上记忆的海洋。
　　“飞来遗迹！！”
　　但比她更快喊出那个名字的是莱昂，红发的青年看着这影像张大了嘴，被他一喊，瓦卢瓦王国的人们也很快注意到这和那有名的飞来遗迹十分接近了，而玛格莉塔虽然不动声色，但也紧紧握住振动的圣银，在心中呐喊着：
　　——罗瑞林剩下的遗骸居然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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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1节 EP.309 密教据点潜入战「II」

　　仔细想想，这确实符合逻辑。
　　这个小村落距离凯普罗并不远，而且在大地的下方存在一条不知道规模有多大的暗河，她和莱昂在凯普罗发现的地下层也只有一小截塔身，剩下的部份在不知道多么漫长的地质变化中被埋藏在距离凯普罗数千米远的地下也是有可能的。
　　能够感慨的大概也只有依兰翠帝国的建筑质量实在是夸张，经历了这样漫长的时光和变故，居然还能维持使用吧。
　　虽然心里十分震惊，但玛格莉塔完全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此时，梦境投影也将要结束了，男人看着黑袍人带着的队伍向高塔的下方前进，在离开这一层后，他又从边缘张望，那直通幽深底层的竖直天井。
　　在下方，视野穿过被奇怪的光芒照亮的一些楼层，高塔的最底部，一汪蓝色的水面泛着微光。
　　“密教绑架了那么多的人，就算是对内也很难不走漏风声，因此这个男人看到的应该是可信的。在他梦里我还得到了一些情报，这个据点里大概有两百人的样子，和他一样的新入教徒就有一百五十多人，很多塔层空置着，而最下方被称为圣地，是举行所有仪式的场合，当密教举行仪式的时候，使徒们就会聚集在那里，而他这样的新入信徒只能在上面的楼层看着。”
　　马克说着，皱了皱眉。
　　“虽然他没有去过最底层，但是听说那里守备森严，把守着从星界呼唤来的‘神使’，而神使也都是从那里的‘圣池’里降临的。”
　　“恶魔密教，所谓的圣地就是密教进行神秘仪式的核心区域，使徒是指得到了一些神秘知识和力量的信徒，神使则是召唤来的恶魔或者星界存在，圣泉估计就是召唤池——因为虽然镜子在召唤仪式上更加实惠，但要进行更高难度的召唤，用神秘学知识搭建的召唤池是必要的，九成的恶魔密教都是这一套，连名字都不带变的。”
　　康妮·李交叉着双手，撇了撇嘴。
　　“那么这个密教的核心目的是什么？追求什么？永生？力量？还是救赎？或者是崇敬某个所谓的神？”
　　“永生，而且是某个名字长到我都懒得念的神给予的永生，毫无疑问这是某个恶魔的假名，这种事都听到烂了。”
　　连马克也摇摇头。
　　“但明知不可能却还会有许多的信奉者，说到底，人只要还畏惧着死亡，就不可能抵御永生的诱惑，对于不了解神秘的人来说，只要一点似是而非的证据，就能轻易地收拢人心，所以我们永远有工作要做。”
　　威比特的目光闪烁着，叹了口气。
　　“再剩下的好消息，大概就是他们还没来得及血祭吧，这个男人听说原定的计划是今天的午夜，但是因为抓到了一个灵启者，计划可能延后，但具体是什么时候，他也不清楚。”
　　“看来我们赶上了！”
　　金里斯用力地一挥手，表情激动，可是茉莉撇了这个激动的巫师一眼，泼了一盆冷水。
　　“只要我们还没有将她们带进这里，她们就还没有脱离危险。”
　　“但至少我们赶上了！”
　　不过金里斯完全没有在乎茉莉的话，他看着莱昂，红发的青年也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最怕的就是自己来晚了，就算救下了其他的人，也只能看着挚友的尸体，无力地嘶吼。
　　就连玛格莉塔也是，在从震惊中回过神后也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拳头。
　　“正因为我们赶上了，所以我们必须将这次行动圆满的完成。正因为我们赶上了，我们才一定要让所有人都平安的回到帕列斯。”
　　这个时候，露娜开口说着。
　　这位公主将双手叉在胸前，她的话在队伍里引起一阵共鸣——尤其是对于康妮·李和玛格莉塔而言。发丝下，玛格莉塔尖尖的耳朵抖动。她和黑发的执行官对视一眼，然后在那双黑色的眼睛里察觉到了一抹庆幸和坚定的情绪。
　　就算那样轻描淡写地说过“已经习惯了”，但到底，这位女士同样还是为迪亚小镇上发生的事感到懊恼的吧。要是在短短两天里遇到相同的事，那她们也会难以承受。
　　“对，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人质所在的楼层，剩下的就是找到她们了，两百多人的人质，就算分开关押也一定不难寻找，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怎样突破那些‘神使’的阻拦，按照我的经验，存在时间不长的密教往往所有的资源和力量都集中在‘圣地’之中，毫无疑问那里是严加看守，只要能想办法突破那里。”
　　“威比特先生，你在说什么呢？在圣地之中，不是有圣泉吗？召唤池的水面也是镜子，我们可以从镜中世界毫无阻拦地前往那里，然后从召唤池中进入现实世界。”
　　“问题就在这里，罗曼罗兰小姐，召唤池被召唤物们把守着，我们不知道那些召唤物的种类，也不知道数量，强攻绝对不是一个好的计划，万一存在有范围性神秘力量的召唤物，我们就等同于自投罗网了。”
　　“我的意见和你恰恰相反，威比特先生。我认为那些所谓的神使并不会在那所谓的圣地区域集中看守，更有可能的是它们会集中分布在一些完全空置的楼层，通过它们拥有的神秘力量将楼层完全覆盖以形成防卫层。”
　　摇着头，玛格莉塔说着。
　　虽然与两位执行官比起来她缺乏行动的经验，但是玛格莉塔有她们都不可能有的优势，那就是瑟莱忒。
　　没有人比它更熟悉这座建筑，即使破落至今。
　　玛格莉塔一直站在稍远的地方，这既是通过镜子警戒，同时也是掩饰圣银的声音，而现在她说的话，就是瑟莱忒告诉她的。
　　只要这个密教有点脑子，就一定会采取瑟莱忒告诉她的这种布防，因为这就是罗瑞林在建设时就设计好的，每隔一定层数，就会有专门的防御层，从布局设计到建筑材料都自然地适合放置警备力量进行防御，这种建筑结构上的优势显而易见，甚至不需要有神秘学知识。
　　那么这个密教没有脑子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证据就是这个男人梦境中的影像，当他往下看时，每隔一些楼层，就会有有一个楼层弥漫着神秘的微光。
　　不仅如此，既然圣地是举行神秘仪式的地方，为了举行神秘仪式必定要派出多余的神秘学影响，因此那种拥有范围性神秘能力的召唤物是不太可能被集中地放置在时常需要举行仪式的地方的，除非这个密教愿意每一次举行仪式前都花费大量物力人力——以及最重要的时间去清除这些神秘气息的遗留。
　　以这个密教几次行事来看，这不像是他们会做的。
　　“……你说服我了，罗曼罗兰小姐，的确，考虑到那里有一眼召唤池，还经常举行神秘仪式，密教应该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威比特沉默了一段时间后，对着玛格莉塔点了点头。
　　“我们直接前往召唤池。”
　　“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一个问题。”
　　莱昂搓了搓手，在他的指尖冒出了一簇火苗。
　　“这个‘舌头’怎么办？毁尸灭迹的话，我的巫术最适合干这件事。”
　　“……先留着吧，说不定还有用，就算没用了，在镜中世界，还有你们看着他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玛格莉塔摇了摇头。
　　少女始终觉得，活的俘虏比死的尸体更有价值，再不济也能补充D级人员的数量，这只是一个还没有实际得到神秘知识与力量的被诱惑者，要怎么处理他机构更加擅长。
　　这个问题没有引起什么争执，毕竟一个舌头的死活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在马克给了他一个「梦游术」后，小队朝着据点高塔的下方快步地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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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月最后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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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2节 EP.310 密教据点潜入战「III」

　　然而接下来所看到的事物却让所有人都呆滞了。
　　一路向下的小队没有走多远就遥遥地看到了下方一个圆形的“镜子”——事实上，哪怕在更高的地方也看得到，因为那实在太大了，颜色也是铁锈般的红，一开始露娜都以为那是地下的水洼，因为附近有铁矿而呈现出血一般的红。
　　但不对。
　　那是召唤池，也就是马克利用梦境的巫术从男人记忆里得到的情报中所说的“圣池”，形状和大小都符合，唯一的不同在于——颜色。
　　在那个男人的梦里，圣池的颜色是神圣的、梦幻的蓝。但当玛格莉塔她们来到这个直径恐怕有五十米的巨大圆形水池的下方时看到的色彩却是血红。在让圣银进行初步的调查之后，每个人都因为玛格莉塔对水面另一端的描述而短暂地失去了呼吸。
　　将池水染红的并不是什么铁矿，而是鲜血。
　　鲜血的源头来自于水池周围的尸体，有魔物——主要是鹿和野羊。有恶魔——无论是头颅上有狰狞卷角的愤怒魔还是身材瘦小，脸上裂开一支竖眼的绝望魔，又或者是在机构占卜而出的画面中看到的诱惑魔，这些恶魔的尸体环绕着池边，它们的脖子和胸口被剖开，早已干涸的各色血液凝固在鳞片与刚硬的短毛上，早已彻底死去。
　　还有从星界呼唤而来的存在，玛格莉塔认识的就有好几具苍白的死骸，和夏宫中遇到的不一样，它们更加魁梧，手臂长到膝盖的下方。那是另一种被冰冷星光浸透的死者，更加强大，更加危险，但也更加愚蠢因而召唤难度更低。它的苍白血液也流入了这一池血水之中，不知道是基于什么样的原理，这些血液混合在一起的颜色依旧是血红。
　　令人窒息的血红。
　　高塔最底层，被称作圣所的楼层静悄悄的，看不到半个人影，水面之下，镜中的世界，在玛格莉塔说完她从瑟莱忒那里听到的外面情况的描述之后，每一个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血祭。”
　　威比特沉声说着。
　　“这个密教果然是要进行某种大型的血祭活动，他们的目的是——召唤那个可以给他们带来永生的所谓的神吗？”
　　“但是这个血祭的准备可真是仓促。野羊和鹿，除非那个神是食草有角目动物的神，否则这些魔物作为祭品是最下等的——而且数量还不多，看起来是填补最后的缺口的，那些恶魔和星界的召唤物才是血祭的主要祭品……不对。”
　　茉莉说着，自己又摇了摇头。
　　“那个男人今天早上看到这一池水还是蓝色的，更有可能的或许是……这些召唤物液是用来填补血祭的缺口的，他们绑架了两百五十多位市民，但这些人还不够，所以他们将很多的召唤物也作为祭品献祭了，但还是不够，不得已加上了一些野羊和鹿。”
　　这位特遣部队的队员说着，看向自己的队长。
　　“我们曾经遇到过这种事。”
　　“没错，一切都是仓促进行的，而让一个之前的行动都谨慎且隐秘的密教如此仓促的进行这些行动的动机是……”
　　威比特眯起眼睛，与此同时，康妮·李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两位执行官几乎异口同声地说出了一个词。
　　“神谕！”
　　是了，应该是这样。
　　这次血祭是仓促准备的，因为实在太仓促了，他们搞出那样浩大的绑架行动，又因为仓促的行动，绑架来的祭品数量不足，不得已要用累积下来的召唤物充数.
　　除了神谕——来自他们敬奉的神的直接指令，很难想象还会有什么力量会促使一个如此隐秘，小心的密教大张旗鼓地进行这样仓促的行动。
　　再联系到这个血祭的准备，结论似乎呼之欲出——他们想要通过血祭，将他们敬奉的‘神明’呼唤过来……不对，是他们敬奉的‘神’要降临，而且是急不可耐的那种，所以他们才仓促地准备血祭。
　　这样的推论让玛格莉塔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她吸了一口气，看向小队的成员们。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这片区域连个看守也没有，因为大量的召唤物都被用来提供血祭的祭品了，这个据点的防卫变得空虚，这对我们倒是个好消息……我们要赶快找到被绑架的人质们，莱昂先生，希望你的「温度感知」范围够大。我们要出去了。”
　　“嗯、嗯……可是……真的要从这片血池里出去吗？我是说……”
　　红发的青年比划了一下。
　　“恶魔的血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有那些星界召唤物的血，它们本身就有神秘的性质，就算出去……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比如那边……就有另一个方形的池子。”
　　“……说的也是。”
　　小队中有三位女性，不过就算是先生们也不愿意在不知道混了多少恶魔鲜血的池子里淌步。更何况这片区域是圆形，即没有必须趟过这个血池的路线，人质也显而易见地不在血池周围。
　　“而且这个池子太大了，妖精镜打开这么大的镜子，对我的消耗会非常大。”
　　所以这个建议被一致通过，而后……
　　在方形的水面下，抬起头，金里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拍了拍莱昂的背。
　　“莱昂先生，我相信这是你一辈子中提过的最正确的建议之一。”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着昏暗的水面，这片水池所在的空间只要墙壁上几支昏暗摇曳的蜡烛，由三面厚实的墙壁，和一面森冷的铁杆围栏组成，但这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在这个牢房之中，蜷缩着的人们。
　　连莱昂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随手一指找到的地方就是居然就是密教囚禁人质的房间，一个水牢，还没人看守——哦，这个倒是可以理解，这里是密教据点的最深处，恐怕根本没有人觉得有人能够侵入到这里——但这毫无疑问给她们带来了便利。
　　“露娜公主殿下，有没有办法一口气把整个水面变成出入口呢？这样人质们就会一口气掉下来，一下子进入安全的地方了。”
　　“用嘴说的当然很容易，但是康妮·李小姐，使用这件收容物也是耗费精力的，越大的镜面就越要消耗，而且，就算打开了，也只有被允许的人能够进入，效率是差不多的。”
　　摇了摇头，露娜说着，虽然她不是机构的成员，但对自己拥有的收容物还是有转而走向牢房的门扉。
　　就和竖立在用十块垒成的门槛上的铁柱一样，这扇门也是钢铁的，表面十分光滑，看起来就是把一块钢板竖了起来，在边缘加装了几个部件和一把大锁，就当作是门了。露娜伸手让黑曜石的妖精镜指向它，片刻后，一道波纹在铁色的镜面上漾开，从这里，她们就能轻易地进入这关押着人质的水牢了。
　　但是想也知道，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中，他们贸然出去一定不会迎来人质们热泪盈眶的感谢，而是会在这些已经经历了恐惧一夜，精神紧绷的人中引发骚乱，这是不可避免的。
　　因此，机构准备了用于这种情况的收容物。
　　“茉莉，把那个拿出来。”
　　“是。”
　　从腰间长长的皮革袋中，茉莉拿出了一座黑色的雕塑，看起来像是黑曜石，雕塑上刻着一条漆黑的巨龙，张着嘴。将这件收容物拿出来后，茉莉又拿出了一支试管，试管中装着她的一些血。
　　“罗曼罗兰小姐，就拜托你将我带到牢房中央的位置了。”
　　她看着玛格莉塔，金发的少女点了点头，接过那支试管，将其中的一滴血液抹在黑色的轻纱上，又让圣银从自己的身上取了一滴血，同时喝下两支不同的魔药。
　　一支「夜枭」提升夜视的能力。
　　一支「不寐酒」用来抵御接下去会用到的巫术的力量。
　　「阴影的轻纱」笼罩了两人，对视一眼，她们一口气冲出了镜中的世界，在有着许多人聚集的水牢的间隙里穿梭，两人都是优秀的执行人员，即使在这昏暗拥挤的水牢，除了掀起的水波之外，这些呜呜哭泣的人质们，几乎没有察觉到任何其他的动静。
　　然后，玛格莉塔和茉莉来到了水牢的中央，在阴影之中，茉莉伸手将黑曜石巨龙张开的龙嘴合拢。
　　这一瞬间，一股神秘的气息在水牢之中迅速地膨胀， 水声，哭泣声，呜咽声，所有的——所有的声音，在巨龙的嘴被合上之后都全部消失了。
　　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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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3节 EP.311 密教据点潜入战「IV」

　　Pr-4102，通称，「寂静巨龙」。
　　这是一座黑色的巨龙雕像，材质看似黑曜石，但实际上是墨玉，在长约二十厘米的方形基座上的巨龙嘴部可以打开或者合拢，当合拢时，大约十米范围内，除了收容物的使用者，和事先做好抵御措施的人之外，所有人的声音都被剥夺，而即使是使用者，她的声音也不能传出这个收容物的影响范围。
　　声音的消失，很快就被附近的人们察觉了。不可能察觉不到的，因为这个水牢从她们来到这里之后就一直无法安静下来，但现在——
　　现在，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发生了什么吗？
　　遭遇了可怕的绑架，根本没有好好休息的人们惶恐不安，她们下意识地高喊，但是却没有声音从发出。于是恐惧蔓延开来，人们向着附近的人们挤去。
　　这是遇到令人不安的事后人的本能反应，铭刻在血脉之中的本能寻求着群体的安全感，而这个时候，在牢房的门口，马克走了出来，那双淡褐色的眸子里，微光弥漫，然后眼眸合拢，另一种沉静的神秘气氛在水牢之中弥漫。
　　「梦境」巫师的巫术基本上都需要对睡着、或者昏迷的人使用，不过，少数「梦境」巫师能够觉醒「催眠」巫术，而更少数的人拥有「群体催眠术」这个巫术，让他们可以一次性对很多人进行催眠，将清醒的人诱导入梦，然后再用其他的巫术例如「梦游术」控制——
　　马克就是拥有这个巫术的巫师。
　　从一开始，机构和巫术会就没有指望这些被绑架的人能够配合他们的营救工作，或者说，他们没有能力配合。
　　没有经受过训练的人，在极度紧张的状态下，很容易会对任何事情产生过激反应，而对于潜入救援行动来说任何过激反应都可能出大问题，因此关于如何营救，机构和巫术会很快达成了共识。
　　——让他们像是货物一样安静地被搬运出来吧。
　　不过机构和巫术会当然不会准备一支可以搬运两百人的运输队，让这些货物自己动起来，才是更安全而有效率的方法，就像马克正在做的一样。
　　但催眠是需要花费时间的，对环境也有一定的要求，为此机构提供了「寂静巨龙」和另外的收容物，用以确保在这个过程中尽可能不要发生意外。
　　渐渐地，催眠起效了。
　　惶恐不安的人们身体慢慢放松，闪烁着恐惧的目光开始变得茫然。一种轻微的，就像是梦里传来的无声的呼唤在脑子里回荡着，一点点瓦解由不安构筑起来的警戒。
　　很快，就连最紧张不安的女士，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地放松下去了。
　　一些人漫无目的的走动、一些人躺在了水面上，还有一些人做着擦盘子或是纺织的动作，这些并非收到了梦游术的影响，而是潜意识在让她们做着让她们可以安心的动作，而这份安心又会强化催眠的效果。
　　“要是是「精神」系统的巫师，根本就用不着这么麻烦”
　　莱昂在镜中世界撇了撇嘴。
　　「梦境」血脉和「精神」血脉虽然都有「催眠」的巫术，但效果实在是天差地别，马克的催眠持续了五分多钟，还是有不少人没有彻底进入催眠状态，但如果换一个「精神」巫师，大概两分钟就完事了。
　　“我们可不敢与一个精神巫师同行。”
　　康妮·李看了他一眼。
　　“我知道你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确认挚友的安全，但是越是如此越不能焦躁。”
　　“可是这位小姐，我看你也是迫不及待的样子。”
　　“我这是为了之后做准备。”
　　康妮·李的手放在「童话书」的一页上，在今天的白天，她回了一趟自己的家，将「童话书」的童话重新补全了，在营救计划中，就要用到其中一个童话中角色的力量，在迪亚小镇也使用过的，一般人看不见的那个“章鱼”。
　　马克虽然有「群体催眠术」，但是却没有「群体梦游术」，换言之将被绑架的人质们催眠后，他还得一个一个去进行梦游指令的下达。
　　足足两百五十多位人质，这可是不小的工作量，而来自童话《鳗鱼历险记》中，可以用巫术隐身，并且控制人的行动的章鱼巫师却能大大提高这个效率。
　　康妮·李很沉得住气，因为担心收容物的力量在催眠还没有完成的时候对马克的巫术造成影响，她没有急着把这个章鱼巫师拉出来。隔着一层镜面，她注视着屹立在黑暗中的巫师，看着那些正在被催眠的人质走来走去，她耐心地等待着。
　　但是忽然，她的瞳孔猛地睁大了。
　　“小心！！”
　　这个声音在镜中世界响起的时候，黑发的执行官已经猛地伸出了手，将就在铁门外面的马克猛地一拉。
　　维持着巫术的巫师猛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就要问发生了什么，但是在他那双眼睛睁开时，他首先看到的就是一把在墙壁的烛光下，明晃晃的利刃。
　　这吓得他衬衣立刻被冷汗打湿了，巫术也一下子中断了。
　　拿着利刃的人是一个中年的妇女，她刚刚就像其他漫游的人一样从马克的身边走过。就在那一秒，康妮·李看到了她悄无声息地抽刀。
　　但现在这个女人张开了嘴，身体猛地拱起，她张开的嘴似乎正在发出痛呼，但在寂静中根本没有任何声音发出。威比特放下自己的右腿，抓住这个中年的妇人，他转过头，对马克急促地说：
　　——继续维持巫术！
　　可惜，他的嘴唇张合，依然没有声音。
　　这个时候，冷汗才打湿了马克的衬衣，这个被康妮·李差点拉进镜子里的男人现在也还没有反应过来。看到他这个样子，「六个火枪手」的队长也只能无声地啧了一声，然后把这个突然发动袭击的妇人拖进镜中的世界。
　　毕竟马克只是一个巫师，没有经受过严苛的训练，受到惊吓之后，并不能很快地恢复过来。
　　与此同时，在水牢的中央，目睹了这在几秒内结束的突发事件的玛格莉塔忽然猛地回过头，在那瞬间，一个浑浑噩噩游荡着的男人的手上忽然喷出一道苍白的光芒，那迷糊的表情忽地变得凶狠，朝着她身边的茉莉冲了过来。
　　在「寂静巨龙」的范围之中没有声音，但是玛格莉塔察觉到的也不是声音而是近乎杀意或者恶意的感觉，比少女晚了一秒扭过头的茉莉在机警地回头时，那个男人的身体已经越过了玛格莉塔纤细却有力的肩膀，重重地在水面上溅起了一蓬水花与此同时，那从手中喷出的白光也消失在了水中，伴随而来的，是一股猛然扩散的冷意，让附近的几个人一个激灵，从中断的催眠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她们看不到还在「阴影的轻纱」中的玛格莉塔和茉莉，但却看得见脸被按在水中挣扎的男人，这一幕让她们尖叫了起来——尽管尖叫声完全没有传出，但茉莉还是两步走上去，朝着她们的后颈一人一下，让她们昏迷软倒。
　　她重新打开墨玉巨龙的嘴部，急促地问着：
　　“发生了什么？！”
　　“我们搞错了一件事，茉莉小姐，这些人质并不是没有人看守。”
　　玛格莉塔脸色难看地环顾四周，这个时候，马克也被拉回了镜中的世界，他大口地喘着气，瞳孔收缩，看着威比特将昏迷的妇女放到地上，那边雪亮的剔骨刀从那有着老茧的手上掉落。
　　就在那一瞬间站在生与死的悬崖边的男人带着一种无措与茫然，张开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急促地喘息。
　　但露娜猜得到他是想问为什么这个女人要攻击他，而那个答案。
　　“这个密教，把这些人质的看守混在了人质之中！”
　　在镜中世界与水牢之中，玛格莉塔和康妮·李几乎异口同声地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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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4节 EP.312 密教据点潜入战「V」

　　“该死，这个密教果然没那么简单。”
　　玛格莉塔小声地说着，蓝与金色相间的瞳孔警惕地环视着四周。
　　这些至关重要的人质并不是没有人看守，只不过看守者混入了人质之中。
　　这实在是有效又阴险的方法，在这里，玛格莉塔她们不可能有能力将人质和被绑架者的名单一一对应，而只要放入一个看守者，她们就必须警惕所有人。
　　茉莉的脸色也变了。
　　这位经验丰富的特遣部队队员也意识到了这是多么该死的一种计策。她看着被玛格莉塔一瞬间制服，昏迷过去的男人，却无法将这个人和水牢里其他的男性做出明显的区分——也许这是因为这些看守者本来就是被绑架者遭到某种神秘力量的控制，也许是因为，本来这个密教的成员也只是普通人。
　　就好像机构几千年都没有一个巫师和普通人的有效的分辨方法一样，要把普通人和密教成员分辨开来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显然她们想得到的事这个密教也想得到，想要最有效率地进行营救必须防止被营救者产生混乱，要最有效率的遏制混乱的发生，运用可以操控意识和精神的能力是最适合的——那么只需要在看守者身上放能够抵御这种力量的东西，或者是让能够抵御的人来担任看守者，混入人质之中，就能够发动出其不意的一击。
　　事实上他们几乎就要得手了！
　　不过，让茉莉脸色变得难看的还不只是不知道还有多少的看守者，这位女士很快注意到了随着马克这位巫师被拉进镜中世界，「群体催眠术」中断后，那些还没有被完全催眠的人模模糊糊地开始清醒，茉莉连忙重新合拢和墨玉巨龙的嘴部，让水牢重归寂静，焦急地看着门的方向。
　　在森冷的钢铁上镜中世界，黑发的执行官正走到瘫软在地上的巫师面前，抓着他的领子把他拉起来。
　　“还能继续维持「群体催眠术」吗？”
　　“我、我的精神状况不太好，让我、让我冷静一下……”
　　“那就赶快，一旦人们清醒过来引发骚乱，我们可能就没有机会将他们催眠了。到时候恐怕只能一个个打晕然后再给他们加梦游，但这会点爆她们的恐惧，还有可能遭到反抗，听明白的话，就赶快冷静下来重新催眠她们！”
　　“住、住手！马克先生刚刚差点被杀死了耶！请至少让他休息一下！”
　　“他当然可以休息，但是只能休息到骚乱发生前一秒，小巫师，还记得这次营救计划的核心吗？隐蔽，然后秩序。我们最担心的首先是被密教发现，其次是人质发生骚乱，想要平安无事地让市民们，让你们的伙伴回到帕列斯的方法就是完美的执行这个计划，任何因为发生意外而不得不动用预案都有可能导致伤亡.”
　　“可是马克先生差一点就死了！「梦境」巫术和「精神」巫术一样，需要施术者的精神状态很稳定的！”
　　金里夫急得跳脚，这个比莱昂还年轻得多，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年幼的巫师指着康妮·李，控诉般地说着：
　　“你们太没有人性了！至少让马克先生休息一下！”
　　“但他还没有死，不是吗？”
　　威比特也淡漠地说着，在确认那个中年的妇女不会轻易醒来之后，他快步走到马克的身边，在这位脸色苍白的男人身边蹲下，从腰带上拿出了一支淡蓝色的药剂。
　　“稳定精神的魔药，但是可能和你们的不太一样，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喝不喝的决定在你，我们只要求你尽快恢复精神状态的稳定。”
　　“你们——！！”
　　“金里斯，不要说了。”
　　马克抬起头，这个瘫坐在地上的男人用力地吸了两口气，扭头看向镜中世界的出口。
　　他的「群体催眠术」被打断了，这些人质们正在从迷迷糊糊的催眠状态中回神。
　　一旦她们完全清醒，对刚刚发生的事的恐惧恐怕会令她们的精神状态高度活跃，到那个时候，只是「梦境」血脉的他还能不能催眠就很难说了。
　　他在巫术会里学习过冥想调整精神状态的技艺，但是现在实在不是慢悠悠冥想的时候。
　　马克一撑身体，站了起来，拼命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从镜中世界走了出去。
　　他不像机构的成员那样有乙太织甲作为武装，水牢中没及小腿的冷水让他浑身一个激灵。
　　就在他的眼前，渐渐清醒过来的人们呆然地站着，看着这些在夜晚被从安稳的睡床上被掳走的人们，马克注意到其中甚至有年幼的孩童——不，不如说没有年幼的孩童才奇怪，相对于成人，还没有长大的小孩们更容易绑架，相对于男人，女人更容易绑架，至于老人则是不适合作祭品，因此被绑架的人才主要是女人和小孩，而只有少数男性。
　　他所认识的一位寡妇的女儿也在昨晚被绑走了。
　　那个将自己唯一的孩子视为人生仅有的意义的妇人哭嚎着昏死了过去，就在今天早上她因为悲痛昏死过去时，马克还用自己的巫术进入她的梦里，安抚她悲痛的灵魂。
　　如果她的女儿没办法回去她会做出什么样的事他甚至都不敢想象。
　　自己眼前的这个女孩虽然不是她那个活泼聪明的女儿，但是，她的父母一定也正在哭泣着，祈求着她的平安归来吧。
　　想到这里，马克忽然注意到自己的心跳不可思议地平静了下来。
　　他蹲下了身体，伸手轻轻地扶着这个女孩，看着她就像玻璃珠一样漂亮的，还在茫然之中的眼睛，青年轻声地说着。
　　“放心吧，我一定会，将所有人都救出去的，所以——现在，请做一个梦吧。”
　　青年轻声地说着，而后眼中重新亮起了光芒，他感知到数量繁多的躁动的精神，而他平静下来的精神正使用着巫术，让神秘的力量如同温柔的水波一样荡漾开，安抚每一个人，让他们进入一个美梦中。
　　当梦醒来的时候，危险和噩梦就会消失了。
　　马克闭上眼睛，将全心全灵都投入到这个再次使用的「群体催眠术」中，去感知人们的不安和恐惧，去引导，去安抚——
　　可他感觉到的，是自腹部涌上的剧痛——
　　错愕、然后是难以置信，在闭上眼睛的一秒后重新睁开眼睛的马克看到的，是那个女孩甜美的笑容，他呆呆地低下头，看到一支纤细的手刺入了自己的腹部，然后继续深入。
　　但是在一片死寂之中，在那只细弱却好像最锋利的刀刃一样的手腕更深地刺进男人的腹部之前，那个小小的，穿着粗布衣裙的女孩的身体，就高高地飞起。
　　几乎是把路途中阻碍的人全部撞飞而在一秒间抵达的少女抓住女孩的身体，像是投掷一个沙包一样将她猛地扔了出去，砸在了最近的墙上，然后跌落到下方，让附近的人迷迷糊糊地更加清醒了一些——
　　然而那个身影却不见了。
　　玛格莉塔的目光一凝，猛地朝因为她离开而脱离了「阴影的轻纱」庇护显露出身影的茉莉身边奔去，圣银的铳刃被她握在手中，在忽然出现在茉莉身边，在她猝不及防时挥出一击的女孩的纤细小手落在茉莉的手臂上时她扣动了扳机。
　　无声的环境之中，连子弹迸射的火光都被暗影掩盖，女孩的手臂被这一枪击中，小小的身体和茉莉手中墨玉的雕像一同向下掉落。
　　这个时候茉莉才带着浓浓的不敢置信的表情看着这个袭击者，看着她忽然如同幻影一般消失在她和玛格莉塔的面前，然后——
　　再一次出现在捂着自己肚子的马克身边，对着这个青年的脖子挥下手刀。
　　但这一次她也没能如愿。
　　威比特从镜中世界冲了出来，魁梧的身体就像是一辆人肉战车一般将她撞飞。康妮·李也冲了出来，拉着马克就往铁门的方向靠，腹部流血不止的男人张大嘴好像在喊着什么，但谁也听不到。
　　就在这时，或许是「寂静巨龙」沉入水中磕碰到了哪里。
　　又或者是茉莉在一边警惕一边找寻着这件收容物的时候磕碰到了它，总而言之，在这一瞬间。
　　——声音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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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5节 EP.313 密教的圣女

　　声音回来了。
　　就算是普通人，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也让他们能看得到一个小女孩被撞飞，落入人群之中，甚至有些人就是被这个小女孩撞在了身上。一些尖叫声突兀地响起，然后又归于沉寂。
　　“……真是的，大姐姐居然对我这么小的女孩开枪，真是过分呢。”
　　黑暗之中，一声稚嫩的童音响起。
　　小女孩从水中站了起来，拍了拍湿乎乎的粗布裙摆，这一次，她没有立刻消失。
　　“你为什么反应那么快？”
　　“就在一天前，我因为一个疏忽，因为对‘小孩子不可能做出多么过分的事’的先入为主，导致了一个无辜的人的牺牲。”
　　玛格莉塔站在她的前方，抬起圣银的铳刃指着她。
　　事实上，玛格莉塔并没有一开始就怀疑到这个小女孩的身上。
　　被掳来的儿童数量不少，她也还没到能将所有的儿童都列入怀疑的对象，某种程度上，这算是人性中，对于幼儿一种本能性的偏袒。
　　但是迪亚小镇的事就发生在一天之前，那份记忆如此的刻骨铭心以至于当小女孩出现在刚刚遭遇过一次袭击的马克身边时，玛格莉塔几乎是应激过度的警惕性拉满，用眼睛死死地盯着女孩的一举一动。
　　迪亚小镇的悲剧只是大陆上无数悲剧中的一个，甚至不会是最为悲惨的，但确实，那件事情让玛格莉塔感到刻骨铭心。
　　“有一句俗话说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而就在昨天我才得到了不要轻视小孩这个惨痛的教训，只能说，你的运气不是很好。”
　　少女的声音冰冷的就像将冰块磨砺成刀刃，就连正在将墨玉的巨龙雕像从水中捡起的茉莉听到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被玛格莉塔用铳刃指着的小女孩揉了揉之前被枪弹打中的肩膀，把手伸进衣服上的那个小洞、吐了吐舌头。
　　“这可是拉拉最喜欢的衣服，果然使徒大人们说得没错，你们都是坏人。”
　　“……”
　　玛格莉塔无言地盯着这个女孩的身体。她确定之前的一发子弹肯定命中了，可是那个地方连一点血都没有流。
　　这个小女孩……或者有着小女孩外貌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怪物。
　　在玛格莉塔的身后，威比特站在马克的身边，扶着他的身体，让正在流血的伤口不要接触到水牢的水面。
　　镜中世界，虽然金里斯想要冲出去，但是露娜拉住了他——这个小巫师在这次行动中的角色原本是在人质所处的地方及附近没有镜子时，提供隐蔽性的潜行手段，他所拥有的巫术没有一个是可以直接用于战斗的。
　　以那个小女孩的神出鬼没，又没有乙太织甲的保护，离开这里很有可能遭遇不测。
　　“他怎么样？”
　　镜中世界的外侧，康妮·李开口说着，童话书上的文字，已经有大段消失了。
　　“伤口不深，罗曼罗兰小姐的警惕救了他，但是他依然需要尽快治疗。”
　　威比特看了一眼黑发的执行官，短促地回答着。
　　“那就把他抬进去，计划现在已经没法实施了，改用预案C！”
　　莱昂这个时候也已经冲了出来，听到这句话，红发的青年啐了一声，就开始帮助威比特扶起马克。
　　这个时候，那些浑浑噩噩地，陷入了催眠状态的女性也开始靠了过来，玛格莉塔用视野的余光瞟了一眼，在灵视中看到了一只在迪亚也见过的、漂浮的八爪章鱼，它的每一条腕足都接触着一个走向水牢门口的人，但是章鱼只有八条腕足，而这里的人有两百五十多位，还有相当一部分在小女孩的身后。
　　预案C，利用童话书和另外一件收容物的力量将能够营救的人质迅速转移——康妮·李的语气很果断，但紧咬牙齿的声音还是暴露出了她真正的想法。
　　“那是最后的最后的办法，康妮·李小姐！”
　　玛格莉塔猛地回头，但是黑发的执行官用力地摇摇头，让章鱼的腕足接触到其他还没有完全从催眠状态中苏醒的人。
　　“我觉得这就是最后的最后了！”
　　“不！还没有！”
　　强忍着痛苦的声音从威比特身边响了起来，紧紧捂住自己腹部伤口的马克，在些微的灯光下，他的脸色正变得苍白，鲜血从他按在腹部的手指缝隙中流入，为水牢增添了一抹血腥的气息。
　　“不要……把我带进去。我还可以坚持，「群体催眠术」还没有中断，我可以……呼……我可以坚持……。”
　　“但是就算你把她们都催眠了又能怎么样，现在的情况没空让你一个一个施加梦游术了！”
　　“不用……梦游术……我会直接暗示她们过来，通过催眠……虽然轻度催眠的可能会失效，但那些已经进入催眠状态的……”
　　马克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稳定着自己的精神状态，他看着自称拉拉——又或许那是另一个人名字的小女孩，笃定地说：
　　“他们的祭品不够，这个小女孩一定不会动手伤害她们的。”
　　说话间，一些人质已经站了起来，超她们的方向走过来。有离她们比较近的，也有在小女孩的身后的，但是听到他的话，拉拉歪了歪小脑袋，就像是回忆着什么似地说着：
　　“嗯，使徒大人们确实叮嘱过拉拉不能杀死这些重要的奉献者呢，拉拉是聪明、听话的孩子，是圣女，和村子里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笨蛋不一样，所以要听使徒大人们的话。”
　　但接着，那张有着雀斑，看起来肥嘟嘟有些可爱的脸上，又浮现出一个令人发毛的纯洁的笑容。
　　“但只要不杀掉就可以了呀。”
　　这个时候，一个穿着半透明真丝睡衣，濡湿的裙摆紧贴着腿部曲线的女人从她的身边走过，小女孩拍了拍手，用小小的手在她的腿上一挥——
　　声音再一次消失了。
　　这个时候，茉莉忽然合上了墨玉龙雕像的嘴，已经从「阴影的轻纱」中脱离的玛格莉塔扣下了扳机，子弹准确地打在了女孩的手臂上，让她挥手的痕迹有了偏差，只有指尖划过了女人的腿，但即使如此，女人的大腿依然像是被锐器用力地划了一刀似的，出现了一条长长的伤口。
　　鲜血喷薄，小女孩装过头来不满地看着玛格莉塔，她的话归于寂静，但通过读唇，玛格莉塔还是“听到”了她的话语。
　　——就像这样，把她们的腿砍断也可以哦。
　　——啧。
　　握紧圣银的铳刃，玛格莉塔在心里啧了一声。预案C中会用到的另一件收容物的力量，是将人当作提线木偶来操作，先不论那有可能会让被操作者和被操作的人都染上木偶化诅咒的「代价」，如果被操作者的身体不完整，有些动作也无法实行。
　　如果这个女孩真的毫无顾忌的出手，砍掉人质的腿，那么这个预案也会无效。
　　弄不清楚这个女孩到底是什么东西，拥有什么样的能力的话，就算密教没有其他的人过来，光靠这个“圣女”，就足够让她们计划泡汤了。
　　——怎么办。
　　快思考，玛格莉塔，动动你的脑瓜，快想想看，这个女孩到底拥有什么样的神秘力量！
　　短途的瞬间移动，直接以身体作为武器、锐利的攻击力，能够抵挡枪弹的防御能力——拥有这些特质的魔物或者恶魔或者星界存在是什么？玛格莉塔没法很快地想起来，因为在她的知识之中似乎并没有这样一种东西。
　　僵持。
　　自称密教圣女的女孩也停下了动作，她的目光始终集中在被回到牢门附近的茉莉和威比特保护着，按着伤口，嘶嘶地喘气的男人，粗粗的眉毛竖了起来。她看到茉莉将一支发光的魔药慢慢喂给他，然后伤口的血慢慢止住了。
　　使徒大人们告诉过她，一定要优先消灭能控制人质，安抚她们的人，还有阻止骚乱，掩盖动静的人，因为这两个人，现在使徒大人们还没有注意到这里发生了什么，所以——
　　但是那个大姐姐穿的衣服她非常讨厌，那种黑色的连体衣物有特别的力量保护，她的攻击没法奏效，所以，她只能对那个已经受伤的大哥哥动手。
　　女孩小小的脑瓜这样想着，接着，她就这样做了，她挥了挥小拳头，准备再一次使用自己从神使身上得到的力量，但就在这个时候。
　　她忽然低下头，看到昏暗的水面泛起一阵无形的涟漪。
　　眨眼之间，在她身后，那些被催眠的，尖叫着的，哭喊着的“献身者”们，忽然全都消失了。
　　一起消失的，还有那个有着尖尖耳朵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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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6节 EP.314 镜子女王

　　当坠落感出现时，玛格莉塔第一反应就是尝试抵抗，但这毫无先兆的攻击让她措手不及，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坠入了一片星空。
　　由镜子组成的星空。
　　这里是……镜中世界？
　　玛格莉塔一愣，站稳身体之后，她环顾四周，视线越过那些摔得七荤八素的女人们之间，看到了铁门旁，倒在地上的自己侍奉的公主的身影。
　　在那个身影旁边，金里斯一副手足无措的表情。
　　“露娜大人！”
　　玛格莉塔感觉脑子嗡地一响。
　　她猛地跑到倒伏在地上的公主身边，把她抱起来，在飞快地确认这位昏倒的公主殿下心跳和呼吸都正常后，金发的少女才将目光看向一旁的小巫师。
　　“发生什么了！”
　　「寂静巨龙」的力量没有影响镜中的世界，在被那双带着金色纹路的蓝色眼睛狠狠地瞪了一眼后，金里斯才结结巴巴地解释着，不关他的事。
　　这是露娜自己做的，注意到场面的僵持，几个预案一时间都派不上用场，在金里斯急得跳脚的时候，这位公主殿下有了一个计划。
　　“露娜公主说、说她会尝试动用妖精镜的力量，将水牢的水面完全变成镜子，然后，将远处的人质们一口气救出来，她还说她预感这会花费很多精力，然后、然后再把手镜指向水面后，忽然就晕倒了！再然后、再然后——”
　　——再然后，她们就落入了镜子。
　　心中，玛格莉塔无声地补上了最后一句。
　　她疼惜地看着昏迷过去的露娜，从那张并不放松的睡颜上看出这次昏迷一定给这位殿下带来了一阵苦楚。
　　之前莱昂这么提议时，露娜就说过将这么大一片水面作为门扉开启的消耗非常大，但在情况陷入危机时，她还是拼尽全力这么做了。
　　明明在计划之中，无论是玛格莉塔还是机构或者是康妮·李她们，都没有要求露娜做任何超过“提供潜入及撤退通道”之外的任何事。
　　哦，勇敢的露娜大人。
　　你的付出，将形式一口气逆转了。
　　可是玛格莉塔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才是皇家圣卫，应该是她保护自己的主人，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这位公主的保护。
　　少女轻轻地抚摸着公主殿下的刘海，这个时候，金里斯忽然“呀！”了一声。
　　因为这个声音警觉地抬起头的一瞬间，透过铁门镜面的另一侧，玛格莉塔看到那个消失的女孩，再一次出现在马克的身边。
　　这个时候，茉莉正好把手伸向腰包拿另一支魔药，威比特拿出一本残破的书本尝试点燃，而在他们的身边，还有十多个人质没能进入镜中的世界。
　　在短短的几秒间发生了许多的事。
　　威比特注意到了女孩的出现，但是他手中的书本正好燃起火光，与此同时他的身体猛地僵硬不动了。茉莉倒是做出了反应，伸出拿着墨玉巨龙雕像的手拦住了女孩的攻击，但因为体势和另一只手的动作暂时无法更进一步的反击。
　　莱昂的手上出现了火球，但黑发的执行官对他猛地挥手阻止。
　　这个时候，一层金色的光幕忽然在周围竖起，神秘的力量弥漫，但是却把一次攻击失手的小女孩也笼罩了。
　　就在这一瞬间，从水牢的铁门，金色的长发划过茉莉和咬牙维持着「群体催眠术」的马克身前穿过，和小女孩的身体一起冲出了光幕，同时碰掉了茉莉手中的「寂静巨龙」。
　　水牢中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玛格莉塔一拳砸在女孩的小腹上，却感觉自己不像是在和一个小女孩战斗而是在捶打一块坚硬的岩石，她猛地和拉拉分开，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光幕，啧了一声。
　　那是机构在这次行动中出动的第三件收容物，Pr-770，「知识圣域」。
　　威比特手中正在燃烧的书本就是这件收容物的正体，，作为一件很少见的消耗性收容物，这本书在燃烧时会按照使用者的意愿形成环绕的神秘学防护壁，一旦展开，就能无差别地排斥外面的一切攻击，直到火焰熄灭或者书本烧尽。
　　光罩内部，还有一些人质正在康妮·李和马克的引导下，朝铁门靠近。
　　使用这件收容物时，使用者是完全无法行动的，本来这件收容物的意义是万一被发现了，用来争取让人质和她们撤退的时间，显然威比特是在看到大部份人质消失时联想到了莱昂说的话，但是因为在他们的附近还有一些人质，大约有二十个还没能进入，也不知道是因为露娜昏迷过去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因此从身后铁门上看到镜中世界发生的事的威比特决定使用这件收容物争取时间，抵御女孩的攻击。
　　而在展开之前的一瞬间，那个小女孩还是发动了攻击，而为了应对这种攻击，玛格莉塔做出了还击，用自己的身体把她推了出去，但这反而打断了茉莉自己的反击，还碰掉了墨玉巨龙的雕像。
　　这支临时凑起来的队伍实在是没有什么默契，拉拉发动的进攻让她们三个人各自做出了反应，但这些反应却没有起到彼此配合的效果，反而互相妨碍了。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结果还可以接受。
　　“我拖住这个小女孩。茉莉小姐赶快把马克先生带进去，那些人质在里面可能一摔都摔清醒了！只要剩下的人都进去了，我们就立刻撤退！”
　　“莱昂先生，马克先生就交给你了。”
　　“啊，好！”
　　茉莉点了点头，然后将马克扶起来托付给红发的青年，莱昂也知道在这个水牢里自己的火焰巫术效果可能要大打折扣，点了点头，扶着马克就往铁门走。
　　也是在这个时候，那个稚嫩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来了。
　　“镜子！原来你们使用的是镜子的力量！就和神使大人一样，难怪可以到这里来！”
　　拉拉握着小拳头，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而接着，她又得意地笑了起来。
　　“你们完蛋了！偏偏是使用镜子的力量，这下，你们彻底完蛋了！”
　　话语刚落，这个小女孩的目光，忽然变得冰冷。
　　在这一瞬间玛格莉塔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她忽然感觉到了一种有些熟悉的感觉，在女孩稚嫩的小脸上露出了和这个年纪完全不相称的表情，一种奇怪的冷意弥漫，她抬起手，一瞬间一种神秘的气息弥漫。
　　警惕着的玛格莉塔记得这种冷意，就在一段时间之前，就在——
　　“咦？！”
　　“怎么了？”
　　刚刚将马克扶进去的莱昂忽然感觉刀了一股力量，他被猛地弹开，发出了砰地一声。
　　茉莉猛地回头，看到他疑惑地伸手摸着铁门。
　　“进不去……我进不去了！”
　　莱昂急促地回答。露娜拥有的妖精镜让他们具备在镜子之中穿梭的能力，这也是他们最大的依仗，可是现在，他进不去了！
　　明明刚刚马克还被他推进去了的！
　　“什么？为什么会进不去？”
　　“我不知道，但是刚刚好像发生了什么，那个女孩好像做了什么！”
　　“什么？”
　　茉莉的脸色变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这位特遣部队的成员猛地回过头，看着手舞足蹈地对她们做出鬼脸的女孩，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镜中魅影！”
　　忽然，玛格莉塔想起来了，她的确记得这种感觉，这种——镜中魅影的感觉！
　　可她一下子又不确定了，她也听到了莱昂的话，而眼下这个情况明显是这个镜中魅影——或者被镜中魅影附身的小女孩造成的，可是那来自星界的美丽魅影有这样的力量吗？
　　就在玛格莉塔惊疑不定的时候，黑发的执行官忽然镇大了眼睛。
　　“不对，不是普通的镜中魅影！这是一个镜子女王！镜中魅影的特殊个体！这个小女孩是镜子女王，不对，是通过某些仪式，让镜子女王附身在了自己的身上！”
　　“康妮·李小姐，你说什——”
　　“小心！”
　　玛格莉塔猛地感到一阵心悸，下一瞬间，她看到被称为镜子女王的女孩忽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少女下意识地做出反击，但是那开始弥漫出冷意的手臂就像蛇一样缠绕了上来，接着玛格莉塔感觉到膝盖受到踢击，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一瞬间，她身体的重心确实动摇了。
　　而借助着瞬间的动摇，女孩的身体已经纠缠上来，将她的关节弯向一个让她无法用力的角度，这熟悉的动作让玛格莉塔一愣，接着猛地稳定住自己的身体，用另一只手卡住了女孩的手。
　　就在这时，女孩猛地跳起，用双腿夹在了玛格莉塔的脖子上，猛地用力。加算了她体重的力量这一次彻底将玛格莉塔的重心破坏，但在关键时候圣银延伸，刺入水牢的地板支撑住了自己的持有者，而借助这一瞬的力量，玛格莉塔抓住了女孩的手，用比她更强一些的力量强行从束缚中脱离了出来。
　　“——关节技！”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女孩——或者说附身在这个女孩身上的镜子女王使用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骑士基础关节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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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7节 EP.315 僵持的战斗

　　在那个技术变革，风起云涌的时代，伴随着乙太织甲的发明，声势浩大的热兵器改革遭受了当头一棒。枪械匠人和发明家们发现，无论他们怎么改良火器，提升装药量，发明更具有穿透力的子弹，改良火药的配方，那些精巧的枪械都无法穿透乙太力场的防御，除非使用大口径的火炮，但这依然无法动摇在巷战、白兵战甚至是壕沟战中，身着乙太织甲的士兵几乎无敌，没有任何枪械可以穿透防御的事实。
　　枪械的时代遭遇了迎头一棒。
　　而借着这个机会，本来曾被预言将完全从战场上被淘汰的战斗技艺和冷兵器活得了喘息的机会，而其中更是有一项技艺，成为了早年对抗乙太骑士的几乎唯一的方法。
　　——关节技。
　　大陆上所有的乙太织甲都不会在关节处覆盖乙太力场，而是在这些部位使用传统的盔甲记忆，因为乙太力场实在是太强了，如果关节被乙太力场包裹，那么让根本什么动作也做不了，什么事都无法去做。而没有乙太力场的保护，人的关节本来就是相当脆弱的，甚至可以说，在乙太织甲这个超越时代的强大的“盾”前，关节技是少数可以与之对抗的“矛”。
　　玛格莉塔自己就很擅长使用关节技，但是，在遭到一个小女孩，遭到一个星界中神秘存在的关节技攻击时，她还是无法避免地呆滞了。
　　看到她这个样子，女孩的脸上冷漠的表情像是化开了一样，稚嫩的同音重新响起：
　　“你们这些坏人最坏了！那种黑色的衣服会让拉拉和神使的攻击完全失效，为了对付你们这种让，神使大人才特意学了关节技！”
　　“镜子女王是镜中魅影的特异个体，和普通个体相比拥有更高的智慧和额外的神秘力量，但因为这种个体十分稀少，机构的资料也不多，只能推测这种个体拥有和镜子相关的神秘能力——就是那种力量关闭了妖精镜打开的门吗？”
　　“等一下，要是这个镜子女王能够进入镜中世界——”
　　因为康妮·李的话，莱昂的表情变了，但茉莉接着摇了摇头。
　　知识的圣域已经张开，现在在这个范围之中排斥一切外来的力量。
　　镜子女皇到底也是镜中魅影的一种，之前它进来是因为圣域还没有完全张开，现在它应该进不来，也没法进入那边才对。
　　是了，经验丰富的特遣部队的队员很快就做出了猜测。
　　“镜中魅影在镜子间穿梭的能力与镜子另一侧的世界没有关联，镜子女王的力量可能只是驱散了妖精镜施加在水面和铁门上的力量，只要露娜公主再次使用妖精镜就可以重新打开门扉，是的，应该是这样。”
　　“但是露娜公主昏过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醒得过来！”
　　“没有办法，我们现在也进不去，只能希望这位公主殿下尽快醒过来了——”
　　听着茉莉、康妮·李和莱昂的对话，玛格莉塔扭动了一下刚才被束缚的手，盯着脸上的表情重新变得冷淡的拉拉。
　　她一只手握着圣银的铳刃，另一只手中，哑光的匕首滴落着水珠。
　　“也就是说，要等露娜大人醒过来……还要想办法解决这位小小的圣女……是吗？”
　　“……答案是肯定的，玛格莉塔小姐。但是，这是个非常棘手的对手。”
　　在她的耳边，圣银微微地振动着。
　　“我想也是。”
　　“镜子女王在这个场合几乎可以无限地进行镜面跳跃，她的防御力恐怕来自某件收容物，但我们并不知道那个收容物在哪里。此外，从刚刚的情况看，这个身体有两个意识在主导，女孩自己的，还有镜子女王的，两者能够很顺畅切换……这是一种很复杂的召唤附身仪式，能够最大程度地延长召唤物存在的时间，并且不影响其力量——这种技术是在平民窟见到的那种缝合恶魔的技术的更上位版本。”
　　“有什么对抗的方法吗？”
　　“这种仪式通常有两种方式，一种是附身者身上有咒印，一种是附身者身上有咒器，将这两种东西破坏就能打破这种依附——但恐怕那件提升防御的收容物就是为了防备这种情况的，这个密教掌握的知识水平很高。”
　　瑟莱忒说着。
　　“在我看来，玛格莉塔小姐，我们暂时拿这个小女孩没有什么办法，她可以轻易地通过镜面跳跃躲避一切的攻击，击中了也很难对她造成伤害。但是她也一样，只要僵持下去，等到露娜公主醒过来，我们就能从容撤退。”
　　“前提是密教的人现在还没有任何反应——他们确实没有反应，到现在都没有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事吗？”
　　“恐怕是的？”
　　“也就是说只要拖延时间就可以了——但这位小圣女看起来跃跃欲试。”
　　玛格莉塔说着，看了一眼威比特。
　　这位执行官手中的书页正在缓缓燃烧，看起来还能烧个十几分钟，但时间并没有站在她们这边的，越是拖延的越久，密教的人越有可能发现端倪，而且也不知道露娜到底要什么时候才醒过来，这种情况下……
　　玛格莉塔吸了一口气，眯起了眼睛。
　　——还是想办法击败这个圣女更加靠谱和令人安心。
　　这个想法浮现出来之后，玛格莉塔猛地朝女孩冲了过去。
　　……………………………………………………………………………………………………
　　在所有可以被呼唤到大地之上的星界存在之中，镜中魅影是召唤难度比较大的一种。
　　它们具备独特而强大的神秘能力，具备优秀的智力，最重要的是，它们就和人类一样善于学习。
　　或许这是因为她们原本就诞生于人投射在镜中的身影吧，通过学习，凭借它们独特的神秘力量和与人完全不同的体质，它们能够掌握各项技艺，就是因为这样的缘故，德普——玛格莉塔记得是叫这个名字——那个召唤出镜中魅影的少年才会和他召唤的镜中魅影一起被机构吸纳。
　　再度与小女孩或者说控制着小女孩的镜子女王交手，玛格莉塔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力。
　　或许作为特殊个体，镜子女王的智力和学习能力更高，当玛格莉塔与它开始纠缠的时候，玛格莉塔的感觉就像是在面对冬后月时机构为她的骑士训练准备的教官。
　　那是一位皇家卫队的成员，服役据说超过二十年，最擅长的就是擒拿和关节技，面对他时，玛格莉塔无论怎样尝试锁死他的身体都会被轻易挣脱，而他的关节技则总是让玛格莉塔动弹不得。
　　为了避嫌，每一次训练时双方都穿着乙太织甲。也正是这段训练让玛格莉塔明白了在关节技的达人面前，乙太织甲和一张纸没有任何区别。这种人只要想，随时能卸掉穿着乙太织甲的人的大部份重要关节。
　　而这个镜子女王的关节技，总能让她想起在罗曼城接受训练的时间。
　　“呼——真是难缠！”
　　“大姐姐真是讨厌。拉拉的衣服都快被撕烂了。”
　　不过，这并不代表着小女孩和她身上附身的镜子女王就好到哪里去。
　　说到底，镜子女王所使用的毕竟还只是一个小女孩的身体，玛格莉塔在体格和力量上是占上风的，而技巧正是为了弥补这种差距而被创造出来的。
　　在那些难缠的锁技彻底完成之前，玛格莉塔总能凭借这部分优势挣脱。
　　“瑟莱忒小姐，那个就是——。”
　　“是咒印，玛格莉塔小姐。”
　　这几轮交手人小女孩的粗布衣裙被撕破了大半，露出了微黑的粗糙肌肤。在她背脊和脖子的交界处，三个符号排列成一线。
　　调整着呼吸，玛格莉塔凝视着拉拉，严阵以待。
　　“哼！这次一定要打倒你！”
　　小女孩皱了皱粗粗的眉毛，用力地一挥小小的拳头。
　　下一秒，她的身体就消失了，水声与风声从玛格莉塔的右后发传来，少女猛地转身，在细小的手臂抓住自己之前伸手阻截。
　　关节技的本质就是在正确的地方施加正确的力，以阻止对手在正确的地方发出正确的力，对抗的方式主要靠闪躲和阻截，可是这一次，玛格莉塔的阻击打在拉拉的手臂上，却没有感觉到反击和抵抗的力量，小女孩几乎是一触即走，朝她吐了吐舌头。
　　而身后忽然响起了另外的水声，一支像是玻璃一样瑰丽的手臂伸到了玛格莉塔的脖子上。
　　“？！”
　　少女猛地将另外一只手伸向了这只赤裸的手臂，但一股力量已经开始将她朝后方拉拽，与此同时一双美丽却像是刀刃一般锋锐的长腿也从她的双腿间隙间穿入，叩击在她的小腿上。
　　“咕！”
　　玛格莉塔的平衡被猛烈地动摇了，后仰的身体看到了美丽的女性的脸。
　　——镜子女王！
　　这个来自灵界的存在短暂地从附身状态离开，向少女发动了附带佯动的奇袭。那张比小女孩要美丽许多倍的面容上满是冷漠，像是玻璃般的眼珠中倒映的，是少女严峻的表情。
　　然后少女的视线就被下落的肘击所覆盖，在这一击直击她的脸之前，圣银涌向了少女的面庞形成了阻拦的银墙，这不可避免地遮蔽了玛格莉塔的视野，但玛格莉塔用手一撑身体，凭借还站稳的左腿和手作为支点，让右腿从镜子女王的缠绕中解放。
　　一旦阻击没能成功，关节技的对抗就会变成肢体的缠斗，变成重心与平衡直接的互相干扰与破坏，力量、体势、技巧——身体的一切素质都会变成决定胜负的关键。
　　借着这一撑地获得的力量，玛格莉塔用还稳站在地上的左腿用力抬起了腰部并顺势将自由的右腿钩住了镜子女王那天鹅般的脖颈，柔软的腰肢蜷曲，在柔软肌肤下不明显的肌肉用力，她的左腿也抬起，顺势锁住了它的头颅，然后双手撑着水下的石板用力将镜子女王的身体朝一侧砸落。
　　这几乎等同于她在镜子女王的身前完成了一个空翻，只是一瞬间，尝试封锁她关节的镜子女王就被带倒，砸在了水面上，可是就在那一瞬间，她又消失了。
　　镜面跳跃——
　　水牢中的水能够没过小腿，这一次砸落玛格莉塔无法避免地让自己的视野被昏暗的污水所占据，她的乙太织甲没有对水中作战进行补强，当然也没有全封闭式的强化玻璃面罩。
　　她猛地闭上眼，然后在冲击减缓的一瞬间撑起身体，但也就在这个时候她感觉背上猛然多出了一个人的重量，毫不犹豫地，玛格莉塔屈起膝盖，用力地踩住地面，借助弹簧靴提供的冲力想利箭般射出，硬是在被背上的重量坐实之前摆脱了镜子女王的控制，泼开水浪，但旋即又撞上了一个美丽的身体。
　　又是镜面跳跃。
　　这个水牢完全就是镜中魅影这种神秘生物的主场，在这里，她们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连一秒都不需要。
　　这一次镜子女王抬起腿重重地顶向少女的脸，但在玛格莉塔侧过头后这一下只顶中了她的肩膀，还帮助少女的势头慢了下来。
　　“嘿！”
　　虽然这让玛格莉塔的头送到了那对像是铡刀一样锋锐的双腿之间，但在乙太力场和头盔的保护下，镜子女王并不能对她发动致命的攻击，相反，由于镜中魅影自身的力量并不比人类强，这次撞击直接动摇了它的重心，玛格莉塔干脆不顾水牢中的污水会灌入鼻子，再次双手撑地，用上「至美之舞」的技巧高高抬起双腿，再度绞上它的脖子。
　　虽然这不会对它造成什么伤害，但是以人体的结构看，比脖子更适合用手或脚稳固地缠绕上去的地方实在不多。
　　但这一次，镜子女王又消失了。玛格莉塔也顺势恢复了站姿，这一次她没有遭到袭击，镜子女王回到了拉拉的身上，当堵住口鼻和耳朵，不让泛着馊臭的污水浸入的圣银也散开后，玛格莉塔平复了一下呼吸，什么也没有说地继续面对着她们。
　　在旁边，茉莉、康妮·李和莱昂他们几乎看呆了。
　　“罗曼罗兰小姐居然能和一个镜子女王打得有来有回……就算说有收容物和乙太织甲的保护……”
　　“在迪亚小镇的时候，她甚至敢和狼人近身肉搏。”
　　康妮·李撇了撇嘴，看着玛格莉塔。
　　她曾经想过要用「童话书」为少女加上各种各样的增益力量，但很快她就想到，擅长肉搏的人依赖的是对自己身体的高度掌控，在这种她和茉莉的眼睛都有些跟不上的战斗中，这些变化会给她带来优势还是影响是很难说的。
　　而且，虽然在关节技上，这位守卫公主的皇家圣卫小姐完全不输于这个镜子女王，但这个环境决定了，玛格莉塔也很难真的战胜它。
　　这一点玛格莉塔自己也清楚。
　　又一次手脚交缠间，少女抓住了女孩的脖子，有那么一瞬间，玛格莉塔甚至考虑过直接扭断女孩的脊椎结束这场战斗，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她自己否决了。
　　根本不可能成功。
　　一旦她露出杀意，利用镜面跳跃，这个小女孩能轻易地从她的拘束中逃脱，就算是玛格莉塔把她的关节限制得再死，甚至提出水面也没用。
　　那身粗布的衣服吸饱了水分，每一次离水后都会有大片水幕淌下，更何况玛格莉塔自己的手肘，手腕还有肩膀、膝盖关节上也有金属制的护具。
　　这套乙太织甲是她在冬前月，还没参加皇家圣卫选拔赛时家族为她准备的，秉持着贵族的品味，这些金属部件可没有经过哑光处理——因此玛格莉塔虽然有哑光的武器，但也没有动用，甚至连瑟莱忒都只是被动防御。
　　在到处都有可供跳跃的镜面的环境里，一两把武器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啧！”
　　又一次分离。
　　玛格莉塔调整着呼吸，虽然说要比比谁的关节技更加厉害，但是这个镜子女王凭借镜面跳跃的能力根本是屹立于不败之地。
　　同样，这个性质让茉莉和康妮·李的支援也毫无效果，黑发的执行官不断地翻着「童话书」的书页，使徒寻找能改变战局的方法，但玛格莉塔回头看了一眼，威比特手中的羊皮纸书已经只剩下三分之一了。
　　“乙太胶囊残量还有多少？”
　　“大约还能支撑三分钟，但是，只要能破坏咒印，玛格莉塔小姐。”
　　“可我们连在她皮肤上留下一道痕迹都做不到，她到底是什么收容物，又被放在哪里……”
　　当然这数分钟的纠缠并不是没有成果的瑟莱忒告诉玛格莉塔，那就是咒印，让镜子女王附身这个小女孩的关键。
　　只要破坏那个就可以解除镜子女王的附体并且削弱它的力量，运气好的话甚至可以直接讲这个星界来客驱逐，但是圣银的剑刃和子弹根本没法在女孩的皮肤上留下任何痕迹，更不要说破坏咒印了。
　　就结果而言，胜利的关键还是在于那件女孩身上，不知道在何处的，提供防御的收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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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8节 EP.316 臭云术

　　「知识圣域」之中，看了看燃烧的羊皮纸书，又看了看铁门另一侧依然昏迷的露娜，还有在金里斯的照顾下维持了「群体催眠术」的马克，莱昂一阵焦虑，却又毫无办法。
　　“罗曼罗兰小姐和这个圣女根本分不出胜负，这样拖延下去……”
　　“只要拖到露娜公主殿下醒过来就好了，那些密教的家伙到现在都对这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这样拖延下去对我们有利——至少目前而言。”
　　康妮·李也头疼地将目光从自己手上的「童话书」中抬起来。
　　泛用性是她这件收容物引以为豪的地方，但再泛用的东西也不是全知全能的，就好像现在，即使以她的经验和思路也找不到破局的方法。
　　或者说虽然有，比如将水牢里的水蒸干，但是却没法做到，她依稀记得自己曾经在某个童话故事中读到过一个可以控制水的戒指，可是翻了半天也没有在「童话书」中找到，只能认为那个童话她并没有记录下来。
　　莱昂虽然是有火焰巫术，但毕竟只是个普通巫师，累到昏死过去都不一定能蒸干这水牢里小腿那么深的积水。
　　“但是露娜公主殿下醒过来就能平安撤退了吗？妖精镜能够让镜子变成连接两个世界的门，但镜子女王似乎可以解除掉这种神秘力量，到时候可能会演变成争夺战，露娜公主殿下能行吗？”
　　茉莉说着：
　　“还是想办法解决这个圣女……”
　　然而她也感到无从下手。
　　“可是该怎么做……”
　　镜面跳跃的能力，强大的防御力，水牢的环境——这些让这个镜子女王显得如此棘手，如果有可能转移战斗的环境，她们一定二话不说转移，留在这里，一时间她们真的没有什么办法。
　　“关键还是在于那个女孩的防御力，如果能破坏她背上的那红色印记应该就能解决掉她，但是子弹却连伤口都打不出来，镜子女王肯定没有这样的防御力，到底是收容物，还是某种巫术……”
　　她们在光壁的后方看着玛格莉塔和女孩没有结果的纠缠，就像是面对着一只刺猬，想要下口，却无从下口。
　　注意到她们的视线，小女孩甚至还转过头来，裂开一个甜甜的笑容，露出黄黄的牙齿。
　　“就算你们把这些献身者都带走了也没用关系哦，只要灵启者还在，伟大的神就一定会降临，你们注定会失败的，哼！”
　　这个“圣女”确实还是个小孩子，在和玛格莉塔僵持不下，但嘴上可一点都不饶人。
　　她甚至对茉莉她们做了个鬼脸。
　　但是她的话却让玛格莉塔一怔，露出了个破绽，差一点重心就彻底被破坏了。
　　“还有人被带走了吗？灵启者？”
　　她立刻想到在抓的“舌头”的梦中看到的，缇香和泰莎站在队伍的旁边，被几个黑衣人围着的景象。
　　“咧——大姐姐是坏人，才不告诉坏人！哼哼，只要灵启者在伟大的神就一定会降临！”
　　这次，女孩对着玛格莉塔吐了吐舌头，但马上，她就哎呀一声，紧紧闭上了嘴。
　　玛格莉塔的眉毛皱了皱，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灵启者——这是个没用听说过的词，就连瑟莱忒也用连续的短促振动表露自己的疑惑，也就是说，可能不是古代的用语。她不知道这个词代表什么，可是却清楚，缇香是超灵感体质，这样一来，似乎这个词也只能用来代指那位天才的画家少女。
　　这个密教要用缇香作为祭品让神降临？还说只要有她在神就一定降临？
　　——为什么？
　　“嗯？”
　　虽然因为意料之外的情报和缠斗不能分心，玛格莉塔很快就将这个插曲抛诸脑后，但康妮·李的目光却微妙地闪烁了一下，盯着女孩紧闭的双唇。
　　一瞬间。
　　虽然只是一瞬间，在女孩的嘴中，她似乎看到了一抹银色的光芒，没错，她应该没有看错，在口腔深处，大概是臼齿的位置。
　　在那黄黄的牙齿上，一抹银白十分显眼。
　　那似乎……是一条银色的锁链？
　　“……噢，该死，机械之神在上，我们的好运恐怕要用完了。”
　　这个时候，莱昂忽然说了一个坏消息。
　　他的目光看向高塔遗迹的上一层，顺着青年的目光，黑发的执行官瞳孔猛地收缩了。
　　高塔的上层，有一些穿着黑袍的人正在朝这边张望。「知识圣域」启动后是一个发光的半球，在这里绝对足够显眼。
　　虽然从她们到这里已经过了至少二十分钟，这个密教的反应可以说是迟缓到痴呆了，但是她们到底是没有顺利完成行动，还有接近二十个人质没有进入安全的镜中世界，甚至还有一个被称为灵启者的人质被带到别的地方。
　　在这样的情况下，密教的反应还是太快、太快了。
　　“……没办法了，赌一把吧。”
　　“康妮·李小姐，你打算——”
　　“罗曼罗兰小姐！过来！”
　　没回答茉莉的疑问，康妮·李飞快地翻着书页，呼唤着玛格莉塔，金发的少女愣了一下，摆脱开女孩，靠到光壁旁。
　　她不知道康妮·李打算干什么，但不管她打算干什么都比这样无意义地僵持好。
　　凭借体格和力量的优势，即使技术较差她也可以压制女孩的身体，但是这种压制毫无意义，她无法破坏咒印。
　　“别想跑！”
　　而拉拉直接跟了过来。
　　她也不知道玛格莉塔和那些躲在光幕后面鬼鬼祟祟的人们打算做什么，但她觉得不管她们想做什么都必须阻止，这是她作为圣女的小小任务。
　　而镜子女王也认同这个观点，密教在人质的看管上非常重视，这个水牢就是它发挥力量的最佳场所，它确定这些人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奈何它。
　　尽管它同样也伤害不到这个和他纠缠的少女，被称作乙太织甲的护甲实在是太过麻烦。
　　因此，在玛格莉塔后退的第一步，这位镜子女王就追了过来，它看着少女的身上出现了一抹天青色的光芒，一群风精环绕在她的身边——作为星界生物，她当然看得见这些会隐身的小妖精，紧接着——
　　紧接着，一朵紫黑色的云朵忽然在水牢之中出现，弥漫，措手不及的镜子女王一下子就被云雾覆盖，丢失了视野。
　　——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占据主动权吗？
　　在它的脑海之中浮现出了这样的想法。
　　但是立刻，它忽然感觉到身体——这个身体的中央位置忽然传来了一阵极其剧烈的不适，整个身体都在这强烈的刺激下弓起，一股热流逆流而上然后从嘴部喷出。
　　这反应是那样的强烈，以至于她根本无法抵抗，追击霎那间就中断了，她难以控制地弯下腰，让逆流的胃液涌出，而被一同吐出的，还有一个被银色链条系着的卵形的事物。
　　然后，银光闪过。
　　瑟莱忒的流刃，切断了材质同样是银的纤细链条。
　　在玛格莉塔身边的风精忽然将一阵强风吹起，紫黑色的云雾一下子散开。云雾后面，玛格莉塔露出诧异的表情，但是圣银完全没有犹豫，银色的流刃划过女孩的后背，破开她的皮肤，将红色的咒印切裂。
　　鲜血溅出，虽然只是皮外伤，但是咒印在被破坏的一瞬间，一种神秘的感觉忽然开始混乱起来了。一个成熟、美丽的女性虚影从女孩的身上脱离，虚幻，但又拥有某种切实的实感，而反应过来的玛格莉塔在这个时候已经举起了枪，在一旁，茉莉合拢了寂静巨龙的嘴部，然后飞快地将墨玉的雕像放下，从威比特和自己的腰带上，抽出了一把造型古朴的枪。
　　没有声音，但在四簇焰火般的枪焰与一颗火球在寂静之中爆开后，那个从女孩身上脱离的虚影破碎了，裂痕出现在他身上的每一处，最后——
　　最后，那些玻璃般的碎块扑通扑通地落入了水牢的积水，溅起了几朵浑浊的水花。


　　
　　_(0w0)∠)_
　　PS：写这章时我想到了著名PF游戏《开拓者：拥王者》中的一个套路，恶臭法师
　　能记臭云术的法术位记满臭云术，开战前场地铺满臭云术，然后大部份敌人都会被这个魔法影响进入恶心状态无法攻击，只能绝望的被你车爆。
　　真不愧是法爷.jpg
　　

    





第529节 EP.317 缇香和泰莎的下落

　　——果然没错！
　　除了康妮·李，其他的所有人，包括发动攻击的玛格莉塔与茉莉都是一怔，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女孩口中的银链，伴随着呕吐的秽物出现的那颗卵形的金属事物——很显然，那就是收容物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拥有什么样的力量，但是从呕吐出来后圣银的铳刃就能轻易划破咒印来看，这应该是那种放置在身体内奇效，提供防御能力的收容物。它被放置的地方就在女孩的胃部，因为那团紫黑色雾气而被女孩呕吐出来后，力量就消失了。
　　咒印被破坏，镜子女王和女孩的联系或者说附身被切断，这种通过复杂的神秘学手段完成的依附被用这种野蛮的方法打破，对于依附者和被依附者都会造成伤害。
　　在美丽女性的虚影从女孩身体上脱离的霎那几乎是它最为虚弱的时候，那个时候它连存在状态都很不稳定，而玛格莉塔她们抓住了这个时机，一举消灭了这个难缠的镜子女王。
　　旋即，墨玉的巨龙重新张开嘴，茉莉将还冒着硝烟的两把单发式决斗手铳放回自己以及威比特的腰带上，有些惊讶地看着黑发的执行官。
　　“康妮·李小姐，你是怎么知道那个收容物在她的肚子里的？那团紫色的雾气是……”
　　一边说着，茉莉迅速地将两把手铳换好同样是特制的子弹，在刚刚的攻击中，这两把代表着「六个火枪手」身份的特制手铳提供了最大的伤害。
　　“猜的，这小姑娘的衣服都快被罗曼罗兰小姐扒干净了都没有看到像是收容物的东西，合理的猜测就是要不在身体里面，要不就根本不是收容物的力量。我已经不记得那玩意具体是什么了，但反正是类似「污秽」血脉巫师的「臭云术」的东西。倒不如说，你们都没有看到她嘴里的银色链子？”
　　“不、完全没有……”
　　“我没注意……”
　　茉莉和玛格莉塔摇了摇头。
　　「童话书」中呼唤来的事物一旦离体，相关的信息就会从书页以及使用者的记忆之中消失，这算是这件收容物的缺陷。因此，康妮·李已经说不上来她刚刚使用的那个具体是什么了，但她还记得自己的计划。
　　不过黑发的执行官感到奇怪的是，茉莉和玛格莉塔似乎都没有注意到拉拉在咧嘴笑时口腔里那一闪而过的银色。
　　只有威比特目光闪烁。
　　他有看到了，可惜维持「知识圣域」的时候他连眼睛都不能眨一下，所以也没能提醒茉莉和玛格莉塔。
　　“这就……赢了？”
　　这个突然的反转让莱昂看呆了。但是机构出身的三人都没有对此感到意外。
　　找不到对抗的方法就束手无测，而一找到办法——不管那是看起来多么令人啼笑皆非的办法——就能立即改变局势的事，机构的成员总是见怪不怪的。
　　神秘学之间的战斗不像一般人理解的战斗和战争，并不是说，谁力量大，就一定赢的。
　　要是遵循这样的法则，十一位恶魔君王，星界不可计数的神秘存在，可以毁灭一城甚至一国的危险收容物……这样强大的力量，法兰索丝早就灰飞烟灭了。
　　甚至可以说在某些情况下，力量——特别是武力，是左右胜负的天平中，最微不足道的筹码。
　　“总而言之，我们赢了，这比其他的事都重要，接下来，就要趁着密教赶来前撤退了。”
　　一只手抱着已经昏死过去的小女孩，低下头在污浊的水里翻找了一会，玛格莉塔没能找到那枚卵形的收容物，倒是找到了一截玻璃的手腕——这来自于镜子女王，当镜中魅影死亡，它们就会像是碎裂的玻璃雕像一样。
　　现在也没更多时间让她去找那件收容物了，想了想，玛格莉塔把这截手腕放到了腰上的皮包中，作为战利品收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种优秀的神秘学素材，说不定以后会有用。
　　“但是我们的公主殿下却还没有醒过来……看来还要固守一段时间。”
　　莱昂咧了咧嘴，转过身面对着牢房门外的位置，张开双手。
　　“正好，那也是我这个火焰巫师在这里的理由——”
　　他火红的头发就像是要燃烧起来一样。
　　顷刻间，一堵火墙在牢房外熊熊燃烧了起来，形成一个半圆形，将这个巨大的水牢的牢门围绕了起来。
　　「火墙术」
　　黑暗一下被火光驱散，做完这一切后，莱昂才略带疲倦地回过头，对着其他人耸了耸肩，看向牢房的铁门。
　　“接下来，就让我们祈祷幸运女神足够眷念我们，让那位公主殿下尽快苏醒过来——哦。”
　　话音刚落，这位红发的巫师就喔了一声。
　　虽然铁门上由妖精镜施加的神秘力量被镜子女王驱散了，但镜子本身的性质并没有消失，透过铁门上倒映的影子依然可以看到在另一侧的世界中的金里斯，捂着还没有痊愈的伤口的马克，还有倒在门边的露娜。
　　或许真的是幸运女神眷念着她们吧，白金色长发的公主正在一点一点地撑起自己的身体，抬起头，刘海下的脸抬起，表情先是有些茫然，然后立刻皱了起来。
　　——嘶。
　　镜内外声音不共通，但是所有人都能好像听得到少女猛吸冷气的声音。一口气将那么多人拉入镜中的世界显然让露娜遭受了相当的痛苦。但是，露娜在抬起头后还是马上伸出手，让面前的铁门成为镜中世界的门扉。
　　最终，当火墙被突破，穿着黑袍的密教使徒门面色阴沉地来到这里时，火光的照映下，水牢之中已经空无一人。
　　只有脏水上漂着一片秽物。
　　……………………………………………………………………………………………………
　　“马克先生，我知道你受了伤，而且遭受了很大的惊吓，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镜中世界。
　　远离了水牢，看到那片被各色血液染成红色的水池变得像是一轮地下的血月，玛格莉塔这才放慢了脚步，走到被莱昂搀扶的马克身边，把拎着的小女孩放下。
　　“还有两个人质被带走了，在和这个小女孩战斗时她曾经说过，就算我们把其他人质都救走，他们依然可以通过其中一个被称为灵启者的人召唤他们的神，虽然我们不能肯定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话，但既然还有人质没有被救下，我们的行动就还没有成功。”
　　少女抬起头，看着马克。
　　“这个小女孩自称圣女，说不定知道那两个人质被带到什么地方去了，所以，希望马克先生能够进入这个小女孩的梦里。”
　　“没问题，着本来就是我在这里的原因。”
　　靠莱昂搀扶着的男人咧了咧嘴，没有拒绝，他有些艰难地弯下腰，将手放在了昏迷不醒的小女孩的头上。
　　玛格莉塔没有把这个自称圣女的小女孩留在水牢里，就算镜子女王被消灭，她可能已经不具备威胁性，但不管怎么说，也没有理由留一个年轻的祭品给密教。
　　更何况玛格莉塔还不知道缇香和泰莎被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通过之前从“舌头”的记忆里看到的画面，她几乎可以肯定，那个灵启者就是指缇香。
　　不过，玛格莉塔没有告诉其他人灵启者是她的朋友。虽然她相信无论是机构还是巫术会的成员都会谅解，但她还是想避免在这样的行动中掺杂私人的理由。
　　毕竟，缇香和泰莎被那样重视，可以想象她们被带去的地方，可能比其他人质所在的地方更加戒备森严，她要把她们救出来，但是也并不想因此让其他人身陷险境。
　　“……找到了，确实有两个少女被带到了其他的地方。”
　　很快，马克停下了手中的光芒。
　　他抬起头，看着玛格莉塔，用「梦境投影」投射出一副影像：
　　黑发和金发的少女紧紧偎依着彼此，被一群黑衣人带入了中层的一个房间——
　　十分贴心的是，这段记忆里，还附送了通往那里的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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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0节 EP.318 灵启者「上」

　　从那之后，到底又过去了多长的时间呢？
　　泰莎蜷缩在一张真皮的椅子上，感觉好像下一秒自己就要疲倦地睡过去了。
　　这个房间里没有种，只有墙壁上镶嵌的怪异的水晶，地板凹凸不平，灰白色的石砖上有她完全看不懂的符号和凸起。间隙之中，怪异的光芒流动，还有一些古怪的雕像，让这里看起来完全不像是黑发的少女所熟悉的那个世界。
　　属于神秘的世界。
　　“……不能睡，绝对，不能睡……”
　　咬紧牙关，少女在感受到困意的时候用力地扇了自己两巴掌——她的脸上已经满是这些红红的掌印，一夜的惊慌和疲倦已经让她的精神状态逼近极限，可是她不能睡，因为一旦睡着的时候，缇香出了什么事的话，她一定无法原谅自己。
　　看着一旁桌子上已经凉了的咖啡和一些食物，虽然干咳的喉咙和饥饿的肚子不断不断地抗议着，可是泰莎还是蠕动了一下喉咙，移开了视线。
　　这些是缇香要求后，那些可怕的黑衣人拿来的，但是现在，少女心中已经把他们和邪恶的巫师花了等号，而传说巫师的食物可以迷惑人的心智，因此就算已经饿的头晕眼花，泰莎还是死撑着，不去碰那些。
　　“罗曼罗兰小姐……康妮·李小姐……”
　　眼前仿佛有金色的星星在闪烁着。都说饥饿和疲惫会引发幻觉，现在，泰莎的面前似乎就出现了那个她们生活了好多年的阴暗阁楼，那张用捡来的边角料修修补补的矮桌，那一年冬天和缇香一起栽下的冬青树，开花的冬青树，在树旁，金发的少女抱着雪白的猫咪——
　　“罗曼罗兰……小姐……”
　　少女小声地念叨着这个名字。
　　盛放的冬青树和雪白的猫咪都消失了，穿着黑色乙太织甲的少女在头盔下露出一个笑容。
　　“我在这里，放心吧，没事了。”
　　“……诶？”
　　泰莎呆呆地抬起了头。
　　还是那个超越她认知的世界，还是那昏暗压抑的房间，地板和墙壁上凹凸不平的图案和水晶泛着怪异的光芒，金发的少女打开头盔，那雪白的肌肤在这些光下，就像明月下闪耀的珍珠。
　　“……罗曼罗兰……小姐……？”
　　那一瞬间，少女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泰莎小姐，我来救你了，太好了，你没事。”
　　但在她面前的少女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
　　那触感不可能是幻觉。
　　“罗曼罗兰小姐……罗曼罗兰小姐！呜……呜啊啊啊——”
　　“好了，好了，没事了，我们会将泰莎小姐救出去的。”
　　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在这一刻决堤了，本来已经干渴到嘴唇都发皱皲裂的身体不知道从何处挤出了酸涩的水分，从眼角涌出。明明从外表上看去自己要比这位娇小的女士更加成熟，但是现在反而是她像个不安的孩子那样扑入了玛格莉塔的怀中，放声大哭。
　　“没事了、没事了……”
　　“可是、可是，缇香她……哇啊啊啊啊——”
　　抚摸着这个比自己更年轻的少女的头发，玛格莉塔默然了片刻，扭头看向房屋的中央。
　　或许是因为下层圣所的骚乱，这个房间之中居然没有人看守，当然也可能只是暂时离开，很快就会回来，因为从那个小圣女的梦里得知的情报中，这个被称为实验室的大厅虽然不在最底层的“圣所”附近，但同样警卫森严。
　　这恰好给了玛格莉塔她们行动的机会，只是——
　　看着中央那块红色的水晶，少女的目光之中闪过了一抹愤怒。
　　大厅的中央是一池不知道由什么混合而成的溶液，溶液上方悬浮着的，则是一块水晶，金发的少女双目紧闭，不着寸缕地被包裹在水晶之中。
　　各种各样的光芒从水池上升起，浸入水晶之中，旋即又没入少女的皮肤，她的身上浮现着许多繁复的古老符号，让玛格莉塔感觉一阵眼熟。
　　“请先冷静一下，泰莎小姐，那些该死的密教——他们到底对缇香小姐做了什么？”
　　“呜……呜……缇香、缇香和我在被带到这里之后、差一点……呜，差一点就被分开了……他们说，他们说缇香是什么灵启者，我拼命地要和缇香在一起，然后、就被带到了这里……”
　　少女的话语似乎具备某种力量，虽然断断续续地夹杂着哭声，但泰莎还是将她们被带到这个地方的经历说了出来。
　　在缇香被那个有着可怕眼球的男人说是灵启者之后，她们就和其他的人质分开了。
　　那些人被带往高塔的最底层，但是她和缇香却在中途被带往了别的地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这些人显然很重视缇香，如果不是缇香威胁这些人如果要将她和自己分开她就自杀的话，泰莎也应该会被带往更深处。
　　她不知道那些和她们一同被掳来的人遭遇了什么，但是在和缇香走进这个房间时，十几个黑衣人的目光就齐齐集中在了缇香的身上。
　　——这就是灵启者吗？看起来非常孱弱。
　　——灵启者会真的因为周围的情绪倾向而生病或者受伤，这个小姑娘看起来也不像是家境优渥的样子，病弱才正常。
　　——可是这样虚弱的身体能够支撑我们的神降临吗？
　　——很显然不行，但灵启者的价值不在于作为伟大的神的容器。只要我们一直掌握着这个女人，我们就再也不用像这次一样为了神的旨意匆忙地准备祭品了。
　　这样的话语，充盈着恶意，让泰莎害怕得牙齿打战，她询问这些人究竟想要干什么，但是没有得到回应。黑袍人们将她完全视作缇香的附属品，而他们只是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对缇香要做些什么。
　　泰莎没有能力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重要的友人被撕去衣服，灌下奇怪的药剂，然后身体被水晶包围。
　　她们没有任何力量反抗，在这段时间里这些黑衣人们唯一听了她们的就是缇香注意到泰莎的饥饿后要求他们拿来的一份食物。
　　“总是……泰莎在保护我呢……这一次，换我来保护泰莎了……”
　　在被水晶包围之前，缇香最后所说的，是这样的话语。
　　泰莎从未有哪一刻如此痛恨自己的无力，可她什么也做不了。
　　这是个与她熟知的现实的世界完全不同的世界，神秘的世界，面对拥有神秘力量的对手，只是普通人的她，什么也做不了。
　　“……这不是你的错，泰莎小姐。”
　　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玛格莉塔安抚着这个吓坏了的少女。
　　什么都做不了——但事实上，卷入神秘事件之后，没有神秘知识和缺乏训练的人什么都不要做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接着，玛格莉塔皱起了眉毛。
　　——瑟莱忒小姐，你确定这个仪式对缇香小姐只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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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1节 EP.319 灵启者「下」

　　对持有者的疑问，圣银微微振动着，以肯定作答。
　　——答案是肯定的，玛格莉塔小姐，我相信您一定对缇香小姐身上那些文字感到眼熟，不是吗？
　　——是的，但是我又记不起那些文字到底是什么……
　　——是在凯普罗。
　　圣银沿着肌肤流淌到耳边，用极其细微，玛格莉塔却能清晰听到的声音说着：
　　——凯普罗的铁匠，那卷记载着古老铁匠秘密的羊皮纸卷上记载着这些符号，而您在灵视之中，也窥见过这些符文的源头，窥见过那位「燃烧的女王」。
　　——！！
　　玛格莉塔的瞳孔猛地一缩，她想起来了，那个在滔天火焰中手握铁锤锻打着什么的、看似幼小的星界存在，缇香身上的符文在那以火为衣的女王身上也有，区别只不过是大小，数量以及种类。
　　——这是一种神秘仪式，「燃烧的女王」的信徒从祂的教义中得知人也如同金属一样可以通过「冶炼」和「锻造」来「铸就」更强大的身体和灵魂，从而拥有更强大的力量，就好像普通的生铁千锤百炼也能变成强韧的钢。这种仪式的核心就是将那些蕴含着神秘力量的字符刻印在身体之上。虽然形式有所不同，但这个密教对缇香小姐做的，核心是一样的，他们再通过神秘的力量冶炼缇香小姐的身体，而这份力量会提升她的体质，毫无疑问。
　　说完，圣银也沉默了。
　　接着它又补充了一句。
　　——但显然他们不是出自好心。
　　密教会这么好心帮助缇香恢复健康吗？当然不可能。
　　玛格莉塔很快就发现水晶染成血色的原因——在光化作符文涌入缇香身体的同时，血液、殷红的血液就在水晶中潺潺地流淌，最终聚集在下方的一根水晶的长管里，已经盛了大半管。
　　——他们在抽缇香的血……好多，身体病弱的人被抽这么多血肯定会对身体造成巨大的损害了……就是为了这样才会用神秘仪式来强化缇香小姐的体质吗？
　　——答案是不确定的，我不知道在我沉睡的漫长时间里是什么人开发出了超灵感体质者血液的什么用途，但在依兰翠时代，没有需要超灵感体质的血的仪式，至少我所知没有。
　　——这个仪式能够中止吗？不管这个密教想要做什么，我们只要把缇香小姐和泰莎小姐救走就可以了。
　　——答案是肯定的——
　　就在这个时候，玛格莉塔忽然抬起头。
　　尖尖的耳朵猛地一抖，她转头看向大厅的门。「双树之种」那一滴汁液的影响现在还没有褪去，又或者这只是她那远超一般人的灵性的灵光一闪，她清晰地从圣银的耳语，泰莎的哭泣和自己的脉搏声中分辨出了那个靠近的脚步：男人，身材不高，心情不好。
　　少女的目光闪烁着，一个计划立刻在她的脑海之中浮现，她对着不远处房屋中间的水池比了个手势让另一侧的人不要轻举妄动，然后——
　　“泰莎小姐，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
　　厄斯坦回到实验室的时候，六只副眼的其中一只注意到了那个叫泰莎的女人脸上的泪痕，也注意到了已经凉透，却连咖啡的液面都没有下降过的一桌食物。
　　这个顽固的女人。
　　即使在人面前装得多么坚强，到底也还只是女人，在这个房间的看守者——他还有其他人离开时照样嚎啕大哭。
　　但他可没有心情关注这个女人，灵启者已经在他们的控制之下，等到冶炼身体的仪式结束，用蛛后的秘术和自己的力量将其洗脑后，这个女人也可以献给伟大的神，区区一个普通人，根本没有反抗他们的能力。
　　棘手的是那个他们受神之教诲用复杂的隐语代指的敌人，他们来了，而且就如同神的手谕中提过的那样狡猾，那样棘手，将那么多的人质像是变魔术一样带走，连他们小小的圣女和强大的神使都被击败了。
　　“——是的，我知道，现在我们的情况糟得不能再糟，祭品没了，圣女没了——但那个傻傻的小姑娘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和先知唯一的联络途径，那位神使死了，我们现在无法和先知取得联系，而准备好的计划已经一团糟！”
　　他对着面前悬浮着，被暗光包围的一块紫色水晶喊着。
　　“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那条蛇已经悄无声息地潜伏了过来，随时准备咬断我们的喉咙，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神降，我知道我们现在没有祭品了！但是——”
　　“——你、你们！”
　　鼓起勇气，泰莎看着这个一只眼窝里拖着长长的系带，悬浮着七只大小不一的眼睛的男人，大声地开口了。
　　“你们到底想要对缇香做什么！”
　　少女浑身上下都在颤抖，但她的声音还是打断了黑袍男人的话。
　　厄斯坦抬起头，算上还完好的那只人类的眼睛，整整八只眼睛盯着泰莎的脸，让少女的心跳几乎都停止了，但是想到那位美丽的王国圣卫的鼓励，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勇敢地直视那令人恐惧的噩梦般的面容。
　　而这让男人一怔，紧接着他的脸上露出惊容，猛地回头。
　　在那里，男人的身后，玛格莉塔的身影悄然从黑暗之中浮现。
　　——计划失败了。
　　这是泰莎一开口时玛格莉塔就意识到的。
　　不是说少女不够勇敢，而是她太勇敢了。而一个被掳走，只能眼睁睁看着挚友被封入水晶却什么也做不了的少女是不该这么勇敢的，这份勇气如果不是来源于绝望尽头的疯狂，就是来源于其他什么人的给予。
　　如果密教看守这里的人是其他人，说不定还不会注意到这一点，但在阴影中，当圣银的铳刃看到男人眼窝里伸出的红色肉筋和一只只眼睛，它就像玛格莉塔预言了计划的失败。
　　这是一个恶魔巫师，它那可怕的眼中之眼来源于眼魔，一种强大而可怕的魔物。这种魔物就像是肉筋连接的大量眼球，每一只眼都会赋予其一种神秘力量,而除此之外，这种魔物天生拥有感应情绪的能力，不能指望他注意不到泰莎的勇气来源于何处，因此在他看向黑发的少女时，玛格莉塔已经迅猛地出击。
　　她没有开枪，因为担心惊动和男人对话的其他人。
　　将缇香救出来需要一些时间，如果只是这个男人沉默，或许密教还会等待数十秒乃至一分钟，但一旦枪声响起，已经吃过大亏的密教必定会马不停蹄地赶来。
　　但幸运女神的眷顾似乎在这里离少女而去了。
　　比起男人身体转过来的速度更快的，是由肉筋牵系的一支眼睛，在目光相对的一瞬间，玛格莉塔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就像是在罗曼城出紧急任务的那一晚，在废屋的地下面对精神血脉的巫师。
　　那一刹那，玛格莉塔的眼前就只剩下一片黑暗，黑暗之中，金碧辉煌的王座高高在上，她匍匐在地上，手脚戴着镣铐，一个被光围绕的人影坐在王座上挥下同样由光组成的长鞭，就像鞭打牲畜一样在她身上留下伤痕。
　　——臣服于我！
　　——我是你的主人！
　　宏大的声音就像是神的审判，但玛格莉塔咬着牙，啐了一口。
　　“去死吧！”
　　下一秒，这一切消失了。
　　在眼前的，是男人失去了头颅，正在倒下的身体，被肉筋联系的眼球每一颗都被扎入了圣银的尖锥。
　　一剑枭首，斩断眼魔的肉筋，戳爆每一颗眼球，这三件事在同时完成，没有丝毫迟滞。
　　眼魔很容易拥有控制精神的力量。
　　但这种力量在瑟莱忒面前毫无意义，即使持有者被控制，它仍旧能够自主活动，与敌人战斗。这个恶魔巫师显然不会知道这一点，那颗滚落的头颅上，难以置信的表情说明了他对死前所见到的最后一幕的惊愕。
　　头颅滚落，泰莎已经看呆了。
　　之前玛格莉塔希望她能套一下巫师的话好知道他们究竟要拿缇香来做什么，但是还没有得到回答，这位皇家圣卫小姐就潇洒地杀死了那个巫师。
　　“——计划有变。”
　　看到那个水晶上的光芒消失后，玛格莉塔眉毛猛地一挑。
　　这是一枚乙太水晶——
　　但她现在也没时间考虑这个了，她猛地跨过男人的尸体，拉着泰莎来到了悬浮在大厅中央的水池，瑟莱忒在她耳边讲述破坏仪式的要义，非常简单，她只需要破坏地面上符文中关键性的几个，然后想办法隔绝正在仪式中的人与仪式的联系，前者只需要几发子弹，后者——
　　“威比特先生，我需要借用「知识圣域」——另外先生们请回过头去，趁女士昏迷偷看小心长针眼——”
　　她先将泰莎带进镜中世界，短促地说着，威比特没有犹豫地将那件收容物和火柴递给了茉莉，无需言语，这位女性的特遣部队成员就和玛格莉塔重新回到了镜外——也就是水晶下水池的外面，然后按照玛格莉塔的指示点燃了羊皮纸的书页，让金色的壁障收束在很小的范围，隔绝开水晶与地面上真在黯淡的仪式场地。
　　一分钟——最多两分钟，在玛格莉塔再次听到有脚步声靠近的时候，包裹着缇香的水晶忽然粉碎了。
　　少女柔弱的身体倒下，被玛格莉塔抱起，接着圣银飞射包裹住书卷的火焰令其熄灭，顺便，圣银还卷走了装着缇香血液的那根水晶管——无论密教打算拿这个做什么，她们都没有理由留下这个。
　　不超过二十秒，玛格莉塔带着缇香和茉莉又回到了镜中的世界。
　　而又过了差不多同样长的时间。
　　——砰！
　　撞开这个重要实验室门的黑袍人们，才带着难以遏制的惊惧看着倒在地上的，密教中数一数二的实力者无头的尸骸。看到那拥有着可怕力量的眼睛每一只都被戳爆后流出的绿色血液。
　　直到这时。
　　——直到这时，
　　恐惧，这人类最古老的情绪之一，才从他们的背脊上窜起。


　　
　　_(0w0)∠)_
　　

    





第532节 EP.320 无处不在的权力斗争

　　这个时候，飞空艇上，现场的指挥人员看着虽然目光呆滞行动无神，但总算只有少数人有少数皮外伤的人群们，松了一口气。
　　“这真是……奇迹！”
　　这些官员挨个和小队的成员握手，甚至也包括莱昂、马克和金里斯——虽然按照原定计划，巫师们会带走他们的人从别处离开而不回飞空艇，但是马克的伤仅仅是止住了血，因为不清楚其对于魔药毒性的耐受力，治疗的魔药根本没敢用在他的身上。
　　万一毒性超过承受极限，没有因为伤口而死却因为毒性累积而死，那乐子可就太大了。
　　而且这一次行动巫师们确实帮了许多忙，又有一位传奇巫师坐镇，因此马克接受了露娜的建议，回到了飞空艇上。
　　但是玛格莉塔她们都对这种毫无意义的感谢有任何感激之情，这本来就是她们的任务，顺利将人质们都安全地救回来就是她们的职责所在。
　　在玛格莉塔看来，如果一定要感谢，不如去感谢露娜。
　　如果不是这位公主殿下在水牢中一口气将难以营救的人质们一口气拉到镜中世界，还不知道这次行动要得到一个多么惨烈的结果呢，事实上，玛格莉塔觉得，如果真的要按照这次行动中的贡献来致以感谢的话，她们所有人都该去舔露娜公主的鞋子。
　　应该得到感谢的是露娜和巫师们——玛格莉塔这样说的时候，连那个传奇巫师都多看了她一眼。
　　而在威比特和康妮·李两位执行官也这么说了之后，机构的官僚们总算转移了目光，而她们也总算得到了一点安静的时间。
　　不过，在被一群官僚包围着又碍于公主的体面没法发作的露娜狠狠地瞪了一眼之后，玛格丽塔缩了缩脖子，开始思考这样的代价是否值得。
　　——啊，不管了。
　　魔力的消耗，体力的消耗，最重要的是精力的消耗。在人质们一个个从催眠中醒来，被专门的善后人员带走的时候，除了被官员们缠着的露娜和气氛微妙的巫师们，行动小队的成员看了看彼此，走向甲板上放置的桌椅。
　　桌上放着食物和美酒。不管接下来还要做些什么，现在，他们只想休息。
　　“人质都救出来了吗？这样的话，就赶快一口气把密教全部解决吧！用我们沃西蒙斯家族资助腓烈特军工厂开发的秘密武器，撼地者III型！”
　　但是还没等她们走到圆桌旁，飞空艇加班靠近船舱中，一个声音就响了起来。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暗红色的整套古典西装，手指上带有家族纹章的戒指表明了他贵族的身份，他似乎是作为现场管理人员之一来到这里的。
　　现在，他正在喋喋不休地向另一个男人——这次行动的最高指挥官，但是玛格丽塔没有记住他的名字，当然那个年轻人的也没有。
　　“沃西蒙斯先生，那件武器是作为最终手段使用的。”
　　指挥官看了年轻人一眼，摇了摇头。
　　但是来自沃西蒙斯家族的年轻人显然不这么认为，他抬起手，用稍微抬高一点的音量坚持着自己的要求：
　　“但是现在正是这样的情况，这次奇迹般的行动并不是完美无缺的，密教已经知道有人在对付他们，并且带走了他们重要的人质，他们毫无疑问会很快进行反抗。这是一个掌握了大量神秘学知识的密教，能够动员大量的召唤物一夜之间扫过帕列斯，我们不能给他们有准备反击的机会，使用「撼地者III型」一口气解决掉他们是最合理，牺牲最少的。”
　　他笃定地说着：
　　“请容我介绍这枚炸弹的性能……”
　　“那个炸弹的性能在说明书上介绍的非常清楚，沃西蒙斯先生，但是在我看来，事情还没有危机到那个地步。”
　　看着这个年轻人还用着恐怕是从学院的“交涉学”中学到的手势与语调和自己说话，明明连执行行动的详细报告都没听过就说现在是最好的机会，指挥官在心底冷笑了一声：沃西蒙斯家的老狐狸也老眼昏花了啊。
　　“……那是在说什么？”
　　玛格莉塔揉了揉额头，向康妮·李问着。
　　“嗯？罗曼罗兰小姐不是对于机构内部的权力斗争没有兴趣的吗？”
　　“怎么又权力斗争了？听起来，这只是在推销武器。”
　　“有兴趣听吗？”
　　“……反正是在休息，就听听看吧。”
　　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端起一杯偏甜的红酒。
　　“这件事要从夏洛特公主殿下的生日宴会说起了。”
　　不过，抢在康妮·李开口前，威比特先说了起来。
　　玛格莉塔现在看到的这场对话，只不过是一段时间之前的事情的延续——那场没有见诸报端，却差一点引起王都帕列斯一场风暴的绑架案。
　　在事后的追责中，王室的神秘学顾问，也就是在国王身边负责和王室进行与神秘学有关事件洽谈的那位先生被发现正是他一力阻止康妮·李及四支执行小队进入夏宫上层布防，也正是因为这样，密教的绑架者几乎是畅通无阻地潜入，抵达了公主的房间，如果当时不是玛格莉塔和露娜，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于是，这位王室神秘学顾问就下台了，当然，这是“引咎辞职”。
　　“那位顾问就是沃西蒙斯家的人。而神秘学顾问这个职位，其实是非常高的，在这样的高位犯了这种错误，连带着家族也受到了波及，这个历史悠久的家族为了弥补这个错误，重新捡回陛下和机构的信任而参与到这次行动中来，提供了一件武器。”
　　威比特说着，叉起一块香肠。
　　“「撼地者III型」，这种武器的原型是一种为了破坏地下设施而特化的炸弹，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巨大的钻头，我想他们是想要借这次机会展示一下由他们家族主导的军工厂的实力，而刚好这个密教的据点就在地下，非常适合使用。”
　　“……所以这和权力斗争有什么关系？”
　　“新的神秘学顾问是王室那边的人。”
　　康妮·李撇了撇嘴，用目光示意玛格莉塔看向一个人；
　　“弗拉季·L·德·凡赛，凡赛伯爵，名字里的L是路易的L，是国王那边的人。神秘学顾问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职位，在一些神秘事件中，顾问甚至可以左右国王的意见，因此一直是机构和王室暗地里较劲的点。而之前那位沃西蒙斯家族出身的顾问先生就是机构这边的人，玛格莉塔小姐，你自己看吧。”
　　黑发的执行官刚刚说完，那位弗拉季先生就已经开口了。
　　“下方的村民还没有疏散，这个时候动用那件武器无疑是场屠杀，沃西蒙斯先生。”
　　“那些村民十有八九也是和密教一伙的啊，弗拉季先生。”
　　“即使是一伙的，我想也仅仅是共犯。王国的法律从来不会让主犯和共犯受同样的惩罚，沃西蒙斯先生，而且，我相信机构的执行人员们在没有两百五十多名人质的负担下，一定能切实，顺利地压制密教，不是吗？”
　　“不同的立场在意的事也是不同的，就机构的经验来看，机构出身的顾问会倾向于完满地解决事件，即使为此有所牺牲也在所不惜，因为机构出身的人大多切身感受过神秘的危险。但王室或者贵族那边的，就会更在意损失，后续的影响之类的。”
　　茉莉说着，伸了个懒腰。
　　她不是贵族出身，因此也不太在意那些繁杂的餐桌礼仪。
　　“两边都不能说错，要根据具体情况来分析，正因为如此机构和王室却要为这个权位明争暗斗，这就是所谓的政治。”
　　“这么说……”
　　玛格莉塔看着剩下的三人，表情有些古怪。
　　“你们就要帮助那个沃西蒙斯家的人，反对那位弗拉季先生咯？”
　　康妮·李、威比特和茉莉都听得出这句话里半是讥讽的笑意。
　　而这个时候争论也落下了帷幕，弗拉季用一句“那些镇民正在配合疏散。”彻底堵死了沃西蒙斯家族的青年的话，既然没有遭到反抗，那么怎么也说不上是“危急关头。”
　　他们摇了摇头，表情有些微妙。
　　“虽然有的时候无法避免，但通常争夺权力是官僚们的事，我们这些执行人员不会太牵扯其中，但也因此，在一些方向性或者政策性的事件中，我们这些执行人员的声音就会比较小，——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到了执行官这个位置，只要你不插手日常事务和派系斗争，虽然有时会被恶心一下，但大多数时间还是清净的。当然，我们这样的女性执行官被恶心的时候会多一点，没什么办法。”
　　“会让食物的味道都变差的话题就到此为止吧，接下去说不定还有我们要参与的行动，抓紧时间休息才是最重要的。”
　　“茉莉小姐，在刚刚那堆话里，只有你这一句最有意义。”
　　玛格莉塔了然地点了点头，结束了这个话题，另一方面，少女也在心里感慨着。
　　事情还没有完全结束，人们就开始迫不及待地争夺利益、权势和影响力了吗？
　　都说神秘无处不在，但现在看起来，还是权力的斗争更加无处不在一些。
　　完全忘记自己未来就将会成为罗曼王国的神秘学顾问的少女这样事不关己地想着，端起了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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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3节 EP.321 战胜恐惧的方法

　　当玛格莉塔和其他人在飞空艇上用闲聊和美食来治愈行动中的疲倦时，她们并没有想到，她们的行动对于这个密教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
　　恐惧在蔓延。
　　在这座古老的遗迹之中，刚入门的教徒和信徒被拥有神秘力量的使徒大人们下达了命令，待在自己的房间之中，胆颤心惊地听着不同的脚步在古老的长廊之中回响。
　　他们是寻神者，他们抛弃那遍布着谎言，剥削的生活来到这里，脱离了庸俗的欲望，追随真正的神灵，是获得古老的启示，探求永生不死奥秘的特别的人。他们对此毫无怀疑，但现在，一种久违的不安几乎笼罩在了每一个人的头顶。
　　有人看到了圣地中出现的金色光芒，燃烧的火墙。
　　有人看到使徒大人们从实验室所在的楼层走出，就连帽檐的阴影也无法掩盖他们的紧张和茫然。
　　他们只能祈祷着。
　　祈祷伟大的，真正的神灵保佑他们。
　　相较于什么也不知道的底层信徒，高塔遗迹的“圣地”，那被鲜血染红的“圣池”旁，黑袍袖口绣有金丝人们更加恐惧和慌乱。
　　信众们的恐惧来源于他们的无知。
　　而这些人的恐惧，来源于他们“知道”。
　　他们知道是什么人潜入了他们的据点，带走了人质，将组织中最强大之一的成员杀死，先知——这个从未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却主导着教派发展的人带来过神的口谕，那位真正的无上的神灵早就提醒过他们，世界上存在与神为敌的组织，他们是邪恶的蛇，是亵渎神圣，阻止人们启智的愚昧之徒，虽愚昧却强大，因此行事需缜密且隐蔽。
　　“我们该怎么办。”
　　一个在信徒面前深沉而威严的声音，在这里响起时满是不安和颤抖。
　　如果让那些信徒们听到，他们一定会感到惊讶，因为这声音听起来和不安彷徨的他们没有任何区别。
　　“先知大人也已经联系不上了，最尊贵的那位神使已经被消灭了，在水牢里找到了它的残骸，那群愚昧之徒！邪恶的蛇！”
　　“虽然愚昧却强大，正因邪恶而可以亵渎神的权柄，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会一直小心做事，如果不是之前的神谕……”
　　另一个女声说着，忽然中断了。
　　使徒们不会质疑神，就算质疑也不能公开地说出来。
　　但现在没有人在乎这件事，因为同样的疑惑就在每个人的心中——一直以来他们都很小心的行事，哪怕是绑架王国公主这样的计划也能做得滴水不漏，可不久前的那个神谕让他们不得不仓促地行事，无需怀疑，就是因为那次行动才招致了今日的后果。
　　而那个小圣女——准确地说是附身于那个小圣女的镜子女王被消灭后，他们已经失去了联系先知的方法，现在这个据点可以说是孤立无援，每一个人都因为这要命的现状而忐忑不安。
　　“我么该怎么办？”
　　这样的问题再次被提起。
　　沉寂的片刻之后，另一个男声响了起来。
　　“哼、还能怎么办？除了让我们的神灵来拯救我们，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吗？那邪恶的蛇显然拥有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量，你们能够想象要多么强大的人才能让厄斯坦在那样短的时间里以那样悲惨的姿态死去吗？那样的人会有多少？我们中有谁有信心战胜他们？”
　　没有人回答。
　　他们这些在信徒们面前高高在上的使徒们实际上是什么水准他们自己都心知肚明，在投身这个密教之前，他们也只不过是普通人。
　　遭遇了各种不幸的普通人。
　　“……逃吧。”
　　有人小声地说着。但他的话马上又引来了一声嗤笑。
　　“可我们逃得到哪里去？我们已经被发现了，逃跑已经是没有意义的选择。”
　　“那难道要投降吗？”
　　“不，我们不能投降，不能束手就擒，我们必须活下去！因为我们的愿望还没有完成，我们的复仇还没有完成！”
　　那个男声激动地高喊，
　　“你，难道忘记了吗？那个把你的妻女夺走，让你背负着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债务的银行家还在帕列斯城里享受着富裕的生活。还有你，那个负心汉抛弃了你，把你卖到皮加勒街区的地下舞厅，你九死一生逃出来，难道又要灰溜溜地逃走？”
　　似乎察觉到了懦弱的退意，男人冷哼了一声，他的话让之前的男声和女声发出了苦闷的呻吟，就像一根尖刺刺入了那迟迟不曾愈合的伤口。
　　“还有你，如果不是先知大人，你早就被你的老大杀了，女儿当成两个帮派和平友好的象征送给那头恶心的肥猪，亏你还和他称兄道弟。还有你，难道不想对那个污蔑你是‘天生的荡女彐’的医生复仇吗？他害得你被未婚夫抛弃，甚至从家族里被赶出来！”
　　男人咬牙切齿地说着。
　　“我们每个人在追求不死之前都有要去做的事，我也一样，而如果我们死在这里或者束手就擒，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我们必须活下去，我们必须面对他们！战胜他们！战胜恐惧！”
　　“可我们到底该怎么做！我们已经没有祭品了，难道说，要将那些信徒们……”
　　这个声音非常犹豫。
　　“让神降临，并不一定需要那么多的祭品！”
　　男人生生吸了一口气，从黑袍下方举起了手。
　　在那之中，鲜红的血液就像火焰一样熊熊燃烧。
　　“灵启者的血！不是已经被带走了吗？！”
　　有人惊呼。
　　“虽然灵启者和另外一部分鲜血被带走了，但是我们早就留下了一管！”
　　“如果有这个的话，我们说不定的确可以利用受血的秘术——！”
　　“愤怒吧！诸位！让我们回忆起我们的愤怒！战胜恐惧的方法就是面对恐惧，我们已经逃避过一次，因为那时的我们没有力量，难道现在我们还要再逃避一次吗？！不！回想起来！我们的悲伤，我们的绝望，然后愤怒！愤怒吧！”
　　男人紧紧抓着那一管水晶和之中的鲜血，兜帽下的眼中遍布着血丝的眼睛中燃烧起了暴怒的火光，他忽然抓起一把银色的小刀，在自己粗糙的褐色皮肤上划开一条伤口，鲜血从中流淌，但马上又因为他洒在伤口上的药粉止住流血。
　　不流血的伤口是印记，是洞开的门扉，男人举起那管鲜血浇在伤口上，咏诵着古老的祷文，又将蜡烛放在面前与身后两侧形成正三角形，用这鲜血点燃。
　　神秘的氛围弥漫，被他捧在手中的鲜血发出了光，光从他手上的伤口涌入，在这时，他感觉到了，感觉到了同僚的不安，感觉到了他们的焦虑，他们的情绪像虫噬像火烧，让他的身体也仿佛出现了咬伤和焦痕。
　　受血秘术！
　　一些人天然拥有着神秘的力量，通过受血秘术，其他人也能短暂得到那种力量。现在的这个男人就相当于一个灵启者，他能够感受周围的情绪并受到影响，这影响能够让激烈的情绪成百上千倍地增强，直至——突破那个难以界定的界限！
　　他咬着牙环视着四周，一字一顿地说着。
　　“让愤怒的火焰，成为我们的神降临的力量！”
　　黑袍人们沉默了，但那沉默中有怒火正在升腾，根本无需刻意鼓动，仅仅是回忆起那些将他们引向这里的事件，刻骨铭心的仇恨与愤怒，就会自然地燃烧，而这一切他全部感觉得到，更加激烈地感觉得到，着使男人发出了受伤的猛兽般的怒吼，响彻整个地下的遗迹，让躲在自己房间里的信徒们也瑟瑟发抖。
　　然后，他的眼前，被赤红的火光所淹没。
　　而这个时候，飞空艇上的人们还对大地之下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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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4节 EP.322 世界的法则「上」

　　人质被救出来后，飞空艇中的医护人员立刻展开了救治。虽然是一艘大型飞空艇，但两百五十人以上的人质，对应的医护，心理，还有记忆方面的善后人员还是把这艘飞空艇挤得满满当当。
　　地面部队则在疏散村庄的居民，这些就住在密教据点上方的村民们因为这些全副武装，穿着警察制服的人们的话语感到紧张，顺从地离开村庄以躲避“可怕的魔物”的侵害——虽然执行人员们警惕性都很强，但这些村民都没有表露出反抗的意愿。
　　而另一些人则抵达了村中的水池，开始布防，接下去要做的就是攻入密教的据点，为此而做的一切准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没有人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事。
　　“我还是很在意一件事，灵启者……那个密教要这种鲜血到底有什么目的，机构里记录过有关的资料吗？”
　　“谁知道呢，机构虽然是大陆上最大的神秘知识管理机构，但谁也说不清到底有多少知识具备神秘的力量……”
　　正在和执行官们讨论着密教究竟是打算拿超灵感体质的鲜血做些什么的玛格莉塔和其他人都并没有意识到，在一整天这么漫长的时间里，从缇香身上取出来的鲜血不该只有她拿走的那样一点。
　　而在病床旁焦急地等待友人苏醒的泰莎也没有想到这一点。
　　“伟大的机械之神啊，请您一定要保佑缇香不要有事……”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一切。
　　“好了赶快！把防线构筑起来，把「醉魔香熏」都点起来！我们的对手是能够召唤很多恶魔的密教！不要发呆，要是不想死的话就给我机灵一点！”
　　村庄之中，机构行动部队的队长在呵斥着手下的队员们。
　　敌人是密教，而且恐怕是以召唤物为主力的恶魔密教，剿灭过大大小小密教数量手指脚趾加起来也数不完，经验丰富——在帕列斯的莫比乌斯机构干执行职位，即使不愿意，各种各样的经验也会丰富起来的——队长知道这种对手有多难缠。
　　他们的职责是在外构筑封锁线，以防有恶魔或者星界存在跑出来。
　　看着那些比平时点雪茄和严的速度快了一些，但在他看来还是慢吞吞的队员们，他不由得感到一阵恼火。
　　这种恼怒让他走到那个划了几次火柴都没有点着的男人背后，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差点把这个队员一脚踹进眼前黏糊糊的一盆香薰中。
　　“慢腾腾的，你以为是在给你老娘做饭的火炉生火吗？拿出你擦你两腿之间那杆枪的干劲来！赶快！”
　　说完，队长就转过身，巡视防线的其他部分去了。
　　“啧、仗着职位作威作福的混蛋。”
　　被他踢了一脚的队员把牙齿咬得格格响，气愤地看向那个走到别的地方，大声呵斥其他人的身影。
　　他手指间的火柴直接被捏断，啪嚓一声，这更是让男人感觉一股无名火起，他用力地将火柴盒摔向地面，粗重地呼吸着。
　　“队长是地方上警察出身的，是个粗人，也就是口无遮拦，，都在他手下干这么多年了还不清楚吗？”
　　在他旁边的另一个队员低下头捡起火柴盒，看向不停活动着手指的伙伴。
　　“怎么，心情不好。”
　　“女马的，心情能好才他女马的怪，狗女良养的……”
　　队员摇晃着头，稍远处那位队长骂人的话也越来越难听，每一句都好像扎在他的心上。
　　他的手慢慢地、慢慢地朝着背后的长铳摸去。
　　“你怎么了？！不要乱来。”
　　一次就将火柴点着，打算打趣他的男人立刻脸色就变了，他丢下了火柴，伸手就去抓这个朋友的手。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大地忽然剧烈地动摇了起来。
　　丢下火柴的男人和伸手去摸长铳的男人都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他们都是受过训练的执行人员，在帕列斯的机构职场中算是小有名气，不然也不会被调来参与这项任务，可是再训练有素的人也无法在突然“跳”起来的大地上维持平衡——没错，在他们的感觉之中，脚下的大地是猛地跳起来的，幅度恐怕有半截手臂的高度。
　　紧接着，从大地的深处，轰鸣声陡然响起。泥土与岩石还在振动，村中房屋的摇晃还没有停止，地下就有什么在逼近。
　　扔下火柴的男人表情一下变得十分恐怖，他让自己的体势从蹲坐变成趴伏，将耳朵凑近大地。
　　他的故乡是瓦卢瓦王国北侧的奥恩群山，那片山林之中存在着一种特别的魔物叫做地蟒，这种巨大的蛇类魔物可以用坚硬的鳞片和钻头般的长牙在泥土和岩石之中穿行，传说在哪山林间最古老的地蟒超过三百米长，比两头牛捆起来还粗，当它在地下穿行，群山间都回荡着泥土与山石被粉碎的鸣响。
　　眼下的事态让这个男人立刻想到了家乡的古老传说，可当他俯下身体，透过震动的大地听到的，却是一声不知由什么魔物发出来的愤怒的吼叫。
　　就在他听到这咆哮时，一股无名的怒火忽然从心底涌现，他忽然想到昨晚辛苦维持秩序时那个咒骂他的男人，他记得那个人的样貌，一股强烈的冲动要他去给那个不理解他们究竟有多么辛苦的混蛋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可是他或许没有机会了。
　　那撕裂岩石与土地的声音近了更近了，但比那声音更快的事物已经伴随着剧烈的动摇贯穿了大地，在最后一刻意识到自己遭遇精神污染的男人的头脑被一股狂怒所占据的最后时刻，这位以枪法在同事里小有名声的莫比乌斯成员看到了他这一生都不会忘记的景象。
　　一只不知道有多长、多粗的手臂，上面跳动着闪电和火光，就像是从火山之中喷出的熔岩一般在夜空下划过一道炽热的轨迹，由地而升天，抓向天空的某处——
　　……………………………………………………………………………………………………
　　这个时候玛格莉塔正打算起身离开甲板，去船舱里看望缇香和泰莎，顺便找一找米卡和米拉。
　　回飞空艇这趟路途实在是很紧迫，那点时间在两百多人里，玛格莉塔也没有去寻找画具店的两姐妹，只是在站起来时，她的心情又很沉重。
　　要怎么告诉她们，那位老颜料匠的事呢？
　　她想。
　　但就在她站到船舱的入口，露娜公主也终于摆脱了官员们的感谢来到她身边时，大地剧烈震动的动静也来到飞空艇上，玛格莉塔机警地转身，挽住了露娜的腰和肩膀，将这位公主殿下保护在自己身边。
　　接着，玛格莉塔立刻注意到站在甲板最边缘的巫师们正朝下看，然后埃尔兰达，这个传奇巫师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他一只手抓住了防掉落的围栏，另一只手直接伸出，紧接着，一股风暴的气息猛然从这个男人的身上弥漫。
　　与此同时，飞空艇周围的大气发出了呼啸声。
　　人的肉眼是看不见空气与风的，但是现在每个人都看见了在飞空艇周围，大气几乎变成了一面厚实的镜子，远处的景色就像透过水面发生折射一样发生了错位。
　　“你们想干什么！”
　　弗拉季，那位王国新的神秘学顾问的声音猛然响起，但下一秒，每个人都看见了，天空和飞空艇被迫近的火光烧红。
　　再下一秒——
　　“那是什么！”
　　最先发出尖叫的却是甲板上另外一个机构的工作人员，她惊慌失措地呼喊着。
　　——所有人都因为眼前所看到的一幕而呆滞了。一只仿佛是熔岩聚集而成的巨大手掌从下方抓了过来，那有着整整六根，每一根都像是从熔岩中伸出的黑曜石柱的手指弯曲着，庞大的飞空艇在那手掌之中就像是一具玩具模型，这只手抓向了飞空艇，环绕着闪电的指尖直接与那大气的屏障发生了碰撞。
　　飞空艇的高度猛地一降。
　　甲板上还没来得及收好的餐具和桌椅飞散，措手不及的人们就像一瞬间被大地所抛弃，在半空中飞舞，有些运气好的撞在了防掉落的网上，也有几个人绝望地惨叫着被掀飞出甲板，然后被一层大气的壁障阻拦。
　　这其中也包括了威比特，这位执行官在被抛起时奋力抓住自己队员的手将她扔向了防掉落网，但也因此差了一点没能抓住那强韧的绳索。
　　“嘿！”
　　完全没有受影响的只有巫师们，埃尔兰达用另一个巫术保护住了他们。而此时更强烈的风暴卷起，抵抗着那只似乎想要把飞空艇一手碾碎的大手。他一声怒吼，高天之上的大气遵循他的意志环绕着飞空艇形成了一个强风的涡旋，强烈的气流推动着被大气的臂章保护的飞空艇，向着远方一下子远离了数十米——尽管相对于飞空艇和那巨大的手掌这都只是一段短短的距离，但就是这点距离改变了一切。
　　那只巨大的手抓了个空，撞击在风壁上，把飞空艇撞飞了好几百米，惨叫和骚乱声不断地在船舱中响起，直到飞空艇平稳下来，埃尔兰达才回过头，看着那些挂在网上惊叫的官员们，擦了擦眼中溢出的血。
　　“我是在救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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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5节 EP.323 世界的法则「下」

　　飞空艇上一片混乱。
　　尖叫声，痛呼声，怒吼声，骚乱中，倒在地上的玛格莉塔撑起身体，看向怀中的公主。
　　“露娜大人，您没事吧？”
　　“姑且是没事……嘶……怎么搞的，为什么会让我受到碰撞啊！”
　　“对、对不起！实在是不得已——”
　　话语刚落，满脸怒容的公主殿下就捂住了腰，那双眼里毫无疑问弥漫着愤怒的情绪。
　　玛格莉塔低下头，连声道歉。
　　但少女心里又有些委屈，也有些生气，在巨大的手掌出现，抓向飞空艇时，玛格莉塔立刻做出了反应将自己和露娜关进了船舱。这让她们不用担心从甲板上被甩下去，但是在剧烈的晃动中，仍然免不了磕碰。
　　由于当时玛格莉塔并没有来得及握住瑟莱忒，圣银的铳刃并没能在这突发的事况中提供什么帮助，她几乎是用自己的身体去保护这位柔弱的像是一个玻璃人偶的公主。此时，圣银的铳刃完好地在枪袋之中，在舱室中不断传出的玻璃破碎声、叫喊声，哭泣声中，向自己的持有者短促地说着：
　　“——安戈瑞，那是安戈瑞，玛格莉塔小姐。”
　　“诶？瑟莱忒小姐认识那只手吗？安戈瑞是——”
　　“是——「愤怒」，时至今日，大陆上的人们依旧用这个名字来描述那激烈的情绪，露娜公主殿下就是被那力量所影响了所以在发怒。您的灵性很强，受到的影响可能会小一些，但依然还是受了影响。”
　　“你说什么？！”
　　玛格莉塔呆住了。
　　瑟莱忒说的是「愤怒」、安戈瑞——是暴怒大公，恶魔的一位君王！
　　那是——那是祂的手臂吗？
　　“——还不快放开我？”
　　“好、好的！”
　　这个时候，露娜不耐烦地拍打了她一下。
　　玛格莉塔连忙回过神来站起，将倒在地上的公主也拉了起来，在伸手的时候，她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在飞空艇上为了节约乙太胶囊，她理所当然地没有打开乙太织甲的开关，而没有乙太力场的话，乙太织甲就只是普通的护甲，几次磕碰和撞击没有造成什么伤害，但身上好几处地方还是隐隐作痛——
　　这具身体的锻炼还不算很充分，两三个月锻炼出来，在女性柔软肌肤下的肌肉还没有坚韧到可以抵御太强的冲击。虽然不会对活动能力造成影响，但那痛感可是确实的。
　　这个时候，飞空艇内部忽然出现了一股神秘的力量，满面怒容的露娜怔了一下，红宝石般目光中的怒火一下子熄灭了，她呆呆地看着玛格莉塔，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我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从舱室里传来的那些怒吼都消失了，而玛格莉塔心里的那一缕愤怒也一下子化为乌有。
　　“是精神污染——”
　　她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许多神秘事物拥有对精神进行影响的能力，可以直接操控精神的类型叫做精神操控，而单纯的影响，不会因此进行控制行为的，则被称为精神污染。
　　“……这不是露娜大人的错。就连我也受到了影响。”
　　刚刚的神秘波动，大概是机构动用了什么净化精神污染的收容物吧，毕竟人质是从密教中救出来的，谁也不敢保证在肉体和精神两方面都安然无恙，而机构显然对处理这样的事非常有心得。
　　摇了摇头，玛格莉塔转身看向走廊，在碰撞和撞击之中，她和露娜被甩飞了相当长的一段距离，现在在飞空艇的船舱之中，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露娜大人，请待在船舱里，我到外面去看看情况。”
　　“我和你一起去。”
　　“露娜大人？”
　　站起来之后，没有理会玛格莉塔的惊疑，露娜拉着她的手，大步地走向了走廊的尽头。
　　“——那个是——！”
　　回到甲板上后，那只熔岩的手臂依旧在刚刚入夜的黑色天幕下，就像一道火红的赤光从山丘伸出，愤怒的吼声在风中。
　　到底有多么巨大呢？玛格莉塔说不清，看到这一幕的她只感觉心跳都要停止了。
　　——短短的两、三天，接连遭遇了两位恶魔的君王！
　　——而且这一次，这位暴怒大公显然不是通过某个载体降临的，瑟莱忒说得很清楚，那就是恶魔君王的一只手臂。
　　本体的一只手臂！
　　“发生了什么事！”
　　“罗曼罗兰小姐！太好了，你没事，快救人！”
　　甲板上，茉莉回过头，脸上猛地亮起了光芒：
　　“在撞击中有很多人掉了出去，现在埃尔兰达先生的风壁托住了他们！请用你的收容物把他们救上来！”
　　“——知道了！”
　　虽然想问的事有很多，但现在还是救人更加重要，玛格莉塔没有犹豫就跑到了甲板边，让圣银蔓延出触须，去拉住被一层大气壁障托住的人们。
　　而此时，没有被抛出去的指挥官看到远方山丘上的火红手臂，面色难看。
　　“他们居然召唤出了恶魔君王的一只手臂，不是没有祭品了吗？”
　　“我们已经把人质都救出来了！那个灵启者和她的血也带走了！他们不应该还能召唤他们的神——召唤恶魔君王！”
　　康妮·李的表情也很难看。在刚刚的混乱中，这位执行官的发型完全乱了，但是她根本连管都没管，看着远处开始发狂的开始在村庄所在的山丘上肆虐的熔岩手臂，这位女士紧紧抓着自己的武器，眉头紧锁。
　　“现在再研究原因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吧。”
　　在旁边，正用手帕擦拭着脸上的血的巫师摇了摇头。
　　“赶快救人吧，这个风之壁障我也维持不了多久了，咳、咳！”
　　“埃尔兰达导师！”
　　“我没事，只是好久没有这么用过巫术了，身体有些吃不消，呼……”
　　摇晃着头，这位巫师看到了正在将掉落到风障内侧的人一个一个救上来的玛格莉塔，在看到她手中那不断延伸出触须的圣银铳刃的时候，这个传奇巫师的目光骤然一缩。
　　但他很快就移开了目光，继续说着。
　　“不是载体而是本体的恶魔君王降临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没有成千上万人的献祭，即使勉强降临过来，活动的时限也只能以分钟计算——哦，你看，世界的法则动手了。”
　　正在将掉落的人们逐一救上来的玛格莉塔听到这句话猛地抬头，在远方，倒映在少女湛蓝瞳孔之中的景色内，那只熔岩组成的手臂忽然缺失了几块。
　　“好好看着吧，这可是很多人一辈子也看不到的景象啊。”
　　什么预兆也没有，什么动静也没有，但那只巨大的手臂却突兀地出现了好几个空洞。
　　就好像无形的长枪从那里贯穿——又或者有人眼所无法看到的粗大箭矢将之贯穿。
　　如蛇一样狂乱舞动着的，像是想要朝这个方向拼死地伸手的巨大的恶魔手臂顷刻间变得千疮百孔。最初的十几秒内，这些窟窿还能自愈，但很快自愈的速度就跟不上那流淌的熔岩被洞开的速度了，几乎就在几秒之内，那六根黑曜石的手指就接连消失，大约半分钟后，那只手臂就变得像是海绵一样千疮百孔。
　　“这就是……世界的法则吗？”
　　拉着她的手从飞空艇外沿爬上来的威比特点了点头，也看向那正在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洞穿，消灭的巨大恶魔手臂。
　　“是的，那就是这个世界的法则，或者也可以说，那就是这个世界的力量。”
　　这位执行官呼了口气。
　　“这孕育了我们的世界就像母亲一样保护着我们，一直都是。”
　　“我也在组织的图书馆里看到过记载，据一本手记说，恶魔君王本体一旦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就会遭遇可怕的世界法则的攻击，通过一些神秘学的手段和大规模的血祭可以减轻它们受到的伤害，延长它们存在的时间，但是，就算延长十分钟也要千人规模的血祭，延长半个小时就要万人的规模。”
　　金里斯小声地说着。
　　“地面的执行部队情况怎么样？”
　　指挥官的表情十分难看，这个时候，飞空艇和地面部队的联系还没有恢复，这个询问更像是一种自问。
　　“想也知道肯定损失惨重，加上强烈的精神污染，全军覆没——也可以这么说吧。”
　　而立刻就有人回答着。
　　是哪个沃西蒙斯家族的年轻人，他的脸色苍白，因为直到刚刚他才被玛格莉塔从飞空艇外的风障中救上来，看着脸色铁青的指挥官，他的牙齿虽然还在不断打战，但还是故作镇静地说着：
　　“如果听从我的提议直接使用「撼地者I号」，事情本不会如此！指挥官先生！”
　　但现在没有人听他的。
　　事后说怎么做才是正确的谁都会，现在，所有人都看着那条狰狞的手臂，那一句布满了孔洞，几乎已经看不出是一条手臂了，可即使如此，它还是朝着飞空艇的方向，朝着它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触及的飞空艇拼命地伸出手，发出愤怒的吼声。
　　很难理解一只手臂为什么可以怒吼，但那吼声如同风暴般席卷而过，就连天空之中的阴云也被撕裂，露出后方的繁星。
　　然后，那只手臂彻底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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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在照顾老年痴呆的老人，最近码字的状态和进度都接近停滞，每天只能摸个4、5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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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6节 EP.324 两个坏消息

　　在一片不知位于何处的黑色苍穹下，一声闷哼响起。
　　旋即，愤怒的吼叫在火成岩漆黑光滑的外壳上扫过，带来狂潮般的红莲怒焰，闪电一瞬间撕裂了天空，将那片黑暗肢解成数以万记的昏暗碎片，在这稍纵即逝的光芒之下，浓郁得不见物的黑暗之中，映出了十一座巨大的御座。
　　这些御座高大如通往天空的高塔，环绕成圆，在周围则有着一根一根比它们更加高耸的圆柱，圆柱的材质是青铜，而御座用黑沉的安瑟黑银铸造，镌刻着古老的铭文，但对于御座之上那在闪电的明光消失后就重新沉入黑暗的身影来说，那并不是荣耀，而是被奴役的耻辱。
　　而后，黑暗中出现了另一团火光，就像火山口一样喷薄着熔岩的色彩，
　　“————，————”
　　一声古怪的音调忽然在黑暗之中响起，那声音与其说是什么的话语，不如说是岩石与金属互相摩擦发出的声响，但如果有人在这里，仔细听，而这个人又恰好是一位在古代语言方面非常有造诣的语言学家的会，多半听得出这是古代语，非常古老的古代语，翻译成现在的通用语的话，那句话是在带有些许讥讽地询问：
　　——成功了吗？
　　“——！——————！！！”
　　而这像是风暴与火山般的怒吼来自那正在喷出熔岩火雾的身影。“该死的法兰索丝！该死的依兰翠后裔！”——祂怒吼着，火光照亮了祂身体的一部分，那就像是黑曜石铸造的塑像。
　　黑暗之中传来了遗憾地叹息。
　　“安戈瑞。”
　　那个声音说：
　　“早就说过吾等应该从长计议，法兰索丝的意志虽然还在沉睡，但这么多年过去，祂也该从祸星之灾的创伤之中恢复过来了，祂本身的力量，还有祂纂养的那些巨兽——”
　　“和那些「守护者」没有关系，阻拦者是依兰翠的后裔！这样漫长的时间过去了，那片大陆的魔力都低到那种地步了，他们居然还保留了施法的能力！”
　　“那个世界已经完全不同了，包括那些施法者，虽然他们依旧可以使用和魔法似是而非的巫术，但已经不再是吾等的威胁，就算是传奇巫师——和依兰翠时代的传奇法师以及贤者都不再是一个层次的力量，现在阻止我们的，除了法兰索丝本身——”
　　一个显得清脆一些的声音怨毒地嘶吼着。
　　随后，黑暗之中响起了铮铮的金属声。
　　“——就是这些依兰翠的遗物了。那些邪恶的、比蝗虫还要贪婪的依兰翠人，预见到文明的衰落无法逆转，在还有余力的时候给吾等加上了永恒的枷锁！如果不是这数千年、数万年都无法折断的锁链，如果不是那些该死的贤者！”
　　“此时抱怨已然毫无意义，罗丝。安戈瑞，如果按照原本的计划不是本体降临，而是制造一个载体，隐蔽的行动，我相信我们会有更多机会，而不是浪费了多洛尔的情报和茵普罗波斯的一个棋子，隔着世界，我们的棋子实在不多。”
　　“这是吾等上万年来最接近「钥匙」的时候！「钥匙」的持有者近在咫尺！就在一伸手就可以抓住的地方，而钥匙的持有者既不是「维林剑圣」也不是「屠龙者」，只是一个连施法能力都没有的女人！”
　　“但你还是失败了！”
　　黑暗之中骤静了片刻。
　　一个就像细沙流淌的声音缓缓地说着。
　　“短时间里吾等在那片区域只剩下最后一枚棋子了，连这一枚都被干掉，吾等就会彻底失去在那一小片棋盘上博弈的能力。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轻举妄动。”
　　“难道就这样放弃？！开什么玩笑！那把钥匙通向改写命运的门扉，不止是吾等！就算是法兰索丝上还有无数人觊觎，如果那条该死的衔尾蛇知道了这件事，我们就再难有机会了！”
　　这嘶吼仿佛让黑色的穹顶也颤动着。
　　如果这声浪能够越过这片黑暗，扫过那广袤的大地，一定会有无数的生灵匍匐膜拜，在祂的愤怒之中颤抖，可是这黑暗隔绝了声音，这黑暗囚禁了怒火，十一张御座之上的声音哪里也传递不出去。
　　“没有谁要说放弃，这是我们千年、万年的夙愿，然而现状是吾等有心无力。”
　　“多洛尔！要是你能在当时把「钥匙」夺回来的话！”
　　“当时已经尽力了，谁也想不到会在那个地方突然发现「钥匙」，我没有更多的力量能传递过去。”
　　“也不是毫无办法，「沉默」沉默了漫长的时光，现在该发声了吧。”
　　“祂的力量要用在更重要的地方，一旦出问题——”
　　“有什么好担心的，祂是我们之中唯一一个不会被法兰索丝敌视的，只要祂不展现力量，除非法兰索丝全力以赴，否则谁能伤害到祂？如果有机会就去争夺，如果没有机会，再回来就是了。”
　　“吾担心的就是这一点，祂和那个精灵贤者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依兰翠的弱点没有找到，却学会了那万物平等的神性！在祂看来被奴役的我们和奴役我们的家伙也无非等同吧！”
　　“正是这样的祂带来了自由的契机，约定的时间快要到了，吾等或许是该权衡一下，这无意义的复仇和未来之间的重量了。”
　　“……你们真的相信那个精灵贤者的话？”
　　“为什么不呢？曾经依兰翠的贤者们在表决是否将我们彻底消灭时祂坚决地投了反对票，如果祂要对我们不利，何必拖到现在。”
　　“依兰翠可以视吾等如无物，但他们的后裔不能。”
　　“这两者在祂的眼里会有任何区别吗？收起你的偏见，安戈瑞，吾等在谈论的是一个超越了祂出身文明局限的贤者，一位因为对万物都太有人性而被祂的同胞们污蔑为没有人性的圣人！属于吾等的文明失落了，但我们不能真的退化成野兽！”
　　“……”
　　“……”
　　“……让「沉默」去吧。至少那把钥匙还能让我们有一次改写一切的机会。如果得不到……也无所谓，甚至就算贤者的计划失败也无所谓，那个帝国自己都无法永恒，他们的造物也终有一日会腐朽，吾等等得起，那些后裔的愚蠢和惨叫也足以慰藉这漫长的时光。”
　　最终，黑暗归于沉寂。
　　就像是无尽时光以来的一样，在这所有人都不知晓的一角，偶然、以及必然，正在推动着命运前行。
　　而将被卷入这涡旋的人们还对此一无所知。
　　…………………………………………………………………………………………………
　　密教据点的后续镇压非常顺利。
　　在密教徒们拼死一搏召唤出的暴怒大公的手臂在世界的法则下被抹杀后，机构迅速展开了后续行动。
　　营救幸存的执行人员，镇压密教据点——但后一个行动不如说是为那些密教徒收尸，恶魔君王的降临吞噬了密教据点中所有的生命，无论是使徒还是信徒，掀开他们的兜帽，那一张张随处可见的普通人的面容干枯得就像是古墓中腐朽了上千年的尸骸。
　　这个神秘密教的这个据点彻底结束了。
　　机构搜查了地下遗迹的每一处，最后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名为「寻神者」的密教的据点就只有这一个而已。
　　根据搜查到的密教内部文献，这个密教发展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才一个月，在这段时间里他们注重自身实力的积累，并没有太过扩大规模，只是流出和散布了一些神秘学知识用来吸引新成员。
　　玛格莉塔在凯普罗发现的羊皮卷轴就是这么来的。
　　也就是说，这次行动彻底摧毁了这个密教，这是好消息。
　　坏消息则是，这个密教如此迅速的发展，依靠的基本上是一位“先知”的资助——包括金钱，也包括神秘学知识。
　　实际上，这位“先知”才是密教的创立者和引导者，但是他究竟是谁，密教的成员不知道，机构也不知道。
　　这个据点和先知的联络全部依靠一位神使，也就是附身在自称圣女的小女孩身上的那个镜子女王，资金是通过帕列斯各个银行的的不记名账户，物资则通过地下黑市。
　　那个“先知”到底是什么人呢？
　　无人知晓，就连通灵都没有办法，密教成员每一个人的灵魂都消失了，成为了恶魔君王在这个世界那短短时间里活动的养料。
　　“……这下头大了。”
　　“根据那些文件，这个先知才是密教真正的根源，恐怕是某位恶魔君王的载体，如果不找到他，他能在一个月里建立起一个寻神者，等上一段时间就能建立起另一个。”
　　“可我们毫无线索。”
　　“要是没消灭那个镜子女王就好了——啧，现在说也没有意义。”
　　执行官们脸色凝重，这实在是个糟糕顶透的消息。
　　但对于玛格莉塔和露娜，这只是坏消息中的一个。
　　“不在……密教据点内的尸体中也没有……到底在哪里……”
　　从地下回来的少女怔怔地坐在桌前，细细的眉毛拧成一团，蓝色的眼睛之中，焦虑让平日的澄澈都蒙上了阴影。
　　米卡和米拉不在。
　　在解救出来的被绑架的人质之中，没有这画具店的两姐妹的身影。


　　
　　照顾老人真是辛苦啊……基本上，他只剩下了很少一部分语言能力，也几乎没有能力站起来了，甚至连身体的哪里难受都说不太清，只会唉哟哎哟地叫唤，说得难听一些，那已经不再像人，而像是没有智慧的动物了，就算有儿女在一旁又有什么意义呢？他都认不得多少人了。
　　安享晚年……这就是安享晚年？几十年的奉献和奋斗最后就是这样的下场？
　　唉……
　　

    





第537节 EP.325 不同的绑架者？

　　“——总之先让占卜部进行常规的调查。但我想占卜应该不会有什么效果，对于那些知道机构存在的人的排查加大力度。如果他这个先知真的是恶魔君王力量的载体那么他不可能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如果行动迅速一点，说不定能找到他。如果他不是载体，那么恶魔君王可能会提醒他可以回避有关我们的认知，那就只能靠和密教有关系的那些人来调查了。”
　　“贵族、银行家、商会主人……这些人脉不是一般人可以提供的，这个先知至少有一定的社会地位……”
　　“行动起来，这个先知就好像是密教的根，如果不能挖断根，那么迟早还会有新的密教孽生。”
　　决定下一步的行动之后，康妮·李活动了一下在飞空艇和恶魔君王的一击下撞在飞空艇上还隐隐作痛的身体，走到了玛格莉塔的身边。
　　“还是找不到吗？”
　　玛格莉塔摇摇头，看着眼前的报告。
　　被救出来的人质身份已经一一对应，一共两百七十二人，比机构掌握的数据还要多一些，其中有一些人的身份没有在机构之前的资料上，她们大多是独身女性，或者住在贫民窟这中就算有人失踪也没人在乎的地方，这说明有一些失踪是不为人知的。
　　但在这份报告中米卡和米拉的名字后面却有一个问号，因为在救出的人质之中，并没有这对姐妹的身影。
　　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玛格莉塔差点失去站立的力气，死死咬着嘴唇的少女第一件事想到的就是有些人质在她们抵达之前就遭遇了不测，而这个厄运偏偏就降临在了那对姐妹的身上。
　　恶魔君王被世界的法则驱逐消失后，她执意加入之后的镇压队伍。
　　可当她几乎把地下遗迹的每一个角落都扫过一遍之后，那份悲切又变成了一种疑惑。
　　——找不到。
　　她找不到那两姐妹的尸体——或者任何残留的遗骸。
　　每一个房间每一个角落她都找过了，可是也没有找到用来销毁尸体的工具——通常而言这些密教也不会销毁人的尸体，因为人体本身也是一种神秘学材料，玛格莉塔还回到圣池边去看那些召唤物，担心会不会两姐妹成为了某个召唤物的附身体然后又被当作祭品献祭，可是也没有。
　　在遗迹之中几乎没有她们存在的任何痕迹。
　　她们消失了。
　　“被营救的人质里没有她们的身影，但密教据点里发现的尸体中也没有……米卡小姐和米拉小姐，她们到底在什么地方呢……”
　　“……关于这一点，我个人有个没有多少证据支撑的猜想，罗曼罗兰小姐。”
　　“是什么？”
　　“米卡和米拉小姐可能并不是被密教绑架了。”
　　没有卖关子，康妮·李直接说着。
　　这似乎是个好消息，但是玛格莉塔没有因为这是个好消息而露出欣喜的表情。少女的耳朵猛地抖了抖，她抬起头，在玛格莉塔的身边，露娜也陷入了沉思。
　　“理由呢？”
　　露娜问着。
　　“那位老颜料匠死了，罗曼罗兰小姐。”
　　组织着语言，黑发的执行官敲了敲桌面，确信地说着。
　　“但除了他，在昨晚的绑架行动之中，连一个牺牲者都没有。”
　　“……等一下。”
　　玛格莉塔愣住了，这个消息她还是第一次知道。
　　“一个都没有？”
　　“一个都没有，就像你在报告上看到的，机构用身体能力比普通人强很多，并且具备一些精神力量的诱惑魔进行绑架。这些恶魔直接闯入房屋，掳走床上的年轻女性或是小孩，然后立刻离开——几乎不会和被绑架者之外的人发生冲突，往往是熟睡的人因为动静惊醒时，诱惑魔已经带着人离开了。”
　　康妮·李说着。
　　原本她也是没想到这一点的，只当做那位老人是这场绑架行动中不幸的受害者，是一个不幸的偶然，那个时候所有证据都指向密教，没有任何人考虑绑架者不同的可能性。
　　但既然密教的人质中没有那两姐妹，而在据点里甚至找不到尸体的话，这一点就变得相当可疑了——唯独那位老人遇害了，为什么？
　　是诱惑魔们特意杀死了他？
　　又或者，绑架两姐妹的并不是诱惑魔？
　　如果并不是密教。那又是有什么人在混乱之中混水摸鱼，绑走了这对姐妹又嫁祸给密教？
　　被这么一说，玛格莉塔也想起了另一回事。
　　解决完杜马教授死去两次的事件那晚，在回枫丹馆前玛格莉塔为了给露娜采购一些画材而去「米卡的画具店」时，这家画具店遭遇过一场抢劫事件。
　　劫匪当然是一下子就被她和康妮·李解决了，但是劫匪告诉她们的事却很耐人寻味。
　　在小偷和盗贼之间的一则传闻里，「米卡的画具店」里藏着宝物——尽管老颜料匠否认了宝物的存在，但把目光从宝物上移开，这家画具店有几十年的历史了，是什么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在最近散布这样的传言呢？
　　试探？还是有别的目的？
　　“……我要回帕列斯。去店里再看一看。”
　　玛格莉塔站了起来，对康妮·李说着。
　　“不用那么麻烦，这次行动的成功真的是靠罗曼罗兰小姐和露娜小姐的帮助，让占卜部帮忙找一找这两位的下落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大约明天早上就会有结果。现在我们要护送这些人质回帕列斯吧，圣雅各布医院已经准备好接收她们了。”
　　“……圣雅各布医院？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就是上次那个遭到盗墓的医院，同时也是帕列斯最大最好的医院。我们成功救出了人质，这件事要大张旗鼓地宣传出去，所以人质的接收地点选在了那里，国王陛下也会亲自来。要举行盛大的表彰会。”
　　“……”
　　“……”
　　虽然说现在再焦急也没有用，但是这样的事还是让玛格莉塔和露娜眼角抽搐。
　　还有失踪的人安危不明，但王国已经开始准备庆贺的典礼，表彰英雄——
　　但玛格莉塔和露娜也知道，虽然米卡和米拉的安危令人在意，可既然一开始没有查出什么东西，现在在回去查可能也没有意义，反过来，如果绑架她们的并不是某个神秘组织，占卜部就能定位她们，如果是，那等占卜结果出来后也能拉着机构一起去救。
　　似乎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别露出这样的表情嘛，两位可会是庆功宴上最大的功臣啊。”
　　“比起这个，我更加想回去练舞，来自圣铎拉贡帝国的舞蹈团的选拔不剩下几天了……”
　　揉着还在隐隐作痛的额头，露娜叹了口气，开始觉得自己参与进来是个错误。
　　可是她到底是罗曼王国的公主，就算不上台领什么奖章，私下里也不可能不和国王聊聊，更何况，瓦卢瓦王国之前和罗曼王国是没有国家层面的什么关系的，而这是一个让瓦卢瓦王国和罗曼王国合作的良好的开端——
　　她不能也不该放过这个机会，作为公主，这是她的责任。
　　露娜很快想到了那台晶讯仪，并由此做好了接下来的计划，她看着玛格莉塔，摇了摇头。
　　“我们得先回去一趟。”
　　“露娜大人？”
　　“不、没什么，只是……”
　　用手撑着下巴，露娜微微叹了口气。
　　“无论是「幽魂社」的活动还是被牵扯进来的事件，有你陪伴着，还真是不会无聊呢……”
　　“……真的是非常抱歉，露娜大人……”


　　
　　_(:з)∠)_
　　最近的码字状态真的是大受影响，唉，夏天过去了，糟糕的季节也到了
　　或许这是一种预示吧
　　

    





第538节 EP.326 圣雅各布医院

　　“……一个和瓦卢瓦王国合作通商的机会？只要两边都有得赚基本上不用担心被拒绝？”
　　夜晚2时的罗曼城，米纳斯宫，匆匆忙忙和父亲一起被传唤到宫中觐见的玛丽接过一张纸条，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之后，表情有些微妙。
　　“公主殿下和我那个笨蛋妹妹到底是做了什么啊……”
　　“据说，是帮助瓦卢瓦王国解决了一个神秘学上的事关重大的问题。”
　　在私人的时间里，面对着自己的老友，罗曼王国的国王收敛起自己的威严，表情也是有些古怪。
　　翡翠海沿岸距离瓦卢瓦十分遥远，偶有相关的信息往往也会迟上数周，加上晶讯内容有限，他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从帕列斯由露娜传来的晶讯上写的也仅仅是「我们帮瓦卢瓦王国解决了一个棘手的问题，这可能成为瓦卢瓦王国和罗曼王国国家层面贸易的良好开端。而考虑到在此事件中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小姐的贡献，这个机会我认为应当交由罗曼罗兰家族。」
　　“……但既然露娜殿下是这么说的，我想肯定不会有错……那么国王陛下，请问您希望我们家族为王国带来什么呢？”
　　罗曼罗兰公爵稳重地说着。
　　“友好的交易渠道，稳定的，值得信赖的贸易关系。我们此前和瓦卢瓦王国几乎没有国家层面的联系，第一次我们需要礼貌一些，至于交易的内容……最好是矿产。也不需要多么珍贵、昂贵的矿石，我希望这些矿石能成为良好关系坚实的基石。”
　　罗曼王国领土狭小，境内也没有任何矿山，历代国王都为此操碎了心，在老友适时问起的时候，这位国王毫不犹豫地这样回答道。
　　“必不辱使命。”
　　而这个没有出乎罗曼罗兰公爵预料的回答让他点了点头，然后，这位公爵看了自己的长女一眼。
　　“那么，我这就去与公主殿下详谈。”
　　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了然地点头，然后提起裙摆微微行礼，走向了露娜的房间。而王国的贸易大臣紧随其后，那是一个老人，他看向玛丽的目光满是欣赏。
　　房间里只剩下公爵和国王了，看着门扉合拢，王国最尊贵的陛下啧啧地撇了撇嘴角。
　　“……老伯恩克里斯曾经和我说过，如果玛丽是男性，下一任贸易大臣和财务大臣都可以交给她，可惜啊，老人毕竟是思想比较古板。未来统治罗曼王国的必然是我的女儿，一位女王，有个女大臣又怎么了。”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罗曼罗兰公爵——但这并不是国王和公爵的对话，而是两位老友之间的，介于实话和戏言之间的交谈。
　　“要不要考虑一下，罗曼王国历史上第一位女公爵？”
　　“后辈们争夺继承权已经白热化了，每个人都卯足了劲在蔷薇庄园的那群老人面前表现自己，拉拢、敌对、给彼此下套，这都是我们很熟悉的桥段了，搞不好要见血——嫡长子继承制度就是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但是有些东西就是避不开。”
　　罗曼罗兰公爵揉着额头，叹了口气。
　　最近整个罗曼城都知道罗曼罗兰家族的年轻人在为了继承权已经拼得头破血流。
　　就连路边的乞丐也知道，短短一两个月里，一些商会忽然崛起，一些商会突然衰落，乃至破产，年轻人们用金钱作为武器，在王国乃至周边邻国的市场这个战场上厮杀，这是商业贵族争斗的手段，每个人都在议论着谁会是最后的赢家。
　　而他的那个已经死去的儿子则成了每一次拿来对比时被最为不屑的那个。
　　“我不担心年轻人们的争斗，他们再怎么竞争，财富和资产也只是从家族的一个口袋进入另一个口袋，可能有亏损，但家族还承受得起，让我担心的是家族里一些老人的想法。”
　　这位公爵叹了口气，表情忽然变得严肃。
　　“我相信陛下已经听说过，那个在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私生子的传闻了——”
　　……………………………………………………………………………………………………
　　玛格莉塔并不知道远在异国的自己因为这件事，终究是卷入了家族内的波澜。翡翠海边发生的事实在是太过遥远，遥远到她没有余力去关注。
　　在回枫丹馆完成了晶讯的收发，又陪同露娜公主见过路易国王和王后，进行了友好的洽谈并初步在合作与贸易上达成共识后，从医院院长的房间离开，玛格莉塔在夜晚的圣雅各布医院边缘散步着。
　　医院本来应该是安静的，适宜病人修养的地方，但现在因为外面拥挤的马车和记者，因为前院里搭起的舞台和司仪通过乙太扩音器声情并茂地高喊“他们是英雄！”的声音而显得嘈杂不堪。
　　不过这次行动也确实值得如此大张旗鼓的宣传，从绑架案发生到破获，只用了一天不到，这将会成为瓦卢瓦乃至大陆侦案史上前无古人的一笔，说不定还会让市民对帕列斯警察厅有所改观，乃至于成为警察系统变革的契机也并不是不可能。
　　没有什么事是孤立的。
　　每个人所做的每件事，都会影响某个地方的某个人。
　　不过，一来玛格莉塔和露娜都不喜欢这种嘈杂，二来她们也不会像那些换上警服的机构成员一样站上舞台，从国王手里拿到那黄金的英雄勋章，但由于洽谈暂时只是初步达成了共识，露娜说服了路易国王和他的贸易大臣答应向罗曼王国出售矿石，但还有更多的细节需要达成共识，所以公主殿下还不能离开。
　　被乙太灯照亮的夜空下，露娜走在前面，玛格莉塔落后一步，抬头看着被云彩遮蔽的天空。
　　暴风雨的前兆吹袭着滚滚的云层，星与月在阴云遮掩中被阻绝在了天空的上方，因为强风，体感的温度稍有下降，可是常住帕列斯的人都知道，夏后月前，一场暴雨一次升温，每次雨过天晴城市都会变成一个巨大的蒸笼——
　　可是玛格莉塔和露娜不知道，两位少女正享受着这难得的凉爽，走到了医院的后方，就在少女走神的这一会儿，露娜轻轻地啊了一声。
　　“……啊。”
　　“露娜大人，怎么了？”
　　“不知不觉走到墓地这里了……”
　　医院的后方就是墓地，即使再怎么喧嚣，声音在这里也会显得安静一些。
　　“这里就是那个密教曾经盗墓的墓地吗？”
　　“诶？是这样没错……应该……”
　　在夏洛特公主殿下生日宴会之前，「寻神者」——那个已经被剿灭得只剩下幕后主使者的密教曾进行过一次盗墓行动，并且通过将实际需要的尸体藏在一大堆掩人耳目的尸体之中的方式骗过了机构，虽然玛格莉塔从泰莎和康妮·李那里都了解过这件事，但是她并未来过现场。
　　现在墓地之中早就没有了那些混乱和被掘开的墓穴，倒是有一些警备人员在附近巡逻，看到她们过来上前询问，在得知两位女士是在散步后，又露出怪异的表情，摸着鼻子离开。
　　夜晚在墓地周围散步，这样的兴趣可真是够奇怪的。
　　“——嗯？”
　　不过让玛格莉塔没有想到的是在这里，她居然遇到了一个认识的人。
　　黄裤子，黄马甲，蓝外衣，抱着镜子的少年在看到玛格莉塔的同时也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抹惊喜。
　　“很厉害的埃兰迪尔小姐！”


　　
　　_(:з)∠)_
　　昨晚外公真的是叫唤了一夜，唉……
　　

    





第539节 EP.327 命运的脚步

　　墓地边缘，露娜看了看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又看了看激动地靠近的少年，最后玩味地看了看了一眼玛格莉塔。
　　“你认识他吗？玛格莉塔小姐？”
　　“啊，是的，露娜大人，我确实认识这位少年……”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德普已经来到了玛格莉塔的面前，看着这个爱上了镜中魅影的少年，玛格莉塔一时有些错愕。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我、我加入了组织之后，就被分配到一个小队里，今天小队来医院执行警戒任务，所以……”
　　“啊，是这么一回事啊。”
　　德普因为第一次自行召唤就召唤出镜中魅影的缘故被机构吸收，这件事玛格莉塔是从康妮·李那里知道的，不过分配到小队——应该就是执行小队吧。
　　玛格莉塔并不清楚莫比乌斯机构对吸纳人员的调配，这次偶遇让她也只是有些吃惊，但是德普看到她却像是看到了希望之光。
　　“呐、这位女士，请听我说啊，虽然我加入了机构，但是机构却一直没有给我可以让苏珊一直和我在一起的知识，只是让我不断对苏珊进行训练，联系枪法或者是潜入的技术。”
　　他加入莫比乌斯机构是为了找到让自己和苏珊一直一直在一起的方法，但是这段时间以来的生活却让他感觉很困惑。
　　看起来这个自称在守护人类文明和社会的组织并不是想要帮助他，而只是要利用苏珊而已，而且还不是让苏珊去干什么看起来像是守护人类文明和社会的事，那些训练项目只能让少年联想到一些残暴的不法之徒。
　　但在这里见到帮助过自己——至少在德普看来是这样的——的两人中的一位，少年抱着镜子，郁闷地大倒苦水。
　　听他说着，玛格莉塔嘴角也有点抽搐。
　　“你的职能和保密权限等级都是多少？”
　　“C、C级和I级……”
　　“……”
　　C级的职能等级倒是没有什么奇怪的，新加入的机构成员基本都是这个等级，但是保密权限I级就有些怪异了，这意味着绝大多数与神秘有关的情报德普都没有资格去接触和了解——从听到的这些来看，少年自己的感觉倒是没有错，在玛格莉塔看来，机构也确实是只打算利用他所召唤的镜中魅影。
　　真奇怪，这可是第一次召唤就能召唤出镜中魅影的人，考虑到机构其实相当需要这些可控的神秘学战力，没有理由不重视这样一个对这边世界还懵懂的少年……
　　……又或者，考虑到机构成员中广泛存在的对神秘力量的排斥和憎恨，将这种天赋视为邪恶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在上一次采风路上途径圣德尼们时发生的事，一支执行小队将已经俘获控制住的巫师现场枪决，玛格莉塔忍不住抬起头，看了露娜一眼。
　　还没有等少女开口，这位公主殿下已经勾起了嘴角。
　　“你想要帮助他？”
　　“……是的。”
　　“想好该怎么做了吗？”
　　“肯定要将这件事告诉康妮·李小姐，这位少年算是她吸纳入机构的，知道这件事后应该会上心，然后……”
　　想了想，玛格莉塔发现自己好像也帮不上什么忙。
　　她和露娜倒是刚刚帮机构解决了一个大问题，但是玛格莉塔觉得这件事告诉康妮·李就足够了，并不需要她这个外人特意到机构管理层再去提一嘴。
　　剩下的，这个少年想要得到让苏珊——让那个镜中魅影一直留在身边的知识和方法，虽然玛格莉塔不知道那是什么，机构又是否有记录，但是就算有记录也应该不会是I级保密权限可以触及的吧。
　　那样的话提升自己的职能和保密等级应该就能解决——话又说回来了，在官僚系统中，往上爬能解决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问题，剩下百分之十当你爬到权力的顶端也差不多能解决了。
　　“这样啊……可是我不喜欢他们这样利用苏珊。”
　　听完玛格莉塔的话，德普的表情有些失落。
　　“我总觉得机构有时候做的事并不是正义的，我也不想让苏珊去做那些、那些肮脏、可怕的事……要是有什么事是我可以做的就好了。”
　　他抱紧了镜子，说出来的话就像是少年一样天真。
　　——不过他原本就是一位少年。
　　但是说到这里，玛格莉塔却忽然目光闪烁。
　　她伸手去摸腰带上的小包，从里面摸到了一截晶莹剔透的手腕——但是在将这镜子女王的残骸拿出来之前，一股冷颤忽然让她汗毛都竖起来了。
　　密教的成员和那个神秘的先知联络的唯一手段是通过被他们称为神使的镜子女王，在营救人质的计划之中，她和康妮·李她们费了一番功夫才将之消灭。
　　然后，自己为了摸索镜子女王附身的小女孩身上的那件收容物摸到了这截镜子女王的遗骸，并作为战利品收了起来。
　　可是好巧不巧，就在现在，之前有过一段缘分的少年就这样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而这个少年召唤而出的镜中魅影——恰巧就和镜子女王同属一族。
　　……有这么凑巧吗？
　　“……说起来，有一件事我或许可以得到你的帮助。”
　　强忍着一种直刺背脊的不安感，玛格莉塔控制住自己的声线，将那截手腕摸了出来。
　　看到那个，德普首先是后退了一步，低低地啊了一声，但马上他又看向了镜子，从玛格莉塔的角度只能看到镜子上一个美丽的女性身影浮现，接着德普就惊讶地抬起了头。
　　“女、女士，您是从哪里得到这个的……”
　　“这是战利品，我们为了救人质，和一个镜子女王打了一架，那个镜子女王是绑架人质的家伙和真正的幕后黑手联络的唯一方法，但现在我们找不到这个幕后黑手，所以——”
　　越是说着，玛格莉塔就越是需要竭力维持自己的冷静。
　　“——镜子女王是镜中魅影的一种特殊个体，和苏珊同属一族，她……她能够通过同族的残骸找到这位镜子女王最常去的地方吗？”
　　等到说完后，玛格莉塔握紧了拳头，感觉心跳的规律已经完全乱掉了。
　　咚、咚、咚！
　　她甚至无法分清自己胸腔之中跳动的是自己的心脏，还是某种脚步。
　　某种无法违抗、即使认知到，即使曾经将之击败也毫无意义的东西的脚步声！
　　在这个时候，少女的手上忽然传来了某种温暖，她回过头，看到露娜的双瞳。那温暖的源头是这位美丽公主柔软的小手，虽然露娜并不知道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的表情为什么突然变得险恶，但她还是包覆住了玛格莉塔的手掌，这份温暖让少女冷静了一些，她转过头，这才注意到德普也被自己的表情吓到了。
　　她歉意地摇了摇头，后退了一步。
　　“可以做到吗？”
　　但是少女却愕然地发现，自己居然恐惧着听到肯定的回答，她紧紧地攥着露娜的手，等待着德普的回答，然后——
　　然后，在和镜子中的少女轻声地说了什么之后，少年抬起了头。
　　“苏珊说，的确、的确可以……”
　　——轰！
　　那一瞬间，玛格莉塔感到头脑一片空白。
　　真的可以……真的……可以！
　　这个时候，周围的一切喧嚣都突然停止了，就连医院门口舞台的嘈杂也消失了。她转过身环视四周，警觉如惊狼。圣银的铳刃已经从裙下被抽出，但却不知道应该指向何方。
　　那是用枪与剑可以战胜的东西吗？
　　看到她这样的反应就连露娜也吓到了，公主殿下连忙开口说着：
　　“冷静一点，玛格莉塔小姐，声音突然消失是因为快要整点了，报时的声音很快会响起，为了不被钟声干扰，任何舞台活动都会在接近整点时有一段沉寂——”
　　话音刚落，从医院的钟楼上，从附近的教堂中，从这座城市每一处有着报时大钟的地方，整点的钟声一同响起。
　　——当！
　　钟声宣告着又一个时刻的来临，这也是在夜晚钟声的最后一次响起，下一次钟声齐鸣时，将是黎明。
　　——当！！
　　可是玛格莉塔却身体一阵摇晃，这宏大的声潮好像不是撞击在大钟而是撞击她的灵魂上，少女的身体几乎瞬间失去了力气，在一个踉跄中差点跌倒，被露娜扶起。
　　“玛格莉塔小姐！你怎么了？没事吗？！”
　　“……露娜大人……你听到了吗？”
　　“什么？听到了什么？”
　　玛格莉塔面色苍白地抬起头，可是与这给人以虚弱感觉的脸色相反的，咬牙切齿的少女眼中，仿佛有什么要燃烧起来一样。
　　而这个时候，第三声钟鸣轰然到来，玛格莉塔抬起脸看向无星无月，仅仅被城市灯光照亮的天空。
　　广阔的，无所不包，无所不在的天空。
　　那简直就像是无论大地上文明兴衰，仅仅是存在着，仅仅是高高在上，不以人的意志而一往无前地流淌着的事物。
　　命运！
　　“你听到了吗？露娜大人……这是——”
　　钟鸣第四响，玛格莉塔抬起头，望着无边的黑夜，她喃喃地说着。
　　——当！！！
　　“——命运的脚步！”


　　
　　_(0w0)∠)_
　　

    





第540节 EP.328 先知的所在

　　露娜知道，自己的这位皇家圣卫小姐，对「命运」这个词有着与众不同的理解与感受。
　　她不会像是吟游诗人传唱的史诗中的英雄那样会在困境之中宣言对命运的反叛，也不会在深陷危机时咒骂命运的不公。
　　对于她而言，命运并不是一种方便的，可以将一切不顺扔进去的垃圾篓，而是一种无处不在的事物，一种无论是在激烈的冒险中还是平和的日常里都要磨尖了利刃无时无刻都要警惕的东西，甚至后者的比重更大。
　　王国的公主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她曾经切实地战胜过命运，是不是因为她在春前月的最后一天，在那个她未曾亲眼目睹的战场上与命运刀戎相见并且胜利，所以才会如此的警惕，如此的——在她看来甚至有些过敏。
　　可是在听玛格莉塔解释完后，露娜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太凑巧了。
　　凑巧得令人感觉……不可思议。
　　这简直像是被特意安排好的，就好像存在一个剧本，在这个剧本上，名为「寻神者」的密教必须要被彻底消灭，于是就那么恰好，在这次的事件发生前玛格莉塔在希岱岛上注意到了德普。就那么恰好，密教与他们的先知联络的唯一手段是一位镜子女王，战胜她后玛格莉塔捡到她的一截遗骸。
　　就那么恰好，在这里，她们见到了德普，而镜中魅影可以通过同族的遗骸知晓那位镜子女王最常去往何处。
　　但还不止如此。
　　就在几分钟后，德普哎呀了一声看向了自己怀里的镜子，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露娜和满脸惊疑的玛格莉塔抬起头，而从少年那里听到的话，直接让两人的脸色变得铁青。
　　……………………………………………………………………………………………………
　　“这是真的吗！”
　　圣雅各布医院，警备室，在这个夜晚，圣雅各布医院的安保工作已经被机构和皇家侍卫们接管。康妮·李作为执行官坐镇在这里，代替去贴身守护国王陛下的「六个火枪手」小队，指挥医院的警卫。
　　听完玛格莉塔的话，这位执行官小姐几乎是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看着玛格莉塔、露娜还有跟在她们身后的德普。
　　“我也很希望这只是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康妮·李小姐，但很可惜不是。德普先生召唤的镜中魅影，那位苏珊十分确定这件事。”
　　玛格莉塔看着黑发的执行官，目光凝重。这样的表情康妮·李还是第一次从这位少女的脸上看到，而同样是第一次从她脸上看到的，还有那双遍布着金色细丝的蓝色瞳孔之中，一种让康妮·李都感到心悸的目光。
　　那是什么？
　　那双眼眸注视着的，又是什么？
　　“是、是真的哦，苏珊说了，那个镜子女王最常去的地方，就是这个医院里的一面镜子……”
　　德普鼓起勇气，重复了一遍。
　　“……那岂不是说那个先知就在这个雅各布医院内？该死的，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纵使是身经百战的执行官，现在也感觉到一阵头皮发麻。
　　“不能大规模调动警卫，如果那个先知真的在这里的话，这样会打草惊蛇，只能少数轻锐小队活动——罗曼罗兰小姐，愿意再合作一次吗？”
　　“……”
　　金发的少女沉默地点了点头，夜晚2时的钟声响起之后，她就一直很沉默。此刻，在对康妮·李的提议表示了赞同后，玛格莉塔看向露娜，但白金色长发的公主只是无言地看了她一眼，那双红宝石的眼眸就像在说：“想都别想。”
　　与此同时，她将黑曜石的手镜戴在了手上——距离上一次使用还没有超过一个小时，暂时，她还无需支付这件收容物的代价。
　　“带我们过去！”
　　点了点头，康妮·李没有在行动人员上多做纠结，她看了一眼德普，抓起武器，将工作全部丢给现在还有些不明所以的另一位机构官员，抓着德普的手大步地走出，玛格莉塔和露娜跟在后面，在乐团奏起的激昂交响乐中穿过医院的长廊。
　　“现在，让我们把敬意与欢呼送给我们的英雄们！正是他们的不懈努力才让帕列斯历史上最大的绑架案在一天之内破获，正是他们舍生忘死的勇气拯救了那些被邪恶的歹徒们侵害的市民，他们是帕列斯的守护神！”
　　一边，舞台上的主持人正宣布着授勋仪式的正式开始。另一边，圣雅各布医院内，医生和护士们来来往往，每一个从她们身边走过的人都被三双眼睛盯得发毛。
　　“就是这里。”
　　医院的顶层是疗养区，除了比下面几层更加舒适的病房之外，还在屋顶开辟了一片花园，生机勃勃的绿意从连接屋顶与楼层的阶梯一路蔓延，在医院里构筑起一块小小的花圃，就在花圃的不远处，一面落地镜放在那里，旁边还有医院的一条标语：「体面与健康从衣着整洁开始」。
　　这一层的病人大多数是疗养者，具有一定的身份喝地位，现在他们也掌声的浪潮中贡献自己的力量，因而这一层静悄悄的，只有几个机构的守卫看到她们过来询问，然后被康妮·李用巡逻的理由搪塞了过去。
　　“——你确定吗？德普先生，这面镜子每天肯定都会有许多人用过，根本不可能知道到底哪个人用得最多。”
　　康妮·李皱起了眉。
　　“我相信苏珊！”
　　德普说着：
　　“而且我认为两位女士也该相信她！”
　　“……说的也是，如果不相信镜中魅影，难道相信我们自己吗？”
　　自嘲了一声，康妮·李小声地说着。
　　“而且如果那是一个能够建立起这样隐秘的密教的家伙，我想他也不会把镜子放在更衣室或者办公室里，为我们缩小搜查的范围。该死，那个没人知道是谁的先知确实在这里，在圣雅各布医院……所以，密教盗窃尸体时选在了这里，当时机构虽然怀疑有医院的人在血珠密教，但抓到一个被买通的警卫后就停止了调查，之后也再没有关注过这里——”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又是……障眼法！”
　　又一个零散的事件被串联了起来，黑发的执行官磨了磨自己的牙齿，一种久违的棘手感让她猛吸着冷气。
　　那个先知……实在是很懂人性，也很懂大组织的运作、行动规律，凭借这份了解，他把自己藏的很好，非常好。
　　通过这面镜子什么都查不出来，现在，康妮·李她们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是一位医生还是病人。
　　“那个密教能够买通值守船闸的官员背后的贵族，这种人脉并不一般，可以推测这个先知是有不低社会地位的人。”
　　露娜冷静地说着。
　　“暗啊，是，帕列斯最好的医院内有名的医生，或者是疗养区里某位有权有势的人，这两种都符合条件，而且人数还是不少——罗曼罗兰小姐，你怎么想？罗曼罗兰小姐？”
　　黑发的执行官转过身，注意到玛格莉塔正在看墙边的一具骷髅标本。
　　听到她的话，走神的玛格莉塔回过头，然后摇了摇头。
　　“诶？唔……抱歉，推理和找寻嫌疑人并不是我擅长的。灵视在这里也没有用。”
　　“……说得也是，啧，不能大张旗鼓的找，能力优秀的特遣部队又在保护国王陛下——该死。”
　　黑发的执行官忽然咒骂了一声。
　　她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如果那个先知是疗养层的病人，那现在他就在那个舞台的观众席上！
　　他会不会打算做些什么？
　　他会不会……做些什么？！
　　“你、过来！”
　　“是！”
　　想到这里，康妮·李就感觉背后发冷，她挥手喊来一位机构成员伪装的警卫，在他耳边耳语，命令他把情报送到威比特的手中。
　　现在还不能确定那个先知究竟是什么人，但必须提醒他们小心。


　　
　　外公叫唤得越来越频繁了，昨晚直接嚎到晚上一点多
　　唉……
　　这几天几乎没写什么，完全靠存稿在苟
　　

    





第541节 EP.329 命运的指引者

　　“我们必须展开行动，但是该死的，到底要怎么做？”
　　等到警卫离开，康妮·李回过头，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牙疼似地咧着嘴。
　　现在医院的情况也很复杂，外面有几十家报社的记者，上百架银板成像仪都对准着这边，为了安抚市民们的情绪，国王还让医院开放了家属的看望许可，现在医院里乱糟糟的，有些记者就借着混乱偷偷摸摸地进入了医院，她们的行动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不过，康妮·李毕竟是经验丰富的执行官，她很快就想到的办法。
　　“在这里驻足不前也毫无意义，只能先从可以排查的人入手了。我会试着将有空闲的医生一个一个召集起来，然后用「童话书」的力量调查一下。罗曼公主殿下，罗曼罗兰小姐，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没问题。”
　　露娜回答着，隐藏的密教对社会上的每一个人都是藏在黑暗中的尖刀，有斩草除根的机会，她并不介意贡献一份力量。
　　但玛格莉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回答，这个时候她的目光终于从那个骷髅标本上移开了，露娜看着她，注意到那双原本平静下来了一些的双眼，又一次波动了起来。
　　“那我们出发吧，首先，要找一个合适的场所……”
　　康妮·李没有拖泥带水的习惯，她转身走下了楼梯。露娜和玛格莉塔落后了两步跟着，在快步行走中，公主向自己的皇家圣卫发问。
　　“又看到什么让你联系到命运的事物了吗？”
　　这句话并不是打趣，尽管语调相当轻松。玛格莉塔的脚步一顿，她尖尖的耳朵猛地抖了抖之后，转过脸，微微地点头。
　　“……”
　　这下轮到露娜后背发凉了。
　　“那具骷髅标本？”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遇到缇香和泰莎小姐时的事吗？那也是我们遇到「幽魂社」的时候，德雷克先生他们在探索下水道里的一个传闻，我和泰莎小姐也加入了进去，在帕列斯的一处地下墓地里。”
　　玛格莉塔抿了抿嘴唇。
　　最初，她只是感觉那具骷髅标本有点眼熟而已，不过全大陆的骷髅标本在外行看来长得都差不多，所以一开始她并未上心——直到在瑟莱忒的提示下，她想象了一下这句骷髅如果放在一辆推车上，眼眶里再塞两个红色的乙太灯——
　　偶然吗？
　　玛格莉塔已经不那么相信偶然了。她感到窒息，一张命运的大网从那样早的时候就开始编织，直到现在，网开始收拢，她才惊然地发现。
　　可真的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吗？
　　是不是还可以追溯到更加遥远的过去呢？比如去年的冬前月，成年礼上的逃离？还是可以追溯到更久，久远到儿时的压抑生活？
　　——没有意义。
　　但命运的力量，又是切实存在的。
　　——无处，不在。
　　“我甚至能听到命运的讥笑，露娜大人。你不是反抗我吗？你不是战胜过我吗？那么这一次你又会怎么做？”
　　玛格莉塔轻声地说着。
　　“这或许只是我的幻觉，但我仿佛可以预示到命运为我安排的景象，我会帮助康妮·李小姐搜查，就在今晚，就在这个医院里。我们会找到那个先知，一定会找到的，无论他还有什么样的阴谋诡计都会被粉碎，被我和康妮·李小姐——我能反抗这个命运吗？露娜大人。”
　　“我能为了反抗这个命运放过一个只要有时间和机会就能在造一个密教的危险任务，或者对此置之不理，全部交给康妮·李小姐么？”
　　当然不可能，哪怕玛格莉塔真的能够如此冷漠，放着这样一个危险人物游荡也是对皇家圣卫工作的不负责，这个先知所建立的密教已经切实地威胁过露娜的安全了，从各种理由来看她都不该当一个旁观者。
　　而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就连露娜都这么觉得，就好像有一股庞大的力量将她的皇家圣卫小姐引导到这里，要用她的手铲除这个密教。
　　“那么，这一次就顺从这个命令如何？相较于春前月那次，我认为这次命运的安排还算可以接受。”
　　“是的，相较于上次，这一次还可以接受，可是，露娜大人，奴隶在主人的安排下做了一件让奴隶觉得可以接受的事，难道就会不再是奴隶了吗？一个奴隶在主人的安排下成为了一位英雄，难道他就不再是奴隶了吗？”
　　玛格莉塔握紧了拳头。
　　“我曾经战胜过一次命运，我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在我却不确定了，我也和瑟莱忒小姐讨论过关于命运的很多，我以为我可以不再犹豫了，可现在我不确定。我就像是舞台上的人偶，自以为拥有意志，但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当我注意到这些安排的时候，已经没有了选择，我——疼！”
　　额头上传来了痛意，越说越低下头的玛格莉塔捂住额头，茫然地看着收回手指的露娜。
　　“你已经在钻牛角尖了，玛格莉塔小姐，虽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命运、宿命、这本来就是最容易钻牛角尖的事。但是——”
　　露娜叹了口气。
　　“我们每个人都是命运的奴隶，你也是、我也是、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是。什么是命运？你是命运，我是命运，我们的家人朋友，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事物，每一种规则都是我们的命运。如果想要获得玛格莉塔小姐所想的那种自由，就要毁掉一切事物，一切规则，可你能毁掉‘1+1=2’吗？你能毁掉玛丽、欧琳丝，毁掉你的父母吗？玛格莉塔小姐。”
　　“还是说，你能毁掉瑟莱忒小姐，毁掉我呢？为了反抗那将你作为人偶一样肆意驱使的命运？”
　　无需回答，甚至无需去看少女的眼睛，露娜知道答案。
　　而令人泄气的是，这也可以说是命运。
　　命运的力量确实存在，就像玛格莉塔感受到的一样，但去思索命运实在是一种很没有意义的事。
　　要不归于一个看不见摸不着也影响不到的超然力量，要不归于现在也没有弄清楚的万物的起源。玛格莉塔和瑟莱忒谈论过的命运论露娜也从她们那里听过，「命运即自身，命运即万物」看起来是最能发挥人的主动性的说法，但一细究还是你的过去决定了你的现在那一套。
　　没有意义。
　　“别去钻牛角尖，玛格莉塔小姐，但既然你已经钻牛角尖了，我只能告诉你，不要去想——至少现在不要去想。如果做不到——”
　　停下脚步，露娜忽然转过身，无视于走廊来往的行人，伸手捧住了玛格莉塔的脸：
　　“如果你担心你所说的话，所做的行为，所想的念头会让你深陷命运的玩弄，那就不要思考，不要言语，不要自己行动——只要听我的命令就可以了。”
　　“露娜大人……”
　　“你现在要做的不是思考，而是停止思考，就算要想也等这次事件结束之后再想，那么回答呢？”
　　“……是、露娜大人。”
　　“很好。”
　　松开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的脸，露娜回过头，这个时候她们与康妮·李已经拉开了一段距离，但黑发的执行官好像没有注意到，眼看就要走到这一层的阶梯处了。
　　“康妮·李小姐，在你寻找合适的场所时，我们想先去探望一下我们的朋友，等你找到合适的房间之后，我们就去与你汇合，可以吗？”
　　康妮·李回过头。愣了一下之后，没有多言，她点了点头，带着德普转身离开了。
　　“接下来……缇香和泰莎的病房是在……”
　　停下脚步的露娜开始寻找起缇香和泰莎的房间。
　　“露娜大人，这样真的好吗？”
　　“嗯？”
　　“不去思考，只是做自己该做的事……”
　　“现在可连一分钟还没到呢，偶尔不去思考太复杂的事，只是按照自己的意志去做些什么不也挺好的。”
　　说着，露娜斜了少女一眼。
　　“反正要不是听命运的安排，要不是听我的安排，既然你自己没有想法无法行动，那么偶尔听从别人也没什么关系吧，毕竟——本来你就要听我的。”
　　这语气和平常的她完全不同，更像是恶作剧的孩子，而且不是那种会在结束后发出“心情大好”感慨的恶作剧——露娜自己也在说完之后注意到了这点，她脸上的表情迅速恢复成平常的情况，然后转过身，快步走开。
　　“去看看缇香和泰莎吧。”


　　
　　_(:з)∠)_
　　

    





第542节 EP.330 威尔逊医生

　　没一会儿，露娜和玛格莉塔就来到了缇香和泰莎的独立病房。
　　得益于舆论，这些被营救出来的人质得到了最高规格的医疗待遇——这所医院最好的医生和医疗资源都集中在了他们身上，这显而易见的不公平，不过由于这些人质受得最重的也就是皮外伤，那些专家和主任也只是挨个病房转了一圈，并且送上了最好的纱布、消炎药和止痛剂而已。
　　这些人质真正需要的治疗来自于莫比乌斯机构，对她们的记忆进行操作，才是“治疗”主要的目的。
　　除了让最好的那些病房的床位有点捉襟见肘，这些人质倒是没给医院带来什么负担。
　　“罗曼罗兰小姐，露娜殿下！”
　　“泰莎小姐，看起来缇香小姐已经醒过来了……感觉怎么样？”
　　“医生说缇香的身体非常健康……机械之神在上。”
　　黑色短发的少女顶着黑眼圈和疲惫的神情，苦笑了一下。
　　“我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从医生的嘴里听到说缇香很健康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这位少女还用忧虑的目光看着玛格莉塔。
　　少女知道她是在担忧友人被封入水晶那件事会造成不好的影响，但是玛格莉塔并不打算和她说太多。
　　“这是好事，不是吗？”
　　终究，就和这些人质中的其他人一样，她们也会在情况稳定之后被操纵记忆，把与神秘有关的部份从脑中洗去。
　　在露娜坐到缇香的病床边时，和泰莎一起帮助缇香撑起了上半身——虽然被医生说很健康，但缇香的精神状态不算好。
　　因为超灵感体质的缘故，玛格莉塔摆脱康妮·李将她安排在这个独立的病房使她尽量远离其他人情绪的影响，可即使如此，奔波和恐惧还是让这个没有什么体力的少女神情疲惫。
　　虽然露娜有让她躺着就可以，但缇香坚决要坐起来，向露娜和玛格莉塔致谢。
　　“如果想要感谢我们，就好好学习，好好磨练画技吧，不要荒废了天赋，等你出名之后，我一定会指明你来为我画一副画。”
　　“呜、被、被公主殿下这么一说，我感觉压力好大……不过，我现在确实想要画画，想要画昨晚感受到的恐惧和不安，想要画最终得救时的欢喜和感恩……想要把救了我们的人画下来，以此作为感谢。”
　　“不错的点子呢。”
　　康妮·李还没有来通知她们，露娜和玛格莉塔就与两位少女闲聊起来。没一会儿，病房的门打开，一位护士带着针管走了进来。
　　“缇香小姐，威尔逊医生让我再来采点血。”
　　“又采血吗？”
　　泰莎抬起头，皱了皱眉，或许是因为露娜和玛格莉塔在的缘故，她看着护士，质问着：
　　“这已经是短短一个小时里的第四次了，威尔逊医生还是检验不出缇香的身体到底是生了什么病吗？”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是一种怪病，威尔逊医生把文献堆满了办公桌，抓掉了大把的头发。”
　　注意到露娜和玛格莉塔的衣着，这位护士的语气谦卑了一些。
　　“虽然这么说可能不会让你们感到开心，但是这位女士的病症实在是罕见。”
　　“你把缇香的事告诉医生了？”
　　“嗯，我和缇香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大的医院，我听说大医院的医生医术都很高超，说不定能治愈缇香，所以……不行吗？”
　　“不，并不是不行……”
　　看着护士熟练地抬起缇香的手臂，而在少女的手肘上已经有几个针眼，玛格莉塔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身体僵住了。
　　——难道说。
　　——难道说——！！
　　“……那样的话，我们可以去打扰一下这位教授吗？”
　　采血完毕后，露娜忽然看向这位护士。
　　玛格莉塔低着头，从公主殿下的脸上，少女注意到了一种冷静和疑虑。
　　这位公主殿下也想到了。
　　缇香是超灵感体质，在密教之中，她被称为灵启者，「寻神者」的人用「燃烧的女王」的仪式强化她的体质，又汲取她的鲜血——超灵感体质的鲜血，虽然玛格莉塔和瑟莱忒都不清楚，但显然是拥有某种效果。
　　这频繁的采血又是为了什么？
　　“诶？威尔逊医生正在忙……”
　　“我们是缇香小姐的朋友，一直都很担心她的怪病会让一位天才的画家过早夭折。”
　　露娜严肃地说着。
　　“如果那位医生能够分析出病因甚至治愈它，我很乐意资助他一笔不菲的经费，为了挽救我的朋友。”
　　护士楞住了。
　　这个时候她才仔细打量起这个看起来完全就是个小女孩的女性的衣着，仔细看了后她才忍不住悄悄地吸了一口凉气。
　　她认不出这个女孩身上的洋装是哪个牌子的，但至少认得出那昂贵的材质，还有那看起来很适合弹钢琴或者拿画笔的手指上那枚戒指——她唯一认得的东西，在半个月前一本时尚杂志上，这枚黄金镶嵌六枚钻石的戒指标价3000镑！
　　“我、我明白了，我相信威尔逊医生一定会给你们满意的答复，他是医院里最好的血液和外科病专家，好多贵族都慕名从王国的各处前来呢！”
　　“那么请带路吧。”
　　“好、好。”
　　“缇香小姐，泰莎小姐，我们去见见这位医生，一会儿回来——”
　　露娜起身，从容地对着两位露出呆呆表情的少女说着，接着在她们反应过来之前，带着玛格莉塔走出病房。借着门扉合拢时稍微用力的声音，她轻声说着：
　　“这是我做出的选择，而不是你做出的，你没有选择顺从命运而是顺从我，而我感受不到命运——或许你会认为这是一种狡辩，但请记住这之中的区别。”
　　声音很小，但露娜相信玛格莉塔的尖耳朵听得到，她看到它们抖了抖。或许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像自己一样还要为皇家圣卫这样操心了吧，不过，她并不讨厌。
　　在转过身去的时候，她也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命运，她在心里想着。
　　那句“反正要不是听命运的安排，要不是听我的安排”在她脑海之中的原话其实是“要不当命运的奴隶，要不当我的奴隶。”但这样的话无论在何处都不合适，尽管在脑海中浮现这句话时，露娜的身体也浮现出一抹闪电般的战栗。
　　她想，如果战胜过命运——哪怕只有一次，哪怕她自己也不确定——的玛格莉塔终有一天保持着对命运的抗争心而顺从于她，那么或许也能算是她胜过了命运吧？
　　——每个人都是命运的奴隶。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甘当奴隶。
　　——只不过反抗的方式并不只有一种而已。
　　听起来完全就是诡辩，但神秘学依循着另外的法则，在这个领域里，谁又说得清呢？
　　但是这样的念头只维持了几秒钟，露娜就微微垂下眼帘，把它从脑海之中扫除了出去。
　　玛格莉塔·罗曼罗兰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一个拥有自己的意志的人。
　　她不甘成为命运的木偶，即使那命运是将她引向辉煌与荣耀的顶峰，那么她又有什么资格将这位有着高贵品格和纯真心灵的人视作向命运挑战的工具呢？
　　——可千万不能成为那样扭曲与卑劣的人啊。
　　这样自嘲地一笑，露娜回头看了一眼忧心忡忡的玛格莉塔，转过身，跟着护士走过医院的长廊。
　　………………………………………………………………………………………………
　　几分钟后护士将玛格莉塔和露娜带到了二楼，这个时候，医院前搭建的舞台上，司仪正喊出茉莉的名字。
　　这位特遣部队的女士在司仪的口中勇敢地冲入了罪犯的窝点，在转移人质时指挥着同事用枪火击退一波又一波来袭的匪徒，她每一枪都让一颗罪恶的心脏停止跳动，最后杀得穷凶极恶的匪徒也胆寒，并在人质被全部就出来后发动了一次无畏的冲锋，俘获了剩下的所有人/
　　这简直是一位女武神，也不知道站在舞台上的茉莉自己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反正玛格莉塔听着，嘴角是止不住地抽搐。
　　授勋仪式也不知道进行了多少了，康妮·李则还没有派人来找她们。
　　“医生，有客人。缇香小姐的血样我也采来了。”
　　“哦？放在那边吧。两位女士，请问有什么事可以帮助你们吗？”
　　在一张摆满文献和医学器具的桌子上，一个看起来大概三、四十岁的医生抬起了头，他一头淡红的卷发，鼻子有些大，厚厚的嘴唇开合时露出雪白却不那么整齐的牙齿，似乎预示他的出身相当平凡。
　　玛格莉塔和露娜互看了一眼，等到那位护士离开后，公主殿下才优雅地走到桌子的对面，开口说道：
　　“听说威尔逊医生在调查关于我的友人的怪病，我对此非常好奇。”
　　“哦，美丽的女士，我相信你们一定为了朋友操碎了心，但是这个病症真的极度罕见，我从未听闻过任何一种病症能和泰莎小姐和缇香小姐的描述对得上号的，这可能是一种全新的疾病，为了弄清楚病症和病原，我需要很多的研究。”
　　“我听我的友人说威尔逊医生从她身上采了一些血，您认为这种病和她的血有关吗？”
　　“不好说。”
　　这个医生并没有离开书桌后面，他用他淡褐色的眼睛看了玛格莉塔和露娜一眼，接着这样开口：
　　“但我的专业是血液病，只能试着先从我熟悉的领域入手。”
　　“是吗……”
　　露娜微微皱起了眉。
　　这些话倒是说不上试探，但医生的回答也实在是找不出什么破绽，她走进门时就开启了灵视，在公主殿下的眼里，这个医生就仅仅是在做自己会做的事，虽然躲避着她的目光，但也不是刻意的，没有什么疑点。
　　继续试探看看吗？
　　与此同时，玛格莉塔也在观察着这个房间。
　　她的手藏在裙摆之下，紧握着圣银的铳刃，黄金的指轮挂在圣银之上，没有任何反应。
　　这个房间就是很普通的医院里的实验室，有一张书桌，一列书架，一张实验桌。也有镜子，但玛格莉塔无法判断那位镜子女王有没有来过这面镜子，或许德普可以，但现在也没法把那个少年叫过来。
　　接着少女又看向这位威尔逊医生本人。三十五、六岁的年纪，微微发福，戴着一支金边的单片眼镜，淡红的卷发和大鼻子——在灵视的视野下，这个部位的乙太体有些发黄，看起来他罹患某种鼻腔疾病，除此之外都很健康，身上也感觉不到神秘的气息。
　　虽然这个男人有些紧张，但玛格莉塔也分辨不出这紧张到底是源于他就是那个先知，还是说是缇香的“怪病。”
　　——弄错了吗？玛格莉塔想着。
　　在缇香和泰莎的病房时，听到这个医生从缇香身上多次采血时玛格莉塔就认为可能是他，多此采血只是假借研究怪病之名收集灵启者的鲜血——虽然现在玛格莉塔还是没想到超灵感体质的鲜血有什么用途，但是肯定有用，不然密教不会在收集缇香鲜血时还用神秘的仪式补强她的身体。
　　以至于缇香现在身体非常健康。
　　她又看向医生面前的实验桌，那里摆着一座显然是时常使用的显微镜，很多扁平的玻璃皿中都有着鲜红的血液，不同的式剂被加了进去，呈现出不同的结果，这位医生就在不断地将这些血样放到显微镜下观察，并不时做记录。
　　看起来，这不像是神秘学相关的知识。
　　这个时候，露娜结束了思考，决定稍微露骨地试探一下。
　　“那么威尔逊医生，你有思路吗？缇香小姐是一位罕见的绘画天才，我不希望她因为这种怪病影响了未来的成就，如果你有需要——”
　　这段话让医生一愣，就在这愣神间，露娜捕捉到了他的视线，直视着他的双眼，将一系列名字说出了口：
　　“就好像杜诺爵士，莫尔斯先生，迪克希特利子爵那样——”
　　这些都是从密教中搜到的书信中的名字。
　　其中迪克希特利子爵就是昨晚绑架案发生时被买通，放载着人质的船只离开的那个子爵，前两人则提供了经济上的资助换取了一些“不老的灵药”如无意外，现在机构的执行人员已经敲响了他们宅邸的门扉。
　　就在这三个名字说出来的一瞬间，威尔逊医生的表情瞬间变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少女，忽然从口袋里猛地掏出一个东西往地上一摔，他的身体就被黑雾笼罩，然后朝着办公室的窗户外面飘了出去。
　　别说露娜，就连瑟莱忒都呆住了。
　　一秒之后，玛格莉塔才猛地闪身，追了过去。


　　
　　今天一更
　　唉，夏天一过，多事之秋就来了，听说变百都成为低俗了，都这次自检也不知道会不会让这本书遭重，没有明确的标准，我也不确定书里哪些地方需要修改，哪些在我看来并没有SQ意味的地方会被认为SQ。
　　希望能平安无事度过这次风头吧
　　

    





第543节 EP.331 普通人

　　连露娜都没有想到，自己就是这么一诈，这个医生——或者该说那个神秘密教的“先知”就这么露馅了。
　　在那一刻，公主的脑海里想着的甚至不是“这样也可以？”，而是对荒诞现实的无措和一股从脚底蹿起的冷意。
　　——这一切，真的都被命运安排好了吗？
　　可是无论是露娜还是玛格莉塔都没有想过，在她们眼中神秘，危险，在短时间里建立起「寻神者」这样实力和规模密教的所谓“先知”现在又是一副什么样的心情。
　　办公室的窗外是医院的另一侧，化作黑雾的男人沿着医院外墙上铁质的水管穿行。
　　这不是他第一次使用这神秘的力量了，但没有哪一次，他是如此的仓皇无措，惊恐撕碎了他的理智，冷静变成冰冷的汗水从肌肤上渗出，每一滴都代表着他身体里的恐惧之火越发壮大。
　　他没命地跑着，融入被照亮的夜色，然后在通过通风管道爬到医院的屋顶后刹住脚步，犹豫了一下之后，开始走向楼梯的方向往回，准备从自己设计的逃离预案的通道中离开。
　　这份力量能让他藏匿于一种漆黑的雾气，并且赋予他能在陡峭地形上移动的能力，在夜晚几乎没有人可以发现。
　　虽然惊骇欲绝。但作为一个聪明人，他还是没有盲目地逃窜，相反，在逃出一段距离后，这个男人慢慢冷静下来了。
　　可这冷静也只到他面前的黑暗之中出现身着乙太织甲的少女的面庞。
　　男人所使用的收容物——如果是的话——和「阴影的轻纱」似乎是类似的，，玛格莉塔很熟悉这种力量，在跃出窗外站到水管上之前她让自己的血抹在了黑色的薄纱上，并因此看到了另外一种黑暗的轨迹。
　　自己拥有的收容物能够有效对抗这个人所拥有的，可是这实在让她高兴不起来。到现在发生的一切似乎证实了命运的力量正在将她推向一个既定的结果，这个结果就是密教的彻底覆灭。
　　为此什么都被安排好了，无论是她的人际关系，她拥有的力量或是她所做的选择。
　　“如果你想用缇香小姐的血做些什么，很遗憾，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等一下，你在说什么？啊！啊！！”
　　男人惊叫着，蹭蹭蹭地后退，小腿撞到花园中苗圃的边缘跌倒，一屁股坐在泥土上，然后又惨叫着跳了起来。
　　他坐断了细小圆木搭成的花园围栏，一小截断裂的硬木刺破了他的薄布长裤，扎在了他的屁股上。
　　可看着这个男人的狼狈样子，玛格莉塔皱了皱眉，比起轻蔑，更多的只是一种难以置信。
　　——这样的男人，就是创立了引发这么多事件，甚至敢于绑架王国公主的密教的人吗？
　　她忽然有点丧气。
　　“你、你想要怎么样！”
　　没有等她开口，威尔逊已经先叫喊了起来，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细，听起来甚至有点像女人。这个拍打着衣袍，将沾血的碎木与泥土撇开的男人看到了少女手中圣银的铳刃，在黑暗之中，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
　　“放、放过我！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的！我只是因为得到了一个病人的手札，对上面缩写的东西感到好奇，我只是、我只是——”
　　他的声音在医院另一侧的掌声浪潮之中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建立一个密教，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玛格莉塔努力让自己的脸上挤出凶狠的表情，将枪口指向这个医生。
　　“你为什么要召唤恶魔的君王，要绑架那么多人！！”
　　“我说！我全都说！”
　　——或许其他任何一个回答都不会像这个一样让玛格莉塔感到眩晕，但少女还是咬紧了牙关，仔细听着男人的话语。
　　威尔逊并不是帕列斯人，简单介绍他那玛格莉塔并不关心的人生履历，大概就是一个励志的农民的儿子称为有名医生的故事——但即使成了有名的医生，他依然有治不好的疾病，病的名字是衰老，在父母都因老迈过世后他就彻底定居在了帕列斯，过着在他人看来受尊重且体面的，循规蹈矩的生活。
　　直到今年的某一天，他从一位病人那里得到了一些奇怪的手札。
　　那上面记录了一些颠覆他认知的事物，虽然一开始他并未在意，但在某一次鬼使神差地按照那些完全不科学的配方配出一瓶药剂并治好了自己的一些小毛病后，威尔逊改变了看法。
　　他开始研究那些手札，期间走了不少的弯路也干了一些傻事——比如用推车推着骷髅标本在地下墓地里走来进行“死者在亡者之间行走”的仪式——但那些神秘的知识的确为他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并让他产生了一种探寻不老不死的愿望。
　　他是一个医生，但这个世界上医生无论如何也治不好的病，名字叫衰老。
　　不过没过多久他就意识到靠自己一个人这么琢磨也不知道要琢磨到什么时候去，于是他准备了一段时间，按照手札上的知识进行了仪式，召唤了一个“引路者”。
　　失败了很多次他才成功，而在那之后，通过引路者的帮助，他很快掌握了许多的神秘学知识并通过引路者接触到了一位神灵，并洞悉了些许不朽的些许奥秘。
　　为了获得更多的知识，他开始崇敬那位神灵，在神的意志下建立起了密教。
　　这段经历听得玛格莉塔眼皮直跳。
　　瑟莱忒在少女的耳边向她解释着，可能这个男人所召唤的那个“引路者”是某个恶魔君王的眷族，然后通过这层关系触及到了恶魔君王。
　　这并不少见，恶魔在神秘事件中是如此活跃以至于大多数神秘爱好者在侥幸——或是不幸地第一次接触到召唤而来的事物时都是它们。
　　密教建立后，这个男人倒是过了一把先知的瘾，得到了很多的财富与神秘学知识，也通过一些魔药得到了贵族的信赖，有了一些权力，发展了一些信徒，在暗地里传播一些神秘学知识。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为了从神那里获取更多的知识所需要的东西越来越多，那也是第一次，威尔逊想要干票大的。
　　但所谓的干票大的也就是从自己工作的医院后面盗取一些尸体卖给有需要的人，他们的出价很高，然后留一些给自己做实验而已，那次行动非常顺利，发展的信徒中有一些很有能力的人，然后随着实验的成功，男人的野心也开始膨胀了。
　　他想要绑架王国的公主，以此献给神。
　　但那也是他唯一一次野心膨胀了。
　　这个计划所遭遇的失败，直接把这个才当了一两周的先知吓回了那个谨慎而循规蹈矩的医生。
　　从那之后，他让密教蛰伏了起来，再也没有任何行动。
　　直到一天前那个突如其来的神谕。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可、可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向机械之神发誓！除了那次盗墓之外，我真的就只想过绑架公主，而且还失败了！本来为了安全起见，我这个先知就从来没有直接领导过手下的人，绑架失败之后我就什么事都没有再干什么命令都没有下了！真的！我拥有的神秘物品也就只有那一个而已，就连手下那些信徒的神秘力量都比我强！”
　　男人哆嗦着将一个挂在链子上的雕像拿了出来扔到了玛格莉塔的脚边，那是一只墨玉材质的乌鸦。接着他把所有的口袋都翻过来，哭丧着脸看着玛格莉塔。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
　　“……”
　　少女和圣银面面相觑，就算是瑟莱忒都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无力。
　　但她们不会知道这两天这位医生是怎么度过的。
　　绑架行动、举城哗然、然后一天之后，遭绑架的人被救了回来，他再也联系不上自己创立的密教，包括自己耗尽大量财富召唤出来的那个神使，强大得无人可敌的镜子女王也消失不见。
　　然后，他又听到被营救的人质要送往自己所在的医院。
　　如果不是确信没人找得到自己，突然消失反而更加显眼，他早就想逃了，他也真的不知道缇香被密教怎样对待，纯粹是听泰莎说她身上有怪病想要研究一下而已。
　　可是露娜一口叫破了曾经得到了他的魔药而为他的密教提供一些支持的贵族的名字，在那一瞬间，除了恐惧，这个男人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
　　“……”
　　玛格莉塔垂下了铳刃，眼中灵性的光芒暗淡了下去。
　　在少女的感觉中，他所说的都是真的，至少没有说谎，让露娜来判断也是一样。
　　真是……讽刺。
　　机构那样严阵以待的“先知”居然是一个这样的男人，这样的一个……普通人。
　　玛格莉塔垂下了手臂。
　　现在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了，看着这个满脸写着恐惧祈求着原谅的男人，她好像又听到了命运的讥笑。
　　——你想要反抗什么呢？
　　——你要反抗什么呢？
　　那种令人生厌的，恶作剧得逞的讥笑声。
　　可少女这样的反应让男人更加慌乱了。
　　他几乎是抓耳挠腮地脱掉自己的衣服，露出那作为一个医生而言有些太过肥胖的身体和小腹上白花花的肥肉，以此来向一个看起来能当他女儿的少女证明自己的无害。
　　看起来十分可悲，连带着玛格莉塔也觉得自己好像也变得可悲了。
　　这就是命运的目的吗？
　　一张编织好的网，为了让她看这密教滑稽的末路？还是告诉她，这个世界本就如此荒诞，还是命运本身就如这个世界一样荒诞？
　　又或者，什么意义都没有，所发生的一切就只是冷冰冰的事实，不为少女的任何想法而改变。
　　一场闹剧。
　　“玛格莉塔小姐？”
　　玛格莉塔不知道，但她累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疲累，在圣银的振动中，她解开了保险，甩开铳刃的转轮，将一发发神秘学子弹褪出。
　　这些子弹是用来对抗穷凶极恶的密教成员的，但这里没有那种人。
　　接着玛格莉塔从自己腰带的子弹袋里拿出一发淡绿色的子弹填入转轮。
　　转轮复位后，她重新聚起了铳刃，对准那正在脱裤子，没有注意到这边的男人。
　　消音器的前方，闪过了一朵火花，与此同时，一朵朵绚烂的烟火在阴沉的夜空中绽放。
　　“让我们呼唤英雄！让我们再一次向他们致上谢意！他们是我们的守护神，是最穷凶极恶的罪犯也害怕的勇者，在一片黑暗之中，是他们披荆斩棘，与邪恶势力做着斗争，让我们记住他们的名字，记住他们的荣耀！”
　　接受表彰的人们在的呼声和掌声中一齐站上舞台，国王与王国的贵族们和这些穿着笔挺制服的人们直面记者的闪光灯，在舞台边缘，威比特和茉莉与队友们对视一眼，将自己的身影避开银版成像仪的尽头，看着天空之上的焰火。
　　明天一早，这些照片和名字将成为帕列斯每一个人的谈资，而警察厅内部经过这件事，或许也会不得不有所改变。
　　屋顶上，玛格莉塔收回了圣银的铳刃，抬起头，看到各色的炫光下，露娜和康妮·李带着机构的成员沿着楼梯朝她跑来。
　　回头看了一眼昏迷在地上，大腿上有着正在流出墨绿色液体的伤口迅的男人，玛格莉塔摇了摇头，朝她们走去，在和黑发的执行官交错而过时，少女在她的耳边低语着。
　　“请尽快给我关于米拉和米卡小姐的情报。”
　　康妮·李的脚步一顿，她低头，但是玛格莉塔只是默然地从她身边走过，走向在不远处停下了脚步，用红宝石一般的眼睛看着她的公主。
　　风吹起了她白金的发丝，天空中的辉光落入那眼眸就像是令那鲜红的宝石变成了炫目的万华镜，“结束了”——本该是说出这句话的好时机，但是玛格莉塔看着这位公主殿下，从嘴里说出来的话语却是“还没有结束。”
　　还没有结束。
　　露娜凝视着自己的皇家圣卫，轻轻地、轻轻地点了点头。
　　是的，还没有结束。
　　米卡和米拉依然下落不明，没有人会认为接连出现的恶魔君王是巧合，最重要的是，玛格莉塔不相信这场闹剧就是事情最后的结局。
　　玛格莉塔的直觉能感到有什么正在暗地之中流动，可是她无论如何也弄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
　　就好像这片天空，纵使被焰火的光芒照亮，也无法撕破聚集的阴云。
　　那阴云的彼端是什么呢？
　　现在，玛格莉塔依然不清楚。


　　
　　今日一更_(:з)∠)_
　　其实这个密教原型就来自于我在某教主模拟器里开的医生档，那是我第二还是第三个档，还不懂那个游戏怎么玩，为了开蜘蛛门绑了几个人后邪名暴涨+证据暴涨，还因为干掉了那个惹人嫌的警探刷出了传奇调查员康妮·李，吓得我再也没敢去干会出邪名的事，最后的结果自然是隔栏望日。
　　这段经历稍加修改就成了文中的密教，某种程度上非常真实。
　　哪有那么多大奸大恶之人，又不是隔壁CK世界.jpg
　　

    





第544节 EP.332 夙愿

　　在夜晚的帕列斯，并不只有莫比乌斯机构在大张旗鼓地庆祝行动的成功，在某个只对某些特殊的人开放的区域中，长桌、香槟、勃艮第红酒炖小牛肉和其他令人垂涎欲滴的美食同样撑起了一场令人愉悦的庆功宴。
　　在这里没有授衔，不过莱昂、马克和金里斯还是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
　　这让少年有些窘迫——原本他在这次行动中担当的职责是在万一妖精镜出现异常的情况下带领救援小队打开密教的「幽影之门」离开，不过因为这样的意外没有发生，在整个行动中他几乎没有派上任何用场。
　　“那位女士真的是厉害啊，在我们连看清楚都要很集中精神的战斗之中，她却和镜子女王打得有来有回，刷刷刷！那动作让人眼花缭乱，就像跳舞一样，还有她的武器，那漂亮的圣银的铳刃，每一次都能恰到好处地进行防御，明明是在对手的主场，但是她居然能和镜子女王打平！当然我们也起了关键性的作用！”
　　红发的青年有些喝高了，他和自己的好友们坐在一起，大着舌头讲述着今晚发生的事。
　　“好厉害！”
　　“那个姐姐好勇敢！”
　　“马克先生真是太伟大了！”
　　一些年幼的小巫师围在他的身边，听得眼睛闪闪发亮。小孩子正是崇拜英雄的时候，在稍远处，肚子上缠着绷带的马克苦笑了一下，他几乎可以预料到之后自己会多出一帮小跟屁虫了。
　　宴会举行着，就在莱昂毫无保留地夸赞着玛格莉塔和露娜的时候，他忽然注意到小巫师们都一下子安静了，那些闪闪发亮的眼神忽然蒙上了敬畏，看向一边。
　　莱昂抬起头，当一张蓄着花白胡须的慈祥面容映入他的眼里时，年轻的火焰巫师先是一怔，然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大、大导师！”
　　在巫术会内部成员的认知之中，他们这个组织是一个互帮互助的学习机构，因此成员也分为学徒、导师两种。
　　其中学徒并不是指还处于刚刚觉醒拥有巫术的巫师学徒，而是还没有能力教导，指引其他人的成员。而导师则是拥有足够的能力和学识，有教导的学徒的成员。
　　导师们组成的导师会议是巫术会的最高决策机构，而大导师是导师会议的议长。
　　某种意义上，也就是巫术会的最高统治者。
　　一位无论是实力还是经历都无愧于「传奇」这个称呼的男人。
　　冷汗刷地浸湿了衬衣，莱昂的酒立刻醒了一半。被青年称为大导师的老人慈祥地笑了笑，转身向身边另一位老人笑呵呵地说：
　　“我就说我们不该来的，有我们这些老家伙在，年轻人们会紧张的。”
　　“还不是你说想要见见优秀的年轻人们。”
　　同样是一位导师的老人没好气地说着。
　　“我说让他们好好享受庆功宴，等明天酒醒了再正式传唤见面，你这个老头子非盯上了我收藏的300年产「米洛斯尖角」，现在倒怪起我来了。”
　　“话不能这么说，他们才是我们的小英雄，我们来见英雄才是应该的。”
　　哈哈一笑，老人看了一眼莱昂，朝附近的一支酒瓶挤了挤眼睛。
　　“年轻的英雄，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给我倒一杯酒呢？”
　　“当、当然！”
　　现在莱昂的脑袋里完全是乱糟糟的，他忙不迭地去抓起一个酒杯，将那有着牛角瓶塞的烈酒倒满一杯，有些敬畏地递给老人。
　　金里斯不喝酒，马克伤还没有痊愈，虽然没有伤到内脏，但也的确不太适合喝酒，所以这瓶酒几乎是他一个人在喝，还分给了一些勇敢的小巫师们拇指那么大的一小杯，辣得他们哇哇直喊。
　　接过酒杯，老人深深地吸了一口酒香，“噢”了一声，脸上的皱纹都好像舒展开来，那丝毫没有浑浊的蓝色眼瞳之中，流露出一抹怀念。
　　“真不知道喝完这杯，又要多少年才能尝到这个味道了。”
　　他感慨着，接着，他一仰头，一举杯，酒液没入嘴中，没有打湿哪怕一根花白的胡须。莱昂惊呆了，这位看起来很有学究气质的老人在巫师中素以睿智和优雅闻名，但这个举止让他想起码头酒吧中的那些粗鲁水手。
　　“呵！”
　　老人很有气势地抹了抹嘴，放下了酒杯，伸手在莱昂的肩膀上拍了拍。
　　“努力吧，你们才是巫师的未来啊。”
　　说完，他又看向旁边的老人，开口说道：
　　“还有两位勇敢的年轻人，见见他们之后我们就离开吧，难得的酒宴，小伙子们不盯着漂亮的姑娘们尽看着我们了。”
　　“你知道就好。”
　　那个导师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朝马克和金里斯的身边走去。两个年轻的巫师同样受宠若惊，尤其是马克，梅林拍着他身边的那个导师说“你也是梦境血脉，干脆就收这个小伙子为徒怎么样”的时候，马克整个人都傻掉了。
　　等到两个老人离开这座宴会厅后，房间里的空气还是迟迟没能恢复。
　　“……莱昂哥哥。”
　　这个时候，红发的青年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拉了拉，他低下头，看到一个眼睛小小的女孩紧张地向自己问着。
　　“那就是，那就是大导师吗？”
　　“是、是的，那就是我们的大导师，巫术会的大导师……”
　　莱昂有些敬畏地说出了那个名字。
　　“梅林……从古代语还在大陆上使用时就活着的……大陆上最传奇的巫师！”
　　……………………………………………………………………………………………………
　　这里是一个隐秘的房间，一尊发光的水晶沙漏悬浮在半空之中，不断地旋转，但其中的沙粒一点也没有落下。
　　沙粒下方几乎没有家具，一张张椅子围成了一个圆圈，在中央却没有圆桌。
　　这里是巫术会的核心区域，每一把椅子都代表一个导师，但现在沙漏下方只有三个人，从宴会离开的梅林、他身边的导师，还有埃尔兰达。
　　在这里，梅林的脸上看不见丝毫的慈祥。
　　“你确定吗？”
　　“我不确定。”
　　埃尔兰达毫不犹豫地开口。
　　“银质、可以自由变换形态。我不是占星巫师，用这双老花眼可以确定的也只有这些，在衔尾蛇的船上，我也不敢尝试去取她的头发或者血液，但至少我们有一些可以印证的情报。”
　　“比如？”
　　“她的名字是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出身翡翠海沿岸的罗曼王国。我们的南方分部在去年冬前月曾经尝试在那里进行一场大行动，但是失败了，他们及时止损，潜伏了下来。”
　　埃尔兰达说着。
　　“另外，丹玛斯在春前月也去往了罗曼王国，，他邮寄的信件中提到了他找到了「钥匙」……能够打开我们夙愿之门的，那把钥匙，但是他之后便牺牲了，根据一些情报，衔尾蛇围剿了他，甚至出动了军舰将一座海崖也几乎夷平。”
　　在他旁边的导师也开口说着，目光有些黯淡。
　　丹玛斯是巫术会中最年轻的传奇巫师，而且是稀少的占星巫师，那场死亡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但一百日的时光也无法冲淡这份哀伤。
　　“志同道合的同志越来越少了了。”
　　“所以现在才不是感伤的时候——我再问一次，确定吗？确定那个女孩所持有的收容物就是那把钥匙吗？”
　　“都说了我不是占星巫师所以没法判断，但我已经吩咐占星部对那个女孩进行占卜了，现在结果应该已经快出来了，如果真的是那把钥匙……”
　　话音刚落，一只半透明，发光，就像一只拳头那么大的猫型生物浮现在了埃尔兰达的身边，这位巫师立刻止住了话语，从这个生物的嘴里拿过它吐出的纸条，用手指抚摸了它一下，令它发出喵喵的叫声。
　　纸条上的话语很短，扫过一眼之后，埃尔兰达的目光一凝，表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但这份复杂的感情很快消失在了这个男人的眼中，他的面容变得严肃，抬起头来，在梅林和另一位导师的目光下，他说出了那会决定接下来一切的情报。
　　“对那个女孩所有的占卜都失效了，甚至连「三女神的纺锤」也没能占卜出任何东西，她的身上必定有极其高位的反占卜力量——加上这个，我想我们终于可以确定了。”
　　“……是吗？终于可以确定了啊。”
　　埃尔兰达的声音很平静，但在他说完后，整个房间都陷入了久久的沉默。梅林抓着自己的胡子，将表情掩藏在阴影之下，而他身边的那位「梦境」血脉导师紧紧地攥着拳头，像是不敢相信，但又很快在埃尔兰达的目光下冷静了下来。
　　“我们要怎么行动？大导师阁下，终于……这一次我们终于切实地得到了可信的线索……我们的夙愿——”
　　“我很想说先不要轻举妄动。”
　　梅林转过身来，胡须下方的嘴唇抖动着，显然这位老人也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他揉捏着鼻梁，轻声说着。
　　“但是那在一个机构成员的手中，我担心任何的犹豫都会让我们错失这个机会，而一旦让衔尾蛇注意到我们的意图，说不定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们才刚刚结束与他们的合作，大导师，这个时候贸然行动的话……”
　　“正是因为刚刚结束了与他们的合作，我们才能这样行动，不要忘了，埃尔兰达导师，那条该死的衔尾蛇……自始至终都是我们的敌人，他们的手上染满了我们同胞的鲜血。”
　　梅林说着，又叹了口气。
　　“时间真是残忍的东西，还记得这件事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但话又说回来，因为衔尾蛇的关系，我们也要谨慎行动。埃尔兰达，总之……先派人去接触一下吧，如果能合作最好，如果不能……”
　　梅林眯了眯眼睛，从那之中，一瞬间闪过了残忍的光芒。
　　——终于。
　　但在两位同僚的面前，他压下了自己的思绪，思索了一会儿之后，对埃尔兰达点了点头。
　　“如果不能，就到时再决定吧。”
　　“……我明白了，那么接触的人员们……”
　　埃尔兰达在心底松了口气。
　　这个巫术会中共存派的主力人物最担心的就是巫术会迫不及待地要去得到钥匙，然后做出一些过激的举动——虽然他相信梅林的智慧，但他更加相信这个男人内心熊熊的复仇怒火。
　　他是活的最久的巫师。
　　正因为活的最久，所以仇恨最深。
　　“让有空的传奇巫师都出动吧，第一次正式会面，我们需要展现我们的诚意，另外让占星部再辛苦一些，尽可能屏蔽蛇的感知。”
　　“大导师。对了，关于另一件事，根据报告，他们已经成功了。”
　　“那件事先放一放，和现在这件事比起来，那边的线索反而不太重要了，但也不要太急切，这件事交给别人去办吧，我们现在必须要想办法得到钥匙……为此，我们必须召集我们的战力。”
　　“这样会拖好几天。”
　　“再晚一点也没关系，机构放任那个少女带着那件收容物在帕列斯游荡说不定是还没有注意到那件收容物的价值。也有诱饵的可能性但就算是诱饵我们也必须吃下去。但为此，我们要有更多的时间召集我们的好小伙们……啧，这是不是和之前的说法冲突了。”
　　“谁让我们面临的就是这样的问题呢，。”
　　那位导师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埃尔兰达多停留了几秒，然后也走出门外，发光的沙漏之下，只剩下了巫术会大导师的影子，被拖得很长。
　　“漫长时光的夙愿……吗。”
　　在门合拢的前一刻，从门扉的缝隙之中，这位传奇巫师听到了霎那间的，畅快而狰狞的笑声。
　　“……那到底是您的夙愿呢？还是巫师的夙愿呢？”
　　埃尔兰达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他没有当着大导师的面说出这句话，他很清楚。
　　夙愿与夙愿，也是有所不同的。


　　
　　_(0。0)∠)_
　　

    





第545节 EP.333 贫民窟中的帮派「上」

　　圣马塞尔街区的黎明是喧闹的。
　　早在天边的鱼肚白还没有泛起的时候，布鲁就从高低床上爬了起来，捏着鼻子端起尿壶，在楼下推着板车的人的咒骂声中，将尿壶清空。
　　简单洗漱一下后，他离开自己租住的狭小房间，从与阳台方向相反的另一条路走去。
　　今天他会很忙，作为一个卖报人，昨晚的大新闻他也有所耳闻，仅仅用一天时间就将人质全部救出来的警察们，这或许是帕列斯警察自从建立以来最迅速的一次行动了，这座城市里的每一个人都迫切地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报纸会成为今天最热销的商品。
　　为此他特意起得比平时还早，然后抵达了好几个报社。
　　作为一个卖报人，他首先要在报社以批发价购买报纸，然后再以一便士一张或两便士一张的价格叫卖，两相抵算，好的时候一天能有八至十个便士，差的时候只有五至六个，扣去一天的面包和廉价的腌鱼、熏肉或者快过期的火腿，一日的结余也不多，但今天，他想着，只要自己愿意咬咬牙多跑几个街区，说不定能赚上一个先令还多！
　　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他才比往日起得都早，在第一个报社时，他还为此感到明智，可是当他来到第二个报社时，望着开始排队的同行，布鲁咒骂了一声。
　　而在第三个报社听到十份报纸的批发价从五便士涨到八便士时，他忍不住和其他人一起咒骂了起来，然后捏着鼻子把报纸塞满了背包。
　　“……没办法了！”
　　警惕地看着这些同行向不同方向走去，布鲁磨了磨牙，转身返回圣马塞尔。
　　一般来说他拿完报纸后会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帕列斯的街道开始叫卖，但看到这些同行之后，他忽然意识到以往的卖报路线不旦竞争会更加激烈，可能还会充满危险。
　　因为相互抢夺顾客而打起来在这一行里一点也不少见，再考虑到昨晚警察厅出了那么大的风头，按照他在帕列斯住的这些年的经验，今天、或者明天，那些“英雄”们一定还会大张旗鼓地做些什么，要不就是强化治安巡逻，要不就是进入贫民窟抓捕黑市和帮派份子——想到这里，他的眼睛一亮。
　　他知道的是，那些帮派首领一定也会知道，至少在这一天里，那些盘踞贫民窟中心、穷凶极恶的家伙们应该都会躲一躲，这意味着如果他胆子够大，就可以横穿圣马塞尔，去往工业区！
　　虽然买报的主要群体是等再晚一些后才会繁荣起来的街道上的行人，但工人们也喜欢报纸，平日里因为要去那里很不容易而且错过工人上早班的通勤时间所以布鲁基本没有考虑过，但是今天说不定能靠这个大赚一笔！
　　打定主意，布鲁猛地朝贫民窟的方向跑去。
　　等回到这里后，看着把客人送出门，紧贴着他们身体调笑的女郎，看着开始张罗肮脏商铺的奸商，越接近贫民窟的中心行人越稀疏的街道——那些拿着武器，会因为你多看了一眼而赏你一顿暴揍的帮派份子一个也看不到，布鲁在心里愉快地喊了一声“太棒了”，也不在乎一脚踩上去的黄色水洼是不是某个醉汉畅快之后的产物，飞快地奔跑着，要穿过这阴森的街道。
　　想象着今天自己能赚到的亮闪闪的硬币，布鲁的表情越发灿烂，他抬起头，就好像这阴森森的黑色天空也变得顺眼了起来，就像是屋顶站着的那个女孩的金发一样——
　　“嗯？”
　　站在屋顶的女孩？
　　布鲁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但并不是。街边的一座房屋顶端站着一个看起来颇为年幼的小女孩，但她身上穿着的却是乙太织甲。在黑沉沉的天空下，些许的天光照亮她金色的长发，看起来就像是黎明的女神在俯瞰着这沉沦而肮脏的世界。
　　似乎注意到了来自下方的窥探，她转过脸，那双湛蓝的眼瞳就像没有被阴云覆盖的黎明天空，其中有金色的光芒闪烁。
　　看起来真像个女神。
　　但神并不存在，即使存在和他这个小送报员也没有关系。这里是帮派盘踞的地方，这个女人站在屋顶的位置平常应该会有帮派的成员放哨，布鲁不知道她打算做什么，但这和他没有关系。
　　至少在一秒之前，他都是这么想的。
　　可是命运似乎给他开了个玩笑，就在他低下头准备稍微绕一绕以避免可能的麻烦的时候，他看到那个女孩跳了下来。
　　从三层楼高的位置，落到了他预定的路线上。
　　——啪。
　　布鲁感觉落地的声音就好像落在了他的心上，不好的预感弥漫着，尤其在看到女孩系在左腿上的枪袋的时候，这个男人只感觉头皮发麻。
　　他不得不停下了脚步，惊惧不安地看着这个女孩。
　　而这个时候，女孩抽出了一张纸钞。
　　“告诉我这附近帮派的情报，这就是你的了。”
　　在看到纸钞时，布鲁是拒绝的。
　　考虑到随便泄露帮派情报的风险，都是太低的价格，就算现在四下无人他也不敢保证两侧的街屋和暗处有没有帮派的哨兵，按照常理考虑，就算为了躲警察厅的治安扫荡活动，放哨的人也不会少。
　　他很怀疑自己拿了这张钞票以后有没有命用。
　　直到他看清楚了钞票的金边，以及“1”后面的那个“0”。
　　他感觉脑海一下子就炸开了。
　　十镑……十镑！他不吃不喝一年都赚不到这个数字！
　　他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还没他胸膛高的女孩，一时间失去了言语。看到他这个样子，少女也不说什么直接将那张纸钞扔到了他的脚边，同时抽出了枪。
　　这含义很明显。
　　四下扫视了一圈，布鲁几乎是颤抖着捡起了那张纸钞，入手的一瞬间他就明白这是真的。分辨假钞是每一个底层市民的必备能力，如果分辨不出来，在这个贫民窟中面对的可不仅仅是经济上的损失，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险。
　　“您、您想要知道什么？”
　　虽然说告诉这个一看就是来找麻烦的女孩帮派的事也会让自己遭遇生命危险，但某种意义上……
　　看着女孩手中带消音器的铳刃，布鲁的心里摇摆不定。
　　但他一向是个有眼色的人，想象了一下这十镑可以让他做什么，男人咬了咬牙，抬起头，然而就在他开口之前，面前的女孩忽然朝旁边抬起手，让银色的铳刃迸发出一声气球刺破的声音。
　　——砰！！
　　左方一块竖起的木板上，出现了一个弹孔。而后发一个穿着黑衣，布鲁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存在的男人难以置信地按着自己的肩膀，那里流着绿色的液体，然后摇晃着倒下。
　　——砰！砰！
　　然后又是两声枪响，在这寂静的夜晚格外刺耳，但是在消音器的作用下，布鲁相信，这只会让没有看到这一幕的人认为是气球破裂了。
　　在三个他原本以为没有人的地方，倒下了三个男人，这些男人的手里有枪，是这个贫民窟帮派分子手中常见的那种，这让男人感到一阵悚然，然后后背发凉。
　　“我相信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不会有人找你的麻烦了，当然，如果你给的情报不够准确……”
　　女孩放下了枪，就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那样，用她带有金色的蓝眼睛看着布鲁。
　　“不、不不不！请相信我，这位女士，我在这个贫民窟住了好几年了，就算说不上对这里了如指掌，横行在这里的那些帮派是什么货色我还是都明白的！”
　　布鲁连忙举起手，信誓旦旦地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_(0w0)∠)_
　　读者们又开始养了……（悲
　　

    





第546节 EP.334 贫民窟中的帮派「下」

　　没有贫民窟的居民会不熟悉这些黑色法律的制定者的——当然，把那些充斥着朴素的复仇思想与原始部落等级的权力划分的条例称为法律实在是对那些体面的律师和法官先生不敬，但是事实如此。
　　在这片区域实行的是有别于王国法律的另一种法规，而法规的建立与实行者就是那些规模不一的帮派。
　　在圣马塞尔，这样的帮派有很多。
　　“告诉我那些能够有一片规模很大的据点的帮派就够了，小的帮派我并不关心。”
　　“那样的话，圣马塞尔只有三个大型的帮派，「火鸟帮」，「铁锤帮」还有「狮鹫帮」，「火鸟帮」控制着这附近的军火交易和一部分麻药市场，他们主要是做生意，据说和帕列斯一些地下商人以及一些贵族有见不得光的关系，从这里往左边，看到红色的屋顶，就是他们的地盘了，虽然一直以来他们都没什么武装力量，但那里经常有女人失踪。”
　　“「铁锤帮」是最近几年新兴起的帮派，主要成员是矮人，虽然说这个人种经常出现发明家和工匠大师，但只有一身蛮力大字不识的家伙也很常见，但他们敢打敢杀，所以很快坐稳了地位，当看到门上有一柄铁锤的时候，就是到他们的领地了，那些人都穿着搞错时代的古式护甲，镀一层薄薄的瑟银，算是很原始的乙太织甲，武器是一种填入火药，通过爆炸增加威力的锤子，虽然人数只有一百多人，但是很危险。”
　　只要住在这里就不免和这些帮派打交道，听说他们的传闻，所以布鲁说起这些来也算是滔滔不绝。
　　“至于「狮鹫帮」那是圣马塞尔最大也是最长时间的帮派，女士你刚才开枪打的……就是他们的人……”
　　说到这里，布鲁一下子缩起了脖子。
　　“他们有多少人？大概什么规模的实力？”
　　“据说他们有超过三百人，什么样的人都有，流氓、杀人犯、骗子、麻药贩子、小偷……你能在这个帮派里找到你所想象得到的一切人渣，但据说这个帮派的头儿曾经是王国的骑士，所以他们有门路搞到很多退役的军用品……有狮鹫旗子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地盘。”
　　“这三个帮派里有哪个有规模很大的地下监狱吗？”
　　“那、那一定就是狮鹫帮，他们有自己的黑牢……”
　　提起这个可怕的传闻，布鲁的脖子都快缩没了。
　　“但、但我也只是听说……”
　　“足够了。”
　　在头盔下，金发的少女点了点头，从他面前让开。这个时候，布鲁忐忑的心情才稍微平复了一点——他还真担心这个看起来只是个小女孩的乙太骑士问完话后就反手一枪，就像毙掉那几个人一样把自己也毙了。
　　“谢谢您、真的谢谢您！”
　　他忙不迭地道谢，然后小跑着离开了。
　　但这样的担心是多余的。
　　看着这个男人像是做贼似地跑远，玛格莉塔移回视线，看着眼前杂乱的房屋。
　　如果可以，她其实不想牵扯无辜的人进来，但是她现在又实在是需要情报。
　　圣马塞尔和圣德尼门又有些不同，通过这个贫民窟的建筑，还能看出这个街区衰败之前的一抹昔日光影，但如今也像是所有的贫民窟一样，被堆积的垃圾，污水，难闻的气味所占据了。
　　“米卡小姐、米拉小姐，我这就来救你们。”
　　低声地自语着，玛格莉塔更换了乙太织甲的胶囊，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黎明之前的黑暗。
　　……………………………………………………………………………………………………
　　康妮·李派遣机构的成员将关于米卡和米拉的占卜报告送到枫丹馆时，玛格莉塔还没睡。
　　或者说她昨晚一夜无眠，一种难以释怀的感觉和难以排解的忧虑困扰着她，以至于注意到洋馆前方有马车停驻时，是她主动去门口的警卫室拿走了那份报告。
　　占卜部的报告。
　　在绑架案发生后，机构并没有给所有失踪的人都进行一次占卜，实际上通过占卜确定了去向的人数只有不到二十人，而米卡和米拉不在此列。
　　在结束了对密教据点的镇压，回到帕列斯城的时候康妮·李就已经嘱咐占卜部为这对姐妹专门进行一次占卜，那个占卜的结果揭示了她们的安危和所在——就在这里，目前还安全。
　　所以玛格莉塔来到了这里，圣马塞尔，在德普那次事件中也来过的贫民窟。
　　她要救出米卡和米拉。
　　同时，她也需要一场战斗来疏解自己难以释怀的心情。
　　于是，那些帮派成员倒霉了。
　　“小女孩，这地方不是你该来的……咳！”
　　“啊！”
　　“有人袭击！有人袭击！”
　　“该死的娘们，我要让你尝尝我的厉害——手！要断了！我的手啊啊啊啊！！”
　　在这个昏暗的黎明，另一种喧嚣扰乱了难得的清净。
　　狮鹫三角旗下方的大屋中，还在醉酒与酣眠的男人们被惊醒，得知了居然有人敢打上门来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谁这么不要命。”然后在看到娇小的少女后露出一副或错愕或猥琐的表情冲上去，最后要不捂着两腿之间口吐白沫，要不撞在墙壁上像青蛙一样滑下。
　　突如其来的事态甚至让房屋里的乙太灯都没有开，看着在黑暗中一个个倒下或者飞出的同伴的身影，即使是穷凶极恶的帮派份子也感到了战栗。
　　“……太慢了。”
　　“库啊！！”
　　那是怎样的怪物啊，那样娇小的身体到底是哪里来的力量将比她壮好几圈的男人甩飞出去的？
　　“嗝啊——！！”
　　“——太慢了。”
　　同伴一个个倒下，那个漫步的身影的脚步却似乎没有受到丝毫地影响，站在床边，裤子还没穿上的男人死死地抓着自己的武器——一把磨利的匕首，可是他那可以毫不犹豫割断人脖子的手却在颤抖。
　　已经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住在这栋屋子里的同伴超过三十人，但现在只剩下他还站着了。他很想像一直以来做的那样放些狠话，像是“得罪了我们狮鹫帮不会有好下场。”“我们的老大会让你后悔的。”之类，可是他说不出来。
　　人最根源的恐惧，是对未知的恐惧，对超越认知的事物的恐惧。
　　在这超越认知的一幕前，他的凶狠和蛮勇都消失了，看着这个男人，玛格莉塔没有急着向他询问黑牢的位置，而是看着自己的手，合拢，又张开，即使在暗处，散布着金色的丝线的蓝色眼眸也能清晰地看着手指的动作，并且——
　　并且，就像是蜗牛一样缓慢。
　　当然，那并不是说玛格莉塔的动作就像蜗牛一样，只是在她的眼中，这些动作都像是蜗牛一样缓慢。
　　当然，这也包括那些帮派成员。
　　他们并不知道，他们那些凶猛的动作在女孩的眼中就像被放慢了的影像，到处都是破绽，但他们在倒下之前每一个人脑海之中的相法都是“怎么会这么快。”从见面到被打倒，玛格莉塔几乎没有在任何一个人身上花费超过两招。
　　可是，玛格莉塔却有些高兴不起来。
　　她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从鼻翼和耳中传来的冗杂的，难以理解的感觉信息让她现在非常烦躁
　　“……果然，「双树之种」对我的强化是永久性的吗？”
　　“答案恐怕是肯定的，玛格莉塔小姐。”
　　圣银微微振动着，这样回答。
　　然后，那个男人的表情立刻变得无比惊恐。


　　
　　0v0
　　

    





第547节 EP.335被强化的感官

　　昏暗脏乱的房间里只有两个人，但是却响起了第三个声音，这直接让男人联想到了一些贫民窟中的恐怖传闻，本来只是握着匕首的手在颤抖，现在他本来久没有站直的双腿也像是筛糠一样颤抖着。
　　不过玛格莉塔依旧没有去管他。
　　站在一堆“尸体”中央的少女有些烦躁地敲了敲头盔，很想用冥想的方法，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但是她不能这么做，感知被强化后增强的并不仅仅是她的视力，包括嗅觉、也包括听觉——或者说，少女的五感都被极大幅度的强化了。
　　明显感受到的变化是在昨晚发生的，想要好好休息的少女却始终冷静不下来，耳边总是传来细小的声音——睡衣和竹席的摩擦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一墙之隔的公主殿下的呼吸和心跳，窗外飘来的城里的噪音。
　　这些细微的声音清晰地传到少女的耳中，就像细微的耳语，又像是蚊虫的振翅。
　　紧接着是嗅觉，本来就烦闷地翻来覆去睡不着的玛格莉塔渐渐地注意到自己闻到了一些从来没有闻到过的气味，她甚至无法用语言去描述那些气味。
　　也是这时，玛格莉塔才意识到自己睡不着不是因为心情不平静，而是身体正在发生某种她并不清楚的变化。
　　“永久的感官强化啊……”
　　再又一次和「双树之种」进行接触之后，玛格莉塔才知道了，这就是在小镇迪亚像双树之种寻求力量的后续。
　　“答案恐怕是肯定的，玛格莉塔小姐。您的感知能力被大幅度的增强了，但是这也带来了难以避免的问题，因为这种加强的本质并不是我所熟悉通过赋予力量进行临时的强化，而是更加接近于肉体的改变。”
　　圣银微微地振动着，回答道：
　　“您说过，在得到双树之种的力量时，是好像有一滴什么浸入了身体，或许就是那个的缘故。最初的效果强化了您的动态视力和反应速度。但因为那种变化太剧烈，即使具备精灵的血统，所以在小镇上，和狼人的战斗，您在躲避掉极速的一击之后就流鼻血，并且感觉脑袋里似乎有东西断掉，那恐怕就是您的大脑对强化后的感官感受到的那些信息不堪重负的表现。”
　　依靠着对双树之种的了解，瑟莱忒向少女解释着。
　　“然后，一直到昨晚之前，为了不对玛格莉塔小姐您造成不可逆的损害，「双树之种」主动遏制住自己的力量。但是已经给出的力量似乎无法收回，对您身体的改造和强化从两天前就开始了，而那毕竟是曾经对精灵来说可以称为圣物的事物，仅仅一两天，更多的效果就开始体现了……”
　　“……”
　　开启灵视，玛格莉塔感知着自己的身体，在自己的灵体之中，她看到了更多的金色纹路，不止是在胃与肠部，那些颜色更加纯正，就像是黄金的脉络，以心智体、脊柱为核心向身体四处蔓延。
　　在还不是少女的时候，玛格莉塔从玛丽的大学医学教材上看到过解剖的素描图，现在自己体内金色的部份，就和那幅图上神经的部份彼此重合，没有太大的差距。
　　而随着时间过去，这种感官的强化越来越夸张，尤其是视觉，玛格莉塔甚至感觉自己身处一个慢动作的世界之中——这对战斗很有帮助，但显然很不适合日常生活，再加上那让人烦躁的细小声音与难以形容的复杂气味，现在玛格莉塔的状态可以说是相当不适。
　　这让她显得有些焦躁。
　　对此，瑟莱忒也没有什么好建议。
　　解决这个问题的魔药和神秘学手段相关的知识它都有，可是它也不确定自己知道的那些现在还是否有效。这件事又不太可能通过机构去解决，至少玛格莉塔不能自己将这件事直接告诉机构。
　　因此，在出发之前，瑟莱忒给的建议有两个：
　　其一是通过康妮·李这个“中介”从机构那里得到解决的办法。
　　其二是通过锻炼和战斗，以非神秘学的方法驾驭住自己突然增强的感知。
　　也正是因为如此，玛格莉塔没有进行她最擅长的潜入营救，而是直接打进了帮派的据点，她打算先救出米卡和米拉，然后再去向康妮·李求助。
　　结果，这些街头小混混连当她对手的资格都没有——事实上，如果他们站着不动，玛格莉塔还要费点力气把他们撂倒，毕竟体格和力量的差距摆在那里。
　　但是一旦他们动起来，少女就可以毫不费力地找到他们的弱点，用他们自己的力量将他们放倒。
　　在瑟莱忒看来，在这个神秘力量衰弱的时代，即使不使用它，与神秘没有联系的人中能够作为自己持有者的敌人的家伙已经不会有多少了。
　　也不知道那些据说一个人就等同于一个军团的顶级乙太骑士们是什么样的战斗力水准。
　　……等米卡小姐和米拉小姐安全之后，要不要去拜访一下这个帮派的老大呢，听说那是位退役的骑士……
　　脑海里转着这样的念头，玛格莉塔这才朝眼前的男人开口询问，抬起了铳刃。
　　“告诉我你们老大和黑牢在哪里，或者去死，我给你十秒钟。”
　　一秒之后，她得到了令人满意的回答。
　　再之后，少女抬起腿一脚踢中男人的喉结，让他昏死了过去。
　　看了一眼“尸横遍野”的建筑，玛格莉塔活动了一下身体，从一个伪装得很好的门外走了出去。
　　接着，另一栋建筑之中，响起了同样的嘈杂与惨叫声。
　　……………………………………………………………………………………………………
　　在充斥着酒臭和腥臭的空间之中，因为噪音，格鲁抽了抽鼻子，从宿醉中醒了过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么吵，女马的，你卵蛋被人捏爆了吗？”
　　“格鲁大哥，好像是有人打过来了！”
　　一个小弟慌慌张张地说着，听他一说，这个体格庞大的男人“啊”了一声，从躺椅上爬了起来。
　　“那群狗女良养的警察真的对我们动手了？”
　　狮鹫帮能够在贫民窟里统治这么长的时间，可以说靠的就是消息灵通。
　　作为在帮派里有点地位，负责看守黑牢的“典狱长”，格鲁当然知道狮鹫帮在附近的警察厅里有不少的朋友，他们昨晚就受到了相关的消息，在表彰拯救了人质的英雄之后，警察厅要乘着快来的夏后月进行一次城市治安加强活动，让他们这段时间安静一点。
　　也正是因为这样，昨晚格鲁才和手下喝得酩酊大醉——尽管平常他们也是每晚都醉得什么都不记得，但昨晚格外的醉，这虽然也有那个漂亮的囚犯的功劳——但确实也是因为要蛰伏的缘故。
　　但今天一早那些警察就打过来了？
　　“不是，不是警察！上面的兄弟说、说是一个小女孩！”
　　“放你女良的屁！”
　　格鲁想都不想就一巴掌扇了过去，把这个小弟打得趴在了一滩呕吐物上。
　　“一个小女孩？是你他女马在做梦还是我他女马的喝多了？一个小女孩敢闯进我们的地盘？”
　　“但、但是是真的！格鲁大哥！你，你去看就知道了！好像那个女孩就在往这边过来，兄弟们去挡她但是挡不住，她穿着全身的乙太织甲，有、有兄弟说她可能是个骑士！”
　　“我当然会去看看！”
　　格鲁当然不会相信会有个小女孩能闯进他们的地盘，更不会相信那是个乙太骑士这种鬼话，他拎起自己的武器，在这个街区人不少敌人闻风丧胆的那杆削短了枪管的喷子，在走之前，这个男人又看到桌子上插着把铁餐叉的牛排，他拿起来一口塞进嘴里，然后又吐了出来。
　　“馊掉了，他女马的——”
　　呸了两声走到一旁脏兮兮的沙发旁，弯下腰，在这个身上只有一张破毯子的美丽“女性”耳边嘿嘿一笑：
　　“等我回来了再好好宠幸你。”
　　说完，他骂骂咧咧地走向了通往地上的楼梯。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走后，躺在沙发上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看着楼梯的方向和地牢里剩下的人，在不动声色地扫视一圈后。
　　这双目光看向了那刚刚还叉着快牛排的铁叉。


　　
　　0w0
　　恭喜玛格莉塔小姐获得被动技能，常态子弹时间（bushi
　　

    





第548节 EP.336 黑暗中的尖叉

　　很快，黑牢中，狮鹫帮的人都离开了。
　　虽然那个女人距离这里还有点远，但如果每次都等到敌人打到脸前才反抗，狮鹫帮是成不了圣马塞尔最大的帮派的。
　　那些倒在地上的酒鬼和醉汉们一个个都被叫了起来，然后带上武器离开了黑牢，在这个时候，躺在沙发上的身影慢慢地爬了起来，在确定没有狮鹫帮的人留在这个肮脏恶心的地牢之后，这个披散着一头长发，穿着可以称为猥亵的衣物的身影站了起来，首先抓起了那把餐叉，警惕地四下环视。
　　接着，她轻手轻脚地蹲下，从沙发下面，摸出了一把油腻的钥匙。
　　“……还在。”
　　她轻声地说着，然后立刻转身跑向地牢的一侧。
　　虽然地下的黑牢几乎没有时间的概念，但绝大多数的囚犯还在沉睡，因为昨晚那些残暴的狱卒们闹到很晚，几乎没人能在那样的环境中睡着。
　　在一个牢房前，她停下了脚步，伸手将钥匙插入锁孔。
　　开门的动作被她尽可能地放轻，但即使如此，牢房中的另一个少女好像还是被惊醒了，看到她，少女猛地从抱着膝盖浅眠的状态清醒过来，跑到了她的面前。
　　“米卡姐！”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似乎这个帮派遇到了麻烦，这是个机会。”
　　米卡短促地说着，伸出手，然后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上有一层干涸了的污物痕迹，她皱了皱眉想找个地方擦拭，但米拉已经拉住了她的手，摇着嘴唇，朝她点了点头。
　　“我不会觉得米卡姐脏的。”
　　看着这个浑身都有着淤青，在被抓过来的这两天里为了保护自己承受了一系列暴行的，自己仅剩的家人，米拉紧紧地咬住嘴唇，这才没有让眼泪从眼眶里掉下来。
　　“一直一直，一直都是米卡姐保护着我，但我却什么也不能为你做……”
　　“好了，这些话等到脱险之后再说吧，不管想要怎样感谢我，我都会听的。”
　　米卡微微弯起了嘴角，然后带着自己的妹妹朝着地牢的出口走去。
　　这是一次危险的逃离，但这也不是她们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
　　在这之后，大概不会有更好的机会了。
　　在昨晚承受着这些帮派份子的施暴时米卡就听他们说过今天很有可能会有警察来扫荡，这势必会引发骚乱，虽然米卡也不相信警察会救她们，但是一旦有混乱，她们或许就有办法趁乱逃离。
　　现在米卡只希望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女性能引起足够大的骚乱，把帮派的人都吸引过去。
　　“女马的，真的是喝多了，武器都忘记拿……”
　　但是就在米卡和米拉要踏上那一级楼梯时，从楼梯的上方却传来了一串急促的脚步。
　　少女脸色一变，一把拉住米拉躲在了昏暗烛光的死角，摒住了呼吸。
　　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是一个“狱卒”，似乎是急急忙忙被叫上去后才发现自己忘了带武器，他一边骂骂咧咧地打着酒嗝，一边四处翻找。
　　“老子的枪去哪了……”
　　在昏暗的蜡烛灯光下，他没有发现擦身而过的米卡和米拉——是不管他直接溜走，还是解决掉他呢？这两个念头在少女的脑海之中转着，但马上，米卡的目光一凝，松开了自己妹妹的手，猛地扑了过去。
　　她看到这个狱卒注意到她之前躺着的沙发了，并且他的目光转向了牢房的一侧，转向了曾经关着米拉，现在已经空无一人的牢房。
　　尽管在这里看不到牢房里是否有人，但如果他去确认的话就会完全暴露——在意识到这一点后米卡毫不犹豫地扑了出去，手上握住了那把尖锐的餐叉。
　　听到身后动静的男人刚转过身，两腿之间就被狠狠地踹了一脚，在他弯下腰惨叫时，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借助前冲的势头把他撞倒。
　　毫不犹豫地，米卡举起了餐叉，虽然用餐的铁叉很难称得上是合适的武器，但即使如此，人体上仍然有可以用这个轻易刺穿的地方。
　　米拉忍不住别过了眼，不去看将手中的餐叉刺入男人的眼球后，又从旁边的桌子上抓起一块还没吃完，硬得就像木头一样的黑面包用力砸在餐柄上的米卡。
　　男人想要反抗，但这个昨晚任由他们摆布的“女人”却突然爆发出了和他这个男人差不多的力量，加上视野的失去和剧痛，一下、两下。
　　很快，男人的惨叫就停止了。
　　一把餐叉深深地埋进了他的头颅，鲜血和不知道什么液体从眼眶流下，看起来就像是在流泪。
　　“……有了。”
　　毫不留情地杀死了这个男人后，米卡喘了口气，迅速地伸手摸索着男人的腰带。
　　没有枪，这让少女皱了皱眉，但很快她摸到了一把匕首，这才松了口气。
　　“米拉，趁现在。”
　　“嗯、嗯！”
　　握紧新得到的武器，米卡快步地牵起自己妹妹的手，走上了地牢的楼梯。
　　她们的脚步放得很轻，速度也不快，在快接近那个入口之后，米卡对着米拉竖起手指放在嘴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黑牢位于一个房屋的地下，入口就是类似民房中常见的地窖。
　　或许是对牢房的可靠程度很有信心——也有可能是刚才那个男人忘了锁门，现在两扇木门没有合拢，而牢房的上方连一个人也看不到。
　　“你他女马是什么东西！不要、你不要过来啊——！！”
　　空空荡荡的房间，只能听到在远处有骚动声响起。
　　——是因为人都被吸引过去了吧。
　　米卡想着，带着米拉走了上来，靠近了这个房屋的窗户。
　　她不想沿着房屋的走廊离开，因为前方毫无疑问会有帮派成员布防。可是一拉开满是灰尘的窗帘米卡就皱了皱眉，这些窗户全部从外面被木板钉死，根本不可能打开。
　　“……到楼上去。”
　　四下一看，米卡看到了一条通往楼上的阶梯，到了二楼，她注意到这里的窗户也是被钉死的，而且为了防止有人从二楼的其他房间过来，过道被堆满了杂物，以少女的纤细体型也挤不过去。
　　但这里堆放的杂物也提供了躲藏的角落，并且在杂物之中，米卡看到了一把斧头，很快，米卡就想到了办法，她看了看封住窗户的木板，又看了看斧头，伸手将这个相当沉重的东西拿了出来。
　　“现在我们先躲在这里，然后找机会逃走，这场骚乱后他们肯定暂时没时间顾及这边，等到骚乱再严重一点，我们就有机会了。”
　　“嗯。”
　　米拉点着头，在杂物的角落中缩成一团，将手放在胸前。
　　“伟大的机械之神啊，请保佑我们……”
　　话音刚落，一个急促的脚步声就逃也似地靠近，米卡的神情一凝，藏匿起来从楼梯的上方往下看，几秒之后，狼狈不堪，一只手好像还被彻底折断了的格鲁仓皇地逃了过来。
　　“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啊！！”
　　这时少女才注意到骚乱已经停了。
　　周围只剩下这个男人在恐惧地叫喊，而后，一个娇小的身影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金色的长发垂在乙太织甲上，和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相比，这个娇小的身影像是一只小白兔一样无害，但她每一次的靠近都让格鲁惊恐地喊叫着，最后连滚带爬地逃回了黑牢，然后发出了一声惨叫。
　　或许是因为看到了被自己杀死的那个男人。
　　——她是谁？
　　警察吗？
　　还是王国的骑士？
　　躲在上面窥探着下方的米卡目光闪烁着，这个时候，这个穿着乙太织甲的身影忽然抬起头。
　　米卡一惊，猛地向后退去。
　　但是似乎已经太晚了，楼梯上传来了脚步，米卡想都没想先将手上的斧头扔到一旁，然后警惕地看着走上来的身影。
　　居然在这种时候被发现了。
　　少女咬着牙，迅速地思考起应对的方法，可是还没有等她想明白，那个穿着乙太织甲的身影已经走上了楼梯，看到她后，这个身影一怔，然后像是松了一口气似地说着：
　　“米卡小姐，太好了，你没事。”
　　一边说着，乙太织甲头盔的面罩打开，露出了米卡也很熟悉的脸。
　　“……罗曼罗兰小姐？！”
　　“是我，我是来救你们的。”
　　玛格莉塔松了一口气，对着眼前这个有着美妙嗓音的少女露出了笑容。
　　“米拉小姐呢？你们不在一起吗？为什么米卡小姐穿成这样——”
　　她凝视着眼前这个裸露着身体大部份肌肤的少女，带有金色的湛蓝眼睛忽然一缩。
　　“米卡小姐，你长着……不对，你——”
　　这个时候，米卡已经猛地将手伸向自己的身下，想要遮掩住，但是听到玛格莉塔说出这句话后，她的表情猛地抽搐了一下，低下了头。
　　“……不，没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你们救出去。”
　　但是玛格莉塔没有说出那个单词，她深深地看了米卡和从杂物中走出的米拉一眼，表情变得柔和了一些。
　　就在这个时候，房屋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喊声。
　　“里面的朋友，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需要澄清。”


　　
　　0w0
　　唉，明天请假休息一天，这几天照顾老人本来码字时间和效率就大降，这两天可能是因为入秋后皮肤干燥，外公又换了长衣长裤皮肤痒，叫唤的音量和频率又增加了，今早还尿床搞了半天——为什么插着尿管还能尿床我真是不理解，把他扶起来换衣服后倒床上补到12点还是困，实在是有些扛不住了。连我外婆都破口大骂我外公“怎么还不去死”
　　衰老、疾病和痴呆加在一起甚至能让相依相伴从苦日子走到现在几十年的人几乎反目，虽然大概是气话……唉……老年痴呆实在是可怕。
　　如果我能活到我外公这个岁数，至少希望不要老年痴呆。
　　

    





第549节 EP.337 米卡的秘密

　　黑牢所在的房屋之外，一个金发的男人坐在一张木桌旁，抬起手，吩咐自己的手下在一张木桌上摆好了美酒，看向已经安静下去的房屋。
　　“我的名字是英格尔，不知道是那位朋友黎明造访？我的手下粗俗，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在附近，得到了骚乱的消息后赶来的其他帮派的人听着这甚至有些文绉绉的语气，却都发自心底地打了个冷颤。
　　英格尔。
　　「狮鹫帮」的头领。
　　在一堆五大三粗的帮派成员的簇拥下，这位穿着一身西装，身边的气质与贫民窟格格不入的男人的恶名在这里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据说他曾经是王国的乙太骑士，因为遭到陷害而被军方除名，在圣马塞尔建立起狮鹫帮后，他以残忍的行事风格得到了「血腥狮鹫」的外号。
　　这个传闻并不完全只是爱嚼舌根的人们的闲话组成的，英格尔曾经的确是一位王国的乙太骑士，这段经历带给他远超一般人的见识和至今仍派得上用场的一些人脉，这让他在接到手下的报告后立刻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什么“警察要来对付我们了”或者“有人雇佣了一个怪物女孩打上门来了”。
　　警察厅那种饭桶聚集地不可能有这种角色，听过手下的报告——尤其是战斗状况的报告之后他也认定，他们这种黑帮不可能雇得起这种能够进入王国最精锐的骑士小队里的人物。
　　只有那些贵族才有可能驱使这样的骑士，可是如果是贵族想要动他们这些帮派的手，用武力是最不体面而且没有效率的，也就是说——
　　在第三次得到了手下的报告，并确定这个骑士是在往黑牢的方向靠近后，英格尔才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抓到不该抓的人了！
　　——但是问题在于，是抓了什么人惹出了这个可怕的骑士。
　　就算是在自己的全盛时，全副武装，英格尔自认也做不到一路走过去，一群健壮的男人都无法阻拦自己哪怕一步。
　　“我相信我们可以澄清这个误会。”
　　他坐在椅子上，耐心的等待着。
　　但是等啊等，黑牢所在的房屋就是没有动静，渐渐地，他有些不安了。
　　这个时候，一个手下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
　　“老、老大，不好了！”
　　“怎么了？！”
　　“警察，警察过来了！！”
　　英格尔一怔，他忽然看向自己的手下，为了表现诚意也为了做一点威慑，他把很多手下都着急了起来，聚集在这里，想要为谈判施加一点压力……
　　但在正处于治安强化行动中的警察们看来，是怎么样的呢？
　　这个有着「血腥狮鹫」外号的男人表情一下子变得很精彩。
　　……………………………………………………………………………………………………
　　玛格莉塔并不知道自己的不告而别给这位地下帮派头领造成了什么样的麻烦，她压根没有兴趣去见他，去澄清什么“误会”。
　　在听到他的话时，玛格莉塔已经让圣银取下了其中一面窗户的钉子，带着米卡和米拉从屋顶上溜走了。
　　在这对“姐妹”眼中，这件事看起来就像是玛格莉塔用巨大的力量拆掉了窗户的木板，然后带她们从屋顶逃离了这片街区。
　　在那之后，玛格莉塔没有急着询问她们什么。她首先是找到了一家从早晨就开始营业的浴场，将衣不蔽体的米卡还有看起来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的米拉带了进去，在侍者为难地对她说这是高档场所，肮脏的站街女郎不能进入时将一把钞票甩在了他的脸上，让他滚去给米卡购买衣服和食物。
　　一大早的浴场没有其他客人，甚至连水也是刚刚烧热，虽然犹豫了一下，但玛格莉塔还是把米卡带入了女浴场，自己则在外面等待。
　　等到她们洗漱完毕，换上浴场的侍者买来的女装，再用过早餐后，玛格莉塔才带她们离开了浴场，找了一家格调不错的咖啡厅，坐在了卡座中。
　　这个时候，已经是黎明，但是天空之中并没有明媚的晨光。咖啡厅的侍者点起了几根蜡烛，在萤火般的光点下，玛格莉塔看了看拘谨地坐在自己对面的两“姐妹”，目光稍微柔和了一些。
　　“你们没事就好。”
　　是的，她们没事就好。
　　“谢，谢谢你，罗曼罗兰小姐，谢谢你救了我们……”
　　到这个时候，米拉好像还没有回过神来——不过这也不怪她，这两天来事态的变化实在是太快了。一切都已经结束，已经回到安宁的日常中——这样的实感，少女还完全没有。
　　更何况，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让她始终安不下心来。
　　“对了，店长呢？！我们被带走的时候，店长他——”
　　“……”
　　玛格莉塔目光一黯，用沉默做了回答。
　　“……怎么会……他们说过只要我们乖乖跟着他们走，店长就不会有事的……”
　　米拉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这个噩耗好像把她全部的力量都抽空，看着眼前的咖啡，少女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呜咽。。
　　“那一天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叹息着，玛格莉塔开口询问。
　　可以的话，她并不想让这经历了悲伤事件的两人再回忆起那时的事，但是她又确实想要知道在那个夜晚发生了什么。
　　“那天晚上……”
　　米卡张了张嘴，老颜料匠的死讯让她的目光也变得哀伤，但是她还是比自己的妹妹更加坚强。
　　在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之后，她向玛格莉塔说起了那晚的事。
　　「米卡的画具店」是下层店铺上层居住的两层房屋，那一晚，在他们都睡下的时候，下层的店铺传来了玻璃被打破的声音。
　　惊醒的米卡和米拉很快就下到二层见到了闯入者，那些人的目标似乎就是她们，她们被绑走，老颜料匠竭力阻止，但是却被刺伤。
　　然后，她们就被带入了一辆马车，捆得严严实实地带进了那个地牢。
　　“为什么你们会遭到绑架呢？难道又是因为那个‘宝物’？”
　　这是玛格莉塔最难以理解的。
　　因为今天有警察厅的治安强化行动，加上狮鹫帮到底是地头蛇，她担心会有什么暗手所以压根没有去见他们的头领，当然，也就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这个在圣马塞尔的地下帮派要跑到香槟街区来绑架。
　　“不知道，我只是隐约听到有个人说，要把我们交给什么人……”
　　米卡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这样啊……”
　　思索了一下，玛格莉塔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她想了想，这样问着：
　　“以后，你们打算怎么办呢？”
　　“……为什么罗曼罗兰小姐，不问那件事呢？”
　　可是米卡听到以后，却这样说着。
　　“明明你都看到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难处，贸然打听是不礼貌的。而且，在我看来，那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
　　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的少女苦笑了一下。
　　米卡抬起头，看着那双湛蓝的眼睛，一时间，她有些恍惚。
　　那之中没有任何的怜悯和同情、同样没有任何的厌恶或者嫌弃，而这些本是见过她秘密的人眼里最常见的事物。
　　只是这样的目光而已，却让米卡感觉到内心的某处，似乎被击中了一样。
　　“……很抱歉一直瞒着罗曼罗兰小姐。其实我，不能算是一位女性。”
　　她低下头，紧紧地攥着裙摆。
　　“我是……一位阉伶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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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0节 EP.338 收留

　　——阉伶歌手。
　　玛格莉塔想起了在画具店第一次听到米卡的声音时的感觉。
　　那好像是一条蜜糖的小溪在店铺之中流过，仿佛美丽的夜莺在歌唱，连空气与她们的心跳都在为她敲打节拍。
　　那绝不是仅仅靠天赋或者努力就能拥有的嗓音，而这样的嗓音出现在一个流浪的少女身上更加不同寻常，玛格莉塔也有怀疑过米卡和米拉的出身可能并不像她们所说的那样落魄，因为即使普通人侥幸拥有了美妙的歌喉，没有经过专门的训练的话，这天赋也很容易在生活和成长之中消失，而米卡的嗓音和发声几乎已经不比一些歌剧演员差了。
　　就算是现在，遭遇过被绑架的事态，精神和身体都饱受折磨，但即使如此，那略带沙哑的声音也如同在知名的演奏家手中奏响的乐器。
　　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至少需要有合格的声乐教师和相当时间的锻炼打下的坚实功底。
　　如果是阉伶歌手就说得通了。
　　这起源于古老教会的歌唱者并没有随着那些造就了他们的信仰消失，相反，由于音域宽广、有力、灵活，兼具女性的甜美高亢和男性的气息强度，几乎无人能在歌唱——尤其是有着复杂表演技巧的歌剧领域与阉伶歌手们相提并论，这一职业就这样存续了下来，并随着以繁复为美的巴洛克风潮而在大陆上声名远扬，开创了诸多歌唱技法。
　　据说在某个时代，站在舞台上的歌剧演员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阉伶歌手，他们造就了歌剧的黄金时代，在三百年后的今时亦未曾衰败。
　　“啊，但是，还是请用女性来称呼我，我和米拉是双胞胎，本来长得就很像，故乡时教会的修女也总是把我当女性……这么长时间了，被当作男人，反而会觉得不适应，而且……这个身体本来也不算是男性。”
　　说着，米卡苦笑了一下。
　　一般来说阉伶歌手成年后会兼具孩童清冽的嗓音和成年男性的体格，不过她还没到二十岁，缺乏锻炼的纤瘦身体除了曲线不明显之外，和女性也没有什么区别。
　　“我理解。”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但就是这短短三个字让米卡一怔，那些不愿意想起却无论如何也忘不掉的过往浮现在眼前，在微微地出神之后，少女感激地看着光玛格莉塔。
　　“谢谢你，罗曼罗兰小姐。”
　　她的声音既有放松，也有微微地抽泣。
　　……一定是经历过许多痛苦的事吧。
　　无论是歌剧团的阉伶歌手还是教会的阉伶歌手，在现在都算是有身份的——这也让玛格莉塔更加好奇了。
　　米卡和米拉说过，她们是因为在故乡惹上了地方的黑帮才不得不背井离乡流落到帕列斯来的，从米卡的讲述中来看，她应该是隶属于教会的，但是什么样的黑帮有胆子去碰教会？
　　虽然现在的教会基本上已经完全是公益组织了，但也正是如此，除了那些特别丧心病狂的强盗何罪犯，大多数犯罪者也不会对教会下手。
　　一来没有油水，而来会发很多人的义愤。
　　不过这个问题或许会触及到这对姐妹不愿回想的过往——玛格莉塔想着，决定不贸然打听了。
　　她喝完咖啡，转而询问米卡与米拉接下来的打算。
　　“……我们想去见店长先生一面……然后，回画具店一趟……如果可以……”
　　米拉揉着发红的眼睛，那位老颜料匠的死显然对少女造成了很大的打击。
　　“我和、我和米卡姐也是店长的徒弟，如果可以的话……”
　　她抬起头看着玛格莉塔，哀伤地说：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米卡姐一起将店铺经营下去，但是……应该不行……吧……”
　　玛格莉塔沉默了。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等到少女从侍者手中接过纸巾擦去泪痕，她才起身，轻声地说着：
　　“跟我来吧。”
　　……………………………………………………………………………………………………
　　即使黎明的时间已经过去，天空依然暗沉沉的，街道上几乎每一个行人都在拿着报纸，和同伴或是一同等候马车的陌生人讨论着昨晚发生的事已经今天正在发生的事，街上的警察比往日更多，这让街边的乞丐们也提心吊胆的。
　　「米卡的画具店」前，被打破的玻璃橱窗只剩下边缘的一些锋锐碎片，封锁的黄条捆在门上，一片狼藉的店里没有被打扫，在地面上，白色线条画着的人形与已经干涸发黑的鲜血，让米卡和米拉原本振作起来一些的表情重新变得黯淡了。
　　“……连打扫都没有做……已经快到开店的时间了……”
　　咬着嘴唇，米拉朝着画具店门里走去。
　　“米拉。”
　　米卡拉住了她。
　　“放开我，米拉姐，店长总是告诉我们，开店前必须要把店铺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他总是这样告诉我们的……至少让我把店打扫一下……”
　　“……”
　　“……”
　　米卡紧紧地咬着嘴唇，看向玛格莉塔。
　　“走吧，我们去警局……”
　　——警局。
　　因为玛格莉塔贵族的身份，她们进入了警局下层的陈尸间，当见到那已经不再会睁开眼睛的老人时，就连一直维持着平静表情的米卡的情绪也彻底崩溃了。
　　玛格莉塔没有站在一旁看着两姐妹扑到老人的尸体上哭喊，她离开了地下室，向警察询问了关于老人的遗产，也就是米卡画具店的处置。
　　“因为受害者还有家人，这些遗产将会由他的家人——具体而言，是他的女儿继承。这噩耗和相关讯息已经寄送给他的女儿了。”
　　“是吗……说的也是。”
　　想到在夏后月，这位颜料匠的女儿就会回来，玛格莉塔的目光也黯然了。
　　玛格莉塔可以想象到米拉会说什么，那位少女会说“在店长的女儿回来前我们会好好的经营这家店铺，一分钱也不会拿走”之类的话吧，
　　但是这家画具店是那位老颜料匠的财产，米卡和米拉虽然说是颜料匠的徒弟，但是她们在画具店里工作的雇佣合同都没有，在老颜料匠不幸遇难之后且没有留下遗嘱的情况下，于情于理都应该由他的子女继承。
　　也就是所谓的，社会的常识。
　　而之后发生的事就与少女所想的一样，面对着气势汹汹说出那样的话的米拉，警察露出了诧异和为难的表情。最后，在离开警察局后，站在街边，看着匆忙往来的行人们，许久，米拉也没有回过神。
　　“……以后，我们要去哪里才好呢……”
　　“……”
　　米卡只能沉默以对，看着这对姐妹，玛格莉塔忍不住叹了口气。
　　“如果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去哪里的话，就先来枫丹馆吧。”
　　“罗曼罗兰小姐？”
　　“不管今后你们要去哪里，现在你们要做的都是好好休息。我也不能放着两位不管，无论如何，在决定今后的去向之前，就先在枫丹馆住下吧。露娜大人也一定愿意帮助你们的。”
　　“这怎么好意思……”
　　“请不要拒绝，米卡小姐，到底是什么人想要绑架你们还不清楚，就这样流落在街头的话，难保不会被其他人盯上，在枫丹馆，至少我和露娜大人可以保护你们。”
　　摇了摇头，米卡虽然是下意识地这么说着，但是在说完之后，她也沉默了。
　　玛格莉塔说得对，无论是米拉还是她自己，虽然经过了一些休息，但还是累坏了。
　　更何况，听起来狮鹫帮也并不是绑架自己的幕后主使……
　　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米卡垂下了眼帘。
　　“我知道了，罗曼罗兰小姐，那就麻烦您了。”


　　
　　_(0w0)∠)_
　　

    





第551节 EP.339 米卡和米拉的故事「I」

　　“……事情我都清楚了。米卡小姐，米拉小姐。”
　　早上8时。
　　结束了洗漱，在会客厅见到米卡和米拉的露娜轻轻地点了点头，对她们说着。
　　“对于你们的遭遇，我深感遗憾，希望那位老人能够得到宁静的安息……这段时间就请两位住在枫丹馆吧，等到我们弄清楚究竟是什么人意图绑架两位，确保你们安全之后再考虑以后的打算也没关系。”
　　“真的非常感谢你们，罗曼女士，罗曼罗兰小姐。”
　　“这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丹丽小姐，麻烦你为米卡和米拉小姐准备房间了。”
　　“是。”
　　“米卡小姐，米拉小姐，无论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对丹丽小姐说，不用顾虑，放心地住在这里就好。”
　　“两位客人，请跟我来。”
　　安顿好米卡和米拉之后，会客厅中，露娜叹了口气，没有站起身来。
　　她知道，这个在自己睡着时擅自行动的皇家圣卫小姐一定还有其他的情报要告诉自己。
　　不过，露娜并不打算责备她什么，因为在看到米卡和米拉平安无事时，她自己也是长长地松了口气，为这对姐妹的平安无事感到庆幸。
　　暴雨已经近在眉睫，天空都被阴云覆盖得宛如黑夜。在房间的烛火下，公主殿下看着自己的皇家圣卫来到身边，挥了挥手让她坐下，然后仔细地听着自己睡着时在这座城市的一角发生的事。
　　“阉伶歌手……黑帮……绑架者的身份和目的都未知……”
　　听完玛格莉塔的话，露娜微微皱了皱眉，但很快又舒张开来了。
　　以她的身份而言，并不会害怕什么黑帮和幕后的黑手，这件事甚至不用玛格莉塔或者通过康妮·李去做，在昨天的行动中，露娜自己就和机构的一些官员搭上了线，就好像很多机构成员也有对应的警察身份，这些机构的官员在警察系统中也有各种各样的地位。
　　写一封信请他们帮个小忙是轻而易举的事。
　　……当然，能不能有理想的结果另当别论就是了。
　　“那么，有释怀一些吗？玛格莉塔小姐？”
　　比起这件事，露娜更加关心另一个问题。
　　在烛火下，玛格莉塔露出了一个微笑。
　　柔和的微笑，并不像是宝石或者天上的星辰那样耀眼，却仿佛是沙滩上洒落的珍珠的柔光，那双湛蓝的瞳孔和过去已经有所不同，但眼中的纯真却一如既往。
　　“……是的，露娜大人。”
　　“看起来不是在逞强。”
　　甚至连露娜都愣住了，她已经做好在这一连串的事件之后，自己的这位皇家圣卫小姐多少会有些改变，但是没有，或者说……增长了经验，但却没有被这些增长的经验影响。
　　对，就好像明明懂得了不可能拯救所有人，却依然毫无动摇地将拯救所有人视为理所当然一样。前者是冷酷的现实，但要是因此就将之视为真理，那么原本可以拯救的人或许也会无法拯救。没错，这是很适合的比喻。
　　注意到这一点时，露娜的嘴角不自觉地翘起。
　　“……心情大好。”
　　“露娜大人？”
　　“没什么，我该去练舞了，玛格莉塔小姐，你呢？”
　　“我果然想先休息一下，然后……我想去看看米卡小姐和米拉小姐。”
　　玛格莉塔说着。
　　或许连她自己也没有注意到，她的语气不再像这几天来的那样阴沉和焦虑。
　　“然后……”
　　不过，没一会儿，玛格莉塔苦笑了一下：
　　“我要想办法处理一下我的感官问题……”
　　……………………………………………………………………………………………………
　　“那么，请两位好好休息，无论有什么事，都可以摇铃吩咐女仆。”
　　“我知道了，也请替我再次感谢罗曼女士和罗曼罗兰小姐。”
　　轻轻地点了点头，丹丽合拢了房门，从布置好的房间里离开。
　　二楼的其中一间客房里，令人心情安宁的熏香烟气飘散深深吸了一口气后，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米拉，直到这时，她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放松下来。
　　来自客人的救援是她从未想过的，露娜和玛格莉塔的善意更是让她久违地感受到了一种温暖。
　　阉伶歌手也是歌手，过去的学习和表演磨砺了她作为歌手对观众们的神情的观察能力，也因此她可以断言，在这里她们是安全的。
　　——可是又能安全到什么时候呢？
　　想到这里，米卡的表情有些黯淡。
　　这时，她注意到自己的妹妹已经摇摇晃晃地，眼看就要倒在沙发上睡着了，她忍不住笑了笑，起身走到桌子的另一边。
　　“米拉，先到床上去睡一觉吧。”
　　“嗯……”
　　少女点了点头，乖乖地被她牵起手，坐到那张可以让好几个人在上面滚来滚去的床边。
　　枫丹馆是一座豪华的洋馆，理所当然拥有着对得起那高昂租金的品质，坐到那软绵绵的床上时，连米卡也觉得稍微有些困了，想要换上舒适的睡衣，和自己的妹妹一起在上面打两个滚。
　　但是她们并没有睡衣。
　　不仅没有睡衣，就连换洗衣物也没有，想到这里米卡就一阵头疼，在画具店中她们姐妹还有衣物和一小笔积蓄，但是要拿回来说不定又要费一番波折……算了，不想了。
　　“今天就这样睡吧……嗯？”
　　这个时候，米拉忽然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腰，纤细的身体颤抖着。
　　“没事的，我们已经安全了。罗曼女士和罗曼罗兰小姐会保护我们的。”
　　以为她还没有从伤感和恐惧中恢复的少女坐在一旁，伸手抚摸着妹妹的头发，温柔地说着：
　　“可是这一次……这一次我们又能安全多久呢？呜……呜……我们已经逃了多少年了？米卡姐学会了用身体诱惑别人，学会了杀人，再也不唱歌了。我学会了偷窃，学会了骗人，而且每一个对我们好的人最后都遭遇了不幸！店长先生死了，罗曼小姐和罗曼罗兰小姐也一定会被我们牵连的！我们简直就像是死神的化身一样，早知道这样，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病死算了……”
　　米拉把头埋在米卡完全没有曲线的胸口，哀泣地低喊着。
　　米卡的表情一下子变了，她抓住自己妹妹的肩膀，将她稍微推开，严肃地看着那被水雾笼罩的蓝色眼睛。
　　“不许这么说！你是我的妹妹，我保护你是理所当然的，而且那些帮助过我们的人也并不是想要看到你、看到我们死去才会帮助我们的！要是就这样死掉的话，他们的牺牲又算是什么呢？！”
　　“瓦罗男爵、科特牧师、小麦酒馆的迪西和罗迪，西斯科城的杰西大娘和阿登大叔，里斯塔的拉利雅警长……还有店长先生！我们的命是他们救下来的，要是这样放弃的话，他们的牺牲又要怎么办！”
　　米卡死死地咬着牙齿。
　　她理解自己妹妹的心情，从家乡逃离，辗转一个又一个城市和小镇。因为她们，已经有太多无辜的人被牵扯进来，失去生命，那些对她们温柔以待的人的面容，她一个也没有忘记。
　　有时她也想过她们简直就是灾星和死神的化身，给每一个好心帮助她们的人带去厄运，也曾想过是不是就这样死去一了百了。
　　但那些让她们快逃，让她们活下去的话语，又总是会在她们坠入最深沉的绝望时拉起她们。
　　“要是就这么放弃的话，不就是辜负了这些要我们好好活下去的人的牺牲吗……”
　　“……”
　　米拉沉默了。
　　“可是，这样一来，罗曼女士和罗曼罗兰小姐也会……”
　　“……等明天……”
　　“诶？”
　　“等明天，我会把那些事都告诉她们的，一直以来我们都谨慎地藏匿起自己的踪迹，但好像总是有人可以发现我们，这一次不能再这样了，我们要改变，我会在明天把我们的过去告诉她们的，不能再瞒着这些对我们有恩情的人，让她们遭遇不知名的危险了。不能再这样了……”
　　紧紧抱着自己的妹妹，米卡轻声地下定了决心。
　　她也已经不想再看到那些帮助她们的人遭遇不幸了！
　　“……嗯。”
　　在房间外，玛格莉塔放下了悬浮在门上的手指。
　　现在，不是打扰的好时候，她想着，尖尖的耳朵抖动了一下，转身离开。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点，开始洒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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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2节 EP.340 米卡和米拉的故事「II」

　　第二天，当米卡对露娜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她们之后，露娜看了玛格莉塔一眼，吩咐丹丽在晚餐后准备一个小小的茶会。
　　而结束了白天的课程，入夜，用过晚餐后，在枫丹馆二层的一间会客室里，米卡和米拉有些紧张地坐在玛格莉塔和露娜的对面。
　　不过，熟于贵族交际的露娜同样也很擅长关照紧张的成员——每一个新进入王室茶会的年轻人总是免不了紧张——她没有急于询问米卡和米拉要说的事，而是让贝莉为她们倒上掺有蜂蜜的馨香花茶，端来美味的点心，聊着一些令人心情愉快的话题，慢慢地让她们放松了下来。
　　而玛格莉塔也注意到这对姐妹的表现像是很熟悉这样的茶会，即使不是出身贵族——考虑到米卡阉伶歌手的身份，至少也是时常受到贵族的邀约。
　　“……对不起，罗曼女士，罗曼罗兰小姐。”
　　等到茶杯第三次被热茶充满，淡色的液面倒映着烛光与少女脸上落寂的表情，玛格莉塔不着痕迹地示意贝莉离开，得到命令的小女仆点了点头，将一壶茶水放在桌面上后告退，合上了会客室的门扉。
　　接下来一段时间，房间里将只有露娜、玛格莉塔和这对姐妹。
　　“你们帮助了我，我们却隐瞒了很多的事，这真是令人惭愧。但请原谅，一直以来，我们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但无论是哪个城市，最终总会有厄难落到我们的头上来，有时是地方的帮派，有时是警察，有时是贵族……”
　　说着，少女的目光有些黯淡。
　　“很多帮助我们的人都遭遇了不好的事，我和米拉也已经不想再看到这样的事发生了，所以，所以我们打算向你们坦白我们的过去，希望能帮助两位避免可能会遇到的坏事……”
　　说完，米拉也小声地说着。
　　“我已经不想看到帮助我们的人，再遇到那些不好的事了……”
　　“……”
　　“……”
　　露娜和玛格莉塔没有说什么，只是捧起茶杯、放下点心，用动作和目光示意自己洗耳恭听。
　　有时，无言的行动会比话语更令讲述者感到更加放松。
　　“说起来，我们也好久没有回忆起过去的事了，有些地方可能有些啰嗦……呼……”
　　好几分钟的沉默。
　　接着，似乎是组织完话语的米卡带着一种久远的恍惚，开始了诉说。
　　她和米拉是瓦卢瓦王国西南方，一个叫做布洛森的小镇上一个普通的磨坊主家庭出生的。
　　在四五岁的时候，她们的父母因为伤寒去世了，她们的老迈的祖父变卖了无人打理的磨坊，养育到她们7岁，然后在去世前拜托自己在教堂中的老朋友将她们带入了机械之神的教堂。
　　虽然家人的接连逝世令人悲伤，但在这片土地上，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那个时候米卡还不是阉伶歌手，但是凭借天生的好嗓子进入了教堂的合唱团。
　　自那以后，她们就在教堂生活，而等到米卡十岁时，教会的牧师就问她，要不要当一个阉伶歌手。
　　或许在很多人眼里，10岁的小孩是没有能力对这种会影响一生的事做出理智的决定的，但这样的人总是会忘记，直到现在，大陆上还有大量地区的初婚年龄仅仅是12、13岁。
　　或许那个时候的米卡并不理解两个“蛋蛋”的消失会对未来的人生有什么影响，但那个时候的他至少清楚，自己在能当合唱队的领唱，时常有些贵族会送他一些小礼物是为什么。
　　在知道随着自己的成长，这副好嗓音也会发生改变之后，没有犹豫多久，米卡就决定要成为一位阉伶歌手。
　　毕竟因为和米拉是双胞胎，本来长得就很女性化，教会里的修女也总是把自己当女孩看，这个决定没有让她多么犹豫。
　　更何况，她也不想失去自己的好声音。
　　“其实我真的想成为一个顶尖的阉伶歌手，就像法瑞内利——那个「天上有一个上帝，地上有一个法瑞内利」的法瑞内利那样。不过即使不能有那样的成就，阉伶歌手的嗓音直到中年也能保持，又是在教堂的合唱团，这么长的时间足够我养活自己和米拉，并为她准备一笔嫁妆，而其他的任何选项都不会有这样的收益和稳定……”
　　看着露娜和玛格莉塔，米卡拿几乎看不出有喉结的喉咙蠕动了一下。
　　“不是当一个男子汉，而是用这样的方法谋生，最后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女人了……果然很懦弱，很恶心吧。”
　　这样的话，即使面对那慈祥的牧师时，米卡也从未说过，但是在玛格莉塔和露娜的目光下，不知怎的，她却忍不住说了出来，然后低下了头。
　　阉伶歌手的社会地位其实并不低，但是因为生理的特征，大部份人说起这个职业时，还是带着鄙夷的神情。
　　「没卵蛋的」、「阉鸡」、「用屁眼的女支女」——当自己的身份暴露时，这样的称呼是米卡总能听到的。
　　米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明明到现在说的都还和眼前的事没有任何关系，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听到什么样的回应，但是——
　　“为了家人和梦想做出牺牲，并不是一件值得羞愧的事。”
　　但是在听到这短短的一句话的时候，她猛地抬起了头，眼前的端着茶杯平静啜饮的两位高贵的女士，她们就像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那样，红与带有金丝的湛蓝目光中没有任何的敷衍与虚假。
　　两位高贵女士的脸在少女的眼中变得模糊了，她连忙擦拭了一下自己的眼眶，继续说着。
　　她说到在十二岁的时候，米拉得了重病，小城的医生束手无策。说到这里时，米卡按着自己的胸口，看了米拉一眼。那一次她几乎以为要失去这个唯一的家人了，她向所有可以求助的人寻求了帮助，但却一无所获，最后，还是在一个男爵那里见到了昂贵的特效药。
　　“瓦罗男爵……我不知道该他算不算得上是一位绅士，因为他虽然不需要我出那样昂贵的金钱，但是却要我……要我陪伴他一夜……”
　　说到这里，米卡脸红了，她形容自己的行为就像是肮脏的女支女，但露娜和玛格莉塔注意到她对于她口中那个瓦罗男爵并没有什么怨恨的情绪。
　　之后米卡又解释说，那个瓦罗男爵似乎真的是倾慕于她而不在乎她是个阉伶歌手，自那之后她们度过了一段可以说是甜蜜的时光。
　　米拉也插了几句话，说她当时都在考虑要是米卡和那个男爵真的结婚，就由她来替米卡生孩子的事，让少女的脸更红了。
　　说了很久，米卡还是没有说到为什么她们会被迫逃离故乡，但公主很快意识到，这个少女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忆过去的事了。
　　无论是悲伤的，或者是开心的，或者是回忆过，但在流浪过一个又一个城市的时间里，却找不到什么人诉说。
　　倾诉是很重要的。
　　有人倾听的诉说，对情绪和精神也有好处，她们刚刚经历过一次绑架，并因此想起过去遇到的悲伤的事，现在她们也确实需要倒一倒苦水。
　　不然无论是米卡还是米拉，精神状况都快到极限了。
　　即使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倾听悲伤依然能够帮助他人减轻。
　　所以露娜并没有阻止，她只是安静地听着。
　　玛格莉塔也是一样，茶水还热，夜晚还长，她们和两姐妹一起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之中，看着两人的脸上露出笑容。
　　至少在此刻，她们还能够得到属于自己的安宁。


　　
　　_(:з)∠)_
　　现实之中，阉伶歌手这一职业虽然在19世纪之后因为“不人道”的缘由逐渐消失了，但在十六到十八世纪可以说是风靡欧陆，那也是歌剧的黄金时代，据说现代声乐中的假声、美声唱法与这些阉伶歌手也有渊源（没有证实）
　　虽然落魄者只能靠在弥撒上唱歌换取微薄的酬劳，但能够通过歌声得到骑士爵位，似乎也仅有阉伶歌手中的一例，就是文中提及的法瑞内利。这就是这样一个文明与野蛮共存，上限与下限巨大的职业。
　　但相较于那个时代的其他出路，阉伶歌手可以傍上教会这个靠山，接受相较而言更加完善的教育，对于连学都上不起的底层民众，这也确实算是仅有的几种改变命运的方法之一了。
　　

    





第553节 EP.341 米卡和米拉的故事 「III」

　　很显然，这对姐妹已经很久没有回忆起那些弥足珍贵的快乐时光，尤其是与那位瓦罗男爵有关的。
　　虽然从一开始讲述中玛格莉塔先入为主地认为这是那种常常在小说中登场的反派贵族，但后来米卡的讲述却又似乎不是那样，那个男爵好像真的迷上了她，甚至提出要和她私奔，米卡也为此苦恼过，就算她再怎么认为自己是女性，这个身体依然是不完整的、男性的身躯。
　　为此她还鼓起勇气向科特牧师，也就是她们祖父的那位好友询问，还闹出了很多笑话。
　　但最后她也得到了这位长辈的理解。
　　如果就在这个时候结束，说不定这会是一个温暖的故事，但是现实没有如果。
　　“直到某一天，不知道因为什么，我们被一群黑帮盯上了。”
　　最初米卡和米拉在街道上被拦住时，她们都没有当回事，因为在姐妹俩的常识之中，是不会有黑帮敢触教会的霉头的，更何况作为合唱团的领唱，米卡和一些贵族交情匪浅，在小城也算是个名人。
　　但就在不久后，这个常识被打破了。
　　“……我永远记得那一天的夜晚。”
　　那已经是数年之前的事了，可是如今回忆起来，那脱离日常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依然带着火光与哭喊，带着那慈祥的老人从未有过的严峻表情还有撕心裂肺的诀别。
　　那一晚，教会遭遇了强盗。
　　不知名的穷凶极恶的人们闯入了教会，熟悉的伙伴倒在面前，老迈的神父把她们藏了起来却惨遭毒手，临终之前将据说是她们祖父的遗物的事物交给了她们，让她们快逃。
　　讲述这段过往时，米卡和米拉显得那么沉默，她们几乎没有提起任何多余的事，只说了那位和她们祖父交情莫逆，一直照顾她们的老牧师事怎么藏起她们，又怎么遭遇毒手，而她们又怎样逃离教会，去向瓦罗男爵求助。
　　玛格莉塔可以理解她们并不想回忆起那些惨痛的细节，因此并没有追问，只是在内心之中，少女还是很疑惑。
　　——只是为了她们、或者是为了她们祖父的那个遗物，那些强盗似乎没有必要做出袭击教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到底，他们是为了什么——
　　而之后，米卡的话让这个疑惑更进一步加深了。
　　因为那位牧师的牺牲，米卡和米拉得以逃脱，她们找到了瓦罗男爵，这位倾心于米卡的贵族对她们的遭遇感到震惊，将她们保护了起来。
　　但就在两天后，这位贵族又忽然安排姐妹俩连夜离开那座小城。
　　说到这里，米卡又一次哽咽了。
　　闭上眼睛，那一夜的景色至今还历历在目，那个发誓要给自己以幸福的男人带着前所未有严峻的眼神将她们带往码头。
　　在既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的夜晚，他悔恨地抱紧她，告诉她，安排她们前往王国的另一座城市躲避，这是他现在能想到唯一能保护她们的办法，但他发誓一定会去找到她们，一定。
　　那个时候米卡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要离开自己的这个故乡，从没想过自己会要离开这个男人，相较于她们一起度过的时光，这离别的时刻实在是太短太短，可危机就在眼前，在苜蓿草开花的河岸，在离别的绵绵泪水中，因为侍从的报告这位男爵的脸上露出了近乎惊恐的神色，他将她和米拉推上了船，也就是在那个时候。
　　米卡听到了一声枪响。
　　自己刚刚还偎依着的那个温暖的胸膛，迸溅出了血花。
　　——快走！
　　他的脸上露出一抹愕然，旋即又变成绝决，这位男爵嘶吼着命令船夫开船，然后转过身。
　　那时米卡才看到，将她们送到码头的马车的底部，之中塞满了长铳与子弹。
　　夜晚的码头忽然变成了战场，而她和米拉只能失声痛哭着被船载着远去，但即使是这样还不够，就在大约两个小时后，后方就开始有船只追了过来，不得已，她们听从船夫的建议，带着几个气囊跳入了河水中，在漆黑的夜晚游到岸边，就在她们上岸时，远处的河面上发生了巨大的爆炸。
　　对于米卡和米拉而言，那就是流亡与一切苦难的开始。
　　从那一夜起，每当她们流落到陌生的城市，近况有所好转，每一次她们以为噩梦已经结束，她们终于可以平静的生活时，灾厄又会以不同的形式到来。
　　有的时候是地方上的帮派。
　　那对慈祥夫妇经营的温馨小店就是被他们付之一炬。
　　有的时候是警察。
　　那位发誓要为她们揪出幕后黑手的警官没有抓到穷凶极恶的罪犯，却倒在了自己同事的子弹下。
　　有的时候是贵族。
　　如果不是那位好心的女仆，她们早就不知道遭遇了什么。
　　在许多好心人的帮助下，她们一次又一次地侥幸逃生，也渐渐地学会了在落魄时的谋生方法，无论是偷窃、欺骗，还是出卖自己的身体，又或者是杀人。
　　“其实，我和米卡姐会被店长先生收留也并不是因为在快要饿死的时候遇到了店长先生，那个时候，偷偷坐上列车来到帕列斯的我们身无分文，饥寒交迫的时候，想要偷走店长先生的钱包……”
　　花茶已经凉了，时钟指向了深夜，因为哭泣，少女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米拉紧紧地偎依着自己的姐姐，在画具店里招待客人的明媚笑容和活力似乎已经完全从她的脸上消失了。
　　数年的逃亡，数年的流浪，当在一个多小时中回忆起这所有，她们的情绪也已经无比地低落，房间之中弥漫的悲伤让公主殿下也忍不住想，如果那样的苦难落到自己的身上，她又会怎么样呢？
　　可这种设身处地没有任何意义，作为倾听者她终究不能真的体会到着对姐妹的感确，可以理解，但是距离感同身受还差的远。
　　就好像一个从未经历过饥饿的人对即将饿死的人说自己能够体会他的痛苦，就算是玩笑也一点都不好笑。
　　“米卡小姐，米拉小姐，时间已经很晚了，我会吩咐女仆们准备好温暖的牛奶、热水澡和助眠的香薰，希望，在倾吐出苦恼和悲伤之后，这些能让你们做个好梦。”
　　“……谢谢您，罗曼女士，给你们添麻烦了。”
　　“请不用在意，帮助朋友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等到两姐妹回到她们的房间之后，露娜才重新端起一件放凉了的花茶，摇晃着，看了玛格莉塔一眼：
　　“我想，乐于助人的玛格莉塔小姐已经按耐不住想做些什么的冲动了？”
　　“……露娜大人……”
　　玛格莉塔缩了缩脖子。
　　“一个合格的统治者需要懂得抛却无聊的感情，用坚定的理性去做出最为正确的判断——而现在我们的身份并不适合我们去调查一个可以策动上至贵族、警察，下至地方帮派的神秘势力，明白吗，玛格莉塔小姐。”
　　抿了一口放凉的花茶，露娜站了起来，语气淡漠地说着。
　　或许换任何一个人来都只会认为这位公主殿下的话是让玛格莉塔不要掺和这件事，但是尖尖的耳朵抖了抖，看到公主殿下放下茶杯离开会客厅——但没有关门后，玛格莉塔却露出了一抹笑容。
　　一个合格的统治者需要懂得抛却无聊的感情——但现在在这里的露娜还不是王国的统治者。
　　她们的身份并不适合去调查一个神秘势力——但有适合去调查的帮手。
　　而正好，玛格莉塔也需要找这位帮手帮点小忙——


　　
　　_(:з)∠)_
　　大舅的手术成功，我也总算可以回家了，希望能尽快调整好状态吧。
　　真是多事之秋啊……
　　

    





第554节 EP.342 感官问题的解决办法

　　“那群暴徒的幕后黑手让一位男爵也顶不住压力，能够驱使不同地方的帮派，渗透警察系统——这个没有什么意义，瓦卢瓦王国的警察系统最容易渗透，只要有钱，什么人都能买下一部分警察的权力为己所用。也能买通贵族……米卡小姐说那个找她们麻烦的贵族是什么爵位？”
　　“似乎……是伯爵吧。”
　　“哼嗯……这样的话具有嫌疑的对象很多啊……”
　　天空中阴云满布，以聚会而言，这一天实在不是什么好日子，不过玛格莉塔和还是坐在对面的黑发执行官都不是会在意这件事的人。听完少女的话后，最近才总算把工作都交接给其他人，清闲下来的康妮·李叼着勺子，撇了撇嘴。
　　她们的见面没有约在任何店面，而是就在瓦卢瓦国立艺术学院舞蹈教学楼外的花园中。
　　虽然再过两天夏前月就要结束，名义上，瓦卢瓦国立艺术学院的夏季学期也将随之结束，但夏后月的各个艺术节才是有志气的学生们奋斗的目标。
　　对于舞蹈系的学生们而言，又尤以那来自圣铎拉贡帝国的舞蹈团的演出更为重要，能通过大陆闻名的舞蹈团的选拔，在他们的舞台上为万众献舞，这几乎是年轻的舞者能得到的最高的荣耀了。
　　现在，隔着几道墙壁，年轻的舞者们就正为了这个而努力着。
　　“你怀疑这是另一个神秘组织？”
　　“米卡小姐和米拉小姐告诉过我，她们祖父的那件遗物——就是在教会遭遇袭击时，那位牧师让她们带着逃走的那个。在她们流亡到第二座城市时就已经卖掉，换取了一些不多的钱财，如果是以那个遗物为目标的话，似乎已经没有理由盯着她们不放，如果只是觊觎米卡小姐的歌喉……虽然我承认，她的嗓音令人羡慕，但比她更好的歌手也并不是没有，如果是人口贩子，我想没有哪个人口贩子会这样锲而不舍，排除掉这些可能性……”
　　“如果她们每一次遭遇的不幸背后都是同一个势力的话，很有可能是盯上了她们本身，比如血统之类的……而这又十有八九和神秘学有关系，我明白了，这本来就是我们的职责。”
　　舀起一勺漂浮在冰咖啡上的淡奶油，康妮·李点了点头。
　　“我会注意的。哦，你要的东西我都给你带来了，关于你那件收容物的流出情报还是没有，虽然机构监管着帕列斯的地下黑市，但从堆积成山的记录里找出一个收容物的流通轨迹并不容易，更何况，我很怀疑你要找的那件收容物流出帕列斯时，机构有没有在这片土地上扎根。”
　　说完，康妮·李看了玛格莉塔的裙摆一眼。
　　今天少女穿着一件朴素的修米兹·多莱斯，并且久违地穿上了幅度不那么夸张的裙撑。
　　并不是说玛格莉塔心血来潮又开始怀念腰上挂着一个鲸须架子的感觉了，而是以修米兹·多莱斯的款式，如果不撑起来一些，她大腿上的枪袋将十分清晰地凸显出来。
　　知道执行官在看着自己裙摆下圣银的铳刃的玛格莉塔等到她伸出的手悬停了一小会儿之后才接过了她递过来的纸袋——康妮·李的这个动作或者说整个世界在少女的眼中现在都慢得好像蛞蝓慢悠悠地爬动，而这个纸袋里放着的就是她昨天写信给这位执行官，拜托她从机构中找的解决这件事的方法。
　　相比起她自己去询问和申请调阅资料，这样麻烦更少，也更有效率。
　　——有后门的感觉真是好，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人类才始终无法解决权力的腐败吧。
　　“机构现在怎么样？”
　　“忙到爆炸，当然，主要是善后人员忙到爆炸，毕竟短短几天里，先是在迪亚小镇动用了那件视觉效果很轰动的收容物，然后在蓝山丘村庄伸出隔着几公里都能看到的恶魔君王的手臂，圣雅各布医院里还有一大堆需要进行催眠和记忆修改让她们忘记一些‘不合常理’的事的倒霉蛋，那帮负责写‘剧本’的家伙愁秃了头，这几天掉的头发比一年还多，当然还有一些人也很忙，他们忙着调查和抓捕那些和密教有关系的家伙，未来几天你会看到更多的大银行家，贵族，商人甚至是议员因为这样那样的关系被逮捕。”
　　看了一眼放在花园长椅上，刊登着一位有名的银行家因罪入狱新闻的报纸，康妮·李撇了撇嘴。
　　“哦，还有「幽魂社」的那群小家伙，他们因为没有直接接触到神秘相关的事物，明天估计就能被‘安抚’好放出来了，玛丽安可担心坏了，说不定过两天她会去枫丹馆拜访。”
　　“我会告诉露娜大人的。”
　　虽然天空依然被阴云覆盖，但是希岱岛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一边和康妮·李闲聊着，一边打开了纸袋。
　　里面有一本明显是复制品的手稿，一份收容物资料，还有两张薄薄的纸张。这些就是能够解决她现在过强的感官与动态视力对生活造成影响的方法，这比想象之中还要多，玛格莉塔一下子甚至有些犹豫了。
　　不过，没犹豫多久，少女首先将手伸向了那份收容物资料，四下看了看周围，确认安全之后，她打开了资料，开始阅读。
　　“……这件收容物的代价有些高昂啊……”
　　很快，她抬起了头，皱着眉。
　　收容物的编号是Pr-822，通称「迟缓的永眠」，危险程度是「安全」——但这不是说其拥有的神秘力量安全，而是指它能被安全的收容。
　　它的外形是一枚有着龟甲纹路的土黄色水晶，有着用普通白银制成的链子，佩戴者会受到其神秘力量的影响，感觉变得迟钝——这力量同时作为其代价，感觉的迟钝是永久性的，而且佩戴的时间越久，就会越迟钝，资料中的一项试验记录提及，有一位配合实验的D级人员在佩戴这件收容物长达三天之后，彻底失去了对外界任何刺激的任何反应而死去。
　　他甚至迟钝到无法呼吸。
　　想象了一下这是怎样一种死法，玛格莉塔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她摇了摇头，将这份资料合拢。这并不是她需要的。确切而言，她需要的是在一定程度上掌控这种感，而并不是将自己从「双树之种」那里得来的这部分力量剥夺，这件收容物完全不符合她的要求。
　　借着她拿起了那两张纸，这是两种魔药的配方，一种叫做「迟钝者的眼泪」，另一种叫做「鹰目的节制」，两种魔药都具备令敏锐的感官钝化下来的效果，区别在于前者是永久性的，后者是暂时的。
　　“……”
　　最后，玛格莉塔拿起了那本小册子。
　　但是才刚翻开，玛格莉塔就像是手被火烧了似地将它扔回了纸袋里。
　　“这是一本——密传？！”


　　
　　0w0
　　

    





第555节 EP.343 密传

　　那本小小薄薄的册子用廉价的红纸做封面，没有目录，在少女翻开的第一页上写着关于星界中一个被称为「美神」的伟大存在的尊名，而后记录下一段据说在她曾降临于世时与雪国的女隐者共同编绘的舞蹈的图解。
　　那些图案平平无奇，但是少女的灵感却感觉出那是一种仿佛操纵木偶丝线的神秘氛围。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康妮·李，差点压抑不住音量。
　　“这是一本密传——记录有源自星界存在的知识和力量的密传。为什么你会给我这个？！”
　　“嗯？你不是要能够解决过于敏锐的感官的问题吗？我不清楚你是想把那种敏锐抹消掉还是控制住，所以把机构里以你的权限能接触到的所有的都弄来了。”
　　“可是，这是一本密传——”
　　“是哦……啊。”
　　一拍手，康妮·李这才像是注意到自己搞错了什么。
　　“你说你打算成为执行官，又在特遣部队呆过我还以为你知道呢……你的教官和同事没有提过这个？机构会提供一些通过时间验证的密传知识让成员掌握一定程度的神秘力量，以此来提升应对、解决神秘事件的能力”
　　“完全没有。”
　　这个时候玛格莉塔才冷静下来了一些，不满地看着康妮·李。
　　“或许你可以说明一下？康妮·李小姐。”
　　“好哦。”
　　这并不是什么复杂或者说需要保密的事。
　　神秘知识可以带来力量——这即包括收容物相关的知识，炼金术、召唤术，自然也包括从那些源自星界中伟大存在的知识。
　　受这些存在启示或迷惑的人认为这是「让兽能成人、人能超人」的睿智知识，他们通过对那些星界存在的崇拜，学习并使用这些知识，企图成就「功业」乃至生命形式的「升华」或者说「飞升」——而事实上这的确是真的。
　　如果是假的，机构也没必要花费那么大精力和心血监控整个大陆，费尽心机隐瞒神秘的存在了。
　　他们将这些知识称为「密传」。
　　“虽然机构的主旨是尽可能以非神秘学的方式管制，解决神秘学问题，但是铳枪和大炮被发明出来也就三百多年，现代科学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发展起来的，在这之前我们怎么解决发生的神秘学事件？”
　　耸了耸肩，康妮·李说着：
　　“当然是用神秘学的手段。”
　　“可是，那些密教的所谓飞升和升华，实际上是——”
　　“实际上是由人变成非人的过程，没错，机构当然清楚这一点。”
　　在玛格莉塔还没说完时，黑发的执行官打断了她的话语。
　　所谓的飞升和升华，本质上就是由人变为非人的过程，这正是机构严打密教和管束神秘学知识的一大原因。
　　但并不是说只要学习密传，从密传中获得力量就会变成人类以外的东西，也不是说只要动用了密传的知识就会马上被那些星界的伟大存在盯上，不会这样的。
　　毕竟，就算是那些密教教徒想抛弃人类的身份也得一步一步学习密传知识，举行仪式呢。
　　因此，机构在漫长的时间里，依靠无数人前赴后继的牺牲找到了很多不会被那些星界存在注视，也不会令人发生本质上改变的密传，开放给机构的成员修习。
　　“可是我从没听说过有人学习。”
　　“那只是因为你没有遇到过而已……好吧，就算遇到了你也认不出来，就好像「六个火枪手」小队的成员，他们都通过一种名为《猎人的准则》的密传拥有几乎百发百中的枪法，你和他们的成员并肩作战过的，你有察觉到他们的任何异常吗？”
　　“……”
　　玛格莉塔张大了嘴。
　　威比特和茉莉，「六个火枪手」特遣部队的成员？她确实和他们并肩作战过，但根本没觉得有任何异常的地方。
　　“机构开放密传的原则很简单——浅显，给予人的力量并不很强，甚至正常人通过经年累月的训练也可以达成，极少数密传会让人得到一两个类似于巫师的巫术的能力，在现在，这也就是极限了，罗曼罗兰小姐，机构对成员接触深奥密传的警惕心比你想象得大得多。”
　　康妮·李告诉玛格莉塔，随着科学的进步，对收容物研究的加深，机构内部学习这些密传的人越来越少了。
　　本来莫比乌斯机构的成员就有很多因为神秘学而有惨痛的过往，除了极少数不惜一切代价的复仇者，他们根本不会主动去获知与神秘学有关的东西，更不用说这些密传了。但这些密传又确实对于个人能力有不小的帮助，因此机构一直没有停止这一举措。
　　只是不再大加提倡而已。
　　“原来是这样啊……”
　　听完康妮·李的话，玛格莉塔这才重新把目光放在了这本抄本上。
　　“康妮·李小姐呢？你有学习过这方面的知识吗？”
　　她很快又抬起头来看着执行官小姐黑色的眼睛，但就像是料到了她会这么问，康妮·李耸了耸肩。
　　“没有哦，我也说过了，现在机构已经不提倡这个了，我也是直到成为执行官才从一位前辈那里知道这回事——所以我也只是将这个作为一个可选项带来过来，要用哪种方法，你自己决定。好了，我差不多该走了，德雷克他们的催眠和记忆操作就定在今天，虽然我一向对机构这方面的行动感到放心，但可能还是去盯着点好，哦，对了，之前在迪亚买的狼绒画具，玛丽安她们去求援时顺便带上马车了，现在还在机构那边，我让玛丽安在去拜访时送过来。”
　　“我知道了。”
　　“那再见了，有消息了再联络你。”
　　说完，把已经空掉的纸杯朝附近的垃圾筒一扔，康妮·李潇洒地消失在了花园的另一端。
　　只是那个背影看起来，是那么地疲累。
　　……………………………………………………………………………………………………
　　黑发的执行官离开后，一个人坐在花园长椅上的玛格莉塔陷入了沉思。
　　永久性地钝化感官的收容物和魔药完全不予考虑。
　　现在她拥有的超强感官虽然在日常生活中烦人了一点，但是在战斗中，无论是超强的动态视力，能分辨出极其细小声音的听觉还是能察觉到异常气味的嗅觉都是非常有用的。
　　而这样一来，选择就会很有限了。
　　“魔药……或者密传……吗？”
　　“玛格莉塔小姐，魔药的时效性如何？”
　　在少女陷入思考时，圣银振动着，开口说道。
　　虽然它的资料库里还有许多能够解决这个状况的办法，但境过时迁，瑟莱忒还是愿意相信机构一点。
　　自从它知道魔药具备毒性之后，对自己所知晓的，来自数千甚至数万年前的知识就不那么笃信了。
　　“维持时间大约十个小时，毒性中等……吗。”
　　仔细看了一眼「鹰目的节制」的配方，玛格莉塔垂下了眼帘。
　　“十个小时，两支药剂就可以覆盖全天，但是这会让在需要这份感官时无法得到其帮助，而且中等的毒性，连续服用也非常危险……”
　　“收回前言，与其说选择很有限，不如说没得选……”
　　但是学习密传——听完康妮·李的话后，玛格莉塔还是很犹豫。
　　“其实还有完全不依靠神秘学力量的办法，玛格莉塔小姐。”
　　玛格莉塔当然知道瑟莱忒指的是什么——锻炼，通过锻炼适应强化的感官。
　　某种程度上，这才是正道。
　　但首先玛格莉塔不确定这锻炼要到什么程度才能让自己适应这陡然变化的感官，而作为皇家圣卫，现在这种状态已经对她造成了不小影响的，她得尽快让自己恢复到熟悉的状态，这样才能更好的发挥自己的战斗力。
　　“唔……怎么办才好呢……”
　　少女陷入了纠结。
　　“啊啦，玛格莉塔小姐？”
　　这个时候，一个悦耳的声音响了起来。
　　抬起头，看到笑着走过来的少女时，玛格莉塔最初的反应是不知道眼睛该往哪看。
　　“萨、萨德小姐，上午好……”
　　“好久不见，玛格莉塔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不过这位萨德小姐对此并不在意，她礼貌地等待着玛格莉塔将手上的东西收好放到一旁之后才笑着走过来。虽然阴天的帕列斯已经不如数日前那样炙热，但她的装扮还是很清凉，并且一如她的品味，具备着一种独特的美。
　　“刚刚与一位朋友在这里见过面，正准备回倒露娜大人的身边去……萨德小姐呢？这位是？”
　　玛格莉塔站起身来，这时她才注意到在少女的身后跟着一个灰色卷发的女孩。
　　瘦瘦的，小小的，看起来很文静的样子，跟在萨德的身后，在玛格莉塔观察着她的同时也抬起头来，用那双灰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我正要去下一堂课的教室，至于这孩子啊……”
　　萨德歪了歪头。
　　在昨晚暴雨的一小场前奏中，少女在自家狗狗们的狂吠声中推开门，看到了在暴雨中抓住他们别墅大门的女孩。
　　看到她幼嫩的身躯沐浴着黑暗的雨水，又在门灯的光芒下仿若神圣的一幕后，少女感觉自己的心都纠了起来，当即把她带回了家，在征得女孩本人的同意后，让她住了下来。
　　“是我一个远房的表妹，过来帕列斯投靠我们。”
　　不过这样解释起来可能太麻烦了，而且有拐带纯洁孩子的嫌疑，所以想了想，就将这个昨天夜晚出现在家门口，或许是一位乞丐的女孩划到了自己的远房亲戚之中。
　　“这样啊，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玛格莉塔·罗曼罗兰，一位乙太骑士。”
　　“……”
　　灰色的大眼睛眨了眨，这个女孩往萨德小姐的身后缩了缩，不过因为那双水晶一般的灰色眼睛还看着玛格莉塔，所以玛格莉塔觉得她并不是害怕自己而仅仅是有些怕生，另外就像萨德小姐说的，这是一个文静的孩子。
　　所以少女也没有纠结于一定要听到回复，她朝这位小女士点了点头后，重新和萨德小姐攀谈了起来，虽然这位小姐想要去见一见露娜，但是距离课间和训练的休息还有很长时间。
　　“对了，夏前月最后一天的舞团选拔，萨德小姐会来吗？”
　　这个时候，玛格莉塔想到了因为之前震撼整座城市的绑架案而推迟到夏前月最后一天的选拔舞会。
　　和面向整个帕列斯的海选不同，瓦卢瓦国立艺术学院的学生的选拔是单独的，现在在墙后，舞蹈系的学生们也正是在为那一天做着准备。
　　“露娜小姐要挑战夏后月艺术节上的舞蹈演出吗？我一定会去看的。”
　　“那么，等到那时候，请一定要给露娜大人加油。”
　　寒暄了几句之后，萨德小姐带着那个灰发的女孩离开了，直到离开之前，那双灰色的大眼睛都一直平静地看着玛格莉塔。
　　因为没有感受到什么特别的目光，所以玛格莉塔也没有太在意这件事，微笑着目送她们离开之后，玛格莉塔重新低下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总之，密传就作为最后的最后的备用选项吧，魔药的效果则要等到真的服用过一次之后才能确定……”
　　如果有得选，玛格莉塔是尽可能不想去修习密传的。
　　无论机构再怎么精挑细选都好，密传终究是一条放弃为人的道路，而且一旦学习之后，那些神秘知识与附带的力量就会与修习者再也无法分开。
　　而且玛格莉塔的犹豫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的灵性太强了。这在很多情况下都是好事，但在另一些情况下却并非如此，至少在凯普罗的经历就让她知道，有些密传对于低灵性和高灵性的学习者，待遇是完全不同的。
　　她可不想再去“觐见”一位星界之中的伟大存在了，必须说，那对心脏很不好。
　　“关于这一点，玛格莉塔小姐。”
　　这个时候，瑟莱忒忽然开口了。
　　“如果真的打算通过服药的方式控制过强的感官，那么我有一个办法。”
　　“是什么？”
　　“「剂量决定毒性」——在现在的场合，或许也可以这么说。「剂量决定效果」。”


　　
　　今天一更
　　终于回家了，开始花时间调整状态。
　　但夏天过去后，我的状态也会随着气温逐渐下降（倒
　　真想去一个四季如夏，下雨不多的宜居地.jpg
　　

    





第556节 EP.344 夏前月的最后一日

　　在这一个月最后一周的时候，夏前月的暴雨如约而至。
　　洗刷天空与城市的暴雨下了整整三天，当时而夹杂着雷电的大雨结束，天上地下的一切仿佛都焕然一新，晴朗的天空在乌云散尽之后宛如剔透的宝石。
　　“——这一场暴雨对帕列斯城卫生的贡献毫无疑问比我们尊敬的卫生大臣提倡的市容市貌整治计划更大，让我们感谢上天，让辛勤的清洁工们不用因为那拍拍脑袋想出来的计划而在烈日下被暴晒——”
　　明面的身份是帕列斯城门警卫，暗地里则是以辛辣讽刺闻名的报纸评论家「象牙烟斗」劳里斯在执勤的间隙完成新一份的社论，用信封封好。
　　走出执行室，在将信封扔进最近的邮筒，虽然离换岗时间还有一小段，但劳里斯看到队长手里的烟盒，舔着脸走了过去。
　　已经很熟悉自己这帮手下的德行因此每天都额外多带一包烟的队长随手递了一根香烟过去。然后让劳里斯点燃火柴，看着青烟悠悠升上天空，然后飘散消失。
　　“今天进城的人多了快一倍啊。”
　　“因为前几天暴雨耽误了行程的人都赶着进城了吧。”
　　“今年也会有很多人吗？”
　　“哪年夏前月的艺术节不会吸引很多人的，那些旅店的老板都笑开花了。”
　　“说起来，国立艺术学院的舞蹈选拔是今天吧？本来该在下暴雨之前就搞完的，结果因为那个绑架案，推迟了几天，要是有机会，真想去看看啊。”
　　“你小子又不懂舞蹈，去看什么？”
　　“去看那些贵族小姐们的女乃子和大白腿啊。”
　　为了不暴露自己其实是一位对艺术颇有造诣的评论家，劳里斯搓了搓手，嘿嘿一笑。
　　“想看的话晚上去皮加勒街区不就好了，我们瓦卢瓦王国的女士们又不是海那边那群老嬷嬷，不管结没结婚都把自己裹得和木乃伊一样，连出门不带手套都被认为有伤风化。在夜晚的皮加勒街区，你要是讨得到女士的欢心，她们甚至会在大街上向你露出大腿。”
　　“说的也是。那么今晚，队长，我请你去皮加勒街区喝酒。”
　　“滚，我可是对老婆专一的男人。”
　　虽然这座城市没有城墙，但是进出城区主要还是靠几条大道，明天开始就是夏后月了，艺术节的正式开幕虽然要到夏后月中，但在那之前大陆的游客就会接踵而至。
　　一边和自己的队长闲聊着，劳里斯一边看向城市的天际线上，一个突出的圆形拱顶。
　　香榭丽大歌剧院。
　　如果他没有记错，据说已经抵达帕列斯，会在今年的艺术节上作为贵宾出场的那个来自圣铎拉贡帝国的神秘芭蕾舞团的选拔会，就在那里进行。
　　……………………………………………………………………………………………………
　　“罗曼女士，加油啊——！！”
　　夏前月最后一日。
　　因为之前震惊全城的绑架案而推迟的选拔比赛，总算要在这一天举行了。
　　当露娜坐上马车，离开枫丹馆大门前时，稍远处，正在帮助女仆们晾晒衣物的米拉的声音轻快地响起。
　　暴雨下了三天，但少女只消沉了两天。从昨天开始，她和米卡就开始帮助枫丹馆的女仆们进行工作，对于米拉而言，这似乎是疗愈自己的方法，虽然丹丽女仆长一度对此感到非常困扰，但在看到那阳光的笑容回到米拉的脸上后，这位表情很严肃但是心肠很软的女仆长也就听之任之了。
　　“露娜大人，会感到紧张吗？”
　　“这还只是第一轮选拔，要是这都会感到紧张，我还不如现在就回床上去睡个回笼觉。”
　　马车里，有些没好气地白了玛格莉塔一眼，露娜骄傲地仰着脖子。
　　“还是说你对我没有信心？”
　　“怎么会，您的努力和付出我可都是看在眼里的，露娜大人一定可以顺利通过的。”
　　说完，玛格莉塔拿起一个小瓶，捏了捏上面的橡胶球，张开嘴喝下了一些水雾。
　　「鹰目的节制」——小瓶之中的是这种魔药。到最后，玛格莉塔还是没有冒险去修习康妮·李拿来的密传而是从报纸上刊登的哮喘抑制剂得到了灵感，不是一次性服用一整支魔药，而是将魔药随身携带，少量、多次地饮用。
　　这样就将药效从八个小时变成了细碎的多个时间段。因为一次摄入魔药不多，毒性的累积也不严重，最重要的是这样可以避免在需要战斗时这份强化的感官派不上用场。
　　——办法总比问题多。
　　此外，在这两天的实验之中，玛格莉塔意外地发现「双树之种」不受毒性的影响，还会主动吸收毒性，减轻魔药的影响——虽然这会让魔药药效持续的时间变短，但比较起来，这个能力可以说是非常优秀了。
　　这让玛格莉塔可以不用那么顾虑毒性的影响去服用魔药，唯一的问题是，频繁地饮用魔药要怎么掩人耳目。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出身高贵的女士们身上带上几瓶用精致的小瓶装着的液体是很正常的，她们娇嫩的肌肤需要补水，也会需要维持香水的存续时间，既然需要服用……说成是美白牙齿的某种浸出液，也不会有人怀疑。
　　这是女士的特权。
　　……………………………………………………………………………………………………
　　很快，马车停在了香榭丽歌剧院的大门前。虽然作为一次公开的选拔赛，但除了参赛者和评委们，今天歌剧院里的席位可以说是一票难求。
　　向门卫出示了参赛者的证明，进入光线昏暗的歌剧院，找到报道处，抽签，进入后台准备，然后作为侍从的玛格莉塔找到托勃朗宁女士弄到的包厢，等待着萨德小姐、玛丽安、保罗和德雷克她们的到来。
　　上午8时，选拔赛正式开始。
　　与在城市另一处同时进行的，更接近表演性质的海选不同的是没有自我介绍的环节，舞者们伴随音乐的前奏进场，跳完一支舞后随着音乐的落幕退场。裁判们也不会做出点评，短暂的休息和打分环节后，下一位舞者进场，重复这个流程。
　　“抱歉，我失陪一下。”
　　在即将轮到露娜时，玛格莉塔起身，暂时离开了包厢，来到了后台，已经换好了衣服画好了装，正在休息室里进行热身的公主殿下从镜子里看到她的身影，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揶揄。
　　“结果还是对我没信心吗？”
　　“答案是否定的哦，露娜大人。”
　　金发的少女摇了摇头，看着美丽的公主殿下。
　　“我只是想要看着您走上舞台，仅此而已。”
　　时间恰好的，在玛格莉塔说完这句话后，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了。歌剧院的工作人员拿着抽签后的名单，头也没抬地说着。
　　“32号、露娜·V·罗曼女士，请准备登台了。”
　　“马上就来。”
　　回应一声之后，露娜走到玛格莉塔面前，伸手捏了捏少女尖尖的耳朵，那微微勾起的嘴角和自然舒展的身体都表明，无论是心情还是身体，这位公主殿下现在都处于绝佳的状态之中。
　　“……心情不坏。那么就看着我走上舞台吧。”
　　“是，露娜大人。”
　　说完，白金色长发的少女跟着那位工作人员走了出去，玛格莉塔跟在后面，看着自己侍奉的公主在踏上舞台前最后回过头望了自己一眼，看到金发的少女以提裙礼回应后，她然后消失在后台的黑暗之中。
　　乙太留声机开始演奏乐曲的前奏，悠扬的钢琴描绘着宁静的夜幕，玛格莉塔回到包厢，准备在最好的位置静静地欣赏那凄美的《天鹅之死》。
　　——可是。
　　就在少女匆匆穿过昏暗、铺着地毯的长廊，即将在悠扬的中提琴响起之前穿过三楼的包厢门，眼看玛丽安和萨德这些朋友们所在的包厢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
　　她的身边，隔壁的包厢门忽然打开了。
　　烛光从门中照出，下意识地，玛格莉塔的目光被吸引，看向了这个突然打开的包厢门。
　　这个包厢之中坐着一些人，大多是中年的年纪，穿着西装坐在有软垫的椅子上，但这些椅子并非朝向舞台的方向而是侧摆着，这让坐在椅子上的人只要调整坐姿，就可以轻易地看向门与舞台这两个不同的方向。
　　“真是美啊。”
　　“这就是那位公主吗？”
　　“丹玛斯的信上提到过「钥匙」在这位公主的手上，但现在看了，那或许是他弄错了。”
　　这个时候，一个男人转过身，朝着因为听到“公主”“钥匙”而停住脚步的少女说着。
　　中提琴的弦音已经响起，他们就像是对出场的舞者感到赞叹似地小声谈论着。
　　“愿意和我们一同观赏这支美丽的舞吗？罗曼罗兰小姐。”
　　他笑着，站起身来微微行礼。
　　“或者换另一种说法……「钥匙」的持有者女士。”
　　玛格莉塔的瞳孔猛地收缩了。
　　埃尔兰达·洛·法比亚。
　　巫术会的……传奇巫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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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7节 EP.345 六位传奇巫师

　　包厢之中，看着舞台上开始起舞的露娜公主，玛丽安转过头，看着包厢的门，有些困惑。
　　“露娜小姐已经开始演出了，为什么玛格莉塔小姐还没有过来。”
　　“难道说是迷路了？”
　　保罗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然后站了起来。
　　“我去找她。”
　　“冷静一点，保罗，你以为罗曼罗兰小姐是像你一样的冒失鬼吗？香榭丽歌剧院的结构并不复杂，一位乙太骑士怎么可能会迷路。”
　　德雷克叹了口气，在自己这个冒冒失失的兄弟真的跑出去找人之前抓住了他，把他按回了椅子上。
　　“大概是被要求在最靠近舞台的地方看着自己的主人起舞吧，嘛，露娜小姐确实像是回做出这样要求的少女呢。”
　　不知想到了什么，萨德小姐轻轻掩住嘴，吃吃地笑着。
　　“总之我想，我们应该是不用担心玛格莉塔小姐的？”
　　“虽然是这样……”
　　玛丽安看着舞台上起舞的少女，咬了咬嘴唇，虽然她知道这无可厚非，但是……
　　“……”
　　“……”
　　注意到玛丽安有些消沉的心情，德雷克和保罗看了彼此一眼，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再看向舞台上的曼妙舞步，却有些心不在焉。
　　“……”
　　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包厢里的气氛稍微发生了改变的萨德小姐忽然注意到，坐在自己旁边的希妮丝正抬起头看着看向旁边的包厢——希妮丝是她为这个找不到父母的女孩取的名字，来源是古代语中的「灰烬」——「Cinis」，就像她灰色的发丝与眼睛。
　　这个孩子并没有反对自己被这样称呼。
　　事实上，自从遇到她以来，这个女孩没有说任何话，似乎是因为天生的缺陷而无法发声。不放心这样的孩子一个人在帕列斯流浪的萨德决定收留她，对此，小女孩也没有反对——无论是通过语言还是动作。
　　现在，被小女孩亮晶晶的眼睛盯着看，隔壁包厢的中年绅士装过头来，和善地一笑，萨德小姐回以一个微笑，然后又注意到希妮丝将目光移开，看着上方。
　　“在看什么呢？希妮丝？”
　　少女抬起了头，但是在那里、除了阴影与黑暗，什么都没有。
　　摇了摇头，将这归于小孩子的好奇心，萨德将目光重新聚焦在舞台上。看着美丽的白天鹅与死神共舞，用美去迎接那无可避免的死亡。
　　非常、非常的美丽。
　　不过。
　　萨德小姐想。
　　那位公主殿下，可能还是更加适合身披黑色的羽毛起舞——
　　……………………………………………………………………………………………………
　　就在一墙之隔的房间之中，玛格莉塔站在这些坐在椅子上的中年人的身后，手已经伸入裙摆间的隐秘开口，握紧了圣银的铳刃。
　　“难得的偶遇，不用这么紧张，罗曼罗兰小姐，我们准备了一些女士会喜欢的点心，希望有这个荣幸与你共进。”
　　看到她这样的反应，埃尔兰达也只是笑了笑。指向包厢里那张空着的椅子。
　　“偶遇六个传奇巫师吗？我不觉得这是一个有趣的笑话。”
　　玛格莉塔冷哼了一声。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坐在椅子上的五个人一齐转过头来，那些脸上都浮现出来了惊讶的神色，然后这之中唯一的那位女性笑了笑。
　　“真是敏锐。”
　　“……”
　　虽然玛格莉塔还维持着平静的表情，内心却咯噔一声，口申口今了起来。
　　她只是瞎猜的啊——
　　不、说瞎猜也不准确，在蓝山丘的飞空艇上，在瑟莱忒显露在埃尔兰达——这个传奇的风暴巫师的面前时，她就一直在警惕着巫术会的拜访。
　　如果后悔有用，那么她一定会回到那时的飞空艇上，在救人时不是动用瑟莱忒，而是使用别的方法——但这样或许也没有什么意义，在密教的据点里她和三个巫师并肩作战，作为巫术会的普通成员，莱昂、马克与金里斯肯定是不会知道瑟莱忒代表着什么的，等回到巫术会作报告时估计也不太可能为她隐瞒。
　　如果后悔真的有用，那么或许她一开始就不该参与到营救行动中去，但是如果不参与进去，玛格莉塔肯定自己会有另外的悔恨。
　　在那之后少女就和瑟莱忒已经露娜讨论过可能的巫术会的行动，也考虑过数位传奇巫师一同出现发起袭击的可能性，最后的结论是这里是帕列斯，巫术会并不会轻举妄动，而她们的身边有一位星界之中的伟大存在——这两者的力量对比无人知晓，但至少自保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可是玛格莉塔确实没有想到巫术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动手，也没有想到，真的会有这么多传奇巫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她看向歌剧院的舞台，《天鹅之死》并不是一支很长的舞，仅有三分多钟，结束之后露娜就会回到后台换衣服、卸妆，并且回到玛丽安她们所在的，隔壁的包厢，这个过程加起来大概会有十分甚至十五分钟，不会更长，只要自己能够坚持这段不长的时间……
　　玛格莉塔并未考虑逃跑，传奇巫师一个个都拥有匪夷所思的力量，六个传奇巫师甚至可以视为六支军队，眼下整个歌剧院中的人都是他们的人质，即便他们没有开口威胁什么，但威胁并不是说不开口就不会存在。
　　“我听说《天鹅之死》是一支与《天鹅湖》很有渊源的舞蹈。”
　　但这个时候，埃尔兰达却开口了，他没有为玛格莉塔介绍这些传奇巫师的来历，而是谈起了舞蹈。
　　“据说一个舞团在演出芭蕾中最富盛名的《天鹅湖》时，因为男舞者缺席，为了避免那位知名女舞者的尴尬，一位年轻的舞蹈家为她临时编排了一支独舞。就在短短几分钟里，那位女舞者就掌握了全部的动作，并凭借着高超的舞技和情感表达得到了一致的认同。这支舞也被认为是芭蕾史上最具生命力的经典之作。”
　　玛格莉塔一愣。在这个能够控制风暴，甚至挡住恶魔君王一击的传奇巫师脸上居然流露出一种感伤和羡慕，就好像羡慕着舞台上起舞的少女，又为那凄美的舞姿中表达的无法抗拒的死亡而感到感伤。
　　少女的脑海之中忽然闪过了一个滑稽的念头。
　　她一直在怀疑，巫术会，传奇巫师到底是为什么需要瑟莱忒，需要这「轻蔑命运的三之钥」，总不可能真的是这些传奇巫师都对自己的性别不满意吧。
　　但现在她有点不确定了——这样的想法一冒出来，看着这些至少外表看起来已经3、40岁的传奇巫师们的脸，玛格莉塔忽然感觉到了一阵恶寒。
　　“在这支舞上，艺术的创作和艺术的主旨达成了奇妙的统一，不是吗？在舞蹈中，天鹅用美去对抗死亡，在现实里，舞者用这支舞的美来对抗困境，真是令人羡慕啊。面对困境，能够用美去对抗，哪怕那是无可避免的死亡，美也已经赢得了永恒的胜利。”
　　埃尔兰达继续说着，似乎没有注意到站在身后的少女脑海里正翻滚着什么古怪的念头。
　　他回过头来叹息了一声，这个时候，舞台上的露娜正在聚光灯下虚弱却优美地伏倒。舒缓的音乐中，面对着迫近的死亡，天鹅还想要再一次展翅翱翔，但她已经飞不起来了。
　　“近在咫尺的死亡，天鹅最后摆动着脖颈，舒展着羽翼。它没有挣扎，也没有对抗，如果是挣扎和对抗，这支舞不会成为传世的经典。”
　　那位女性也叹息着：
　　“真美啊，能够以美来对抗死亡，真是令人羡慕。”
　　就好像这些巫师邀请玛格莉塔来真的只是观赏舞蹈一样，这些巫师们望着舞台上最后一次展翅的天鹅，感叹着。
　　“但我们却不能像这美丽的天鹅一样，首先我们并不美——”
　　不过，也有另一个人自嘲地笑了一下之后转过头，看着玛格莉塔。
　　“——其次我们对抗的也并不是那无可避免的死亡。罗曼罗兰小姐，你知道我们巫术会……或者说我们巫师是怎么来的吗？”
　　“我虽然是一个贵族，但我并不喜欢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
　　玛格莉塔淡淡地说着。
　　“想要说什么，说就是了。”
　　“我们是来寻求合作的，罗曼罗兰小姐，但在就这件事进行商议之前，我希望你能听一听。”
　　埃尔兰达将手交错着，放在胸前。
　　“听一听我们巫师那充满着牺牲与痛苦的历史——”


　　
　　今天睡到了下午2点……跳过了两餐，我赚了（？
　　

    





第558节 EP.346 历史与钥匙

　　第一个巫师是从什么时候诞生的呢？
　　这是已经没有人知道的事了，只是在黑暗纪元不知多么遥远的时代开始，大陆上就时而有人会毫无征兆地拥有一些神秘的力量。
　　在已经不可考证的故老相传之中，古老的部族尊敬、崇拜这样的人，因为他们用这些力量为部族获取到了更多的生存物资，战胜了敌人。
　　也有人恐惧，憎恨他们，因为他们用这种力量实行暴政，甚至疯狂的杀戮。
　　巫师——这个称呼就是从那已经失落的古老时代流传下来的。
　　随着文明的发展，宗教与王国的兴起，或许是恐惧和憎恨他们的人掌握了更多的话语权，又或者是因为相对于普通人，这些拥有神秘力量的人在数量上位于绝对的劣势——他们遭遇了迫害，驱逐乃至屠杀，为了活下去，幸存者们聚集在了一起，建立起了彼此互助的组织。为了从百倍千倍的敌人袭击中活下去，他们开始用各种方式钻研自己着些突如起来拥有的能力。
　　“这就是巫术会最早的雏形。可笑的是，因为那些研究和学习，巫师们的力量变得强大了，恐惧着这样的力量，因而加大了迫害的力度，为了应对更多的敌人和更残忍的迫害，巫师们只能更加拼命地钻研，在一代又一代的牺牲中得到了更强的力量。”
　　埃尔兰达说着，自嘲地一笑。
　　“最后，我们这些厚脸皮的以传奇自居的巫师得到了难以想象的力量，但这并没有带来和平。暴力只会带来更大的暴力，这是历史已经证明的事。”
　　“埃尔兰达，跑题了。”
　　“哦，抱歉，总而言之，自黑暗纪元以来，巫师就广受迫害，尤其是衔尾蛇——罗曼罗兰小姐所隶属的那个机构建立之后，历史上有名的宗教裁判案件的牺牲者几乎都有巫师的身份，而往往，这些巫师只是因为他们是巫师就被绑上了火刑架，哪怕他们什么都没有做。”
　　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虽然语气并不是很沉重，但在说这些的时候，埃尔兰达的表情还是很凝重。
　　“考虑到你们的危险性——至少机构认为这是恰当的，事实上即使到了现在，依然有巫师在危害无辜者的安危。”
　　玛格莉塔抬了抬眉毛，无动于衷。
　　她在思考着机构会不会注意到六个传奇巫师的出现，因为按理说这样重要的人肯定会时刻进行监视。
　　但好像察觉到她的想法，另一个传奇巫师笑着说：
　　“没人会知道我们的会面，因为这是在古老的和平条例上的约定。「凡有知、必被知」的能力虽然强大，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对抗的方法，要是我们这么容易被监视，巫术会早就被剿灭了。”
　　又一位传奇巫师解释着，他们的话还算真诚，就是内容更像是某种婉转的威胁。
　　不过仔细想想，一般的监视人员肯定对付不了这些传奇巫师，而且就算被干掉了，机构也只会捏着鼻子认了——总不可能因为几个监视者的死活挑起可能让帕列斯化为焦土的战争吧。
　　就算机构想不管不顾地开战，瓦卢瓦王国也肯定不答应，这可是他们的首都，最繁华的城市之一。
　　久而久之，机构不再监视这些监视也没有意义的传奇巫师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这个时候，埃尔兰达又开口了。
　　“至少我在成为传奇巫师的二十三年和成为传奇巫师之后的六年里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唔，让美丽的女士伤心不算，而就在不久之前，我还救下了衔尾蛇机构的人。是人在危害人的安危，而不是巫师在危害无辜者的安危——至少，在这一点上我希望能达成共识。”
　　“这一点我同意，是人在危害人，而不是巫师在危害无辜者——但这依然不会改变你们比一般人更加危险的事实，就好像你们出现在这里，就对这个歌剧院乃至于周遭街道上的人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给任何人一把枪、或者一个手榴弹，甚至只是感染了瘟疫，那个人都会变得比一般人更加危险，而这样的人也有可能疯狂而造成损害。事实上，因为生活所迫而犯罪，或者发疯报复社会的人比巫师多得多，造成的危害也多得多。当然，我承认我们这些传奇巫师比那些人危险的多。”
　　叹了口气，埃尔兰达说着：
　　“但我不是在向罗曼罗兰女士阐述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上千年的时光，无休止的对抗和杀戮，对与错早已失去了意义，仇恨的连锁累积到如今，除非一方完全消失或者双方都消失，是不可能停止的，但至少请你相信，绝大多数巫师只是想活下去。”
　　“如果是那样的话，一辈子不使用巫术，当个普通人，机构也拿你们没有任何办法，现在没有任何有效率的方法能够分辨一个人是不是巫师——机构也没有无聊到占卜每一个人。”
　　玛格莉塔摇了摇头。
　　在内心，少女是有些同情这些巫师的——这或许是来自于同为「少数人」的同病相怜。
　　即使是现在，她也认为自己并不是随处可见的“普通人”中的一员而是“渴望与身体不符的性别的人”。
　　而这种人受到的迫害不会比巫师少。
　　甚至因为没有巫术这种力量，这些人几乎连反抗的力量也没有，因而遭遇更多的迫害。
　　“总会有意外的，有可能是在野外狩猎时遇到了危险的魔物，有可能是突然被地痞流氓缠住，又或者是不幸落水……意外总比人意料中的更多，那种时候，是用巫术还是死，绝大多数情况下，人都无法违逆求生的本能，然后如果不幸一点被人看到……”
　　摊了摊手，那位女性的传奇巫师开口说道。
　　“要不就准备束手就擒，要不就准备逃亡吧。运气好的遇到了巫术会，运气不好的，基本上都已经死了……或者变成囚徒。”
　　“……那么，你们想要我帮忙做什么呢？难道是营救那些被囚禁的同伴？”
　　玛格莉塔故意这么说着。
　　这些传奇巫师真是把她弄糊涂了，到现在，她也没弄清楚他们到底打算做些什么。
　　她狐疑地看着他们，而这个时候，露娜公主已经回到了舞台的后方，将目光从黑下去的舞台上移开，一位头发花白的传奇巫师摇摇头，说着：
　　“不，在现在再做什么都于事无补了，数千年的仇恨并不容易化解，而在衔尾蛇里，对我们有敌意的派系也比温和派庞大。在现在以及可预见的未来，我们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那么——”
　　“但如果能改写过去呢？”
　　这个传奇巫师看着玛格莉塔，少女愣住了。
　　他在说什么？
　　“如果能改变过去呢？如果可以将这上千年来不断重复的错误一笔勾销呢？”
　　可是那个男人还在说着，那双翠绿色的眼里就好像冒出了火光，将瞳孔中的浑浊烧尽。精瘦甚至有些老态的手紧紧握住了座椅的扶手，尽管声音不大，但他的胸膛就像风箱一样鼓动着。
　　“我们可以弥补这个错误，结束巫术会和衔尾蛇机构的对立，甚至让仇恨的连锁消失，建立起一个巫师与普通人也能够共存的世界，就像那最早的迫害发生之前的世界。”
　　这些话语是那么坚定，那么诚挚，可玛格莉塔却只感觉背脊发冷，她后退了一步，将心中忽然浮现出来的一个猜想压下，摇了摇头。
　　“……都说巫师相对于其他人更加容易疯狂。现在我有些相信了。改写过去？过去是无法改变的，回到过去，改变命运只存在于那些狂想的故事之中。”
　　“并不是只存在于狂想之中，罗曼罗兰小姐，事实上，这正是我们寻求你您的帮助的缘故，你拥有着「钥匙」，而这钥匙能够指引我们达成这梦幻般的成就。”
　　“我不懂，你到底在说什么？”
　　“这是我们巫术会在漫长的时光后终于解明的古老预言，而在今年春天，我们巫术会一位年轻的传奇巫师也正是因此前往了大陆的南方。”
　　埃尔兰达看着玛格莉塔，一字一顿地说着：
　　“「轻蔑命运之钥、将指引改写命运之扉」——”


　　
　　要疯了，回来了以后又是热水器出现问题，又是家里闹老鼠
　　昨晚啃了一晚上的木门，还把网线咬断了，让我不旦没有休息好，状态还更差了
　　该死的啮齿类生物（无能狂怒
　　

    





第559节 EP.347 古老的预言

　　黄金的指轮剧烈地颤动着。
　　一股神秘的气氛弥漫，将男人的话语拘束在这个包厢内的空间，但是玛格莉塔没有对这巫师动用巫师表达愤慨的余力。
　　埃尔兰达所说的古老预言就像轰鸣的钟声那样在她的脑海之中回荡着，令少女一时失去了言语。
　　她想要做出反应，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这个时候再坚持“你们在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态度”已经毫无意义，所有传奇巫师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右腕上，那只手看起来是伸入了裙摆上的一个口袋，但其实是从隐蔽的开口之中伸入，握住了圣银的铳刃。
　　“所谓预言也只不过是古代人的疯言乱语吧。”
　　少女只能努力地平复下自己的情绪，把一切疑惑暂时强压下去，让自己的表情维持着平静与淡漠。
　　“不用在我们面前装模做样，我的名字是维埃萝，我的血脉是精神，最优秀的演员在我看来也如同最拙劣的小丑。”
　　那位女士轻笑一声，但在那笑声之下，那深蓝色的双眼就像是看着老鼠的猫。
　　“当然，出于礼貌，我并没有使用任何读心或者干涉精神的巫术，只是，罗曼罗兰小姐，在渡过悠长岁月的我们的眼里，你实在是太年轻了。”
　　言外之意就是即使不使用神秘的力量，也能够看穿你真正的想法——
　　“如果巫术会真的懂得礼貌，这位老婆婆，我想你是不会出现在我的眼前的。”
　　不过，玛格莉塔可不会被这种话吓到。按照在机构中得到的资料，神秘学里能够用来延长寿命的方法并不少，巫术会的传奇巫师几乎个个都经受过这样的仪式，尤其是那位巫术会的大导师，据说他的寿命超过数千年。
　　少女甚至不紧不慢地讽刺了一句，然后看到这位叫做维埃萝的女性的表情一下子就阴沉了下去。
　　看来不管是长寿还是短命，女人对年龄问题一直都很敏感——只不过在玛格莉塔自己身上，这种敏感的形式稍有不同。
　　“维埃萝，别吓到我们的小朋友。”
　　这个时候，埃尔兰达又开口打圆场，他砖头看着玛格莉塔，目光闪烁了一下。
　　“请相信我们的诚意，罗曼罗兰小姐，我能理解你有所疑虑，但我们说的也并不是古人的狂想，「改写命运的门扉」——在另一些预言和传说之中，它也被称为「改写命运的钥匙」，拥有它的人可以自由地掌控命运，改变历史，让未发生的事发生，让已发生的悲剧消泯。甚至星界之中的伟大存在也留下过与之相关的话语，如果你愿意帮助我们，我们自然可以拿出更多的证据，不过——”
　　“不过？”
　　“再多的证据也比不上你所拥有的「钥匙」本身，罗曼罗兰小姐，我相信，你一定明白我在说什么。”
　　“……”
　　少女的背脊感到一阵悚然，她第一反应是巫术会知道了，知道了今年春前月那位占星巫师的死亡真相，接着又想到她自己确实凭借自己的意志改变过一次命运，而那一次也的确是依靠瑟莱忒的力量。
　　再联想到瑟莱忒曾经为她解释过改变命定之身的原理——换言之，能够在「现在」干涉「过去」的力量并不是无稽之谈，而改写命运的钥匙——这个称呼和「轻蔑命运的三之钥」又确实有共同点。
　　直到这些本能的思虑如闪电般划过，玛格莉塔才猛然意识到这个看起来和善真挚的传奇巫师是在诈自己——这群老狐狸！
　　她连忙收敛自己的想法，可是这已经晚了。
　　她看到维埃萝的眼里光芒大放，又涌现出一股强烈的震惊。
　　“丹玛斯是被你杀死的……”
　　这显然不可能是长久的寿命带来的眼力，虽然玛格莉塔没有任何感觉，但毫无疑问这个女人使用了「读心」或是类似的巫术。
　　这句话一说出来，六道看向玛格莉塔的视线立刻变了。
　　最多的是震惊，玛格莉塔在灵视中甚至可以看到这六个传奇巫师的心智体的颜色骤然变化，就像是一道雷光闪过，其次是不敢相信，愤怒以及——杀意。
　　丹玛斯，现在，玛格莉塔终于知道了那个占星巫师的名字。少女忍不住想，他在生命的最后看到的那个场景，就是现在吗？
　　此刻，就是她在春前月时以为告一段落，以为要数年乃至十数年后才要面对的那个命运的后续吗？
　　就像那个巫师所预言的那样。
　　她将瑟莱忒，带到了巫术会的面前——
　　玛格莉塔握紧了圣银的铳刃，毫不犹豫地让身上的洋装变成乙太织甲，将乙太胶囊塞进插槽。
　　巫师们没有做出阻止，埃尔兰达看着她，目光变得复杂。
　　“请不用担心，罗曼罗兰小姐。”
　　他叹了口气。
　　“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我们依然诚挚地邀请你与我们合作，你所持有的「钥匙」至关重要，据我们所知，那是唯一能够确切地指引人通往那扇门扉，也必然指引人通往那扇门扉的钥匙，有了那份力量，我们年轻的友人也能重新回到我们的身边，一切错误都可以一笔勾销，你能够帮助我们吗？”
　　他的话语倒是真诚至极，看起来他也确实相信那个能够改写命运的事物是一切的答案，然而——
　　“就算是那样，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悠久的寿命——你们机构虽然掌握着延续寿命的知识，但是却从来都吝于给予成员。这是其一。此外，当借由你所拥有的钥匙获取了那份力量之后，你当然也有权利在不造成与我们之间的冲突的情况下自由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且不仅仅是自己，那些你想拯救的人，你想帮助的人，你都可以用那力量去给予他们一个幸福的命运。”
　　“想想吧，罗曼罗兰小姐，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机会，一个人也许可以通过努力掌握自己的命运，但却很难去干涉其他人的命运，更不用说那些已经成为过去的悲剧，但现在，我们合作却可以改变这一切。”
　　“听起来实在是很诱人，埃尔兰达先生，但是……”
　　玛格莉塔吸了一口气，准备开口。
　　但是在这之前，维埃萝，那个「精神」血脉的传奇巫师直接开口了。
　　“不用和这位小女士多废话了，埃尔兰达，这姑娘根本没有打算和我们合作，她只是在拖延时间，等待她那位美丽的公主殿下到来。”


　　
　　_(qwq)∠)_
　　我恨四害（倒
　　

    





第560节 EP.348 对峙

　　说完，这个女人的脸色忽然变了。
　　“那个公主殿下身上有一件收容物，收容物里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至少在她的认知之中，这股力量可以威胁到我们……啧，这姑娘的灵性怎么会这么强大？！”
　　“……哈。”
　　脑海之中一种什么正在侵入的感觉，但在叹息着的少女集中起注意力后，那变得寸步难行。
　　以前，她曾经想过，如果有机会再从机构中得到一件收容物的话，一定要选择可以对付幽灵的。而现在玛格莉塔改变主意了。
　　如果还有机会挑选一件收容物，她绝对要选择能够阻绝心灵窥探的——而且至少要能够阻绝传奇巫师的心灵窥探。看起来，读心并不需要「精神」巫师特意做什么，但想要知道点更深入的，就要用上别的巫术了。
　　不过巫师们实在是不会谈判——当然，也可以说这是因为他们所认为的「钥匙」对他们而言是那样的重要，而她过早地暴露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虽然是在脑中——但显然在「精神」血脉的巫师面前，这和直接说出来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就像维埃萝说的，她不打算和巫师们合作。
　　理由很简单，她不会交出瑟莱忒，而且就算真的有那样一股力量，又有什么人能够保证得到那股力量的巫术会一定会用来做好事呢？
　　毕竟巫师们的描述听起来，那不是一种可以制约、监管的力量。
　　当然，也多亏她反应迅速，灵性比起在罗曼城时也强大了许多，否则恐怕这个时候她所想的一切都被窥探到了——而在脑海里转过这个念头时，玛格莉塔也刻意让所谓的“一切”只是个空泛的念头。
　　又或者并不是一切都被窥探，而是整个人都被控制了。
　　玛格莉塔可不相信一个「精神」血脉的巫师是怀有善意出现在这里的。
　　也难怪「精神」巫师在机构的行动手册上是最难对付的几类之一。
　　紧接着，除了最开始那好像冰冷水流一样侵入的感觉，另一种感觉又在玛格莉塔的脑海之中浮现。
　　那就像是尖锐的线要刺入，但是在她调整着呼吸集中意识之后，和之前的感觉一样，这样的感觉很快也变得寸步难行——在她的意识之中。
　　“怎么可能？她的灵性居然强大到这种地步？衔尾蛇掌握了有效提高灵性的方法？”
　　这一次维埃萝的脸色才真的变了，而玛格莉塔也第一次知道了，强大的灵性好像是可以对抗精神巫术的。
　　现在玛格莉塔的灵性有多强她自己也不知道，在来到帕列斯后，她经历过灵性受到刺激的增长，成功过也失败过，「双树之种」在强化感知的时候好像也顺便强化了她的灵性，现在，一段时间之前她服用的「鹰目的节制」药效好像也在减退即将消失，这让巫师们的动作开始在她的瞳孔之中放缓。
　　但她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对抗精神巫术，集中注意力只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而已。
　　“看起来巫术会的诚意就只有这种程度了。”
　　她不冷不热地讽刺了一句，向后一退。
　　然后少女的背脊就感受到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并不是大气之墙，玛格莉塔看向埃尔兰达，这位传奇的巫师叹了一口气，至少看起来这不是他的手笔。
　　“……唉……”
　　但现在，谈判就等同于是破裂了。虽然玛格莉塔还没有抽出圣银的铳刃，但那也只是因为真的打起来的话，她这边是绝对的劣势。
　　不仅仅是因为面对六个传奇巫师。
　　更重要的是，隔壁的包厢，歌剧院中的舞者和观众们……这数百人的人质！
　　“住手吧，要是将无辜的人卷进来，我们和自治派那些家伙又有何区别。”
　　但出乎玛格莉塔意料的，这次开口的是另一个男人。
　　随后，少女背后的无形壁障消失了，而精神之中的侵入感也消失了。玛格莉塔有些意外地看着那个男人，但完全没有放松警惕。
　　“我们共存派的理念是巫师与人的共存，说到底，巫师是从普通人中诞生的，而这种诞生没有任何规律，我们只能认为我们和普通人在某些层面上没有任何区别，一旦脱离了社会，我们巫师也只有灭亡和消失一途，曾经建立而又崩溃的巫师王国就是证明。”
　　他说着，神情不忍。
　　“听起来你们有着崇高的理念，但越是有这种理念的人越会为了目标弄脏双手。”
　　“很遗憾，会弄脏双手的办法，是无法达成我们的理想的，罗曼罗兰小姐。要实现真正的共存，就必须用不会伤害到双方的方法斩断仇恨的锁链。”
　　“那么你们可以向我保证，你们一定不会伤害这个剧院里的人吗？”
　　玛格莉塔勾起嘴角，将一抹嘲讽融入优雅的微笑。
　　巫师们沉默了。
　　他们能够保证吗？
　　当然不能，哪怕事实上他们的确不打算伤害这些人，但如今他们不可能将自己拥有的筹码扔掉，因为如果玛格莉塔真的转身就跑，然后躲到莫比乌斯机构之中，那么他们就会束手无策。
　　这对玛格莉塔来说也是一样的。
　　就算巫师们真的保证，玛格莉塔也不敢相信，这关系到数百人的生命，基于同样的理由，她也不敢真的逃跑。
　　一时间，双方僵持住了。
　　“——好不容易找到你，结果你又卷进棘手的事里了啊，罗曼罗兰小姐。”
　　这僵持直到一个略微有些无奈的声音忽然响起。
　　“什么人？！”
　　巫师们的反应很快，毕竟是传奇巫师，就算理论上成为传奇巫师只需要喝四次药，但能够走到这一步的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而声音的主人也在下一秒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素白缺乏血色、如同陶瓷般的肌肤在一件无袖的黑色连衣裙下从阴影之中浮现，因为灯光显得更加苍白。这个成熟的女性忽然出现在维埃萝的椅子旁边，伸出一只手环过传奇巫师的腰肢，黑色的长发，黑色的眼睛，虽然只有嘴唇上的色彩是艳丽的红，但就在下一秒，那漆黑的眼眸和发丝就燃起了熊熊的血色。
　　“——猩红！！”
　　“血族的王女！！”
　　玛格莉塔还没有反应过来，埃尔兰达已经叫出了她的名字。这血色就像是昏暗包厢里忽然燃起的火炬，她坐在椅子上，伸手将维埃萝抱起，女性的传奇巫师发出尖叫，而对此，猩红——和玛格莉塔所见的姿态完全不同却被这样称呼的女性将脸凑到了她的脖子旁，伸出与她名字一样猩红的舌头，轻轻一舔。
　　“————啊！！！”
　　前一声是错愕，这一声是惊吓，尤其是尖尖的犬齿触碰到脖颈的肌肤时，这个「精神」血脉的传奇巫师脸色变得苍白。
　　“血族的王女，你出现在这里，是想要做什么？”
　　做为传奇巫师他们当然知道猩红是什么样的存在，玛格莉塔换上乙太织甲时他们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是好奇那是什么收容物，但现在每一个人都严阵以待。
　　但猩红完全无视了他们，她那染成血红的眼睛看着玛格莉塔，嘴角滑过一丝神秘的笑意。
　　“好不容易复活，又好不容易用在小镇上听到的零星情报找到你，结果你又遇上了麻烦的事啊罗曼罗兰小姐，只能说，特别的人自然会有特别的际遇？”
　　“我不认为恶魔君王的载体和六位传奇巫师能算什么际遇，猩红小姐——和上次见面时相比，你的变化很大。”
　　玛格莉塔一边淡然地回答，一边想着。
　　血族的王女，嗯？在机构里，这似乎是保密等级很高的情报。
　　“当然，这是有原因的，吾很乐意与你分享这个原因，但是……现在闲杂人等有些太多了。”
　　猩红高傲地坐在椅子上，一张普普通通的椅子现在却像是王座一般。
　　她扫过周围的巫师，那目光玛格莉塔偶尔在露娜眼里也看得到。
　　“这位罗曼罗兰小姐是吾的朋友，巫术会的巫师们。”
　　那是高高在上的，女王般的目光。
　　“现在，你们可以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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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1节 EP.349 注定的结果

　　突然出现在房间之中的吸血鬼公主高高在上地向巫师们下达着命令。一瞬间，这被神秘力量隔绝了声音，就连仅仅一墙之隔的玛丽安她们也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任何异常的房间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我想你的身份还没有高贵到可以对巫术会的事指手画脚吧，血族的王女。”
　　沉默之中，一位传奇巫师冷声地开口。
　　“这和吾是血族的王女有什么关系吗？”
　　瞟了那个男人一眼，猩红露出一副看白痴的表情。
　　“一群刚刚活过千年的零头的小家伙们，要你们滚就老老实实滚蛋，就算是梅林在这里，他也只能乖乖听话。”
　　“以为活得悠久就能代表一切吗？倚老卖老。”
　　“哦，现在，你们倒是觉得吾倚老卖老了。”
　　冷笑一声，猩红伸手抚摸着维埃萝脸上的皱纹。
　　开口的男人表情一僵——猩红这是在讽刺片刻之前他们也倚老卖老地对待玛格莉塔。
　　谁又能想到就这么一小会的时间，情况完全逆转了呢？
　　血族的王女、猩红，据说，她的存在甚至比莫比乌斯机构，比巫术会更加长久。
　　“血族的王女，我想我们巫术会并没有与你们一族有冲突，或者说，同为受到衔尾蛇迫害的一族，我们的立场应该是一致的。”
　　埃尔兰达开口了。
　　男人的目光就和他的同伴们一样凝重，他们六个传奇巫师聚集在这里，可以说世界上能威胁到他们的事物少之又少，但谁会想到那其中之一会如此突兀地从阴影之中出现呢？
　　而且……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只不过是一种一厢情愿，在这里。”
　　猩红仰起脸，看了玛格莉塔一眼。
　　“她的立场就是吾的立场。”
　　……立场相异。
　　和传奇巫师们不同，看到猩红的出现并且确定她就是在迪亚小镇上舍身拯救了自己、康妮·李和村民们的少女后——尽管黑发的执行官应该只是顺带，而那些镇民她应该完全不关心，甚至就连救自己也不是出于什么高尚的理由而仅仅是觊觎身为返祖的埃兰迪尔人的自己的鲜血。
　　玛格莉塔还是松了口气。
　　当时她直面一件现在她都不知道具体资料的收容物的力量昏迷，醒来后就从康妮·李口中知道了猩红不会死，但看着帮助自己的人在自己眼前连灰都不剩下可实在不是什么令人感到愉快的事。
　　现在看到她活奔乱跳地出现在眼前，看到那眼眸与发丝如火炬般熊熊燃烧，玛格莉塔轻轻地松了口气。
　　直到这之后，少女才来得及意识到猩红的出现并站在自己一边在现下的形式中是一件多么利好的事，在听到这句“她的立场就是吾的立场。”之后，少女甚至有点感动。
　　……虽然十有八九，这还是因为想要自己的血就是了。
　　但这种直白的欲望反而比任何言辞都更值得信任。
　　“看起来我的朋友来接我了，巫术会的诸位。”
　　玛格莉塔干脆鞠了鞠躬，向巫师们行了一礼。
　　“就不劳各位远送了。”
　　“哦，你先走吧，吾和这里的几个人也算是多年不见了，等和它们叙叙旧，再去找你。”
　　“猩红，你以为你能栏得住我们吗？”
　　之前开口的那个男人挑起了眉毛，但话音未落，他的眼中就撞入了那双燃烧着血色的眼睛。
　　“撕下和平主义的伪装了吗？嗯？你们也许可以试试要花多长的时间才能用你们引以为豪的巫术把我化为灰烬，而在这段时间里我又能干掉你们多少人。”
　　猩红说着，涂着黑色指甲油的尖锐指甲在维埃萝的脖子上划出一条白痕。
　　她舔了舔嘴唇，露出尖锐的犬齿。
　　“六位传奇巫师啊，巫术会在全大陆的传奇巫师也不超过一百个，帕列斯虽说是你们的总部，但在这里的传奇巫师也就十几个吧，吾要是能干掉其中的一个、两个、或者一半，相信梅林一定会心痛得睡不好觉。”
　　“——你！”
　　埃尔兰达的脸色变了。
　　在较高层次的圈子里，血族的王女行事百无禁忌是很有名的，虽然她的力量严格来说并不强，但一个杀也杀不死，封印也封印不住，将之挫骨扬灰也只要几天就能重生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要担心的事业确实没有几件。
　　就连那个莫比乌斯机构也拿她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放任她在大陆上自由地活动。
　　而且虽然说猩红的力量并不强，那也是分情况和场合的，而现在他们所在的这个包厢是什么的情况？
　　狭小空间、昏暗环境、猩红零距离抱着一个人质——或者可以直接称呼为一个血罐，在他们消灭她之前杀死他们之中的几位，也并不是不可能。
　　或者说，很有可能。
　　每一位传奇巫师的陨落，都是巫术会难以承受的重大损失。
　　可即使如此，埃尔兰达也没有后退，他的目光看着玛格莉塔，闪过一抹凄然。
　　难道巫师真的就只有不断抗争，不断厮杀的命运吗？指引他们改写命运的钥匙近在咫尺，难道最后真的要用错误的方法去达成目的吗？
　　明明有谁也不会受伤的方法的啊。
　　是他们展现的诚意不够，意图又太过明显，这一点他也意识到了，或许不应该由他们这些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传奇巫师过来，就像玛格莉塔说的，他们的存在就等同于一种威胁，让人感觉不到诚意，但是巫术会又实在担不起这个风险。
　　「钥匙」实在是太重要了——而且对这位少女来说似乎也一样。
　　“……”
　　看着埃尔兰达和其他的巫师，暗地里，血族的王女也深深地皱起了眉。
　　如果可以，她真想转过头问一问玛格莉塔，到底她拥有着什么让这群老狐狸这么执着。
　　很显然他们并不愿意放弃。
　　猩红能嗅到一抹不安的气息，这源于她拿远超常人理解的阅历，这让她判断出，就算她已经做出了这样的威胁，这些巫师还是有可能会动手。
　　如果真的是那样就头疼了。
　　一个、两个、或者一半也就是三个，她故意说出这个数字是想告诉玛格莉塔，如果真的打起来，在自己被消灭前，她能对付的最多也只有这些了，传奇巫师可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羔羊，事实上很多时候，他们才是凶狠并且狡猾的狼。
　　他们本身并不强，但那些巫术实在是太讨厌也太麻烦了。
　　而且如果要兼顾保护玛格莉塔，这个数字可能会降低到一个——也就是她血族怀里的这个。
　　玛格莉塔当然听得出猩红的言外之意，同时她也注意到了这些巫师的神情，可事到如今她有什么办法呢？
　　这些巫师口口声声说着“会弄脏双手的办法，是无法达成我们的理想的。”但漂亮话谁都会说，就算玛格莉塔心里确实愿意相信他们，但如果那个能改写命运的东西真的如他们所说那样强大，那么她就不可能和他们合作。
　　这次谈判的结果可以说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
　　可以随意改写命运，在现在操弄过去，玛格莉塔不可能和巫术会合作，让他们得到这种力量，那不是人应该染指的东西——可就算这么说，将那个视为唯一目标的这些人也不会相信吧。
　　情况再度僵持住了。
　　猩红的出现的确让巫师们不敢轻举妄动，但这并没有改善局面，六个传奇巫师依旧有着强行抢夺瑟莱忒的选项，只要他们愿意为此付出代价。
　　除非——
　　玛格莉塔忽然低下头。
　　除非让他们知道，就算夺走了瑟莱忒，他们也无法得偿所愿。
　　有这样的办法吗？
　　当然有。
　　——瑟莱忒小姐。
　　她将自己的左手放在嘴前，做出思考的样子，遮掩住嘴唇的扇动。现在维埃萝被猩红控制，眼睛没法看这边，只能姑且认为她暂时无法读心了。
　　——我需要你的帮助。
　　少女用唇形讲述了自己的计划，然后——
　　——答案是肯定的，玛格莉塔小姐。
　　圣银给予了回复。
　　紧接着，在逐渐凝重的气氛之中，从玛格莉塔的裙下。
　　“我明白你们在盘算着什么，巫术会的巫师们，但你们最好收起那不切实际的幻想。”
　　如同竖琴般悦耳的声音，在房间之中流泻，这一次，无论是猩红，传奇巫师们，甚至包括玛格莉塔，都露出了一副惊讶的神色。
　　“请将我抽出来吧，玛格莉塔小姐，有一件事我想必须说清楚。”
　　“瑟莱忒小姐……我知道了。”
　　“犹豫”了一下之后，玛格莉塔抽出了圣银的铳刃，将那有着古典花纹的美丽武器再一次展现在了巫术会的巫师面前。
　　而这些巫师们的目光因而改变了。
　　“自在变化的圣银……”
　　“轻蔑命运的象征。”
　　“「钥匙」……”
　　不同的称呼几乎同时响起，而紧接着这些巫师的脸色就变了。
　　而与此同时，瑟莱忒也开口了。
　　“虽然我只是一件工具，但是，也并不是什么人拿着我，就能够使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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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2节 EP.350 谁能信任

　　放下马车窗户的布帘，玛格莉塔警觉地看着街道。
　　这已经是她十分钟里第三次这么做了，从歌剧院到宝杖大道，在道路上行驶的马车与在街边走动的人群，在少女的眼中每一个都十足的可疑。
　　“不用担心，罗曼罗兰小姐，我的眷族们在周围警戒，任何可疑的家伙都逃不过它们的注意。”
　　马车里，那炽烈的血色长发与瞳孔都黯淡下去的少女随口说着，自称也从「吾」变成了「我」。
　　露娜坐在两人对面，这位公主殿下看了看猩红，又看了看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叹了口气。
　　“所以，在我站在舞台上跳舞的时候，包厢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位公主殿下回到包厢的时候，看到的是捂着肚子躺在沙发上的玛格莉塔，玛丽安说她突然腹痛，于是露娜急急忙忙地把她带上了马车。
　　但是在推辞了德雷克和保罗两兄弟，以及玛丽安和萨德小姐的陪同后，马车的车门一关，驶出去一段距离，这位脸色苍白的少女就猛地坐了起来，满脸的机警。
　　接着，又在马车驶过一个路口后，她打开车窗放进来了一只蝙蝠，然后车窗的布帘一拉，这只蝙蝠就在她的面前变成了一个美艳的女人——
　　也不知道坐在车夫位子上的提恩有没有感觉到马车里多了一个人。
　　多亏和自己这位总是能遇上一些事的皇家圣卫小姐相处久了，露娜才只是很普通地感受到了震惊，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意识到今天显然不是她在舞台上的发挥那样一帆风顺的露娜询问起发生的事。
　　“露娜大人，事情是这样的……”
　　保持着警觉，玛格莉塔回想起十几分钟之前的事。
　　………………………………………………………………………………………………
　　“那就是……「钥匙」，和记载中的一模一样……”
　　埃尔兰达的声音更加接近于呻吟。
　　梦寐以求的事物终于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可是巫师的眼里却没有欣喜。
　　圣银的材质，具备自由改变姿态的能力，对占卜的强力扰乱——这三个特征已经确定了这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钥匙」，可以打开那改写命运的门扉的「钥匙」。
　　可所有的文献和资料都不曾提及，「钥匙」具备自我的意识，而且是非常完全、清晰的，拥有自我的意识。
　　仔细一想这似乎又很合理，那毕竟是一件拥有那样意义和力量的造物，就算是收容物中也存在不少具备活着的性质甚至是完整人格的存在，对于能够指引通向改写命运之门的钥匙，拥有自我的意识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就连某些收容物都只让认可的人使用，那么「钥匙」只指引认可的人去获得改写命运的力量也很合理。
　　可是，这个意识明确地向他们这样宣言：
　　“虽然我只是一件工具，但是，也并不是什么人拿着我，就能够使用的——”
　　这几乎就是拒绝了。
　　而在巫术会的所有预案之中都没有计划过如果他们遭遇了「钥匙」本身的拒绝时该怎么办。
　　就算猩红出现时巫师们也没有那样地动摇过，可是在瑟莱忒说出那句话后，这些传奇的巫师却谁也无法遏制住表情的动摇和迷茫。
　　——怎么办？
　　玛格莉塔几乎都能想象到那个时候他们脑海里响彻的话语。
　　——就算得到了「钥匙」，如果无法得到认同，无法使用，那么也没有意义。
　　——怎么办？
　　瑟莱忒的话语彻底打破了僵局。
　　巫师们意识到即使得到了瑟莱忒，得到了「钥匙」，他们也有可能无法得到他们最终所需要的那改写命运的力量，还会为此搭上一两位传奇巫师后，在猩红和即将回到包厢的露娜的压力下，退却成为了她们唯一的选择。
　　至少到最后，他们也没有彻底撕破脸，在临走前，埃尔兰达还表示希望玛格莉塔好好考虑合作。
　　但玛格莉塔已经考虑好了。
　　和巫术会的合作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事实上，现在摆在少女面前的问题并不是这个，而是——
　　“瑟莱忒小姐，你对巫师们说的那个一无所知吗？”
　　“答案是肯定的，玛格莉塔小姐，我可以做的事很多，但并不包括指引持有者去获得一种可以改变命运，甚至从现在干涉过去的力量，至少我的资料库里没有这种功能，当然，我明白玛格莉塔小姐的疑虑。”
　　事实上瑟莱忒自己也很疑惑，因为巫师们所说的那个「改写命运的门扉」，又被称为「改写命运的钥匙」。这实在无法不让它想起自己的制作者为自己的命名。
　　它是「轻蔑命运的三之钥」是它的制作者所创造出来的系列中的第一把，那么二之钥呢？一之钥呢？
　　既然有“三”那么自然就会让人觉得有“一”和“二”，瑟莱忒也记得自己的制作者的确有一个宏伟的计划，可是在它的资料库中，那些理应知晓的事，甚至包括自己制作者的容貌，都已经模糊不清，就好像被什么抹去了一样。
　　圣银依稀记得，那计划在它离开制作者身边，在贤者手中获得了意识后也没有成功，可是那之后呢？
　　它的制作者成功了吗？还是失败了？
　　又或者是成功了，但相应的记忆被抹去了，就像与它的制作者相关的一样？
　　原本瑟莱忒还以为自己的一部分资料丢失是因为沉睡的时间太长出的问题，但现在看起来却不一定了。
　　这样考虑的话，在它沉睡期间一定发生过什么。那造就了巫师们所说的预言。
　　“但巫术会似乎对那个预言深信不疑。”
　　露娜捏了捏鼻梁，抬起头。
　　“就算是听你们这么说我也能感觉到他们不会轻易放弃，要怎么办？向机构寻求保护吗？”
　　“……不，露娜大人，关于这个，如果机构知道了这件事，事实上机构相对而言也会变得危险……甚至是更加危险。”
　　玛格莉塔摇了摇头，表情微妙。
　　她是莫比乌斯机构的成员，但这件事上，她却不能站在莫比乌斯机构的立场上。
　　“假如并不存在巫师所说的那种力量，那么我当然不会交出瑟莱忒小姐。但机构如果知道了这件事却有可能以‘研究’为由要求我将瑟莱忒小姐交出去，以正当的理由。”
　　“的确呢，就算只是为了防止让巫术会得到，他们也一定不会让瑟莱忒小姐留在你的手中。”
　　“而且，假如真的存在巫师所说的那种，可以随意地改变命运，无论是未来的，还是过去的，这相当于可以改变历史，而且听起来并没有制约手段、甚至连监管都做不到的超越一切的力量，那么机构也一定会想要得到，想要利用，但是，将一种强大的、不知道制约方法甚至连监管都做不到的力量交给一个庞大的、强大的官僚机构……”
　　露娜一怔，然后冷笑了一声。
　　“希望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蠢的事。”
　　作为一国的公主，她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谁知道他们会把历史和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呢？虽然客观来看莫比乌斯机构的确在保护着文明和社会，但他们是否正义？是否善良？呵，我毫不怀疑如果莫比乌斯机构得到了那种力量，他们第一件事就会先把所有的巫师和收容物从世界上抹去——如果那个力量做得到的话。”
　　猩红也冷笑了一声。
　　“又或者是抹去其他一切的神秘力量，只保留最强大的那些为某一个人所用。”
　　“如果那种力量真的像巫师所说的那么强大，那么没有任何人应当拥有那种力量——巫术会不行，莫比乌斯机构不行，我、或者猩红、或者露娜大人也不行。任何人，任何组织都不可以。”
　　玛格莉塔皱着眉。
　　“那不是人应该染指的力量。”
　　露娜点了点头，她同意玛格莉塔的说法。
　　这是显而易见的。
　　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去肆意决定他人的命运——基于这一点，拥有这种力量的事物就不该为任何人所得到，甚至无需为此做什么辩论,虽然巫师们在说起那股力量后一直在强调那种力量能消除冲突，能抹去仇恨让世界更美好。
　　但实际上那种力量拿来为恶同样力量强大，如果巫术会真的得到了它，甚至可以把世界改写为巫师统治，其他人都是奴隶的世界，而根本不会有人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好，既然有这个共识了，那么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既然不能依靠组织，只靠我们来应对巫术会吗？”
　　但这样，问题又回到了她们该怎么办这上面了。
　　“放心吧，两位女士，有我保护你们，就算巫术会倾巢而出，你们的安全也是可以保证的。”
　　这个时候猩红又开口了。
　　她黑色的眼睛在露娜和玛格莉塔之间转呀转转呀转，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
　　“那么相对应的，我们需要付出什么呢？”
　　挑了挑眉毛，露娜看向这个在自己的皇家圣卫的介绍中两次帮助了她的女性。玛格莉塔忍不住扶额，不用听她也知道如果要这位血族的王女殿下保护她们需要付出什么。
　　“只需要一些血液，美丽的公主。”
　　“只需要玛格莉塔小姐的一点血液。”
　　所以她干脆把猩红的这两句话当作耳旁风，也无视了露娜那惊讶的目光。
　　第四次，她掀起了马车窗帘的一角，警惕地环视四周，然后，她看向了露娜的胸前——准确地说，是在布料下的那面妖精镜。
　　等回到枫丹馆，玛格莉塔就打算进入镜中的世界，去向那位神秘的存在问一问与这相关的事。
　　不知为何，她总有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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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月要15W字可能得疯狂肝了，白银姬这个月的更新只能没有了qwq
　　

    





第563节 EP.351 第一乐章的终止符

　　“「钥匙」拥有自我意识？”
　　沙漏横亘于半空的大厅之中，光照亮了老人的面容。计划实施的这一天，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听到一切预料之内和预料之外的消息，可是这个结果还是让他花白眉毛下的眼睛之中浮现出一抹错愕。
　　“任何文献都没有提及这一点。”
　　“是的，但是「钥匙」的确具备自我意识，所有人都可以为此作证。”
　　埃尔兰达坐在一张椅子上，面色阴沉，在他身边，今天出现在香榭丽歌剧院的传奇巫师们连声点头，向巫术会的大导师表明埃尔兰达所言非虚。
　　“也有可能只是那个小姑娘用某种办法骗过了你们，你们以为的「钥匙」的声音，其实只是她伪装出来的。”
　　在梅林的身边，另一位巫术会的导师开口了，他也是一位传奇巫师，而他的血脉，正好就是「幻惑」。
　　在普通世界之中，如果要找出一个职业与巫师最为接近，那么毫无疑问是学者。
　　而一个合格的学者首先要学会的就是学习，以及怀疑。
　　巫术会所掌握的一切资料都没有提及「钥匙」具备意志，对于神秘物品——或者按照那头衔尾蛇的说法，对于收容物来说，是否具备意志，是否拥有智慧，这都是至关重要的属性，不太可能一点都未曾提及，而如果所有的资料都没提到这一点，那么合理的推测并不是怀疑这些资料有所缺失，而是「钥匙」根本不具备意志。
　　跟不要说这些资料彼此印证，具备很高的可信度了。
　　因此，在听到同僚们的报告后，这位巫师的第一反应并不是他们得到的资料有误或者有缺陷，而是「钥匙」的持有者用了什么巧妙的方法骗过了他们。
　　“或许有那样的可能，但是我们无从验证，那里可不是我们的实验室，那位女士同样也不是不会反抗的试验素材。”
　　埃尔兰达看了维埃萝一眼，开口说着。
　　那个时候维埃萝被猩红控制，根本不敢轻举妄动。这位在争取得到「钥匙」的持有人的协助的行动中唯一的「精神」血脉巫师并没能判断那钥匙的声音是否只是来自于持有它的少女，是不是一种障眼法，而其他的巫师在猩红的气势压迫下也没有那种能力。
　　“而且，那个「钥匙」的持有者也不是什么普通的机构成员，她所侍奉的那个罗曼王国的公主有一面镜子，镜子里有某种力量，在她的认知之中，那种力量完全可以对抗当时在场的我们所有人。”
　　维埃萝说着，皱着眉。
　　“此外她的灵性强大的不像人类，一百八十多年，这是我第一次试图进入一个人的心智体而被阻挡了。”
　　猩红的威胁近在眼前，未知的某种力量随时可能迫近，再加上那有着优美竖琴声音的圣银所说的话语，这些因素叠加起来，六位传奇巫师才最终选择了退避。
　　对此，梅林点了点头，目光之中并没有责难。
　　这个时候，在他身边，那位看起来和他差不多老的巫师站了起来。
　　“那把钥匙是不是真的有自我意志，让我去试探一下就清楚了，在梦里，灵性再强的人也会卸下伪装。如果那个少女拒绝我们合作的理由不是因为她站在衔尾蛇的立场，而是她认为那种力量不应该由任何人得到的话，我相信她不会将这件事报告给那条蛇，我们还有机会。”
　　“嗯，去吧，如果还有哪怕一丝争取的机会，我们也不愿意走到最后一步。但是，如果实在没有机会，或者利蒙杜，你没能回来……”
　　这个胡须发白的老人看了这在场的所有人中，仅剩的从遥远到过去与他一直抗争到现在的老友，目光微动。
　　“我们就会启动计划。”
　　利蒙杜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梅林转过头，忽然一阵恍惚。
　　这里还是巫术会的导师议会，在一张张座椅上，这个活过不知道多么悠久岁月的老巫师仿佛看到一个个身影，但是眨眼间，那些人影就消失了，在他眼前的人们依旧是这些在一百多年的共事中熟悉起来的同伴们。
　　但他生死与共的那些人已经一个都不在了。
　　“大导师阁下！那个计划我们自己也还没有准备好！”
　　埃尔兰达没有注意到这位大导师的走神，但这句话听得他悚然一惊。
　　他连忙开口，但是另一个巫师摇了摇头。
　　“我们已经尽可能地准备了，虽然还没有到预期，但由于那个密教的活动，那条蛇在帕列斯周边甚至整个王国的警戒都加强了，这段时间我们收拢了秘藏的战力，但这种程度也已经是极限了。”
　　说着，他苦笑了一声。
　　“帕列斯的确是组织的首脑，但这个首脑和大陆其他地方是在一定程度上被隔绝的，衔尾蛇用几百年的和平和差别对待甚至在我们的内部制造出了很深的隔阂，我们能够聚集的战斗力只剩下这些了，但至少，那条蛇比我们更加没有准备好。”
　　“他们的戒备反而是我们的机会，更何况他们正为附近两次声势浩大的事件的善后忙的焦头烂额。”
　　“可是——”
　　“我们已经被这施舍的和平钳制地太久了，埃尔兰达，久到我们都快听不到仍在遭受苦难的同胞们的呼声，现在的情况必须有所改变才行。”
　　梅林叹了一口气，接下来他所说的话让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等到行动开始之前，埃尔兰达，共存派就向莫比乌斯机构投降吧。”
　　……………………………………………………………………………………………………
　　枫丹馆。
　　进入镜中世界的玛格莉塔看着黄铜齿轮、传动杆和铰链组成的花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自从那位至今也没有告诉她们祂名字的存在来到这里，镜中世界便有了不同，当然，这仅限于通过枫丹馆的镜子进入时，才会看到这一片黄铜的花园。
　　在花园之中，有着一只机械手臂的女性抬起头，默默地看了她一眼。
　　玛格莉塔感觉自己的灵性在发炸，她不敢耽误太多时间，朝着女性行了一个提裙礼后，就表明了自己的来意，从裙下的枪袋拔出了圣银的铳刃。
　　几分钟后，看着从换衣镜中走出来的玛格莉塔，已经从外出装换成接待客人的装束的露娜随手把黑曜石的手镜挂到了落地镜上。
　　猩红并没有出现在这里，那位血族的王女阁下正在接受枫丹馆的招待，以一位尊贵的客人的身份，招待她的茶会在枫丹馆二楼那个露天的水池旁。
　　天知道为什么一个血族，在故事和小说中会被阳光化为灰烬的存在能够惬意地享受阳光——她甚至阳伞都没有打。
　　不过，玛格莉塔也已经习惯了真正的神秘学和一般人知晓的所谓神秘完全不同这回事了。
　　“祂也没有给出答案，不过，我感觉这与其说是瑟莱忒小姐对于星界中的伟大存在也是一个迷，不如说是因为那位存在专精的领域和命运无关。”
　　“但是祂至少许诺了保护我们的安全？”
　　“与其说是许诺，那位的态度不如说是‘这种理所当然的事还要问？’这样，不过按照契约，祂的保护对象是露娜大人……”
　　“但只要你跟在我的身边，祂肯定不介意多保护一个人，毕竟契约的内容是你对我的忠诚——所以，这段时间可不要擅自行动哦。”
　　“是，露娜大人。”
　　玛格莉塔说完，也松了一口气。
　　镜中的那位存在是她们最大的依仗，今天在选拔舞会上发生的事到底还是意外，而且巫师们最后的退却也有那位星界存在的缘故。
　　虽然她没敢问起祂相当于多少个传奇巫师这种问题，但暂时来看，可以安心了。
　　“……对了，玛格莉塔小姐，有一件事我打算告诉你的，因为这突然的事态差点忘了。”
　　等待着镜面上浮现出这次出入镜中世界的「代价」时，露娜公主忽然开口说着。
　　“嗯？是什么呢？露娜大人。”
　　“舞蹈还是绘画……我对接下来在瓦卢瓦国立艺术学院的时间有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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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4节 EP.352 第二乐章「I」

　　“诶？露娜大人决定了吗？”
　　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听到这件事的玛格莉塔一愣，把目光从开始浮现出文字的落地镜上移开。
　　不过仔细想想，也差不多是时候了，今天是夏前月的最后一天，从春前月的最后一周开始，共计六十天的夏季学期已经在今早宣告结束，今晚在希岱岛上就有盛大的学期末晚会。
　　如果实在无法兼顾，那么也是时候做出决定了。
　　“与其说是做出决定，不如说是确定了决定的方法。”
　　卷着白金般的发丝，露娜看了玛格莉塔一眼。
　　“接下来，我会全力以赴地为夏后月第三周的艺术节做准备，为了能在之后的第二轮，第三轮和最终选拔中脱颖而出站上那个现在还不知名的神秘舞团的舞台。”
　　“……诶？”
　　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
　　但露娜接着又开口说：
　　“但如果失败了，之后我就会放弃舞蹈，专心油画。”
　　“……露娜大人……我明白了，的确，这是最合理的选择呢。”
　　“哦？我还没有向你解释，你就明白我这么做的理由了吗？”
　　“是的，露娜大人，因为露娜大人来到这里，所追求的是「最好」——”
　　玛格莉塔了然地点着头。
　　而那个舞台就是作为舞蹈的学生而非专业的舞者，所能触及的「最好」了。
　　虽然非要说的话，作为保留节目的《天鹅湖》才是最高荣耀，可是因为天鹅湖是男女舞者共舞的舞剧，露娜大人碍于公主的身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能退而求其次，在独舞上加油了。
　　如果成功，这位公主殿下留学的目的自然是达到了，甚至在剩下的半年还有余力去尝试追寻绘画上的「最好」，而就算失败，也能及时转向绘画，在更长的秋冬学期精心钻研。
　　说完之后，玛格莉塔注意到眼前公主的嘴角愉快地勾起。
　　“心情大好——玛格莉塔小姐已经能够理解我的行为了呢。”
　　有些久违地听到的这句话，正揭示了这位公主殿下心情刻度正朝正向的方向偏移。公主殿下伸出手捏了捏玛格莉塔的尖耳朵，目光柔和。
　　“好了，也不要让那位血族的女士等太久了，等支付完这次的「代价」之后，就去阳台吧。”
　　说完，她看向已经浮现出文字的镜面。
　　但紧接着，那愉快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古怪了。
　　“……露娜大人？”
　　玛格莉塔也回过头，然后——
　　「妖精镜的持有者用足趾夹住装满的玻璃酒杯」
　　「妖精镜的穿越者用这种方式喝下一瓶勃艮第西斯特酒庄340年产红酒」
　　“……”
　　“……”
　　不知道为什么。
　　唯独在自己使用这面镜子的时候，这些「代价」总是显得那么的古怪。
　　玛格莉塔想着。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
　　夏前月最后一天的夕光渐渐地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在附近一栋别墅顶层，穿着一身黑袍的男人站在没有灯光的房顶上。
　　这栋别墅的主人在几天前，绑架案发生之后就匆匆地带着妻女离开了这座治安不太好的城市，回到家乡的庄园避暑，只留下了少量的女仆维护，而这些女仆被严格的规则约束着，在入夜后只会呆在别墅的别馆。
　　只有少量警卫守护着这栋别墅，但他们也不会到屋顶上来，于是这漂亮的屋顶就成为了这个男人的包场，他坐在屋檐旁，身边放着食物与美酒，看着枫丹馆门口的马车驶出，朝向河中央灯火辉煌的小岛时，他遥遥举杯，然后在马车从深夜驶回，在别墅第三层的房屋点亮了灯光，他又撕开一份油纸的包装，享用着即使凉了，那辛辣的味道也很好的牛肉三明治。
　　他很有耐心。
　　如果有人和他一样活上几百年，他相信那个人也会变得和他一样有耐心。等到那房间之中的灯光熄灭后许久，他才放下纸盒装的咖啡，闭上眼睛，将梦境的触须蔓延到这栋别墅院子里，一颗树上的鸟窝。
　　一只灰翅山雀抬起了头，很幸运，这是一只夜行性的鸟。
　　它正展开翅膀正准备开始夜晚的活跃，从小小的鸟巢里飞起。但忽然它的动作一滞，一双眼睛突然闭上了，但是起飞的动作却没有停下，它一口气飞向了灯光正在暗下去的别墅，从三层的窗户上一掠而过。
　　没有人会注意到这只夜鸟飞行时没有睁开双眼，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它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控制，因为它只是一掠而过，因为它只是在梦游，因为控制着它们通过它们的眼睛从天空观察着一切的力量只存在于它们的梦中。
　　虽然梦游的人十分显眼，但这些小动物就不一样了。
　　对此，利蒙杜有充分的信心。
　　这只小鸟穿过房间阳台的落地窗，借助鸟目所看到的情况，这位长于梦境的传奇巫师很娴熟地判断出屋里躺在床上的女性还没有进入深层次的睡眠，于是他让灰翅山雀飞远，在另一栋别墅中找到一只鬼鬼祟祟的沟鼠。在又过去了差不多一个消失之后，这只沟鼠忽然抬起头，在其他“同伴”疑惑的注视下从它们的“领地”跑了出去。
　　小型啮齿类动物攀爬的能力并不差，尤其是像枫丹馆这种外墙有很多华丽装饰的别墅，这一次，利蒙杜确认了床上有着金色发丝的少女已经陷入熟睡，而附近没有看到猩红——那个危险的血族王女的身影。
　　他睁开眼睛，然后重新闭上，做好了身边的防护之后再睁开，借由那停留在阳台角落上的沟鼠，渗透梦境的神秘力量丝丝缕缕地进入了少女的睡梦。
　　不过，即使猩红和这个少女睡在一张床上也没有关系，梦境是与现实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世界，在梦境与梦境中传递的神秘力量，对于现实中的人而言就像是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正常来说不会有任何人能够察觉。
　　在对精神的干涉强度上，「梦境」血脉比不上「精神」血脉，但是相对而言，其隐秘性要更胜一筹。
　　除非那个血族的王女有能力注意到这只沟鼠的梦境，否则这次侦察不可能被发现。
　　但众所周知，血族不会做梦。
　　而她们也从来没有与梦相关的神秘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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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5节 EP.353 第二乐章「II」

　　如果是其他人，利蒙杜会采用更加直接与有效的「梦境穿梭」亲自进入她的睡梦，但是这位老巫师在漫长生命中学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谨慎。尤其是他掌握有情报，这个叫玛格莉塔·罗曼罗兰的少女的灵性强大到甚至可以抵御「精神」血脉的传奇巫师的巫术。
　　因此，他没有贸然闯入少女的梦境，而是隔着一个不起眼的中介，细微地施加着影响。
　　——如果还有一丝争取的机会。
　　他的那个老友是这么说的。
　　而他明白这句话的言外之意，这句话来自他们一位早已逝去的战友，他的话语「机会不是找到的，而是创造的」，而这句话一直以来都鞭策着他们前行。
　　这一次也是一样，将「钥匙」的持有者争取到自己这一边，他的血脉很适合做这件事。
　　所谓的梦境就是潜意识的一种显现，而通过干涉梦境，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干涉潜意识。
　　这种事他已经很熟悉了，只不过这一次关系到的人太多，关系到的事太重大，因而他也格外地小心和谨慎，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项工作上，能得到少女的精神世界认可的地方即使要花费十倍百倍的精力，他也务求完美，绝不贸然行事，因为一旦让玛格莉塔意识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干涉，那么她就永远也不可能站到他们这一边来了。
　　这十倍百倍的努力至少可以让他在发生意外时从容地退离，并且不引起她的注意。
　　如果还有时间，还有更加宽裕的情况，巫术会也不会这么做，就好像上午六位传奇巫师的一同出动，但机会稍纵即逝，这位「钥匙」的持有者也不是瓦卢瓦王国的人，随时可能离开，他们没有那么长的时间去用更柔和的方式争取她了。
　　他是那样的投入，躲在相距枫丹馆一百多米的别墅屋顶上，躲在阴影之中。
　　但也正是这样的投入，让他没有注意到就在相聚十几米的背后，在夜晚的空气之中，一把濡湿的袖珍手铳浮现在了空气之中。
　　这把手铳一开始是笔直的，但随着几个机关无声地转动，它在几秒内变成了常见的手铳的外形，转轮被无声地甩开，填入了子弹，然后重新合拢。
　　接着，又有一支消音管被取出，接在了枪口上。
　　对能够看到这屋顶上全貌的人而言，这一定是一副诡异到极致的场景，一把枪浮在空气中，就好像有看不见的人正在操作，而在稍远处的巫师却一无所察，仍旧专心地进行着他们的大业，丝毫不知死亡已经迫在眉睫。
　　最终——
　　——砰。
　　正在进行精细的意识侵入行动的利蒙杜感觉到的就是从背后贯穿前胸的一痛。
　　悄无声息地进入玛格莉塔意识的灵性立刻退了出来，他睁开眼，看着自己胸口的伤口中冒出的紫色血液，和逐渐麻痹的身体，第一反应准备逃入某个人的梦中。
　　可这个念头刚刚浮现，他还没能来得及摆出进行「梦境跳跃」的姿势，麻痹的感觉已经迅速地从胸前蔓延到全身，让他的动作不可避免地迟缓了下去，然后他听到了又一声。
　　——砰。
　　袖珍枪械的动静本来就小，再加上消音器，这一声枪响就像是某种叹息消逝在风中，利蒙杜挣扎着从房屋边缘退开避免自己摔落死亡，又吃力地转过正在失去他的控制的身体，想要看看是什么人袭击了自己，但是他没能看到。
　　他只看到一把悬浮在空气中的枪。
　　隐形的敌人，但是情报中没有提及这个，而且即使能够隐形应该也无法避免自己在房顶上布下的梦之迷雾，那是无法目视，也不会有神秘反应的一种巫术，作用是让任何身处其中的人——除了使用者本身都陷入梦境之中。
　　这个巫术可怕的地方在于受到影响的前一分钟不会有任何反应，但一分钟后，就没有人可以挣脱梦境的纠缠。
　　如果这个人不受影响，那么只能说明他携带了某种可以抵御这个巫术效果的收容物，而且是极端强大的一种——可那样一来，不就等同于说自己会出现在这里早就被预料到了吗？
　　但这绝对不可能——除非导师会议之中出现了叛徒。
　　麻痹感越来越强烈，虽然还可以思考，但身体已经完全无法动弹，这样那样的念头飞快地闪过，然后他又看到那枪口迸射出了火光。
　　第三枪，这个传奇的巫师彻底失去了力气，他的一只眼里爆出了血花，僵硬的身体向后倒下。
　　一位传奇的巫师，就这样轻易地死去了。
　　死得就像是一个普通人。
　　……………………………………………………………………………………………………
　　对于很多人来说，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埃尔兰达站在还在修建中的新帕列斯市政厅的顶端，看着沉寂下去的城市和那些彻夜明亮的街区，看着天空中在他记忆里从未有过变化的繁星和和他那遥远的童年时相比，已经几乎编了个样的中心市区。
　　夜晚的建筑工地很少有人，因为在这附近是市场，广场和一些政府部门，所以在深夜，这里格外冷清，仅有的人烟是偶尔穿过路上的马车和每隔半个小时在街灯下打着呵欠游荡的巡警。
　　信息已经通过巫术会的使魔部门传到了每一个「共存派」的成员手中，包括不久前参与到和莫比乌斯合作的那次行动中的三人。
　　巫术会在这座城市经营了很久，人数超过五万，但这五万之中不全是巫师，也并不是每一个巫师都是「共存派」，即使是共存派，也不是每一个巫师都愿意来到这里。
　　因为他们聚集在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投降。
　　向一个敌对了数千年的敌人投降。
　　但对于埃尔兰达来说，莫比乌斯机构只是一个持续了不到两百年的，既有敌对，也有合作的组织。
　　而对于很多帕列斯本地的，年轻一代的巫师而言，这个敌对的时间可能更短，甚至为了避免巫术会的成员有朝一日被那个「凡有知、必被知」的毒蛇一网打尽，他们甚至并不是全都知道莫比乌斯机构的存在。
　　老巫师忍不住想，或许这就是他们这些年轻一代和真正寿命悠长、或者从大陆各处逃亡到这里的那些巫师的最大的区别。
　　他们心里没有对莫比乌斯机构的仇恨。
　　——但或许，这也可以说是一种必然。
　　导师会议上的一幕还鲜活地在记忆之中，黄昏时分，在巫术会第二老的那位传奇巫师离开后，大导师梅林，这个最不可能向莫比乌斯机构投降的男人说出的话，震撼了每一个人。
　　“大导师阁下！虽然我们提倡和平共存，但我们并不是投降主义者！！”
　　那一瞬间，埃尔兰达感觉血从他那已经不算年轻的心脏中涌上了脸，就像是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每个人都呆呆地看着这个老人，有几个人下意识地去寻找窗户——现在是夕阳西下的时间，他们想要确认今天的太阳是不是朝西边落下。
　　可是这里没有窗户。
　　而梅林，这个睿智的老人显然也没有发疯。
　　“让我慢慢解释吧，埃尔兰达，首先，我不认为你们选择的道路是错的，埃尔兰达，巫师必定要和凡人共存，这是无需质疑的，而共存不能通过一方对另一方的残害和征服来达成，这也没有错，甚至可以说是必然的，「以剑与血得到的，也终因剑和血而失去」，这古老的箴言所蕴含的，正是让人以沟通和和平去解决难题的智慧，这是毫无疑问的「正确」。”
　　梅林说着，叹了口气。
　　“可是这个世界是如此野蛮，人们并不会做正确的事而是去做有利于自己的事，在自私和贪婪之下，为了伸张「正确」就必须拥有野蛮和暴力，去做错误的事情，就好像我们和莫比乌斯机构一样。莫比乌斯机构消灭不了巫师，因为我们巫师诞生于他们所保护的普通人中，只要一日找不到彻底阻止普通人觉醒成为巫师的方法，他们就永远消灭不了我们。”
　　“这一点我们清楚，他们也清楚，共存是必然的道路，只要不是蠢货都能看到这一点，那么为什么，我们会受到这样的迫害呢？”
　　老人的眼里忽然迸发出了一种光芒。
　　“因为我们是巫师……不是吗？”
　　“原因有很多，索罗斯，但是在我看来，最根源的原因，是因为我们太少了。”
　　梅林说着。
　　“我们，是「少数人」。和「多数人」存在冲突的「少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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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6节 EP.354 第二乐章「III」

　　僵硬的男人的身体，从别墅的边缘坠落。
　　在麻痹起效时，男人拼命从边缘退开防止自己坠落而死，但那是建立在他至少能站着，或者至少倒下时还能控制身体不胡乱移动的前提上的。
　　而现在他死了，被血液性的麻痹成分让所有的肌肉都变得僵硬的身体即使失去了力量也不是软软地倒在原地，而是直挺挺地向后摔落，这让他仍旧倒向了别墅的下方，不出意外的话会发出一声很大的撞击声，引来警卫，然后又引发一阵骚乱，但是在那之前——
　　在下坠的途中，男人的尸体在半空被一片蝙蝠组成的云雾托起，重新飞上了别墅的顶端。
　　“哦、唷。”
　　将死不瞑目的男人尸体往地上一扔，蝙蝠重新在月光下聚集起妖娆的身姿，先是素白没有血色的肌肤，然后是漆黑的晚礼服。发丝和瞳孔没有燃烧着血色的猩红落在屋顶之上，看着那把余热在夜风中褪去的手枪，微微眯了眯眼睛。
　　“是哪位帮助我解决了心怀不轨的家伙？嗯？这把手枪……”
　　她感觉这把枪有些眼熟，十几年前，好像曾经有个衔尾蛇内部斗争的牺牲者曾经拿这把枪对准过她，因为那是一个女性，所以她印象很深——对于女性，她的记忆一向不错。
　　端详了片刻之后，猩红忽然想起来了。
　　“丝涅克？”
　　“……现在的我是「隐蛇」，血族的王女。”
　　“所以呢？相隔十几年遇到自己的救命恩人，难道都不打算出来见一面吗？”
　　“我现在衣裳不整，不方便现身……”
　　“如果你真的不想见我，现在肯定已经扔下枪，隐入另一个世界离开了。”
　　说着，猩红打了个响指。
　　月光下的暗影忽然流动了起来，以那把悬浮在空气中的手枪为支点，一件华丽的礼服沿着无形的身体蔓延，很快就完成了。
　　当然，这不仅仅是一件礼服，还是一件无形的拘束器，透明的女性在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又听到了这样的话。
　　“还留在这里，如果不是你口是心非其实非常想要见我，就是因为某些理由无法离开，但无论如何我都打算见你一面——还是说你想要见的是另一种颜色的我？”
　　……还真是十足任性的公主做派，十几年过去一点也没变。
　　隐蛇想到。
　　她叹了口气，巫师的能力真的是让人防不胜防，差一点，她就失手了。
　　接到命令来到帕列斯后，她又干起了监视那位拯救了世界的少女的工作。
　　凭借着自己极其难以被发现的隐匿的能力，每天夜晚，当玛格莉塔睡着时，她也会在枫丹馆里找一个没人的房间，享受一下贵族的酣眠。但因为今天上午所发生的那件事，她今晚并没有很早地休息，而是彻夜警戒。
　　而在屋顶上警戒四周时，隐蛇注意到了在相邻的屋顶上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这个也检视过枫丹馆屋顶的男人很显然没有发现在他所检视的地方存在一位隐形的保镖，因此他稍微放松了警戒，而这让他没有藏匿得特别好以至于被她注意到。
　　长时间的观察最后确信这是个目标在于枫丹馆的可疑人物后，隐蛇就离开了枫丹馆，进入了那栋别墅，毫无动静地来到男人的身后。
　　最开始她想着活捉对方，因此采用了麻痹弹——这种子弹内有某种魔药，可以加速人体伤势的治愈，毒性较低，但是其副作用则是让肌肉变得僵硬，失去控制，并让血液变成紫色，机构利用这个副作用将之做成麻痹子弹，同系列的还有一种效果较弱，会让血液颜色变绿的类型。
　　可是就在她取出武器，装好子弹开了第一枪后，没一会儿，她眼前的世界骤然一变。
　　多亏了她主要执行的任务就是监视、偷窃以及暗杀。有些目标拥有让周围的人意识不自觉受到影响的神秘能力，她藏在身体里的一件收容物对此有抵抗的力量，这使得她有机会暂时摆脱了影响，接连开了两枪。
　　第二枪因为受到的影响没能命中要害，但第三枪打穿了巫师的头颅，杀死了这个巫师，可即使巫师死去，残存的力量还影响着她，让她暂时无法行动。
　　然后，猩红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但这些事隐蛇是不会告诉这位骄傲的血族的王女的。
　　“你是在追杀这个男人？还是在保护那栋洋馆的公主？嗯？如果是追杀，动静不太可能这么小，我感觉应该是后者……也就是说今天上午发生的事你也在场？再考虑到你应该不可能忘记我们血族对血腥味的敏感程度……我可以理解为，这是一场因为少女特有的羞涩心儿不愿承认的约会吗？”
　　对这位王女阁下的想象，隐蛇感到一阵无语。上午发生的事她确实有在看，在猩红和玛格莉塔在与巫师对峙时她还到歌剧院的顶楼燃起了求援的狼烟——相较于会留下莫比乌斯符号的子弹，这种求援方式更加隐蔽，然后在她们坐着马车离开时，她还向敢来的机构成员解释发生了什么。
　　她也没有忘记血族对血腥味的敏锐嗅觉，但她实在没有更好的方法了。
　　监视、暗杀、偷窃都是她擅长的领域，她唯一能保护遇到危险的某人的办法，就是去把那个危险消灭。
　　而在枪和勒杀之间，显然前者更可靠和有效。
　　“……我已经三十多岁，早就不是少女了，王女阁下。”
　　“对我来说只要外貌没变化，三十岁和三百岁没有什么区别。”
　　“……而且，你不是放话说能够保护那位「钥匙」的持有者吗？王女阁下，但看起来要不是我今天通宵，这个男人就要得手了。”
　　“我说的是如果巫术会倾巢而出，像这样悄咪咪地搞些阴谋诡计……根本防不胜防。”
　　“那你还夸下海口。”
　　“……这不是还有丝涅克在吗？”
　　猩红微微勾起嘴角，没有提及露娜拥有的那面黑曜石镜子里的强大的力量。
　　“而且在上午，你不也是没有出现，现在，丝涅克在那个机构里也算是个大人物了吧，难道衔尾蛇不想要巫师所说的那个‘改写命运的门扉’？”
　　——看起来，她们还有其他的底牌。
　　感受着困意和纷繁的景色越来越淡薄，隐蛇挑了挑眉毛。
　　虽然她一直监视着玛格莉塔，但也不是所有事都能弄清楚，她的力量并不是真的那么方便。
　　“在讨论这些之前，我认为我们该先从这具尸体上弄到可能有用的讯息。”
　　“那么我能得到什么报酬呢？”
　　看了一眼紫色的鲜血正从背后的伤口将黑袍染得更加幽黑的尸体，猩红勾了勾嘴角，走到放下枪的隐蛇面前，用纤细的手指勾起了她的下巴。
　　“一个吻？还是一个旖旎的夜晚？”
　　“……”
　　隐蛇默默地看着她，被那双蛇似的眸子看久了，就会升起一种发毛的感觉。
　　“……好吧好吧，你也是，那位罗曼罗兰小姐也是，都不愿意进行一场公平的交易……”
　　被这个已经与记忆之中有很大不同的女性盯着，最后，叹了口气的是猩红。
　　她转过身走到男人的尸体旁边，弯下腰，深深地将细白的手腕扎入了男人的胸膛，刺穿了那不会再跳动的心脏，这一举动让最后的一些鲜血像喷泉一样涌出，然后，又形成了这个男人的模样。
　　在神秘学中，血液有时被称为灵魂的货币。
　　而吸血鬼们掌握着控制血液的力量，对于刚刚死去的死者，她们有办法让还没有腐朽的血液开口说话。
　　“现在，让我们看看巫术会那群巫师到底有什么打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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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7节 EP.355 第二乐章「IV」

　　夜晚四时，在指针最终指向怀表中的这一刻度的时候，胡须花白的老人长长地叹了口气，将一旁的酒瓶拿起，倒满了两杯金色的酒液。
　　他将一杯洒向了面前潺潺的河水，看着银白的满月在水波之中摇曳。
　　接着他又将另一只酒杯高高地举起，就像是祭奠着一位已经不会如约来到这里的老友一样，一口喝下。
　　再睁开眼睛时，那双淡银色的瞳孔之中，迸发出了仿佛尖刀的强烈目光。
　　“埃尔兰达那边应该快结束了，让所有人准备行动。”
　　“是，大导师阁下——”
　　在他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男性和一个女性，男人点了点头，但旋即又迟疑地开口。
　　“我们真的放任「共存派」那些懦弱的家伙向衔尾蛇投降吗？就算您说必须有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法改变人们的看法……”
　　“这件事在导师会议上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亚瓦。如果那样的说辞你还是不能接受，那么我可以给你一个更加现实和有说服力的理由——这次行动我们不可能带走所有人，剩下的那些人在我们离开后必然成为人质，如果我们不想背上一个对同伴见死不救的骂名，就必须考虑在我们离开后，这些被留下的人的处境——对于我们这种以互帮互助为宗旨建立的组织，这种骂名是致命的，甚至会直接让我们失去大义的名分与信任。”
　　“但值得庆幸的是，尽管漫长的和平消磨了我们年轻一代的成员的锐气，让他们心中没有仇恨，但在衔尾蛇中也因此诞生了许多支持共存的人，他们与「共存派」的理念相当，而且也有一定的能力从内部影响蛇，这正好为我们解决了这个问题，借助「内部分裂」的名义，为了提升自己的话语权与在组织内部的影响力，他们会不遗余力地保护那些人，他们的投降的「诚意」，我们透过他们散布的假情报——机构就算不信也必须担心我们会不会反其道而行，这样更能扰乱他们的行动。”
　　梅林说完，转过了身，看着这个巫术会内部激进派的领袖人物。
　　“我们是为了我们所有同胞的幸福而抗争，我们有义务尽最大的努力让我们的行动带来好的影响，而不是坏的。此外，我们的行动需要有坚定意志的人，「共存派」的理想虽然好，但却软弱，而这次以及之后的行动，我们都不需要软弱者。”
　　“……是，我没有问题了。大导师阁下，有您的指引，我们必能实现千年的夙愿。现在，我就去安排行动，请相信，我们「自治派」的人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叫做亚瓦的男人有些崇拜地低下头，因为这充满智慧，慈悲与关怀的话语——尽管他很看不起那些叫嚣着巫师应该和能力低下的一般人共存的家伙，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他们也是巫师，是同胞。
　　尽管他不耻于那些正在附近聚集，准备向那条该死的蛇投降的胆小鬼，但如果他们真的成为了人质，遭受了残忍的对待，亚瓦自己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带着手下干出不理智的事来。
　　正因如此，现在，他对梅林的计划心悦诚服。
　　等到男人离开后，梅林重新看了一眼自己的怀表。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小会，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转身向还在后面的女性问道：
　　“那件事怎么样了？我记得那一直是你负责的。”
　　“出了点意外，虽然好不容易找到了，但是因为这段时间的混乱，又从我们的视野之中消失了。”
　　“……唉，还是想办法找找看吧，就算现在已经不再需要可能有的那些情报，他们也是老朋友留在这个世界上仅有的证明了，对于你来说，或许也是唯一可以缅怀的……”
　　他忍不住又陷入了回忆。
　　但话还没有说完，那个看起来大约三、四十岁的女人就打断了他。
　　“过去的都过去了，大导师阁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虽然这样有些不太礼貌，但梅林接着想到，相较而言，那件事对于她才更加痛苦吧。
　　于是老人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如果还有富余的人手，你亲自组织一支精锐的小队，去拜访那位钥匙的持有者，尽快。”
　　“拜访？大导师阁下？”
　　“拜访。”
　　梅林看着远方波光粼粼的河面，一抬手，将两只酒杯投入了圣塞琳娜河。
　　两圈波纹荡开，随后又被水波抚平，就好像那两圈波痕从来也没有存在过一样。
　　这条河面上每天都会荡起无数的波纹，但那些痕迹总会在顷刻之后消失，数百年、上千年，莫不如是，但是在今晚。
　　今夜，将掀起绝不会悄无声息消逝的痕迹。
　　“如果无法借助能够改写命运的力量，那么就让我们用自己的力量改写命运。”
　　老人喃喃地说着，将目光遥遥地望向上游的方向。
　　“但是，也没有理由让我们的敌人得到那种力量。”
　　……………………………………………………………………………………………………
　　夜晚三点五十分，玛格莉塔正被猩红从床上拉起来，睡衣也没换的来到枫丹馆的阳台，当看到那具在猩红的口中被她发现然后一击穿胸的尸体后，少女的困意立刻飞到了必月亮更高的地方。
　　“你说这家伙是个传奇巫师，而且还打算通过某种神秘的力量来影响我？把我拉到巫师们一边？”
　　“你自己听吧。”
　　猩红没有多做解释，她啪地打了个响指，身体的僵硬还没有消失的男人胸前一团血液就冒出了断断续续的声音：
　　“……文献……没有……这一点……”
　　“……可能，但……我……验证……”
　　“……「钥匙」……是不是真的有……试探一下……梦里，灵性……再强……也会卸下伪装。”
　　“……哪怕……一丝……机会……最后一步……实在没有……没能回来……计划启动……”
　　从那个血团之中传出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但是仔细听还是可以分辨得出，这些声音来自不同的人，其中一个声音提到的钥匙人玛格莉塔的目光警觉了起来。
　　“……这个是？”
　　“血之回响，简单来说，人的血液在彻底腐朽之前都会蕴藏一些记忆，我们血族有能力把这些提取出来，但毕竟只是回响，残缺是不可避免的。”
　　猩红简短地说着。
　　“但至少从这些信息中我们能知道巫术会正打算做什么，而且显然她们没有打算放过你，罗曼罗兰小姐。”
　　这些信息是猩红和隐蛇从一大堆无意义的破碎话语中找到的。不过那位已经变成莫比乌斯机构中大人物的女性并不打算出现在自己保护的少女面前，为此，猩红还不得不勉为其难地伸手在男人中枪的位置留下一个贯穿伤，又把他的血液变回了红色。
　　当然这是有报酬的，虽然没有约定具体的支付时间，但猩红很有耐心，而比她的耐心更躲的是她的时间。
　　只是最后她也没有从那个有过一段缘分的女性口中听到她——或者说莫比乌斯机构的高层对「钥匙」和「改写命运的力量」的态度。
　　“我建议你现在立刻寻求莫比乌斯机构的帮助，罗曼罗兰小姐。”
　　“……我记得下午茶的时候，我才用分次付款的一升鲜血换取了某位女士保护我们的许诺。”
　　撇了一眼现在一点也不红的猩红，玛格莉塔皱起了眉。
　　“如果只是你们两人的话，呢。但是这间宅邸还有其他人，她们都是普通人，而且数量很多，我不可能有能力保护她们全部。而如果巫术会真的那么重视你，谁能保证他们不以这栋别墅中的人作为人质要挟你们呢？”
　　猩红坦然地说着。
　　事实上，这个建议也是那位不愿意露面的的女士提出来的。
　　而玛格莉塔在听完这意外地关心普通人的血族王女的话后深深地皱起了眉毛。
　　少女确实不曾抱有今天上午发生的事那样就结束的侥幸，但也没有想到后续会来的如此之快。玛格莉塔忍不住仰起头，数日前笼罩帕列斯的阴云已经伴随着昨天结束的畅快的暴雨消失了，可夜风之中仿佛还有着某种不安定的气息。
　　有什么正在流动，有什么正在酝酿，玛格莉塔能隐隐感觉到一种不祥的预感，就好像在圣雅各布医院听到那当当当当的，仿佛命运脚步的钟响。
　　还是说，那个时候所感觉到的命运其实是——现在吗？
　　这个想法升起来的时候，一种窒息感让少女的心跳都停了半拍，她用力地摇头，把思考从这个可怖的猜想之上暂时移开——最近她对命运之类的，已经有些太过敏了。
　　但比起难以捉摸的命运，现在更重要的是眼下。
　　从巫术会对她——准确地说是对瑟莱忒的重视来看，丧心病狂地以枫丹馆的仆人们或者其他人为人质逼迫也不是不可能的，这种情况下，谁没有底线，谁就能获得更多的优势。
　　要保护这么多人该怎么做？将她们全部送进镜中世界吗？不，更加合理与现实的方法是……将她们带到莫比乌斯机构的支部之中。
　　可是如果巫术会今晚没有行动，把仆人们带去机构的支部又会引发别的问题，联络康妮·李吗？还是说……
　　忽然间，玛格莉塔抬起头，而猩红的脸上也露出了凝重的表情，与她看向相同的方向。
　　在远方，静静地在夜色之中沉眠的城市中。
　　一道火柱轰然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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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8节 EP.356 短暂的间奏「上」

　　金红的火柱照亮了夜空，那就像是一股炽烈的喷泉，在上涌之后维持了大约两秒的时间之后又像是一朵盛开的花骨朵一样“张开”，将金红的“花瓣”向四方洒落。
　　威金斯，一个有着很普通名字的巡警有幸和他的同事们看到这一朵绚丽的炎花在帕列斯市水利局的院子里绽放，然后轰然落下，将那颗据说已经和这栋颇有历史的宅子一起度过了三百年时光的老橡树点燃成一簇赤红的火炬。
　　“乙太管道破了？失火了？”
　　“就算破了也不可能正好喷到火堆上，这恐怕是有人纵火！”
　　最先浮现在他和其他巡警脸上的是震惊，接着则是恼怒。
　　让他们的巡逻从一小时一次变成半小时一次的治安扫荡活动——正式、文雅的名字则是「王都治安水平强化月」开始还没几天，就有人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搞这种案子。
　　再然后，想起几天前「狮鹫帮」的消失——一个在贫民窟里据说扎根了许久的黑帮公然在巡警们进入圣马塞尔扫荡时进行集会，而且还摆上了桌椅和好酒试图邀请警察同流合污，结果被一举清剿的事后，这些人的脸上又露出了贪婪的表情。
　　将一个盘踞在贫民窟中的帮派一举剿灭后，那些参与的警察都得到了令人眼红的好处，奖金、升职、奖章、荣耀——然后所有警察都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干出功劳，收获会是平常的好几倍。
　　于是这些往日里有一个算一个每次巡逻时都会向机械之神或者乙太和蒸汽之神祈祷不要遇到任何情况让他们能早点回去一醉方休的情况，但现在，他们都巴不得多遇到几个不长眼的小毛贼。
　　而相比起小毛贼，纵火犯又显然更恶劣，纵火的地方是政府机构，这个恶劣度后面还要增加几个零——而这就意味着功劳越大，在警察的世界里，从来都是能抓住越穷凶极恶的罪犯越有功劳。
　　想到这里，威金斯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下面了，他看向自己的同事，注意到他们也差不多是同样的表情，于是这支巡逻队发挥了或许是职业生涯之中最高的效率和最愚蠢的脑筋，他们抽出了武器，在水利局守门人惊慌不安中冲入了大门。
　　贪婪蒙蔽了他们的双眼，甚至让他们没来得及思考一下，如果真的是纵火犯，那么要用什么样的东西才能弄出这比两层小楼还高的火柱。
　　总之不可能是乙太管道破裂。
　　但当这群警察在水利局的院落里看到一个仿佛是由四个悬浮在空中的火红水晶组成的“纵火犯”时，他们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而就在他们的惨叫声和守门人落荒而逃时恐惧的呼喊响起的同时，这样的火柱在帕列斯的各处都夺目地升起。
　　而随着火柱的升起，数分钟后。
　　就连那些恐惧的呼喊也消失了。
　　……………………………………………………………………………………………………
　　四时二十分，威比特猛地从梦境之中苏醒过来。
　　面前是他位于帕列斯莫比乌斯总部的宿舍，代表着紧急情况的铃声尖锐地震荡着，让这位特遣部队的队长脸色一变。
　　他一跃而起，从枕头下摸出了自己的武器和作为「六个火枪手」成员的标志性的决斗手枪。
　　不需要换衣服，作为特遣部队的成员，莫比乌斯机构在帕列斯最精锐的行动人员之一，他向来和衣而眠。
　　在一分钟之内，他打开衣柜，摸索到一个隐秘的开关。
　　一手推开里面单调的几件换洗衣物后，这个男人直接钻入了这机构内部的隐秘通道，并在数分钟之后抵达了发生紧急情况的特遣部队聚集点，其他队员已经聚集在了这里。
　　在集合之后，又是数分钟后，这支最精锐的特遣部队出现在帕列斯莫比乌斯机构总部——同时也是瓦卢瓦王国总部之中的作战指挥室，在看到自己熟悉的作为机构遭遇突发事态时负责指挥的路易斯之后，这位特遣部队的队长简短地询问着：
　　“发生了什么。”
　　“一件强大的收容物被启用了，当然，不是我们。”
　　“巫术会？”
　　“巫术会。虽然他们挑的这个时机让人觉得很奇怪，但与其探究他们为何就在和我们合作过的几天之后突然发难，不如先想办法解决眼下的情况。”
　　“城里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都倒下了，再加上那些曾经观测到的冲天的火柱。虽然更详细的情报还没有传来，但大概是X-56，「大幻境」。”
　　“那个需要计算城市中神秘学上的「风脉」，在特定地方召唤不同星界生物后才能启动的「大幻境」？”
　　两人都已经很熟悉了，短短几句话便大致交代清楚了发生的事，但反应太快也有反应太快的问题，从路易斯口中，威比特得知事情发生才不过五分钟，被发现的原因则是总部的一位哨兵发现了正在巡逻的一队皇家警卫忽然在面前倒下，这个情报迅速地传递之后，一股监视者启动了收容物，「积木城市」，然后看到了扫过整座城市的神秘力量，具体发生了什么还要等待更进一步的调查，现在路易斯的结论也只不过是一种推论。
　　但却八九不离十。
　　「X」前缀在机构内部代表着虽然为机构所知，但因为某些缘由没能、或者不能收容的收容物，而造成一件收容物无法被收容，除了其本身的性质之外，最大的缘由就是被其他势力所得到了。
　　而这其中巫术会又是拥有「X」前缀收容物最多的一个组织，凭借巫师单体所拥有的优秀能力和各种防不胜防的巫术，他们曾经和莫比乌斯机构抢夺过很多收容物，「大幻境」就是其中之一。
　　虽然机构最终没能得到、研究这些收容物，但通过一些渗透的间谍，他们也清楚一些基本的资料。比如这个收容物的启用非常复杂，还需要召唤为数不少的星界生物，而路易斯提及的火柱——那是从星界召唤出相当高位的拥有火焰属性神秘力量的存在时常见的现象。
　　虽然路易斯和威比特都没有亲眼看到，但那是来自专业的监视人员的判断，他们相信这个判断。
　　当然，他们不只会相信一个判断。
　　就在这个作战指挥室中的人数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推移逐渐增多之后，一个像医生一样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拿出一份报告用纸放在了桌面上，但没人去看那份报告，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这个男人，这让他忍不住耸了耸肩，在心里抱怨了一句现在的人真是一点耐心都没有。
　　不过现在确实不是讴歌名为耐心的美德的时候——于是，他开口说着：
　　“我们想办法找了个接待员做了试验，她一离开白枫宫的范围就昏迷了，把她拖回来做检查后发现她陷入了幻境之中，而且是那种会让人的意识脱离身体的幻境，然后我们什么都没做，在回到总部后很快她就醒了过来，考虑到之前观测到的现象，还有身处特意安置了抵抗「大幻境」这件收容物措施的总部和白枫宫中的人们安然无恙来看，这就应该是那件收容物。”
　　他说着，推了推眼镜。
　　“现在我们可以确信，这不是某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密教，或者是某个神秘学爱好者的团体搞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收容物。”
　　“是巫术会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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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9节 EP.357 短暂的间奏「下」

　　“那帮该死的巫师！”
　　一位机构的高层咒骂着。
　　“他们打算做什么？不久之前我们才进行了合作，而就在昨天，那些从密教之中救出来的人们才全部离开圣雅各布医院。”
　　而另一位高层皱着眉头。
　　不过也只有他在思索着为什么，对于其他人来说，巫术会是为什么突然搞这种大动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要想办法解决巫术会的行动——或者解决这群巫师本身。
　　帕列斯的莫比乌斯分部原本就是为这使命而得到了相当多的资源倾斜。
　　接近千年的和平并未真的让这头危险的猎物失去爪牙，当然，这对他们来说也一样。
　　“我们大可以猜测这些巫师是发了什么疯，但是我要提醒诸位，并不是每一个支部都有总部规格的抵抗「大幻境」的能力，而这件收容物有能力让一定数量的人不受自身影响——至少我们得到的情报是这样的。如果各位不想看到一群巫术会的别动队在帕列斯乱窜的新闻登上明天的头条，就最好快点下决定，毕竟，再过一两个小时就是黎明了。”
　　那位研究人员好像事不关己地说着。
　　“要对付「大幻境」有两种方法，一种是派出突袭部队突袭那些星界存在所在的地方，将它们歼灭，虽然歼灭一个不会让整个收容物都停下来，但至少可以解放一个区域，而根据估计，摧毁四分之一的星界生物就能让其停止，但我推荐另一个方案。”
　　“是什么？”
　　“动用67号收容物，那本来就是为了反制巫术会有朝一日动用「大幻境」而一直交由我们保管的。”
　　在机构中如果只以数字编号称呼某件收容物，通常就是指由本地收容的了，67这个编号代表其是按照收容顺序，在帕列斯的第67件收容物。
　　就和男人说的一样，这件收容物就是专门用来针对「大幻境」的。
　　“「破界者」，我记得那是一把大剑，只要挥动就能破除一切「场域」性质的神秘力量。使用的代价是……每破除一次场域都会随机在一千米半径内产生一道星界与现实世界的缝隙，让星界的力量渗透过来，裂缝最长可以维持超过一周。不仅如此，还有可能会有星界的存在从缝隙中钻过来。”
　　威比特也想起了这件收容物。
　　效果很强，使用代价则很暧昧.星界力量的渗透会使得裂隙周围容易发生未知的神秘事件，现实的气息弥漫过去也可能会引来不怀好意的星界存在，由于「界域」性质的神秘力量本身就很少见，这件危险等级为安全的收容物也很少被动用。
　　甚至很多高层都对其一无所知。
　　“有什么弊端吗？”
　　“和大多数收容物一样，这个的效果不分敌我，而这个总部之所以可以抵挡「大幻境」，其原理也是某种神秘的「场域」性质力量，换言之，如果有一不小心或者有内鬼在这里一挥。”
　　研究者咧了咧嘴角。
　　“这个也会被破开，然后我们所有人都会笼罩在「大幻境」的效果之下。”
　　但现下，这的确是适合用来反制「大幻境」的手段，因此在短暂地讨论过后，这个提案被一致通过。
　　“……我知道了，那么就由我们「六个火枪手」来执行。可以吗？”
　　要是最精锐的特遣部队中都有内鬼，那么莫比乌斯机构就谁也无法相信了。
　　「六个火枪手」立刻行动了起来，他们迅速抵达了地下的收容库，跳过一切冗长的手续取出了这件「破界者」——这件收容物被层层金属的盒子封锁在一个极其沉重的带轮子的金属箱中，然后极其小心地抵达白枫宫的边缘。
　　彼此交换一个眼色后，他们解开了这些锁，然后由一位男性队员一边推着冲出这座宫殿与外界的交界线，一边拔出剑挥动着。
　　在离开交界线的一瞬间，男人的身体就失去了力量，但在他倒下之前，那把剑刃上有着无数缺口的大剑被抽了出来，挥舞了一小段。
　　一股无形的，强大的波动从剑刃上猛地迸发而出。
　　这一小段就足够了，指挥室内，通过那将城市的立体地图用积木的方式排列，并能一定程度上显示神秘力量的收容物，路易斯确认了那股神秘力量的消失。
　　这个时候，从火柱升起到现在，只过去了36分钟。
　　……………………………………………………………………………………………………
　　很快，情报再次被送到了这件指挥室的桌上，白袍的男人看着报告点了点头，向焦急地等待着的高层们说着：
　　“「大幻境」的力量消失了，预计在五分钟内，各个支部就会恢复运作，但普通人们会需要更长时间苏醒，至于那些本来就睡着的人则不会有任何影响，「大幻境」对他们而言只是让他们做了一段梦而已。”
　　而支部一旦解放出来，事态就会走上正轨。
　　如果说，从这座城市建立之初开始的和平，是因为那些巫师之前拼死的一战确实让机构有些伤筋动骨，并且当时还不了解他们的底牌的话，到如今，容忍巫术会在帕列斯留存并不是因为对付不了他们，而是担心把他们逼到绝境后可能让大陆人口密集区域的一整座城市、上百万人口化为乌有。
　　在这个时代，这种事是封锁不了的，就算莫比乌斯机构有再大的本领也一样，更不用说在神秘学里，死亡是具备力量的，正因如此才拥有献祭这种仪式的存在，就算什么都不做，大量的死亡也会引发一些棘手的事态，要是上百万人真的灰飞烟灭，他们的死亡会引发怎么样的后续事态谁也不好说。
　　不过莫比乌斯机构并不会因此对巫术会一味忍让，帕列斯在巫术会和莫比乌斯机构的共存中得到了千年的和平，但莫比乌斯机构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份和平是用来打破的。
　　现在，无论是基于什么样的理由，千年的和平被打破了，动用笼罩整座城市的强大收容物已经违反了曾经签下的和平协定，现在，以巫术会为假想敌准备了无数预案的莫比乌斯机构将会彻底打垮他们，至于他们到底是发了什么疯突然发难——
　　等解决他们之后再慢慢审讯就可以。
　　莫比乌斯机构的高层几乎每一个人都这么想着。
　　这是衔尾蛇的自信，整座城市上百万人化为乌有毕竟是最坏的情况，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他们也有为数众多的底牌。
　　在指挥室中，路易斯却皱起了眉毛。
　　“巫术会是猜不到我们拥有能够这样有效地针对他们使用「大幻境」的收容物吗？”
　　他喃喃自语着，拿起了那份报告，上面记载着详细的资料。
　　“「大幻境」很有可能能够让一些人在其启动时不受影响，但这个数量一定很有限，最多不可能超过十人……这件收容物”
　　“十人……虽然这情报是买通巫术会里的叛徒得到的，但也有可能是假的，但不管怎么说，这个规模不会太大是应该的，如果有很大的规模，他们的后续行动应该已经展开了，但在「积木城市」上却没有显示任何后续的、大规模的神秘反应。”
　　瞟了一眼积木城市，看着其上，圣塞琳娜河畔的一间火红的积木房屋上忽然闪过一道雷电，然后燃烧起来，路易斯的眼皮一跳。
　　Pr-411、「积木城市」，可以直观反映城市建筑情况以及神秘力量分布情况的收容物，非常好用，但它的危险度评级是「灾难」。
　　一旦开始使用，以10分钟为单位，灾难将会降临到其显现的城市图景上，而且这些灾难也会反应到现实之中，并且以20分钟为单位愈演愈烈。
　　好消息是这件收容物可以不停地关闭再重新使用，每一次都会重新计时，坏消息是每一次重启都要花不少时间，而且……
　　看着按照流程开始一箱一箱运入这个指挥室的积木，路易斯嘴角有些抽搐。
　　……而且每一次都需要重新放入大量积木。
　　希望这些积木能满足这个收容物贪婪的胃口。
　　“联络消防署和警察厅……直接派人过去，否则那些饭桶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还有马上联络地下墓地的警备们！虽然不知道巫术会的目标是不是那里，但那座不完全的骸骨圣堂不能出问题。”
　　说完，他继续思考着。
　　作为优秀的指挥者，他很快捕捉到使用「大幻境」这件收容物，和“需要一支别动队在不受任何干扰时行动”这两件事是几乎可以等同的。
　　那么问题来了。
　　巫术会想要用这支别动队做什么呢？
　　就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忽然，一个传信员气喘吁吁地跑入了指挥室。
　　“指、指挥官阁下，白枫宫外面、出、出现了巫师！”
　　“——是奇袭部队吗？数量呢？”
　　“只、只有五个人。”
　　“五个？”
　　路易斯的瞳孔略微收缩，然后又充满了疑惑。
　　这就是那支别动队？
　　可只有五个人？就算是那位巫术会的大导师梅林带队，剩下四个全是传奇巫师，他们也不可能对王国总部造成什么影响。
　　如果不是别动队，他们又是做什么呢？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在他进一步开口询问前，那位传信员又开口了：
　　“他们、他们说是来投降的！”
　　……………………………………………………………………………………………………
　　“呼——呼——开始了开始了！真不愧是那条蛇啊，巫术会那群家伙连半个小时都没能争取到。”
　　“大师，我们不是站在巫术会那一边的吗？为什么你听起来好像很幸灾乐祸。”
　　在莫比乌斯机构和巫术会因为这动摇千年前和平条约的行动而开始紧锣密鼓地开展行动时，城市的一角，一个大概谁也不会注意到的角落，一个年轻人看着仰望夜空的老人，不解地问着。
　　“我们从来没有站在哪一方，和巫术会联盟只是遵循弱者结盟原则，在这个衔尾蛇投入了众多资源的城市里维持一种脆弱的平衡而已，这次我们帮忙也只是因为巫术会用合适的价格雇佣了我们——”
　　那个有些沙哑的声音说到这里，转而一笑。
　　“可那和我个人又有什么关系，谁也没雇我。”
　　“那，大师你是为什么还留在帕列斯呢？这里可能会成为战场，很危险的。”
　　“战场就战场，还怕他们不成，而且，接下来可能会发生难得的神秘道具——按那条蛇的说法，收容物的大对抗，这个城市的神秘环境会发生谁也想不到的变化，再过一千年可能都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有几个试验要是再不做，我这把老骨头就得考虑变成食尸鬼了。”
　　说完，那个有些佝偻的人影举起手里的拐杖，朝那个更高的青年脑袋上敲了一记。
　　“还不快来帮忙，首先是大恶魔的召唤仪式在两件能影响一座城市的强大收容物的对抗之后的神秘环境会受到的影响和变化，然后是向星界之中某些高位存在的沟通和祈祷会不会被这样的幻境所扰乱，快点准备！”
　　就在这群神秘人鬼鬼祟祟躲藏的大桥上方，一位红发的青年揉着自己的脑袋，努力地站了起来，他抬头看着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的天空，又回头看了看不久前因为一条集合的讯息引导来到，随后又遭遇了同伴们袭击的地方，她咬了咬牙，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开始继续奔跑。
　　城市的另一角，在古老的城堡之中，灰发的女孩从大床上抬起了头，她赤着小脚走到窗户的旁边拉开酒红色的窗帘，远远地看着城中的夜色。
　　“……希妮丝？”
　　这样的动作似乎吵醒了睡眼惺忪的收留者，萨德女士打了个哈欠，从薄薄的毛毯中伸出了丝绸睡裙下纤细的双腿。
　　“怎么了？已经睡不着了吗？”
　　“……”
　　“唔……虽然希妮丝好像是睡够了，但我昨晚熬夜为你缝制新衣服哦？再陪我睡一会吧？”
　　“……”
　　“那么就当你答应了吧！”
　　心情愉快的少女抱起沉默不语的女孩回到了床上，幸福地偎依在了一起，不一会儿就重新进入了梦乡，黑暗的房间里，依旧醒着的女孩那灰色的眼睛，忽然像是燃烧一般亮起了光。
　　但那光稍纵即逝，片刻后，女孩也闭上了眼睛，蜷缩在少女的怀里。
　　在黑暗的夜色之中，在事态的引发者和应对者都没有注意的角落。
　　短暂的间奏之中，一切开始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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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月15W字应该还是可以写满的。
　　但连续几天每天肝8K实在是很累，最重要的是气温下降后，被子封印了我（
　　今天实在没有状态，摸了（
　　

    





第570节 EP.358 及时的转移

　　“玛格莉塔小姐。”
　　脸颊处传来了轻拍的触感，随后，在一种莫名的氛围弥漫中，玛格莉塔睁开了眼睛，眼前的幻景不见了，那光怪陆离的城市，异色的魔物与漫天的羽毛都消失了。
　　“……露娜大人？”
　　出现在眼前的是还穿着睡裙的露娜公主，白金色的发丝有些凌乱，就好像刚刚睡醒，但红宝石般的眼中满是警觉。
　　她的手章中是黑曜石的手镜，一支机械手臂的虚影从中伸出，一连串复杂的数学式首尾相连，就像光环一样环绕在上面，神秘的气氛流动着，而另一种神秘的气氛似乎因此而被驱散。
　　“发生什么了？为什么露娜大人会……”
　　玛格莉塔有些茫然。
　　但很快她就回忆起来发生了什么，她被猩红叫醒，去看她抓到的可疑巫师，然后血族的王女提议她带着枫丹馆的所有人尽快去寻求莫比乌斯机构的保护，再之后——
　　火柱从河的另一边接连升起，少女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就被奇异的景色锁笼罩了，身体轻飘飘的，就好像坠入了异常的世界，再之后……
　　“看起来巫师们开始行动了。”
　　声音从在场的第三个人口中发出，猩红揉了揉额头，从地上坐了起来。
　　“「大幻境」——这是巫术会的收容物，效果是将极大范围的所有生物都拉入幻觉之中……”
　　接着，这位血族的王女也看到了露娜手中，从那面黑曜石的妖精镜里伸出来的机械手臂，她先是一阵，然后露出了悚然的表情。
　　“在我感觉中，与其说是被拉入了幻境不如说是做了一个奇妙的梦，但是梦才开了头，「那位存在」就唤醒了我，并提醒我你们在这里。”
　　露娜简短地解释着。
　　她站在枫丹馆的屋上花园向四周看去，黑沉沉的夜晚，只有部份街区在这个黎明降至的时候已经亮起了灯火，但寂静仍是晚风的主旋律，这座城市看起来与以往没有任何变化，可实际上，在大多数人不知晓的地方，事件正在悄然发生。
　　就像地下的暗河，只有当它喷涌出大地人们才会知晓其存在，而如果没有涌出大地的机会，那么绝大多数人都无法察觉到脚下的暗流汹涌。
　　“玛格莉塔小姐，我们应该怎么办？”
　　没有废话，露娜向自己的皇家圣卫开口问着。
　　“去香槟街的机构支部寻求保护，露娜大人，而且不仅仅只有我们，丹丽女仆长、贝莉、德非比先生——这间别墅中的所有人都要离开，从巫术会对瑟莱忒小姐的重视程度来看，如果他们沦为人质……”
　　冷静下来的玛格莉塔立刻回答着。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露娜已经明白她想说什么了。
　　“加上仆从们，这座宅邸有超过50的住客人，还有德非比他们十多位皇家侍卫，我们有办法带着他们迅速离开吗？”
　　“答案是肯定的。虽然入住这栋宅邸时一次也没有使用过，但是枫丹馆是有大型马车的，需要十二匹马拉，内部有乙太炉与床，能够容纳超过十人的乘客，让女士们挤一挤，差不多能挤进二十人吧，然后车顶上还能挤十几人，剩下的马还有四匹，足以再拉动一辆四轮马车，车厢挤一挤差不多还能有十人，其他人可以拥簇着马车充当警卫，大约三十分钟就可以抵达香槟街的分部。”
　　枫丹馆的租户非富即贵，这座洋馆的各项设施当然也是齐全的，十六匹名贵的马匹，四辆不同规格的马车，最豪华的那辆甚至可以直接称为一辆移动的豪华卧室，另外一辆需要四匹马拉的同样相当宽敞。
　　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很高——很快判断出这点的露娜点了点头。
　　“那么现在就去做，把大家都叫醒吧。”
　　“是！”
　　——而唯一的麻烦就是，该如何说服他们跟着离开了。
　　在仆从们被唤醒，在枫丹馆一层的大厅集合时，看着他们不解和困倦的目光，露娜这样想着。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在从玛格莉塔口中听到他们要暂时离开枫丹馆，去某个地方寻求庇护之后，枫丹馆的仆从们却几乎没有任何的迟疑。
　　玛格莉塔惊讶地问丹丽，但女仆长只是淡然地说：“听从主人的命令是作为仆从的职业素养。”
　　据这位女仆长说，在夜晚突然把仆人们叫起来，而且露娜连睡衣都没有换，这很显然不正常，她们的表情也不像是只想折腾一下仆人们寻开心，联系到之前在夏宫时玛格莉塔遭受的刁难，还有不久前城里的骚乱，就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仆人们也能多少察觉到是出了什么问题。
　　加之之前全城的骚乱，这段时间一些贵族和大人物纷纷因为各种理由入狱，在枫丹馆这座时常有达官贵人入住的宅邸服务的人们，虽然没有实际遇到过，但贵族间那些肮脏的勾当他们多少都有所听闻。
　　他们很自然地联想到一起去了。
　　而这种时候露娜和玛格莉塔要带着他们一起去寻求庇护，他们感受到的除了意外，还有一些感激。
　　“请告诉我，玛格莉塔小姐，在夏洛特公主殿下的生日宴会上，因为那个「夏宫第一骑士」的称号，你究竟得罪了多少人？是不是把某位公爵的儿子的手脚打断了？还是把几位伯爵的子嗣扔出了夏宫？”
　　最后，丹丽还看着玛格莉塔的眼睛，这么问着。
　　“……”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玛格莉塔有些哭笑不得。
　　她实在没有想到枫丹馆的人们想象力这么丰富，只能含糊其辞地避开了目光，就好像之前丹丽注意到她眼睛的变化时一样。
　　但不管怎么说，在这种事上没有浪费多少时间是一件好事。
　　很快，马车就准备好了，由德非比指挥的，来自罗曼王国的皇家守卫和强壮的男仆们拱卫着两辆马车。女士们和上了年纪的人们则在马车里，马车顶上再坐着年轻的仆从们——尽管看起来简直像是正在表演的马戏团一样滑稽，但这支队伍还是很快便在宁静地不自然的街道上，朝香槟街区驶去。
　　露娜、米卡和米拉坐在位于前方的四匹马拉的马车顶端，车厢里则是那些为枫丹馆服务了多年，上了年纪的人们。
　　玛格莉塔和猩红坐在车夫的位置。马车里，米拉偎依在自己姐姐的怀里，这段时日好不容易重现的笑容再一次被紧张和惊恐所笼罩。
　　米卡也是。
　　“罗曼女士，这难道又是因为我们……”
　　“不，米卡小姐，请放心，这次事件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露娜并拢双腿，在出发前她总算是换上了一套外出服，现在，黑曜石的妖精镜就在她的裙摆下，那只伸出的机械手臂的虚影没入她的身体，用神秘的力量笼罩着这支车队，这让马车驾驶席上的玛格莉塔身上那枚黄金的指环不断地震动。
　　幸好在马蹄和车轮的嘈杂中，这很容易就被盖过去了，
　　竖起尖尖的耳朵，玛格莉塔注意着周围的情况，她们已经进入香槟街，这一路很顺利，没有遇到任何危险。
　　而车厢中的人们似乎也注意到了笼罩帕列斯的这不祥的寂静，带着不安沉默了下去。
　　“——！！”
　　就在这个时候，玛格莉塔忽然猛地抬起了头。比她迟了一秒，猩红的脸上也露出了肃然的表情。头顶上是晴朗的夜空，但她们看的并不是闪烁的繁星。
　　在灵性之中，少女感觉到笼罩着天空的什么忽然间荡然无存。
　　就好像是一把惊天的利刃，划破了弥漫于天空中的什么。
　　低下头，猩红和玛格莉塔对视了一眼。
　　——衔尾蛇反击了。
　　因为米卡和米拉，还有两位自告奋勇保护女士们的年轻男仆就在她们身后的车顶上，她们只能够用口型对话。
　　——收容物吗？
　　——是哦，恐怕是「破界者」，每一次挥动会在使用者周围产生星界和现界缝隙的收容物。
　　——你知道的还真多。
　　——要是你也像我一样时而被抓去像对待收容物一样关起来，逃脱时又顺便去衔尾蛇的资料室里转几圈，你知道的会和我一样多。
　　“……”
　　因为不知道怎么继续这个话题，玛格莉塔移开了目光。
　　不远的街道中，她们的目的地快到了。
　　这个时候，远远地，一道雷光从晴朗的夜色之中降下，在她们遥远的后方，让一栋红色的房屋顶端燃起了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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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1节 EP.359 拜访者

　　“导师阁下，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
　　“无论是地下室还是阁楼，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我们都找过了，一个人都没有。”
　　“马匹全都不见了，苏涅导师，而且马车也少了两辆。”
　　在闪电落在圣塞琳娜河畔的一栋房屋上，燃起烈焰时，在深夜时分匆匆拜访枫丹馆，却没有得到招待的女士转过了脸。
　　“我们来到这里用了多久？”
　　被她问到的中年男人一怔，连忙打开一只银色的怀表。
　　“大、大概二十多分钟。苏涅导师。”
　　这支小队有六人，而且绝对是除开今天上午那去往香榭丽歌剧院的队伍之外最为豪华的一支队伍。
　　三位传奇巫师，三位大巫师，但即使如此，在这个夜晚，在除了他们之外只有少数人能在他们启动的那件收容物的力量下活动的夜晚，从城市的另一端来到这里，他们依旧只能采用原始的移动方式——马车。
　　并不是每一个巫师都能飞、又或者是能飞快地行动的。
　　“二十分钟，然后我们又大致搜查了十分钟，但是这里什么人都没有，看起来在一段时间以前就已经没有人了，但是直到刚刚为止，衔尾蛇才打破了「大幻境」。”
　　女人把目光看向窗外。
　　夜色依旧。
　　“——这说明了什么？”
　　“说、说明了什么？”
　　她面前的中年男性有点窘迫。
　　那银色的怀表在巫术会的内部是导师的一个象征，可是在这位女士面前，即使自己已经是一位导师，一位大巫师了，却还总是会不由得像还是学徒时那样战战兢兢的。
　　“这说明如果不是有人向她们泄露了我们的计划，就说明她们有办法抵抗「大幻境」的力量。”
　　“——苏涅导师，您怀疑是共存派那些人——？”
　　“不、我怀疑是共存派他们曾经提到过的，那个罗曼王国的公主殿下所拥有的镜子里的那股力量。”
　　苏涅坐在屋上花园的一张椅子上，瞥了一眼地上的一滩血迹。
　　她的目光微微收缩。
　　按照梅林的命令，苏涅组织起一支可以说极度豪华的小队，借助「大幻境」的力量前来“拜访”「钥匙」的持有者，但却扑了个空，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她已经多少有些猜测了。
　　——但现在，这个猜测不能说出口。
　　转而看向在这次行动中和她身份相等的另外两人。
　　“又或者他们都通过那个公主拥有的收容物躲到镜子里去了？”
　　另一位大巫师开口说着，但马上他就自己否定了这个可能。
　　“不、那样的话，她们就不用带走马匹和马车。”
　　“换言之，正因为带走所有人，马匹和两辆马车，她们的去向才会一目了然。看起来这位钥匙的持有者还真是一位高尚的女士，担心我们将她们的仆从抓起来要挟，于是带走了所有人，现在帕列斯有哪里能够安置这些人呢？”
　　和苏涅一样盯着那摊血迹，表情肃然的男人抬起了头。
　　“……衔尾蛇机构的……支部？可是我们不知道那在哪里……”
　　否定了自己猜测的大巫师皱了皱眉。
　　即使是在这座作为巫术会据点的城市之中，他们和莫比乌斯机构的力量依然是不对等的，就像是他们对机构的分部所在一无所知，但是莫比乌斯机构却知道很多他们巫术会的据点。
　　尽管在今晚，这样的劣势也能让他们将计就计，但对于他们这支小队却于事无补。
　　“是你们不知道。”
　　站在水池旁的男人忽然开口了。
　　“但是这和作战计划有出入，这一边并不是我们主要的行动区域。衔尾蛇的人手现在应该是捉襟见肘，可我们也没有宽裕到哪里去。”
　　“又有什么关系呢，区区一个支部而已，米歇尔难道你怕了吗？”
　　女人嘴角勾起一个冷漠的笑容。
　　“我们带着我们的得意学生，这里有三个传奇巫师，三个大巫师。如果是白枫宫下的总部我们当然束手无策，但区区一个支部而已，没有任何值得畏惧的要素。本来我们应该要想办法不让她倒向衔尾蛇那一边的，但这个目的已经被「共存派」那些蠢货搅黄没可能达到了。”
　　“如果那些懦弱的家伙聪明一点，就算得不到「钥匙」的认可，至少也该把它抢过来，能改写命运的力量只要不是落在自己的手上，那么在哪都让人无法安心。”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开口说着。
　　“那位高尚的持有者为了避免我们拿她们亲近之人去要挟她们而把整个别墅的仆人都带走了，这也正好暴露了她的弱点，那么我们偏要抓住这些人去胁迫她。”
　　“……我们巫师已经沦落到需要要挟人质来赢得一场胜利了吗？”
　　站在水边的男人皱了皱眉。
　　“别这么看着我，米歇尔，这可是战争，谁更卑鄙，更加不择手段，谁才能赢得胜利，好了，「大幻境」已经被破坏了，我们的先手优势正在消失，动作快。”
　　女人耸了耸肩，站了起来，沿着楼梯走回宅邸的院落之中。
　　她们的马车就在那里。
　　桌边的男人也跟着站起，带着学生走了下去，只剩下最后还在花园的大巫师看了一眼自己的导师，站在水边的男人摇了摇头，冷笑了一声。
　　“那个女人根本不懂何为战争，快六十年了，还是没有任何长进。就是因为相信那可笑的卑劣者能够胜利的理念，她才会在名为爱情的战争中一败涂地。”
　　“米歇尔导师……那我们……”
　　“……跟着去吧，她至少有一件事没有说错，区区一个支部而已，没有任何值得畏惧的要素。”
　　“是。”
　　……………………………………………………………………………………………………
　　玛格莉塔和露娜并不清楚在她们离开之后枫丹馆迎来了这样一伙不速之客，抵达香槟街的莫比乌斯分部之后，虽然因为带来了不少人而引发了一些骚乱，但很快，在机构的帮助下，她们便安置好了包括米卡和米拉在内的，枫丹馆的人们。
　　再怎么说，猩红也不可能跟着她们进莫比乌斯机构，所以在抵达这里之前，玛格莉塔就拜托她去保护缇香和泰莎了。
　　「幽魂社」的成员有康妮·李在应该不用担心，那么在帕列斯，还有可能被调查出与她们关系亲密而被抓去当人质的，就只有这前两天才出院过的两位少女了。
　　“根据机构紧急时的避难条例，像露娜公主殿下这样的高贵女士应该要去往王国总部才对。”
　　“现在我们再离开这里去往白枫宫也算不上安全吧？”
　　“不、您误会了，我们并不是赶您走，而且要前往白枫宫野并不需要离开支部……”
　　“哦？”
　　这之后玛格莉塔才知道，在帕列斯，各个支部和王国总部是有秘密的地下通道彼此连接的，必要时通过这些通道铺设的铁轨就能迅速移动。
　　但是枫丹馆的仆人和米卡、米拉两姐妹是不能过去的。按照避难条例，作为普通市民的她们就应该在支部一级的区域避难。
　　“那样的话，就麻烦各位将我和露娜大人送过去了。”
　　于是，通过地下的铁轨，在一段伴随着蒸汽机轰鸣的旅途之后，玛格莉塔和露娜抵达了白枫宫下的瓦卢瓦王国莫比乌斯机构总部。
　　到这里之后，玛格莉塔和露娜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无论巫术会打算做什么，在现在的帕列斯，都不会再有比这里更加安全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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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2节 EP.360 巫师的行动

　　露娜和玛格莉塔来到莫比乌斯机构在白枫宫下方的瓦卢瓦王国总部时，一场争执正在进行。
　　“……看起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露娜大人。”
　　“看起来的确如此，不过我认为以我们的身份，还是有必要来打个招呼的。”
　　露娜皱了皱眉。
　　不管怎么说，她的身份是异国的公主，安保等级不可能和普通人一样。不过因为瑟莱忒的缘故，她和玛格莉塔也不想长时间留在机构内部，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去白枫宫，去找夏洛特公主和国王。
　　而这就需要过来和地下的指挥官打个招呼。
　　不过既然这些人正在进行争执，那么就只好等一等了——这样想着，露娜和自己的皇家圣卫站到了一旁。
　　“我还是不同意接受这些巫师所谓的投降。”
　　“……？”
　　“……？”
　　但是正在争执的高层们似乎没有注意到有其他人来到了会议室中，又或许他们认为这个问题不需要瞒着能够来到这个会议室里的人们。在以这句话起头之后，那个一身黑衣男人将手中看起来价格不菲的海泡石烟斗放下，呼出了一片白色的烟雾。
　　“这只不过是他们的又一个阴谋，想要迷惑我们，分散我们本来就不多的力量，而且谁知道那些所谓的「共存派」巫师中又有多少人在梅林的授意下准备着什么阴谋呢？”
　　“但是如果我们不接受他们的投降，就等同于将这数量可观的巫师推向了另一面，而且还附带大量的巫术会外围人员，虽然他们不是巫师，但人数相当多，把他们推向正在引发分裂的「自治派」——难道我们要在帕列斯引发一场叛乱吗？”
　　“叛乱，什么叛乱？我们在镇压巫术会的邪恶行径！”
　　拿着烟斗的高层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但那些巫术会的成员另一个身份也是王国的公民！而且还有他们的人数，成千上万！”
　　一位女士皱着眉。
　　“如果他们一开始就被巫术会驱使着发动进攻我们当然可以将他们视为敌人，但是现在，这些人是否会成为我们的敌人将由我们来决定。”
　　“但他们曾经服务于那些该死的巫师！谁能保证他们不是一个阴谋的组成部份？只要里面混入一些心怀不轨的巫师，我们就会变得非常被动！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没有那么多人手了。”
　　另一位看起来像是高层的男人也一副难以接受的表情。
　　在他们之中，玛格莉塔注意到了康妮·李，却没有发现威比特的身影，不知道那位「六个火枪手」的队长现在在什么地方。
　　同样注意到玛格莉塔她们的黑发女士朝她们点了点头，然后走了过来——她并没有加入不远处的争执之中去，一直冷眼旁观者这些见地不同者的争论。
　　等来到来到玛格莉塔和露娜面前之后，这位执行官小姐无奈地笑了笑：
　　“你们平安无事就好。”
　　“发生什么事了？我好像听到你们在谈关于巫术会的事。”
　　“啊，那个啊，其实是……”
　　康妮·李朝两人解释着。
　　就在「大幻境」的力量被「破界者」斩裂后没有多久，一些巫师出现在了白枫宫附近。
　　莫比乌斯机构方面最初还以为这些是袭击者，但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巫师是来投降——尽管用他们的话来说，是来“寻求保护”的。
　　由他们带来的消息更是让莫比乌斯机构瞠目结舌：巫术会分裂了。
　　一直以来，巫术会中的两大派系就是「共存派」和「自治派」，两者的理念区别主要在于认为巫师是否相较于普通人更加优异，以及巫师是应该隐藏身份和普通人共存，还是建立一个由巫师自己统治的政治实体。
　　尽管由于莫比乌斯机构的强大和两方在帕列斯的和平，「共存派」的规模相当不小，但是同样由于机构对巫术会的压制，「自治派」的声音也不低，两者因为理念上的相异针锋相对，这是莫比乌斯机构掌握到的切实的情报，只不过由于有莫比乌斯这个强大的敌人，这两个派系还是能协力合作而已。
　　但谁也没有想到，在这一天，这个阻止分裂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发生了分裂，按照埃尔兰达的说法，是因为一段时间之前他们「共存派」在密教时间上和机构合作，还将救出来的人放在由我们控制的圣雅各布医院接受治疗这件事引发了很大的反弹，那些接受治疗的人被巫术会内部怀疑变成了我们的间谍，引发了一系列的冲突……听起来倒是很合理，但我不太相信。现在就在为这个扯皮呢。”
　　说完之后，康妮·李耸了耸肩。
　　“嗯？说起来，两位是因为陷入了幻觉后注意到不对，所以过来寻求庇护的吗？”
　　这时她注意到眼前的两位少女彼此对视了一眼，不知为何，她很欣赏的那位表情似乎有些僵硬。
　　“啊，嗯，是这样没错，我们先到了香槟街的分部，然后从地下轨道来到了这里，想着我们两个无关人员在这里可能会影响各位的工作，就想打个招呼，然后去夏洛特公主那边……”
　　竭力控制着自己表情和语气的玛格莉塔挤出一个微笑。
　　一边含糊不清地编造她们因为一个奇怪的梦忽然惊醒，然后察觉到不对来到这里的谎言，玛格莉塔的内心一边波澜涌动。
　　巫术会的分裂——虽然她也不知道这个到底是真的分裂还是巫术会的某种计谋，但是如果是真的，她或许能猜到这和自己、准确地说是和瑟莱忒有关。
　　而且看起来，机构确实对今天上午的会面一无所知，这让少女伸手抚摸着裙摆下的圣银，稍加安心。
　　——无论是巫术会还是机构，放心吧，瑟莱忒小姐，我一定不会把你交出去的。
　　在心中，她重复了一遍这在进入香槟街支部前向瑟莱忒所说的约定。
　　圣银的铳刃微微震动着，作为回应。
　　但听到埃尔兰达在机构里，玛格莉塔的又是一阵背后发毛，她可不想在这地方遇到这个传奇的巫师。
　　“……我大致了解情况了。这样的话，我有一个建议。”
　　但这个时候露娜忽然开口了。
　　“听争论的内容，诸位似乎太执着于用莫比乌斯机构自己的力量处理这个问题了。但就像那位女士说的，这些巫师在平日里的另一个身份是王国的公民，而且除了这些巫师，还要很多非巫师的巫术会成员，既然如此，这些普通人就让普通人去接收和管理不就可以了吗？”
　　这位公主殿下稍微提高了一点音量，把人们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警察，或者拱卫王都的禁卫军，我想如果能减少即将面对的敌人，国王陛下应该很乐意提供帮助，这样就不用抽调机构的人手，也能一定程度上管控这相当夸张的人数。”
　　指挥室里安静了片刻。
　　“如果这是巫术会的阴谋呢？”
　　那个重新叼起烟斗的男人皱了皱眉，他注意到和自己一直争论不休的那个女性眼中一下冒出了光。
　　“就算是有巫师混在这些投降者之中意图做些什么，通过接管，把他们置于监视之下也好过一无所知地放任他们行动，巫师也不是超人，这一点我想各位比我更加清楚。”
　　露娜淡然地说着。
　　“……你怎么看？”
　　“这个女孩说得没错，我们可能是太纠结于自己的力量了。”
　　“本来机构和王国政府，这两方就是互相支撑的……”
　　能当上机构高层的人没有——或者说大部份都不是傻瓜，在作为局外人的露娜指出一个可行的方案之后，他们又讨论了一小会，通过了这个提议。
　　这个时候，这群人倒是没去折腾什么这会让机构欠下王室人情之类的白痴争执。官僚归官僚，但这群人至少不蠢。
　　然后，他们看向露娜的眼神都不太一样了。
　　露娜也适时地提出了想见夏洛特公主的想法，作为一位身份高贵的异国公主，在遭受到危机时这也是合理的，而且她刚刚才用自己的智慧帮了大忙，这点小事当然是没有任何问题。
　　但眼看就能顺利地离开了，这个时候，忽然有个人提了一句：
　　“那么就让那位传奇巫师在我们的监视下亲自去见一见国王陛下怎么样？既然他们表明了要和巫术会另一派划清界限，我相信国王陛下也会很乐意有一群拥有特殊能力的子民——当然准确地说，是国王陛下不会放心我们机构独立监管这些人。”
　　“说的也是，就以这个契机表现诚意，顺便找陛下借人吧，不然禁卫军恐怕没那么容易调动，我们也不希望那些警察厅的饭桶把事情搞砸吧，就这样决定了，正好，两位女士也要上去。”
　　“同意。”
　　“我认为可以，两位女士不用担心，安全措施我们一定会做好的。”
　　——可以个头啊！
　　正好奇地看着指挥室中那个摆满了积木的沙盘的玛格莉塔一愣，差点破口大骂。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就在这时，指挥室的一角，一个满脸紧张的女性职员从气动通讯管道中拿出一个金属的信件罐，当她拆开罐子和信封，看清了信纸上的内容后，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她回过头来，大喊着：
　　“紧、紧急事态！香槟街区支部遭遇了巫术会的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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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3节 EP.361 两难的境况

　　指挥室中，因为一件棘手的事态有了解决的希望而放松下来的空气一下就凝重了起来。
　　“机械之神在上，巫术会的那群混蛋，居然敢袭击机构的支部！战况怎么样？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正叼着烟斗的男人尖叫了一声，那支棕金色的烟斗从他的嘴唇上滑落，在楠木桌上发出了不妙的声音，让他又惨叫了起来。
　　“把报告给我。”
　　在这些高层争执着到底是否接受巫术会的投降时完全没有插话的路易斯皱了皱眉，快步走到这位女通讯员手中，接过那一张纸。
　　扫过两眼，这位紧急行动指挥官的表情就冷厉了起来。
　　“……香槟街区支部遭遇了精锐的巫师小队袭击，目前还无法确认成员的具体身份，推测其血脉分别为「精神」、「寒冰」、「辉光」、「骑士」、「爆弹」还有一个未曾出手的巫师，可能是六位大巫师。攻击来的非常突然，香槟街区支部才从「大幻境」的影响下恢复就遭遇了强烈一击，他们丢掉了地上部份和地下一层，现在正在收容库前坚守。”
　　用冷静的声音，路易斯弹着纸张，将这份紧急送来的战报的内容说出。
　　“他们的目的是收容库吗？香槟街区的收容库里有哪些收容物？赶快列出清单。”
　　“目的还不清楚，但是支部的一部分负责日常接待和杂务的C级人员成为了他们的人质，而且还有一部分在支部附近避难的普通市民。”
　　路易斯说着，在视野的余光之中忽然看到那位睿智的公主抓住了自己侍从的手。
　　“……看起来诸位还有紧急的事要讨论，那么我们就不打扰了。”
　　露娜这样说着，微微倾身，这个完美的礼节让大多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先生和女士们稍微冷静了一些，他们纷纷行礼，派人给她们带路。
　　谁没有将那些避难的市民和这两位高贵的女士联系起来。
　　毕竟，他们也不知道玛格莉塔和露娜是从香槟街区来的，两人没有提，那封战报上似乎也认为这并非重要的情报而没有多说，虽然这是调查一下地下轨道的记录就能知道的事，但这个时候也没有人想到。
　　信息差就这样产生了。
　　而直到走出灯光明亮的指挥室，步入墙壁上的乙太灯不那么明亮的走廊后，跟在背对着两人的引路员身后，在机构的成员急匆匆从身边走过，四下暂时的无人时，露娜微微转过头，向自己的皇家圣卫用口型说着：
　　——冷静一点，玛格莉塔小姐，我们不能让他们起疑心。
　　……我知道，露娜大人，可是……丹丽女仆长，贝莉，还有米卡和米拉小姐……
　　——我们不能让莫比乌斯机构知道那个预言，至少不能让他们知道那个巫术会觊觎的“钥匙”就在我们手上，就是瑟莱忒，这是绝对要避免的事。这还是玛格莉塔小姐你说的。
　　……是。
　　尖尖的耳朵抖了抖，玛格莉塔深吸了一口气。
　　是的，这是在决定前往莫比乌斯机构避难时，她向露娜说的，在机构内部绝对要避免的事。
　　尽管现在，玛格莉塔还是更加相信瑟莱忒所说的，它并没有什么指引人获得“改写命运的门扉”的能力，但问题的关键不是这件事是否真实，而是巫术会和莫比乌斯机构是否相信这件事。
　　如果莫比乌斯机构相信，相信瑟莱忒的确可以指引人获得那所谓的改写命运的力量，而且那力量也真的如巫师所说那样强大，这个现下最安全的地方恐怕立马就会变成最危险的魔窟。
　　没有人不会垂涎可以改写一切命运的力量。
　　莫比乌斯机构这种庞大的组织更是如此。
　　为此，他们可以轻易地为自己找到无数个正当的理由要求玛格莉塔交出瑟莱忒，甚至可以不惜付诸武力，哪怕瑟莱忒再次表明它具备自我意志恐怕也唬不住它们，衔尾蛇和巫术会的境况毕竟不一样。
　　他们甚至可以把自己软禁起来，等到老死，然后再慢慢研究这「轻蔑命运的三之钥」到底能不能指引向那种力量。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把瑟莱忒小姐交出去的。”
　　所以，一定要避免这件事暴露。
　　可是玛格莉塔也没有想到，巫术会居然真的对她如此重视，甚至不惜直接袭击了机构的一个支部——巫术会的目标显然就是她，但因为自己与露娜乘坐地下轨道离开，那些仆人和米卡、米拉两姐妹反而成为了人质。
　　——不能放着她们不管。
　　——但不是现在，不是在这里。事实上来到这里以后，我们再想要离开就难了，而巫术会为了不让机构知道关于「钥匙」的事，肯定不会指名道姓要求我们过去，因为她们负担不起机构不在乎那些人质的风险，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
　　……嗯。
　　就像是露娜说的，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虽然枫丹馆的人们可能成为了人质，但至少一段时间里她们应该安全无虞，反而是她们如果被发觉和那些避难的市民有关系，进而被怀疑那些巫师的目标其实是她们的话，反而会遭遇危险。
　　现在最要紧的是离开莫比乌斯机构的总部，去白枫宫，等到了那里，到了公主殿下或者国王陛下的身边，借助王室的力量，她们又会安全一点。
　　——是的，还有时间。
　　她们还有时间去考虑怎么解救她们，千万不能急躁行事。
　　抵达通往地上的蒸汽机械梯时，玛格莉塔已经冷静了下来，并思索着应该怎么办。
　　但是蒸汽机械梯虽然不时冒出蒸气，但好一会儿都没有启动。
　　“故障了吗？”
　　露娜看了引路员一眼，有些疑惑。
　　“不，只是在等人……哦，来了。”
　　话音刚落，她们刚刚走过没有多久的走廊上，康妮·李就带着一支执行小队走了过来。
　　全副武装的执行人员中央，被武器包围着的是一个老人。
　　——埃尔兰达。
　　当他抬起头，视线与玛格莉塔相撞时，两对瞳孔同时收缩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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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打折了.jpg
　　

    





第574节 EP.362 渊源

　　东边的天空已经渐渐泛起了黎明的色彩。
　　但是对于米卡和米拉来说，幽深的黑夜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一个尽头。
　　从床上被叫起，然后又来到这里，被安置到一个舒适的房间，和称赞着那位异国公主的仁慈与高贵的其他人不同，长年流浪的本能让着对姐妹有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危机正在靠近。
　　她们不确定这是不是一直以来感受到的那个，在来到这间神秘的、似乎拥有庞大地下设施的宅邸之前她们曾经在马车上不断向玛格莉塔和露娜询问着，是不是又因为她们而带来了不好的事，但那两位高贵的女性笃定地这样告诉她们，并不是这样。
　　可米卡还是没有放下心来。
　　她已经习惯了在陌生的环境下时刻保持警惕，因为这份警惕，在警铃大作时，她第一时间从房间里离开找到了安置她们的负责人。
　　知道这个设施遭遇了袭击之后，她的甚至比那个男人还要快地反应过来，向她询问要不要将她们和其他人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
　　“不用担心，这位女士，虽然按照避难条例，这里只是一般规格的市民避难所，但是请相信，这里非常安全，我们会尽全力保护你们的。”
　　而那个男人的表情比她还要惊讶，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里会遭遇袭击。
　　但米卡并未这么轻易地相信他的说辞，虽然玛格莉塔和露娜在离开这里前往白枫宫时也对她们说过这里很安全，但如果这里真的这么安全，她们又为什么还要离开呢？
　　安全和安全显然也是分不同等级的。
　　当然，米卡并不会因此对那位公主与她的护卫小姐有什么怨言，她们的身份本就和平民不一样，出现了意外的话会对两个王国都造成极大的糟糕的影响。或者说，在遇到危险时不是直接抛下她们而是将她们也带到一个庇护所，这本身已经是一种值得歌颂的高贵之举了。
　　而之后发生的事，或许是她们也没有想到过的。
　　米卡想着。
　　——就像那个已经变成冰雕的男人一样。
　　袭击刚发生时，还有人让她们不要离开房间，但在十多分钟后，枪声在一墙之隔的走廊上响起，一同响起的还有惨叫和悲鸣。
　　再过去了大约十分钟，有人打开了房间的门，表情难看地告诉她们要转移到更下层，来自枫丹馆的人们被分成了十几人一支的小队，全副武装的队伍掩护着她们穿过乙太灯闪烁的走廊。
　　最近时，那些交战的声音距离她们只有不到数米。
　　“快！快！你们是最后的了！其他人都安全了！”
　　在楼梯边缘，那个负责安置她们的男人也穿着零散的几件乙太织甲的部件，握着长铳对她们招手，但就在她们距离那通往下方的楼梯只有一步之遥时，一股仿佛从古老的故事之中吹来的冷风在一瞬间让那个男人凝固了。
　　字面意思上的凝固了。
　　连同那通往下方的楼梯。
　　空气一瞬间干燥了不少，仿佛所有的水分都变成了堵在人们面前的一堵冰之墙，在女仆们的尖叫声中米卡抱着自己的妹妹转过身，在身后看到了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那些保护她们的士兵怒吼着对她们举起枪，但在下一秒就纷纷消失了。
　　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个有着金色卷发的男人，与枫丹馆的几位男仆。
　　“还要跑吗？枫丹馆的各位。”
　　只留下了那个美貌，但岁月依旧在眉眼间留下了些许皱纹的女人，她一头冰蓝色的长发，穿着晚礼服般的服饰，手脚纤细，但一开口，那声音就像是毒蛇的吐信，令人本能地感到一股寒意。
　　“过来吧，女士们，你们可是珍贵的人质，而我也不太想对同性动粗，如果你们不想变成那位‘冰雕’先生一样……”
　　她拍了拍手，被冰封的楼梯旁，那个全身覆盖了一层薄冰的男人忽然碎裂了。
　　没有鲜血流出，就好像构成他的并不是血与肉，那些断面还清晰地有着肌肉，血管和骨骼的纹理。
　　看到这恐怖的一幕，几个女仆一声不吭地昏迷了过去。
　　她们的身体倒在冰冷的地上之后，米卡和米拉的身形就暴露了出来。
　　“嗯？！”
　　这时，那个女人发出了错愕的声音，忽然快步走了过来。
　　米卡还没有来得及反抗，那双冰冷的手就抬起了她的下巴，少女的视线不受控制地一抬，撞入了这个女人那黝黑的目光。
　　被这个恐怖的、拥有不可思议力量的女人盯着，米卡一动也不能动，但在对视之中，她却从这个女人眼里察觉到了一种奇怪的怀念与审视。
　　她把米拉往身后一推，咬紧了牙齿，握紧了手中藏着的切面包的小刀。
　　“……像、真是很像，没有想到，居然在这种地方找到了你们。米卡，还有米拉，是吗？”
　　可女人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她们都呆住了。
　　“你……你是谁……”
　　在自己姐姐的身后，脸上满是不安和紧张的米卡开口问着，她紧紧地抓着米卡的裙摆，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可怕的女人认识她们。
　　“你们的祖父没有和你们说过吗？我是苏涅。”
　　苏涅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和善的笑容。
　　“是你们祖父的朋友。”
　　然而，米卡注意到了。
　　女人的眼睛没有在笑。
　　……………………………………………………………………………………………………
　　白枫宫的会客室，在机构与国王陛下准备着与埃尔兰达，这位巫师的会面时，玛格莉塔、露和康妮·李在层层的警备下和他共处一室。
　　虽然知道这只是无意为之，但玛格莉塔还是如坐针毡。周围的警备力量虽然和她们拉开了一段距离，但隐瞒着关于瑟莱忒的事的少女却感觉自己才是被监视的那个。
　　她甚至还不如埃尔兰达从容。
　　这位传奇巫师正在和露娜聊天，谈论着花茶的制法与点心，虽然话题是由康妮·李提起的，但这个出身落魄贵族的执行官小姐在茶会上的经验显然不如王国的公主，对花茶之类的知识也没什么了解，于是，在这张小桌上，愉快交谈着的就只有露娜和埃尔兰达了。
　　看起来倒像是一堆对感情很好的爷孙。
　　从电梯到这里，埃尔兰达只字不提关于瑟莱忒和今天上午的会面，“没想到隔了几日之后，我们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甚至他还主动这样说着，就好像今天上午的会面从没发生过。
　　很显然，在莫比乌斯机构力量的核心区域，巫术会并不希望暴露「钥匙」的存在，这也说明那些袭击了香槟街的巫师不太可能做出要玛格莉塔带着瑟莱忒前去，否则就把人质干掉的宣言。
　　就和露娜分析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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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5节 EP.363 临时的盟友

　　“罗曼罗兰小姐，你在担心香槟街支部的事吗？”
　　不时将目光移向吊钟的玛格莉塔关注着时间的同时也在思索着，该如何去营救枫丹馆的人们，但越想她又越焦虑，因为似乎没有什么办法。
　　这样的她终于是引起了康妮·李的注意。
　　她凑到少女尖尖的耳朵旁，低声说着。
　　“那些避难的人也是罗曼罗兰小姐带来的吗？”
　　“啊？诶？嗯……”
　　玛格莉塔心头一紧。
　　不过，康妮·李会想到这件事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她知道距离枫丹馆最近的就是香槟街区的支部，那些避难的人是她们带来的这一点瞒不过她。
　　但玛格莉塔担心的是，这个敏锐的执行官小姐会不会进而推断出别的什么——比如那些人质是为了针对她——可是她有什么好针对的呢？至少在帕列斯的莫比乌斯机构看起来，她们和巫术会没有什么交集——但既然针对就必定有原因，那个原因会是什么？
　　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想，玛格莉塔心底忽然咯噔一声，背后渗出了一些冷汗。
　　——这实在不是什么很难联想的事，要是康妮·李真的注意到了这个疑点，她又该怎么办？
　　“六个大巫师的袭击实在是让人始料未及，这一次巫术会的行动很大，不是过去那种在水面下，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可以在表面上继续笑嘻嘻维持和平的等级……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时候，黑发的执行官稍微提高了一点音量。
　　“甚至动用了「大幻境」——据我所知，这件收容物是有能力让精锐小队规模的人员不受自己力量影响的，她们究竟打算做什么，才使用这件收容物作为最初的攻势？”
　　正在和露娜讨论着哪种花茶的安神助眠效果最好的老人停下了与少女的交谈，转过脸来苦笑了一下。
　　“就像我之前告诉诸位的，康妮·李小姐，事实上我们今天也是莫名其妙得到命令，让我们集合起来，要宣布非常重大的事，但是就在我们等待着宣布时，「大幻境」的力量突然笼罩了我们，幸好我和几个朋友身上有能够抵御这件收容物力量的其他收容物，这才没有受到影响——然后我们就遭遇了袭击，这才意识到，「自治派」的人打算要肃清异己了。”
　　这个老巫师摇着头，叹息着。
　　“异端比敌人更可恨，虽然长久以来我们一直在试图弥合两个派系的裂痕，但在今晚，还是彻底宣告失败了。”
　　这些话玛格莉塔和露娜还是第一次听到，对于康妮·李而言则是第二次了。
　　因为经过多件测谎的收容物的检测，对这段话，执行官没有起疑。
　　“但「大幻境」的力量实在是太显眼了，难道他们不担心机构把这次巫术会的内部行为视为攻击？”
　　“但我们也的确没有其他的办法一次性将人数众多的「共存派」一口气控制住，巫术会还是不像你们，拥有那么多收容物。而且这次，我想并不会仅仅只是单纯地排除异己，梅林……大导师肯定也清楚「大幻境」的使用有什么后果，我想他们是打算以雷霆手段迅速解决内部的分歧，然后一口气推进某个计划。”
　　“某个计划？”
　　“我当然是不会知道那个计划是什么的，康妮·李小姐，虽然「共存派」的人数众多，但巫术会的导师会议不像王国的议会，谁人多谁声音就大。”
　　“嗯……”
　　康妮·李用指腹摩擦着温暖的茶杯，沉思着。
　　“据我所知，「大幻境」这件收容物有能力让精锐小队规模的人员不受自己力量影响的，她们究竟打算做什么，才使用这件收容物作为最初的攻势？那支精锐小队……被用来排除异己了吗？”
　　“是的。”
　　埃尔兰达露出了一副凄然的表情，看得出来，遭遇同伴的攻击让这位传奇巫师也很消沉。
　　“那支别动队就是为了对付我们而准备的，但他们显然不清楚我拥有的收容物可以对抗「大幻境」的力量，而作为逃跑能力最强的巫师，我同样擅长把人送往远方。”
　　“然后随着「大幻境」力量的消失，虽然没能迅速平息内部的分歧，但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吗，而香槟街区的支部遭遇袭击就是他们计划的第一步……或者至少是某一步，其他地方的支部也接连遭到了攻击。”
　　“然后很不凑巧地遇上了两位和两位带去香槟街区避难的人。请允许我为这些激进的同胞的行为致歉，两位女士，虽然……”
　　苦笑了一声，埃尔兰达深深地看了玛格莉塔一眼。
　　“……虽然他们未必还同意我们是他们的同胞。”
　　“……”
　　康妮·李的眉毛有些松动，事态以一个较为合理的逻辑串联起来了，尽管她并不那么相信埃尔兰达所说的话，甚至对巫术会分裂这件事本身也抱有怀疑，但这个猜测和如今的情报能较好的结合，那么——
　　那么暂时就可以相信，直到能证明其是错误的情报被她们得到之前。
　　只有玛格莉塔有些傻眼地看着埃尔兰达。
　　事情不是这样的——当然不是这样的，在听到康妮·李说「大幻境」——这个笼罩全城人人陷入幻觉的收容物有能力让少数精锐不受其力量影响之后，少女立刻将这个和她们抵达王国总部后香槟街区支部的遇袭联系了起来。
　　她们脱离「大幻境」的影响是因为在妖精镜中那位保护她们的星界存在，如果不是祂，至少在机构用「破界者」将「大幻境」的力量打破之前，她们都会被幻境所困扰，不可能第一时间就转移。
　　而就在她们转移到香槟街区的支部，安置好枫丹馆的人们后不久那里就遭遇了袭击，巫师们抓了枫丹馆的人们当人质——这真的是巧合吗？
　　无论是直觉还是理智，玛格莉塔都不这么认为。她甚至可以肯定，那支所谓的「精锐部队」就是冲着她——冲着瑟莱忒而来的。
　　除非还有另一支队伍，否则埃尔兰达的这番话完全就是谎言，但问题在于为什么他要帮她们说话？这个巫师有什么理由帮助她们——
　　——不，的确是有的。
　　“执行官女士。”
　　“抱歉，我失陪一下。”
　　这个时候，一个传讯人员敲开了门，康妮·李站了起来，走了出去。放着红茶和点心的圆桌旁只剩下露娜、玛格莉塔和几米外严阵以待的警卫人员。窗外，黎明的色彩逐渐占据了天空。
　　时间已经到了凌晨的5点，如今，对莫比乌斯机构支部的袭击正在帕列斯的各处上演，但在白枫宫附近，骚乱还很远。
　　埃尔兰达端起了茶杯，看了露娜和玛格莉塔一眼，微微一笑，什么也没有说，但这个笑容也已经足够了。
　　玛格莉塔没有再用目光去询问为什么这个巫师要说这种谎话，祂下意识地伸手去触摸裙摆下方，圣银铳刃那古典的花纹。
　　这里是白枫宫，地下就是莫比乌斯机构在瓦卢瓦王国的总部，可以说是帕列斯中机构力量最强的地方。
　　巫术会相信「钥匙」——瑟莱忒能够指引人得到可以改写命运的力量。
　　他们肯定不乐见莫比乌斯机构得到那股力量。
　　而如果莫比乌斯机构知道这件事，无论那所谓改写命运的力量是否存在，他们都肯定不会坐视不理，最大的可能就是以研究为名要求玛格莉塔交出瑟莱忒。
　　但玛格莉塔绝对不愿意把瑟莱忒交出去。
　　基于这共同的利益，在此刻，埃尔兰达和她们成为了临时的盟友——无论这脆弱的联盟会持续到什么时候，至少现在，康妮·李还没有将香槟街区遭遇的袭击和露娜以及玛格莉塔联系起来。
　　毕竟，谁又会想到，一位传奇巫师会为莫比乌斯机构的成员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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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6节 EP.364 命运的路口

　　康妮·李离开的时间并不长，这短暂地间隙之中，露娜和玛格莉塔都没有再和埃尔兰达交谈。
　　这临时的同盟没经过任何磨合，还是不要做任何显眼的事比较好。
　　“国王陛下已经准备好和你谈话了，埃尔兰达先生。”
　　“我明白了。”
　　回归的康妮·李带来了两个消息，埃尔兰达听到之后点了点头，站起身了，在一队执行人员警惕的目光中走出了这间接待室。
　　在离开前，他也没有看向两位少女。
　　而等到巫师离开后，康妮·李又看向了露娜和玛格莉塔：
　　“至于夏洛特公主殿下，现在殿下正在王宫的飞空坪，和王室的一些成员一起等待着飞空艇的起飞，即将转移去更加安全的地方，我现在就带你们过去，应该还来得及。然后，如果两位愿意，也可以跟随这飞空艇一起离开——”
　　但说着，她却看了玛格莉塔一眼：
　　“——除非罗曼罗兰小姐有别的打算？”
　　“……”
　　从一旁，美丽的公主殿下投来了有些尖锐的目光。
　　——你又想把我丢下一个人去危险的地方吗？
　　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仿佛这样说着，令少女心虚地不敢和她对视。
　　她总是面对这样的选择，职责和想法、应该去做的事和想要去做的事，尽管一直以来她都用诡辩似的话语把二者糅合，又或者蒙公主殿下的纵容与关照，但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把露娜送到安全的地方后自己一人奔赴危地的理由。
　　的确，巫术会的骚乱应该仅限于帕列斯，只要离开这座城市理论上就会安全了。
　　但即使离开了帕列斯，在露娜面前的也是完全陌生的王国和土地，这样的情况下作为皇家圣卫的自己无论出于任何理由都不可能，不该离开她的身边。
　　——就算是露娜大人自己的命令也不行。
　　玛格莉塔想到。
　　是的。
　　她虽然是莫比乌斯机构的一员，但目前并不率属于帕列斯，就算机构向她提出了支援请求，她的第一要务也是保护露娜的安全。
　　这毕竟和密教绑架人质那次不一样，那次是机构主导的有计划的行动，但现在，帕列斯正在陷入一种暴乱之中，于情于理，她和露娜比起帮助别人更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因为她们如果出来意外，那就完全是帮倒忙了，甚至可能引起国际纠纷。
　　那位国王和露娜公主，还有自己都不希望这样，所以，她要做的事是被决定好的。
　　这是她的职责，她的义务，是由她的一切所导向的、应该去做的结果。
　　这是她应该服从的命运，就好像在圣雅各布医院时她所做的一样。
　　一样的没有周旋的余地，就好像在医院里她不可能放过那个威尔逊医生一样。
　　“……呼。”
　　少女深深地吸了口气，拼命抑制住那种身体的颤抖。
　　她又感觉到了。
　　这一次没有教堂的钟声，但命运依然来到了她的身边，从她自己的身体之中。
　　那个命运名为「玛格莉塔·罗曼罗兰」，源自至今为止她所做的一切，源自她的每一个想法，每一个最终付诸实施的行动。
　　那个命运名为「自己」。
　　人可以反抗命运。
　　但如果那个命运就是自己呢？
　　玛格莉塔沉默地抬起头，对着黑发的执行官摇了摇头。
　　做完这个动作，那种窒息的感觉似乎带着胜利的轻笑离开了。
　　少女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目光的黯然——
　　以及在一旁，露娜那闪烁的瞳孔。
　　……真是不让人省心的皇家圣卫啊。
　　露娜叹了口气，微微眯了眯眼睛。
　　……………………………………………………………………………………………………
　　那种讨厌的感觉又来了。
　　——应该这么做。
　　——不该那么做。
　　——不该这么做。
　　——应该那么做。
　　从幼时起，这样的声音就时刻环绕在自己的耳畔。
　　它们来自身边的老师，家人，朋友，来自于被教导的知识，道德，社会规则，这些声音都带着善意和期待，最终却让名为乔斯达·罗曼罗兰的男人选择了逃避与背弃。
　　但现在，在玛格莉塔·罗曼罗兰的耳边，这些声音依旧缭绕。
　　这一次，它们不再来自老师、家人、朋友，但却来自她的内心，来自一直以来习以为常的知识，社会规则，还有责任。
　　两者都构筑起名为命运的囚笼，两者并没有什么区别。
　　那是命运的低语，每个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遇到什么样的事后应该去怎么做都是注定的——取决于身份，职责，人际关系，认知，而这些又被出身，教育以及其他“更早”的事物所决定，而归根结底。
　　每个人都只是命运的玩偶，就算偶尔奋而反抗，最后也依然要服从于命运。
　　难道一个在命运的安排下本应为世界带来和平的英雄应该为了反抗命运而反过来让战火愈演愈烈吗？
　　难道一个在命运的安排下会写出传世之作的作家应该为了反抗命运而将自己的毕生心血付之一炬吗？
　　难道一个在命运的安排下有着其自己也认同的义务的皇家圣卫应该为了反抗命运而背离那份义务吗？
　　——坏的是命运，所以人要反抗命运。
　　——好的也是命运，难道人也要反抗吗？。
　　——难道反抗了就能不再成为命运的玩偶？
　　——还是说只要屈服一次就会彻底的屈服？
　　玛格莉塔不明白，与命运，宿命相关的思考似乎永远不会有答案，那或许就是人屈于命运之下的证明。
　　又或者就像那些宿命论者抱持的观点，命运即是一切，命运决定一切，一切归于命运。
　　飞空艇的摇晃让玛格莉塔的额头和桌面撞了一下。
　　脑子里乱糟糟的玛格莉塔揉着有些发红的额头，从仓库的舷窗往外看，帕列斯的灯火正在远离。
　　天边的曦光正一点一点将黎明照亮，气息有些萎靡的少女茫然地看着正在园区的城市，告诉自己不要想了，自己这是在钻牛角尖。
　　作为露娜的皇家圣卫，在现在巫术会发动的袭击下首要的任务是保护好自己的公主殿下，而拯救枫丹馆中的人质可以交由莫比乌斯机构。
　　另一方面，为了保护瑟莱忒，她也应该尽快离开有着觊觎者与潜在觊觎者的帕列斯。
　　没有人有错。
　　包括她自己。
　　所以不要想了，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不是吗？在圣雅各布医院她就顺从着命运的安排抓住了那个作为密教先知的医生，尽管那滑稽和荒诞的一幕冲淡了某种气息，但无法否认的是，那一次她服从了将她引导到那里，又为她找出了威尔逊医生的命运。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总会轻松多了不是吗？
　　自嘲地笑了笑，玛格莉塔站了起来。
　　“露娜大人，飞空艇很快就会平稳下来了，我们也该去船舱找飞空艇的负责人，让他们带我们去见夏洛特公主了。”
　　这艘「阿尔比亚」号是瓦卢瓦王国的王室礼仪舰，在巫术会的袭击发生后，位于首都的王室成员和大臣被迅速地集中起来，通过这艘飞空艇进行转移，露娜和玛格莉塔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了一步了，飞空艇的船舱没有了空位，而起飞又迫在眉睫。
　　和露娜商量后，康妮·李只好让她们暂时先呆在底部的仓库之中，等飞空艇稳定后在做安排。
　　“——露娜大人？”
　　但是玛格莉塔没有得到回应。
　　只有一盏乙太灯照料附近的仓库之中，那位和她一起来到这里的公主好像不见了。玛格莉塔立刻紧张了起来，站起身，四下张望。
　　——悉悉索索。
　　但这时，她的尖耳朵听到了从不远处一阵细微的布料摩擦声。
　　——砰。
　　然后是撞在什么上面的声音，介于这个仓库里有不少似乎是某种布料袋，那应该就是声音的来源。
　　愣了一下，玛格莉塔走了过去。绕过几堆不知道是装着什么物资的堆积袋，然后——
　　“……露娜大人？”
　　出现在少女面前的，是正在昏暗光芒与自己身上的缎带做斗争，裸露出肩膀一片雪白肌肤的露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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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7节 EP.365 少女的选择

　　“……露娜大人，您在做什么呢？”
　　玛格莉塔傻眼了。
　　黑暗之中，两位少女隔着一米对视了一会儿，首先移开目光的反而是玛格莉塔。
　　因为在昏暗的乙太灯光下，不知为何，眼前的公主殿下裸露的肩膀和侧腹的些许肌肤显得那么耀眼。
　　“……既然被你看到了那就没有办法了，来帮我换衣服。”
　　“诶？换、换衣服……”
　　“赶快。”
　　“好、好的！”
　　虽然一头雾水，但玛格莉塔还是来到好像有些意兴阑珊的露娜身边，帮助少女褪去了华丽而优雅的衣裙。
　　“……内衣也要换吗？”
　　“不换，然后把那个给我穿上。”
　　“是……唉？”
　　顺着露娜指着的方向看去，玛格莉塔愣了一下。
　　那是一件莫比乌斯机构的标准执行人员行动服，小号——可能是最小号。柔软的布料内衬皮革，具备基本的防御能力，方便活动。
　　在衣物的夹层中还有乙太板甲零部件的插槽——就算是莫比乌斯机构也不可能为手下的执行人员全部配备乙太织甲，乙太板甲是最低级的乙太防具，其本质就是一块镀有瑟银的钢板，放入与其配套的插槽，从乙太胶囊注入乙太，就能在胸背，腹部，手脚等位置形成一定面积的乙太力场。
　　不过即使是这种原始的乙太武装，在军队中也是一定程度的精锐才能列装的——露娜的身边就放了几块这种镀有薄薄一层瑟银的钢板，但是换上行动服后，她看都没看那些一眼，活动了一下那有些紧绷的身体，叹了口气。
　　“本来我想给你一个惊喜的，不过被看到就没办法了，这衣服是我让康妮·李小姐准备的。可惜走得匆忙，没有来得及从枫丹馆带走那套乙太丝甲，货舱侧门的钥匙我也从那位执行官小姐授意的船员手上拿到了，瑟莱忒小姐可以变成让我们能够飞行的样子吧，时间不是很充裕，我们该走了。”
　　说着，完全无视玛格莉塔呆滞的表情，露娜手上抓着一把钥匙转了两圈，朝一个方向走去。
　　可怜的玛格莉塔，这下她知道在上飞空艇前现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接下去她们要去的地方肯定不是夏洛特公主所在的船舱。
　　“等，露娜大人？！为、为什么……我们要去哪里？”
　　她有些茫然地开口，这下，轮到回过头的露娜露出一副叹息般的表情了。
　　“好听的理由和自私的理由，你想听哪个？”
　　“……好听的。”
　　“好听的理由是我们相信莫比乌斯机构的支部能够保证为我们服务的人，还有我们的客人的安全，但他们却让我们失望了。这是我们看走了眼，让米卡和米拉，还有那些忠实地服务于我们的人陷入了危险，所以，作为贵族，为了不让我们的荣誉，不让我们的家族为这错误而蒙羞，我们有义务弥补这个错误。”
　　露娜的表情一肃，然后从她的嘴里说出了一段让玛格莉塔一愣，但反应过来后又觉得这在正义不过的话语。
　　即使在这金钱的洪流将一切都腐蚀消解的年代，依然有些东西还是闪耀着高贵光芒的。
　　将贵族作为对荣耀的追求者和捍卫者可能会让一些人嗤之以鼻，但是不得不说，要论现在这片大陆上哪些人还在意着荣耀，贵族绝对是其中之一。
　　尽管很多时候他们所谓的荣耀只是因为为了追求某位美人，或者在被辱及家族时挑起决斗之类的可笑理由——但现在，为了弥补自己错误地信任了机构的实力导致客人和下属遭遇危险的过失而前去拯救可能沦为人质的他们，这毫无疑问是荣耀而高尚的。
　　“……那么，自私的理由呢？”
　　不过玛格莉塔还是想听听另一个理由。
　　可是露娜却没有开口，她只是走到门边，紧握着旁边的扶栏，用钥匙打开了那扇仓库的侧门。
　　强风猛地从门外的天空吹入。
　　云层之上，黎明来得比地面更早，那鲜艳的朝霞，被曙光映照得灿烂辉煌的卷积云从狭小的门扉强烈地映入了少女湛蓝而带有仿佛黎明金辉丝线的瞳孔，在那之中，穿的不像个公主，而像是一位机构的同事的露娜，看着她一只手挽着栏杆站直，另一只手收拢那被映照得熠熠生辉的白金色发丝。
　　“秘、密。”
　　却只说出了这坏心眼的一个词。
　　“……露娜大人——”
　　“或者，简单来说，玛格莉塔小姐，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纤薄的嘴唇勾起，露出一个愉快的弧度，风呼呼地吹着，但少女的嗓音比高天上的风儿更加悦耳。
　　“露娜大人，是一位完美的公主……”
　　——就是有些坏心眼。
　　但这话可不能随便说。
　　“完美的公主会有偷窃癖？会好几年晚上外出偷东西？还会冒冒失失地闯入陌生的领域结果遭遇传奇巫师的契约灵的袭击，差点把我们都害死吗？”
　　可露娜只是勾了勾嘴角。
　　“我可不是什么完美公主，只是一个和你一样，被命运操弄的普通人而已，我们之间的不同是你抗争了命运而我选择了服从，仅此而已。而看着你向命运聚起反抗的利剑，我也有种被拯救了的感觉，如果能够帮得上忙，那就更可以宽慰我这屈服于命运的奴隶那颗还没有彻底服从的心了。”
　　“露娜大人，我不明白……”
　　虽然这么说着，但公主殿下的表情却丝毫没有“奴隶”的感觉。
　　不如说，那更像是一位高傲的女王。
　　“不明白也无所谓，来吧，玛格莉塔小姐，让我们去向那规定了我们该做些什么的命运宣战，这一次，我也会和你站在同一个战场。”
　　这一瞬间，玛格莉塔感觉自己的鼻子有些发酸。
　　“可是……”
　　她失落地说着。
　　“可是，我已经顺从过一次命运了……”
　　“是我决定去见缇香和泰莎，也是我试探出了威尔逊医生，你之后的行为也只是履行了皇家圣卫的职责，基于对我的忠诚。”
　　露娜微笑着。
　　“你忘记了吗？那一次你顺从的不是命运，而是我啊。”
　　玛格莉塔一愣。
　　这种自欺欺人一样的说法在她自己心中回荡时，只能让少女感觉到一种苦涩，可是从露娜口中说出来后却仿佛有了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哪怕那并不昂扬。
　　“而且和命运的抗争又不是一次就会决定胜负，就像一场战争，总会有输和赢的，我们只要让赢的次数比输的多就可以了。很简单，不是吗？如果我们不能保证我们一直赢过命运，那么我们至少要让赢的次数比较多。”
　　哪怕那依然无法完全解开少女所没能解开的疑惑。
　　但却会让少女想要去相信，命运去相信——
　　归根结底，对命运的一切思考，只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接受而已。
　　少女抬起头，看着那站在黎明之中，对自己伸出手的公主，眼中仿佛也映入了黎明的光芒——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是，露娜大人！”
　　朝着黎明，玛格莉塔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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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8节 EP.366 下坠的星

　　下坠——
　　清爽的晨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天空之上，飞空艇正在远去，视线之下，依然沉浸在黎明前最后黑暗中的城市正在逐渐放大。
　　风吹起发丝，从指缝间流过，坠入云层，让清凉的湿意拂过脸庞。
　　当圣银的滑翔翼张开后，紧握住滑翔翼的横竿的两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瞳孔之中再看不到任何的阴霾。
　　自由地坠落，自由地翱翔，这片天空仿佛拥有着将心中的阴霾都彻底洗去的力量，即使是由光所照亮的天空坠入依然沉浸在夜幕中的城市，少女的瞳孔也如黎明般璀璨。
　　强烈地斗志就像火焰一般寄宿在她的瞳孔之中，带着向命运举起反旗的昂扬。
　　应该这么做，必须那么做，如果不怎么做就会怎样——让这些统统都见鬼去吧，即使人降生于世就是受命运的操弄，至少她们仍旧可以违逆命运的洪流去做些什么。
　　就算仅凭一个人有时会陷入不得不去做些什么的窘境，但有伙伴的话，这样的困境也可以战胜。
　　就像现在一样。
　　“瑟莱忒小姐，我们需要多久才能抵达圣香槟街区的支部。”
　　“大约需要三十分钟，玛格莉塔小姐，滑翔翼毕竟不如飞空艇那么快速和方便。”
　　圣银的滑翔翼在风中改变方向，朝着圣塞琳娜河的方向滑翔，借助飞空艇将她们带到的高度，她们这次滑翔几乎约等于是飞行了，这能让她们避过城市中的骚乱，以最快的速度抵达目的地，去赴那危险的宴会。
　　但是说不定，那里其实反而比待在机构内部更加安全——当然最安全的还是搭乘飞空艇离开帕列斯，但那样，她们就什么也做不了了。
　　直觉告诉玛格莉塔，这次事件的起因在自己身上，这是春前月那个预言的后续。
　　甚至到现在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现在就和那一天一样，命运安排她从危险之中逃离，用正当无比的理由。
　　可是，如果在春前月的最后一天她服从了命运，「黄金指轮」小队就会全军覆没。
　　那么在这夏后月的第一天，她如果服从了命运，在这座城市里又会发生什么呢？
　　玛格莉塔忍不住看了一眼露娜。
　　与春前月的那一天一样，当时也是这位公主让自己察觉到了那名为“安全”的命运，而这一次，她甚至与自己一样踏上了反抗命运的战场。
　　她说她是屈从于命运的奴隶，而自己是反抗命运的人。
　　但她却比自己更加坚定，更加的……毫无迷茫。
　　露娜·维多利亚·罗曼。
　　少女的心底回响着这个如银月般美丽的名字
　　——我所侍奉的公主。
　　——我所保护的公主。
　　——指引我的公主。
　　——我的……公主殿下。
　　“我有告诉康妮·李小姐我们的计划，她的建议是，让我们尽快抵达香槟街区支部，然后在保证人质安全的情况下尽可能拖延时间，最晚在6时，机构会强行动用一件特别的收容物，可以确保人质和我们的安全。”
　　不过这位公主殿下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皇家圣卫小姐的目光。初次的飞行与迫在眉睫的事态让她在与玛格莉塔对视一眼之后就移开了目光看向下方的城市。然后又看了一眼玛格莉塔手中打开的怀表。
　　现在是五时二十分。
　　夏日的夜晚比白昼要短，帕列斯的街道上已经出现了行人，亮起了灯火，大部分人仍旧对这座城市正在发生什么一无所知，但从天空之上，也可以看到有些地方升起浓烟，有些地方闪烁着枪火的光芒。
　　“诶？也就是说，其实我们不去也没有关系？”
　　“如果我们愿意乐观地相信那些巫师真的不会对人质下毒手的话呢。”
　　“……是呢，我们的并不只是要救出人质……而是要让全员都平安无事！而且一定要挫败巫术会的阴谋！”
　　少女的话语流淌在风中，圣银的滑翔翼在黎明的天空划过一道闪耀的银线，向着圣塞琳娜河翱翔。
　　白枫宫中，站在一处阳台上，黑发的执行官看着那在远方天空闪过的银色，嘴角微微勾起。
　　“加油啊，罗曼罗兰小姐，我可是很期待你的能力哦。”
　　事实上，从一开始，玛格莉塔与露娜就没有在那艘飞空艇的乘客名单上，黑发的执行官答应了露娜的计划，对机构总部声称她们已经搭乘飞空艇离开，而又没有真的安排她们坐上飞空艇，之所以她们之前会在无人的仓库之中，这就是理由。
　　现在，她们在机构的视野之中消失了。
　　“……在您这样的公主手下，罗曼罗兰小姐可真是幸运。”
　　临上飞空艇前，康妮·李这样对露娜说着，基于对玛格莉塔的信任和欣赏，这位执行官并未询问她们这么做的缘由。
　　那可是曾经单枪匹马在传奇巫师的手上救下同僚的优秀人才。
　　只不过，当时有些消沉的玛格莉塔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与她所侍奉的公主的对话而已。
　　“康妮·李小姐。国王陛下和巫师的对话还没有结束吗？”
　　“嗯，还没有，等到他们的这次会面结束，我就会去地下墓地协助驻守的小队抵御巫术会的袭击，不过我总觉得现在我们看到的都只是佯攻，不管是对机构的袭击还是地下墓地的骚扰……对了，我们的特遣部队呢？我从来到指挥部开始就一直没见着他们。”
　　“「六个火枪手」小队正在率领三支执行小队寻找使用「破界者」后出现的星界裂隙，打算将缝隙堵上。理论上，星界的缝隙是有可能让星界存在侵入现实的——尽管在机构的记录中从未有过记载，也从未出现过因为这种事导致的灾难，但毕竟现在的情况还一片混沌，没人知道巫术会打算做些什么，可能还是小心一些比较好。”
　　“说的也是，最近接二连三地有恶魔君王降临，万一从星界缝隙里又钻一个恶魔君王出来就不好玩了。”
　　“哈哈，那也得恶魔君王能发现那么小的缝隙才行。”
　　“关于那件收容物的启动工序呢？”
　　“正在稳步进行，不过，一些高层似乎还是有些犹豫。”
　　“是吗？”
　　康妮·李微微眯了眯眼睛，又叹了口气。
　　“看来在国王陛下与巫师的会面结束以后，去地下墓地之前，我还是要回指挥部一趟……哦。”
　　这个时候，在康妮·李的身后，紧闭的门扉打开了。
　　埃尔兰达，这位传奇的巫师从里面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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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9节 EP.367 巫师的抗争

　　埃尔兰达从那空无一人，只用传声管传达他与尊贵的国王陛下的话语的房间中走出来时看到了康妮·李，这位黑发的执行官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希望你和国王陛下的谈话顺利，埃尔兰达先生。”
　　她没有问巫师和这位王国的统治者具体谈了一些什么，等她回到机构之后，自然会有整理好的对话录供她这个保密级别的人调阅。
　　所以她只是说了一声客套话。
　　“看起来康妮·李小姐对于我们还是很有戒心。”
　　“面对对立了那么长时间的敌人，没有戒心的话，恐怕埃尔兰达先生就要有戒心了。”
　　“呵呵，说的也是，就算我们是共存派，但如果真的能够共存，巫术会也不会走到现在的境地。”
　　这位传奇巫师摇了摇头，不知道这话是叹息还是自嘲。
　　然后，他又注意到那双黑色的眼睛还是盯着自己，毫不掩饰其中的怀疑。
　　“我还是不相信你们巫术会会这样简单地分裂，而且你也应该还有其他的事情没有告诉我们。虽然这只是我们作为女性的直觉，但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时间会证明这一切的，康妮·李小姐。”
　　“最好是这样，那么，请埃尔兰达先生跟我一起回到总部吧。”
　　“这是当然的。”
　　埃尔兰达点了点头，作为投降者，他并不认为自己很快就能得到信任，在康妮·李转过身后，他跟在这位执行官的身后，准备离开白枫宫。
　　这时，他的目光看向了刚刚这位女士驻足的窗外，在远方的天空，一道神圣的银色弧光悄然隐没。
　　在黎明的天空之中。
　　传奇巫师停下了脚步，目光之中闪过一抹谁也没有察觉的光芒。
　　在他的耳边，那一段段话语仿佛又清晰地浮现
　　“我们有多少人是仅仅因为不经意地展露了巫术而差点被烧死？”
　　“又有多少人在性命攸关的时候用巫术拯救了自己和其他人，之后却不得不逃亡？”
　　“为什么会这样？人们恐惧我们，为什么恐惧我们？因为我们拥有巫术这种力量，为什么他们会畏惧巫术这种力量，因为他们不了解我们，他们会按照人生中建立的知识把我们的巫术和魔物联系起来，因为这种愚昧和未知而恐惧，因为恐惧而进一步无法了解我们，那么我们有办法让他们了解吗？很困难，为什么？因为我们是少数人。”
　　「少数人」
　　每次想到这个词，埃尔兰达的耳边就会响起一声叹息。
　　那叹息来自梅林，来自他们的大导师，在昨天的会议上，他这样叹息着，向导师会议的每一个人解释着。
　　“我们是少数人，我们的声音太小了，这让我们受到的偏见很难消弭，因为我们没有足够大的声音去盖过偏见的声音，不能让我们的声音为众多人所听到，更无法去对抗莫比乌斯机构对我们的污名化。或者可以这么说，我们真正对抗的就是这种偏见，当偏见演化为暴力与迫害，我们也就只能用同样的暴力去对抗，因为我们是少数人，为了不让我们彻底失去声音，我们只能以刀兵抵抗刀兵，以杀戮阻止杀戮。”
　　“但一味地使用暴力只会陷入恶性的循环，我们越能抵抗外来的迫害，为了压倒我们就会有更强的压迫，我们越是激烈地反抗，偏见就会越加严重，那些事不关己的人不会看到我们做出这样激烈的行动是因为什么，他们只会指责我们不该造成流血，而不会想到如果我们不能让敌人流血，流血的就会是我们自己。这是人的天性，在漫长的历史中已经有太多人成为了这种人性的牺牲者，我们不是第一个，奥克斯帕西娅的沙漠游牧民也不是最后一个——我们中有多少人知道他们？知道这个因为工业化而濒临消亡的族群？没有，因为他们也是少数人，和我们一样的少数人，而即使如此我们也对他们漠不关心，就好像他们对我们一样，这是少数人的宿命。”
　　“我们必须高举武器，因为不这么做我们就会消亡。但无止境的反抗只会陷入恶性循环，我们必须想办法减少抱有偏见的人，这对身为「少数人」的我们很不容易，但我们必须去做，甚至可以说我们的目标不是改变那些抱持着偏见的人，而是让未来拥有偏见的人越来越少。”
　　“巫师们的敌人并不是某个具体的人，具体的组织，这不是权力或者种族或者信仰之争。长年以来，在无数的悲剧与荒诞中产生了对巫师的偏见，这偏见导致了莫比乌斯机构，我们如今最大的敌人不将我们巫师视为与他们一样的「人」，如果不能战胜这种偏见，即使我们真的消灭了衔尾蛇，也迟早会有新的敌人，这不是能够通过暴力解决的问题，这正是你们，也只有你们能够做到的事。”
　　那些话语就像风暴就像惊雷，就像黑夜中升起的星辰一样，让埃尔兰达和其他共存派的巫师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冲击。
　　在他们这些「共存派」自己都还只将自己的使命定义为和莫比乌斯机构停止战争，达成和解的时候，那位睿智的老人已经看到了问题的根源与一个更加崇高，而且具备可实现性的目标。
　　——他们的敌人，那条衔尾的毒蛇可以改变吗？
　　当然可以，他们内部同样存在亲近巫师的派系。
　　由于巫师产生的随机性，那些仇视巫师的人也有可能会在某一天觉醒成为巫师，那些手上染满巫师鲜血的人的家人——无论是父母还是兄弟姐妹又或者是子嗣都有可能成为巫师，作为巫术会中流传最久的关于莫比乌斯这个组织的笑话中就提到过，曾经有一个作为极端仇视巫师的派系首脑的高层忐忑不安地等待孩子降生之后，那新生的婴儿第一声哭喊就诅咒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幸好婴儿的力量并不强大，最终无人伤亡。
　　而这个高层沉寂了几年重新出现时，已经成为了共存派的一员。
　　——人类是容易改变的物种。
　　正因如此，改变千年的仇恨也不是不可能——即使不去依靠那能够改写命运的力量的帮助。
　　但这种改变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某种观念的改变从来都不是因为相信者抛弃了相信，而是因为抱持旧观念者老去、死亡，而抱持新观念者出生，成长。
　　一直以来，巫术会都没有能力去做这件事，他们是少数人——或者说，虽然大陆上的巫师绝对数量并不少，但作为巫师生活着的人却并没有那么多，他们分散在大陆的各处，谨慎小心地生活着，哪里有机会去化解偏见呢？
　　在衔尾蛇的阴影下，他们无法去告诉人们，除去极个别的极端例子，其实犯罪者造成的伤害比巫师多好几倍甚至好几十倍。
　　在莫比乌斯机构的监控中，他们无法告知人们，就算最强大的传奇巫师拥有毁灭一座城市的力量，但历史上真正毁于巫师的城市甚至没有毁于火灾的多。
　　巫师不否认他们的确比一般人更加危险，但也希望当他们中的人真的做出危害其他人的事时，为他们准备的是针对个体的公正审判而不是对整个群体的偏见与由偏见而生的迫害。
　　而如果能够在这其中最大的阻力，也就是莫比乌斯机构内部改变一些人的话，将共存的理念散播开来的话，衔尾蛇的行事方式或许会有所改变，那样巫师们的境遇也会发生变化。
　　虽然现在这还仅仅是一种可能，但是，这确实拥有希望，从内部改变莫比乌斯机构，去化解偏见或许是一条比用火与血抗争更加艰难和漫长的道路，但就像梅林最后向他们说的那样。
　　这是只有他们才能去做的事。
　　“埃尔兰达先生，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忍不住感慨……黎明快来了啊。”
　　将目光从窗外移开，黎明的天空之中，银色的线消失了，埃尔兰达轻轻地说着。
　　康妮·李看了这个巫师一眼，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是啊，黎明快来了，但战斗，还没有结束。”
　　说完，她也不管埃尔兰达对这句话的反应，径直穿过了走廊。
　　在她身后，埃尔兰达一愣神，然后，同样迈出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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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0节 EP.368 少女们所不知的过往

　　窗外渐渐泛起了晨光，将青绿的树影，玻璃花窗上绚丽的雕花倒映在已经不再飘散热气的茶水上。
　　早起的菜农赶着马车驶过圣香槟街区一栋贵族的宅邸前依然明亮的路灯。
　　马车穿过无人看守的大门，什么也没有察觉地远去，而在这栋宅邸的一处小阳台上，米卡和米拉看着面前的茶点，却毫无胃口。
　　一来这是因为这些点心从冷藏室里拿出来后没有加热，现在又冰又凉，另一点则是坐在她们对面的女性。
　　这个叫做苏涅的女人在从冷藏室里将点心拿出时，正好有四个士兵对她发起了袭击，而这个女人只是一挥手，那四个活生生的人就在姐妹俩的面前变成了四座冰雕。
　　然后她转身那四座冰雕碎裂成一块又一块凝固的血肉。
　　“为什么不吃点心呢？”
　　“你真的，认识我们的祖父？”
　　米卡犹豫了很久，才在她这样开口后向她询问。
　　内心里，少女是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自己那个虽然有些神秘，但慈祥而和善的祖父和这个拥有可怕的力量，杀人不眨眼的女人有关系的，可是她真的一口叫破了祖父的名字，甚至能准确地说出那个老人背后疤痕的数量，而后者对于两姐妹来说，是幼时最喜欢问祖父的问题。
　　——爷爷、爷爷、为什么你的背后有一、二、三……九条这么可怕的疤呀？
　　但这个问题，她们一次也没有得到过答案。
　　“都说了，我是你们祖父的朋友，曾经，你们的祖父也是我们之中的一员。”
　　将一块冰冷的小蛋糕用手指捏起，苏涅笑着看向两姐妹。
　　“你们之中的一员……是指，有着那种像是魔物一样的力量的人中的，一员吗？”
　　米卡会想起那一挥手就竖起冰壁，让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座冰雕的力量，抓紧了长裙的下摆。
　　那种力量只能让她联想起那些童话中可怕的魔物，拥有那样力量的人……简直就是怪我。
　　“对喔，不过这可不是什么‘像是魔物一样的力量’，这是巫术，我和你们的祖父都是巫师，这个你们总知道吧，不过这里的巫师可不是童话之中那些扮演反派的巫师哦，这么说吧，我们是一种有着特别能力的人。”
　　“可是……”
　　米拉把自己的背挺得直直的，但是小脑袋却垂落着，盯着倒映在水面和瓷碟上的自己。
　　“可是，祖父从来没有这种奇怪的力量……也从来没有杀过人……”
　　少女不敢去看这个女人的眼睛，就和米卡一样，米拉也无法将这个杀死了好多保护她们的人的女人和记忆里那慈祥的祖父联系起来。
　　“小姑娘，你们还太年轻了，可能无法理解一些事，但如果我不杀死那些人，那些人可不会放过我。”
　　“可是——”
　　米拉猛地抬起头。
　　是你们主动攻进来的——这样的话，在米拉被那双看起来和善的目光交错之后噎在了喉咙之中，没能说出来。
　　……不可能！那么慈祥的祖父，是绝对不可能和这种眼神冷漠的女人有关系的！
　　她再次低下头，在心里想着。
　　“你们的祖父曾经和我可是最好的搭档哦。”
　　一个二十岁都不到的小姑娘心里在想什么苏涅怎么会不知道，她慢条斯理地搅拌着明显过浓的红茶，端起来抿了一口后，又因为那强烈的苦味，不动声色地皱起了眉。
　　接着，女人注意到另一边的女孩比起她的妹妹来似乎更加好奇，眉眼间也更有那个男人的影子，这让她心绪一动，放下茶杯，一边向红茶里倒入顺手拿来的牛奶，一边开口。
　　“因为我和他是同乡嘛，又很年轻，而且一样有天赋和才华，我的巫术是冰霜，他的巫术是大地，我擅长进攻，他擅长防守，所以我们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搭档，为了巫师——为了我们这种人的幸福和未来，做出了许多的贡献。”
　　说着，苏涅的神情也有些恍惚了。
　　她忍不住想起他与自己的第一次相遇。
　　那是一个月夜，因为被自己的父亲用五个先令的价钱卖给村里的一个酒鬼来抵债，奋起反抗的她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拥有的巫术杀死了那个男人，然后因为被那个男人又肥又蠢的儿子目击，为了灭口又攻击了他。
　　但那个时候她对自己力量的掌握并不纯熟，因而失手了，那个肥猪肚子上的脂肪救了他，一命，他一边惨叫着一边大喊她是女巫，惊动了几乎整个村庄的人。
　　她仓皇地逃跑，躲在村庄的角落之中，想象着自己将会被绞死、或者溺死、或者像童话中提到的对待女巫那样绑上火刑架，在惊恐之中与黑暗之中啜泣着。
　　在那个时候，他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朝她伸出了手。
　　那时的她只是一个酒馆老板的女儿，而他是村子里倍受尊敬的一位学者的儿子。他帮助她逃离了村庄，告诉她她没有错，只是为了保护自己，错的是她的父亲和那个酒鬼，尤其是后者，根本死有余辜。
　　他们逃到了村外的河边，河水汹涌，唯一的桥梁上又有守卫的士兵，身后，猛犬的吠叫逐渐逼近，在满怀绝望的她让他离开，不要被自己牵连时，那个年轻而有正义感的文雅少年却害羞地笑了笑，对着河水举起了手。
　　苏涅永远记得那一晚。
　　在月光的照耀下，常年汹涌的苜蓿河水中，岩石升起了一条狭窄却稳固的小路，少年回过头来推了推眼镜，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诉她，他也有这种奇特的力量，而且他认为，这种力量降临在他们身上一定是有什么缘由的，他不想继承父亲的事业，想要乘着年轻去探索这个世界与这份力量的意义——
　　——要一起来吗？
　　这样的他，对走投无路的少女伸出了手。
　　那就是一切的开始。
　　他们相依相伴，辗转流浪，加入了巫术会后，又成为了最好的搭档，决心为改变巫师遭遇迫害的现状而奋斗。
　　再之后，四叶草原野的逃离、潜入乌姆萨、红珊瑚海岸的死战、藏匿在海崖洞穴中的互相支撑、在瓦卢瓦一同参加的盛夏祭典、远赴圣铎拉贡帝国支援当地的巫术会时，在冰海上看到的绚丽极光……
　　——那已经不再的青春岁月啊。
　　搅拌着奶茶，沉浸在回忆之中的苏涅这样感慨着。
　　而坐在她对面的这对少女似乎也沉浸在了她所说的过往之中，从她们的眉眼间，还能看到一点那个人的痕迹。
　　“……祖父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些事……”
　　米拉喃喃自语着。
　　苏涅所说的故事在她们听来就像是在说一个遥远的，她们完全不认识的人。
　　在两姐妹的记忆里，她们的祖父就是一个和善的，很有见识的老人。
　　喜欢散步，喜欢养点一点都不名贵的花，很多时候，两姐妹会看到他坐在温暖的阳光之下思索，有些时候，则会摆弄自己的那些收藏。
　　接着，米拉又想到了自己的祖母，那个有些胆小，但却温柔而坚强的女性。
　　“祖母知道这些事吗……”
　　米拉忍不住喃喃自语着。
　　一直低着头的少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话说出口之后，坐在对面的苏涅的表情忽然阴沉了下来。
　　这变化的速度之快让米卡都感到了错愕——虽然她的表情本来也算不上多么和善与温柔，但现在。
　　现在，那双眼睛里简直是要卷起暴风雪来了。她好像终于反应过来了某件事，看着米卡和米拉苏涅咬牙切齿地低吼着。
　　“……不要提那个贱女人！！”
　　而她的语气，也变得森冷和怨恨。
　　“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个贱女人，你们两个小杂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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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1节 EP.369 苦难的根源「上」

　　苏涅突然的翻脸让米卡和米拉一阵错愕。
　　这个女人态度完全转变了，她咬牙切齿地看着两姐妹的脸，每一个字都像是绞碎，然后从牙缝之中挤出来的。
　　而在她的瞳孔之中，一种仇恨犹如暴风雪一般掀起。
　　“那个该死的女人！偷腥猫！啊！”
　　桌上的茶杯猛地一跳，但其中的液体在溅出之前就已经凝结成冰，寒冷的气息在弥漫，薄霜覆盖了桌上的点心，在米卡从椅子上起身与米拉的尖叫声中，这层寒意还在她们的衣服是留下了细碎的冰晶。
　　苏涅的从容就好像一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歇斯底里。她死死地攥着拳头，一缕缕的血液从她的手心渗出，又凝固在了桌面的薄冰上。
　　“把他从我身边夺走的那个该死的女人！粗野的村妇！啊，说起来也是呢，比起他，你们的样貌更加像那该死的偷腥猫，像那个贱人！！！你怎么敢站在我的面前！给我跪下！跪下！”
　　她忽然伸出了手抓向距离自己更近的米拉，少女虽然反应过来想要躲闪，但那掠过的寒气让米卡的身体一滞，没能躲开那涂着蓝色指甲油的手掌。苏涅狠狠地抓住了她的头发。桌面在米卡的眼前迅速放大，最后少女只能拼命地扭过头，用脸颊迎接了这次冲击。
　　——啪！！
　　撞击声和薄冰的碎裂声一同在少女的脑海之中回荡，眩晕和痛感一起袭来，米卡本能地进行着挣扎，但她的动作只是打落了桌上的碗碟，让它们在地上碎裂，变成雪白的瓷片。
　　“米卡姐！！”
　　“哼！”
　　“呀啊！”
　　晃动的视野恢复平静时，米卡首先感受到的是脸颊火辣辣的疼痛和迅速消解着着痛感的冰冷，自己的妹妹似乎是扑过来想要解救她的时候被这女人一脚踢中了小腹，正痛苦地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将穿着高跟鞋的脚收回，踩在桌子上的苏涅随手拿起了茶壶将热茶往她的脑袋上浇。
　　在寒气之下，本来滚烫的茶水已经没有了热气，可苏涅似乎还是很享受这将米拉浇得湿透的行为，她的嘴角简直要咧到耳朵的后面，就连瞳孔似乎都收缩了。
　　只不过在那收缩的瞳孔之中浮现的不再是憎恨，而是一种残暴的欢愉，欢愉映照着米卡扭曲的表情，少女那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在那之中变得如同美酒一般甘醇。
　　“啊……每一次看到你们这种苦闷的表情都会让我心情愉悦，那个该死女人的贱种，那种没有力量，没有见识，连美貌都没有的蠢女人，竟敢把克里恩，把他！把他从我的身边夺走！”
　　茶壶倒空，苏涅抬起手，就要用力地将那陶瓷的精致茶具砸在米拉的背上，但这时被她抓着头发的少女咬紧了牙关，用双手拼命地撑起身体。
　　“住手！该死……咕……”
　　无论她自己如何认为自己是女性，这个身体毕竟属于一个更加强壮的性别，而她也正处于最年轻具有活力的年龄。显然苏涅没能料到这一点，茶壶从她手中滑落，失手砸在了她自己的脚背上。
　　这个女人的脸立刻变得苍白，抓着米卡头发的手一松，她尖叫了起来。
　　趁着这个机会米卡来到了自己妹妹的身边将她扶起，就要往阳台的门外离开，可一堵冰霜的墙壁挡在了这对姐妹的面前，那就如同钢铁般坚硬，一瞬间就阻住了两姐妹的去路。
　　苏涅的口中不断冒出咒骂的言辞，看着那试图逃跑的姐妹，她的表情愈发地扭曲了。
　　“该死的混蛋，两个……母狗养的杂种……”
　　这和最初遇到的时候简直完全变了个人，而在冰墙的内侧，一个错愕与愤怒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她一瘸一拐地站起来，散乱的发丝下，因为和米卡与米拉的目光对视，这个女人的表情更加崩坏了。
　　“你们怎么敢站在我的面前！你们怎么敢用这样的表情看着我？！你们就该像母狗一样趴在地上祈求我的怜悯，但我不会怜悯你们！我要让你们品尝这世上一切的绝望，我要把你们卖进女昌馆，让你们变成真正的母狗！！就算你们想死也做不到！！！”
　　憎恨。
　　如果说恨意真的能像火焰一般燃烧的话，在她眼前的这对少女一定已经化为灰烬了。
　　站在这几乎癫狂的女人面前，米卡咬紧了牙关，这个情绪突然失控的女人的话语让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那是一个答案——
　　“苏涅女士，你说每一次看到我们的苦闷表情都会感到愉悦，但今天，我们才是第一次见面。”
　　紧紧抱着米拉，米卡眼中的怒火一点也不比这个女人眼里的少。
　　“过去你是在什么地方看到我们苦闷的表情的？过去——你又是用什么样的方法看到我们苦闷的表情的？！”
　　苏涅的狂乱忽然停止了，面对着米卡质问，这个女人反而平静下来了，她缓缓地抬起下巴，被少女怒视着，发丝下却露出了一种轻蔑的，带着复仇快意的表情。
　　好像米卡越是愤怒，她就越是感到愉悦。
　　这样的表情又成为了正在米卡脑海之中回荡的那个答案的印证，就连米拉也意识到了什么，少女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苏涅，身体因为另一种痛苦而颤抖。
　　“米拉姐……难道说……”
　　数年的流亡生涯中，那些帮助了她们，又因为她们而遭遇不幸的人们的面孔逐渐浮现在她们的面前，而俯视着她们表情的女人，就像是对她们那悲伤而愤怒的脸感到满足一样，她笑了起来，露出了森白的牙齿。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就是肯定的答复了。
　　“没错，就是你们想的那样，每一次你们遭遇不幸，我都在一旁，都在暗处愉快地看着，看着你们仓惶地逃出教堂，看着那个男爵在你面前被打穿了胸膛！”
　　而且还不止如此。
　　“那对收留你们的老夫妇是我放火烧死的，那个正义感多余的警察也是我买通了警察厅的人让他被自己的同僚射杀的，还有那个女仆，现在恐怕干着给贵族家的狗配种的工作吧！你们知道每一次我看到你们如同败家之犬逃跑我都开心的不得了！你们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自己每一次都能逃出生天？那当然是我放过了你们啊，为什么你们无论遇到多么危险的事总能逃得一命？因为你们死了就太便宜了！我要看到你们一生都在痛苦和不幸中度过！”
　　“但可惜，我不是总能抽出手来这么你们，这让你们每一次逃跑后都能享受一段安生日子，但是无所谓，有对比才能让你们在绝望中坠落的更深！感受到更多的痛苦——”
　　这畅快的独白忽然中止了，女人脸上的表情再一次变得怨毒。
　　“这就是我对那个负心汉和那个贱女人的复仇！”
　　“……”
　　在这一瞬间，所有的苦难找到了源头。
　　在这个时刻，所有的悲伤找到了根源。
　　米卡咯吱咯吱地咬着牙，但却没有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因为比起愤怒，更多的是一种难言的、可笑的荒诞。
　　就因为这样的原因？
　　就因为这种理由，她、米卡、科特牧师、教会的伙伴们、瓦罗男爵、拉利雅警长、杰西大娘和阿登大叔，还有那位好心的女仆小姐，还有店长先生……这么多人，这么多人的不幸！
　　仅仅是因为一个疯女人对抛弃了她的祖父的恨，对她们祖母的嫉妒？
　　她想象得到苏涅为什么这么做。
　　在之前苏涅讲述的回忆中，她能感受到伴随着她的每一句讲述流露出来的依恋。
　　只不过一开始米卡根本认为那些故事都是编造的，因为这个女人是那么年轻，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祖父的同时代人，更没有可能陪年轻时的祖父经历那么多。
　　可现在她相信了。
　　或许巫师真的能活很多年，还能永葆青春吧，就像童话里说的一样。
　　因为这憎恨并不是假的，那爱恋也不是假的，她可以感受到。
　　正因为爱，所以恨，所以才会在一开始对她们有着还算和善的态度。
　　——因为她们是她爱的那个人的后代。或许她还能从她们身上看到些许克里恩、她们的祖父的痕迹。
　　所以才会在米拉无意中提到她们的祖母时忽然变得歇斯底里。
　　——因为她们的身体中流有她所憎恨的人的鲜血。
　　就像小说里常写的那样，因为得不到爱恋，于是爱转为恨，心怀愤恨的女人对得不到的恋人的后裔展开残酷的复仇。
　　只不过现实比小说更加离奇。
　　荒诞、愤怒、悲伤，充斥着三种感情的脑海在这一刻却彻底冷静了下来，背靠着森冷如同刀锋的冰壁，看着这个造成了她们所遭遇的一切苦难的女人，内心中激荡的所有情绪，所有回忆，最终只聚集成一句短短的话语。
　　米卡张开嘴，冷冷地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你只是在嫉妒祖母而已。”
　　霎那间，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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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2节 EP.370 苦难的根源「下」

　　理智告诉米卡，无论如何，她们是没有办法对抗这个拥有着神奇力量的女人的。
　　也许那位作为乙太骑士——而且夺得了“夏宫第一骑士”称号的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小姐可以，但她们不行，可即使如此，愤怒依然驱动着少女吐出了那句在此时此刻，最能刺痛这个癫狂女人的话语。
　　然后不出所料。
　　她的表情凝固了。
　　就像是重症的颈椎病患者——巫师也会得颈椎病吗？米卡不知道，但这个女人缓缓转头时，她仿佛能够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那就像冰块的摩擦。
　　这个女人的血管里留着冰块似乎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正常人可不会人无辜者成为自己嫉妒的牺牲品。
　　“……你……再说一遍……？”
　　“败犬。”
　　这一次简短的话语，却是从米拉口中吐出的。
　　少女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扭曲又可悲的东西，而这样的眼神与话语，毫无疑问深深地刺痛了苏涅。
　　因为那就是事实。
　　她们的祖父已经死了，和她们的祖母葬在一起，她们已经很久没有回到家乡，不知道这个疯狂女人有没有对死者的坟墓做些什么。
　　但无论她做什么都是于事无补。
　　她只是一条败犬，而且永远都是——
　　流浪的生涯并不会教给女孩们多少美德，在这个过程中米拉也学会了如何用话语刺痛一个人
　　而苏涅接下来的行为就是这两句话力量的证明，这个女人几乎是暴跳如雷地扑到了米卡和米拉的面前，抓住她们的衣领，用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力气提起了她们，将她们按在了冰墙上，冰晶的蔷薇沿着她们的身体滋长，尖锐的冰刺刺透了她们的夏装。
　　在者途中米卡也有做出反击，可冻气夺走了少女的力气，让她根本抓不稳从地上捡起的碎瓷片。
　　“你们这两个小杂种！！！”
　　“该死，苏涅，你这个疯女人，你在做什么？！她们是克里恩的血脉！！”
　　“苏涅导师！”
　　就在这个时候，在被冰封的阳台另一边，这栋别墅的房屋之中，一个恼怒的男声响了起来。
　　苏涅抬起头，透过晶莹的冰层看到冷着脸的男人，她的学生站在他的身边，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透过冰封，他的声音有些变调，但那愤怒依然清晰。
　　“我被骗了！”
　　她掐着米卡和米拉的脖子，怨毒地说着。
　　“这两个小姑娘根本不是克里恩的孙女，只是两个冒牌货。”
　　现在，她以及完全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甚至连自己的任务也不顾了。
　　“去你女马的冒牌货！苏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她们要是是冒牌货，你会这么失态？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对她们动手，我绝对会把这里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梅林大导师，别以为我没听到你那些话！还有你以前干过的那些肮脏事！”
　　“米歇尔，你！”
　　苏涅的表情有些冷。
　　这个男人是克里恩的挚友，因为克里恩的缘故，她们从过去就很熟悉，一直以来，苏涅都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毕竟就连梅林都以为她如今仍在思念那在去进行一个秘密任务后失踪的克里恩——这倒没有错，只是那位大导师没有想到，那份思念已经转化为同等程度的憎恨。
　　这让她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
　　“——你这个该死的告密者！就是你让克里恩疏远了我！”
　　“我可什么都没做，但你真的以为威胁每一个克里恩见过的女性就能吓住她们？你真的觉得那些恶毒的威胁、污蔑和造谣会让那些人屈服？就凭当时的你是大巫师？”
　　看着这个通过延续生命的神秘仪式活了一般人难以企及的时光，但却没有丝毫长进的女人，米歇尔冷笑了一声。
　　“你真的以为有男人会认为你这些行径是爱？只要是个脑子正常的男人都会在知道之后离你离得远远的，克里恩顾及当年是他把你带入了巫师的世界，这才让你纠缠了他那么久，你以为他那几次调动申请是为什么？”
　　“你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这两个杂种也不是巫师，而我是一个传奇巫师！就算杀了她们，在需要战斗力的当下，难道大导师还会对我怎么样？！”
　　苏涅的手忽然一松，看着被固定在冰壁上的两个少女脖子上的勒痕与发青的脸色，讥笑着：
　　“可惜啊，以后估计是没有什么办法再折磨你们了，你们就在这里给我去死吧！！”
　　“你这个混蛋！”
　　米歇尔的表情从冷笑变成了愤怒，他瞪着苏涅，但女人猛地低下了头，在米拉和米卡的身前躲开了他的视线，重新掐住了她们的脖子。
　　巫师之间的战斗看重「相性」，通常来说，能够打得有来有往就是相性好，如果很难进行巫术上的对抗，一方一旦建功就可以直接宣告战斗的胜利的就是相性差，而米歇尔与苏涅的相性就相当糟糕。
　　米歇尔的血脉是「幻惑」，与「精神」、「梦境」类似，也可以对他人的意识和精神进行操弄，但这种血脉的操弄方式是通过巫术创造的幻觉由外至内，因此他的巫术要起效，必须通过某种感官的接触。
　　例如视线。
　　以往她们的较量完全就是看米歇尔先把苏涅拉入幻觉，还是苏涅在被拉入幻觉前用冰霜冻住米歇尔，现下的情况尤其糟糕，因为「幻惑」这个血脉几乎没有任何实际性的破坏巫术，无论米歇尔再怎么焦急也没有能力迅速破坏那硬度堪比钢铁的冰霜壁障。
　　看着故友的后裔遭遇危险，米歇尔现在满心后悔，同时也恼怒着正在地下抵抗莫比乌斯机构反击的另一个巫师，那个家伙根本不知道这个女人的丑恶本性，要不是那个蠢货一直在说什么应该让女士们叙叙旧，他根本不会让这对姐妹和苏涅单独相处。
　　可惜在她实际表现出恶意之前，他也没有办法直接翻脸，毕竟表面上这个女人对克里恩的痴情在巫术会里还是一段“佳话”。
　　“米歇尔导师，苏涅导师！请冷静下来！”
　　在他身边，苏涅的学生慌张地试图制止他们。
　　现在这个男人都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两位一直以来都被人认为关系很好的导师忽然要大打出手，为什么自己的导师要对她思慕以久的克里恩先生的子嗣动手，在慌张之中他试图阻止她们，但无论是米歇尔还是苏涅都完全无视了他。
　　米歇尔张开嘴，就要转而用「幻音梦魇」这个巫术把这个疯女人拉入幻觉之中，可是就在无形的音波爆发的瞬间，米歇尔眼前，封堵阳台的冰壁，被固定在冰壁上的两个女孩还有身边的一切都消失了。
　　而与此同时，在目光涣散的苏涅的面前，被固定在冰壁上的米卡与米拉也忽然失去了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从冰面之中挥出的，圣银的铳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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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3节 EP.371 配合

　　锋锐的圣银之刃刺向女人的小腹，但比这尖锐的刀刃更快的，是从枪口射出的子弹。
　　玛格莉塔的身影从冰壁的镜面跃出，铳刃转轮中的子弹几乎顷刻间迸发一空，在这样近的距离，这样突然的袭击，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失手，可是少女没有看到从这个对米卡与米拉施暴的女人身上迸出的绿色鲜血。
　　一层薄薄的冰晶覆盖在了目光失焦的女人的身上，以一种可怕的速度猛然增厚，骤然爆发的冻气让玛格莉塔的动作一僵，在她眼中看到的是一层透明的冰晶将女人包裹，并且缓慢地向着周围扩张，把冻气所触及的一切都封冻在坚冰之中。
　　她猛地停下脚步，圣银的铳刃也迅速变形在被封冻之前回缩——这一切只发生在极短的瞬间，冰层的“缓慢扩张”只是相对于她如今没有被「鹰目的节制」所抑制的感官而言的，实际上在她身后的冰壁中，在露娜眼里，那个对两姐妹施暴的女人几乎是一瞬间就被巨大的冰晶所包裹了，那冰晶之中还凝固着一张倒在地上的椅子与半张茶桌，子弹在紧贴着女人小腹不能寸进，就像是琥珀之中凝固的昆虫。
　　“——保命巫术！”
　　“——「冰晶棺柩」！”
　　退到冰壁的前方，玛格莉塔和瑟莱忒同时叫出不同的话语，而这两句话也都指向这忽然出现的冰晶。
　　极其稀有的情况下，有些巫师会觉醒一种特殊的巫术，在莫比乌斯机构的资料中，这种巫术的学名是「应激巫术」，即无需本人刻意使用，在遭遇某些情况时会本能触发的巫术。
　　因为这些巫术大多拥有在危险之中救巫师一命的性质，于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保命巫术」这个称呼就在机构和巫师之中流行起来了。
　　不同血脉的巫师都有可能觉醒这样的巫术，但共同点就是觉醒的几率十分之小。
　　玛格莉塔怎么都没有料到自己的突袭会因为这种情况而被阻止，这糟糕的运气——或者说又是命运在作怪吗？
　　她迅速地给铳刃换上了致命性的子弹，飞快地动起了脑筋。
　　而瑟莱忒的惊讶则源于她知道这个巫术的来源，「冰晶棺柩」，这是一种栖息在大陆东北方的迷雾山脉中的魔物寒雾蛇所特有的一种神秘能力，那同时将周围的事物一同封冻而并非弹开、隔绝在外的特性让其在同类能力中也很有辨识度。
　　可这应该是魔物的天赋能力，即使在依兰翠帝国时代，睿智的魔法师们以此做参照发明了赫赫有名的冰雪魔法「寒冰庇佑」，也始终没能还原那将周围事物一同封冻的特性——至少在瑟莱忒沉睡之前没有。
　　在冰霜之中，目光失焦的女人似乎也从这一次的袭击之中回过神，惊疑而愤怒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金发少女。
　　——「钥匙」的持有者！
　　她好像这样喊着，但声音没有从冰晶之中传来，而紧接着她又伸出了手——这个动作更让瑟莱忒确信了这就是那个有名的魔物能力，将己身封冻后还能在冰块里自由活动，这同样是其他类似魔法都没有的特性。
　　但现在可不是惊讶于这种事的时候，随着冰晶中的女性将手抬起，冰晶的棘刺忽然从面前的冰晶和身后的冰墙中同时冒出，刺在了玛格莉塔的身上，乙太织甲抵挡住了这股仿佛要将少女纤细的身体刺穿的冰锥，但那些冰块撞击在少女的身上又迅速破裂，弥漫出刺骨的寒意。
　　——乙太织甲可以抵御物理的攻击，对温度却没有任何办法，好在「双树之种」这段时间默默强化的身体抗寒能力也有所提升。
　　玛格莉塔转动手腕开枪打碎了后方的几根棘刺，准备退回到镜中的世界好好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反正作为人质的米卡与米拉已经救到了，接下来直接通过镜中世界去救其他人，然后逃之夭夭也没有任何关系。
　　虽然乙太骑士也是骑士，但这种战斗可不存在什么荣誉可言。
　　然而，就在玛格莉塔决定这样做的时候，从她的身后，却传来了露娜的声音。
　　“不要退，前进！！”
　　后退的脚步猛地止住，玛格莉塔下意识地就遵从了这个简短而有力的命令。
　　与此同时，白金色长发的少女也从她身后的冰壁冲出，抓住了封在冰晶中的女人意识到这些冰刺对玛格莉塔无效而停止了蔓生的这个机会，她抓起玛格莉塔的手，朝着冰晶奔去，举起的手上黑曜石的手镜倒映着冰块中女人错愕的脸。
　　突然出现的露娜没有对她的行动做出任何解释，但玛格莉塔在被她拉起手的时候就明白了自己侍奉的这位公主的意图。
　　一瞬间，少女完成了从被动向主动的转变，她迎着那破碎的冰刺，迎着那晶莹如镜的冰晶断面，用力地蹬下弹簧靴，让肌腱与弹簧的力量成为她疾驰的导火线，猛地撞入了那冰晶之中。
　　下一秒，浮现在永夜天幕上仿若极光的灵性纱幕，装点在近与远方闪烁的镜子星辰，最重要的是就在眼前不到一米的位置，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毫无防备的女人。
　　「除了拥有名为巫术的神秘力量，大多数巫师——哪怕是传奇巫师的身体能力，也和正常人区别不大。」
　　这是明确写在莫比乌斯机构的巫师应对手册上的资料。
　　而眼下这位之前还在米卡和米拉的面前不可一世的女性巫师的表现无疑是为这条资料增加了新的注脚，面对高速逼近的玛格莉塔，她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在面前竖起了一堵薄薄的冰墙。
　　「保命巫术」也不是时刻可以触发的，就好像激烈开火后的铳枪，必须等待枪管的冷却才能再次击发。
　　而当玛格莉塔高高跃起消失在她眼前时，她甚至迟了三秒以上才抬起头，追逐着少女早已消失的残影，然后——
　　圣银铳刃的枪托狠狠地砸在她的后脑勺上，这个女人翻了个白眼，意识一瞬间就中断了。
　　直到昏迷过去的前一刻，这个女人才想起，在导师会议上，埃尔兰达提起的那件让人可以在镜中与镜外自由穿梭，在之前的密教人质营救行动中大放异彩的收容物。
　　她是「寒冰」血脉的传奇巫师。
　　冰块和水，原本就是人类最早懂得利用的镜子。
　　确认这个女人昏迷的玛格莉塔没有丝毫的懈怠，她重新换上强力的麻醉子弹，对着这个女人的肩膀连开三枪，三枚子弹的药量足够让一个成年人昏睡一整天，就算是传奇巫师，只要一直沉睡着也就不会有威胁。
　　反正她也不是「梦境」血脉。
　　“露娜大人，成功了！”
　　做完这一切，玛格莉塔才松了口气，抬起头看向镜外，正背对着这边的露娜。她从被妖精镜的力量影响成为出入口的冰块中走出，有些激动地想问这位公主是怎么想到这种战术的。
　　不过很快她就注意到露娜严肃的神情，不由得一怔。
　　“露娜大人，怎么了？”
　　“米卡小姐不见了。”
　　“诶？”
　　“我知道这很奇怪，因为在玛格莉塔小姐发动袭击时米卡和米拉小姐就在我们面前，我也的确打开了镜子的门扉，让她们落进来——”
　　露娜的脸上很不好看。
　　“但在米卡小姐进入镜中世界前的一瞬间，她消失了。”
　　“怎么会——！！”
　　玛格莉塔张了张嘴，可是话到嘴边却卡住了。
　　从她们面前冰壁的镜面中，冻得瑟瑟发抖，身上到处都有被冰晶的蔷薇刺伤，而鲜血甚至还来不及流出就被冰冻凝固的米拉走了出来。
　　突然变化的事态让少女受寒冷影响的小脑瓜似乎有些转不动了，她看着玛格莉塔，又看着露娜，恍惚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什么虚幻的事物。
　　而米卡。
　　那位勇敢的少女，却哪里也不在。
　　这个时候玛格莉塔才注意到，一同消失的，还有之前站在房间里的两个男性。
　　屋内的时钟没有受到冰霜的影响，慢悠悠地将时针移向了6时90分的刻度，破晓的天光从地平线上仿若璀璨的锋芒。
　　在这距离黎明只剩下最后一点距离的时刻，莫比乌斯机构香槟街区支部地上部份的一角，陷入了诡异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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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4节 EP.372 失语

　　「幻音梦魇」的效果成功影响到那在数米之外，因为偏执的爱情而癫狂的女人后，米歇尔立刻集中精神，试图在那个女人的脑海里营造出一个绝对逼真的幻觉。
　　对，场景就是那个早就被这个疯女人的纠缠不清搞得不厌其烦的克里恩对她说“我已经烦透你了，以后不要来打扰我了。”
　　至于他们的目的，想办法用人质把那个很好心的「钥匙」的持有者引出来防止她将钥匙交给莫比乌斯机构？
　　对米歇尔来说，那只是一个简单的任务，现在更重要的是替自己已逝的挚友教训一顿这个白痴女人。
　　不过在他将这可以说得上恶毒的想法付诸行动之前，眼前的一切忽然被橘色的光芒所笼罩。
　　这个传奇的巫师先是一怔，然后阴沉着脸看向了自己的身边。
　　“抱、抱歉，米歇尔导师，我只是不想你伤害苏涅导师。”
　　“那个疯女人就可以伤害那两个无辜的女孩吗？！亚历山大？！”
　　“请原谅，米歇尔导师，所以我才在您的巫术起效之后才将您拉进来……现在苏涅导师应该已经陷入幻觉里面了，她不会伤害那两个女孩的！”
　　在巫术会中，亚历山大也是一位大巫师，很受尊敬，可是在直面米歇尔，这位传奇巫师的怒火时，他也只能低下头。
　　“请原谅，米歇尔导师，毕竟，苏涅女士是我的救命恩人……”
　　“呵、那个疯女人倒是养了一条忠犬。”
　　米歇尔深吸了一口气，冷笑着。
　　“既然她没有办法伤害那对姐妹，我当然也不会对她做什么，让我离开，那对姐妹是我老朋友仅剩的血脉，我不可能让那个疯女人去伤害她们。”
　　“我会让米歇尔导师离开的，但是……如果要离开，只能让米歇尔导师您昏迷一段时间。”
　　“你说什么？！”
　　“米歇尔导师，这个巫术是无差别地将雄性拉入这个世界，想要离开，除了将我杀死，夺走这个世界的控制权，否则就只能被我打败，灵性和精神受到伤害，昏迷一段时间……”
　　亚历山大还想解释什么，可是在他面前，米歇尔的视线忽然锐利了起来。
　　“夺走控制权？”
　　他小声地重复了一下这句话，脸上浮现出了疑惑的表情。
　　忽然，他猛地眯起了眼睛，从那双睿智的眼眸之中冒出的光芒一下让亚历山大的冷汗流下来了。
　　他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失言。
　　“除非能够击败巫师否则无法解除的巫术有很多，但是，从来没有哪一个巫师的巫术，是能够通过将施术者击败来夺取控制权的。作为谎言这太拙劣了，但你慌不择口说出来的却有可能是事实——”
　　巫师的巫术遵循一种原则：这是一种受巫师操控的神秘力量其启动，结束以及过程这三个阶段，至少会有一个完全在巫师的掌控之下。即使某一个巫术在使用后使用者也不能将之停下来，那么他至少也可以决定什么时候使用，如果某一个巫术巫师无法控制其开始和结束，那么至少可以在过程之中世家影响。
　　这是巫术的铁则，漫长的时光中从未有过例外。
　　换言之，巫术的控制权是完全在巫师身上的，不存在——也不可能存在击败巫师夺取巫术控制权的事。
　　但法兰索丝大陆上也不是没有这种控制权的转移伴随着持有者死亡的事物。
　　比如，某种收容物。
　　“——亚历山大，你真的是巫师吗？”
　　这样的怀疑一旦升起，之前一些关于这位苏涅捡来的学生，巫术会新一代中最年轻的“大巫师”的一些传闻就被联系了起来，这些怀疑最后变成一种质问，这质问让冷汗从亚历山大的额头上哗啦啦地流淌。
　　这位传奇巫师是自治派的成员，和大多数站在这个立场的巫师一样，他认为巫师是比普通人更加优秀的人——换言之，对不是巫师的人不会多么温和。
　　“我……我当然是巫师了，米歇尔导师。”
　　巫术会中等级严明，至少在「自治派」中，巫师对更高阶级的巫师的敬畏伴随着教育和环境刻入了每一个人的骨髓之中，面对位于组织顶点的传奇巫师的质疑和那犹如实质性的视线，亚历山大只能尽可能冷静地开口。
　　只可惜，这句话显然没有多少说服力，只是让米歇尔更加怀疑。
　　那目光扎得他生疼，可这个年轻的大巫师也只能死死地闭上自己的嘴。
　　“唔……这里是，什么地方……”
　　可在这个时候，在米歇尔的身后，又有另一个声音响起来了。
　　巫术会的两人同时回头，这才注意到，这片奇妙的空间之中，还有第三个人。
　　一个有着金色的长发，清秀的面容，有着美妙如夜莺般歌喉和纤细身体的……女性。
　　“——这不可能！！”
　　亚历山大呆住了，他伸出手指着米卡，难以置信地开口，甚至连米歇尔的目光都没有让他如此动摇。
　　“这个神秘……这个巫术只能把男性拉进这个世界，女人是不可能进来的！”
　　在动摇之中，他说出了致命的失言。
　　……………………………………………………………………………………………………
　　“还没有找到吗？”
　　距离黎明已经只剩下最后的一点时间，街道正在复苏，醒来的人们谈论着昨夜的怪梦，一片宁静之中，骚乱与不安正在酝酿。
　　威比特守着一个箱子，在一片街区中等待着。
　　「六个火枪手」小队与另外几支执行小队现在的任务是寻找「破界者」使用后，作为这件收容物代价而随机出现的星界缝隙，以防止这现实与星界的裂痕带来什么令人始料未及的问题。
　　不过，那道缝隙是随机出现在「破界者」为中心，半径一千米左右的庞大范围之中的，而且无论出现在哪里都有可能——无论是石墙之中，下水道内，某片茂密的灌木还是某个人家正在咕隆咕隆熬煮奶油浓汤的汤锅之中。
　　加上现在时间已经接近黎明，而白枫宫周边的民居大多非富即贵——这意味着即使他们本人还在床上做着大梦，他们家里的仆人也已经开始了一早的繁忙，这让搜查的情况变得不是非常乐观。
　　虽然机构有不少能隐匿行迹的方法，但那也不够令数个小队都能够使用。不过，威比特也没有特别焦急，毕竟他们的行动只是预防性的，在过去莫比乌斯机构处理过成千上万条星界缝隙，但都没有出过任何问题。
　　更何况暂时还没有需要他们这支最精锐的特遣部队必须去处理的事态，某种意义上，他们还在养精蓄锐，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这东西居然还能留下一份，这实在是我没有想到的。”
　　在他身边，茉莉伸手拍了拍那个箱子。
　　“这是那个收容物的副产物吧，虽然主要作用是用来填补现实的缝隙，但因为也有让青春停驻的效果，据说很受一些高层的欢迎。”
　　“准确来说是很受一些高层的妻女和情妇的欢迎。”
　　威比特补充了一句。
　　“但无论何时总会有一定存量以面对不时之需的。”
　　“话是那么说，但找不到啊……我们要找到什么时候为止？”
　　“找到找到为止，或者有其他优先级更高的命令要我们去行动为止。”
　　“那么，伟大而睿智的机械之神，请让我们快点找到那个该死的星界缝隙吧，其他人面对着巫术会的攻击，我们却在这里摸鱼，实在是让我感觉过意不去。”
　　茉莉擦拭着自己的决斗手枪，叹了口气。
　　“但是，巫术会到底是为什么发生了分裂呢……”
　　“那是那些高层需要思考的事情，我们只需要考虑如何以最有效率，损失最少的方法结束这场骚乱就可以了。”
　　“虽说如此啦……”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而无聊的，就算是最精锐的特遣部队也需要用对话来排解这样的情绪。
　　不过，或许是这位百战的女士的祈祷真的被那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神明所听到了吧，在她精心护理好那标志性的决斗手枪后不久，一个执行小队的队员飞快地跑了过来，向他们敬了一礼：
　　“执行官先生，我们找到那道缝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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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5节 EP.373 男子汉的世界「上」

　　一种坠落感浮现，透骨的寒冷从自己身上忽然地消失时，米卡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眼前那个恶毒的女人的面孔就消失，橘色的光芒占据了全部的视野。
　　坠落，碰撞，无声的茫然，今天她所目睹、所看到的事的离奇程度已经超过了数年以来流浪的总和，少女呆呆地坐着，直到身后响起了争执声，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米拉呢？
　　——米拉在哪里？
　　正在争执的两人的声音都很陌生，但还是可以分辨个年长一些的这个声音之前曾与那个叫苏涅的疯女人针锋相对，她听了一会他们之间的对话，但完全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唔……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想着。
　　但这心中回响的话语却在这片到处弥漫着橘光的空间中响起，让米卡自己也吓了一跳，旋即，她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种奇怪的，强大的感觉。。
　　少女的话语惊动了之前因为视线的缘故没有注意到她的两人，那个年轻一点的男人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这动摇让他说出了致命的失语，这位传奇巫师看到亚历山大自己将他所需要知道的某件事脱口而出——尽管在中途改口了——之后忽然朝那个“少女”、他旧友的子嗣冲去，米歇尔的目光一冷，下意识地动用巫术，要在他的眼前制造强烈的幻觉。
　　可是巫术没有成功，那种熟悉的使用力量的感觉没有浮现出来，这让米歇尔一怔。在这短暂的时间之中，亚历山大已经冲到了米卡的身边，伸出手抓住了站起来，正有些奇怪地感受着身体之中流淌的一种奇异的强大感的米卡的肩膀。
　　在接触到的一瞬间，从肩膀处传来的一种刺痛让米卡痛呼了起来，出于自卫的本能她抬起手朝着亚历山大一推，这本应是慌乱中没有什么力量的反击，却让男人的表情因为痛苦而扭曲起来。
　　“——咳！”
　　就像是那些绘本上夸张的漫画，体格比米卡更加强壮的男人被这一推直接推飞了出去，在泛着橘光的大地上像是车轮一样滚动着，飞出去十多米远。
　　“怎么可能！！”
　　他尖叫着：
　　“这个女人的精神怎么可能这么强……”
　　而这尖叫忽地一止，他的神情从惊恐变成了恐惧。
　　面色阴沉的米歇尔同样心惊，巫术——这巫师们赖以存在的力量在这片空间之中用不出来，又看到一个纤细的少女一推将一个男人推出十几米远，一种本能的危机感就涌现了上来。
　　“你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我无法使用巫术了？！”
　　但他毕竟是传奇巫师，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慌乱，只是冷声问着亚历山大，问他究竟在搞什么鬼。
　　而这时，米卡的脑海之中忽然响起了一个深沉又带着些沙哑的声音：
　　“在这里，除了强大的意志和坚定的精神，其他任何事物都无法成为你的助力，真正的男子汉也不需要那些外物。”
　　“去战斗吧、去厮杀，去成为这个世界的主人，让每一个败者成为你强大的养料，又或者你成为其他人的养料。”
　　“欢迎来到，男子汉的世界。”
　　就在米卡听到这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声音时，亚历山大的脸色彻底地变了，他看着一颗橘色的光球从自己的额头上飞出，悬挂在了天空之中，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正因如此，他才面如死灰。
　　“米歇尔导师，帮帮我！不然我们可能都要被这个女人弄死！！”
　　现在他已经什么也顾不上了，放开嗓子大喊了起来。
　　“这个巫术……不对，这个神奇物品的名字是「男子汉的世界」，是一种纯粹以精神状态存在的特殊神奇物品，它的力量就是将男性拉入这个世界，暂时转换成纯粹的精神状态，让他们在这个时间流逝速度是现实几倍的世界里彼此厮杀，在这里巫术和体格，格斗技这些全部不管用，只有意志和精神的强度能够决定胜负！”
　　事实上他根本不是什么巫师，只是因为这件收容物而拥有了类似「精神」巫师的能力。
　　这是他最大的秘密，但是现在，他也顾不上其他的了。
　　“使用了这件神奇物品后，使用者必须将所有被拉入的敌人杀死或者让他们失去意识才能放所有人离开，对于被拉入进来的人而言，除非杀死这件神奇物品的持有者，否则就只有死或者被击败夺走意识这两种选择，而现在。”
　　亚历山大感觉身体微微地战栗着。
　　在精神体的状态下，任何超自然的能力都无法使用，但是作为「男子汉的世界」的持有者，他还是多少有一点特权的。
　　这个特权就是在他看到对手时可以隐约判断对手的精神强度，包括他自己，而现在在他的眼中，他自己和米歇尔的精神就像是两堆熊熊燃烧的篝火，这位传奇巫师的精神甚至比他的还要薄弱一些。
　　但在他们的稍远处，那个女孩——不对，「男子汉的世界」不可能干出错判性别这种事来，现在亚历山大也想起来了，有时在夜晚的酒吧也看的到那些穿着女性服饰，用着女式化妆品的男人，只不过眼前这个要比那些胡茬都没法剃干净的家伙要更加像女人。
　　名字是……米卡？她……不对、是他……算了，还是她吧——她的精神强度，就如同熊熊燃烧的森林大火。
　　那火焰的燃料是愤怒、悲伤、还有仇恨——激烈的情绪波动会导致人的精神状态发生极大的改变，在这个神奇物品的力量下，这种改变就体现为精神体的强大或弱小。
　　而这些的源头就是他的导师，苏涅——亚历山大不知道自己的导师和米卡的祖父有着什么样的过往，但他在上楼时，还是听到了那仿若疯狂的嘶吼和令人背后发寒的残忍计划。
　　“精神强度？”
　　米歇尔皱了皱眉，看了一眼现在站起来，目光还没有聚焦的米卡，又看了看那飞上天空的橘色光球，有了自己的判断。
　　虽然他完全看不出精神强度之类的东西，但很显然米卡的精神强度超乎亚历山大的预料，而那个光球似乎就是这件遗物——或者说神奇物品、又或者按照他们的死敌，那条蛇的叫法称呼为收容物——的本体。
　　这似乎是一种会不断易主的收容物，易主的标准或许就是精神强度，再结合其名字「男子汉的世界」来推断……当使用者不小心将精神强度超过自己一定程度的对手拉入这个世界后，这个收容物就会暂时离开拥有者，让他们战斗，厮杀，直到决出最后的胜者，这个收容物再认定胜者作为新的主人。
　　虽然罕见，但这种收容物并不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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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6节 EP.374 男子汉的世界「下」

　　“米歇尔导师！我们必须联手！”
　　亚历山大从地上爬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可是当他转过头，看到的却是米歇尔冷漠的表情。
　　话音刚落，亚历山大的面前就出现了米卡的身影。
　　在这个「男子汉的世界」之中，一切超自然的力量都无法使用，置身其中者的力量、速度、抗击打能力等一切能力都取决于自己的精神和意志，这样的说明，米卡已经从那个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奇怪声音之中知道了。
　　对那话语的讲述，米卡是将信将疑的，因为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但自己前所未有的强大，又是她切实感受到的。
　　这至少佐证了那些话语之中的一部分——那么说不定其他部份也是真的。
　　如果想要离开这里，去到米拉，去到正在遭遇危险的自己妹妹的身边，就必须杀死使用者——也就是这个叫做亚历山大的男人。
　　那个声音是这么说的。
　　而米卡选择相信。
　　现在在这个世界之外，自己的妹妹正一个人面对那个疯女人，想到这点，不安和焦虑就几乎要让米卡发狂了。
　　她不在乎什么「试炼」，也不在乎什么「力量」，她一秒都不想在这里多呆，因此少女踏步，身体就如同从枪口中迸射的子弹，几乎是眨眼间就出现在了正在朝另外一个男人大喊，想让他帮助自己的亚历山大的面前。
　　这快到少女自己都反应不过来，她连忙试图停下，于是疾驰的身体就违背物理定律的停在了男人的面前。
　　米卡从他眼里看到了惊恐，她下意识地举起放在腰际的手，用比之前挥开他更大的力量挥拳。
　　亚历山大看到了她小小的拳头。
　　——砰！！
　　仿佛炮弹破空的尖啸。
　　这一拳直接将亚历山大打上了橘色的天空，就仿佛升天的焰火，但男人总算是做出了防御，用交叉在胸前的双手抵御了一部分冲击，他因为吃痛而尖叫了起来，这切实地痛楚也激发了雄性本能中的凶狠。
　　他的精神因为这恼怒而提升了一部分，男人在半空中转体，在什么都没有的空气中一蹬，同样如炮弹一般向下迸射而去，这个时候的米卡还在为自己造成的战果感到呆滞，这平常的打架中绝对不会遇到的从头顶向下的攻击直接将她撞倒，压在了地面上。
　　“咕……给我滚开！快点去死啊！”
　　米卡撑起身体，把试图压制自己的男人轰开，在这途中她又吃了一拳，但是这只让她起身的动作停顿了两秒，因为少女的反击——一记踢腿又把亚历山大踢上了好几米的天空。
　　“不要……阻止我！！”
　　她吼叫着跳了起来，在半空中将自己的拳头砸在亚历山大的胸膛上，这一次的效果更差了一些，后退两米的男人反身从空中撞过来，和她扭打在了一起。
　　“米歇尔导师！！！”
　　他大喊着，看到这位传奇的巫师依然无动于衷，，于是又叫喊了起来：
　　“在这个世界死去或者被击败的话，剥夺一部分精神力量，成为最终胜者的奖励，成为让胜者更强的力量，这是永久性的！”
　　“……这就是那些在机构中向你挑战，最后落败的巫师们之后都萎靡不振的原因吗？「男子汉的世界」？呵，不如叫「掠夺者的世界」。”
　　米歇尔抬起头，看着天空中那绝对不是普通人——甚至连巫师都很难做到的，像是幻想之中才会出现的战斗，陷入了沉默。
　　他该怎么办呢？
　　因为那个疯女人，他挚友仅剩的这对后裔遭受了很多的苦难，如果现在他选择出手，或许就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一位大巫师的后裔因为巫术会内部成员的迫害对巫术会反目成仇，这件事一旦传开，对现在的巫术会绝对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还有什么比标榜互帮互助的组织出现内部迫害这样的事更加能够打击他们的合理性呢？
　　更何况，似乎就算加上他，他们也对付不了这个清秀的少女。
　　半空中，她那好听的嗓音正发出怒吼，纤细的手臂，拳头和双腿就像从没打过架的小孩第一次动手，胡乱地挥向亚历山大，但每一次都发出宛如炮弹破空的尖锐声响。
　　这场缠斗到现在没有持续太久，但看起来状态正在不断上升的亚历山大依旧不是少女的对手，他就像一个沙包在天空中飞舞，时而还坠向地面，少女显然是非常焦急，不断诅咒着亚历山大赶快去死——这或许是因为她想到了她没能被拉到这个空间中的妹妹和还在外面的苏涅。
　　焦虑在大多数战斗中都会变成被敌人利用的弱点，但在这里显然有所不同，她的情绪越是激荡，力量就在越发增强，虽然亚历山大也是不断地怒吼，但依然没能改变自己被压制的境况。
　　而一想到现在在这个「男子汉的世界」外发生的事，米歇尔也一阵头疼。
　　他们本来是要抓捕人质以逼迫「钥匙」的持有者出现，尽可能将「钥匙」夺走的，毕竟能自由改写命运的力量，不拿到自己的手中总是令人不安。
　　可是意外的情况接二连三，原本的目的能否可以达成也已经变成了未知数，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疯女人，还有自己没能即使发现问题的缘故。这样的情况下究竟如何才能尽可能减少损失和对计划的影响，他实在是想不出来。
　　那个该死的女人——
　　在心里，米歇尔再一次咒骂着苏涅，仰头看着头顶上两人的扭打，这位用不出巫术的传奇巫师只感觉一阵无力。
　　米卡几乎没有任何停歇地进攻、进攻、进攻。
　　她从那个声音里知道了这个世界时间流逝的速度是外面的几倍，可是这丝毫没有让她有任何的安心，她记得自己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前那个因为丑陋的嫉妒而疯癫的女人想要做些什么，现在她连咒骂也不再说出，只是不断地挥拳、挥拳、挥拳。
　　亚历山大只能苦苦地防御着，而即使如此，伴随着身上的刺痛，男人的表情也越发扭曲，他的眼前看到了一些情景的破片。
　　在这些情景之中，有面前这个少女在船上对着闪烁着枪火的码头撕心裂肺地呼喊，有她抱着她的妹妹在一栋熊熊燃烧的楼房前失声痛哭，一对夫妻在被倒塌的燃烧的木梁压倒，承受着焚身的烈火，却还向她们笑着。
　　还有的时候，这些景色是直接没入他的视角，让他看到勇敢的警察在眼前中枪，看到酒吧里笑嘻嘻的青年被绞死在路灯上。
　　那些愤怒，无助与悲怆，那些想要保护自己家人的强烈的意志，这一切就像磅礴的暴雨一样倾泻在男人的心中。
　　他知道这是来自眼前的记忆以及情感，在这个神秘的空间之中，这些东西时常会在交手的过程之中溢出，让对手也感觉到。
　　而同时，这也是「男子汉的世界」之中对抗的一种。
　　在这个空间之中被打败从来不是物理意义上的被击倒，从性质上来说，更像是“屈服”。
　　精神强度决定了这个空间之中的强度，可是真正决定是否被击败的，却是人的意志。
　　「可以将人打倒，却不能让人屈服」——这就是这个神奇物品最好的写照。
　　换言之，如果一个人彻底屈服了，那么，他自然就被打败了。
　　现在亚历山大就面对着这样的困境。
　　从米卡这边，情感和记忆不断地涌入，他看得到米卡所遭遇的过往，感受得到她的情感，即使苏涅是他的导师，即使他也在过去时常见到自己的导师在夜晚哭泣，因为失去挚爱而撕心裂肺的场景，但他还是对眼前的米卡产生了强烈的同情。
　　这对兄妹什么也没做错，却因为自己导师的嫉妒遭遇了无尽的苦难，而那为爱而发狂的导师还要迁怒到所有帮助她们的人身上，这对于亚历山大来说，无论如何也无法认同。
　　他叹息了一声，眼前浮现出苏涅少有的，微笑的面容。
　　——人唯独无法欺骗的就是自己。
　　正是这份动摇让他即使拥有着求生的欲望与对导师的感恩，即使有着迄今为止从每一个用这件神奇物品击败的人那里得到的精神力量强化的精神力量，也依然被压着打，而且越来越疲于防守。
　　这也是这个「男子汉的世界」的力量。
　　坚定的意志是这里最强大的力量。
　　而动摇的意志也会成为最致命的弱点。
　　注意到下方的米歇尔依然无动于衷，拼命保护着自己身体的亚历山大也只能无声地长叹。
　　他已经预感到自己的结局，但在那终末到来前，他猛地放弃了所有的防御，朝着米卡发动了反击。
　　而这个时候，米歇尔也终于从没有最优解的问题中找到了一个残忍——但却不那么坏的选项。
　　可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却正看到这一幕：
　　亚历山大，这个冒牌的巫师倾尽全力撞在米卡的身上，这强有力的反击将一直占据着上风穷追猛打的米卡在空中撞得一个踉跄，她反射性地挥拳，这一击刺穿了男人的胸膛，让他如断线的风筝一样坠落，在半空之中碎裂成无数的破片。
　　——对不起，苏涅导师。
　　——但是您所做的那些，实在是太过分了。
　　橘色的光中似乎有这样的叹息。
　　在米歇尔来得及做些什么之前，米卡和亚历山大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少女从空中落下，转脸看着他。
　　来不及对亚历山大的逝去有什么感触，这位传奇巫师看着米卡皱起了眉，似乎在疑惑为什么自己还在这里，然后将目光投向这边的时候，连忙开口：
　　“等一下，米卡，我的确是你祖父的朋友，我的名字是米歇尔，米歇尔·柏伦，你的祖父应该提到过这件事，至少他最喜欢的那只单片眼镜就是我送给他的，上面有金色的月桂图案的那只。”
　　“就算是又怎么样？那位苏涅小姐曾经还是我祖父的恋人。”
　　因为在被苏涅施暴时又听到他呵斥苏涅的话语，感觉到这个男人姑且是站在她们一边的米卡没有立刻对他动手。
　　但也只是没有立刻动手而已，明明按照那个声音所说击败了亚历山大但却还是没能离开这里，这样的状况让少女十分焦躁。
　　“我现在必须去救米拉，不要阻止我！如果你打算阻止我的话！！”
　　看到这样的少女，米歇尔也只能苦笑一声，知道因为苏涅的关系，眼前这位挚友的后裔已经对他们没有任何好感和信任了。
　　而事态的发展又让他的计划——即从亚历山大那里夺走「男子汉的世界」的控制权，然后说服米卡让她选择昏迷，自己去阻止现实之中苏涅对另一个女孩的施暴化为了泡影。
　　按照他的计划，这样做只会损失用遗物的力量冒充大巫师的亚历山大，本来他就是冒牌的巫师，那份力量在面对身为女性的「钥匙」持有者时还没有什么用，这是可以接受的，可谁想得到那个男人就这么轻易的死了呢？
　　按理说他才有更多的战斗经验，更熟悉这件遗物——这也说明了这个“少女”现在是如此强大。
　　激荡的情感会极大地增强人的精神，就算是普通人的精神也能战胜传奇巫师——作为拥有一些针对精神的巫术的传奇巫师，对这样的事，米歇尔再了解不过了。
　　而那颗橘色的光球如今还挂在天空中，看起来还要等到仅剩的两人分出胜负才会选择它的主人，但是现在自己还能说服这个情绪激动的“少女”吗？
　　那么他能对这位老友的子嗣动手吗？
　　就算为了梅林大导师的任务，他狠下心来动手，他又打得过吗？
　　“……唉。”
　　米歇尔叹了口气。
　　看着焦躁不安的米卡，他再度在心底诅咒着苏涅和亚历山大——受这两个蠢货的牵连，连梅林大导师要求的任务也可能失败。
　　同时也在咒骂着自己没能及早发现老友的踪迹。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我明白你很焦虑，米卡小姐，但是就算你离开了这里，也无法对抗苏涅，虽然那是个疯女人，但毕竟也是一个传奇巫师，这件收容物的力量也无法对付女性……咳！”
　　少女的身影在他的面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猛烈的一击。
　　那些苍白无力的话语在这一击之下支离破碎，米歇尔的身体猛烈地弓起，然后远远地飞了出去。
　　“……就算是这样……”
　　看着远远地飞出去，身体猛然暗淡的米歇尔，最后还是没有下死手，只是按照那个声音告诉她的方式将他击晕的米卡沉默了。
　　然后，她抬起头，看着天空之中橘色的光芒，听到那话语的庆贺，以及这股力量对性别为雌性的生物没有任何用途的告诫，她喃喃自语着：
　　“就算是死，我也要和米拉一起踏上那死亡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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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一更——4K字哦——
　　……有些单字可能因为过于傻逼的敏感字审核而被屏蔽，因为不是词而是字，我也没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全写成world或者zawaludo吧（
　　

    





第587节 EP.375 噩梦的尽头

　　被击飞的巫师的身体滚落在橘光的大地上，从他的身上飞出一道光芒、与破碎的亚历山大的碎片一起聚集到了米卡的身上，天空中的光芒坠下，落入了少女的脑海之中，让她的脑海之中多出了一堆奇怪的知识，但是米卡完全没有在乎这些，她满心想的只有赶快回到米拉的身边，橘色的光芒很快满足了她这个愿望，周围的橘光组成的世界迅速坍塌，最终——
　　睁开眼睛的米卡看着面前玛格莉塔、露娜还有米拉，愣住了。
　　突然出现在身边的身影让玛格莉塔差点扣下铳刃的扳机。但当少女看清是米卡之后，她脸上担忧的神色才缓和下来。
　　“米卡姐！”
　　最先做出反应的是米拉，少女惊叫着扑进了自己姐姐的怀中
　　“太好了，米卡小姐，你没事吗？你突然消失了几分钟，我们都担心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罗曼罗兰小姐？罗曼小姐？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而紧紧抱着自己的妹妹，就像是害怕着一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的少女看着这两位应该以及离开，前往更安全地方的女士，有些茫然无措。
　　“我们是来救你们的，幸好，总算是赶上了，趁着其他的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我们快跑吧，还有其他的人质吗？”
　　“嗯、嗯，还有一些……”
　　“还有吗？你知道他们被关在什么地方吗？我们在来到这附近之后因为看到米卡小姐和米拉小姐和一个巫师很和平的在喝茶，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露娜也对着少女点了点头，实际上，她和玛格莉塔相当早就来到了这圣香槟街的支部，在附近观察情况时正好看到米卡和米拉被一个从没见过的女性带到阳台上，还拿着点心和茶壶，就那样在黎明之前开起了茶会。
　　到底是什么样的发展才会导致这样的情形呢？
　　玛格莉塔和露娜都想不出来。这超出意料的情况让她们本来的计划全部泡汤了，尤其是看到茶桌上气氛还算融洽的时候。
　　直到那个女人的突然翻脸，玛格莉塔和露娜才迅速靠近，并且在她用冰墙封住了阳台入口后转变了计划，制定出了由「妖精的手镜」能力为主导的营救方案。
　　不过在实施时还是出现了问题，幸好不明原因消失的米卡几分钟后又完好无损地出现了。随着她的出现，依然被冰墙封锁的房屋后方也出现了两个倒在地上的男人，透过冰墙，玛格莉塔无法判断他们的状态，只确认了他们似乎短时间里不会动弹之后，又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米卡的身上。
　　而米卡，那必死的决心一下子就消失了，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米卡有些不知所措地回答着露娜和玛格莉塔的问题，但就在她将要说出除了自己和米拉其他人被关着的位于二层的房间的位置时，她的目光忽然凝固了。
　　在少女的面前，一块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阳台上，将桌椅都封冻进去的巨大冰块的表面，在那虚幻的倒影之中，她看到了一个躺倒的身影。
　　苏涅。
　　她的身影就像镜中的影子一样虚幻，肩膀上有几个血洞，从内部流淌着绿色的血液。
　　“苏涅！她为什么会在冰块……不对，为什么会在冰块的倒影之中？！”
　　米卡错愕地喊了起来。
　　“诶？因为我们想办法击败了这个巫师……”
　　当玛格莉塔向少女解释完之后，米卡有些呆呆地看着她。
　　“也就是说，她没有死……是吗？玛格莉塔小姐没有杀死她……”
　　那因为意外的营救者的出现而一度在错愕之中摇晃黯淡的怒火再度飙升，米卡走到那块坚冰的前方，用力地将拳头砸在了上面。
　　冰晶坚硬如铁，镜面之中的女人没有任何反应。
　　“……米卡小姐想要杀死她吗？”
　　玛格莉塔顿了一下，犹豫地问着。
　　“我和露娜大人看到了她对米卡和米拉小姐的施暴，那是有什么缘由的吗？”
　　“……这个女人曾经爱着我和米拉的祖父。”
　　无论如何，看到这个可恨的女人无力地倒下总好过看到她在冰壁前掐着米拉的脖子，米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但无论少女怎么理顺呼吸，调整心境，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的牙齿依然因为愤怒和悲恸而颤抖。
　　“但是因为我的祖父离开了她，而与我们祖母相恋，这个女人嫉妒到发狂……也因此，她可以说是憎恨我和米卡……憎恨着同时流着祖父和不是她的另一个女人的血的我们，在终于找到了我们的踪迹之后。是她指示暴徒袭击了修道院，是她害死了瓦罗男爵又故意放跑我们一次又一次地在我们到新城市，在人们的帮助下开始新生活时一次又一次的致我们于危境之中！让帮助我们的人遭遇不幸！！一切都是因为她那该死的嫉妒！！”
　　如果这真的能称之为爱，那么爱简直是世界上最为丑陋的感情了。
　　米卡红着眼，转过身来注视着玛格莉塔那双澄澈的如同苍穹的瞳孔。即使明白对过来营救自己的，本可以不用这样以身犯险的两位女士这样嘶吼毫无意义，话出口时，那一张张远去的面容还是让那怒火的眼眸蒙上了模糊的水雾。
　　“我难道不该……我难道不该杀死她吗？！！！”
　　说完，她回过身，再一次地，再一次将那只在「男子汉的世界」里将两个敌人打倒的拳头砸在了那在黎明的光霞上泛光的冰块上。
　　夏后月第一日的黎明快来了，但还未升起的太阳让气温尚且凉爽，而寒意更加刺骨，这冰冷的触感和拳上的反馈让少女慢慢冷静了下来。而这个时候，整栋别墅忽然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就像是在大地之下引爆了一颗炸弹，在房间和阳台的建材缝隙之间，灰尘簇簇洒落，粗大的木料发出吱呀的口申口今的声音。
　　——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
　　“抱歉，我失态了，虽然我还是搞不明白巫术和巫师，神奇物品什么的……但这个女人和罗曼罗兰小姐是敌人吧，你们或许需要从她口中得到情报……抱歉，当我没说吧。”
　　擦去眼泪，米卡告诉自己冷静一些。
　　可是当她转过身来的时候，却看到玛格莉塔从她的身边穿过，消失在冰面的镜影上，走到了那个动弹不得的女人身边，然后将昏死的她拖了出来，露娜站在自己皇家圣卫的身边，抬起手，在她的手心之中有着黑曜石的一面手镜。
　　让昏死的女人靠在冰块上后，玛格莉塔将作为备用武器的一把普通的袖珍铳刃从乙太织甲的夹层中抽出，那是她穿过支部的庭院时顺手从一个倒下的机构执行人员身上捡到的，上面还留有凝固成冰晶的血迹。
　　“或许是因为我从未有过刻骨的仇恨，对于我来说，复仇并不是一件正当的事。”
　　这么说着，玛格莉塔抬起头，但行动却与少女的话语相反，她将铳刃平握着，伸向了米卡。
　　“但这只是我约束自己的准则，米卡小姐。我的人生还不长，但我知道真正重要的事，是不要让自己后悔，所以我不会阻止你复仇——”
　　玛格莉塔说着，朝着呆滞的米卡，将那把钢铁的凶器打开了保险，放在了她的手上。
　　“不要让自己后悔。”
　　说完，少女转过了身，和露娜对视了一眼，没有开口，只是警戒着周围，等待着这对姐妹给出她们的答案。
　　并没有过去多久，在天空的一端浮现出火红的色彩时，硝烟从枪口慢慢升起。
　　米卡垂下了被后坐力震得发麻的手臂，扔下了这打破了街区与黎明寂静的凶器，低着头把脸迈入自己妹妹的发丝之前，而米拉也紧紧地抱着自己最后的家人，把脸埋在她的胸口，轻声地呜咽着。
　　这就是噩梦的尽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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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8节 EP.376 城市的倒影「I」

　　手中的怀表指针指向了5时94分，玛格莉塔合拢了银质的表壳。
　　距离康妮·李告知她们的，机构将会启动某件收容物来确保人质安全的时间还有一点，虽然她们救下了两姐妹，但还有其他人质可能遭遇危险。
　　现在玛格莉塔希望的就是机构据点的隔音能力足够好，应该还在地下和支部成员对抗的巫师们还没有注意到这里。
　　“米卡小姐，米拉小姐，我们该走了，袭击支部的巫师有六位，还有三位巫师应该还在地下，趁这个机会我们去把其他的人质救出来吧。”
　　玛格莉塔没有回头，米卡擦了擦自己的脸，点了点头。
　　长久的噩梦在这一刻应该就彻底落下帷幕了，但是眼下却不是为终结庆幸与牺牲之人哀悼的时机。少女转过头，不再去看眉毛间绿色的血液潺潺，将后方的冰晶打湿的苏涅，她转过身，跟着玛格莉塔和露娜走向封堵阳台的冰壁。
　　然而，就是在这一刻，那白霜的壁障忽然发出了强光，在举起黑曜石手镜的露娜，玛格莉塔还有垂着头的两姐妹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厚厚的冰壁忽然炸裂了。
　　——轰！！
　　伴随着炸弹般的爆音，在霎那之间，无数的碎冰飞溅，仿佛一场冰雹的暴雨。冰尘飞溅之中，圣银急速地扩张成银色的壁障，但是爆炸的气浪还是推动了少女的身体，无数的冲击震得她手臂都失去了知觉。
　　玛格莉塔拼命地站稳，转过身，正好看到因为爆炸的气浪被推向后方的露娜尖叫着撞在后方那块巨大的冰晶表面，然后坠入镜中的世界，米卡和米拉两姐妹也被爆炸的气浪向后推，撞在了阳台铁艺的栏杆上。
　　这样狼狈的情况也是没办法的，事实上玛格莉塔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一般人和一国的公主殿下就更不可能有面对爆炸的应对经验了。
　　“快进冰里！”
　　玛格莉塔大声地喊着，可是就连她自己的耳朵也在轰鸣，也无从得知自己的话语有没有传达到撞在栏杆上，露出痛苦表情的姐妹耳中，她只能不断地重复这句话。
　　紧接着，又一次的爆炸发生了。这一次爆音和震动来自脚下，随即就是失重感。再训练有素的乙太骑士也不能在掉落的情况下维持站立与平衡，在尖叫中，伴随着阳台整体的垮塌，玛格莉塔在坠落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米卡拼命将自己的妹妹推入了不远处的水晶之后，与自己一同被掀飞了。
　　“瑟莱忒小姐！”
　　“了解。”
　　冰尘与灰尘弥漫，圣银飞射出一道触须向米卡拉去，紧接着整个阳台的坠向地面，伴随着一阵轰鸣，少女们的身影消失在了爆炸的烟尘滚滚之中。
　　……………………………………………………………………………………………………
　　香槟街区支部的地上，三层，在阳台后的房间中，弯下腰将手伸向米歇尔和亚历山大的鼻翼下方，用出其不意的攻击令阳台上的四个人从三层楼高的地方坠落的男人面色阴沉。
　　他的名字是布鲁亚斯，「爆弹」血脉的传奇巫师。
　　不久前，米歇尔带着苏涅的学生上来找那位女性，留下他和两个学生占据地利对抗被压制的莫比乌斯机构成员，但因为久久不归，他感觉到不安而用一个强大的巫术炸塌了地下的一个出入口暂时阻止了机构的反扑，然后带着自己和米歇尔的学生急匆匆赶上来。
　　结果看到的却是这样的一幕：米歇尔和亚历山大昏迷，这位苏涅的学生，巫术会最年轻的大巫师已经没有了呼吸，而另一位传奇巫师，从大导师手中接下这个任务的苏涅更是在一堵由她自己凝固的冰墙之后，倒在自己的保命巫术形成的冰壁之前，额头上的弹孔绿血潺潺。
　　站在她和冰墙之间的是之前他们抓到的人质与突然出现的「钥匙」持有者，看到这一幕后，布鲁亚斯只感觉自己脑袋中某根弦猛然断裂，毫不犹豫地就用自己的巫术发起了进攻。
　　“米歇尔导师？！”
　　直到在他身后，米歇尔的学生看到自己倒下的导师发出惊呼，才让这个男人恢复了一些冷静。
　　“不要管亚历山大了，他没救了，苏涅也是。把米歇尔带到安全的地方去！尼姆和我来，我的袭击应该重创了那些家伙，我们要趁机将「钥匙」夺走！”
　　“是、是！！”
　　他的学生听到导师的话，连忙点了点头，站到了自己导师的面前，他的身体开始发光，那光变成一副铠甲的姿态，同时浮现在其自身和布鲁亚斯的身上。
　　「骑士」血脉巫术，「甲胄赋予」——在得到了这神秘学的防护之后，这对十分熟悉彼此的师徒才冲到已经垮塌的阳台边缘向下张望。
　　然而爆炸的尘埃还未落定，周围的宅邸中，早起的佣人和被惊醒的贵族也如他一样张望着这处院落，但是他们都没有看到什么。
　　「爆弹」血脉会觉醒的巫术十分朴实无华，简单来说就是爆炸、大爆炸和超级大的爆炸。让触摸过的事物爆炸、让看到的事物爆炸是这类巫师最危险的能力，不过这些巫术在某些情况下并不太好用——动静巨大就是最致命的一个缺点，无论是声音还是其他的动静。
　　不过这些巫术的威力就和它们的动静一样大，站在垮塌的阳台向下看的布鲁亚斯凝视着那片烟尘，确信自己接连的爆炸已经让阳台上的所有人都失去了反抗的余力。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股强烈的神秘氛围忽然如同暴风一般席卷而过，布鲁亚斯的脚步猛地停顿，然后悚然抬起头，看着这神秘气氛袭来的那个方向，那里的天空正被霞光所染红，但是那艳丽的赤色之中又有另一种格格不入的，仿若鲜血一样的殷红。
　　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城市的别处发生什么了？
　　就在这样的念头转过的霎那，男人的身体忽然发出了光芒。在光之中，他的身形和色彩一点点地淡化，整个人就仿佛是褪色的玻璃人偶那样变得虚幻，而且并不仅是他自己这样，他的学生。昏迷着的米歇尔，正在搬动着自己导师的，传奇巫师的学生。他们的身上都浮现出了同样的光。
　　他看到自己的学生将更强的防护巫术笼罩在自己的身上，但是丝毫没能阻止那光的蔓延，色彩的消失，他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骑士」血脉的巫术拥有数一数二的防御力，但是——
　　“布鲁亚斯导师……”
　　就在自己的学生惊恐地望向自己的时候，突然地，他就这样消失了。
　　当那神秘气氛的风暴席卷时，整座城市仿佛都变得更加寂静了，而数分钟之后。
　　“玛格莉塔小姐……？米卡小姐？”
　　巨大的、实心的冰块即使经历了爆炸与三层的坠落依然保持了自身的完整，尽管上面出现了众多的坑洞与刮痕，但依然维持着完整地，可供人通过的大片镜面。
　　从中走出，捂着耳朵的露娜和米拉的眼前，在空荡的庭院和别墅的废墟之中。
　　玛格莉塔和米卡，两位少女的身影，哪里也不在了。
　　房间里只留下了纷飞的灰尘和亚历山大的尸体。在亚历山大正在冷却的尸体旁，座钟悠悠地敲响了钟鸣。
　　——当——当——
　　正是六时。
　　康妮·李告知玛格莉塔她们的，机构使用收容物的时刻如期而至。


　　
　　_(0w0)∠)_
　　

    





第589节 EP.377 城市的倒影「II」

　　当天空之中的光芒逐渐照亮城市时，桥洞的下方，年轻人看着毫无动静的仪式祭坛，绞劲脑汁却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
　　仪式的步骤正确、仪式的执行正确、一切都按照流程完美无缺，可是这个祈求一些伟大的——或者邪恶的存在将一小部分力量注入献祭的材料从而获得一些正常方法不可能制造出来的神秘学物品的仪式却毫无反应。
　　“还是不行吗？果然是因为两件强大的收容物力量的对抗扰乱了城市的灵性环境，所以仪式遭遇了很大的影响和干扰，没有成功吗？”
　　在他一旁，那个被尊称为大师的老人抿了一口酒，向自己这个得意的学生问着。
　　“如果重复了好几次都是一样的结果，那么就只能认为是这样了。这证明我的理论是正确的，这些仪式沟通星界之中的伟大存在或者恶魔是有迹可循的，这会发出一种信息，一种需要媒介的信息。而混乱的神秘环境会让这种还不知道是什么的媒介被扰乱。”
　　说起自己得意的理论，老人开始滔滔不绝了起来：
　　“就像现代科学证明的那样，声音需要介质进行传播，热量和动力也是，这一点在神秘学上也一样，真理议会那群老顽固叫嚣着神秘学和科学不可能有任何联系，嘿，真想看看他们拿到实验结果的表情。哼，神秘学也好，科学也好，都只不过是我们用来描述这个世界的方法而已，只有哪一方比另一方更加契合现实，觉得神秘学就比科学高贵是纯粹的白痴……”
　　……可是大师你就是真理会、不、是我们水银黄昏里最老、最顽固的一个啊……
　　年轻人心里犯着嘀咕，他拿着这几次仪式的记录看了又看，最后硬着头皮走到自己老师的身边，开口说道：
　　“不，大师，其实一定要说的话，我们重复进行的几次实验都算是成功的……”
　　“你说什么？”
　　滔滔不绝的老人一下子哑火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学生，又看了看摆在仪式场中没有任何反应的红铜、蛇牙、食虫草的酸液与铁锈，还有放在旁边的其他素材，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你难道觉得我像是老眼昏花了吗？如果仪式成功，我们早该有一堆符咒了！”
　　他们用以实验的仪式是通过神秘学请求恶魔、或者星界中的存在将他们的一部分力量通过仪式传递，并且用特定的材料进行固定，最终制作名为「符咒」的特殊神秘物品，这算是「水银黄昏」这个组织的特有传承。
　　就像这个被尊称为“大师”的老人所说，如果他们的仪式真的成功了，那么那些按照特定规则在仪式场中摆放的原料早该变成符咒了。
　　“我还没说完，大师，从包括我在内的好几位仪式实行者的感受来看，仪式进行到请取恶魔或者星界存在的意志降临这一步为止都是成功的，我们都感觉到了某个伟大存在一部分意志的降临，包括十一位君王中的四位，还有「燃烧的女王」，我们实验了五次，每一次都感受到了祂们的注视，但是……”
　　“但是？”
　　“但之后，我们什么都还没有做的时候，那些注视又都消失了。感觉就像是那些存在移开了视线一样……”
　　“你在胡说什么？！那些伟大的存在既然接受了我们的呼唤，又怎么可能忽然移开视线——”
　　老人气得举起拐杖就要往青年的脑袋上砸，但就在他真的要砸下去的时候，桥洞边，他另一个学生忽然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大师、大师！不、不好了！天空，你看天空！！”
　　“怎么了？！”
　　“总、总之你快来看啊！”
　　看着大呼小叫的学徒，这位大师皱着眉走出了桥洞，一走出来，看着天边的朝霞，老人的表情就呆滞了。
　　在那绚丽的霞光之中，一个巨大、虚幻而可怕的身影浮现在了天空之上，那身体仿佛是由黑曜石组成，缠绕着火焰与熔岩，巨大的翅膀在其身后舒展，野兽的面容任谁目睹都能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愤怒的存在。
　　它的手臂忽然高高地举起，然后在朝霞之中，并非虚影的手臂缠绕着熔岩与火焰，伴随着一声怒吼轰然从大地之上升起，黑曜石的碎屑从手臂上剥落，就像是一把尖锐的刮刀正在切削，然后那只手臂又在片刻间变得千疮百孔，连半分钟的时间都不到，就消失了。
　　那虚影也消失了，只有天空的朝霞，似乎被那火焰与熔岩染得更红，而在那不详的红中。
　　一个个黑色的小点就像蜂群一样出现。
　　“……不可能，我们根本没有献上能够让恶魔君王降临的祭品，就算只是虚影——不，我们根本没有举行那样的仪式……！”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而且消失的更快，就像是城市的上空浮现了一场规模浩大的幻觉，但老人知道那不是幻觉，那些密密麻麻出现在天空中的黑点就是证明，相隔数千米看不清那些究竟是什么，但在之前那个虚影——那个恶魔的君王的虚影出现后的现在，那些黑点是什么也无需多言了。
　　老人的脸色忽然变了，他猛地看向自己的学生，“视线移开了……视线移开了……”这样喃喃自语着。
　　而在这时，周围又出现了新的变化，年轻的学生们一个个都惊叫着看着自己的身体发出光芒而且逐渐褪色，但是老人却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
　　他自言自语着，凝视着自己学生的脸，在胡须下，他将脑海之中那些散落的词汇拼凑成了完整的语句。
　　“祂们之所以移开视线是因为这座城市里有祂们更加关注的东西……比如说……一个现实的裂隙。如果没有这种缝隙的存在，又没有呼唤祂们降临的仪式，就算是恶魔君王也不可能打破世界的壁障。”
　　“之前在帕列斯附近发生的两次恶魔君王的降临不是偶然的……”
　　“这座城市里，有祂们想要的东西……！”
　　可是这些话谁也没能听到，在恍然的老人面前，他的学徒们一个一个消失，最后。
　　他也消失了。
　　将时间倒退到数分之前，在白枫宫附近，一栋贵族别墅庭院的灌木丛里，威比特把园丁精心修整的灌木篱笆砍掉一块，露出了茂密绿叶间那道悬浮在空气之的缝隙。
　　那就好像是空气变成了玻璃，而在这块玻璃上出现的裂隙，神秘的氛围从裂隙之中冒出，而在这将近半米长，最粗的地方只有两根手指的狭窄缝隙的另一侧，一片虚幻瑰丽的星空闪烁着。
　　那里就是星界，比法兰索丝存在的世界更加高远，蕴藏着无穷秘密的世界。
　　这就是星界与现实的缝隙，使用「破界者」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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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0节 EP.378 城市的倒影「III」

　　“开启容器。”
　　威比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但如何处置这个，在机构的手册上却写得非常清楚。
　　他派出一支小队拖住了这个庭院的主人，又让「六个火枪手」的三个成员组成近处的警戒线，自己和剩下的队员一起打开了那个他们一直守着的金属容器，从层层密封的容器里拿出一个玉石的“罐头”小心的打开，然后在缝隙的上方将玉石罐头中，就好像流动的极光一样的液体缓缓倾倒。
　　Pr-335-1，通称，「现实血清」，是帕列斯收容的335号收容物的副产物，能够填补现实的裂隙，还具有将生物的外貌永远凝固在使用的时刻的功效，少量使用也可以有效延缓衰老。
　　因为不是收容物而是收容物的副产物，所以使用起来无需支付代价，瓦卢瓦王国盛产不老美人的传说，就是这个的缘故。
　　在极少存在现实裂隙需要去填补的情况下，这种物质基本上是被瓦卢瓦的王族，大贵族或者机构高层瓜分了的。
　　在接触到那裂隙之后，这粘稠的，仿佛琉璃色彩的液体迅速地填充在缝隙之间，直到把缝隙填满。
　　紧接着，裂隙和空气的“边界”开始像是毛玻璃那样模糊，而从缝隙另一侧的星界透过来的星光也变得黯淡了些许。
　　修复开始了，接下来只要守着就好。
　　按照为数不多的记录，现实缝隙被修补好所需的时间，差不多是3至6小时，当然这段时间就不用他们这支特遣部队看守了，威比特看了一眼玉石罐头，注意到里面还有一小部份余量，就在他打算盖上盖子的时候，他注意到了茉莉和另一位女性队员的目光。
　　她们盯着这个玉石罐子，眼里的星星比星界的还多。
　　看起来就算是莫比乌斯机构精锐的特遣部队成员，女性对于长保青春的向往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这甚至比她们对神秘的忌惮和厌恶更加强烈。
　　又看了一眼玉石罐子，确认里面的量不太可能用于下一次使用在正规的用途上，而为了应急，机构储备的这种东西还有一份——威比特想了想，把罐子递给了她们。
　　“就当是这次行动的额外奖励了。”
　　当然回到机构里肯定就是说完全用完了——这并不会有什么问题。
　　两位女士欢天喜地地接过这个罐子，当即就脱下手套把手伸进去抓起一把往脸上抹，剩下的几位男性队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着彼此那青不青春都没啥区别的脸，纷纷苦笑了起来。
　　“总之我们在这里的任务已经告一段落了吧，队长，接下来呢？”
　　“接下来等指挥官的安排，大概会去某个情况比较不妙的支部支援，但也有可能会被分派独立的任务，总之，做好准备。哦，还有尽可能聚集着一起，等会那个收容物启动后，尽量不要分散了。”
　　打开怀表看了一眼时间，威比特站了起来，抬头看着天空的朝霞。
　　已经快到六点了，从两个小时前开始的巫术会的行动，现在还算没有变成机构最坏的预料，等到那件收容物启动，后续的行动应该也不会在普通人之中暴露太多，不过这位执行官并没有因此而有丝毫的放松，巫术会打破漫长和平的行动必然有其理由和目的，但他们对此一无所知。
　　当不知道敌人的目的的时候，最优秀的指挥官也会感到棘手。
　　“还有最后几分钟，做好准备……”
　　距离六时只剩下最后几分钟，他提醒了队友们一句，但话音未落，他的瞳孔忽然猛地收缩了。
　　朝霞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狰狞的虚影。
　　威比特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这个形象他当然知晓，就在不久之前的蓝山丘，机构所在的飞空艇还承受过祂的猛烈一击，要不是飞空艇上有埃尔兰达，这个传奇的巫师在，那时他们就会在谁也没有预料到的一击下船毁人亡。
　　可距离上一次事件还没过多久，为什么又——
　　“队长，缝隙的另一边有东西！是一只眼睛！”
　　而队员的惊叫也随之响起。
　　“——不要看！！！”
　　威比特的心脏几乎漏跳一拍。
　　在神秘学相关的事件之中看到眼睛永远不是什么好兆头，这一点那个队员当然也清楚，他只是无意间看到了一眼，在飞快地后退后，虽然没有立刻感觉到精神污染与异常，但他还是立刻拿出了机构为特遣部队配发的抗精神污染的魔药喝下。
　　“所有人立刻后退，远离至少一百米开始构筑防线！集合执行小队协助附近的人撤离！”
　　而这个时候威比特已经脸色难看地下达了指示。
　　“必须将这里发生的事以最快的速度告诉总部！”
　　“队长？！”
　　“立刻行动！这是发生在星界的事，我们对发生在星界的事没有任何干涉的办法，如果真的有星界的存在想对这个狭小的缝隙做些什么，我们同样也没有应对的方法。除非我们主动打破现实血清——但我们根本触碰不到它！”
　　“在以前根本就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减少可能造成的损失，然后将这里的情报传递给机构！”
　　在机构过去的案例之中，现实缝隙的弥合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意外，星界广袤而空旷，一道细小的缝隙附近正好有对法兰索丝抱有敌意的星界存在的概率微乎其微，机构中完全没有关于这方面的事故的记录就是证明。
　　——可是现在这个极低的概率却被他们撞上了。
　　——偏偏是在这个巫术会引起骚乱的时候。
　　看着那个在朝霞中时隐时现的巨大虚影，威比特在最短的时间中下达了他所认为最合适的命令，得到命令的队员们迅速行动了起来。
　　“快退！快退！！”
　　威比特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带着自己的员友和附近的执行小队从这个庭院撤离。在撤离的途中，那朝霞之中的虚影抬起了手。
　　猛然间，这片街区的空气忽然震动了一下，在现实缝隙的另一面，一片火红掩蔽了星光。
　　填充在缝隙之中的「现实血清」在空气之中诡异地凸了起来，一股绚烂的波纹荡开，在附近的每一个人都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受到了沉重的一击，一些执行人员和正在他们的掩护——或者说挟持下离开的这个院落的主人直接惊叫一声，昏迷了过去。
　　而「六个火枪手」小队的成员只是身体一歪，威比特回过头，那个巨大的，恶魔君王的虚影就像是遭遇了某种阻拦，祂的手臂垂下，仔细看的话，似乎这只祂抬起的，缠绕着火焰与熔岩，比天空的朝霞更加炽烈的手臂相较于另一只手要显得纤细一些。
　　或许那就是在蓝山村庄与机构的飞空艇有亲密接触而被世界的法则彻底摧毁后，重新再生的手臂——当这样的念头一升起来，威比特的目光猛然一凝。
　　他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
　　现在发生的事和之前的事件或许并不是毫无关联——
　　下一秒，伴随着无声的怒吼，暴怒大公重新举起了手。
　　一声仿佛玻璃粉碎的音浪洗刷过每一个人的灵魂，那道空气之中浮现的裂缝猛然间被撑大，让黑曜石的手臂在不断碎裂与剥落之中刺破了天空。空气骤然升温那翠绿的、精心修整的草坪在赤红的火焰下只是眨眼间就变成了焦黑的泥土，周围用岩石搭起的围墙在气浪之中倒塌。
　　但比火焰更加赤红的是洒落的熔岩，世界的法则第一时间就对这外来的侵略做出了反应，而这一次甚至没有哪怕一个血祭用以让它维持在这个世界的行动。
　　那黑曜石的手臂，肆虐的火焰和如鲜血一般洒落的熔岩甚至没能在目睹这一切而没有被怒火烧却理智的人们眼中维持超过十秒就彻底的消失了，连内心不断蹿起无来由怒火的威比特也是在那只手臂和虚影彻底消失之后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没有这个世界的人进行规模庞大的献祭，恶魔君王根本无法在法兰索丝持久的存在。
　　那么这位君王做出与蓝山丘时几乎如出一辙的行为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快威比特就知道了。
　　相隔几十米，看着那从缝隙变成了一个直径接近十米的庞大孔洞的星界裂缝，威比特从地上爬了起来，灌下魔药之后，表情变得扭曲。
　　这一方面是这魔药糟糕至极的味道。
　　而另一方面，则是在星界裂隙中出现的事物，那些身体就像是铭刻着灼热发光的纹路，每一缕线条都如同岩石雕琢出来一般的硬朗，它们爬出被撑开的星界缝隙，张开宛如蝙蝠却带有鳞片的翅膀。纵身飞向天空之中，发出凄厉而可怕的尖啸。
　　第一只、第二只、然后是一只又一只。
　　恶魔——
　　威比特的心沉到了谷底，看到这一幕，这位资深的执行官脑海里只回荡着一个可怕的词组。
　　——恶魔入侵！
　　但紧接着，这位执行官又看到那些恶魔的身上发出了光，它们的身影变得虚幻，而他自己与另外的队员们也是如此。
　　然后，他们全都消失了。


　　
　　明天请假休息一天，嘤嘤嘤_(qwq)∠)_
　　在两天里气温骤升+骤降，昨天还热得和夏天一样逼我拿出凉席，昨晚就一波降温给我上了感冒BUFF。
　　真有你的啊，秋老虎.jpg
　　秋天气温变化剧烈，各位读者也要注意身体呀。
　　

    





第591节 EP.379 城市的倒影「IV」

　　“……小姐……罗兰……小姐……”
　　耳边传来了急切的呼唤声，身体的麻木感让力气完全用不上来，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疼痛……倒是不那么痛，比起这个还是身体的麻痹感更加强烈，发生了什么？对了，爆炸……根本没有注意到什么时候有炸弹被引爆了……不对，那应该不是炸弹，那是……巫术吗？的确，在总部得到的情报中，袭击支部的巫师里有一个「爆弹」血脉——
　　“……罗曼罗兰小姐！罗曼罗兰小姐！”
　　想着这些事的时候意识就变得逐渐清晰，尽管身体仍旧麻木着，眼前只有整齐的铺地砖块，也看不清身体周围的情况，但至少耳边米卡的声音能够听清楚了。
　　“唔……米卡小姐，你没事吗？”
　　“我也说不好有没有事，现在耳朵还在嗡嗡作响……但至少听得清玛格莉塔小姐的声音。”
　　“那就好，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巫师们呢？还有米拉小姐和露娜大人……”
　　“不知道，罗曼罗兰小姐，我们现在好像在一个很小的房子的天井里。明明应该已经天亮了，但是街道上还很黑，周围的房子里一个人也没有，还有天空……天空……我先把罗曼罗兰小姐扶起来吧。”
　　努力地抬起头，玛格莉塔先是看到了跪坐在自己面前，浑身沾满灰尘和一些血迹的米卡。少女的脸色非常糟糕，一道划痕在她的脸颊上，鲜血正沿着脸颊流落，但看起来她没有受什么重伤，这让玛格莉塔稍微安心了一些，而等到自己的身体被扶着坐起来后，少女接着看到的是包裹着自己手臂的圣银。
　　即使在自己昏迷的时候，这美丽的圣银依旧在她的身边。
　　周围是房屋的墙壁，这里则是房屋之间的天井。就像米卡说的一样，她们将姐妹两救下来的时候救已经天亮了，可这里却没有晨曦照入，街道上也没有人，冷清得没有任何声音。
　　“呼……唔……”
　　“罗曼罗兰小姐，你有哪里受伤吗？”
　　“不，与其说是受伤，不如说是身体受到强烈冲击之后的麻痹感，似乎也没有内出血或者脑震荡……呼……应该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也没有在这种时候帮得上忙的魔药。”
　　在米卡的帮助下坐起来的时候，玛格莉塔忍不住哼了两声。
　　近距离被爆炸洗礼可不是开玩笑的，就算乙太织甲的强度足够抵抗舰炮的直击，人的身体也是脆弱得只需要近距离爆炸的冲击就能夺走行动能力乃至生命。
　　也不知道「双树之种」对身体的强化到底到哪种程度了——但如果不是已经被强化过，自己现在可能会更加凄惨吧。
　　打开灵视，从自己身体那依然明亮的乙太体上确认了没有大碍后，玛格莉塔慢慢活动着身体，尝试抬起头，却因为脊柱咔咔的响声吸了一口冷气。
　　“米卡小姐，你说天空怎么了……”
　　“我不知道，罗曼罗兰小姐，今天我也算是见过许多难以置信的事了，可是这样的事，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恐怕还要您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米卡坐在玛格莉塔的面前，将额头前散乱的刘海拨开，听到她这么说，少女怔了一下，直觉性的意识到事情可能很大——但即使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在龇牙咧嘴地抬起脖子，看向天空的一瞬间，玛格莉塔也失语了。
　　在少女的头顶，在附近的房屋之上，占据远空的并不是天空。
　　而是一座繁华的城市。
　　街道、房屋、流淌的圣塞琳娜河上闪烁着朝阳的粼粼金光。玛格莉塔看到了希岱岛上的国立艺术学院学院，现在是暑假的第一天，但是在道路与草坪上依然有学生在晨练。她看到了皮加勒街区的灯红酒绿，那标志性的红色风车，即使到了黎明也没有熄灭扇叶上排列的乙太灯管。
　　还有白枫宫，这座美丽的宫殿静静的屹立于朝霞之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距离它不远的贵族居住区中升着浓烟，火焰弥漫，还有许多泛着红光的黑点飞出。
　　——那是帕列斯。
　　千年的古城占据了整片天空，与她们所在的大地仿佛只隔着极短的距离，两座城市之间的天空被光与暗所割裂，就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分割线，就像是倒映着景色的水面一样，水面之上是黎明之光，水面之下是寂夜之黯。
　　可是为什么帕列斯在天空之上？
　　玛格莉塔不明白，她也像米卡一样，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她们之前应该还在圣香槟街区的莫比乌斯支部，正因为遭到另外的巫师袭击而和坠落的阳台一起陷入危境。
　　如果帕列斯在天空之上，那她们现在又在什么地方？
　　下意识地，玛格莉塔低下了头，看向手上的圣银，希冀着从自己着最好的搭档口中得到答案。
　　可是她还没有开口，圣银就轻轻地振动着，叹息似的开口。
　　“……浮空城优马西斯的星界航行核心。我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个时代还能看到它。”
　　……………………………………………………………………………………………………
　　6时15分。
　　康妮·李站在白枫宫地下的作战指挥部里，死死地盯着「积木城市」。
　　现在，这个房间里弥漫着死一样的寂静，虽然这主要是那些在作战计划中派不上任何实际用处的高层们已经全部集中到另一个安全室里去了，但是眼下的情况还是让留在这里指挥这次行动的人们愁眉不展。
　　“我们的计划成功了，不是吗？”
　　“成功了，但是出现了一些计划外的状况，这个状况甚至比我们计划失败还要致命。”
　　另一位男性气急败坏地说着：
　　“恶魔入侵了，通过那一个小小的星界缝隙，而且该死的是那个缝隙并没有被带入那边，但我们的很大一部分战斗力却被带走了！该死！现在恶魔正在源源不断地从哪个地方飞出，而我们甚至连一件可以用的收容物都没有！它们全都被带到那边去了！！”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没有人回答，就算是经验最丰富，见识过大风大浪的指挥官们也全部沉默了。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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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药感觉感冒好了.jpg
　　

    





第592节 EP.380 倒影中的散落者「上」

　　“也就是说，这就是康妮·李告诉露娜大人的，6时时机构会启动的、能够保证人质安全的收容物吗……”
　　“从时机和效果来看应该是了。”
　　倾倒的帕列斯下方，玛格莉塔听着已经被放回枪袋中的瑟莱忒的话，在米卡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该说双树之种不愧是在那个已经失落的依兰翠时代曾经被冠以最高圣物的收容物吗？玛格莉塔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身体正在一点点恢复，不快，但肯定比一般人自然的恢复快上不少。
　　“浮空城优马西斯，曾经是依兰翠帝国数百座浮空城中最有名的几座之一，其有名的缘故就是这座浮空城第一次实现了有效率的现界和星界的彼此转移，简单来说就是可以让一座城市在一瞬间从现实世界进入星界，以此进行长距离的航行或者躲避灾害。”
　　瑟莱忒说着，圣银的表面浮现着天空中倾倒城市的倒影。
　　“但是如果帕列斯本身还在，那么就说明这是使用的星界航行核心的另一个功能，在星界投影出一个完全相同的倒影世界，然后将特定的对象传送到倒影世界——这个功能是城市的一种防御机制，用于在遭遇外敌入侵时将居民迅速转移，也可以用于将敌人传送进来，并且打乱其位置破坏行动计划。”
　　“也就是说，机构用这种方法把巫师们都送到这个世界来了吗？”
　　“考虑到玛格莉塔小姐和米卡小姐都来到了这里，而且并没有任何有效率和高正确率的分辨巫师与非巫师的办法，我倾向于认为机构是将与神秘有一定程度联系的人作为目标，然后全部随机传送到了这里。”
　　“可是，这样真的能保证人质的安全吗？”
　　想了一下，觉得瑟莱忒说的更加有道理的玛格莉塔皱着眉，感觉被欺骗了。
　　康妮·李队露娜说的时候可是说那件收容物绝对能保证人质们的安全的。
　　“答案是肯定的，如果人质是普通人的话，星界航行核心启动的瞬间，会对她们造成危害的，具备神秘力量的存在就会顷刻间被传送走。失去了存在神秘力量的加害者，对大多数普通人而言都等于是安全了，这样也方便机构的后续营救。如果是与神秘力量有关联的人，即使被传送到这里，在这座和帕列斯一样大的巨大城市中，大概率也会像是我们一样，落在什么人也没有的地方，周围不会有直接的威胁，可以等待营救。”
　　“说的也是，而且巫术会和机构在帕列斯的人都加起来，相对于这座巨大的城市也是很少的，论人数，机构还肯定占据优势，作为星界航行核心的掌握者，他们说不定还有办法把后续人员送进来，就算随机传送进来，遇上机构成员的概率也比遇上巫师大……更不用说如果机构下定决心要对巫师赶尽杀绝，在这个地方，他们连逃都逃不出去……”
　　玛格莉塔看着天空上的城市，这才理解为什么帕列斯虽然是巫术会的总部，但巫师们依然是夹着尾巴做人。为什么在圣德尼门机构的小队能在抓住巫师之后连审判都没有就直接将其击毙。
　　不过不理解的事也随之增加了。
　　“……既然早有这种收容物，机构怎么不早用呢？因为代价太高昂以至于无法承受？可如果是那样现在为什么又使用了……”
　　“很遗憾，关于这部分的事，我也一无所知，玛格莉塔小姐。”
　　瑟莱忒微微振动了一下。
　　收容物的「代价」是它在这个时代最无法理解的事，如果它所熟悉的那个浮空城的核心成为了收容物，那么使用其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瑟莱忒连想都无法想象。
　　“而且帕列斯的情况也让我很在意，为什么在距离总部那么近的地方好像出现了状况……离得这么远也看不清那里发生了什么。不过既然是机构的计划，那么康妮·李小姐她们总会有计划的吧，眼下还是我们自己的状况更让人头疼。”
　　叹了口气，玛格莉塔活动了一下双脚。
　　并不灵活，甚至可以说光是动起来就很费力。近距离面对爆炸真不是开玩笑的，就算瑟莱忒帮忙挡了一下也还是让身体状况变得很糟。
　　要留在这里休息到状态差不多恢复吗？或者等到机构的人来救？
　　这也是一个选择，按照瑟莱忒说的，现在这个世界是一个在星界之中被投影出来的镜像，除非通过控制着那件收容物的机构，否则没法离开。
　　不过自己现在回到机构的话会不会有什么麻烦呢？康妮·李那边处理好了吗……
　　思索着的玛格莉塔揉了揉额头，叹了口气。
　　这时，她忽然注意到站在一旁沉默的米卡。
　　“啊，米卡小姐，抱歉，都是我和瑟莱忒小姐在说……我觉得我们可以在这个角落里休息一段时间，你觉得怎么样？”
　　“没关系的，到现在，我已经不会对一把会说话的铳刃感到惊讶了。要在这里休息的话，因为附近房屋里也没有人，会不会在房子里要更加合适呢？”
　　少女文静地站在一旁，就像是玛格莉塔去画具店为露娜采购颜料时总是看到的一样。
　　“嗯，就这么办吧。”
　　玛格莉塔倒是没有立刻想到到一旁的房屋中去休息。
　　潜意识里，她还是认为不能贸然侵入其他人的私有领域，不过转念一想这里并不算是现实世界，而且这里的气温完全不像夏天，在夏日的温度中会因为闷热令人极其难受的乙太织甲在这里倒是刚好合适，但看着穿着薄薄夏装的米卡抱着肩膀，手臂上因为凉意冒着鸡皮疙瘩，玛格莉塔也就没有坚持下去。
　　她在米卡的搀扶下离开了这个天井，走到街道上，陌生的街道四下无人，当少女抵达最近的房门边，握住圣银的铳刃，用瑟莱忒轻易地打开房门的锁，准备走进了这有地毯，有壁炉，环境还算是相当不错的房屋时。
　　街道的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


　　
　　_(0w0)∠)_
　　好冷啊
　　感觉要冬眠了
　　

    





第593节 EP.381 倒影中的迷失者「下」

　　尖尖的耳朵抖动，在听到那笃笃笃的脚步声时，玛格莉塔的脑海中立刻塑造出了这个未知的跑者的体态。
　　身高中等，步距较短而步频较快，穿皮鞋，可能偏瘦，也可能是因为长时间奔跑的疲累导致了步伐的无力。
　　“米卡小姐，把我拉进去！有人来了！”
　　但无论如何一个未知的对象正在靠近，在眼下的环境中可说不上是令人感到安心的事，玛格莉塔下意识地就要闪入门中，但还没完全恢复的身体让她没能做出这个行动，少女只好短促地对米卡说着。
　　“诶？知、知道了。”
　　米卡并没有感觉到任何有人靠近的迹象，但在玛格莉塔这么说后她还是立刻把这位女士扶进了门。进入房屋之后，玛格莉塔吃力地关上了门然后蹲坐在门边，抽出了圣银的铳刃，瑟莱忒将一根触须探入从这一侧的锁孔，从这细小的孔隙之中观察着外面的情形。
　　脚步很快接近了，就连米卡也听得到了，蹲在玛格莉塔身边的少女有些紧张，就在那伴随着粗重喘息声的行人穿过这栋房屋前时，她用手按住胸口，摒住了呼吸。
　　她的紧张玛格莉塔当然可以感觉得到，而事实上玛格莉塔也很紧张，因为这个人忽然停在了这栋房屋的前方，停下了脚步，只是粗重地喘息着。
　　——被发现了？
　　或许确实是被发现了，毕竟看起来正在逃跑或者赶路的人，没有理由忽然停在这样的街道上。
　　玛格莉塔紧握着圣银的铳刃，示意米卡在过一会发生冲突时到房屋的别处避难，做好了战斗准备。
　　不过很快少女就皱起了眉，不知道为什么，门外的呼吸声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个时候瑟莱忒忽然开口了。
　　“玛格莉塔小姐，是莱昂先生。”
　　“……诶？”
　　“是莱昂先生，红头发的那个巫师。”
　　“……”
　　圣银从锁孔中退回，玛格莉塔把脸凑到门锁前，透过这个小小的孔隙，她看到了一个站在道路中间擦着汗，一头鸟窝般的头发就像火焰一样炽烈的男人。
　　这个男人也在看向这边，那双眼睛也是一样鲜艳得仿佛火焰。
　　莱昂。
　　和玛格莉塔有过数面之缘，还一同潜入过密教据点的巫师，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表情十分的疲累与焦急。
　　此刻他也正看向这边，喘匀了气后挺起身来。
　　“是谁躲在这街道的两边？如果要打我奉陪，如果不想打，我就走了。”
　　……说起来，这个男人有一个巫术就是让他可以像蛇一样通过温度感应周围，会被发现也只能说是没有办法。
　　玛格莉塔立刻意识到了自己被发现的原因。
　　那个巫术好像叫「温度感知」，范围大得惊人，如果莱昂也是被突然送到这个倒影的城市中，那么为了安全起见维持着这个巫术感应周围的情况也很正常，按照瑟莱忒所说，机构为了打乱巫术会的攻势会让被传送进来的人随机分布，那么在这里的相遇就应该只是一个巧合了。
　　巧合——想到这里，玛格莉塔的身体猛地一抖。
　　自从在圣雅各布医院抓到那个现在应该还被关在机构的监狱里的密教先知之后，少女对巧合之类的事实在是非常警惕，她自己也知道这实在是有些反应过度，但又不知道要怎么解决。
　　少女摇了摇头，把脑海里忽然升起来的消极和不安抛却。
　　——嗯？等一下。
　　——莱昂刚刚说，街道两边？
　　这时玛格莉塔注意到了红发巫师话语中的一个量词。
　　“两”边。
　　“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老头子我被送到这个地方，现在还搞不清楚状况呢。”
　　从对面房屋的二层，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想去什么地方去就是了。”
　　“看起来你们两边还不是一伙的，那应该不是欺负威登的那两个混蛋……”
　　莱昂松了口气，他现在很急、很急，虽然知道急也没有什么用，但他就是非常着急，不同血脉的巫师多少在性格上会受血脉的影响，「火焰」血脉的巫师在这方面比较显著的特点则是焦躁。
　　从背后传来的声音暂时打消了他的一点点警戒，但面前这一边的两个潜伏者还没有反应，莱昂的手掌不断握拳又松开，火焰随时都可能从那里爆发。
　　吱呀——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着急……莱昂先生。但我想，我们还是可以交流一下情报的。”
　　可当面前的木门打开，看到站在门后手握铳刃的玛格莉塔之后，这位火焰的巫师就完全楞住了。
　　“罗曼罗兰小姐？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应该和你在这里的原因一样，莱昂先生。”
　　玛格莉塔伸手指了指头顶上那倒悬的城市。
　　“我们都被机构使用的某个收容物拉到这里来了。”
　　“机构……收容物……对了！”
　　看着面前的少女，莱昂的眼里忽然亮起了光。他两步走到玛格莉塔的面前，伸手抓住少女的肩膀，急切地问着：
　　“罗曼罗兰小姐！你是机构的成员，你一定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对不对！”
　　“不，很遗憾，我也是稀里糊涂被送到这里的，虽然不知道莱昂先生为什么这么焦急！但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离开，或许必须要通过机构的同意——”
　　玛格莉塔半真半假地回答着。
　　假的部份是“她也不知道怎么才能离开”，真的部份是“必须要通过机构的同意”——不过这个方法说出来和没说也没有什么区别，至少对于身为巫师的莱昂来说，去莫比乌斯王国的总部和走向牢狱基本上是同义词。
　　“我能不焦急吗？巫术会……自治派的那些混蛋想要炸掉「玛莎的织布坊」！”
　　“……诶？诶？莱昂先生，请冷静一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所以说啊——！！！”
　　把抓住玛格莉塔的手放回自己的头上，莱昂用力地抓着自己火红的头发，玛格莉塔后退了一步躲开了那飞舞的头皮屑后——又或者是因为按摩头皮的行为其实有助于人的冷静，几分钟后，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短时间里不可能离开，莱昂沮丧地垂下了肩膀。
　　“自治派的那些混蛋，想要炸掉威登最重要的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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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4节 EP.382 乱流「I」

　　对于莱昂而言，夏前月的最后一天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起床出门、去好友的店里帮忙、午饭、午睡、黄昏关店后拉着威登去酒吧快活。虽然成了巫术会内部的“英雄”，但这个头衔除了让「玛莎的织布坊」多了一小群小小的客人之外并没有对他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本来巫师就是见不得光的身份，英雄不英雄的，几天之后除了那些小巫师们也没人在意了。
　　实际上硬要说的话，组织里里很多人对埃尔兰达提议的和莫比乌斯机构合作这件事是不满的这一点，还是莱昂在这件事结束后才知道的。
　　但总而言之，这一天就和青年度过的每一天一样，没有什么区别。
　　直到夜晚，组织的使魔部发来了通知，让他去一个地方集合。
　　尽管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这样的集合通知是很少见的，所以莱昂打着呵欠出门，等来到集合地点，因为困意，他没有听清人们到底说了什么，没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但随后他清醒了。
　　清醒得就像有个大当量的炸弹从飞空艇上直接砸在了他的脑袋上，但伴随着清醒而来的，却是迷茫。
　　在那里发生的事简直挑战着他十多年来的常识，埃尔兰达和其他几位传奇巫师遭遇了袭击，在众多巫师的面前上演了传奇巫师的战斗，然后埃尔兰达艰难地获胜，用巫术把同为巫师的袭击者吹飞，抓住了其中一个俘虏，当剥下面具，让人们震惊不已的是，那是一位大巫师，在场的其他巫师也有不少人认识他，正因如此，这样的情景让他们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但更让他们受到冲击的是这个大巫师在审讯下说出来的话。
　　“软弱的共存派”，“正是你们的存在才让巫术会的夙愿迟迟无法实行。”“受大导师的命令，我们一定会肃清你们。”
　　这些话引发了骚乱，紧接着骚乱随之蔓延，因为攻击开始接二连三地出现，在混乱之中埃尔兰达组织巫师们击退了几波袭击，转移到了附近的安全屋，在所有人都惶恐不安的时候，他们忽然做出了一个决定。
　　——寻求莫比乌斯机构的帮助。
　　大多数巫师都茫然了。
　　绝大多数新生代的巫师并不知道莫比乌斯机构的存在，就算是莱昂也是因为某次任务中涉及到了这个可怕的组织，进而了解了相关的知识。
　　但一直以来他也未对此多上心，在遇到玛格莉塔之前，他根本没有实际接触过任何这个机构的成员。
　　所以，莱昂现在和大多数同伴一样迷惑。
　　可是随后他就想到了一件糟糕的事——如果真的「自治派」打算肃清「共存派」，那么他的朋友、威登呢？「玛莎的织布坊」会不会也遭到袭击？
　　虽然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在组织的眼里他也是共存派的一员，但这样的想法一冒出来，他就有了糟糕的预感，等到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
　　他已经向「玛莎的织布坊」的方向跑过去了。
　　“……那之后莱昂先生就回到店里了吗？集合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事也完全不清楚？”
　　坐在玄关的台阶上，莱昂撑着额头。
　　听他说完的玛格莉塔皱了皱眉。
　　她本来以为埃尔兰达在康妮·李面前说的是为了不让机构注意到她持有瑟莱忒，但现在看起来，巫术会好像确实分裂了，就算是假戏，那场袭击也算是真做了。
　　“……是的。”
　　红发的青年垂着头小声地说着。
　　“我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一点也不知道，但是当我跑回店里的时候就看到威登在和两个巫师争执，他们是「自治派」的巫师，说着什么为了伟大的计划要征用作为据点的「玛莎的织布坊」，还要炸掉。”
　　只是他的声音变得愈发愤慨。
　　“但是罗曼罗兰小姐你也知道的吧，威登那家伙对自己家代代相传的店面很自豪，听到要炸掉肯定是不会同意的，那两个巫师也不知道发什么疯非要炸掉「玛莎的织布坊」，我赶到的时候，威登正倒在地上被他们提着——一般人怎么可能打得过巫师呢？”
　　——那是因为，「玛莎的织布坊」是莫比乌斯机构切实掌握的巫术会的据点。无论巫术会有没有分裂，在人力上占据优势的机构必定会派人去这些据点进行搜查。
　　听着莱昂的话，玛格莉塔则想着另外的事。
　　莱昂和威登——那位她也见过的，对自己家的服装店十分自豪的裁缝不清楚一定要炸毁「玛莎的织布坊」的理由，但她很清楚，无论巫术会是否分裂，机构一定会派遣小队前往这些被他们所掌握的据点进行调查的。
　　显然巫术会也很清楚这件事，并打算用这种方式给莫比乌斯机构一个巨大的“惊喜”，按照思维惯性，这些正在对巫术会采取行动的执行人员们很有可能会警惕巫术，却忽略了一些更加单纯和常见的陷阱，因此效果说不定很值得期待。
　　反正就算失败也只是炸了一栋房子而已——至于那是威登自豪的，家族传承的店？
　　那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然后，莱昂先生就为了保护朋友的店和那两个巫师战斗吗？”
　　米卡小声地问着。
　　“对，但要命的是那两个巫师一个是「暴雨」血脉一个是「凛风」血脉，虽然只是两个巫师学徒，但我打不过，幸好他们带了很多炸药，于是我就威胁他们要是不听我的就把他们炸药给点了，但是那两个孙子又用巫术吧威登给抓了过去当人质！该死的！”
　　莱昂咒骂着，然后又有些颓然地垂下了头。
　　“然后我的身上就发出了奇怪的光，一眨眼就被送到这里来了，也不知道威登现在怎么样……”
　　他的声音之中满是自责，对于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友人这件事而感到十分的消沉。
　　想了想，玛格莉塔开口说着。
　　“……其实，莱昂先生，我认为你应该不用太过担心你的朋友。在你身上发光的时候，那两个巫师身上有发光吗？”
　　“……好像是有的。”
　　“那么威登先生身上呢？”
　　“……没有，应该。等一下，罗曼罗兰小姐，你是说——”
　　红发的青年猛地抬起了头，意识到了少女的言外之意。
　　“你觉得那两个混蛋和我们一样被传送到这里来，而威登没有？”
　　“我觉得这是有可能的，毕竟在这里的我、莱昂先生还有米卡小姐，都是与神秘有一定关系的人，但威登先生只是个普通人吧？”
　　“——没错！威登只是个普通人，他应该不会被送到这里来。”
　　红发的青年眼睛一亮，他抬起头看着天空中倒悬的帕列斯，太好了、太好了……这样的话语不断地从他口中说出。
　　结果，反倒是玛格莉塔有些心虚了。
　　她也不知道机构是不是按照瑟莱忒的推测那样选定了与神秘有一定关系的对象，这个「有一定关系」又是有什么程度的关系，经常和巫师来往算不算——想到这里，玛格莉塔忽然回头看了一眼米卡。
　　说起来，如果自己被传送到这里是因为身上的收容物，那么米卡呢？到现在，她也还没来得问她在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那几分钟里发生了什么……
　　“咦？这个猜测很有意思，小女孩。”
　　在街道那一边，那个之前回应莱昂的老人的声音忽然又响了起来，但这一次不是在房屋的二层，那扇高大黑沉的木门缓缓推开，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相当老的老人了，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腰上有一个巨大的皮革包，虽然脑袋上没剩几根雪白的头发，但在堆满褶子的脸上，那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作为机构的成员，你虽然年纪小，但看起来你知道的可不少啊。现在我们都是迷失在这个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倒霉蛋，不如抱团取暖，一起等待救援怎么样？”
　　“……你是哪位？”
　　“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杰西卡·德·卡文。「水银黄昏」「真理会」的成员之一。”
　　拄着拐杖的老人走到玛格莉塔、米卡和莱昂的面前，朝她们挤了挤眼睛。
　　“既然这位小姐对巫术会的成员都没有什么敌意，那么再加我一个「水银黄昏」的大炼金术士也可以吧，我和莫比乌斯机构可是经常做生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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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5节 EP.383 乱流「II」

　　在这个时候，莫比乌斯机构的总部之中，指挥官们正对着现在的情况犯愁。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的。
　　他们运用「破界者」抵抗了巫术会的「大幻境」，除了圣香槟街支部和几个防卫力量相对弱小一些的支部丢掉了据点的地上部分之外，大多数支部都和巫术会的袭击部队僵持着，机构这个庞然大物用极快的效率动员了起来，启动了预案，只要按照预案他们就有把握通过这一次巫术会主动挑事的机会将这个千百年来的隐患彻底解决。
　　他们有为此所需的一切，人力、物力、收容物、世俗权力的支持，甚至由于巫术会内部的分裂，看起来命运也站在他们一边。
　　就在一段时间之前，他们在结束了最后的争执达成一致，启动了这个预案之中至关重要的收容物，Pr-111，「城市倒影」。
　　这件收容物的形态为一个直径50米的巨大镜面圆球，通过触摸上面的符文启动之后，这件收容物将会在星界之中制造出指定的区域的倒影，并将指定区域内一切与神秘具有一定程度以上关联的事物全部传送到倒影之中，简单来说，就是在星界里制造一处尽可能减少对现实影响的战场，然后将机构与巫师两方都传送进去，这样就可以进行大规模的行动，而不用担心损害到现实。
　　这是机构的一项杀手锏，但是现在这件收容物的顺利启动却导致了如今的困境。
　　就如预案中一样，他们将整个帕列斯里所有的与神秘力量有所联系的事物带入了这个收容物所创造的，在星界的城市倒影之中，人们摩拳擦掌着准备大干一场，彻底剿灭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巫术会——直到恶魔入侵的消息从威比特，这位执行官的口中传来。
　　这是谁也没有预料到的事态。
　　不是通过某些神秘的仪式，从星界，暴怒的大公用那难以想象的力量将那道谁也没有特别在意过的星界缝隙撕裂、扩宽、变成了恶魔直接侵入的桥梁，虽然「现实裂隙」的确是神秘学意义上的一种事物，但不知道是其位格太高还是Pr-111的能力不足，这被扩宽的缝隙又并未被「城市倒影」的力量影响，并没有被转移到倒影城市之中。
　　其结果，就是机构在几乎所有收容物和精锐力量（他们或多或少借助神秘的力量）都被送到另一边的情况下，在现实中的力量变得前所未有的空虚。
　　这是致命的。
　　就算想从那个倒影世界调动战力回来也暂时做不到，因为为了打乱巫术会的行动，在启动收容物时他们刻意选择了乱序传送——只针对于活物，这个选择会让他们进入倒影的世界时位置完全随机化，这对机构的成员也是一样的。
　　不同之处在于机构的成员事先接到了通知，会抓住彼此，这样就会以小队的规模随机，而完全不知道这种事的巫师一方则会以个人为单位随机，这样将彻底打乱巫术会的一切布置，并让事态向对莫比乌斯机构有利的方向发展。
　　而且机构这边还要能够迅速重整指挥体系的收容物，现在就在启用之中，预计十分钟后就能顺利进行使用——换言之，在未来十分钟至一段时间里，机构的指挥体系也是接近瘫痪的，这让他们也没法迅速调动战力。
　　“预案呢？我们有任何相关的预案吗？”
　　“我们有几十个应对巫术会挑起战争的预案，也有几十个应对恶魔入侵甚至恶魔大君亲自降临的预案，但没有哪怕一个预案是用来应对启动了对付巫术会的预案之后遭遇恶魔入侵的！谁会想到呢？恶魔君王用暴力扩宽星界的裂隙，这根本毫无逻辑，它们怎么可能发现那条缝隙的？星界那么大！”
　　本来是绝妙的杀招，却因为意料之外的状况变成了一步臭棋，想象着恶魔肆虐和Pr-111的代价，指挥官们的脸都有点绿。
　　不过现在机构的高层们的脸应该是非常黑了。
　　“这不是任何人的责任，只是运气太差了，于其有空推卸责任，不如想一想怎么样才能解决眼下的问题。总之先让没有被转移到镜中世界的普通执行成员们做好迎击恶魔的准备，准备启动对恶魔入侵的预案，路易斯先生，你有什么想法吗？”
　　一直低着头的路易斯这个时候才抬起了头，他摘下自己的单片眼睛，用柔软的细布擦拭了起来。
　　这位指挥官的镇定令其他人也冷静了下来，但是接下来他说出口的话却让所有人一愣。
　　“……真的只是运气太差吗？”
　　“路易斯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康妮·李皱了皱眉毛，隐约间，她觉得自己也隐约注意到了什么。
　　“让我们换个角度思考，康妮·李小姐。”
　　路易斯不紧不慢地说着。他的面前放着两份报告，这两份报告的共同点，则是都有恶魔君王的出现。
　　迪亚小镇的痛苦子爵多洛尔。
　　蓝山村由密教呼唤而降临的痛苦大公安戈瑞。
　　在之前，这两件事被认为是毫无联系的，毕竟一个是偶然性的恶魔降临，另一个则是密教处心积虑的献祭。此外发生地相距很远，前者并没有密教涉入的任何痕迹，智商正常的人绝不可能将两者联系起来。
　　但结合现在的情况就很耐人寻味了。
　　“就像理查德先生所说的那样，它们怎么可能发现那条缝隙？星界那么大，「破界者」造成的缝隙那么小，甚至还没有他们的一根汗毛粗——如果他们有汗毛的话。这是一个极其微小以至于根本不可能的几率。当然也可能真的只是我们太过倒霉。不过让我们先把这个猜测放到一边，想想看，会不会有什么原因呢？有什么我们忽略了的情况，导致了现在的事态呢？”
　　男人低下头，看向面前的两份报告。
　　除了同样出现了恶魔君王，在这两份报告中还有其他的共同点——准确来说，是共同的人物。
　　玛格莉塔·罗曼罗兰，还有现在就在这里的执行官，康妮·李。
　　很凑巧的是，不久前，前者还来到了这里，就在她们抵达指挥室不久，圣香槟街支部就遭遇了袭击，路易斯刚刚调出来的另一份报告则显示，她们就是从那个支部抵达这里，被巫师抓做人质的市民也是她们带去的。
　　“我有一个推测，这位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小姐因为某些缘故被恶魔君王们盯上了，或许就是在迪亚小镇的事件之中被盯上的，在蓝山村庄的时候，暴怒大公会直接攻击飞空艇也是因为她在上面。再之后，或许巫术会也盯上了她，因此有一支小队追踪她，然后袭击了她所在的圣香槟街区支部——巫术会是不知道，我们的支部之间能够通过地下的隧道彼此相连的，或许她们只是以为这位女士在更安全的下层，于是抓了人质，想把她逼出来，作为证据的是，除了圣香槟街区的支部，其他支部的战斗中没有任何巫师抓捕人质的报告。”
　　“路易斯先生，你是说，巫术会和恶魔合作了？”
　　拿着海泡石烟斗的男人皱着眉。
　　“我并没有那么说，事实上这只是猜测，目前没有任何特别有力的证据或者情报来证明这一点。有可能巫术会和恶魔合作了，但也有可能只是单纯地恶魔和巫术会都因为某种原因很关注那位女士，这份关注让祂们在星界中盯着帕列斯，并因此注意到了那个本应该微不足道的小缝。”
　　说完，路易斯看着康妮·李：
　　“在我们之中，你对这位罗曼罗兰小姐最为熟悉，康妮·李小姐，你对这件事有什么头绪吗？”
　　“就算问我有什么头绪。现在这位女士和露娜公主殿下应该也已经乘坐着飞空艇一起远离帕列斯……”
　　黑发的执行官下意识地回答着，但话音刚落，一滴冷汗就从她的额头上滑过。
　　不，这对主仆并不一定离开了帕列斯，这件事还是她安排的，Pr-111的传送设定成和神秘有一定关系的人，也就是说，她——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很有可能也成为了被传送进去的一员。
　　而且，关于路易斯所说的事，康妮·李并不是完全没有头绪。
　　在迪亚小镇，那场她在报告上含糊其辞、有众多细节都没有写进去的战斗之中，不知什么原因，玛格莉塔曾经死死地抓住自己拥有的一件收容物不愿放手，哪怕那导致她遭遇了危险。
　　很难对那美丽的像是艺术品，又能自由改变形态的收容物没有印象，而且在那场战斗中，那位少女也是突然就拥有了能跟上血族王女和狼人战斗的能力。
　　那件收容物的名字是什么来着？
　　虽然没有听玛格莉塔提起过，但康妮·李记得自己看过她的资料，而资料上也登记有她所持有的收容物，快想，康妮·李，快想！那个收容物的名字好像是……
　　……轻蔑命运的……三之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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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6节 EP.384 乱流「III」

　　房屋的餐厅之中，玛格莉塔，莱昂和杰西卡隔着一段距离坐在一张铺有淡蓝色桌布的圆形餐桌的旁边，默默地看着彼此。
　　气氛有些诡异，在屋外，远方的城市开始逐渐响起了枪声和爆炸，被传送到这个世界中的巫师与莫比乌斯机构的成员似乎已经碰了面，在这个无需顾虑影响到现实世界的空旷城市中开始了厮杀。
　　经过漫长时间沉寂与准备的巫术会，动用了强大收容物的莫比乌斯机构，在这个被锁闭的环境之中，他们的碰撞必定是不死不休。
　　不过这和现在在这里的三人却暂时没有什么关系
　　厨房里传来了牛奶与奶酪的香味，米卡端着碟子走了出来，将夹着奶酪和香肠，用油煎得焦脆的土司与热气腾腾的牛奶放在了每个人的面前，然后才在玛格莉塔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各位，早餐准备好了。”
　　她这样说着，不过，玛格莉塔和莱昂都没有急着动刀叉，两人看着喊着“哦——太好了太好了，唉，年纪大了以后，每餐能吃的量就少了，昨天半夜吃过东西，现在就感觉饿了。”——的自称大炼金术士的老人，看到他毫不犹豫地叉起吐司开始大嚼，才有些犹豫地拿起了餐具。
　　早餐的建议是米卡提出来的，而起因则是因为少女听到了玛格莉塔饿得咕咕叫的肚子。
　　因为双树之种的缘故，玛格莉塔的身体能力有很大的增强，但相应的，消耗也增加了。再加上从半夜折腾到现在什么也没吃，少女的肚子才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
　　“说起来，时间也差不多了，如果暂时我们不会离开，干脆来吃早饭吧。”
　　于是米卡这么说着，而她一说完，莱昂和杰西卡的肚子也发出了饥饿的轰鸣
　　虽然理由不一，但他们也是有段时间没吃东西了。
　　可是这里的东西真的能吃吗？
　　按理来说，这里是一个被收容物的力量创造的投影世界，这里面的东西能不能吃实在是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虽然杰西卡这位自称大炼金术师的老人只看了一眼厨房的食材就说能吃，于是米卡也开开心心去烹饪了，但直到现在看着老人大快朵颐，玛格莉塔和莱昂才将信将疑地拿起了刀叉。
　　然后玛格莉塔注意到，直到自己拿起餐具时，米卡才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这场诡异的早餐在同样诡异的气氛之中进行着。
　　玛格莉塔不知道过去莫比乌斯机构有没有过同时和巫术会、水银黄昏的成员坐在一张桌子上共进早餐的，如果没有，那么现在还真是历史性的一刻。
　　谁也没有说话，直到玛格莉塔放下碗，感觉自己的小腹在饮下温热的牛奶之后微微地充实，身体也恢复到可以正常进行战斗之后，少女才将目光重新投向杰西卡。
　　“那么，这位老先生，你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才被转移到这里呢？”
　　“嗯？”
　　“我和米卡小姐是因为与机构的关系——”
　　玛格莉塔谨慎地用含糊的理由说着：
　　“而莱昂先生是因为巫师，那么你呢？「水银黄昏」的大炼金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啊，不久前我们正在做一个实验，神秘学上的，做着做着忽然看到暴怒大公的虚影，还在发呆呢，就突然被送到这里来了。”
　　杰西卡一脸的淡然，但是心里却有些发虚。
　　毕竟，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那个恶魔君王大概、也许、可能、说不定其实是因为他们的实验而被吸引来的。
　　“……你说什么？！”
　　“嗯？你们没看到吗？也是，那个没维持多久就结束了，但是那肯定是恶魔君王没错，可能是因为帕列斯城里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吧。”
　　莱昂的表情一下就白了，他忍不住看向玛格莉塔，在蓝山村的上空，他们可是一同直面过恶魔君王本体的一击的，原本莱昂认为那就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见到那些可以以「伟大」称呼的存在了，但没有想到时隔数日，那恶魔的君王又一次出现。
　　本来因为友人安全的消息而放下来的心因为这个消息而又悬起来了。
　　“恶、恶魔君王想要的东西？！那会是什么？”
　　“谁知道呢。”
　　杰西卡摇了摇头，这个老人慢条斯理地叉起一块吐司，注意到金发的少女表情好像有些呆滞。
　　——是被吓到了吧，毕竟还是年轻人啊。
　　但玛格莉塔现在想的是另一件事。
　　恶魔君王的降临，而且还是那位暴怒大公，这些恶魔君王想要的东西——在震惊之余，她忽然想起了迪亚小镇自己那突然浮现的直觉，想起了被恶魔君王占据的狼人抓住圣银的动作。她想起了蓝山村的上空，暴怒大公的一击像是要将高天上的飞空艇捏碎，但又像是要把她们抓在手中。
　　而现在杰西卡口中的这两个信息就像是终于得到的最后的拼图那样，让少女脑海中浮现出了一种拼凑出了一个令她悚然的可能。
　　——如果巫术会认为瑟莱忒是「钥匙」，可以为他们指引改变命运的力量，那么恶魔们会不会知道这件事呢？
　　巫术会持共存理念的巫师想要用那股力量将纠缠千百年早已无法化解的仇恨一笔勾销，那么恶魔有没有想要用那股力量抹去或者改变的事呢？
　　——有的。
　　玛格莉塔忍不住伸手去触摸圣银上古典的花纹。
　　而且这件事，自己或许是大陆上仅有的知晓的人中的一个。
　　曾经，在依兰翠纪元，恶魔们被这个强大的文明所征服，当作奴隶奴役——
　　这就是接二连三出现恶魔君王的理由，是吗？
　　虽然现在还只是一个猜测，但如果是这样就可以解释这段时间频发的恶魔君王降临的事件了。
　　或许在迪亚小镇时，那位猎人因为痛苦而导致痛苦子爵的降临只是一个偶然，但这个偶然却决定了之后的必然！
　　这也是命运吗？
　　如果偶然和巧合不是命运，那还有什么是呢？
　　“玛格莉塔小姐？”
　　身边传来了米卡的声音，少女这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乙太织甲下的内衣已经完全被冷汗所打湿，因为这个「恶魔君王们频频显现的理由是自己」，「恶魔们的目标也是瑟莱忒」的可怕猜想。
　　“……我没事，米卡小姐，我只是、只是发了会呆……”
　　吸了一口气，玛格莉塔让自己镇定了下来，但就在这个时候，莱昂的叹息又响了起来：
　　“到底是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呢，巫术会突然分裂，我们莫名其秒就变成了要肃清的人，城市忽然变成了战场，连恶魔君王都冒出来了。”
　　红发的青年看着碗底薄薄的一层牛奶，把手肘撑在桌面上，按着头。
　　“这简直是一个噩梦，我……还有威登，我们根本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就被卷进来了……巫术会的宗旨明明是互帮互助，可是我们却遭遇了同伴的攻击。”
　　“谁又不是呢，我只想借着难得的机会做几个实验，结果抬眼就看见暴怒大公一只手伸到这边的世界，然后稀里糊涂就被传送到这个地方来了。”
　　杰西卡也有些唏嘘，上年纪后他吃饭的速度已经比不了年轻人了，这个时候才将三分之二的吐司吃完，然后放下刀叉，叹了口气。
　　当然，胃口也比不了了。
　　“这个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是被许许多多奇妙的关系联系起来的，每一个自以为能独善其身的人，最后总会被卷入，就在十几分钟前，我还以为我这把老骨头在剩下的时间里不会再遇到什么事了呢。”
　　再看看窗外的天空中倒悬的都市，杰西卡感慨了一句。
　　“命运的洪流啊，逃也逃不掉的命运。”
　　——哐当！
　　正在将餐盘和刀叉递给米卡的玛格莉塔浑身一颤，镀银的餐具从餐盘上滑落，再地板上发出哐当的声音。
　　“请不要说什么逃不掉的命运！”
　　少女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声音都有些变调。
　　“请不要在我面前说什么……逃不掉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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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7节 EP.385 叛逆

　　托着餐盘,正弯下腰去捡餐具的米卡，抱着脑袋因眼前的事态感到难以接受的莱昂，还有正按着肚子的杰西卡，这突然的爆发让所有人都呆住了。
　　玛格莉塔也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她重新坐下来，伸手按住了自己的额头。
　　“抱歉，我只是……我只是对命运这样的话题有些过敏，我、我一直想要反抗命运，也成功过，但是成功之后却发现了更多不得不去顺从的命运，我……”
　　本来只是想道个歉就不再多谈的，可是越来越多的话却不断地从心里流淌出来。
　　玛格莉塔深深地吸气，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无法遏止倾诉的冲动。
　　正因为是不那么亲密的人。
　　正因为是相当陌生的人。
　　所以才会忍不住说吧。
　　等到她终于闭上嘴，有些无力地靠在了椅背上。
　　“……抱歉，我没想说这么多的，我……”
　　“如果你不介意说说看的话，我很有兴趣听。”
　　但杰西卡，这位老人却这样说着。
　　“在神秘学的研究中，命运一直是一个「究极问题」。就好像哲学中的经典三问一样，对「命运」这个在神秘学上切实存在的力量的研究是许多大师倾尽一生的领域，我一个老朋友就是琢磨这个的，但是在他、加上我，加起来超过四百岁的时光里从来没有遇到哪一个人这么笃定地宣言自己成功地反抗过命运。”
　　他的眼里闪烁着一种光芒，那就像是意外地发现了什么珍贵的事物：
　　“你的经历说不定会成为他的研究之中重要的资料，怎么样，罗曼罗兰小姐，你愿意为探寻真理贡献一份力量吗？”
　　“喂，老头，这给说法一点都不礼貌！”
　　莱昂皱了皱眉。
　　他不知道玛格莉塔的过去，只是直觉性地对杰西卡那种把人看成研究材料一样的眼神感到不爽。
　　“我只是在说事实。要知道，绝大多数人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己生活在一个被「命运」这种伟大的力量掌控着的世界中，产生这种意识的人本来就少之又少，断言自己战胜过命运的，我只遇到了你一个，罗曼罗兰小姐，作为研究者，要是放过这个机会就太可惜了，而且我们现在也没有别的事好做，不是吗？”
　　对莱昂的话，杰西卡耸了耸肩，毫不在意。玛格莉塔怎么都没有想到会遇到这样的反应，现在反而是她楞住了，好一会儿都没能反应过来。
　　这个时候，圣银的铳刃忽然嗡嗡地振动一下。瑟莱忒没有开口，但少女却好像能感觉到自己这重要的搭档是在向自己说着，“听听其他人的想法也好”。
　　而到现在，她也确实想要好好倾诉一番。
　　“……我知道了……”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说起呢？自己与瑟莱忒的邂逅肯定是不行的，那是她最大的秘密，既然如此……
　　就从春前月时的事件开始说起吧。
　　……………………………………………………………………………………………………
　　远处的枪声越发密集了，甚至在天空的夜幕下还出现了飞空艇的身影，曳光弹在天空的分界线下方划出一道道火线，不时有爆炸的火光升起，伴随着建筑物的倒塌。
　　这简直就是一场战争了，但是声势浩大的一方却也未必就有着压倒性的优势，至少在远方，就在玛格莉塔讲述的这段时间里，已经有三艘飞空艇从天空之上坠落，其中一艘还被由天而降的火焰流星所点燃，在天空中变成一簇燃烧的火炬，旋转着坠地，引发了一场盛大的死亡焰火。
　　爆炸的火光照亮了玛格莉塔的背影，逆着光，少女的表情隐没在黑暗之中。在这段时间里，她将春前月的事和圣雅各布医院的事，连带着曾经与瑟莱忒讨论的命运论都说了出来。
　　她没有说恶魔君王的降临，也没有提及占星巫师的预言，虽然在她看来那简直就是对命运的最好诠释，她的确将瑟莱忒带到了巫术会的人面前，就和那个预言一样。
　　“……哈，就这？”
　　但是听完之后，杰西卡，这个老人却露出了一副兴趣缺缺的表情。他叹了口气活动了一下因为久坐有些僵硬的身体，没好气地说着。
　　“我还以为是什么波澜壮阔的故事呢，结果就只是这样而已？”
　　“什、什么……”
　　“这位小姐，说起来我还没问你年龄呢，不过从你说的话看，应该也就十四三岁吧？真是的，这不是完全在叛逆期吗，也难怪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杰西卡先生，你太失礼了！”
　　玛格莉塔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一个评价，她抬起头，因为气愤小脸也涨得通红。
　　但是被少女狠狠盯着的老人完全不以为意。看看那明显是贵族家庭出身的气质吧，他想着：还有那稚气未脱的口音，青涩的外表——这样，就老人更是确定，这就是一个处于叛逆期和青春期的年轻女孩，像这样的女孩他见的多了。
　　他觉得有必要作为人生的长辈向这样的年轻人传授一些人生经验。
　　“从春前月的事件而言，你所说的命运，其实只不过是你们机构的安排，而且还是正常安排。照你的说法，你那个时候才刚刚加入机构，是个新人，那么重大的任务怎么可能放心让你去做？就算你不是出身贵族也一样，哪个经验丰富的人敢带新人上危险的任务的？你根本只是不满自己被那样安排，然后又为了让自己明显的违规违纪行为有个能说服自己的正当理由才冠了一个反抗命运的由头而已。”
　　“才、才不是因为那种肤浅的理由！”
　　玛格莉塔握紧了拳头。
　　“但是在我听来就是那样。只不过你的行为没有造成糟糕的结果而已，年轻的小姐，你应该感谢自己的运气。”
　　老人摇了摇头。
　　“再说你在医院的那个感觉，更不用说了，你们这个年龄的年轻人因为身体的发育，脑袋里激素的分泌，会让你们思考和感受受到一定的影响，尤其是爱看小说的贵族年轻人，就喜欢幻想自己是世界的主角啊，拥有超强的第六感能有特别的感觉啊会有一场波澜壮阔的爱情啊，是什么人的转世，或者背负着什么伟大的使命啊，当然，你的这种情况比较少见。”
　　杰西卡继续说着：
　　“但这些全都只是自以为是，就好像你在医院发现目标根本只是一个巧合，从结果往前推导因果关系很容易，但那并不能证明什么，你们的运气确实是非常好，但因为春前月的事的缘故，你认为这是因为命运安排了你来做这件事，然后你很讨厌这种安排，虽然讨厌这样的安排但却不得不去做，这就是你感到难受的理由。”
　　“两次事件强化了你的这种认知，让你始终觉得命运在奴役里，在把你当作操线木偶，但其实这都只是你的自以为是，至于那个命运论，根本就只是一种思维游戏，但你却因为找到了你认为可以解释自己遭遇的事将之视若真理——这也很常见，年轻人都是这样，稍微高深一点的理论，自己半懂不懂就会奉其为真理。就会但至少那个朋友有一点没说错，不要去想才是对的。”
　　“这都是叛逆期常见的情况，结合你所说的这些事，我觉得啊，其实就是年轻人在叛逆期常见的对任何人的安排的不满和反抗，机构对你的安排本来是很正常的事，你不满，要反抗，还套上了一个反抗命运的大义名头，最后越陷越深。像这样的年轻人啊，我见过的太多了。”
　　最后，杰西卡用这样的话做了收尾，他下意识地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然后才注意到桌面上没有茶杯和茶水。
　　老人只好看向米卡，少女犹豫了一下偷偷地望向玛格莉塔。
　　“……”
　　玛格莉塔已经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少女咯吱咯吱地磨着自己小小的牙齿，想要发脾气，但贵族的修养又阻止了她对一个老人大发雷霆。
　　“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那个巫师的预言——这样的话，玛格莉塔没能说出来，因为本来就是她隐瞒了这部分的情报。这个时候去指责老人不知道情况实在是没有道理。
　　这就好像病人去看病，隐瞒病情导致医生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就算要怪，也不该怪医生。
　　最后少女只是摆了摆手，让米卡去倒杯水，而在内心，玛格莉塔自己也有些恍惚，有些……不那么确信了。
　　自己所感觉到的所谓命运只是自己的自以为是……吗？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么这个老人说的这些也确实说得通，只是玛格莉塔怎么也不愿意接受这种说法。
　　但如果只是她不愿意接受呢？
　　如果那所谓的「命运」真的只是自己的错觉呢？在其他人看来自己做的那些事会不会就是杰西卡所说的那样呢？
　　很正常的事，会觉得那是命运的安排和操弄，只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米卡端来了一杯生水，杰西卡在端起喝完后擦了擦嘴，把少女的沉默当作了虚心的接受。他忍不住满意地点了点头，有礼貌，能听得进长辈的话并思考的年轻人，现在可不多了。
　　这种欣赏让他忍不住又多说了一些。
　　“其实我也理解你们的想法，谁不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呢？年轻的时候总是天不怕地不怕，对一切条条框框都充满了敌意，满脑子想着要主宰自己的命运，要打碎枷锁得到真正的自由。但哪里有人真的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呢？在时代的面前，个人的力量连蝼蚁都算不上。又有哪里有真正的自由呢？你再自由不还是得肚子饿了就找东西吃，渴了要喝水，该死的时候还不是得死吗？”
　　“最终每个人都得学会妥协，这就是成长。每个人都是这么做的，这是社会的基础啊。”
　　“……那如果不成长呢？”
　　“嗯？”
　　“如果不成长，不去学会妥协，会怎么样呢？”
　　玛格莉塔忽然抬起了头，那双带有金色丝脉的眼瞳之中既有迷茫，仿佛有某种光芒。
　　“你会永远是个小孩子，并且在人生的道路上撞得头破血流。这是经验之谈。”
　　杰西卡耸了耸肩，意识到这个小女孩并不是听进了他的话……当然也有可能是虽然听进去了，但是经过思考后对他的话嗤之以鼻。
　　如果是后者可就麻烦了，这说明这个小女孩可能比他想的还要固执。
　　杰西卡想了想，正准备再对她说两句。但是玛格莉塔尖尖的耳朵忽然抖动了两下，她的表情从沉思变得机警，并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掏出了圣银的铳刃。
　　“有人过来了！”
　　这个时候莱昂也喊了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话音刚落，他就听到了玛格莉塔冷静的命令：
　　“杰西卡先生，米卡小姐，你们躲起来，莱昂先生，跟我来，如果来的是巫术会的人就由你进行交涉，如果是莫比乌斯机构的，就交给我。”
　　“好、好的！”
　　“哎呦，这可真是不太平哦……”
　　这时闭上嘴的老人也终于反应过来玛格莉塔拔枪不是因为被他说烦了，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想了想，和米卡一起走上了二层的楼梯。
　　玛格莉塔则躲到门边，让莱昂藏匿在餐厅的门后。脚步声很快就接近了，少女将自己的呼吸声压低，然后听到门外的细微声响。
　　两个人正在耳语，但他们一定想不到正在听着他们的对话的，还有第三双耳朵。
　　“真安静啊，这里真的有人吗？”
　　“之前有人看到这里冒出了烟，一个不会有错，就算不是我们的同志，至少也是巫师。”
　　“说的也是，那个该死的莫比乌斯机构，居然有这种力量强大的收容物，我们完全被打散了，只能一点点收拢人力，幸好一直隐藏着自己真正身份的巫师也被传送进来了，数量非常多，这对我们反而是一种补充。”
　　“莫比乌斯机构肯定是不会放过他们的，在这样的情况下，恐吓一下加上同胞的身份，能把他们争取过来的可能性很高。”
　　“但不能真的直接恐吓他们。”
　　“我懂的，我懂的。”
　　说完之后，最先开口的那个声音清了清嗓子，准备按照他们的队长说的，开始喊话。
　　他们没能注意到，一旁拉着窗帘的窗户处，一团虚幻的黑影飘然滑出。


　　
　　今天一更.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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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8节 EP.386 巫术会的征兵计划

　　根本没有等到莱昂出场，这场战斗就结束了。
　　甚至都不能称之为战斗，因为两个在对话中表明自己身份是巫师的男人连一个巫术都没能用出来，玛格莉塔来到他们身后，往他们脖子上一人一枪托，他们就被砸趴下了。
　　“凭借这么差的战术意识还能击坠机构的飞空艇，只能说巫师的巫术真是不讲道理啊……”
　　“巫术会的策略就是用巫师更优秀的个人能力弥补数量上的劣势呢。”
　　小声地和瑟莱忒对话着，玛格莉塔拖着两个巫师回到了房屋之中。莱昂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憋了半天，也只说出一句：“不是说如果是巫术会的人就让我来交涉吗？”
　　“这两个巫师商量的事让我有点不安，把杰西卡先生叫下来吧，如果他是炼金术士，问问他有没有吐真剂之类的东西。”
　　“哦、好、好……”
　　于是，刚刚躲到楼上的米卡和杰西卡还没来得及紧张几分钟，就又被她叫了下来。本来玛格莉塔只是不抱什么希望的一问，结果听到要审问这两个家伙，老人往腰间的皮包里摸索了一下，还真拿出了两支用塑胶试管装的墨绿色，稍微摇晃一下就不停冒气泡的玩意来。
　　“由炼金大师亲手调配的「真话精」魔药，一支一百镑。”
　　这倒是省了把两个人分开审讯的功夫。
　　“……请把账单寄到莫比乌斯机构，或者你可以在这间屋子里找找有什么值钱的。”
　　如果是平常，这种时候玛格莉塔只会打开钱包随便抽几张钞票，但现在她的钱包并不在身边。而且她不太想和老人纠缠——在说完之前，玛格莉塔就随手拿过其中的一支试管，往被绑在一起的一个男人嘴里倒。留下杰西卡一个人吹胡子瞪眼睛。
　　或许是这支魔药那糟糕的味道，在刚被灌下去后，这个男人就醒了过来，脸色铁青地想要吐出嘴里的东西，但玛格莉塔只是一托他的下颌，顺手往他胸口敲了一下，就让他一口咽下了魔药，然后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告诉我们，巫师，你们在谋划着什么？”
　　后退一步躲开四溅的唾沫星子，玛格莉塔面无表情地询问着。
　　“你们说一直隐藏着自己真正身份的巫师也被传送进来了，数量非常多那又是怎么回事？”
　　“咳、咳！该死的衔尾蛇的走狗，你以为我会告诉你们吗？！”
　　“……”
　　玛格莉塔默默地看了杰西卡一眼，但就在这时，巫师又开口说道：
　　“我们在两条街外的德拉瑟尔商场临时组织了集合点，把召集的人集中在哪里编排，准备对机构发起反击。这些人虽然都是巫师，但却隐藏起自己的身份，装作普通人生活着，只是偶尔会偷偷地使用一下巫术。虽然不知道衔尾蛇用了什么收容物，但是这些人也被送进来了很多，莫比乌斯机构将他们当作普通市民营救着，但是我们可以想办法鼓动他们加入我们，一起对抗该死的衔尾蛇。”
　　杰西卡抬起脸，从鼻孔中发出了“哼”的一声。
　　玛格莉塔脸红了一下，不过表情没有什么其他的变化，在男人露出“我刚刚说了什么”的错愕表情后，少女又质问着：
　　“你们的指挥部在哪里。”
　　“该死的，我绝对不会告诉你们我们的指挥部在埃菲尔灯塔下面——！！！”
　　在男人“你们到底对我做了什么”的大喊中，玛格莉塔面无表情地通过用枪指着的方式让他闭嘴，然后给另一个男人灌下了另一支药剂。等到这个巫师也说出同样的话语，玛格莉塔才丢下药剂的试管，皱起了眉。
　　从他们口中得到的情报没有问题，但情报的内容让玛格莉塔非常吃惊。
　　巫术会正在尝试组织反击——这没有什么奇怪的，但他们试图通过鼓动其他被传送到这里，隐藏着巫师身份的市民也加入他们，这令玛格莉塔很错愕。她很快去想巫师在大陆人口中的比例是多少，似乎是百分之二。在帕列斯这种保守估计人口超过一百万的大都市中，套用上这个数字，也就是至少两万人的巫师，这座城市是巫术会的据点，但巫术会的巫师也只占据这个数字的一部分。
　　但玛格莉塔很快意识到这是有可能的，这座城市是帕列斯的投影，两万人的巫师四散在这里连个水花都不会泛起，而那件不知道在机构内是什么名字的星界航行核心大概是分不出巫术会的巫师和非巫术会的巫师的，极有可能的是，现在这座城市里所有拥有巫术这种力量的人都已经在这里了。
　　而在现实之中，帕列斯一天的人口流动都有好几十万，就算突然消失这样的数量，短时间里恐怕也不会发生什么——除非有很多人是在别人的面前直接消失的。
　　就连失踪立案都要等失去联络三天呢。
　　“你们居然干出把普通市民也卷入这种事……”
　　玛格莉塔这边在思索，而在莱昂这边，震惊和愤怒占据了他火红的瞳孔。
　　“他们本来就是被卷进来的，你们居然还要征集他们，让他们和莫比乌斯机构的人战斗？！”
　　“呵，看起来所谓的英雄也只不过叛徒而已，你们这些共存派的家伙，全都是叛徒！”
　　两个巫师也认出了莱昂，密教事件之后，他的脸在巫术会里算是人尽皆知了。
　　这让两个巫师比知道自己喝了吐真剂时还激动，当时就要用巫术消灭莱昂这个叛徒，但玛格莉塔一人一下，就重新用枪托把他们砸晕过去。
　　“……真是疯了。巫术会的使命不就是让巫师们能够安全的，不受到危险威胁的生活吗？现在却不仅对组织里的同伴刀兵相见，还把其他无辜的人卷进来，硬要他们和自己站在同一条阵线……”
　　红发的青年死死地攥着拳头，惊愕褪去之后，他的脸上只有满满的迷茫。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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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9节 EP.387 营救行动

　　熟悉的世界就这样在眼前颠覆，一直以来习以为常的常识被同伴所打破，想起威登被那两个巫师殴打时的场景，红发的巫师一屁股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垂下了头。
　　“巫术会的使命是让巫师们能够安全的，不受到危险威胁的生活？嗯？对他们自己来说倒确实是这样。”
　　一旁的杰西卡听到莱昂的话，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但对于非巫师来说，这个组织和那些邪教可没有什么区别，一样有着神秘的力量，一样干着不法的勾当，就连内部的成员都会因为不是巫师而被肆意驱使——说起来，大陆上除了作为特例常年和平的帕列斯，其他地方的巫术会分部可是几乎没有「共存派」的存在的，看来上次罗德斯那小子说的没错，和平的时间太长，加上共存派的家伙们一直在宣扬更温和的主旨，帕列斯本地出身的年轻巫师都忘记巫术会到底是什么样的组织了。”
　　“可我至少以为，我们的组织是在做正确的事！”
　　莱昂咬牙切齿地喊着：
　　“提倡成员喝下危险的觉醒魔药是为了更好的保护我们自己，处理掉那些因为魔药发疯的人是为了不让他们伤害别人，我至少以为这是个会好好保护成员不受危害，不会去主动侵害无辜的人的组织，我一直都是这么以为的！！”
　　莱昂原本只是一个流浪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拥有了让看到的东西起火的能力，然后在年幼时就被从街上捡走，带入了巫术会，和威登成为朋友后，就一直住在他们家族经营的据点附近。
　　对于他而言，巫术会是可以和「家」划上等号的，而巫术会的成员当然就是家人了——当然，他也没有深情到觉得每一个人都是重要的家人，但就算是普通的家庭，普通的家人之间，也有更亲密和更不亲密之分的不是吗？。
　　可是现在，这个家，这些家人做出了他难以想象和接受的事。
　　他也不是不知道「自治派」的观点，他也知道巫术会和莫比乌斯机构的关系，知道两个组织的对立和争斗，但他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巫术会会主动挑起一场战争。
　　就算这也是为了争取「自治派」口中“巫师的自由”吧，但现在由他们之口说出来的话语，令莱昂彻底茫然了。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巫术会会干出将无辜者卷入他们和莫比乌斯机构的战斗中的事，这和那些人没有任何关系不是吗？
　　也许他们是巫师，但是这些人隐藏着身份、不使用巫术，和巫术会和莫比乌斯机构都没有关系——那么他们不就和街边卖热狗的老奶奶，每次都给他点的啤酒用大一号酒杯装的酒吧女孩，在天气很好的午后散步时遇到的会对他露出微笑的散步者一样吗？
　　他们都和神秘学的世界一点关系都没有，巫术会和莫比乌斯机构的任何矛盾都和他们没有关系，他们是彻头彻尾的无辜者。
　　可现在巫术会在将这样的无辜者纠集起来，想让他们进入这场战争。
　　“巫术会这次干得不地道倒是真的，不过比这更不地道的事他们也干过。”
　　杰西卡撇了撇嘴，这个时候，他忽然看到玛格莉塔将脖子处乙太织甲的插槽打开，放入了一枚乙太胶囊，然后又检查起子弹和铳刃，俨然一副打算干屑什么的样子。
　　“罗曼罗兰小姐，你这整备是打算干嘛呢？”
　　“……救人。”
　　玛格莉塔停顿了一下，简短地回答着。
　　“既然巫术会的行为在危及无辜市民，那么我就有义务去阻止。保护无辜的市民，这是我……”
　　少女忽然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才有些艰难地开口：
　　“这是我应该去做的事。”
　　“动机很高尚，嗯，但我得说一句，你现在不觉得这是命运对你的安排了？不是命运安排好你要去拯救这些人了？不打算反抗这个命运了？”
　　“……”
　　玛格莉塔狠狠地瞪了杰西卡一眼，但老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继续说着：
　　“对嘛，年轻人愿意听老人的话就好，你所谓的反抗命运只不过是在反抗你不喜欢的安排而已，和命运不命运的没有任何关系。就好像现在，按照你之前的想法，你想要去救这些市民的想法也是因为你的职业，你之所以是这个职业又可以上溯到一堆原因，这些构成了你要去救人的命运，但因为这和你的意愿相同，所以你就不觉得这个要反抗了，这个年纪的小孩啊，就是这样，别扭！”
　　“我并不是认同了你的话！杰西卡先生！请你也不要得意忘形！我只是……我只是现在需要更多的证据让我做出判断，而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就没法找到可以为我做出判断有帮助的证据，所以……所以我暂时不去想了而已。”
　　“我倒是觉得你要真想证明有某种命运操控着你，那你只要坐着不动就好了，如果真的是命运，就算你什么也不干，它也会到来——不过不去想是对的，十几岁的小姑娘琢磨什么命运呢，多想想怎么找个帅气的小伙子才是正道。”
　　“……”
　　玛格莉塔做了一个深呼吸。
　　现在，她一句话也不想和这个糟老头子说了。她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下自己的心情，然后转过身，看向米卡。
　　“米卡小姐就请和莱昂先生一起在这里吧。不管怎么说，这里应该也是比较安全的……”
　　“罗曼罗兰小姐，其实……我觉得除了您的身边，在这个奇怪的地方无论哪里都说不上安全……”
　　米卡看了看莱昂，又看了看杰西卡，最后重新看向少女，小心翼翼地说着。
　　“……”
　　玛格莉塔也转头看了看莱昂和杰西卡，想了想，对于米卡来说，这两位先生都是彻底的陌生人，按照常理，的确是不会愿意离开更熟悉和信任的自己的。
　　而且让一位少女和两个陌生的男性待在一起……好吧，这确实是自己欠考虑了。
　　可是，如果要带上米卡，营救的行动会不会有问题呢？
　　“也带上老头子吧。”
　　“这位老先生为什么要跟来呢？”
　　“我身上有各种炼金药剂和符咒，能帮的上忙，而且帮你的忙后，到莫比乌斯机构里你还能帮我说些好话，不可以吗？”
　　“……成交。”
　　“那、那我也！我的巫术也一定能帮上忙的！将无辜的人卷进来，我实在无法接受！”
　　眼看自己要被孤零零地留下来，莱昂也连忙开口，看着他们，玛格莉塔沉默了片刻，意识到自己不太可能抛下他们。
　　“……我知道了。”
　　最后，这支成分包括莫比乌斯机构、巫术会和水银黄昏，以及普通人的救援小队，在大街上开始了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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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0节 EP.388 德拉瑟尔商场营救战「I」

　　德拉瑟尔商场在夜幕下一片黑暗。
　　大多数商业组织的营业都要到上午的8时及以后，在6时左右被投影的城市，这些商业建筑内部还是一片漆黑，透过橱窗可以看到陈列着众多商品的货架，用颜色柔和的木质制成的人物模特，似乎它们就是这个商场中唯一的住客。
　　但这并不代表里面没有人。
　　玛格莉塔明白，帕列斯很多大商场是有地下层的，这种综合性的，用楼层划分商品区域的大型商场在罗曼王国的城市里还没有出现，但在帕列斯这种大型城市中已经时常可见了。只要巫术会的成员不傻，他们就会藏匿在地下层中，只在顶楼和周围布置一些哨兵，这样兼顾隐蔽性时，也能够监视周围。
　　就算是从未经受过哨兵的训练，只要有合适的巫术，巫师就丝毫不逊色于专业的哨兵，更不要说像是隐形、阴影藏匿之内的巫术，根本找不到其存在的哨兵绝对是每一个指挥官的噩梦。
　　这也让潜入附近楼房的玛格莉塔有些苦恼，用目视的方法进行探查并没有得到什么结果，她也没有能力看穿厚厚的墙壁和地板去看到地下的情形。
　　贸然靠近绝对是愚蠢的行为，虽然有「阴影的轻纱」但这件收容物能够遮蔽的只有视觉和听觉，以及一定程度上的嗅觉，如果商场里还有一个像莱昂这样拥有「温度感知」的火焰巫师，那么她的潜入就会变成自投罗网。
　　而按照红发青年的说法，火焰血脉是巫师中最大众的血脉之一，温度感知则是火焰巫师中最常见的巫术之一，上一次他入选进入密教营救的队伍是莱昂自己拼死自荐的结果，他也说不好眼下这个商场之中会不会恰好有和自己一样的巫师。
　　“……真是麻烦啊。”
　　玛格莉塔皱着眉，长靴不耐烦地叩击着房屋的楼顶。
　　这正是以巫师棘手的地方，当复数的巫师聚集起来，在没有充分情报的情况下，在什么稀奇古怪效果都有的巫术，什么乱七八糟巫术都有的巫师面前，大多数计划和战术都毫无意义。
　　而现在这个商场里聚集着大约三个小队的巫师——巫术会一个小队的人数是八人，三个就是二十四人，排除掉已经被玛格莉塔她们俘虏，被灌下了杰西卡引以为傲的昏睡魔药正睡成死猪的两个，还有二十二个。
　　看起来不多，但二十二个不明血脉也不明巫术的巫师，任何堆巫师稍有了解的人都会感到无从下手。
　　而莱昂也不知道这些巫师是什么人，不过，他倒是为玛格莉塔指明了一个哨兵的位置，那个哨兵就躲在商场巨大的乙太虹光灯管组成的招牌后面，与天空中洒落的月光融合为一——虽然这倒影的天空中也看不到月亮，可的确有类似月光的光芒照耀着这正在陷入战火的城市。
　　然后杰西卡撇了撇嘴说，估计是「辉光」或者「月光」血脉的巫师，这两种血脉都有融入光芒中隐蔽自己的巫术。
　　与光相融时，巫师不会遭遇任何伤害，除非是「光」、或者「暗」性质的巫术和收容物——玛格莉塔不知道自己的「阴影的轻纱」算不算，但考虑到这件收容物会因为光照强度削弱效果，这两类巫师简直算是天然的克星吧。
　　“……呼，怎么办呢？干脆赌这些巫师都是彻头彻尾的门外汉？”
　　正面强攻则是一开始就被否决的，巫师想要撕票，可比普通人容易太多了。
　　“也不知道巫师们已经聚集了多少人。”
　　玛格莉塔苦恼地走来走去，杰西卡那揶揄的目光更是让她有些焦躁。
　　没有情报——所谓战争，其实就是情报的较量，没有情报的战争是打不起来的——只要两边都有正常的智商。
　　“如果罗曼罗兰小姐实在是既不愿意放弃，又一时半会想不到合适的办法，那么不妨听听看老人家的意见？”
　　“……你有什么建议吗？杰西卡先生？”
　　“你想潜入进去营救那些人质，但其实本质上是通过击倒那些巫师来达成的吧，虽然不知道这些巫师已经在附近收拢了多少隐瞒着巫师身份过着普通人生活的，但不管怎么说，你应该是没有考虑过把这些人一个一个运出来这种充满少女幻想的计划吧？”
　　“……你觉得我们应该装作这些人混进去？如果遇到精神巫师怎么办？”
　　玛格莉塔无视了这个老头子对年轻人的偏见。装作同样被卷进来的普通人混进去是她最先想到的计划，但考虑到可能存在的「精神」巫师，她很快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这种巫师的读心巫术能让一切心怀不轨的家伙暴露无遗。
　　更何况她的外表看起来就是一个小女孩，在这样的环境下，一个小女孩径直跑向一个从外面看起来一个人也没有的商场可不是什么不会让人起疑的事，如果她换上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把身上弄得脏兮兮的装成乞丐倒是说得通，但哪个乞丐有她这样雪白又光滑的皮肤呢？
　　“「精神」巫师可没有这边这个小伙子那么常见，罗曼罗兰小姐，而且精神巫师也不是一点对付的办法都没有的。”
　　杰西卡慢条斯理地说着，从腰包里拿出了几枚金属块。
　　那上面刻印着金色的符文，金属的纹路不自然地扭曲着，形成奇异的花纹，玛格莉塔看了一眼，就感觉自己的灵性似乎变得更加坚固了。
　　“符咒，「钢铁之心」，面对毫无礼貌喜欢读心的「精神」巫师，这个符咒可以让我们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想法，并让我们的灵体像是钢铁一样坚不可摧，就算真的有精神巫师，使用这个符咒后我们就可以让他只能读到我们的表层想法，而且这些想法还是由我们自己控制的。同时也完全可以阻止他们通过卑鄙的巫术控制我们，就算是传奇巫师也束手无测。”
　　这些方方正正的铁块大约有巴掌大，在老人自豪的神情下，玛格莉塔拿起一块看了看。
　　符咒——这是「水银黄昏」所引以为傲的一种神秘学道具。通过向星界之中的存在或者恶魔请求，用特殊的仪式，将他们的一些力量固定在特殊的材料上制成，虽然说机构也掌握过一部分符咒相关的资料，但或许是因为缺乏某些关键性的资料，成功率一直很低，偶尔还有意外发生，但「水银黄昏」这个组织却能把这些符咒当作商品来售卖。
　　说起来，和巫术会不同，这个主要成员是炼金术士的组织，更接近于一种中立立场的商会。
　　“……多少钱？”
　　“承蒙惠顾500镑一枚，账单还是寄到莫比乌斯机构吗？”
　　“……你真的知道机构在哪啊？”
　　这下轮到玛格莉塔一愣了。
　　“反正要离开这个世界就得到衔尾蛇那里走一趟，到时顺口提一提就是了，我们水银黄昏一向中立，和你们也有不少商业上的合作，无所谓啦。”
　　说这句话时，老人有些心虚，因为不久前巫术会的行动就有他们「水银黄昏」的人的加入。但他不知道的是，在眼前的少女压根不知道这点。
　　想了想在机构的资料中，这个炼金术士为主的组织主要以商人的形象出现，玛格莉塔也没太多想，她接过符咒，点了点头。
　　“……那我们出发吧。这些符咒怎么使用？”
　　“很简单，只要用古代语念出「Perseverantia」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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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1节 EP.389 德拉瑟尔商场营救战「II」

　　每一次置身于光中，阿波罗都会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据说许多拥有「融入」性质的巫术的巫师最安心的时候，就是通过这些巫术融入什么的时候，无论是「辉煌身躯」、「火焰形体」、还是「融身入林」，「投身暗影」。
　　随让传言毕竟只是传言，但对于阿波罗来说，这个传言却没有错。「月光」血脉的他在使用「月光化」这个巫术时所能感到的心安感，无论多么强烈的不安也可以压抑下去，哪怕是在遭遇了某种未知力量的攻击，来到这个位于不知何时的黑夜，天空中却倒悬着正洒落黎明曦光的帕列斯城的鬼地方也一样。
　　但要是一解除掉这个巫术，不安感就会强烈地涌上来。无论他的队长表现的多么镇定，指挥体系的混乱，与其他同伴的失散都是摆在面前，无法遮掩的。
　　就连那位最传奇的巫师，他们尊敬的大导师梅林与他们一同为了巫师的自由和独立而展开的行动都陷入了这样的困境，如果还有人不会感到不安，那么他一定不是蠢的可以，就一定是这位大导师的“脑残粉”——这是一个新流行的词，用来形容那些对崇拜的演员痴狂到失去理智的家伙。
　　阿波罗自认为自己不那么蠢，也不是特别崇拜一个所有辉煌的故事都至少在两百年至一千年前，而大多数时候像他这样的成员都只能听这些传说的伟人。
　　传说中的人物走到现实中与自己并肩作战是很令人振奋，但这种振奋一旦受挫，消退得也会非常快。
　　所以他主动承担了放哨的职责，就是因为来到这个德拉瑟尔商场时就看上了这道投在招牌上的光，放哨能够一直将自己融入这道月光之中。
　　“……如果梅林大导师真的那么厉害，他就该像那些传说里一样带着我们用谁也想不到的计策翻盘，而不是让我们现在还四散分布在这个鬼地方……”
　　另一方面，他自小就有紧张起来自言自语的习惯，在这里发表一些质疑那位大导师的自言自语至少不会被其他人听到。
　　就在男人嘀嘀咕咕的时候，他忽然注意到，不远处的街道上，一大一小两个女孩拥簇着一个老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老头子我当年可是从底比罗斯特的战场上爬回来的，告诉你们，这种时候什么都不要管，直接朝最近的商场走，也不知道要被困多久，商场里会有充足的物资供给我们的生活，而且容易聚集起其他的人来，更容易得到救援。”
　　这样的话从风中飘了过来，听起来说话的人是一个老兵，虽然阿波罗不知道底比罗斯特的战场是哪一场战争，但这个老人的语气和嗓门让他想起了公寓的看门人，那个老人就是一个老兵，虽然据说一辈子的服役都没有上过战场，但那气势倒是一模一样。
　　旁边的两个少女则像是他的孙女……一家爷孙都是巫师？这不可能吧……
　　这样想的时候，被两个少女搀扶着的老人已经拄着拐杖靠近商场门口了，来不及多想，阿波罗解除了「月光化」，朝他们喊着。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突然出现在招牌上的男性喊出话语，无论是老人还是两个女孩都被吓了一跳，他们抬起头，看到阿波罗后，中间的老人“切”了一声，低估了一句“已经有人抢先了啊。”接着又开口喊着：
　　“看起来已经有人先占据这里了，小伙子，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愿意给一个老人和两个女孩提供一个庇护所吗？”
　　“我们欢迎任何同伴，但是……这位老先生，两位女士是您的孙女吗？”
　　阿波罗犹豫了一下。
　　他不知道被上司称为衔尾蛇的组织到底用什么办法他们送到这里的，但根据一些浅显的神秘学知识，结合现状：他们巫术会正在和衔尾蛇交战，衔尾蛇把他们送到这里，被一起送来的还有很多显然搞不清发生了什么的人——那么这些人十有八九和他们一样都是巫师。
　　可是爷孙都是巫师实在是一个小概率的事件，阿波罗不由得警惕了起来。
　　要知道，就算在巫术会里，所谓的巫师家庭也只是指夫妻都是巫师而已，两个巫师的子嗣不是巫师，这种事太常见了。
　　但老人看了看身边的两个少女，用一副“你眼睛是不是瞎了”的表情瞟了他一眼：
　　“小伙子看着挺年轻，怎么眼神还没我好？你看她们像是我孙女吗？老头子我莫名其秒到了这个鬼地方，又遇到了两个慌张不安的小姑娘，难道还能放着不管？别说废话了，你是让我们进去还是不让？”
　　“让、让，我们就是在帮助迷失在这个奇怪地方的人，我们都是有着同样特殊能力的同胞。”
　　阿波罗连忙点了点头，这样的话确实就是合理的，而且没有两个年轻女孩搀扶，看起来这个老人也到不了这里。
　　“再多嘴一句，你们知道巫术……或者巫师吗？”
　　“什么？那是什么东西？”
　　“不、没什么，到里面之后会有人照顾，向你们解释的，请进来吧。”
　　说完，阿波罗向身后的同伴打了声招呼，将商场的大门打开了一道缝，让三人走了进去。
　　“这才对嘛，喏，给你们两根烟，得劲的很，好好加油吧，年轻人就是要吃得起苦啊！”
　　老人拍了拍手，从怀里摸出一个密封的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两根烟塞给了阿波罗和守门的同伴，两人推脱不掉，只好收下，他们简单的告诉了三人应该往哪走，然后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叹了口气。
　　这些人似乎也是完全不知道巫师和巫术的存在的，虽然说巫师的能力和年龄没有任何关系，但要让她们称为可以使用的战力，似乎还要花上一些精力。
　　也有不管怎么劝说和引导就是用不出巫术的。
　　虽然说濒临生死绝境时，就算不知道自己是个巫师，拥有巫术，身体也会本能地用出来，但考虑到这些巫师一直以来都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他们也不可能让他们感受到生命威胁，这是会引起动乱的。
　　这里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真的动乱起来也够他们受的。
　　“……要是有「精神」血脉的同伴在就好了。”
　　守门人叹了口气，坐在黑暗的椅子上。
　　他并没有注意到，在他轻声地叹息时，穿过商场林立的货架，正朝通往地下的楼梯走去的埃兰迪尔人的少女，那尖尖的耳朵抖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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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2节 EP.390 德拉瑟尔商场营救战「III」

　　德拉瑟尔商场的一层，货架与木质的假人模特上放着各式各样的服装。
　　潜入很顺利，但这只能说是一个良好的开始。玛格莉塔走在杰西卡的身边，想要轻声开口，又顾忌着周围安静的环境会不会令话语被察觉，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在脑海之中思考着。
　　这里没有「精神」血脉的巫师，这是从守门的巫师口中得到的情报，因为是下意识的透露，所以真实性应该是无需怀疑。
　　这是一个好消息，另外，在门口见到的两个巫师都穿着统一的接近长袍样式的服装，那个应该就是巫术会成员在这一次的行动之中穿的制服，这样她就不用花费太多心思去寻找巫师了。
　　玛格莉塔抬起头，用细微的动作观察着这个陌生的商场，记忆地形。
　　关键在于她要怎么样快速、切实、不引人注目地解决掉这些巫师……
　　这个时候，杰西卡忽然嘿嘿一笑，有些得意地看着她。
　　“我说过这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对吧？门口那两个人不用担心了，她们会有一个好梦的。”
　　玛格莉塔一顿，警惕地环视四周，差一点就要伸出手捂住这个老人的嘴。
　　“……你在烟上动了手脚？”
　　确定周围没有正在窥视的视线后，她才压低了声音询问着。
　　“「摇篮曲」，一种炼金香薰，无色无味，我把这种物质混入了烟里，就算他们不抽，挥发的部份也能让他们昏昏欲睡。”
　　杰西卡咧了咧嘴。
　　“等进去之后我每个人都送一根烟，然后我们就只需要等待了。”
　　“……你见得到每一个人再说吧。”
　　玛格莉塔瞪了他一眼，然后才搀扶着老人走下通往地下的楼梯。
　　在这下方，光明闪耀。
　　就像她们得到的情报一样，外面看起来空无一人的商场地下，就是这些巫师们的临时据点，当玛格莉塔、米卡和杰西卡走下楼梯时，楼梯的末端也有一个男人，看到她们靠近，便带着一种疑惑迎了过来。
　　他还没开口，杰西卡就又摸了一根香烟走了上去。
　　“嘿，小伙子，警惕性不错，有老头子我当年在呼鲁特值守时的风范，来，收下、收下，也不知道这莫名其秒的事要持续到什么时候，这把老骨头可全部仰仗你了。”
　　推脱不掉老人的热情，这个男人只好收下了香烟，他把烟叼着，但没有点燃，有些狐疑地看着三人，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老人家，这两位女士……是你的孙女？”
　　然后杰西卡把之前的回答又复述了一边，男人这才点了点头。
　　相比起爷孙三人都是巫师，两姐妹都是巫师还是比较合理的，虽然少见，但不是没有。
　　“请到中间去吧，我们的队长就在那里，请放心，大家都是同胞，我们会保护你们的安全，而且，我们会帮助你们认识到全新的，真实的自己。”
　　这个男人这么说着，指了指稍远处，那里聚集了不少人，整个地下商场所有的灯好像都被搬到了那里，一些话语传了过来，像是“相信自己”，“去感受那沉睡的力量”之类的，听起来就像是什么奇怪的传教现场。
　　可能男人自己也有这样的自觉吧，他的表情明显有些尴尬，但杰西卡当然知道这个时候该做什么，他不在意地用手杖敲了敲地面，这样说着。
　　“真实的自己？有意思，那老头就去听听看……”
　　拉扯、拉扯。
　　话还没说完，杰西卡就感觉到有人在拉自己的衣角，他稍微低下头，看到穿着洋服的玛格莉塔怯怯地抓着他的衣角，紧张地就像到了新环境的猫。
　　“杰西卡爷爷……玛格莉塔……脚好酸，好困，已经不想再走了。”
　　说完，她揉了揉漂亮的大眼睛，又躲在老人的身后，看着叼烟的男人，露出了一副疲倦和困怠的表情。
　　“米卡姐姐一定也已经很困了……叔叔……那里有很大的床，我们可以睡在上面吗？”
　　被这样细声细气的声音和纯洁无暇的眼睛盯着，男人的表情也忍不住软化了一些，而这个时候米卡也轻声地对他这样说着——被两个这么可爱的女孩子用这样的表情请求，男人感觉身体里某种本能的愉悦感都沿着背脊往上窜了。
　　他甚至下意识地拿下了香烟，用有生以来最绅士的语气这样说着：
　　“哦，当然可以，两位女士，请去休息吧，我们这些巫术会的大人一定会保护好你们的。”
　　虽然说巫师无论年龄和性别，只要有合适的巫术就能派上用场，但在男人看来，再怎么说，让女人和小孩上战场也太过火了。
　　他这么处理，就算是队长也不会说什么的吧。
　　这样想着，他和蔼地对这对姐妹笑了一下，然后在眼睛里有着美丽金丝的妹妹淑女的鞠躬感谢中，感受到了一种仿佛所有的疲惫都被消去的治愈感。
　　……以后自己如果有女儿，一定要把她培养成这样的淑女。
　　“那么，老头子我就去听听看好了。”
　　和玛格莉塔对视一眼，杰西卡忍着不让自己的眼里浮现出对这个男人的怜悯，走向了灯光明亮的地方。
　　而玛格莉塔则牵着米卡的手，困意十足地走向了地下商场的一边。这一层主要售卖的是家具，床铺当然也包括在内，等到两位少女走到床边，玛格莉塔脱下小皮靴，爬到了床铺上，四下看了看，抱着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抱枕，钻进了被窝，蒙住了头。
　　“……米卡姐，快来。”
　　“好、好的。”
　　虽然被这突然变成小孩子的玛格莉塔弄得有点茫然，但少女还是脱下鞋子钻进了被窝，隔着一个有着真丝枕套的枕头，在黑暗中，那双湛蓝的瞳孔仿佛泛着金色的光芒。
　　“请抱住这个枕头，就像是抱住我一样，米卡小姐。”
　　黑暗之中，这位让巫师下定决心要让自己未来的女儿变成一位小淑女的少女露出了机警而凌厉的表情，身上的洋装顷刻间就变成乙太织甲，她将乙太胶囊拿出，这泛着紫色的道具被填入乙太织甲的插槽之后，一层无形的力场保护住了她。
　　状态完全，玛格莉塔看着米卡，轻声地叮嘱着。
　　“如果有人来就说我去盥洗室了，不要勉强自己拖延时间，自己的安危才更加重要，我会尽快解决掉巫师们的。”
　　“嗯，我明白，罗曼罗兰小姐。”
　　“那么，我出发了。”
　　少女点了点头，握住圣银的铳刃，就在流动的圣银在她身上取出一滴血抹在黑色的丝巾上时，米卡忽然伸手握住了少女的手。
　　“罗曼罗兰小姐，请不要在意那个老人说的话。”
　　“……米卡小姐？”
　　“我……我能理解罗曼罗兰小姐感受到的命运。一直以来，我和米拉都觉得，有一种不幸的命运主宰着我们的生命，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将厄运带到我们的身边。但因为罗曼罗兰小姐，我们总算能够摆脱它了，我……抱歉，我有点语无伦次的，但是我想说，您切实地改变了我，改变了我和米拉的命运。”
　　双手包覆住的，是包裹着乙太织甲的小手。虽然因为乙太力场的阻隔而感觉不到温度，但可以感受到的，是少女真挚的力量。
　　“那绝不是罗曼罗兰小姐的自以为是。”
　　被窝之中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些许的时间之后，那双带有金色的湛蓝瞳孔才微微合拢。
　　“……谢谢你，米卡小姐。”
　　玛格莉塔轻轻地说着，语气不自觉地有些昂扬。
　　“那么，我出发了。”
　　下一秒，被窝之中失去了光，在一阵几乎无法听闻的悉索声中，米卡手中的触感消失了。
　　“一路顺风，罗曼罗兰小姐……”
　　抱紧身边的枕头，米卡轻声地，为离去的少女送上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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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3节 EP.391 德拉瑟尔商场营救战「IV」

　　潜入暗影，玛格莉塔抖了抖耳朵，将被窝中少女的祝福铭记。
　　环视四周，或许是地下层的灯光都集中到了中央聚集着人群的地方，在那一片被清出的空地之外，商场的地下也缺乏灯光，能够让「阴影的轻纱」发挥效果。被聚集到这里的人并不少，玛格莉塔没有仔细数，但肯定超过五十人，他们形成了层层的人墙。一些穿着巫术会长袍的人就混在其中，向他们介绍着巫师和巫师，游说他们加入，并且引导这些从服装上看下至工人，上至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都有的人们使用巫术。
　　玛格莉塔数了数，这里就有5个巫师。这些人她暂时没有办法去处理，不过她看到杰西卡正在豪爽地分烟，或许也不用担心这些人吧，不管这个老人是不是真的是大炼金术士，至少也是个合格的演员。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走向了她们来时的道路。
　　穿过那个已经将烟点起来的男人时，玛格莉塔还特意放慢脚步观察了他一下，看着他将烟气徐徐吸入，又有些享受地呼出，眼里出现陶醉的神色。
　　“真是好烟啊……”
　　玛格莉塔不懂香烟，不过少女的确注意到男人的目光变得散漫和困顿，确认了这个效果之后她迅速地离开，重新回到了商场的一层。
　　拜杰西卡在这里不过脑子的开口，她大致可以确定这里是安全的——如果不安全，她们当时就出事了，也因此玛格莉塔在抵达这里之后解开了束起的发辫，从散开的金发中取出了一枚光洁，滑腻的鳞片。
　　这个鳞片被一条黑色的蛇缠绕着，而黑蛇的身上又有一个又一个由细小符文组成的鳞片，玛格莉塔握着这枚造型奇特的鳞片，犹豫了一下，才把它放到自己的耳朵旁，让黑蛇张开的，有着金色尖牙的蛇嘴触碰肌肤。
　　“……「Anguis」”
　　用古代语，她念出了这枚符咒的启动词，然后就感觉到自己的耳朵传来被刺穿的疼痛，一股滑腻，冰冷，就像是毒蛇一般的力量从那刺痛的伤口处涌入身体。随后，少女感觉身体变得轻而灵活，自己的体温急剧降低，与此同时，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脑海中浮现着，让玛格莉塔感受到了在附近的几个“温度”。
　　“这就是符咒的力量……”
　　玛格莉塔有些不适应地活动了一下身体，抬起头。
　　这个符咒的启动词的含义是「蛇」，符咒本身的名字则是「蛇之吻」，价值三千四百镑。使用之后能够在一定时间里让使用者变得像是蛇一样，体温降低，能够拥有蛇的温感能力，并且一定程度上提高肌肉的爆发力。
　　和「钢铁之心」相比，这枚符咒给人的力量更加清晰容易感受，至少玛格莉塔感觉到的是这样——当然，这也是杰西卡的“资助”。
　　天知道那个老人身上到底有多少奇奇怪怪的炼金道具和符咒，不过现在，多一些或许更好。
　　反正是帕列斯的莫比乌斯机构付账。
　　在商场的一层，玛格莉塔很快就通过符咒给予的温感能力确认了商场之中剩下的巫师的数量，他们四散在这个巨大商场的各处，以两人为一小组分布着，除去已经被杰西卡塞烟的门口的两人组和地下的六人，剩余14人，七组，其中两个小组在屋顶上挨得很紧——
　　玛格莉塔不太清楚蛇的温感范围有多大，生物学知识并不是她的长项，但显然这个单层面积大概有两百多个平方米的商场并没有很多部份在这个范围之外，她感受得到地下的人群，感受得到米卡的温度，也感受得到在商场地上的二层和三层，分布在不同位置的巫师小组，甚至能感觉到他们的每一个动作。
　　这是非常新奇的体验，更是一个好消息，在这名为商场的猎场之中，猎物的位置都已经完全暴露，那么接下来——
　　玛格莉塔打开贴身的怀表，这枚符咒的效果维持时间有十分钟，现在过去了大约一分钟多一些。
　　剩余九……保险起见认为是八分钟吧，散布在商场之中有七个小组，平均解决每一个小组所能花费的时间只有一分钟，为了不引起注意所以没有穿弹簧靴，时间相当紧迫——将这些都仔细地在脑海之中过了一遍之后，玛格莉塔活动了一下脚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内心开始了一个最大数值为800秒的倒数。
　　——接下来，猎人就该行动了。
　　被乙太织甲包裹而没有穿鞋的脚掌猛地蹬地，玛格莉塔冲上了商场的二层。
　　…………………………………………………………………………………………………
　　在倒计时来到620秒的时候，玛格莉塔发现了她的第一组目标，两个巫师在商场二楼的落地橱窗旁的饮料吧台后方，一边监视着这栋圆形建筑的左侧一边交谈。
　　在黑暗与阴影之中玛格莉塔听到他们对接下来发生的事忧心忡忡，显然来到这个世界，编制和队伍被打乱对他们的士气而言是一次相当沉重的打击，不过他们很快就不用担心将来的战斗了，玛格莉塔出现在他们的后方毫不留情地抓住坐在吧台上的男人的头发朝后方一拉，同时另一只手上，圣银铳刃的枪柄已经砸在了站着的人的后颈上。与此同时圣银的触须扎入他们的身体，将玛格莉塔花了点时间从麻痹子弹中取出的魔药注入了进去。
　　那些魔药现在就在圣银的枪柄中摇晃，瑟莱忒可以轻易做出中空的管子，将魔药注入进去，并且绝对不会不小心打入哪怕一个最微小的气泡。
　　现代的医学是圣银苏醒之后非常感兴趣的一个领域。
　　作为一家规模颇大且有格调的商业机构，德拉瑟尔商场的每一条走廊都铺着地毯，但这些只有看起来华丽的廉价品缓冲效果并不理想，从一米多高的吧台上翻倒下来的男人后脑着地后立刻昏死了过去，而站着的人也扑通一声倒下。
　　“他们还活着。”
　　瑟莱忒适时地开口，打消了少女仅有的那点犹豫，这个时候，玛格莉塔心中的倒计时已经再度过去了6秒。
　　她毫不犹豫地朝下一个距离自己最近的目标奔去。
　　从堆放着精致茶具和镀金餐具的陈列柜上翻过，沿着长长的堆满成袋面粉和燕麦的箱柜奔跑，从镀有霜银的冷柜前掠过，连冰块上躺着的鲜鱼的腥气也没被搅动。
　　商场二层的商品开始多元化，因此摆放商品的柜台就像棋盘一样，但玛格莉塔的移动轨迹却不是不断转向的折线，蛇在神秘学中的含义也拥有强大爆发力和敏捷的行动，这让少女即使出于伪装考虑而没有带上弹簧靴这件对于乙太骑士的移动至关重要的的装备，依然能够以不那么逊色的速度奔跑，穿越障碍。
　　下一个目标在倒计时来到560时出现在了少女的眼中。
　　这一次的两人没有站在玻璃窗边而是靠着一根立柱，叼着卷烟却没有点燃，玛格莉塔的应对措施也很直接。
　　她跑到了玻璃窗边正对着这两人的位置，月光让「阴影的轻纱」效果略微削弱，但在他们察觉到月光下出现理一抹黑烟般的阴影之前，玛格莉塔屈膝，双腿的肌肉爆发出的强大力量让她如同从枪口射出的子弹，把两个人的脑袋往后撞在了墙上。
　　同时发出砰地一声轻响之后，这两个前一刻还在谈话的巫师也软倒、昏迷了过去。
　　圣银在同一秒完成了麻痹魔药的注入，月光下，少女片刻不停地跑向下一组，她调整着呼吸和心情，没有因为行动的顺利而感到轻松，也没有因为花费的时间比预想中长而感到焦虑。
　　对付巫师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他们有机会用出巫术。
　　要达成这个目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暗杀，而暗杀最重要的就是冷静。
　　在冬后月的培训之中，机构的导师对于对付巫师的课程并没有设置很多，因为虽然在机构的意识层面上巫师被视为和收容物一样危险的存在，但在实际战斗中，大多数巫师在无法使用巫术的情况下就完全是普通人。
　　巫术这种强大的力量会让他们忽略其他方面的能力，在实际行动中，将这些巫师视为拥有强大武器的普通人也完全没有问题。
　　更何况玛格莉塔也拥有强大的收容物，还拥有比这些巫师更高的战斗素养，在这场狩猎之中，她甚至没有遭到任何的反抗，就连最初她最担心的，这些巫师通过某些巫术维持各组之间的联络这件事也没有发生。
　　502秒，第三组巫师倒在了一个装饰的花瓶前方，他们面对着面交谈，所以在倒下时，他们的额头上都有一片鲜红的印子。
　　440秒，玛格莉塔找到了通往第三层的楼梯。
　　204秒，第三层的两个巫师的脸与地面来了一次亲密的接触，希望他们做梦时不会感到头疼。
　　120秒，另一组巫师的后颈同时尝到了少女膝盖与圣银铳刃的味道。
　　在这两人也倒下后，玛格莉塔喘了口气，在脑海中的倒计时一点一点地进入最后一分钟，而她的位置很不好，通往顶层的楼梯几乎是在商场的另一侧。
　　到头来，每一次遭遇和击倒都在十秒以内，绝大部份的时间反而是被移动和找路消耗掉了。
　　七组巫师，在二层有三组，三层有两组，最后顶层还有两组，剩下一分钟，她无论如何也不能从容地跑到顶层然后解决在她的温感之中聚集得很紧密的最后四个巫师，而且剧烈运动让少女出了很多汗，虽然因为符咒的力量体温没有上升，但这种像是出冷汗一样的状态还是让她感觉有些怪异。
　　“剩下四个巫师看来不能用这样的办法了。瑟莱忒小姐，不过，幸好之前也没有把所有的麻痹子弹内的魔药全部用掉……还有多少发？”
　　“六枚，玛格莉塔小姐，正好六枚。”
　　圣银微微地振动了一下，回应着。玛格莉塔把手伸向腰间的小包，这个包和枪袋一样，在之前藏在裙下，摸索了一阵后，她拿出了弹头是绿色的几枚子弹。
　　正好六枚，足够填满转轮，玛格莉塔平复着高强度无氧运动后的呼吸，将这些子弹装入了铳刃，微微一笑。
　　“永远不要把解决一件事的所有筹码压在一个计划上，不是吗？”
　　“答案是肯定的，玛格莉塔小姐。”
　　“那么，就让我们结束这场作战吧。”
　　说完，玛格莉塔不再在意脑中的倒数，朝着通往顶层的楼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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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4节 EP.392 疏漏

　　可以说，这些各自孤立的巫师的命运在玛格莉塔成功地混入商场之后就已经注定了。
　　很显然他们并没有多少战术素养，或者说虽然有——比如让哨兵两人一组——却不会根据实际情况进行必要的调整——例如在自身数量不够多的情况下却收拢起一倍以上的市民，并且将大部份的成员派到建筑的各处进行实际效果很难说是良好甚至是及格的放哨。
　　尤其是每个哨岗相距相当不近，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没有彼此通知的手段。
　　或许他们是想这么安静的商场，有什么问题喊一嗓子就谁都能听到了吧，没有考虑到会被悄无声息解决的情况，显然是太自信了。
　　玛格莉塔放下枪，看着唯一的反击就是用一股强风把自己推后了数米，倒在屋顶的巫师们，忍不住想，巫术会该不会真的以为巫术就可以完全弥补其他方面的短板了吧。
　　但接着她又想到，在军队中一个合格的中下级指挥官需要在军学院经过至少四年的专门学习和多次演习测验，最终才能进入各国的军队。
　　指挥官是一种专门的人才，不是什么人想当就有能力当的，除非有这样的人觉醒成为巫师，巫术会就算想培养，最多也只能弄到教材，而不太能获得师资。至少在帕列斯，巫术会中这样的人即使有规模肯定也很小，肯定不足以建立起中下级的完整指挥体系。
　　更不用说机构的应对手段，就算是军纪严明的精锐部队也会遭重，任何军队在以个人为单位打散在一座需要一百万以上的人口才能填满的城市中，想要恢复指挥体系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思维有些发散的玛格莉塔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倒悬的帕列斯，在那一侧，白昼已经完全到来，没有看到城市规模的骚乱，机构的行动似乎非常有效。
　　也不知道在这一边，巫术会有没有彻底溃败。
　　“玛格莉塔小姐，或许我们该马上回到地下了，不知道那些巫师有没有倒在杰西卡的香烟下——或者有多少人听信了这些人的游说。”
　　“嗯，我也担心真的发生意外……或者那些人拿了烟却不抽。岁杰西卡说那种香薰就算不点烟也会缓慢挥发产生效果，但我还是有些担心……”
　　简短地对话完，玛格莉塔沿着原路返回。
　　她不担心这些巫师还能做什么，之所以机构会量产这种麻痹子弹，就是因为作为其核心的魔药「龙蜥的命涎」的麻痹效果也影响神经系统，只留下某些最原始的本能——例如呼吸。
　　百分之九十九的情况下，这种子弹命中的巫师和脑袋被打爆的巫师一样安全，只有某些很少见的，能力与灵体、灵魂有关的巫师即使肉体被彻底麻痹，灵体还能继续做些什么。
　　如果不是这种魔药的主要效果其实是促进肌体的恢复，机构本来是想把其作为一种高效安全的麻醉药的。
　　毕竟，神秘学意义上的麻痹和麻醉相比起现行手术时所需要用到的那些麻药，在安全性上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
　　在下到一楼后，玛格莉塔摸到了大门前，注意到守门人已经轻声地打起了鼾。瑟莱忒延伸出触须，之前藏匿在光中的巫师也已经在招牌上呼呼大睡，和守门人一样，在他身边，被点燃的卷烟还没有熄灭。
　　这也是玛格莉塔很在意的家伙，如果他一直保持光化，杰西卡的香薰未必能影响他，但如果吸烟就另当别论了。
　　“事实证明，吸烟真的不好。”
　　玛格莉塔小声地说着，想了想，拿出剩下的两枚麻痹子弹，让瑟莱忒将里面的魔药抽出来，给他们做了“注射”。
　　“剩下的，全是杀人的子弹了……”
　　看了眼自己的腰包，玛格莉塔叹了口气。
　　如果在楼顶时不是用子弹而是用摸过去让瑟莱忒注射的办法，说不定可以省下一些子弹，但那样太冒险了，事实上，在符咒的力量消失后，楼顶上有两个巫师明显是感觉到了她的存在的，那个时候靠近实在是太冒险，所以少女一上到屋顶，就对着相距不远的四个人开了枪。
　　她的反应比巫师们更快。子弹的速度也比巫师们的反应更快，大剂量的魔药一口气打进他们的身体，迅速地剥夺了这些人的行动能力。
　　如今只剩下地下层的人了。
　　玛格莉塔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些致命性的子弹填入了转轮，然后朝地下跑去，但在经过女装橱柜时，她又停住了脚步。
　　思考了片刻，走向售卖内衣和袜子的柜台，花了一小会找到合适自己尺寸的一件胸衣、一件内裤，以及一双吊带袜，思考了一下，又到另一个柜台拿了一双真丝的手套。
　　“……如果这个投影的世界的食物人都能吃，那么没理由这些被投影的衣物「衣物吞食者」不能吃。”
　　至少到现在，米卡的早餐还没让少女有什么不好的感觉。
　　而从昨天半夜到现在，几次衣装的更替，在少女的乙太织甲下面已经只剩下左腿的吊带袜了。
　　“说起来，瑟莱忒小姐，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让乙太织甲变成一件洋服，连最后一条袜子也被吃掉的玛格莉塔一边尝试着在穿着外衣的情况下穿胸衣这样的高难度行为，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您要怎样定义真实呢？玛格莉塔小姐？”
　　“……这似乎是个很难短时间里结束的话题呢。”
　　“答案是肯定的，当然也可以简化一下问题：如果一个东西看起来像苹果、摸起来像苹果，闻起来像苹果、吃起来也像苹果，对于其的分析也和苹果一样，那么它是不是苹果——如果玛格莉塔小姐认为是，这个世界就是真实的，否则反之。”
　　圣银轻声地振动着，用简洁的话语说着。
　　“……不是，吧，毕竟它的本质，还是其他东西，看起来，吃起来这些，都是可以用方法改变的。”
　　比如幻觉，玛格莉塔想。
　　“在神秘学的世界里，「本质」也是可以改变的，在过去，依兰翠帝国的人认为万事万物都有一个‘真名’，那代表着不变的本质，但后来发现根本不存在这种东西，当帝国掌握了把火变成水，把光变成暗的技术之后，这个理论就彻底坍塌了。「没有什么是无法改变的」，似乎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理之一，玛格莉塔小姐。”
　　圣银用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回答着少女。
　　“最标志性的，那些密教所谓的飞升，就是一种「本质性」的变化，由人而成为星界中伟大存在的眷族时甚至自身成为那些伟大存在时，只有极少数的人能保留下身为人的痕迹，无论那是人格、记忆、又或者是别的。”
　　“是吗……确实是个”
　　尝试良久都没能在穿着外衣的情况下将胸衣套到洋服下面的玛格莉塔最后放弃了，转而将及肘的手套戴在了手臂上
　　反正她还不太需要这种穿在上面的贴身衣物，不穿反而行动时感觉更加自在，厚厚的乙太织甲也不用考虑某些尴尬的情景。
　　“走吧。”
　　结束了这个值得花费大量时间去探讨的话题，玛格莉塔回到了朝下的楼梯口，但一靠近她就停止了脚步，因为在下方，有人正举着乙太灯来到那个躺在地上睡得正香的巫师面前查看。
　　灯光明亮，如果她贸然走下，「阴影的轻纱」顷刻间就会被照破。
　　“他们怎么都昏过去了？老头，你干了什么？”
　　“我不就是给他们递了支烟嘛，奇怪，按理说这烟应该越抽越精神啊，现在的年轻人都咋回事。”
　　“这几个人也昏过去了，老头，你老实说，你干了什么？”
　　地下层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看起来，虽然对付巫师的行动很顺利，但还是有疏漏的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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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5节 EP.393 偶遇之人？

　　其实玛格莉塔也不是没有想到杰西卡老头去“送烟”之后带来的问题，那就是这些巫师倒下之后引发的骚乱。
　　一个人能说是实在支撑不住困了，但地下层有六个巫师，而且不一定能够同时昏睡，如果其中几个人先睡着，剩下的人因而警戒起来，问题就大了。
　　就算他们都一起睡着了，看到这一幕的其他市民可能也会引发骚乱。
　　之所以玛格莉塔没有阻止杰西卡这么干，还是因为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合适的办法了，这个方法至少比她想办法在这些人面前大干一场把巫师们打翻引起的骚动小……玛格莉塔还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打翻这些巫师呢。
　　“他们确实是抽了老头你给的烟后才睡过去的。”
　　“可我也在抽这个啊，我都没倒他们怎么倒了……啊。我明白了。”
　　“什么？怎么回事？”
　　这样的交谈从地下层里响了起来，那些市民果然开始怀疑起杰西卡了，再怎么说，这些巫师也是把他们在这个突然来到的诡异世界中聚拢的人，某种程度上就是救命恩人了。
　　“朗姆粉啊，朗姆粉，你们多少听说过这个吧，用几种草药干燥磨成的粉，特别给劲的东西，一般人喜欢拿着兑朗姆酒，我喜欢卷进烟里抽，看来这几个小伙子是不胜酒力了，哈哈哈。”
　　拍着皮包的声音响了起来，好像杰西卡从他那个不知道塞满了什么的包包中又拿出了什么。
　　“朗姆粉？我听说过这个，据说用水泡一下就能让水变成烈酒，因为很有劲，很多酒鬼都好这一口……但这个可不便宜啊。”
　　“友情价五镑200克，不便宜啊，但是抽起来很有劲，也不会像宿醉以后头疼，最重要的是它虽然喝起来和烈酒一模一样，但完全不含酒精，对我这种老头子的肝非常友好啊。没关系的，这些小伙子过段时间就能醒过来了。同是沦落到这里的人，在得到营救之前，就好好相处吧。”
　　“……真的会有人来营救我们吗？外面有些动静实在是让人不安……”
　　“最近不是刚发生过绑架案？就算警察厅的那群蠢猪再饭桶，也不可能和自己的官帽过不去的。”
　　不得不说这个老人的确是一个优秀的演员，或者至少是个不错的演说家，这些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似乎很有说服力。本来很有可能变成众矢之的的局面，他居然几句话就化解了。
　　也因为这样，在楼梯口的男性也提着乙太灯离开了。趁着这个机会，玛格莉塔飞快地蹿回了米卡的床边，钻了进去，这让呆在里面的米卡吓了一跳，但随着「阴影的轻纱」力量消失，米卡很快就意识到这是玛格莉塔回来了。
　　“罗曼罗兰小姐，你成功了吗？”
　　她在被窝里低声地说着。
　　“嗯，一切顺利，巫师也并不是那么难对付——这段时间里有人过来这边吗？”
　　“没有，我想一定没有人发现罗曼罗兰小姐离开了。”
　　“那就好，等我的汗水收一下，我们就去杰西卡先生身边吧——”
　　说着，玛格莉塔忽然顿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在补充内衣的时候，应该也想办法处理一下身上的汗水。
　　但现在显然是来不及了，想了想，玛格莉塔有些犹豫地开口。
　　“啊……我身上的汗味会不会很难闻？”
　　听到这个问题，米卡也沉默了。
　　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才抱着枕头，用细微的声音开口说：
　　“……不会，罗曼罗兰小姐，事实上……罗曼罗兰小姐身上的味道就像花蜜一样，非常好闻……”
　　“……抱歉，请不要说了，这样我反而觉得害羞……”
　　……………………………………………………………………………………………………
　　不管怎么样，最后玛格莉塔还是在身上的气味不那么浓郁之后和米卡离开了被窝。
　　虽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们，人们的目光都被杰西卡，这个老人所吸引了，不过他们也在谈论着其他的事，基本上是他们在被带到这个世界之前自己在做什么。
　　“说起来，他们还没醒啊。”
　　不过，也有人关心着那些正在呼呼大睡的巫师们。
　　就在玛格莉塔和米卡靠近人群的时候，一个让玛格莉塔忍不住错愕表情的声音接着这句话，忽然响了起来。
　　“其实他们就这样睡着也没什么不好的不是吗？至少不会要我们加入他们那什么组织，还要为他们而战。”
　　那是一个女性的声音。
　　玛格莉塔也认识的，女性的声音。
　　少女的表情一下子浮现出一抹惊愕，她拉着米卡的手挤进人群，看到那一头黑发，眼瞳犹如顶级祖母绿的女性之后，玛格莉塔怔住了。
　　“啊啦？玛格莉塔小姐？”
　　而裹着一件大衣，在大衣的下摆露出些许穿在大衣内睡衣裙摆蕾丝的女性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转过身来，在看到玛格莉塔之后，她的双眼一亮。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玛格莉塔小姐。”
　　“我也是……萨德小姐，还有希妮丝。”
　　纳蒂安·阿尔兰丝·F·萨德——比起被直呼名字似乎更喜欢被称为「萨德小姐」的女性，在她身边，灰发的小女孩希妮丝正用那双与发色相同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和萨德小姐一样，这个女孩也穿着睡裙，只是在睡裙外披上了一件小小的大衣。
　　为什么她们会在这里——这样的问题就算问大概也没有意义吧，看她们的装束应该是还在酣睡时就被拉入了这边的世界，对发生了什么一定是一无所知的。
　　不过玛格莉塔还是忍不住想她们被拉到这里来的理由是因为她们是巫师，还是因为收容物。
　　少女比较倾向于后一种可能，因为在萨德侯爵家做客时，她就曾经发现过作为那位侯爵收藏品的几件收容物。
　　她记得这件事是有告知过机构的，对于这种情况，按照罗曼城的处理办法，机构应该会派人前去求购那几件被当作藏品的收容物，或者干脆派出执行小队潜入，伪装成偷窃，但是后续的情况她并未去关注，所以也不知道那些收容物是不是还放在萨德侯爵的家中……
　　不过玛格莉塔的脑海中敲响了警钟。
　　这是偶然吗？
　　还是说……某种超乎理解的力量，又开始对某些事物做出安排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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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6节 EP.394 普通人的态度

　　“玛格莉塔小姐和露娜小姐走散了吗？这位是……”
　　“嗯、嗯，她是米卡小姐，我的……一位朋友，我和她都是突然被送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幸好遇上了杰西卡先生……”
　　玛格莉塔点着头，圆着商量好的谎言。而米卡也向萨德小姐行礼，然后，这位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举止优雅的女士虚提了一下大衣的下摆回礼，接着说道：
　　“我和希妮丝也是一样呢，在床上舒舒服服地睡着，结果一眨眼就掉到了一片陌生的草坪上，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这几位先生找到了我们，把我们带到了这个商场中。”
　　说到这里，她摸了摸抱着自己的女孩的小脑袋，露出了像是苦笑的表情。
　　“虽然是很感谢他们对我们施以援手啦，但是他们一路上都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巫师、巫术，还说我也一定像他们一样拥有着奇特的力量，他们会帮我和希妮丝回想起来，然后我们就能加入他们，为了一个对巫师更美好的世界而战斗什么的……”
　　她摇了摇头。
　　“但我和希妮丝并没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嗯，虽然之后被带来的有些人就像他们说的回想起来了特别的力量……”
　　在玛格莉塔和她交谈的时候，因为少女之前那一句“其实他们就这样睡着也没什么不好的不是吗？至少不会要我们加入他们那什么组织，还要为他们而战。”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
　　玛格莉塔可以感觉到相比起之前，现在这些聚集到这个商场地下的市民们才是比较放松的，可以想见，之前巫师们清醒时一定为了维持秩序展示过巫术，那给这些人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我按照他们说的回忆自己曾经做过的梦，但是做过的梦那么多，谁知道他们说的‘特别’的梦是哪一个。”
　　有人抱怨。
　　“我倒是好像想起他们说的是哪一个梦了，但接着他们就只说让我思考，感受，遵从本能……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啊，还一个劲的鼓励我们说我们一定可以的……鼓励有用老子当年就考上孟德斯鸠法学院了，还用现在在这个屁大的联合公司屁大的法务部每天被当作下仆一样使唤吗？”
　　很显然，大部份人还是没有回想起自己的巫术来，这很常见，不如说，按照机构的资料，许多巫师是不会意识到自己成为巫师的，而随着时间过去，他们很容易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体出现了什么变化，除非遭遇某种危险，或者某种契机，依循本能用出来。
　　许多巫师到死都不会使用巫术，某种意义上，像巫术会这样的组织反倒是一种特例。
　　“仔细想想，到头来没有那奇怪的力量说不定也是好事，至少不会被他们逼着加入。虽然他们说自己是为了巫师的福祉而奋斗，但要我说啊，挂这种名头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有问题的。”
　　“是啊，而且那些巫术怎么看都像是故事里提到的那些魔物的力量，就算他们再怎么说自己只是拥有了特别力量的人……”
　　“他们还能算是人吗……”
　　而且，在巫师们醒着时不敢乱说的话，也有人小声地说出来了。
　　当然，因为这些巫师仅仅是睡着了，这些话语大概除了他们自己和玛格莉塔，其他人谁也没有听到。
　　这让玛格莉塔松了口气，看起来这些被巫术会收拢的市民们并没有真的听信巫师们的话语。
　　巫术会打着救命恩人和同胞的旗号，试图通过这两点将这些很有可能是巫师——又或者可能只是因为各种各样的缘由而和神秘事物有所关系的人拉入自己的队伍，但显然他们的算盘是要落空了。
　　人在面对未知的事物时总是谨慎的，即使是这些巫师将他们从这个令人不安的奇怪世界聚集起来，涉及到巫术与完全不了解的领域，这些市民也非常的谨慎。
　　如果在三百多年前，在那个由蒸汽机和乙太炉带来的文明之光还未照亮黑暗纪元的蒙昧，各类宗教还繁盛地在大陆上传播的话，一些巫师们的能力还有可能被和这些宗教中神圣的事迹，伟大的英雄的力量联系起来，但是在这个时代，现实之中人们唯一知道的，拥有特别的力量的事物，就只有那些可怕的魔物了。
　　某种意义上，这也导致了巫师们被迫害。
　　毕竟看到一个人能随手发出火焰，现在的人们不会觉得这好神奇好厉害，只会觉得这是不是披着人皮的可怕魔物——这种传说在大陆的各处都流传不息。
　　不过在现在，这也有一些其他的问题——
　　“我、我也只是试一试，谁知道真的有啊！”
　　与其他人稍微有一点距离，一个穿着沾满油污的工人服的男人显然有些紧张。
　　在他有些激动地开口时，他的手指间劈里啪啦地冒着电火花。
　　看起来他、以及他周围的三个人就是在巫师们的教导下顺利回忆起自己所拥有的巫术的人了，都是年轻人，可能是才觉醒没有多久，所以才能在巫师们那样含糊其辞的“教导”中顺利找回了被自己忽视的巫术的力量。
　　——当然，准确地说，这四个年轻人是「被」拉开了一段距离。
　　他们看起来也不觉得这种和魔物一样的力量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两个年纪相对较大的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和他们相比年轻一些的则有些慌乱。
　　感受着人群中微妙的气氛，玛格莉塔忍不住想自己只是将巫师放倒实在是明智之举。
　　再怎么说巫师也是将这些市民聚拢的人，同时也是秩序的维持者。他们现在都只是睡着了，而睡着的人总会醒过来的，这一点会有效地防止骚乱。加上商场中充足的物资，至少在一段时间里，只要战火不波及到这里，就不用担心这里产生大问题。
　　当然，这个前提是莫比乌斯机构会比巫术会更快来到这里，如果先到这里的是巫术会，那问题就大了，等到那时候，说不定就只能祈祷来的巫师之中完全没有精神巫师，然后装傻蒙混过去了。
　　——反正也不会有人会觉得她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有能力解决那么多的巫师吧。
　　玛格莉塔并没有打算在解决这些巫师后掌握这里秩序的打算，她缺乏那种能力，而且也不合适，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维持一场看起来像那么回事的意外——那些站岗的巫师被神秘的敌人全部解决，而地下这些巫师因为“不胜酒力”。
　　这样无论来的是巫术会还是莫比乌斯机构，他们都有不同的说辞可以说，也不用担心在这段时间里，这些被聚拢的市民引发骚乱或者真的被诱惑成为巫术会的一员。
　　在玛格莉塔能想到的方案之中，这是目前最安全和可靠的了，也是出于这样的考量，玛格莉塔在屋顶时没有打出那发莫比乌斯的求援弹。
　　接下来就只要等事态的发展，等待莫比乌斯机构的救援或者最坏的情况，巫术会的到来……
　　就在玛格莉塔一边“心有余悸”地和萨德小姐交谈，一边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时，忽然间，在少女的听觉之中，一阵脚步靠近了上方。
　　很轻、很轻，或许是因为穿戴了潜行专用的装备，但是枪械和衣服上一些金属零件的摩擦声还是暴露了他们的踪迹，而巫师们是不会用枪的，他们自身可比枪械危险得多，换言之……莫比乌斯机构的小队？
　　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
　　她没有预料到这些人会来得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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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7节 EP.395 机构的救援队

　　“玛格莉塔小姐，怎么了？”
　　萨德小姐敏锐地察觉到了少女眼中的走神，她有些好奇地问着。
　　“不、没什么……”
　　在地下的人群中或许只有自己察觉到了吧？
　　尖尖的耳朵抖了抖，玛格莉塔对着这位女士笑了一下，假装什么都没感觉到。
　　她甚至可以根据这些声音在脑海之中构建出一支小队的分布图——这是一支八人小队，他们在一层的楼梯口停住了脚步，显然是察觉到了下方的动静，按照行动准则，小队中分出了两人沿着楼梯匍匐靠近，用楼梯的围栏遮蔽身影，谨慎地观察，而另外两人沿着楼梯走上进行探查，这两支小队与剩余四人的主队之间不会超过十米，确保无论发生什么都能及时驰援。
　　按照行动操典的标准行动。
　　玛格莉塔又想起了之前在商场屋顶上思考过的问题：巫术会的成员缺乏军事素养，不过机构的执行人员也并非都是专业的军人，由于各王国和机构之间的权力平衡，这些统治者也不可能放心让机构真的有一支优秀的军队，大部份执行人员能够做到严格按照操典行动就足够了。
　　或者说，能熟记并严格按照操典行动，就已经是合格的士兵了。
　　少女没有看向楼梯，不过她知道那里有人探视着，在结束了探视之后他们又回到了主队之中，经过几分钟的交流——可能是完全的手势交流，因为玛格莉塔什么也听不到——这支队伍的指挥官似乎下了决定，他们开始整体向楼梯上方移动，那些细小声音渐渐远去了。
　　大概是决定间探查商场的情况之后再下来吧，这个倒不是操典上的条目而是指挥官的判断吧。这样也好，看起来领队的是一位谨慎冷静的人，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就交给他，自己藏起来当个被卷入的“普通人”吧。
　　——直到这支小队的领头人出现在少女的面前时，玛格莉塔还在思考着怎么装成一个普通的小女孩。
　　但当穿着瓦卢瓦王国军服、带着队伍，握着长铳的领头人推开头盔的面罩时，少女的表情完全凝固了。
　　这个男人有着棕色的头发，身体高大，但是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双眼睛，那双仿佛黄金的眼睛。金色的眼睛是矮人的特征，出现在身材高大的人的身上说明其有来自这大陆中部，群山间建立起的那个矮人王国的血统，此刻，这双眼睛扫过周围的人，然后将有些沧桑的视线定格在了一脸僵硬的玛格莉塔的脸上。
　　玛格莉塔心跳停了片刻。
　　她知道自己被认出来了，虽然这个人和她说不上熟悉，但是还是有数面之缘的交情，这个男人——查尔斯，没有在她的身上停留太长的时间，那张脸上自然带着一种威严，面对着因为他与其他队员的进入而紧张起来的市民，他将长铳的枪口垂下，清了清嗓子：
　　“我们是瓦卢瓦王国帕列斯城防军第九小队，负责前来营救各位。”
　　他直接做的就是表明身份，事实证明这很有效，官方的背景在这些市民们之间至少比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巫师团体更有说服力，接着，查尔斯继续开口，用简短的语言向他们解释了现在发生的事：这个世界上其实有着一种特殊的力量，这种力量会造成灾祸，市民们就是被卷入了这样一场灾祸之中，而他们就是来这里进行营救的。
　　听起来揭开什么天大的秘密，但仔细想就会发觉他们其实什么都没说，还顺便把造成灾祸的黑锅扣到了巫术会的身上。
　　市民们原本就从巫术会的人口中听过了关于“神秘力量”的相关的讯息，虽然同样含糊不清，但却反而让他们信服了，加上巫师们劝诱的意图实在太过明显，玛格莉塔能够从他们的表情上看出，他们几乎是一边倒地听信查尔斯的话。
　　还是那个原因，人对于未知的事物总是谨慎且怀疑的。
　　无论如何，至少在一般人的常识之中，拥有像是魔物以及故事里那些邪恶存在一样力量的巫师，相较于穿军服，握铳枪，还能报出自己所属的军人们来说，可信程度实在是低太多了——尽管玛格莉塔知道这些人压根不是神秘军人也根本不是什么城防军第九小队，很显然人相信或是不信什么与他们所知的事实真假并无联系。
　　只有那几个刚刚才回忆起自己巫术的年轻人表情僵住了。
　　在巫师们掌握这里的秩序的时候，他们几个相较于其他人是更为安全的，但是现在，这位军人忽然就说造成这个情况的人就是巫师们，刚刚帮助了他们，还让他们回忆起特别的力量的人。
　　他们的处境一下就变得尴尬起来了。
　　不过查尔斯倒是像没有在意这一点，在控制住状况之后，他宣布了接下来的行动，要市民们跟随他们前往避难点。
　　一边说着，他还派两个队员把昏睡着的巫师都绑了起来。
　　没人反对。就算有，在枪口的前也是不会开口的，杰西卡倒是看了眼玛格莉塔，但是少女没有回应，只是在萨德小姐和米卡的身边装成一个普通人，跟着穿着军服的莫比乌斯机构的执行人员一起走出了商场，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并没有分出人手去处理那些巫师，玛格莉塔想他们应该是打算等他们这些市民离开后再进行处理，因为她已经看到有两名队员站在门边，看着他们有序的走出而无动于衷。
　　想必就是善后人员了。
　　事实上除了善后，他们也没有什么可以做的，自己都帮他们把所有可以处理的事处理完了……
　　走出商场的门，在内心吐槽着这支小队毫不费力地接管了商场，玛格莉塔一边想着想着查尔斯什么时候会来找自己，一边想着躲在约定的地方的莱昂要怎么办。
　　但因为身边一个男人发出的惊呼，少女抬起了头。
　　“——天上，快看！天上发生了什么？”
　　顺着呼声和他的视线，玛格莉塔看向天空，湛蓝的瞳孔猛然收缩。
　　在天空中倒悬的帕列斯城，从大地之中，忽然伸出了无数虚幻的骸骨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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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8节 EP.396 永远有对策的机构

　　“「冥界笼罩」仪式顺利实行完毕，侵入帕列斯的恶魔与被撕开的星界缝隙已经被冥界笼罩，确认到强大死灵的滋生，它们和恶魔展开了战斗。”
　　“444号遗物运作正常，在大多数人眼中都看不到冥界的虚影和正在里面发生的事。”
　　“「第二战场」计划顺利实施，现在正在确认计划实施过程之中造成的影响，我敢打赌，后勤部那帮家伙这一次如果不要十倍的加班工资，就要罢工了。”
　　路易斯说着，有些疲倦地靠在了指挥室的椅背上，送上来的报告被他暂时扔在一旁，就连那双有神的眼睛也有些黯淡。
　　他转脸看向一旁才回到指挥室不久的白袍研究人员。在这个开辟第二战场，将恶魔们送到由神秘仪式构筑的庞大冥界中任由它们和亡灵去打生打死的计划，这个男人才是实施的主力，但看起来，他反而一点疲惫的感觉都没有。
　　事实上就连他也是在这个紧急的情况下第一次知道，机构内部掌握利用帕列斯地下那累积数百年的庞大尸骨的知识的人就是他。
　　利用不完整的骸骨圣堂举行仪式，构建出不完整的冥界，从冥界伸出的虚幻鬼手拥有将特定的目标摄入这个不完整冥界的力量。当这个目标被指定为「恶魔」和「星界裂隙」后，在帕列斯的恶魔和让它们源源不绝涌入的入口就被纳入了那个不完整的冥界之中。
　　相比起他们之前动用的收容物，这个仪式泛用型更强，但问题在于，完整的仪式是通过完整的骸骨圣堂在现实中制造完整的冥界，这个空间本应直接取代帕列斯，但因为作为仪式核心的地下墓地白骨圣堂不完全，在帕列斯的市民眼中，这个空间将以虚影的方式呈现在他们眼前，需要用别的收容物的力量去掩盖。
　　Pr-488，这件收容物的力量是让大范围的人对某件事物视而不见，除去神秘事件造成的灾难本身，莫比乌斯机构最担心的事其实是相关情报的外流，因此在这个随时有可能和巫术会爆发战斗的城市，这样的收容物数量不少。
　　而Pr-488是其中代价最轻微的一件。它的代价是受其力量影响的人，必然在未来患上某种眼部疾病，从轻微的近视、散光、色盲、老花，到严重的白内障，目盲乃至于眼部的肿瘤都有可能。
　　可以预见未来帕列斯的一股眼疾潮，不过这还不是他们现在最要担心的事。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这个仪式的代价。”
　　在实行这个计划时他并没有来得及询问仪式的细节，只是本着对机构同僚的信任执行了，现在仪式顺利完成，路易斯才有余力回头问这本该是他最关心的东西。
　　“神秘学的仪式和收容物的代价并不是一种东西，路易斯指挥官，或者说两者是完全不同的东西，不能一概而论，收容物的代价我们至今都不清楚其遵循什么样的法则，但是神秘仪式的影响是有迹可循的。”
　　“……看来我的确应该多学习一些神秘学的基本知识，但那不是现在。请直接说结论吧，这个阻止了恶魔立刻造成破坏的仪式会对我们，或者说对整个帕列斯造成什么影响？”
　　“死亡率的上升，路易斯指挥官。简单来说，「堆积的骸骨」和「冥界」都是死亡的象征，即使只是不完全的冥界。仪式一旦实行，那份力量就会弥漫在帕列斯，加强这座城市在神秘学意义上的「死亡」的力量，这会导致死亡的力量在这里变得更强，具体表现就是死亡率的上升：无论是新生儿夭折率、还是伤病患者不治身亡的概率，甚至包括猝死的可能性，这会公平地降临在每个人，包括你、我、每一个人的身上——总体来看，未来的帕列斯死亡率会有一个较大幅度的提升。”
　　“……真是危险的仪式啊。”
　　“这种影响可以通过其他神秘仪式加快其消失的速度，可以想见这会是机构未来主要的工作，但再怎么加快，维持一两个月的时间是避免不了的。”
　　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摘下单片眼镜，擦了擦，看了路易斯一眼。
　　“但总好过让恶魔在帕列斯肆虐，现在立刻造成成百上千，甚至成千上万的伤亡吧。”
　　“未来一段时间的眼疾高发，未来一段时间的死亡率上升，还有之前动用那件收容物的代价，接下来数年的时间内帕列斯神秘事件发生率的提高……都是以后的事，至少这是一个好消息。”
　　路易斯深吸一口气，想到了一句在莫比乌斯机构中流传甚广的话语。
　　——「机构永远都有对策」。
　　是的，机构永远都有对策，他们拥有最多的强大收容物，最渊博的神秘学知识，最强的行动力。
　　唯一的问题是这些对策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历史上很少有多个强大收容物与强大神秘仪式接连使用的情形，谁也无法预料这些「代价」和「影响」相互叠加的后果，这在整个大陆的历史上都是很少见的。
　　预见到未来的情形，路易斯下意识地去摸烟——其实他并不嗜烟，但在这个位置上，他却不得不时常借助烟草来平衡自己。
　　他点起了卷烟，以火辣著称的威曼红毛烟草冒出辛辣的烟气，让指挥室中响起了一连串的咳嗽声。
　　“……哦，我可真是做了失礼的事。露娜公主殿下。”
　　他连忙在烟灰缸里按灭卷烟，有些歉意地看着在不远处有着白金色长发，正掩着口鼻的少女。
　　正是这位公主殿下的帮助，让这位研究人员和另一位执行官迅速抵达了地下墓地，他们缩短了很多举行仪式所需的时间，那以镜子和镜子作为端点，可以通过最短路径进行移动的收容物实在是帮了大忙。
　　而且在镜中的世界时，似乎就直接身处另外的世界，也是因为这样，这位公主才没有被Pr-111拉入——但是作为她的圣卫的少女却似乎没能避免。
　　“关于您的圣卫的情报，一有情报就会立刻通知您的，请先去休息吧。”
　　“不用了，早一秒也好，我想尽快回到我的皇家圣卫的身边，请安排我进入那个镜像的城市吧。”
　　“可是……我知道了，但请你在那边的据点等待，不要贸然行动，我们也会派出人员搜查罗曼罗兰小姐。”
　　“我明白，路易斯先生，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说完，露娜微微行礼，离开了指挥室。
　　就在她即将走出门时，路易斯忽然朝着她询问了一句：
　　“事实上，露娜公主殿下，我们担心您的圣卫身上可能携带有被某些人觊觎的东西……关于这件事，您知道吗？”
　　少女的脚步一顿，她回过头，看向路易斯的眼中有些茫然：
　　“不、我并不清楚，虽然她是我的皇家圣卫，路易斯先生。”
　　稍一思索，露娜这样说着：
　　“但她同样也是一位优秀的机构成员，对于一些事，她总是守口如瓶。”
　　“……是吗，我知道了。我们会尽快寻找到她的，或许她会有危险。”
　　“麻烦你们了。”
　　说完，露娜握着黑曜石的手镜，离开了。
　　等她离开之后，重新将烟点起来的路易斯看了指挥室的通讯员，很快，那里就通过气动通讯管道传来了一个信筒，信筒中的报告只有一句话：
　　——她没有说谎。
　　但是路易斯当然知道，他们所利用的那件收容物在测谎上的局限性，他弹着纸张，将之前已经写好的命令安排下去之后，若有所思。
　　“……到底是真的没有说谎，还是说她很清楚，只要自己不认为自己在说谎，谎言就也是真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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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9节 EP.397 芳登支部

　　一杯温热的「红眼」放到了玛格莉塔的面前，这是少女在「温柔的枝桠」常点的酒，温和而不强烈，玛格莉塔也没想到查尔斯还记得，并让手下准备了这样一杯酒。
　　当然，味道和那两位调酒师调制出来的没法比就是了。
　　“和你同行的那些人我吩咐手下妥善安置了。尤其是那位杰西卡老先生……你怎么和他遇到一起的？德拉瑟尔商场的巫师是你解决的吗？”
　　坐在玛格莉塔的对面，查尔斯开口问着。
　　他让手下准备的是一杯温热的咖啡而不是酒，微苦的芬芳飘散，他金色的眼睛看着玛格莉塔，用例行公事的语气说着。
　　“嗯，为此我的麻痹子弹都消耗的差不多了，可以补充一些给我吗？”
　　事到如今玛格莉塔也只能大方地承认，顺便要求补给一些子弹。
　　反正这里并不是机构在这个倒影城市之中的行动总部，而是位于芳登街区的支部。
　　就像瑟莱忒和玛格莉塔预料的那样，莫比乌斯机构的人员虽然同样被打乱，但由于事先得到提醒，基本上是以小队规模被一同传送进来的，而且机构这边重建指挥体系的速度要更快，按照查尔斯的说法，每一个机构的成员接到的指示就是确定位置，然后前往最近的机构支部集合，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基本完成了指挥和行动体系的重建，开始了对巫师的战斗和被卷入的市民们的营救。
　　查尔斯的队伍就是负责营救的一支，他们注意到了米卡做饭时，家用乙太炉从烟囱排出的烟气，在那里找到了被玛格莉塔她们绑住的巫师，然后因为吐真剂的效果还没有消失，他们顺利地得知了德拉瑟尔商场的情况。
　　重新集结的效率上的差异导致了这个倒影城市中的情况几乎是一边倒，无论是战况还是收拢市民的效率，莫比乌斯机构都远远强于巫术会，更不要说还有飞空艇之类的战争兵器。
　　大部份的巫师都无法在单独一人的情况下和一整只全副武装的小队相抗衡，不过也有单只的小队遭遇强大巫师被全歼的战报，肩负着不同使命的执行小队不断地在城市中穿梭，作为据点的支部也笼罩着紧张的氛围。
　　对玛格莉塔的要求，查尔斯没有拒绝，他点了点头，在示意手下带来一盒麻痹子弹。然后，他端起咖啡杯，小口的抿着。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不管怎么说，你都不是直属于帕列斯的机构的成员，现在的情况也好像没有危机到需要我们向身为异国机构成员的你寻求帮助，如果你对外面的战斗没有兴趣的话，我希望你将德拉瑟尔商场发生的事写成一份报告，不过，如果你乐意帮助我们的话，我们也欢迎。”
　　“你们很缺人手？”
　　“如果是要对付巫术会那些该死的巫师，我们的人手还足够。但加上在完全一比一复刻的倒影城市里寻找那些不知道被传送到什么地方的，没意识到自己是巫师或者是和某些神秘有所关系的市民，有多少人手都不够用，这其中还有向机构投降的「共存派」的那些巫师，情况比很多人想象的还要复杂。”
　　查尔斯说着，把手下拿来的那一盒30发装的麻痹子弹盒递给了玛格莉塔。
　　“王国的城卫军正在集结和分批进入这里，即使我们打倒了巫术会，后续的搜索也会很花时间。但我听说你在搜救领域很有能力，应该很能帮上忙。”
　　“……好吧，我很乐意帮忙。”
　　耸了耸肩，玛格莉塔点了点头。
　　她没有多少选择，而值得庆幸的是查尔斯在她答应之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很单纯地将她视为可以提供帮助的战斗力，这或许说明机还是不清楚巫术会正在寻求「钥匙」。
　　既然如此，那么她要做的就是不要让自己太醒目，然后尽量离开这个明面上是一栋街道图书馆的机构支部。
　　当然，玛格莉塔还是有些警惕的，按理说，被传送到这个世界的人的分布是随机的，但她却接二连三地遇到了熟识的人。
　　这难道也是因为自己的自以为是？但这怎么可能，本来玛格莉塔在帕列斯就是异国的旅客，在这座城市中交际圈子非常小，先是莱昂，然后又是萨德小姐，到现在遇到查尔斯——在这样的情况下接连遇到这小小圈子中认识的人，用巧合来解释就是没脑子了。
　　隐隐约约的，玛格莉塔仿佛能感觉到被卷入的这场乱流之中某种命运正在汇聚。
　　这种感觉很不好，但是她有还没有感受到更多的「命运」，只是因为杰西卡老人的话语而一度有些动摇的念头因为这样的情况而重新变得坚定。
　　喝完「红眼」，玛格莉塔起身和查尔斯离开了这个房间，向地面上走去。在这座倒影的城市中，机构的支部也被一丝不差地倒影了过来，走廊上的乙太灯亮着光，机构的成员在走廊上穿梭，拿着武器或者情报。
　　回到地面上的部份后，玛格莉塔则看到了这座图书馆中聚集的大量人群，那个数量太多，以至于这个支部的庭院里也站满了惊慌的人群。
　　即使在收拢市民方面，莫比乌斯机构做得也比巫术会好，除了专门维持秩序，穿着警察制服的人，还有穿着医生制服穿梭在人群中分发饮料，进行安抚的人员。院子里除了好几辆马车，还有一些军用的两轮机动车以及好几辆四轮机车，不断有小队驾驶着这些交通工具离开，而就连玛格莉塔她们，也是被一辆货运机车载到这里来的。
　　“……这些人之后会怎么样？”
　　玛格莉塔忽然开口问道：
　　“他们会被洗去记忆，然后回到现实生活中去吗？”
　　这是机构的标准处理流程，不过这一次牵涉到的人太多了，玛格莉塔有些好奇机构会使用什么样的办法应对这么多的人。
　　收容物吗？还是某些神秘的仪式呢？
　　但查尔斯却沉默了片刻，他看着玛格莉塔，开口问着：
　　“好奇吗？”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
　　“……跟我来。”
　　这个男人在酒吧之外的地方完全没有在吧台前那样健谈，听完玛格莉塔的话，查尔斯本来要去前线指挥室的脚步转向，带着少女重新走入了图书馆中，穿过由持枪的执行人员维持秩序的由表情不安的市民们排成的长队，将她带入了图书馆二层一个读书室的隔壁。
　　少女不知道作为执行小队队长的查尔斯在这里具备怎样的权力，但这个房间里的人看到他将自己带入，连头都没抬，也没有多说什么。玛格莉塔注意到这些人都带着防毒的鸟嘴面具，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套简单的手术用具，看起来只能进行简单的穿孔而无法应付任意一种外科手术。
　　房间的墙壁上有着一面玻璃镶嵌着，嵌边很毛糙，看起来就是刚刚才打开的，玻璃另一侧是空荡荡的房间，只有一把躺椅，一个穿着街道上常见服饰的女人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在玻璃那边带着鸟嘴面具的人的指引下走向另一个房间。
　　在女人的耳垂上，一枚铁质，镌刻着某种符文的耳环上还有一点血色。
　　女人的表情很迷茫，就像是刚刚从梦中醒来，又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等到她走出去后，玻璃那一边带着鸟嘴面具的人放进来了另一个人。
　　那是一个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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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读者建议咱不是在月末求刀片和道具投食，因为月初来说各位钱包会比较宽裕
　　因为咱的稿费基本是月中才发，所以不太清楚，是这样的吗.jpg
　　

    





第610节 EP.398 巫师管理法「上」

　　巫师的觉醒与否与其年龄没有任何因果关系，有些巫师甚至是从母亲的肚子里离开的第一时间，就本能地拥有了巫术的力量，有些巫师则会在临死之前忽然拥有了巫术的力量。
　　因此玛格莉塔看到接下来走进门的是一个小孩时并感到疑惑，更不用说，这个小孩也可能并不是巫师，而只是因为某些缘由和神秘事物有所关系的人。
　　坐在椅子上，男孩的小脸除了紧张还有一些好奇，在金色刘海下，他淡红色的眼睛四处探视着。玛格莉塔朝他一笑，但他面前的玻璃似乎进过特殊处理，让男孩没法看到房间这一边的情况。
　　这个时候，少女看到坐在桌子前的人拉了一下桌面的铃铛。铃声在两个房间回想，于是站在男孩身后，带着鸟嘴面具的人从他身后的架子上拿起一个玻璃瓶，取下了胶塞。男孩没有注意到他身后发生的情况，但玛格莉塔却能清晰地看到玻璃瓶中的液体飞快地挥发，没一会儿，男孩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揉了揉自己的脸。
　　然后，他就靠在躺椅上睡着了。
　　看起来那是某种催眠性药物，这个时候，玛格莉塔她们身边的人站了起来，拿起了手术器具并从一个托盘中拿下一枚铁质的耳环。他们打开门走入隔壁房间，然后又立刻将门关上。这支五个人的小队分工非常明确，两个人来到了昏睡的男孩身边，迅速地将几根蜡烛摆放在躺椅周围，另两人来到男孩的脸旁，在男孩的耳垂上涂抹消毒的酒精，将一根针扎了进去，扎穿了他细嫩的皮肉。
　　在玛格莉塔目瞪口呆的眼神中，这两个带着鸟嘴面具的男人将针上的血珠滴在了男孩身前的蜡烛上，让纯白的蜡烛燃起了灵性的光火。
　　接着剩余那个人又从手持的一个小盒中拿出了一条吊坠——星水晶的材质，上面用玫瑰金铸入了12芒星的符号，符号中央有着一团水银般的液体流动着。
　　毫无疑问，那是一件收容物。隔着一道墙，玛格莉塔却能够感受到强烈的神秘气氛。
　　当代表仪式开始的烛火亮起，他念念有辞地将吊坠靠近了男孩的脸， 那水银忽然“钻”入了男孩的眼眶。
　　“？！”
　　玛格莉塔几乎是本能地上前一步，但是查尔斯伸手阻止了少女进一步的动作——事实上现在阻止也来不及了，那水银就像蛇一样渗入了男孩的眼睛，沿着眼窝渗透了进去。
　　这绝对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但带着鸟嘴面具的人们似乎对这瘆人的一幕已经习惯了，布置仪式的两人退后，举着吊坠的一人站着不动，而在男孩脑袋旁的两人则飞快地用另外的药剂擦拭止血，然后将那个铁质的耳环穿了进去。
　　耳环上的符文旋即亮起，与水晶上的十二芒星相呼应，男孩的眼睛忽然睁开，翻起眼白，他的身体抬起来，嘴里念叨着轻微的词句，那些是握持着吊坠的人在面具下讲述的，虽然细小且隔了一层墙壁，但玛格莉塔依然听得很清晰，但她分辨不出那是哪一种语言，玛格莉塔皱起眉看向查尔斯，却看到他将一张纸张递了过来。
　　“那件收容物和耳环上的符文是配合着使用的，可以在人的意识之中刻下很深的印记，不过那个只接受古索斯语，那是已经在黑暗年代消亡的一个国家的古老语言，我们通过这种方法给这些人下达强力的精神暗示，就是纸上的这些。”
　　查尔斯解释着。玛格莉塔接过纸张扫了一眼，标题是《帕列斯巫师管理条例（360年新版）》。上面用两种语言罗列出了一些条目，就像是法律条文一样，在看到其中的内容时，玛格莉塔的表情有了一瞬间的扭曲：
　　“你们要将这些命令植入到他们的脑子里？”
　　「第一条：服从莫比乌斯机构的管理，禁止使用一切神秘力量。」
　　「第二套：每周自行前往以下地点进行体检和汇报，具体内容包括每一周的生活，出行，心理状况等。」
　　单从条例本身看起来还算正常，但如果考虑到这些是通过收容物的力量，用神秘学手段直接刻印到人的头脑之中，这样的条例就变得诡异起来了。
　　而后面的条目更是让少女感觉荒谬到可笑。
　　「第九条：迁居至帕列斯城外特定集中居住区域，未经批准严禁离开。」
　　「第十条：恋爱婚姻行为需进行报备、审核及批准，如无批准禁止相关行为。」
　　这样的条目还有不少，在玛格莉塔眼中，这些文字和监狱对待犯人的条目相比唯一的区别就是没有规定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吃饭和洗澡。
　　少女抬起头，看着正处于悲催眠状态的男孩，他嘴里的呓语已经复述到这纸张上的第十条，看起来虽然收容物只能通过古老语言对其他人下达暗示，但被暗示的人如果做出复述，还是以自己的语言。
　　听着一个可能连十岁都没有的小男孩说着什么“恋爱婚姻行为需进行报备、审核及批准，如无批准禁止相关行为。”玛格莉塔只能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荒唐，但是这样的事就这样出现在她的眼前，玛格莉塔紧紧攥着纸张看着查尔斯，隐含着怒意质问着：
　　“机构究竟想做什么？”
　　没有对少女的反应感到多么意外，查尔斯也只是漠然地看着玻璃另一侧的男孩。
　　随着铁质耳环上符文的光芒逐渐消失，吊坠的水银也从男孩的眼眶中退回，做好耳洞的消毒措施后，带着鸟嘴面具的人们退回到了房间之中。
　　同时房间里的换气扇开始工作，留在男孩身后的男人从架子的下一层拿出了另一种药品，，他将药棒点燃，放在男孩的鼻尖，过了一会，昏睡的男孩就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了，看着搞不清楚状况的男孩在指引下朝着房间中的另一个门离开而另一个人走了进来，查尔斯看了一眼玛格莉塔。
　　“到外面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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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1节 EP.399 巫师管理法「下」

　　——你应该不想在这里大闹一场吧。
　　这样的言外之意让玛格莉塔沉默了。
　　她看了一眼回到这边的房间，带着鸟嘴面具的人们，他们熟练地将穿孔工具用医用酒精消毒，取出新的蜡烛——用于神秘仪式的蜡烛每一根都会在使用后带上个人的灵性印记，因而不能重复使用，拿着吊坠的人则隔着面具按压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似乎是在让自己打起精神，过了一会，他们完成了准备之后，再次摇响了铃铛。
　　就像工厂中的机械一样井然有序，只不过在这条流水线上流过的不是金属材质的机械零件而是活生生的人。
　　他们带着不安与惶恐走入房间，以为能得到安慰，最后却只是茫然地离开，脑子里多出一些荒谬的条例，在未经自己同意时耳朵上多出一个圆环。
　　“我曾经在别的地方看到过这样的情景，查尔斯先生。”
　　玛格莉塔冷冷地看了男人一眼，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慨。
　　“在屠宰场，人们为了方便管理，会在牲畜的耳朵上钉上标签，然后把它们赶入畜栏，直到要宰杀它们时才会让它们离开。”
　　但少女知道在这里大闹一场没有什么意义，查尔斯会坦荡地带自己过来看就说明这不会是单一支部的行为，就算能一时阻止这条“流水线”，在她离开后他们遭遇的事情依然不会改变。
　　查尔斯没有回应，他带着玛格莉塔走出了房门，在图书馆的二层找了个无人的阳台。
　　这个时候又有一队市民在机构执行人员的护卫之下走入了大门，队伍大概二十人，有老人也有孩子，但更多一些的是年轻人，他们在庭院里整好队，即将进入图书馆，加入到那支长长的队伍之中。
　　看着他们，查尔斯不带感情地开口说着：
　　“那是为了管理巫师而在机构内部制定的法案。”
　　“管理巫师？”
　　玛格莉塔咀嚼着这两个词，忍不住露出了嗤笑的表情。
　　“就连屠宰场的猪都不会被往脑子里注入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巫术会的巫师现在无处可逃了，这一场战斗过后，巫术会将从帕列斯消失，但我们却不可能将所有的巫师送上绞刑架，就像一位女士说的一样，除了是巫师，这些人也是王国的公民，即使是我们，也不可能让这么多王国的公民悄无声息地消失，因此对剩下这些巫师进行规范化的管理也是必然的。”
　　查尔斯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说着：
　　“而现在或许是几百年以来，我们第一次有办法完全掌握这些巫师的个人信息并将他们一个不漏地做上标记，但是这个数量实在是太多了，为了应对接下来短时间、高强度的监管任务，我们采取的办法可能有一些过激，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你想说这是特殊时期的特殊应对，只要过去就会解除吗？包括那个巫师管理法？”
　　玛格莉塔同样看着那些还不知道自己会被做些什么的市民们，她没有掩饰自己的激怒，但也没有任由愤怒在胸中涌动。她的愤怒让话语变得冷冽如冰霜凝结的刀锋，不带任何怒气而只是讥讽地吐露。
　　“强行伤害他人的身体，在未得到同意的情况下强行带上具有神秘力量的耳环，操弄他们的意志，下达会影响他们日常生活乃至于人生的暗示，你们还打算建立一个特定的居住区域将巫师们集中在一起——让我猜猜看，那个区域和住在里面的人会不会因为什么灾难而消失？火灾还是瘟疫？又或者是因为发疯的巫师‘自己’？”
　　现在她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年幼的少女了。
　　查尔斯曾经在「温柔的枝桠」的吧台前从玛格莉塔的眼中看到过类似的神采。
　　在那场关于蛇与鼹鼠，正义与否的对话的最后，那绝不是天真纯洁的孩子能够露出的眼神，却又纯粹得如同夏日的晴空。
　　正是这样的目光就像是有如实质般的力量，扎得男人感觉自己被少女的目光所洞穿。
　　“我们不会那样做的，虽然我们从不自诩正义，但莫比乌斯机构也不会进行无谓的屠杀。”
　　“只要不是‘无谓’的屠杀就会去做吗？这些条例如果是用在巫术会成员身上，用在你们俘虏的敌人身上，机构还可以扯一扯说普通人也是这样对待罪犯的。但你们在对什么人用？普通的市民，他们绝大部份都不知道自己是巫师，到死也可能一次巫术也不会使用，更不要说有些人根本不是巫师，只是可能因为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触碰了神秘的知识和力量，而机构根本不做筛选，一视同仁地给他们做相同的处置。”
　　玛格莉塔冷冷地说着：
　　“还是说你们是为了不让巫术会的人混入其中逃脱？这倒是个好借口，可机构难道没有办法对他们进行一定程度的记忆读取来分辨？还是巫术会强大到能对自己的每一个成员进行精神和记忆层面的防护让机构看不出任何破绽？”
　　并不是做不到，而是不去做。
　　后者比前者更令人作呕。
　　在少女压迫性的责问下，查尔斯感觉呼吸也为之一滞。
　　“现在是特殊情况，玛格莉塔小姐。我们要在最多两天的时间里让这些人回到他们自己的日常生活中去，否则帕列斯将发生比密教那时更剧烈的动荡，这么短的时间，这么多的人数，我们没有办法每一个人都妥善地安置好——”
　　“不用在我面前阐述这个行为的合理性，查尔斯先生，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当这一切结束，这些人还能够取下那该死的铭刻了符文的耳环，从脑子里把那些混账暗示全部清除掉，回归到他们的普通生活中去吗？”
　　然后查尔斯的话被打断了。
　　而玛格莉塔没有期待他的回答。
　　少女环视着图书馆花园里正在整队的市民们，垂着眼帘，一种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情绪在胸口弥漫。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是的，她当然理解查尔斯说的困境，单按照巫师这个千分之二的比例，上百万人口的帕列斯城中就有两万人的巫师，平日里他们就是普通的市民。
　　他们有家人、有朋友、有工作，有自己的生活，这么多人消失的时间太长势必引发巨大的骚乱，莫比乌斯机构不可能长时间将他们关在这个收容物营造的城市倒影之中，要防止神秘的外泄，防止这些人保持着记忆回到现实，机构用些过激的手段也不是不能理解。
　　再崇高的想法也总要为现实的艰苦而妥协。
　　但那一纸《巫师管理法》完全暴露了机构真正的意图。
　　他们并不是有什么崇高的目的，只是为现实所困而不得不退而求其次，他们一开始就打着令人作呕的打算，然后在现实中顺利地实行。
　　烙入思想的服从，对生活的掌控，用非正当的手段迫使人们置于他们的掌控之下，连最基本的人权也要践踏——如果莫比乌斯机构真的想管理巫师，就像市政厅管理城市中的住民，无论最后实际的实行如何，至少在纸面的文件上不会如此赤裸裸地展现恶意。
　　如果说监狱的囚徒受到这样的待遇是他们罪有应得，可这些市民有什么罪呢？那个小男孩有什么罪呢？
　　让玛格莉塔来做出判决的话她会宣告他们的无罪，但原告席上的人们说不定会高喊她因为没有受过残害而偏心。
　　那张纸上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一种傲慢和漠不关心的残忍，就好像他并不是在规定一群巫师接下来的人生而只是在管理一种名叫巫师的物品。
　　玛格莉塔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或许很接近事实，在机构很多人眼里，巫师的确并不是人，而是一种收容物，甚至在机构的收容物资料分类上也是。
　　她不知道以前是基于什么样的原因莫比乌斯机构一直没有动用这件收容物，但她能想到机构不可能放过这一次的机会。
　　把整个帕列斯与神秘存在一定程度关系的人一网打尽的机会。
　　而被标记的人一辈子也不可能逃离。
　　虽然巫术会试图蛊惑无辜的市民为他们而战的行为令人不齿，但和机构的做法一比，巫术会反倒没那么像恶人了。
　　少女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想到。
　　——将一个群体排除在「人」的定义之外然后肆意迫害，这也是人类常用的手段了。
　　——哦，还得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这是为了更多人的安全。”
　　“……噗嗤。”
　　查尔斯皱起了眉，玛格莉塔忽然在他的面前笑了起来，笑得前俯后仰，甚至引起了下面的人的注意，那些市民们带着疑惑看了过来，看到是一个小女孩在莫名其妙的放声大笑。
　　配合天空之上倒悬的帕列斯城，这一幕显得十分诡异，查尔斯很快注意到自己眼前少女的笑声对这些市民的影响，他皱着眉制止了玛格莉塔，而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的玛格莉塔喘着气，摆了摆手。
　　现在，她理解为何巫术会要抗争了。
　　面对这样的情况，只要是人当然会抗争，当你的敌人占据了所有大义凌然的立场，那么用仇恨和杀戮去反抗当然是唯一的选择。
　　同样，她也理解了为什么埃尔兰达寄希望于改写命运的力量。
　　因为他们面对的，那阻碍着彼此理解的仇恨的锁链就是那样坚实而根深蒂固。
　　无论起因如何。
　　为了保护大多数人，莫比乌斯迫害身为少数人的巫师。
　　为了保护自己，巫师们集结成巫术会进行反抗。
　　这一过程诞生了仇恨，仇恨蒙蔽双眼造成了偏见，偏见带来了更严重的迫害和更强的反抗，而这两者又带来了更多仇恨，多到直至某一方彻底消失前都不可能化解，但两方都不可能真正的消失。
　　仇恨的锁链，争斗的宿命，彼此的正义，好像没有一个人停下来想想正确与否。
　　以对两方都没有仇恨的旁观者的视角来看，这可真是滑稽。
　　“我还以为你要和我说你们对巫师的仇恨了。呼，这么说起来我倒想到个问题，一方是十万人，一方是十万零一人，只能拯救其中一方的情况下，按照莫比乌斯机构的原则，在只能救一边时，机构会选择救哪一个？哦，算了，这是一个无聊的问题。还是来问问更加重要的问题比较好。”
　　理顺了呼吸，玛格莉塔在按住了身上的洋装，换回了乙太织甲，活动了一下身体之后，她再度开口询问：
　　“如果那些不小心被卷入的无辜市民没有都被找回来这个倒影城市就解除了，他们会怎么样？被随机传送回帕列斯中？”
　　“……不，很遗憾，想要离开就只能通过机构的允许，如果到解除时还没有找到，随着这个构造在现实之外，星界之中的城市坍塌之后，那些人全都会坠落入星界，被传送到这里来的那些未知的收容物也是一样。”
　　“是吗，那可真是可怕。前线指挥所是在那个方向吧，我看到那边的旗语了，我会去搜救市民们，并把他们带到这里。”
　　“玛格莉塔小姐也可以放心，有你的担保，你的几位朋友们不会戴上那些耳环的。”
　　这到底算是威胁还是善意，实在是值得玩味。
　　不过玛格莉塔没有去在意这件事。
　　她从阳台翻下，两层楼的高度带来的冲击在她熟练的屈身卸力与弹簧靴的缓冲下只用了数秒便消弭，她起身，在走向图书馆大门时，她身后的阳台上，查尔斯忽然又开口了：
　　“你还记得之前在「伊甸园」时的那个问题吗？玛格莉塔小姐，那个时候我说，虽然我们并非正义，但我们确实是在用自己的生命保护这个世界。就好像你提及的十万人和十万零一人，我们必须牺牲一边，但如果没有我们，他们全部都会死去——我依然在想，玛格莉塔小姐，正确和正义，真的是必要的东西吗？”
　　不同的话语，相同的问题。
　　回应男人的是与那时从吧台离开的女孩语气完全相同，只在遣词上有所差异的答案：
　　“那是因人而异的，查尔斯先生。”
　　说完，玛格莉塔没有回头，直接朝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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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2节 EP.400 震动的大地

　　看着少女从下方走过，连头也没有回，查尔斯握着阳台雕花的栏杆，一时间不知道这样做是否应该。
　　带她去看他们对这些疑似巫师——但不管是不是巫师今天之后肯定会被当作巫师看待的人的处理方案虽然是由这位少女自己提出，但答应者是他，连他自己也不太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做。或许是作为年长者特有的一种基于年月的可笑的优越感，让他想要看看相信着某种对他而言已经太耀眼的事物的年轻人在现实面前受到冲击的样子，但是结果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少女的确愤怒了，可是她没有像那些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无法忍受自己面前发生他们所不认可的事的年轻人那样大闹一场，如果她真的这么做查尔斯反而能松一口气，然后向她讲述杰诺——那个她也为他敬过一杯酒的年轻人在因为这些巫师瘫痪后那绝不算如意的生活，让她面对、并接受那些高尚的目标以外的东西。
　　可是她没有。
　　相反，这个女孩很冷静，冷静得甚至令人感到害怕，那双眼睛仿佛穿透了那些高尚的人所无法忍受的暴行，看到了后方更加深层的缘由，也看穿了他那点小心思，那些他自以为有说服力的话语在“我还以为你要和我说你们对巫师的仇恨了。”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前根本说不出来。
　　那即使直面现实也没有动摇的纯净眼眸，甚至反而是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冲击，令查尔斯对自己心底的那些阴暗也产生了一抹罪恶感。
　　“——查尔斯队长，原来你在这里啊。”
　　就在这个时候，从他身后，一名队员跑了过来，手上拿着用信件封存的命令。
　　“有命令，据说是总部直接下达的。”
　　“是什么？”
　　查尔斯习惯性地问了一句，然后才从队员手中没有拆封的信封意识到这个问题得自己来回答。他接过信封拆开，只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就凝固了。
　　这位部队长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为什么”。接着他又猛地抬起头，看向下方少女的背影，玛格莉塔穿过已经排列整齐的市民的队伍，看着这些还在整队，准备按顺序去接受“处理”，在紧张和惊慌中不知道自己会遭遇什么的人们，没有言语。
　　现在她的情绪冷静格外的稳定，她也说不清这到底是一种彻头彻尾的失望，又或者是超越了愤怒的极致反而得到的的平静。总之她并不想对此发表什么样的看法，她也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毫无意义，症结不在这里。不在这些受巫师伤害的人们心中的仇恨而在于他们将自己因为一个群体中某个个体所带来的不幸归罪于整个群体，以及由此而生的对于巫师整个群体的偏见与异化。
　　她不可能让这个世界上不再有被巫师伤害的人，但这没有什么，人类到现在都没有办法消灭犯罪，但也没有说有多少受害者从此就仇恨整个人类的——当然，把人类换成某个规模更小的群体倒是很常见，而这背后的原理就和这些人对巫师的憎恨完全一样。
　　正因为了解，所以她格外冷静。
　　她甚至隐隐约约能够明白如何对抗这种偏见，但那不是她能做的，也不会成为她一生的目标，她没有被伤害过，所以她的立场并不合适。
　　但是有合适去做这件事的人，埃尔兰达，那些共存派的巫师，还有机构里抱持共存理念——真正的共存，而不是一方奴役另一方的那些人。如果能够在这件事上帮上忙，她也很乐意伸出援手，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当然，交出瑟莱忒，去得到所谓的改写命运的力量除外。
　　没有人有资格肆意决定他人的命运，通过一种莫名奇妙的力量。
　　要做到这件事她需要在莫比乌斯机构里获得更高的地位和权力，执行官就是目前一个合适的目标——但少女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比这些人搞不好更加危险，所以她只是在话语里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满，就准备尽快离开机构的驻地。
　　不过查尔斯说想要从这里离开必须通过机构，否则会随着这个倒影城市的崩解而流落星界这一点让玛格莉塔很头疼，就在她思考着要不要想办法联系上现在不知道在哪里的露娜公主，向妖精镜中的那位存在问一下该怎么办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了一股视线。
　　少女敏锐地抬起头，注意到视线的源头是一个老人，在对上视线的一瞬间他垂下头，这本来是正常的反应，但玛格莉塔下意识地追逐着他的视线，然后。
　　两人的目光落在了少女大腿的枪袋上。
　　这一瞬间，毫无预兆的。
　　大地动摇了起来。
　　……………………………………………………………………………………………………
　　在这突如其来的震动之中，玛格莉塔并没能及时站稳脚步。
　　无论是「至美之舞」还是在机构接受的格斗技训练的第一课就是站稳身体，可再传奇的剑术，再系统化科学化的格斗技艺也不会考虑到在地震时如何进行战斗。
　　而帕列斯不是一个地震多发的城市。
　　不如说，在历史上，这片土地从来稳固如钢铁浇筑，对生活在这里的人而言，大地的摇动是连噩梦之中也没有出现过的景象。
　　惊慌失措的惨叫在耳边响起，阳台的上方，查尔斯这不自然的地震之中紧紧抓住阳台的栏杆。地震让整座图书馆左右摇晃，大地如波浪一般起伏，莫比乌斯的支部在摇晃中屹立，只有窗户的玻璃发出碎裂的悲鸣。
　　可除图书馆之外的建筑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因为从未发生过地震，在帕列斯这座城市，大部份建筑的抗震指标基本可以视作某种摆设或是会让建筑者笑开花的数字，四周的建筑和远方的高塔就在这剧烈的震荡之中就像积木所搭成的一样动摇，坍塌动摇的大地带来的庞大力量扭断了这些房屋的梁柱，让砖块如雨点般簇簇而下。
　　那些低矮的房屋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坍塌，而高大的房屋也在这样的动荡之中发生了垮塌，可查尔斯很快注意到这些房屋的崩塌在一段距离之后减少了很多，再更远的距离，那些房屋则根本不像是有受到这场地震的影响。
　　这标志性的情景令这位执行小队的队长迅速反应了过来。
　　——掀起一场地震的，未必是大地的怒火。
　　——也有可能是巫师的意志。
　　但旋即他又想到，那个有名的巫术就和绝大部份巫术一样是不分敌我的，就算是巫师也不可能在地震中进行大规模的进军——除非他们都会飞，又或者以精锐小队集结在某处受地震影响较小的地方准备突袭。
　　那样的地方要满足几个条件——空地，距离这伪装成图书馆的据点足够近，有不受或者较少受地震影响的通路——
　　他大声地向队员询问最近的，有一定面积的空地在什么地方。
　　“队长！距离我们最近的空地就在我们的面前！！”
　　在慌乱中紧紧抱着长铳的队员单腿跪在地上，几乎是下意识的说出了他所能想到的最快的答案，他的声音被淹没在声浪的潮汐之中，但查尔斯依然听到了。
　　因为听到了，正在思考着巫术会会从哪里攻过来的男人才会在一瞬间感到内心冰凉。
　　他看向下方乱作一团的庭院，看向在哭喊尖叫的人群之中压低身体，用双手撑着地面，几乎贴附在草地上以减少地震影响，灿烂的金发格外醒目的少女。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老人，在一片混乱之中，只有他维持着站立，站立着，向少女伸出自己的手，而另一只手则放到自己脸上。
　　那张衰老的脸孔忽然变成一张血淋淋的面具，在这面具的下方，另一张查尔斯——或者说帕列斯的每一个机构执行人员都很熟悉的脸露了出来。
　　同样的衰老，但那双眼里却闪烁着冷静与睿智，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查尔斯忍不住失声尖叫，呼喊出这个老人的名字：
　　“梅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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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3节 EP.401 咬合的命运「上」

　　每一个在帕列斯的莫比乌斯机构成员都熟悉这张脸，每一个为衔尾蛇效力的人都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又没有任何一个人真的想过有朝一日，他们会直面这个最传奇的巫师。
　　可是又没有多少人真的认出了这个满头白发的巫师，他站在动摇的大地上，地震却好像完全没有影响他，那张血淋淋的面具从他的手中掉落，迅速地皱缩。他听到了从阳台上传来的呐喊，查尔斯那声嘶力竭的呼喊。
　　不过他并未在意。
　　老人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凝望着就在他身边不远的少女。那目光之中有着的是一种叹息、一种迷惑、一种连其自身也感到的错愕和荒谬。
　　她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超乎他一切的预料和安排，而圣银的铳刃就挂在她大腿的枪袋上，被深黑色的皮革所包覆，他所做的只是抬起手指，让无形的刀刃割断枪袋的皮带，然后使用力场的手掌将那美丽的圣银摄取。
　　他只是做了这样的事而已。
　　而用双手撑着剧烈地，避免自己彻底倒在地上彻底摔倒的少女根本没有余力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任何人在大地如海潮般翻滚，街道泥土起伏，就好像重力也在这一刻失效的情况下，维持自己不乱滚就差不多是极限了。
　　即使玛格莉塔尖尖的耳朵听到了查尔斯的呼喊，即使梅林这个名字让她的心跳都要停下来，她也不可能违背人的生理结构和物理法则去做些什么，事实上，她光是维持身体在大地摇动中的平衡就已经是极限了。
　　“瑟莱忒小姐！！”
　　“玛格莉塔小姐！！”
　　她只能呼喊着，在伸出手去抓住那离开的圣银时因为一阵摇动而摔倒在地面上。
　　只有梅林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但旋即他也移开了视线，抬起头，天空之中划出一条炽热的火线，一颗不知道从何而来在火线从夜空中燃烧的云层中坠下，带着毁灭性的呼啸朝图书馆坠落而下。
　　而不知何时，在这栋建筑的上方已经凝集起了灰暗的乌云，电蛇在云层间闪耀，在那仿佛要将夜幕的天空撕裂的焰光坠落时，辉煌的雷电仿佛神明所降下的裁决。
　　大地的动荡愈发剧烈，倒在地上的玛格莉塔能够听到底层下方岩石痛苦的悲鸣。
　　尽管她并不确定这个仅仅是帕列斯倒影的城市有多深的大地，但在那一瞬间，湛蓝的瞳孔之中映照而出的毫无疑问是破碎的大地迸流，炽烈的岩浆从地面迸发，图书馆开始向大地塌陷，自天而降的陨石落在了图书馆的屋顶，雷光紧随。
　　这栋建筑中就像孕生了一轮毁灭的太阳，从每一个窗户中喷薄出灼热的光，可眨眼间这一切又都消失了。
　　崩裂的大地弥合，图书馆依旧屹立在大地上方。乌云消散，天空之中流星划过的壮美尾迹刚刚从云层钻出。如果不是大地的震动仍旧在继续，玛格莉塔甚至要以为刚刚的只是自己的幻觉。
　　可梅林凝重的表情告诉了她并非如此。
　　“现实的改写……不对，是时间的回溯？但「陨石术」和「末日术」消失，唯独「地震术」被回溯了……多个收容物的并行使用？”
　　话语未落，在图书馆上方正在消散的乌云中，忽然绽放出了炽烈的霞光，那炽烈得宛如烈焰，在眨眼之间便落到了巫师的面前，掀起的强风将被无形壁障阻拦的玛格莉塔掀飞。
　　“！！”
　　在地面上翻滚时，少女看到了那光中的人影，一张柔美，却不知道是男亦或是女的面容，在她身后，六支雪白的羽翼舒展，在她手中，燃烧着炽焰的长剑被高高举起，落在巫师的面前，但那道无形的屏障一视同仁地将其阻拦，燃烧着火焰的金色长剑无论如何也不能寸进。
　　“孪生天使——”
　　直面着这美丽得仿佛艺术的生物，梅林的表情微微一变。他抬起手，一股无形的力量弥漫着神秘的气氛将这个天使打飞出去，接着他扭过头，看到天空之中爆开一朵盛大的焰火，无数燃烧着的石块如同残焰洒落，一道金线从那里笔直地坠下，坠向某处。
　　而与此同时，图书馆的窗户忽然全部齐齐地打开，窗户的后方只有黑暗，黑暗之中爬出无数虚幻的灵魂。
　　这些灵魂最初都只有茫然的面容，但随后那些死寂的眼孔之中又冒出了红色的光芒，困惑被凶狠所取代，它们一齐尖啸了起来。
　　无形的声波带着难以想象的怨毒，让所有陷入恐慌的人失去了声音，因为更深的恐惧，就连玛格莉塔也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她强大的灵性在这里还是发挥了作用，在失神的霎那就清醒了过来。
　　少女挣扎着挺起身，看着半球形的几乎可见的空气墙以图书馆为中心扩散，膨胀延伸到一千米之外然后迅速回缩，撕咬着面露恐怖神情的一些灵魂回到了图书馆的窗户之中。
　　那些银质雕花的窗户随即合拢，在从那之中传出仿佛利齿撕咬血肉，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而地震也终于停止了，不知道是导致地震的巫师就是那些被撕咬的灵魂中的一个，还是被这股力量打断了他的巫术，但现在那些都不重要。
　　在重新能够稳定地站在大地之上后，玛格莉塔的第一反应就是扑向了梅林。
　　可是仿佛有着无形而无法逾越的壁障横亘在少女与抓住枪袋的巫师之间，向她诉说着「拒绝」。
　　“据说莫比乌斯机构在帕列斯的每一个支部都针对其收容的一件收容物做了特化的设计，将之打造成能够短暂使用那些危险度评级为「危险」乃至「灾难」级别的遗物的要塞——”
　　她的拳头，她的踢击，作为备用武器的匕首的攻击——这一切甚至没能引起梅林，这个传奇的巫师的注意，他只是脸色凝重地按住了自己的耳朵。
　　那里有一只耳坠，老人对着里面询问着情况，然后脸色一变，开口喊着“计划更改”，“放弃占据一处敌方支部”、“启动B预案”之类的话语，而这个时候玛格莉塔才爬起来，注意到那位“天使”的旁边卷起了强风，一个男人——很显然是巫师——正用龙卷风形成囚笼，试图拘束住这个挥舞着圣焰长剑的天使。
　　他整个人都仿佛化成了风暴，卷起沙尘，草叶和泥土，从那风暴之中还传来一阵阵地喊叫，而且空气之中正不断出现一些透明的怪物开始游动，这些怪物也忽视了玛格莉塔，从无形的大嘴中露出闪耀的尖牙涌向了反击的火力愈发凶猛的图书馆涌去：
　　“那么大导师和恩莉先走，我随后就跟上！”
　　是的，还有枪声。
　　地震止息后莫比乌斯机构也终于反应过来了，从图书馆中喷出了枪林弹雨，可那些神秘学子弹也一并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阻止。
　　玛格莉塔看得到查尔斯扭曲的表情，他好像对着自己在喊什么，但一连串的咳嗽完全打断了他的话语，玛格莉塔什么也没有听到，她也不在乎这个男人想要说什么。
　　“什么什么？发生什么了？”
　　“罗曼罗兰小姐？！”
　　从骤然安静下来的前庭中，从图书馆大门内侧传来的杰西卡的声音她也忽略了。这个老人本来和莱昂，米卡，萨德小姐他们被安置在地下一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地震而从会客室离开来到更加安全的地上——总之现在战场上几乎所有的声音都被少女的耳朵所捕捉到，在她的脑海之中勾勒出了位于这处图书馆前庭的战场的完善图像，而在这图像的正中，被一种无形力量所保护的传奇巫师，梅林，在这个时候才第一次正眼看了玛格莉塔一眼。
　　他的手上还拿着从少女身上夺走的枪袋，圣银的铳刃放置在其中，因为无人握持而什么都做不了。
　　这个老人眯起眼睛看着圣银上的花纹，又望向玛格莉塔，那张看起来有些儒雅与和蔼的脸上，胡须下方的嘴唇动了动，让少女看清了被雪白胡须掩盖的一道伤疤。
　　但他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看向了那个化作一团风暴的中年男人，伸出手。
　　“可不能让年轻人为我这种老头子断后啊。”
　　说完，正在风暴的囚笼中挥舞利剑，让缠绕自己的风变成流动火焰的天使忽然就像是一只巨大的手掌攥住，一下便不动了。
　　在玛格莉塔再次向前靠近的时候，这个老人忽然没入了脚下的泥土之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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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4节 EP.402 咬合的命运「下」

　　“——！！”
　　梅林消失的时候，玛格莉塔已经从附近倒下的一个机构成员的腰带上抽出了一把手铳，并瞄准了这个老人，可是她没能扣下扳机——但即使如此少女，少女却并没有多少迟疑，她咬着嘴唇，将枪口对准了不远处的那团正与天使纠缠的风暴，一口气将子弹全部倾泻而下。
　　但子弹并不能对一团席卷的风暴造成什么伤害，至少这些带着曳光的子弹不行，在仿佛被无形的手掌攥着的天使停止动作的同时，这个化作一团旋风的巫师就朝天空飞去，几乎在一瞬间就远离了这座图书馆。
　　而随后，那束缚住天使的巫术似乎也随着使用者的离去而消失，挣脱束缚的天使在天空之中划过一道金色的炽烈光轨追逐着那团风暴，几乎就是在着极短的一点时间内，巫术会的攻势就退却了，在前庭中还能站立的，似乎就只剩下了玛格莉塔，其他的人，无论是市民还是莫比乌斯机构的成员，如今都仿佛深陷噩梦一般倒在地上。
　　这可以说是“惨烈”的一幕让自诩见多识广的杰西卡也有些发愣。
　　过去在矿山的经历让他为了避难从地下跑到了地上，眼前的景象却让他觉得可能地下比较安全——至少现在地震停了地下的房间好像也没有塌，但在地上说不准巫师们会不会又来一次。
　　现在的巫术会犹如困兽，为了胜利、或者说为了活下去，他们毫无疑问会拼死挣扎。连梅林都上前线了，「地震术」、「陨石术」和「末日术」都用出来了，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呢？但莫比乌斯机构这边让他更为心惊。
　　不明原理的时间倒流，那个恰倒好处的使用时机说明衔尾蛇有某种即时的监控力与间隔低于秒的信息传递能力。
　　如果说这三个东西杰西卡这个才区区三百四十多岁的“年轻人”从未有耳闻也是没办法的话，那两个天使可是让老人心脏病都差点发作了。
　　那东西就是「水银黄昏」从某个古代遗迹里挖出来的。
　　虽然外表是天使，但内里却是不可名状的恐怖之物，兼具圣洁与邪恶，当年导致一个上万人口的小镇都变成噩梦般的死地——衔尾蛇这群家伙居然真的有办法控制它们，还放出来对抗「陨石术」和「末日术」。
　　联想到自己的组织还和这群家伙有一笔大交易，这个亮出自己大炼金术师的身份，得到了他意料之内礼遇的老人缩了缩脖子就打算往地下走去。
　　“罗曼罗兰小姐！”
　　“玛格莉塔小姐！”
　　但这个时候，他身边跟着一起跑上来的米卡和莱昂，还有带着那个叫希妮丝的小女孩的少女已经朝跪坐在地上的玛格莉塔跑了过去。
　　握着铳刃的双手重重地垂落，向化作风暴的巫师的攻击只是少女的一种本能而已，一种在短暂却严苛的训练中用身体记住的，置身于战场上不可以坐以待毙的本能。
　　而现在敌人消失了。
　　在梅林带着圣银消失在大地之中时，玛格莉塔的力气好像也随之消失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从昨晚开始，这座城市中发生的所有的事都远超她的预料。她不断地挣扎着，但这些挣扎并没有任何的效果，一片落叶的挣扎会对山洪有什么影响呢？
　　一个人的反抗，又会对命运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呢？
　　“罗曼罗兰小姐！”
　　在米卡来到她的身边蹲下，担忧地看着那张脸的时候，少女的脸上是她从未看过的脆弱的表情。
　　“你没事吗？罗曼罗兰小姐！”
　　“命运……预言……”
　　“罗曼罗兰小姐！”
　　“那个预言，我最后还是做了那个预言中的事……”
　　“罗曼罗兰小姐！”
　　少女的瞳孔目光涣散，某种沉重的阴霾几乎占据了她所有的视野。
　　米卡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少女居然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仿佛被某种庞大得难以名状的力量所压倒，彻底击溃。
　　就是那样的表情。
　　“她怎么了？”
　　这个时候，杰西卡也走到了少女的身边，老人有些心虚地回头看了一眼。现在的图书馆一片混乱，遭遇了巫术会——尤其是那个梅林亲自率领的攻击让训练有素的队伍也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混乱，此外，虽然图书馆内部似乎没有遭到那些可怕怨灵的影响，建筑主体也没有受什么损伤，但在其中的人还是有一些伤亡，并发生了骚乱，短时间里，似乎不会有人关注这边。
　　“命运……”
　　“啊？”
　　“我最后还是没能逃过……命运……占星巫师的预言应验了，我将「钥匙」，将瑟莱忒带到了巫术会的面前，他们夺走了它，根本……不费任何力气……”
　　现在玛格莉塔的脑海之中不断地回放着那夕阳下的一幕：巫师的头颅上凝固着难以置信的神情，而后又变得释然。
　　——没错，这也是被安排好的命运……哈、哈哈哈哈——
　　彻底的死亡即将降临，那占星的巫师却发出了笑声，就像见得神迹的信徒，又像阴谋得逞的恶魔，那笑声越发的张狂，越发的畅快。
　　——预言……钥匙……没错，这才是命运安排好的，现在……我将钥匙送到你们的眼前了……这就是……我的……命运。
　　重复着、重复着，就像是永远不会结束的诅咒低语。
　　那是预见未来的预言，而那个预言也切实地遇见了自己的命运。是玛格莉塔自己选择了帕列斯，然后，又是她自己将瑟莱忒带到了巫师们的面前。
　　这一切行为都是由玛格莉塔自己做出的。
　　出于她自身的意志。
　　但有一种强大而不可避免的力量高高的凌驾其上，无论她如何去否定和反抗，都只是静静地安排着一切的结果。
　　——命运。
　　她自以为自己战胜了命运，但其实只是落入了命运的安排之中，而此刻命运所安排的结果就这样呈现。
　　她本来以为六位传奇巫师的出现就是这个预言所描绘的最终场景了。
　　但或许现在才是那个预言的真正含义。
　　不，那个占星巫师的预言中提到的是“你们”从数量上来说那一次确实更像是预言之中的场景，只是因为猩红的突然出现而发生了意外——然后正是因为那场意外才有了现在的情况？自己不断遇到熟悉的人，然后被带到的支部遭遇巫术会的袭击，还是梅林、那位巫术会的大导师亲自带队？
　　与其说是巧合，玛格莉塔现在都要相信这是一种必然了，无论如何自己都会将瑟莱忒带到这些巫师的面前，无论发生什么样的意外，命运所规定的结局也一定会完成？就像那些古老戏剧描绘的悲剧故事那样，越是逃离、越是反抗，最终却只会无可避免地迎接必然的命运？
　　这样的想法重重地砸在了玛格莉塔的身上，把她一切能称之为信念的东西都砸得摇摇欲坠，支离破碎，少女坐倒在地面上，完全失去了力气，从唇间漏出的“命运”、“预言”——那就是她现在脑海里仅有的不断回荡的话语。
　　“你提到了预言？”
　　杰西卡一愣。
　　“等一下，之前你可没有说这个！”
　　“……有什么关系吗？如果有预言，你就会觉得那不是我的自以为是和叛逆了吗？”
　　“这是两码事！预言是已经证明的，通过神秘学窥视命运的手段，与年轻人的自我感觉之间的差别就像是专门的显微镜和书呆子的近视眼睛一样！先不论结果如何，在可信程度上就有着无法弥补的差距！让一百个对神秘学，预言和命运有基本了解的人来就会有一百个和我得出一样的结论——”
　　杰西卡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要指出垂着头，似乎遭受了很大打击的少女的无知。
　　但这样的行为只是让他被一双红色一双蓝色的眼睛一齐瞪了一下，在米卡和莱昂的身边，正弯下腰，伸手将玛格莉塔扶起来的萨德小姐也叹了口气：
　　“现在可不是证明自己没有错的时候啊，杰西卡先生。”
　　“……”
　　好吧，老人也觉得自己刚刚的话有些不合时宜，但他又能说什么呢？
　　他现在都不知道玛格莉塔说的预言到底是什么内容，但是看到梅林的拿着那把圣银的铳刃离开，或多或少他也猜到了一些。
　　他现在能说什么呢？
　　大概说什么都不合适，尤其是对于在叛逆期，刚刚受到了现实残酷打击的，心思敏感的年轻少女——
　　他抬起头，有些唏嘘地看着四周的惨状。除了这座图书馆，周围的建筑都垮塌得差不多了，天空中一团火焰在与风暴纠缠，忽然间化作一道金色的火线向某处下落。远方的飞空艇正在靠拢过来，而就在附近的这些天空之舟将巨大的光柱从乙太灯上照下，一遍又一遍地扫射着街道。
　　“真是凄惨啊，也幸亏这不是在真正的帕列斯中，否则简直就是地狱——嗯？”
　　叹了口气，老人用手杖敲了敲地面。这个时候，他忽然瞪大了眼睛，失声喊出了这个名字。
　　“——梅林！”
　　那双失去了焦点的蓝色瞳孔猛地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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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5节 EP.403 计划崩坏

　　这简直是数分钟前事态的复刻。
　　也是有人大声喊出传奇巫师的名字，也是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事态和混乱之中，但是这一次，双方的行动却悄然互换。
　　一头白发的老巫师从泥土中忽然出现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看向远处的某一个方向，从那里发出的怒吼，爆炸和大地撼动的声音正从他的耳坠中传出，包含着身陷烈火之人绝望的凄厉嚎叫。
　　虽然他没有看到天空中金色火线坠落的方向，但从这些声音中他也明白了另一个孪生天使的去向。巫术会和莫比乌斯机构本身也是争夺收容物的老对手他知道这在上百年前的惨剧中最后被莫比乌斯机构得到的两个“天使”究竟有多么危险。
　　和莫比乌斯这种敌人战斗最大的问题就是难以制定对策，你永远搞不清楚他们有多少稀奇古怪的收容物可以动用，而从行动开始到如今已经过去了一个夜晚，那些被严格封存的收容物应该都已经进入了随时可以启用的状态。
　　拜此所赐，他的撤离方案也被打乱了，由另一位「大地」血脉的传奇巫师控制的「大地行走」甚至没能让他离开这这莫比乌斯机构据点的庭院，就因为天使的袭击而不得不中断，面对那两个天使，就算那里聚集了三位传奇巫师，也很难让其中一人维持集中精力操控其他巫术的状态。
　　更不要说之前「地震术」的消耗了。
　　正因为知道，这位身先士卒的巫术会大导师才脸色难看地从手中摸出一尊有着珍珠般光泽的塑像，伸手摩挲，但就在这个时候他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
　　刻入每一块骨骼，每一块肌肉中的战斗本能几乎是不通过大脑便做出了反应，在那个方向树立起了一层无形的护盾。
　　枪声响起，一枚枚子弹在空气中凝固失去所有的动力之后冒着青烟掉落。
　　巫师的动作没有停下。
　　他摩挲着雕像，转过身，从这些子弹的延伸线看到了一双湛蓝的眼，这双眼睛的主人正将那把以她的手掌大小来看有些过大的手铳垂下，从坐在地面的姿势变成了起跑——冲刺的预备姿势，在她周围的人——其中还有两张让他感到惊讶的脸——惊异的目光之中，向着他的侧方一跃而过。
　　弹簧靴给予了那娇小的身体加速的一股助力，但作为最初的动力，在精巧机械中的弹簧受到的压缩并不足够。
　　正常来说要获得足够的力量，跳跃是最有效的步骤，但玛格莉塔没来得及这么做。这使得她侧跑、转向、绕过阻挡在自己初始位置与梅林之间那无形防御的过程花费了数秒。
　　即使对于现在的梅林，这依然是一个足以反应过来从容应对的时间，他后退一步并抬起了手，几乎在一匹就像是由漆黑雾气组成的马匹出现在他的身边时，而另一堵无形的壁障再度将少女枪口喷出的火光阻拦。
　　再一次，抓着被割断的枪袋，夺取了圣银铳刃的巫师和被夺走了伙伴的少女彼此对视。
　　再一次，巫师不发一语地抬起手，让无形的力量朝着少女迸发涌动，而自己翻身骑乘上温驯跪伏的黑马，在这比他预料更快地呼唤而出的星界生灵起身并朝着图书馆外奔跑时，用巫术会内的暗语指挥着另一侧的战场。
　　无法目视的力量推动了玛格莉塔的身体，就像遭遇了早已消失在战场上的攻城锤的直击，还没有打开开关的乙太织甲让她受到的冲击没有任何减弱，她向后方飞出了数米，撞在了慌忙接住她的莱昂的身上。
　　“站住！！！”
　　但她好像完全没有去在意自己受到的冲击。
　　她湛蓝的双瞳不再像是澄澈的苍穹，而是如同蓝色的火焰一般燃烧，那些金色的丝脉在她的眼眶之中就像融化的黄金一样炽烈。
　　错愕、无力、绝望、茫然再到本以为已经顺利逃离的巫师带着瑟莱忒重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这样出乎意料的事态，比起愤怒，另一股呐喊占据了少女全部的想法。除此之外的所有想法，命运、预言、危险、暴露的可能——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把瑟莱忒小姐——还给我！！！”
　　梅林回头看了一眼。
　　这个时候，来自星界的影驹已经开始加速，他和玛格莉塔的距离从十米开始拉开，看着那张稚嫩的脸，梅林能够想到的却只有他派去妨碍莫比乌斯机构从她手中得到「钥匙」，从而得到那能让他们一切的努力都化为乌有的改写命运的力量的传奇巫师苏涅那熄灭的命烛。
　　在看到那双眼睛时，他有过一瞬间的迷惑，因为那不像是杀人者的眼睛。
　　再联想到行动之前，导师会议上维埃萝所说的，这位少女拒绝与巫术会合作的原因是她认为「没有任何人应该染指那样的力量」这样正直的理由。
　　那似乎不是虚假。
　　这个少女就是那样的正直，那样的纯粹，有一瞬间，这位活过了连他自己也无法计数的年月的传奇巫师也想要和她聊一聊。
　　但最终，还是无话可说。
　　他低下头看着被自己攥着的枪袋，还有其中的圣银，小心地不接触到有着古典花纹的表面，那轻声地开口。
　　“请不要会错意，我夺取你所为的并不是为了你的承认，和那个改写命运的力量。”
　　老人说着，望着天空中探照的灯光朝这边打来。
　　“埃尔兰达把希望全部压在你的身上，但我并不是非常认同，自古以来，想要改变命运所能依靠的都只有拼搏和牺牲，而不是某种方便得不现实的外力。”
　　“那么，你又是为什么要从我的持有者手中将我夺走？传奇的巫师。”
　　圣银开口了。
　　在枪袋之中，美丽的铳刃非常安静与冷静，在那次惊叫后，它似乎完全没有从持有者手中被夺走的慌乱，也没有反抗——事实上即使它想反抗都做不到，不被人握持的话，它能做到的就只有轻微的震动和说话。
　　“因为我不能容忍我们的拼搏和牺牲轻而易举地被那份力量所改写。如果真的存在那种力量，而我又无法得到，那么为了我和相信我，追随我的所有人，最低限度，我也必须阻止它落到敌人的手中。你的主人或许是一个正直的人，但她所率属的组织不是。”
　　梅林微微地摇头，毫无迟疑地回答。
　　“答案是肯定的，玛格莉塔小姐的确是一个正直的人，尽管这种美德在许多人眼里会被误读为幼稚，是孩子气，但曾经有一位人类学者这样说过：孩童的美好是最纯粹的美好，孩童的邪恶也是最纯粹的邪恶。一切社会标准都是对此的扭曲，我认为这说得很贴切。”
　　巫师对自己持有者的评价让圣银以肯定作答。但听到这句话后梅林反而沉默了，在骑乘的影驹一个小跳越过因为地震而出现在街道上的瓦砾后，他看着圣银铳刃上映出的自己的脸，有些疑惑：
　　“如果你这样认同那个女孩，为什么她没有得到改写命运的力量呢？”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也有一个疑问，这个疑问困惑了我很久，而因为目睹了你刚刚使用巫术的情形而更加具体。”
　　圣银冷静地回答着，面对玛格莉塔的任何问题它都会回答，但对于梅林却不是。
　　它从来不是一件公共工具，也从来不是什么人得到它就可以使用它。
　　“为什么你使用巫术的方式，和巫默尔克钟塔人这么相似？”
　　“或者用这个时代的名字来称呼，默埃克力场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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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6节 EP.404 不休的追击「I」

　　当瑟莱忒将这个魔物的名字说出时，映照在圣银铳刃上的巫师低下了头，那双因为不可避免的衰老而显得浑浊的眼睛深深地凝视着它，似乎是打算说些什么，但旋即从后方传来的枪声就打断了老人的想法。
　　他回过头，然后有些哑然地看到街道上一个人影朝着自己奔驰而来。
　　那个娇小的身体拿着一把制式规格的手铳，一头金发在未息的灰尘中飞扬。梅林骑乘的坐骑是从星界呼唤的影驹，比法兰索丝大陆上的骏马有着更快的脚程，但是因为地震术的影响，方圆几公里的街道残破不堪，楼房的瓦砾，路面的皲裂都大幅阻碍了这星界生物的速度，而相对的，那娇小的乙太骑士在这样复杂的环境却能极大地发挥弹簧靴的机动性，追逐了上来。
　　“看起来你的主人并不打算放我离开。”
　　子弹一发发射出，但是无法打破偏折的力场。梅林回过头来，这个女孩的名字是什么？对，玛格莉塔？对，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在古代语中，这个名字的含义，是「珍珠」。
　　“是因为她那个正义吗？不应该有任何人染指可以肆意改写命运的力量？”
　　圣银没有回答。
　　影驹驰骋着，在枪袋中被皮扣牢牢固定的铳刃上下摇动，倒映出那不甚清晰地金色倒影。瑟莱忒仿佛可以感受到从那里投来的强烈目光，那仿佛在说着“我一定会将你带回来”一样——这并不像工具的想法让瑟莱忒产生了一些困惑，因为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那位少女是抱着这样的目的追逐而来，不过以它与玛格莉塔这半年以来的生活，它倒是可以推断出自己的持有者肯定不会任由自己被带走，无论那是出于什么原因。
　　这样就够了。
　　一件优秀的工具是不会有怀疑使用者的机能的
　　圣银在枪袋中微微震动，那不像是工具的想法很快消失了，它沉默了下来，静静地等待着。
　　等待着它能为自己的持有者提供帮助的时机。
　　……………………………………………………………………………………………………
　　“啊，喂！罗曼罗兰小姐！！”
　　莱昂的喊声没能传到那个飞奔而去的背影耳边，或者说那个正在让自己的速度越来越快的少女虽然听到了，但却没有在意。
　　红发的巫师就这样看着玛格莉塔追向巫术会的大导师，追向那个一天之前还是他和众多年轻人崇拜对象，组织精神象征一般的男人，即使今天遭遇的事已经多到他麻木，这个时候，这个青年还是感到一种浓浓的迷茫。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在他下意识地去接住被攻击的玛格莉塔，而梅林的目光扫过他的脸时，那一刻他似乎从梅林的脸上看到了失望与一些惊讶。
　　当这些表情出现在一张和蔼的，曾经拍着你的肩膀一点架子也没有地找你要酒喝，对你说着“努力吧，你们才是巫师的未来”的老人脸上时，这样的愧疚又显得更加地强烈。
　　随后而来的则是恐惧，这恐惧就像寒冰攥住了青年的心脏，他甚至怀疑这位传奇中的传奇会不会抬手将自己这个“叛徒”用那强大而其妙的巫术当场杀死，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
　　可梅林并未关注他。
　　那个巫师抵挡住玛格莉塔的攻击，将少女击飞后就翻身上马。而玛格莉塔也紧随其后追逐而去，被那恐惧感死死攥着心脏的青年直到现在脸上还没有血色，更不可能做出任何的阻止，除了那一声徒劳的呼唤之外，莱昂什么也没有做。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相较于他，米卡的行动就直接多了。少女直接跑向了最近的马车，然后在中途因为看到拉车的马匹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抽搐而止步，杰西卡注意到米卡的行动，看了她一眼，有些狐疑地问着：
　　“怎么，你该不会是想要去追她吧。”
　　“……我只相信罗曼罗兰小姐。”
　　米卡毫不犹豫地开口说着。
　　“而且罗曼罗兰小姐可能有危险，虽然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但我要去。”
　　“可你这战场都没上过的小丫头能去帮什么忙……”
　　杰西卡嘀咕了一句，但声音却不是很大。
　　她的话让这个「水银黄昏」的大炼金术士有些踌躇，刚刚持续时间不长的收容物交锋让他意识到莫比乌斯机构或许比他想象的还要棘手和不善，加上他所在的组织和巫术会在这次事件里的合作——忽然间，老人开始担忧在解决掉巫术会后，莫比乌斯机构会不会顺带把他们「水银黄昏」一并给处理了。
　　——所以我都说我们就本分一点卖符咒和炼金道具就可以了，非要说什么弱势者必须联合起来才有面对强势者的胜算，一群白痴不好好搞学术，非要掺和这种无聊的东西——
　　在内心里咒骂着那些短视的混蛋，杰西卡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可能、大概、或许、就算是为了那些也被传送到这个世界现在不知道流落在哪里的学徒们着想，也得干点什么让莫比乌斯机构欠人情的事。
　　而眼下似乎有唯一的一个机会。
　　他的目光飘向了一旁的机车，朝莱昂问到：
　　“喂，小伙子，你会驾驶机车吗？”
　　“啊？马车倒是会驾驶，但机车这种富豪才玩得起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会驾驶啊。”
　　莱昂下意识地回答着。
　　“切，那就没办法了。”
　　杰西卡有些失望、又有些焦急，他拄着拐杖朝马车走去，试图对那两匹口吐白沫的马进行一下抢救，但这个时候，从机车那里却传来了一个声音：
　　“真是好运，钥匙就在这个上面。”
　　杰西卡回头，看到那个自始至终都只让他们称呼其为萨德小姐的女士不知什么时候带着那个灰发的小女孩钻进了一辆四人机车的驾驶席，她摸索了一下，然后那辆钢铁的机车就喷薄着蒸汽，发出了轰鸣声。
　　“我父亲买过一辆机车，跟这个差不多，虽然有一些差别，但我应该还是能好好开的——”
　　黑发的女士看了眼米卡，又看了看杰西卡和莱昂，她眯起一只眼睛，一种成熟的魅力弥漫开来。
　　“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罗曼罗兰小姐身处险境呢，要来吗？”
　　话音刚落，米卡就已经坐上了车，上车之前她还跑到玛格莉塔拿到那把大型制式手铳的男人身边，扯下了他挂着一堆皮革袋的腰带。
　　最后权衡了一下，杰西卡磨了磨一口的假牙，叹了口气。
　　“年纪大了就看不得年轻人做蠢事，有我跟着至少能保护一下你们——小伙子，你来吗？”
　　“我……”
　　莱昂犹豫了几秒钟，跟着杰西卡坐上了机车——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去做些什么了，那么至少和熟悉一些的人在一起会比较好。
　　机车开动了。
　　图书馆的阳台上，正忙于指挥机构成员维持图书馆内秩序的查尔斯看到了这一幕却无力阻止，地震带来的骚动让他们至少还要十分钟以上才能控制住这些还没有被标记，正哭喊，想要逃跑的市民，最后他只能拉过自己的队员朝他大声喊着让他迅速将情报带给地下，以及莫比乌斯总部，并且立刻派出小队跟上离开的那群人。
　　“内、内容呢，队长？”
　　“内容就是——”
　　最后向外看了一眼，看着机车有些歪歪扭扭地驶出芳登据点的大门，查尔斯深吸了一口气，用最快的速度组织好尽可能精练的语言：
　　“梅林亲自带队袭击据点被击退，但他们可能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梅林沿着墨托大道向东逃窜，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及一些人正在追击！”
　　“我们需要支援，无论巫术会得到了什么，想要用他们得到的东西作什么，他们都必须被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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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7节 EP.405 不休的追击「II」

　　状况糟糕的道路上，以被影驹载着的梅林为首，在他身后的，是玛格莉塔飞奔的身影。
　　两人之间的相聚差不多有四十米，玛格莉塔的每一次迈步都会使她的速度变得更快一些，但即使如此，彼此的距离也正在被一点点拉开。
　　注意到地震后倒塌的房屋在道路上留下的路障是阻碍影驹速度的主要因素之后，这个巫师就用自己的巫术进行开路，即使是数人高的瓦砾在他那不知道是什么巫术的攻击下也会粉碎，被撇至一旁，他几乎是硬生生地从废墟的瓦砾间开辟了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这抵消了玛格莉塔的灵活带来的优势，开始将两者之间的距离一点点拉开。
　　玛格莉塔没有再浪费子弹了。她并没有被焦急冲昏头脑，在「灵视」的视野之中，她可以看到梅林和他骑乘的马匹被一层淡蓝色的力量包围着，任何子弹触及那股力量，都会偏斜飞散。
　　这时少女才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夺走了瑟莱忒的巫术会大导师，最传奇的传奇巫师一无所知。她本来就没在巫师这方面下多少功夫，梅林是什么血脉的巫师，拥有什么样的巫术，这些她都一无所知。
　　而在少女的后方，轰鸣的机车正逐渐追赶上这疾驰的两人。
　　梅林开辟道路的行为也清除出一条让机车能够顺畅通行的道路，驾驶着机车的萨德小姐虽然最开始差点把车开到一堵还没倒塌的墙壁上去，但现在握着方向盘的女士沿着这条通路笔直地行进。
　　“也难怪有人预言机车将在未来彻底取代马车。”
　　杰西卡听着从排气管中喷出的蒸汽，感受着被乙太炉烧至沸腾的蒸汽机提供的澎湃动力，有些感慨。他们是最晚出发的，还在一堆瓦砾间绕了好一段路，即使如此，前方玛格莉塔的身影和更前方的梅林的背影也逐渐放大。
　　“罗曼罗兰小姐追得上那个巫师吗？”
　　坐在副驾驶上，抱着希妮丝的米卡紧紧地抓住机车的座椅以在颠簸中维持平衡，她担忧地看着在风中飘扬的金色发丝，隐隐有些不安。
　　“放心吧，梅林那家伙不可能让我们追丢的。”
　　杰西卡看了担忧的少女一眼，笃定地说着。
　　“……为什么？”
　　莱昂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虽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开口。
　　但杰西卡却似乎很享受这种给解答问题的感觉，坐在后座上的他挺直了腰，清了清嗓子，然后露出一副神秘的表情，开口说到：
　　“我敢打赌，梅林这是在故意暴露自己，把衔尾蛇的注意力和战斗力集中到他的身上，以此来为其他巫师争取时间，过去他就经常这么干，仗着自己有一个无敌的巫术，把大量的敌人吸引过去，然后在别处的巫师成功撤离或者达成了他们的计划之后离开，曾经在列奥罗斯的王都，在西斯科山的攻防战，还有在一大堆你在历史书上绝对找不到的战争中，他都是这么做的。”
　　“他总有办法让敌人不得不把大部份的力量用来对付他，然后从容离去，所以他才是最传奇的巫师，这一次一定也一样，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之前袭击那个图书馆是为了什么目的，但显然那个计划是不太成功的，为了弥补这一点，这个家伙又干起了老本行。”
　　“……杰西卡先生，是我的错觉吗？你好像非常了解梅林……大导师。”
　　“废话。梅林是大陆上活得最久的巫师，同时也可能是活得最久的人。没有炼金术士不想把他切片研究的，而我相信莫比乌斯机构了解的更多，他和衔尾蛇是几千年的老对手了，他有什么巫术连我们都知道，他们肯定同样清楚——就是不知道那个小姑娘知不知道，看她的年纪，应该还没资格接触到这样的情报……”
　　老人得意地拍了拍胸膛。顺便一提，他也是想把梅林切片研究的炼金术士之中的一员，而且还是地位非常高的那种，令他下定决心跟过来的，未尝没有碰碰运气的侥幸心理。
　　不死与不朽一直是炼金术的一个终极课题，而对于这个课题而言，没有比梅林更令他们垂涎的研究材料了。
　　“那杰西卡先生赶快把你知道的告诉罗曼罗兰小姐呀！”
　　“哎哟，小姑娘，你就别折腾我这老嗓子了，虽然当年我也是吼一声就能让整条街的人听见的男人，但谁也敌不过衰老啊。”
　　“那就由我来！”
　　米卡坚定地看着杰西卡。
　　“我曾经是一个歌手，我的声音一定可以传到罗曼罗兰小姐的耳边！”
　　……………………………………………………………………………………………………
　　就连玛格莉塔自己也没有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形下得到这样的帮助。
　　相距超过五十米，但从身后的机车上，米卡那无愧于阉伶歌手的嘹亮嗓音被尖尖的耳朵捕获，她现在所需的一切情报都从那话语之中被诉说。
　　梅林的血脉是「力场」，一个很常见的血脉，成为传奇巫师后他的巫术种类是十八，这是一个非常惊人的数字，而这十八种巫术的资料也通过米卡的声音从杰西卡的讲述中来到少女的耳边，在她和前面的影驹之间的距离被拉远到四十米以上时，玛格莉塔已经完全了解了这个将瑟莱忒夺走的巫师的巫术。
　　那真是非常详尽的资料，考量到这位最传奇的巫师在过去的活跃，他拥有的各种巫术都被摸清楚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而即使如此机构还是拿他没有什么办法，可想而知，这个最传奇的传奇巫师的称号并不是开玩笑的，他的能力实在很优秀，而拥有的巫术同样强力。
　　比如现在，玛格莉塔看到的环绕梅林身体的蓝色力场就是「偏斜术」。任何事物靠近那个范围都会被偏折开来，质量越小、速度越快的东西越被偏折的程度越大。在过去这个巫术让他能在漫天的箭矢中悠闲踱步，在暴雨中甚至身体也不会被打湿。而在现在，这个巫术让他能从容面对所有的子弹。
　　再比如之前让他在「地震术」中岿然不动的力量，「绝对领域」。被杰西卡称为最无敌的巫术，在这个领域之中，他与外界将彻底隔绝，所有的伤害都无法影响他，无论是地震，海啸还是山崩，乃至「灾难」级别的收容物——这个巫术除了维持时无法移动位置之外，没有任何缺点。
　　甚至可以说，梅林拥有的巫术几乎是「力场」血脉能觉醒的巫术中最好，最强大和灵活的那些，考虑到巫术的觉醒是完全随机的，他的运气简直是足以令人嫉恨。甚至连在巫师群体中极其少见，再通过「觉醒魔药」而获得新的巫术时只有极小的可能才能获得以至于机构都对此没有多少记录的「特质」都有三个。
　　「稳定施术」、「巫术巨化」、「无形力场」——杰西卡没有详细解释这些罕见的特质，但从名字就能大致知晓这些代变什么，玛格莉塔是第一次知道「特质」的存在，但这解释了为什么他作为「力场」巫师，却在施法时没有出现那标志性的，发光的力场而必须要灵视才可以看见。
　　但随着这些了解，疑惑也随之产生，玛格莉塔看着前方的掠影，皱起了眉毛。
　　「弹性力场」，疑惑源于这个巫术。
　　按照杰西卡的说法，过去这个巫术是梅林主要的移动手段，通过不断生成充满弹性的无形力场，借助力场的弹力，梅林可以以大部分人望尘莫及的速度移动，就像是有一双弹簧靴。甚至在天空中进行跳跃。
　　在黑暗纪元几乎没有多少办法可以对付这种移动方式，就算是现在，这个巫术的运用也能让梅林在行动上占据绝对的主动。
　　可是他没有使用这个据记载是他最为常用之一的巫术，而骑乘在一匹召唤而来的星界生物上——为什么？
　　玛格莉塔直觉性地感到，如果她有办法战胜这个威名赫赫的巫师，那么关键就在这个细节之中。
　　就在这时，玛格莉塔忽然抬起头，中断了由直觉敏锐捕捉到的思考。
　　天空之中，两条炽烈的金色火线一掠而过。
　　但那色彩，似乎有了某种不详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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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8节 EP.406 不休的追击「III」

　　梅林抬起头，看着在天空之中掠过的金红火线，注意到了那火焰中弥漫的紫红。
　　眼镜下的瞳孔稍显模糊地映照出那不详的颜色。就像淤积的毒血，让神圣的火光也带上了妖异的色彩，他的神情不由得一肃。
　　别人或许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但他非常清楚。
　　当初「水银黄昏」挖出这对“天使”时，他们就和衔尾蛇产生过争斗，对这件收容物的力量有过直观的认识，就算是他也没有想到莫比乌斯机构居然真的找到了方法制御这至少是「灾难」级别的孪生天使并真的敢放出来使用。
　　但显然这并不是无限制的，他的耳坠中正传来巫师们摆脱两个天使纠缠并成功撤离的报告，损失了几位大巫师，同为传奇巫师的伙伴也受了伤，但如果莫比乌斯机构真的完全找到了控制它们的力量而不造成危害的方法，只靠这对速度几乎如同瞬间移动的天使就能剿灭巫术会大半的战斗力。
　　当她们呼啸而过，在倒悬的帕列斯城下方的云朵与门窗也为之撕裂，顷刻之间它们就抵达了街道的尽头，那里有一座高高耸立的街心钟楼。在之前的地震之中这栋建筑侥幸地没有坍塌，但毫无疑问地基已经受到了强烈的动摇。
　　随着两道火线掠过，在令大地震颤的轰鸣之中，这座钟塔几乎是立刻化作了火炬，朝着街道这边倒下，就像是一根砸落的炽热棍棒。
　　影驹不安地嘶鸣，奔驰的脚步放慢，这来自星界的生物敏锐地察觉到了那火焰之中的扭曲与不详，那比火光更令它感觉畏惧，它放慢了脚步试图转向，因为街道的尽头已经被燃烧着这些火焰的瓦砾所阻拦。
　　梅林看着悬停在天空中的天使，看着它们光辉的羽翅根部蠕动滋长的紫红色血肉触须，没有驱使着这头影驹克服它内心的恐惧而是转过身，准备沿着别处的道路逃离。
　　这场转移已经持续了许久，他已经离开了地震术影响的核心范围，他很轻易就回忆起这个街区的情况，任何人在一座城市生活过数百上千年的岁月后都会像这位巫师一样，对于主要的街道了如指掌。
　　但当他折返时，伴随着铿锵的金属音，有着金发的少女已经阻拦在了他的面前。
　　这场追击维持了五公里还是六公里呢？令少女自己也感到意外的是，自己的体力没有消耗到一个无法接下来进行战斗的程度，这或许要归功于与她融为一体的「双树之种」，但不管怎么样，现在她站到了梅林的面前。
　　尽管玛格莉塔对于要如何与梅林战斗还毫无头绪，但至少她站在了梅林的前方，那双蓝色瞳孔注视着巫师的手和枪袋中圣银的铳刃，用悠长的呼吸将长跑后身体的状况迅速调整回来。
　　“把瑟莱忒小姐，还给我！”
　　少女凝视着黑马上的梅林，举起了手中的手铳，和圣银的铳刃不同，这把从某个男性的腰带上取下的武器口径更大，威力更大——但这也意味着她为平常使用的那些口径的子弹无法填入这把黝黑手铳的转轮，其中剩下的三枚子弹，就是她仅有的火力。
　　影驹踩踏着地面，从幽黑的鼻孔中喷出淡灰色的烟雾，因为身后的火焰和天上的两个“天使”，它不安地挪动着脚步。
　　坐在影驹身上的梅林看了玛格莉塔一眼，这一次，他终于对少女说出了自见面以来唯一的一句话。
　　“即使你的想法很高尚，罗曼罗兰小姐，光凭年轻人的正直也无法改变什么，我不可能让巫术会的敌人得到「钥匙」，进而获得那可能存在的改写命运的力量。”
　　梅林说着，就像在复述一条无需解释的公理：
　　“如果真的存在那种力量，衔尾蛇得到后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巫师永远地抹去。”
　　“埃尔兰达对我说他们想要借助这件收容物的力量将巫师和莫比乌斯机构间一件无法化解的仇恨一笔勾销。但如果你们真的得到那个力量，会做的第一件事也只会是将莫比乌斯机构抹消吧。”
　　而玛格莉塔的话语同样如此。
　　只需要这样的话，双方就能够意识到要说服彼此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那种“改写命运”的力量实在太强而且无法监管，任何人都不应该去染指——然而抛开正确或错误，以个人的角度看，这种力量除了握在自己的手中，在其他任何人那里都不可能令人心安。
　　这不是可以靠对话解决的问题，更不用说，
　　再无需多言。
　　一阵刹车声从少女的背后响起。“罗曼罗兰小姐！接住！”——车还没有停稳，米卡就从座位上站起来将手中的腰带扔给玛格莉塔。
　　玛格莉塔回头，因为她听到了被抛出的事物中子弹碰撞的声音，而与此同时她又听到了自己背后的巫师抬手的声音，回身的动作一滞，在被放缓的眼前景象中，少女的灵视看到巫师的头顶凭空出现了十余枚浮空、尖锐的力场武器。
　　那像是箭矢，这些箭矢迸射而出，却如同子弹出膛。力场是非物质的，但它们依然因为极速发出了洞穿空气的刺响，那些笔直的轨迹有五道瞄准了自己，自己可以轻易躲开，虽然她的动态视力没有强到能看清子弹，但如果那些真的有子弹般的速度，那么轨迹也一定如子弹般单纯。
　　让少女愤怒的是除此之外的箭矢却指向在更后方的人们。
　　她对此无能为力，她不是巫师，没有在枪弹下保护他人的办法，可也就是这个时候，一枚古铜色的方正金属片忽然滚落到她脚边，她的耳朵听到了杰西卡的声音，一个咏颂古老词语的声音。
　　“「Murus」！”
　　这个古代语的含义，是「墙」。
　　骤然间，在神秘学的概念中，玛格莉塔的面前竖起了一道墙。「墙」是分割、阻拦、囚禁与守护的象征，「水银黄昏」拜请星界中司掌这一力量的某位存在而制作出的符咒在被激发后，体现而出的则是被符咒的材质和镌刻其上的符文引导的守护的性质。
　　那些力场飞弹撞击在比它们的存在更无形的墙壁之上轰然消散，梅林第二次皱起眉看向那辆机车上的老人。
　　“内洛蒙，你们「水银黄昏」就是这样做生意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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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猜猜看这对天使捏他了什么.jpg
　　

    





第619节 EP.407 不休的追击「IV」

　　机车上，拍了拍刚刚扔出符咒的红发青年的肩膀，老人撇了撇嘴。
　　“「水银黄昏」向来中立，马洛斯那帮家伙帮你们巫术会，我帮衔尾蛇，哪边赢了都不吃亏，当然我的主张一向是我们学术机构就好好搞学术，卖点研究的副产物汇集一点资金也就算了，掺和到势力斗争准没好事。”
　　杰西卡——或者说内洛蒙摸了摸和梅林相比也不逞多让的胡子，撇了撇嘴，注意到米卡，莱昂还有萨德小姐的目光，这个老人才一副傻眼的表情说着：
　　“……怎么都一副这样的表情，不是吧，现在的年轻人连在未知的情况下用假名这种常识都没有了吗？”
　　——哪里的年轻人会有这样的常识啊。
　　玛格莉塔，莱昂和萨德小姐的目光好像在说着这样的话，只有米卡有些了然地点了点头。
　　“你的目光并没有真理会的其他人长远，虽然是优秀的学者，但对局势却没有长远的判断。”
　　梅林皱着眉，他的目光落在了老人的腰带上，不知道他带来了多少种符咒与其他的炼金造物。
　　“少在老头子面前卖弄你那弱者结盟学说，水银黄昏和巫术会有交集是圣铎拉贡帝国都建立起来以后的事了，在那之前我们各自在衔尾蛇的阴影下照样过得不错。”
　　翻了个白眼，内洛蒙——说不定这其实也是个假名——旋即冷笑一声。
　　“而且我和你这种认为巫师比普通人更优秀的人没有什么可说的。”
　　“瓦卢瓦人会认为自己的族群比其他人更优秀，甚至帕列斯人会觉得帕列斯人比瓦卢瓦王国其他地方的人更优秀，这没有什么好说的。”
　　“但一个人以这样的认知为动力打算建立起这些所谓更优秀的人统治其他人的王国就是另一回事了，嘿，巫托邦的毁灭不是衔尾蛇的攻击也不是神秘事件的频发，而是巫术会内部巫师和非巫师成员的矛盾激化，你们当年一定没想到是这样。”
　　梅林沉默了。
　　两个年龄加起来可能比在场的其他四人连带各自祖国的历史还要长的老人所说的话语让年轻人们一头雾水。只有玛格莉塔和莱昂在记忆里找到了「巫托邦」这个词，对于年轻的巫师，那是在巫术会的教材上写就的因反巫师势力而消亡的巫师的理想国。对于玛格莉塔，那是在历史中曾经存在，而后自毁的一座巫师自治城邦。
　　但现在这个词和接下来她要做的事没有任何关系，玛格莉塔后退并且从地上抓住了米卡投掷来的腰带，在心中感谢着少女机灵的玛格莉塔把尺寸明显过大的腰带斜挂在肩膀上，用最快的速度将手铳的转轮填满子弹。
　　远处传来了飞空艇的汽笛声。这个时候，在梅林的后方，天空中的两个天使忽然飞远了，金色的火线之中，那不详的紫红似乎更加浓郁。
　　——果然。
　　梅林想着。
　　即使是衔尾蛇，也并不能完全控制这两个天使，它们能够行动的时间有限。
　　但机构还有多少这样强度的，一定程度上可控的收容物呢？
　　他们的实力实在事太强了，强到令人心惊胆颤。
　　与此同时梅林身下的影驹再次开始了奔跑，朝着另一条道路的方向，在它身上的巫师再次举起了手，少女的灵视这一次看到了数十上百的力场箭矢如暴雨般笼罩了她的周围。
　　“——！！”
　　玛格莉塔没有躲在“墙”的后方，在集中注意力的她的眼前本来就像是慢动作的景象仿佛变得更慢了，慢到她能清晰地在灵视中看到每一枚力场箭矢的形成，指向的位置，并在脑海中计算出安然穿过这暴雨般攻击的路线。
　　她的思考，她的动态视力在加速。
　　她也相信自己的身体跟得上这个速度，甚至不许要多快，只需要一个长跑选手在冲过终点线前最后几十米米冲刺的那种速度就可以了，这些力场箭矢的速度堪比子弹，但瞄准的动作和轨迹比子弹明显无数倍，靠人的身体躲过这样的攻击绝不是不可能。
　　至少在数秒后，街道的石砖崩裂粉碎的声响是从玛格莉塔的身后传来的。弥漫的尘埃之中，少女的身影就像是一股强风从那尘埃之中吹拂而出径直朝梅林的方向跑去，弹簧靴的机动性被少女发挥的淋漓尽致，但这如同骑士冲锋的一击在冲过梅林身边时却受到了无形的阻力，少女前进的方向因而猛然偏移。
　　“「偏斜力场」被强光或者烟雾克制。”
　　但这一瞬间时，玛格莉塔听到了瑟莱忒的声音。
　　少女没有对圣银的话语表示些许的怀疑，她摸到米卡投来的皮带上挂着的特殊武器袋，伸手放进去，左数第二个直接拿出来，拔出了精巧机械结构咬合的插栓，在身形与梅林交错后投向了马匹的脚下。
　　她没有用力，因而偏斜力场没有让这个在平常的任务中主要用途是制造刺激性烟雾，以比较“和缓”的手段镇压房屋内人员的精巧玩意滚出太远。
　　——哧！！
　　在剧烈的烟雾喷发中，玛格莉塔别过脸，闭上眼睛，捏着鼻梁，控制自己的身体停下来，迅速退离烟雾的笼罩区域，但旋即她就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扩散开来将她猛地推飞，在背后撞击到瓦砾时，玛格莉塔下意识地睁开眼，然后看到了梅林骑乘在马匹上高高跃起，从烟雾环绕的位置跃入另一条街道开始疾驰。
　　——弹跳力场。
　　这个巫师最终还是用了这个在杰西卡——内洛蒙说出的资料中他最常用的巫术，可为什么他不一开始就用这个？
　　即使是为了吸引机构的注意力，保持更强的机动性从各方面来看都会更加安全而不是危险。
　　残留在乙太织甲上的一些烟气让玛格莉塔的咳嗽了起来并且流下了眼泪，但她还是看清楚了巫师在影驹的背脊上弯起背剧烈咳嗽，将手伸到长袍下掏出什么塞进嘴中的动作。
　　某种可以平复催泪弹的魔药？玛格莉塔不清楚，但咳嗽一平复，她就再次朝巫师离开的方向追去，这个时候她听到了笑声。
　　在机车上，内洛蒙发出了笑声，因为自己的某个猜想被证实的笃定。
　　“果然！无论你再怎么想延续你的传奇，最后都逃不过必然的规律和命运！”
　　他大笑着，对着那个逃离的身影大喊。然后，这个老人或许是因为嗓音太高咳嗽了几声，紧接着他又回过头看着玛格莉塔，得意洋洋地朝她宣告着：
　　“让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小姑娘，这次梅林这个老家伙的传奇说不定就要在这里画上句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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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计算了一下字数和章节，这一卷可以随着这个月结束而完结.jpg
　　

    





第620节 EP.408 巫术的伟力

　　“报告，目标正沿蒙布朗大道向南移动！”
　　“拦截部队呢？”
　　“从上方观测到我方拦截部队遭遇了巫术会队伍的拦截和阻挠！”
　　“那些该死的巫师，为了他们的老大还真是拼命啊，他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总部传来的消息是不论有什么目的我们都不能不能让他们得逞，这可能是我们最有机会彻底将巫术会给消灭的机会，不能出任何意外。”
　　“资料部的情报到了，梅林骑乘的星界生物是影驹，强光会极大地削弱它的活性，甚至造成伤害，这可能比我们投掷炸弹的可行性高，我们的定位锚永远会在第一时间被截断，炸弹也会被凌空引爆。”
　　“那就这么干，通知「锅炉号」和「工厂号」，准备好探照大灯！”
　　飞空艇的舰桥上，这些信息不断地交换，三艘飞空艇维持着一定的距离，在天空中前行着。
　　不时有幽幻的鸟儿从飞空艇上飞入飞出。这些是「虚影雀」，一种魔物，半虚幻半真实，几乎不会遭受物理伤害的身体让它们成为了进过驯养后最适合战场的情报传递员。
　　而在甲板一个几乎不会有人注意到的角落，在身上披了一件大衣的蛇瞳女士把玩着一只圆滚滚、毛茸茸的蝙蝠，将脚伸出栏杆，轻轻地晃动。
　　大多数巫师并没有能力触及高天之上的飞空艇。
　　但天空也不完全是这些“被气球吊着的船”的绝对领地。
　　瓦卢瓦王国莫比乌斯机构所属的飞空艇，仅存的三艘已经全部在这里了，莫比乌斯机构对巫术会的重视让他们几乎把所有可以投入的战力投入了这个镜像世界而不是帕列斯的恶魔，毕竟令人意外的是后者被他们启动的仪式所困，从星界裂口中涌出的恶魔对上这座城市千年的死者还落在了下风。
　　除此之外还有王国军方的飞空艇。但机构可不敢让那些外行来参与围剿一个和机构对抗时间最长，最棘手的敌人。
　　万一被打下一艘飞空艇，那本来就已经有够多麻烦的机构还要为此发愁——属于机构的五艘飞空艇中的两架，可已经坠落了，虽然「白露号」迫降成功，但「火焰号」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在天空中化作了一团炽烈的火焰，连带着让机构失去了一整船宝贵的空中作战人员。
　　尽管那是惨烈的同归于尽，但巫师们用这样的方式证明了他们并不是瓮中之鳖，而人类征服天空的科技结晶除了可以是俯瞰大地的监察之眼，也可以是毫无回避性能的巨大沙包。
　　原本机构还打算在飞空艇上搭载强力的收容物从天空对那个可恨的敌人发动攻击，但连续两艘飞空艇的损失让他们打消了这个念头。
　　即使是机构，飞空艇也是难以承受的损失，如果再加上几件收容物，机构那些高层已经很黑的脸恐怕就不会反光了。
　　一团黑影在隐蛇的身边凝聚，她手中的蝙蝠也变成一缕黑烟汇聚进去，瞳孔与发丝都是黑色的血族王女出现在她的身边，并排坐着低头看向下方。
　　“最传奇的巫师也有这样的一天啊……嗯？不对，我记得他好像经常被你们撵的四处逃窜，但是每一次你们都不能真的把他怎么样。”
　　“……”
　　隐蛇没有搭话。
　　在这个世界中偶遇猩红是一个偶然，当时她和作为监视对象的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分散，正前往最近的机构了解情况，而猩红也带着两个少女前往同一个据点，将她们置于莫比乌斯机构的保护之下。
　　那两个少女的名字是缇香和泰莎，猩红说自己是受玛格莉塔的委托保护她们，被拉到这样的地方，猩红觉得问题可能很大，于是让她们到机构去寻求庇护。本来打算送过去就离开的，但因为偶遇了隐蛇，而隐蛇又刚好得到了来自机构的情报：
　　巫术会的大导师梅林出现，正在遭到追击。他从两人都认识的那位少女手中抢走了什么——而无论是猩红还是隐蛇都明白那是什么。
　　本来就擅长隐秘行动的两人就顺便搭乘机构的飞空艇来到了这里，在她们的下方，骑乘影驹的梅林在街道上奔驰，而在他的身后，一辆四轮机车上，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就在那里。
　　——咔、咔啦啦啦
　　在她们说话的时候，飞空艇船上的乙太射灯已经各自调整了方向，那些雪白的光柱旋转通过分析机计算的角度交叠，在大地上形成了一个炽白的光斑。
　　“观察到下方影驹受到强光影响，有效！有效！”
　　甲板底层的下方观察室中，通过观察窗和望远镜一名观测员转身向自己的上司喊出了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他们之前尝试过投掷炸弹，对下方使用机炮扫射的方式对那个臭名昭著的巫师进行攻击，但机炮的子弹根本无法近身，炸弹投掷的定位锚刚落下，不等分析机计算出投掷弹道就会被击断，盲投的炸弹甚至在半空就会被引爆或者击飞至其他的方向，无论那是高爆炸弹还是得到资料后投掷的烟雾弹。
　　但现在，所有乙太射灯以最大功率注入乙太，聚集强光后，那匹影驹因为周身处于强光的环境立刻像是癫痫一样抽搐了起来，虽然它仍旧在跑动，但是脚步显然已经变得混乱。
　　“立刻报告！”
　　“是——哇啊！！！”
　　但这个消息还没来得及传到舰桥，「汽锤号」忽然就剧烈地震动了起来。
　　原本平稳的飞行就好像顷刻间卷入了惊涛，一瞬间的天翻地覆让重力似乎都失去了意义，与此同时那些乙太射灯纷纷粉碎，可那些玻璃的碎片却没有掉落，就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阻拦在了半空，而这力量要将整艘飞空艇像捏皱一张白纸一样让飞空艇的每一处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口申口今。
　　“啊呀，这是被「巫术巨化」的「巫师之手」吗？这艘飞空艇看来是没救了。”
　　“能多救几个人吗？”
　　“很遗憾，再晚几秒我们都得被捏成肉酱咯。”
　　第一时间，猩红就伸手揽过身边女性的腰从甲板上一跃而下，「隐蛇」对此没有抗拒，在下坠中看到这艘空中的巨物撞向「工厂号」，她也没有多少反应——毕竟对此她无能为力——只是低下头看着亮斑消失的街道。
　　这就是传奇巫师。
　　梅林想要吸引莫比乌斯机构的目光，这一点机构当然知道，但反过来，他们也想要一举俘虏或者消灭这个给他们造成了无数麻烦的巫师，一举击溃巫术会的士气。
　　这场战争还会持续多久呢？还会有多少人为之牺牲呢？
　　被猩红抱着，从有着倒悬城市的天空下坠，「隐蛇」忽然升起这样一种感觉。
　　这场战争的关键会在她的身上吗？
　　会在那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拯救了世界的，少女身上吗？
　　……………………………………………………………………………………………………
　　或许不会有人比玛格莉塔更清楚飞空艇是如何坠落的了。
　　梅林拥有的三个特质之中，「隐形力场」让本来很显眼的力场巫术无法用肉眼看到，但不知为何灵视却可以看清。
　　这让少女看到前方奔驰的影驹和巫师被飞空艇上投来的强光笼罩后，他的身周忽然拔地而起数根巨大的力场之柱——那简直可以称为力场之塔了，巨大的力场高塔撞击在飞空艇的下方，粉碎了那些乙太射灯，让钢铁的船体都出现可怕的凹陷。
　　然后梅林又抬起手，以他那布满皱纹的手为基点，一只大得不可思议的力场手掌伸出。街道的宽度不足以容纳这巨大的力场手，因而两侧的房屋都被挤开塌陷，开车的萨德小姐尖叫一声，拼命地打着方向盘，内洛蒙又手忙脚乱地用出一个符咒，避免飞来的瓦砾把他们和这辆机车砸得头破血流。
　　那只手抓住了飞空艇，伴随着老人的握拳让覆盖着薄金属板的气囊和船体都变形扭曲，最后被一扔——难以想象那需要多么巨大的力量，但梅林就像是扔一团废纸一样，就将这艘飞空艇朝着旁边的另一艘飞空艇扔了过去。
　　随着一场壮烈的碰撞，两艘飞空艇朝向后方坠落，天空之上瞬间就只剩下了一艘飞空艇。
　　“内洛蒙先生，你说「力场」血脉巫师的力场一旦离巫师超过三十米远就会自行崩解，但那艘飞空艇距离地面绝对不止三十米！”
　　她转过脸，看着脸都吓白了的莱昂和内洛蒙。后者正捏着一个符咒，听到她的质问，这个老人强撑着嗓音的颤抖，半是解释半是咆哮地喊着：
　　“你以为「巫术巨化」是毫无消耗的吗？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这种攻击现在的梅林能再用一次，最多两次就是极限了！他根本不会拿来对付我们！而且你看的肯定比我清楚，他的状况并不好！”
　　这倒是实话，还在天空上的第三艘飞空艇就是证明，如果梅林可以随意使用这样的力量，那么他没理由特意放过一艘。
　　而玛格莉塔注意到击坠两艘飞空艇后，骑乘在影驹上的巫师的身形仿佛佝偻了一些，他从腰带上的皮包里取出了一支药剂喝下，在这场持续时间接近三十分钟的追击中，这已经是第六次了。
　　就像内洛蒙说的，这个最传奇的巫师状态很不好——不，或许不是他的状态不好，只是……
　　只是他确实已经不适合做这些事了。


　　
　　owo
　　

    





第621节 EP.409 梅林的手段

　　忽然间，玛格莉塔抬起头，她看到了街道旁一栋房屋上亮起了炽热的白光。
　　机构的拦截小队赶到了。在数量与组织度上毕竟还是他们更有优势，在摆脱外围数量较少的巫术会成员的纠缠之后，渐渐地这些队伍开始聚拢。
　　自己巫术的缺陷梅林自然是清楚的，「偏折力场」对光线无效，因而当白炽的光线迸射而来时，他随手一捞，力场的手掌直接掀起了大块的街面阻挡住了那道散发着惊人热量的光线，虽然仅仅两秒那块土石就发红熔融，但这两秒的时间已经足够他躲过这一次突袭，并且将敌人纳入三十米的领域内了。
　　尽管那光束追逐着他的轨迹，在地上留下熔岩般的痕迹，但速度与影驹无法比拟。
　　接着梅林做了一个将什么事物往外推去的动作。
　　在玛格莉塔的灵视中看到一个方块形的力场像是炮弹一样迸射向炽光的源头，就像炮弹一样，但那并不是炮弹，那只是被「塑形武器」这个巫术创造出来的一块方形的力场，但在破坏力上却丝毫不逊色于炮弹。屋顶上的惨叫被房屋塌陷的声音淹没，那白炽的光团随即熄灭了。
　　——又是多少人的伤亡呢？
　　玛格莉塔不知道。
　　但很快她又看到远方街道的岔路冲出一支小队，其中一名队员穿着这个时代已经只作为礼仪用品的古典甲胄，砖石和街道下的灰浆泥土伴随着他的脚步攀附，在数秒中就将他变成一个五六米高的土石巨人。他冲向梅林，但在半路上就好像撞入了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一个力场，那个力场就像是弹簧一样充满弹性，他没能冲出几步就被与自己的冲力等同的力量下被弹飞出数米，跌坐在地面上，甚至机车从旁边经过时也没能站起来。
　　至于其他成员的枪击和手榴弹之类的投掷就更不用说了。在接下来的数十分钟之中，这样的情况不断地上演，带着收容物的小队不断赶来，各种各样的神秘力量在追逐中展现，但又被巫师逐一化解，无论是火焰还是雷电，冰霜还是诅咒——那些单纯的攻击在力场的保护下几乎无法伤害到这个老人，而那些效果诡异的收容物则被梅林身上不知道准备了多少的其他收容物，符咒和神秘仪式所破解。
　　很显然，这位巫师准备充分。
　　但不知道为何她们这驾驶着机车追逐着梅林的小队却没有受到影响。也许是被机构认成了自己人，也许是巫师们觉得她们毫无威胁——当然也不完全是这样，有几次，玛格莉塔她们还是遭遇了巫师的阻截，但那些巫师的攻击大多没起到什么效果，然后又被追击的莫比乌斯小队纠缠住。
　　在这样混乱的情形之中，莫比乌斯机构最接近成功的行动有两次。
　　一次是一支出现在一条街道转角的小队，他们拿着一个形似鸟笼的收容物，也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总之梅林和影驹一下不见了。
　　不过数秒之后，他们又回到了街道上，而玛格莉塔在追逐着梅林冲过那支小队时看到那个鸟笼中有两个木制的人偶。
　　另一次是在穿过圣塞琳娜河一条支流上的桥梁时。
　　不知道是用了收容物还是某种神秘仪式在桥上布置了陷阱，在梅林抵达桥梁的中心时忽然启动，无数灵性的锁链捆缚住了影驹和梅林。然后大约三支小队的执行人员出现，拿出一个被倒钉在十字架上的红色布娃娃和一条在玛格莉塔的灵视中捆缚着三具虚幻骷髅的脖子黑色围巾。
　　那个红色的布娃娃在被从十字架上取下后，两颗纽扣制成的眼睛就迸发出一股不详的力量——那或许是一种诅咒，玛格莉塔接着就看到了梅林的乙太体被红色的仿若藤蔓的气息缠绕。
　　而拿着围巾的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三颗干瘪的心脏用黑布包裹后，那三颗标本似的心脏就像是忽然恢复了活力一样跳动起来，旋即三具虚幻骷髅的胸口处也出现了心脏，它们从黑色的围巾上挣脱了下来，朝男人所看向的梅林扑去。
　　在四轮机车停在桥梁前时，三具虚幻的骷髅已经缠住了梅林，一具骷髅张开空洞的下颌啃噬他的脖子，另一具骷髅伸出手像是想要洞穿他的心脏，最后一具骷髅将手指戳像他的腹部，玛格莉塔直觉性地感到那是想要撕开他的腹腔。
　　这个传奇的巫师几乎是转瞬之间就陷入了某种死境，但就在下一秒，巫师身体表面就好像蜕皮一般猛然皲裂，那些由符文组成的灵性锁链，缠绕在乙太体上的鲜红诅咒与三具骷髅的团团包围的梅林顷刻间就脱离了困境，只在附近留下一片剥离的仿佛蛇皮的皲裂碎屑。
　　“「蜕身换面符咒」！”
　　只有内洛蒙喊了一声。
　　力场激荡，一堵堵力场墙树立在巫师的身边猛然推动，这些队员面对无形的力场墙根本没法做出任何有效的抵抗，除了几个在力场与力场间隙间的幸运儿，其他人全部都被击坠到桥下的河水之中。
　　回头看了一眼玛格莉塔他们的巫师低头看了看桥梁，顺手塑造出一个直径接近十米的巨大力场砸向桥梁，但这座建筑的强度比起普通的民房要强很多，这一击并没能毁掉桥梁，而梅林也没有再度尝试，就穿过了河面。
　　“我说什么来着，这家伙身上天知道有多少收容物，一个活得可能比其他所有人都久的传奇巫师的收藏绝对丰盛，再加上他自己的实力，冒冒失失冲过去死都不知道怎么死，也亏他当时没想杀你。”
　　内洛蒙一边向玛格莉塔说着，催促萨德小姐继续开车。
　　“……可是符咒不是你们「水银黄昏」的招牌吗？”
　　“招牌商品，商品你懂吗？这个「蜕身换面符咒」还是其中最高级的几种之一，激发后能够摆脱大部份神秘力量的控制，还能在短时间里让使用者在神秘学的意义上成为一个全新的人，让大部份针对神秘学上个体的威胁失效，这枚符咒用钱根本买不到，只能拿同等珍稀的神秘学材料来交换——和这家伙正面对抗没有任何胜算，就算是衔尾蛇也只能尝试不断地削弱他找机会。虽然卑鄙，但是有效。”
　　内洛蒙有些尴尬，但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不过那些真正强大的收容物为什么还没有出现？除了那个好像能倒转时间的，就只出来了个「孪生天使」，衔尾蛇应该不会在这种时候还藏拙……我好像忘记了什么，是什么呢……”
　　在老人陷入沉思时，玛格莉塔的目光一次都没有从桥上的背影上离开，在巫师的腰间，她的枪袋被某种力量固定在那里。
　　少女不止一次想如果梅林不小心碰到了瑟莱忒，那么美丽的圣银一定能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可是梅林从没有犯错，有时他会在影驹的背上滴眼药水，又是玛格莉塔看到他会痛苦地按住胸口慌乱地翻找魔药，但他一次都没有犯错。
　　一次也没有。
　　所以少女也只能等待。
　　等待时机。


　　
　　_(0w0)∠)_
　　

    





第622节 EP.410 唯一的机会

　　桥梁的另一侧是陌生的街道，不过这是一句废话，对玛格莉塔而言这座还远说不上熟悉的城市到处都是陌生的街道。
　　在天空中倒悬的帕列斯中，这里或许是一条热闹的商业街，有着花坛的街道两侧布满了各式各样的门店，并且以古董店居多，骑乘着影驹的梅林穿过一家店面前立着的用文绉绉字句写好的展牌和橱柜里价值连城——如果它们能被带到天空中那个倒悬的帕列斯中去的话——的陶瓷花瓶，他抚摸着影驹的脖子，在林荫间忽然转向，奔向一侧的另一条道路，就和这一路上他每一次突然地转向一样。
　　没有人知道梅林是不是有意来到这里的，这里是不是他的目的地。
　　整个追逐的过程之中，那个巫师的每一次转向看起来都没有任何迹象可循，但当萨德驾驶着机车紧随其转向但道路上失去那头影驹和巫师的身影时，玛格莉塔的精神前所未有地提起。
　　即使是灵视之中，那个巫师的身影也消失了。街道上空空荡荡，天空中的飞空艇慌张地将乙太射灯重新点亮，但扫过的街道上已经没有了梅林的影子。
　　根据他提供的资料，梅林从以前就经常干这种将敌人的所有所有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引开，为其他同伴争取时间的战术，而就算是他也没有能力真的战胜机构专门为了对付他而聚集起来的所有战力。
　　因此几乎是肯定的，在拖延一定程度的时间之后，梅林就会想办法脱身。
　　这一次他骑乘的是通过某件不知名的收容物呼唤而来的影驹，那么合理的推测就是这个脱身的方法与影驹有关，无论那是某种障眼法又或者这个很容易被推测到的计谋本身也是障眼法，他会利用影驹的能力，也就是隐没入阴影之中做文章是可以肯定的。
　　当他让影驹这么做的时候，就可能有唯一的机会！
　　但是，这是一场赌博。
　　“时候到了吗？”
　　在内洛蒙还有些惊疑的话语之中，玛格莉塔已经让「衣物吞食者」变回了日常的装束，她咬破自己的手指，将鲜血抹在黑色的纱巾上。指尖传来的疼痛让她怀念起瑟莱忒在自己身边时，使用「阴影的轻纱」这件收容物时完全不需要这样的疼痛，圣银会温柔地从她皮肤下取出血液，不会让自己感到明显的疼痛，不会留下伤痕。
　　——一定会夺回来的。
　　——无论如何。
　　隐入黑暗，玛格莉塔眼前的视野变得失去了饱满鲜艳的色彩，但在这视野之中，玛格莉塔看到了贴着建筑的阴影之中奔驰的影驹。
　　她的心脏狂跳，无论她现在对「命运」是多么疑虑又敌视，这种决定一切的力量似乎还是垂青了她：「阴影的轻纱」在使用时会让使用者没入暗影之中，同时提供一种黑暗视觉——如果没有这个黑暗视觉，被黑暗包围的人根本连行动都做不到，而这种黑暗视觉对影驹，这来自星界的生物潜入阴影的能力同样有效！
　　这意味着无论梅林打算做些什么，玛格莉塔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玛格莉塔用力地一拍萨德小姐的肩膀。有着翡翠色瞳孔的少女一怔，然后踩下了刹车，突如起来的减速和急停让坐在副驾驶上抱着希妮丝的米卡差点撞在敞篷车的玻璃上，等到她转过身时，金发的少女已经消失不见。
　　身后刺耳的刹车声让梅林回过了头，但此时此刻他已经转过了一旁街道的拐角，影驹贴着建筑物的阴影奔驰，从天空中射下的光柱因为这些微的角度，恰好无法照亮街道。
　　他让影驹停了下来，躲在一处门厅中，确认四下无人后推开了一家店铺的门。
　　装在门后的摇铃被力场的手掌紧握，他牵着影驹进入了这家独栋的店铺，警戒着四周，看着乙太射灯的光斑在街道上扫过。
　　他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找到了或许属于店主的躺椅坐了上去，警戒着四周，无声地叹了口气。
　　身体就像是散架了一样，这把老骨头的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口申口今，心脏在胸膛中过于激烈地跳动带来了一阵绞痛，肺就像是破洞的风箱一样，无论怎么深呼吸似乎都不足够。
　　——上一次干这种事的时候还没有这么辛苦的。
　　他忍不住想。然后才恍惚间想起，上一次做这种一个人吸引火力的事时，人们还在质疑差分机是不是真的那么神奇。
　　而那个时候并肩作战的伙伴，如今已经谁也不在了。
　　……呼。
　　他无声地叹息着，将注意力从回忆中拉回来。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他吸引了衔尾蛇大量的战力，争取到的时间虽然不多，但应该能够让他们重整旗鼓。就是那些被派来阻截机构队伍的年轻巫师们可能凶多吉少，原本就算没有他们，他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从一开始梅林就没有为自己计划任何的所谓撤离路线，在这里消失在机构面前也是临时决定的，本来他最担心的是那些过度崇拜他的人会不会用占卜占卜出他的位置将战力派过来，但是——
　　看了一眼腰带上沉默的圣银的铳刃，，梅林想起从那枚耳坠中传来的话语：
　　“大导师，我们无法占卜到你的位置，请告诉我们你打算去哪里，我们会立刻派出整编好的战力去接应。”
　　「轻蔑命运的三之钥」——虽然他本身也准备了反占卜的遗物，但是他也清楚那件遗物的力量有限，巫术会的占卜机构比莫比乌斯强很多，有多位「占星」血脉的大巫师，他们之前就测试过，那件遗物并不能完全屏蔽占卜。
　　可这把「钥匙」可以。
　　不过梅林还是下了死命令不让巫术会遣来支援，他闹出的动静太大了，就算不用占卜，跟着机构的动静也能找到他，那些在路途上赶来的巫师就是这样的，也因此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他也只能尽量往情报中巫术会成员稀少的方向赶。
　　总之，计划是成功了，事实证明，越简单的计划越不容易出问题，很多人都知道影驹拥有让人消失在阴影中的能力，但很少有人知道，他拥有的一件遗物能让强化影驹的能力，让黑暗视觉完全失效。
　　现在，他暂时摆脱了机构的追击，而且还得到了完全意料之外的收获，接下来他需要回到巫术会的据点，和其他的巫师们商讨怎么样战胜这个展露出可怕实力——以及毫无疑问还有更多实力没有展现出来的机构。
　　下水道？
　　那是一个好办法，如果这个奇怪的地方和天空中的帕列斯存在某种对应关系，那么下水道显然也是，而如果甚至连地下墓地也有所对应——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远处传来沉重的金属锚伴随着锁链的哗啦声砸落在地面的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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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3节 EP.411 无法挣脱的枷锁「上」

　　仅剩的「锅炉号」飞空艇上，听着从观察员那里汇集来的报告，船长的脸色黑得像是抹了一层厚厚的锅灰。
　　那个巫师，他们的目标，就这样在眼皮底下消失了。
　　他们知道影驹拥有让人潜伏在阴影之中的能力，但这种能力应该会被黑暗视觉所克制，为此他们有准备相应的魔药和神秘仪式配发给观测员，甚至还有一些能够给予黑暗视觉的收容物。
　　可如今使用了这些的观测员纷纷给出目标丢失的回报，这令他感觉压力倍增。
　　作为仅剩的飞空艇的船长，如果他能够保持追踪，事件结束后的功绩绝对少不了，但是跟丢的话又是另一回事了，别说功劳，搞不好还会成为污点。
　　——至少应该弄清楚那个该死的巫师到底是还在这一带或者是通过某些方法离开——
　　“……下面还有我们的人吗？”
　　“有一辆四轮机车，上面可能是我们的人。”
　　“给他们发信号让他们离开，两分钟后投掷「红龙」炸弹。”
　　“投掷炸弹？可、可是梅林很有可能已经逃掉了，而且「红龙」？那是还在实验中的危险武器，虽然理论威力非常巨大，但实际效果还非常不稳定。”
　　“就是要确定他是不是逃掉了所以才要扔炸弹！武装部那些家伙不是说「红龙」对建筑物内部和活人有极高的杀伤力吗？说是先引爆油雾气再点燃，可以再一片区域里制造窒息效果？”
　　“但是他们也说这是试验型号，也许无法真的发挥很大的效果。”
　　“那也扔！如果梅林真的离开了就当是给他们做实验了。如果没有离开，这会让那个该死的巫师有够受！”
　　“是、是！”
　　船长的命令很快传递了下去，于是在地面上的莱昂忽然注意到了上方的飞空艇用荧光涂染的旗子对他们打起了旗语，然而，机车上的人并不像飞空艇上的人们以为的那样是机构的一员，看着飞空艇的旗语，四人满脸茫然。
　　“他们好像在给我们打信号。”
　　“可是我们看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呀。”
　　“罗曼罗兰小姐也不在，到底是在做什么……”
　　直到隔着几十米落下一声铿锵的金属坠地声，内洛蒙的脸色才一变。
　　他当然不会懂莫比乌斯机构的旗语，但他认得投弹定位锚，也明白这玩意落下来之后会发生什么。
　　“该死，他们要扔炸弹了，快退！快退！”
　　“什么？可是罗曼罗兰小姐还没有回来！”
　　“现在管不了其他人了，赶快——”
　　“汝等还是赶快远离这里比较好，真是的，丝涅克，汝所属的机构风格太粗暴了。”
　　“你、你们是什么人——”
　　分析机的计算，只花费了不到两秒。
　　随后通过一系列机械火控装置的解锁以及投弹手的最终确认，两分钟内，在外壳上鲜艳地涂画着一条红色巨龙的炸弹从投弹口滑下，笔直地坠落。在距离地面只有不足十米的时候忽然爆开，将一种紫色的雾气散播开来。
　　剩余的弹体在不足重重地砸向地面，最先传来的是碰撞声，直到两秒之后爆炸的轰鸣才响起，而白色的油腻雾气在这一瞬间被点燃，距离地面接近十米的天空瞬间膨胀开一朵赤红的火云，比起爆炸更加强力的气浪瞬间席卷了街道与周围的房屋，在雪白的气浪中间，漆黑的烟云如巨柱一般升起。
　　——一次失败的投弹。
　　如果有机构的武装部人员在这里目睹了这一幕，那些专业的人员或许会如此如此评价。
　　为了应对这次巫术会主动发起的挑战，莫比乌斯机构的帕列斯分布可以说是倾尽全力，将所有能用的可能能用的东西都投入进来了，其中就包括这枚代号为「红龙」的新式炸弹。
　　和传统炸弹不同的是，内部填充的不是炸药而是混入了燃烧剂的高浓度乙太，通过一次爆炸让乙太带着燃烧剂气雾化并且扩散，第二次爆炸点燃乙太和燃烧剂，造成真正具备可怕破坏力的爆炸。
　　但这一次的投弹高度太低，带有燃烧剂的乙太还没有扩散多远的距离就被一口气引爆，虽然声势浩大，但在爆点十几米外，杀伤力就锐减，连带着这种武器的另一个效果，产生令人窒息的区域也仅限于不大的范围之中。
　　不过这也不能怪「锅炉号」的船长。
　　还在实验中，甚至最后规格都没完全定下来的武器，就连武装部的人也没写一份使用手册，而且装药的配比和燃烧剂的种类可能也还不是最优，威力不如预期才是合理的。
　　说到底，使用还在设计和实验中的武器原本就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只可惜那位正忧心的船长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但没有在这里的莫比乌斯机构武装部成员和飞空艇上的船长不会知道，这枚并没能发挥出它全部暴烈的「红龙」会起到什么样的后果。
　　……………………………………………………………………………………………………
　　在定位锚落地时，正在尝试用魔药为自己疲惫的身体恢复一些活力的梅林已经做出了反应。
　　他并不知道那天空之上的钢铁方舟打算做些什么，所以第一时间开启了他绝对信任的那个巫术，让绝对的领域屹立。
　　之后接连的爆炸并没有对这个巫师造成任何影响，只是让这座三层的街边小楼摇摇欲坠，让那些明亮的橱窗粉碎，让木制的天花板出现焦黑的裂痕。焰光好像只维持了一秒也不到的时间，那些摆在一楼店面中或许极其昂贵的古董却已经粉碎或化为焦黑的痕迹。
　　爆炸结束，在气浪和烟尘席卷而过之后，梅林解除了绝对的领域，凝重地望向屋外。本来他还想休息一下再进行行动，但看起来那个飞空艇的指挥官觉得他还在这里，既然如此，直接炸弹洗地的确比派人搜索更有效。
　　莫比乌斯机构一如既往是个危险的对手，这个指挥官的直觉真是可怕。
　　那么他必须离开了，
　　然而那绝对的领域一解除，巫师就感觉眼前一黑差点跌倒，反而是已经开始蚕食身体的魔药的毒性让他保持了清醒，扶住影驹站稳。
　　“咳、这是什么——”
　　注意到这里的空气格外稀薄且带着令人窒息的焦糊味道，风声在附近呜呜地响起，他身体的不适因糟糕的环境好像变得更加严重。
　　梅林无暇去思考发生了什么，只能自嘲似地想虽然环境糟糕，但至少没有火光，黑烟也能更加容易掩护他的撤离。
　　再然后——
　　他忽然警觉地感到森然的杀意，百战的直觉让他猛地后仰，在这一刻，他感到冰凉的刀刃刺向自己的脖子，在比头发丝还细的距离上。
　　很轻，很慢，几乎没有让「偏折力场」产生作用，但尖锐的刀一旦刺入他的肌体再用力，偏折的力场就无能为力了。
　　可他什么也没有看见，他的眼睛早已经不那么锐利，影驹的力量虽然可以把他这个召唤者和骑乘者拉入阴影之中，但却不会赋予他黑暗的视觉，这也是他没有在移动之中让影驹使用力量的缘故。
　　现在这古董店中一片黑暗，外面的飞空艇投下的光芒也没烟尘阻拦，老巫师几乎变成了瞎子，本能让他再度开启了绝对的领域将一切他所认为不善的事物弹开，他的心跳因为惊吓而几乎停止，再次恢复跳动时伴随着仿若刀割的激痛，梅林扶着影驹抓紧自己的胸口，而黑暗之中的那个袭击者似乎也能看到这一幕，她开口，声音因为稀薄的空气似乎有些变调。
　　“内洛蒙先生说的没有错，梅林先生。”
　　这个声音不久之前曾在他面前怒吼，现在，却带上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你已经太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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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4节 EP.412 无法挣脱的枷锁「下」

　　对一个从黑暗纪元长存到现在，寿命比大陆上大多数王国都要悠长的传奇巫师说“你已经太老了。”就算这句话是从自己口中说出，玛格莉塔也忍不住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但在黑暗之中少女能看到巫师攥紧他的胸口，在咳嗽时额头上渗出冷汗，就好像胸膛之中正有什么刀绞似的痛。
　　玛格莉塔隐约记得在玛丽姐还没有从大学毕业时，自己曾经出于好奇翻过医学的教材，其中提到过老人心绞痛的症状，那就和她现在看到的非常相像。
　　杰西卡——或者说「水银黄昏」的大炼金师，内洛蒙的话再度浮现在了少女的脑海之中。
　　在当时，那个老人看着在天使的阻截和自己的突击下使用「弹跳力场」安然逃离，却在影驹上掏出像是魔药的东西饮用的梅林逃离。
　　他拦下了想要立刻追逐上去的自己，这样说道：
　　——让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小姑娘，这次梅林这个老家伙的传奇说不定就要在这里画上句号了！
　　——要说为什么，因为他真的老了啊！！他为什么一直不用「弹性力场」？因为他的身体、准确来说应该是他的心脏已经受不了那种一下子会跃起数米乃至十数米高度的运动了。
　　——如果梅林还像过去那样在天上用这个巫术跳来跳去，最先受不了的就是他自己！
　　「衰老」
　　玛格莉塔并没有想过，从老人口中说出来的理由居然会是这个。
　　在现实中，这是每一个人所无法避免的问题。尽管在神秘学中存在着延长生命与青春的秘法，可是那并不代表着人就可以摆脱终老的宿命，因为前者只是通过神秘学的手段将生命延长得更久，这样的仪式耗费高昂不说，本身也有失败的可能性，更不用说，即使是在被延长的生命之中，人的身体依旧是在不断耗损和老化的。
　　所谓永葆青春也是一样的，随着年龄增长，除了外表维持着青春的状态，身体内部的老化依旧无可避免，就算外表看起来依然如豆蔻年华，在光鲜的外表下，骨质疏松，心脏病，高血压甚至痴呆都可能已经根深蒂固。
　　就像是机械神教的教义中提及的，再坚固的机械也有其使用的极限，再精巧的零件也会因为磨损而老化毁坏。人也一样。心、肺、眼、耳、关节肌肉，随着年月的增长和这期间这些器官的不断使用，磨损与老化不可避免，也没有办法杜绝。说到底，人原本就不是能永远的活下去，并且保持巅峰状态的生物，
　　就算是传奇巫师也是人，梅林作为活得最为长久的传奇巫师，从黑暗纪元活跃到乙太纪元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奇迹了，他不断用延续生命的仪式让自己继续活下来，使用神秘学的手段拼命地延续衰老，但这个过程终究不可逆。
　　哪怕衰老的指针不是以一年而是十年，甚至几十年为单位缓慢推进，这个至少活了上千年的巫师到现在，也该进入人生的暮年了。
　　“……实在很难否认这件事呢。”
　　抓住胸口的老人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眼前的景象因为黑烟与焦尘在黑暗之中模糊不清。但就算是没有烟尘，在这样的关照条件下他能看清的东西也已经很有限了。
　　更不要说，这个发动突然袭击的少女也藏匿在黑暗之中。
　　“就算想要逞强，身体也是不会说谎的。在年轻的时候我曾经对那些研究不朽的人不屑一顾，认为已经有成熟可靠的延续生命的方法了，又何必去追求虚无缥缈的不朽——咳、咳咳咳！但真的意识到不断将生命延续的极限，我才理解了他们的追求，衰老，这才是人无法挣脱的，真正的枷锁啊。”
　　绝对的领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竖起的力场之墙，梅林自嘲地说着，在黑暗之中，玛格莉塔看得到他眼中的血丝也开始被乌黑所占据。
　　那是魔药的毒性，从追击开始到现在，这个老人面对上百人的执行小队，数十种收容物，好几次惊险的陷阱都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也许刚刚自己刺向他喉咙的就是最接近的了，但仗着出乎意料的优势却依然无功而返。
　　这个老人的直觉并未因身体的衰老而衰退，这场出现的收容物比玛格莉塔在此之前见过的所有加起来还多的追逐中他可以说是毫发无伤，但他仍旧喝下了为数不少的魔药。
　　当然不可能是为了治愈根本没有遭受的伤害，唯一的解释就是为了防止他自身就有的问题爆发。
　　——比如心脏病，比如中风。
　　“大导师有心脏病？”
　　在内洛蒙说出这件事的时候，反应最大的就是莱昂。
　　无论现在青年对巫术会的变化有怎样的感想，对自己居然站在——或者说被站在了莫比乌斯机构立场上的事态有什么样的思考，至少有一点是不会变的，在他和大多数巫术会的年轻人心目中，梅林都是一个活生生的，用无数传说和故事铸就的传奇，就像是那些童话中的英雄，史诗中承载天命之人。
　　但现在突然告诉他，这样一位传说级的人物也有心脏病？就像那些随处可见的老人一样？
　　莱昂本能地感觉难以相信。
　　“除了心脏病他还有高血压和前列腺炎，他还肛萎，要不是在还不严重时就发现并治好，你们的大导师就只能穿开裆裤了。”
　　然后他就被内洛蒙白了一眼。
　　“巫师也是人，也会生病，尤其是老了以后就更加容易生病，我年轻时还能在冬天的大雪里睡上一晚屁事没有，现在稍微受点寒腿脚就要痛得连路都走不动，更不要说梅林那种活了上千年的人了。”
　　接着，这个老人向玛格莉塔她们透露了另一个让她们呆滞的消息。
　　作为巫术会的大导师，就算生病了梅林也不可能去普通的医院。只能找立场相对中立的「水银黄昏」留下了不少治疗记录，从腹泻到骨折，从高血压到心脏病。
　　尤其是在大约两百二十年前最危险的一次，他使用延续生命的仪式但却失败了。
　　虽说原本这样的仪式就有可能失败，但对于巫术会和梅林而言，那一次的失败尤其致命，当时巫术会都已经做好给他们的大导师使用「吊死者之毒」这种玛格莉塔也知道的可怕魔药了。但靠着当时「水银黄昏」几位高层与梅林本人不错的私人友谊，他们硬是通过另一次生命延续的仪式将梅林救下来了。
　　但也是从那之后，梅林的身体状况越发地糟糕，开始转至幕后，很少离开巫术会那个秘密的总部了。
　　这也和莱昂所知的一致，因为巫术会宣传的梅林的事迹大多数都是很有年头了，近一百、两百年的几乎没有。
　　“所以，小姑娘，你明白了吗？如果说有什么办法让梅林这家伙的传奇落幕，那一定不是你这个年纪还不如他的零头，连巫师都不是的小家伙奇迹般地战胜了他，而是他的身体不堪重负。如果你想抢回你被抢走的东西，就不要莽头莽脑地冲上去，没办法的，就算再老他也是传奇巫师，一般人根本没有办法对付。”
　　内洛蒙的告诫还在耳边，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躲过这场谁都没有预料到的爆炸。玛格莉塔握紧作战用匕首，在黑暗中踱步。
　　她没有像老人说的莽撞地靠近，说到底，无论是经受的训练还是拥有的收容物，抑或是加入机构后的实绩，她都更加像是一位刺客而非骑士。
　　而刺客最重要的，就是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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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5节 EP.413 片刻的联手

　　梅林在自嘲似地说完那段话之后便没有再开口了，在这个仅仅是没有垮塌的古董店中，他有些苦闷的呼吸声不断嘶——嘶——地响起。
　　在这几分钟内，他明显地感觉到呼吸困难，甚至几乎要窒息。
　　但这样的情况很快就改善了。这间古董店的门窗在刚刚的爆炸中全数破损，街道上的空气流通又还算不错，强风带来的新鲜空气很快便补充了空气的稀薄，让他的呼吸平顺了起来。
　　他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种炸弹，在爆炸之后会让空气稀薄到引发区域内大气涌来，甚至刮起强风，这让他更加想尽快摆脱如今仍旧潜伏在附近的少女，但是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另一边，少女的目光凝视着巫师腰间的枪袋，皮革的枪袋看起来只是草草地挂在腰际，但实际上却被一个力场包裹着，固定在他的腰间。
　　要不是这样，刚刚玛格莉塔会做的就不是刺杀而是将瑟莱忒抓起就走了。
　　她没有丝毫地放松，面对着梅林，她蛰伏在黑暗之中，等待着，压制着内心的焦急。
　　稀薄的空气意外地没有对她造成多少影响，或许是因为年轻，但更大的可能是「双树之种」的功劳。
　　时间不一定是她的朋友，但却一定是这个巫师的敌人，强撑着年迈的身体踏上战场，做着自己这个年纪已经不太能做的冒险行为。
　　毫无疑问，梅林一定不愿意再次暴露行踪使用动静太大的巫术引起飞空艇的注意，再次被拖入危险的追逐之中，即使利用影驹的脱身方法还是有效，他自己又还能撑多久呢？面对机构千奇百怪的收容物的阻击，他又还有多少吃定这一点的玛格莉塔在周围游走着，等待着机会。
　　可机会会在什么时候到来呢？
　　看着围绕巫师毫无缝隙的力场墙，玛格莉塔不确定。
　　“……看起来你的确是打自心底的认为这把「钥匙」所能够指引人们获得的力量不该被任何人染指呢，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小姐。”
　　此时，平复着呼吸的巫师忽然又开口了。
　　“否则无法解释你为什么不立刻发出信号告诉机构的人我在这里。”
　　“……”
　　玛格莉塔没有回答，虽然她也没有指望这件事能隐瞒多长的时间，但这个老巫师这么快就注意到这点还是让她感到一阵心惊。
　　不愿意引起飞空艇注意的并不只有梅林自己，玛格莉塔自己也是。
　　如果引来了机构，最终哪怕是战胜了梅林，凭借她的力量也无法保住瑟莱忒，就算机构到现在还是因为信息差而不知道瑟莱忒在巫术会眼中是能够指引人获得改写命运之力的「钥匙」，但是梅林亲自率领的进攻在未成功后从她身上把这个东西拿了就走这件事看到的人并不少，只要他们没有蠢到离谱的程度，就不可能还让自己持有着圣银。
　　在这件事上，巫术会和莫比乌斯机构就好像是前后环伺的凶狼与猛虎，借任何一方的力量对抗另一方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可是这个世界上事态的发展往往都是与人的希望相违背的。
　　很快，玛格莉塔的尖耳朵抖了抖，听到了马蹄铁踏足与车轮的响动还有呼喝的声音，数量不止一辆，在马匹的嘶鸣声中玛格莉塔意识到这是机构的执行小队，是除了她们之外的追逐者，因为飞空艇停下而聚集了过来。
　　很快马蹄声就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人的脚步声，玛格莉塔看来一眼梅林，意识到这个巫师还没有注意到，他似乎从自己的沉默中得到了某种笃定的确信，甚至都坐在了一旁因为「绝对领域」的覆盖而完好的躺椅上。
　　这样下去他会面临的毫无疑问是围剿和包围，那么自己呢？
　　自己能借助这场围剿夺回瑟莱忒吗？
　　即使可以，圣银的存在也会暴露在机构的视野之中。那么帮助梅林反过来对抗机构？先不说梅林是否同意，玛格莉塔自己也不觉得这是自己应该做的。
　　她毕竟还是莫比乌斯机构的一员，内心的自尊让她不会选择这样的背叛，更何况，就算加上机构的执行小队——大概率还不是作为最高战斗力的特遣小队，她们就能对付梅林了吗？也许死伤惨重是更有可能的。
　　这样的问题还在脑海之中旋转流淌，让少女难以做出抉择，她甚至萌生出。但这个时候，她忽然听到轻微的咳嗽声。
　　比起消失了一小段时间的脚步声，这轻微的咳嗽更近了。
　　“……梅林，我有一个提议。”
　　没有时间了，玛格莉塔咬了咬牙，朝梅林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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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队长，这边没有发现痕迹。”
　　“我这边也没有，根本看不出有任何人在的迹象，或者说，就算有也应该离开了。”
　　“啧，那个该死的巫师，苏雅，能够占卜点什么吗？”
　　“不行，什么也占卜不不出来，那个巫师身上一定有很强的反占卜遗物。”
　　两人一组四散搜查的执行小队重新聚集起来之后，听着下属的报告，队长啧了一声。
　　“分配给我们的收容物不是用来侦察的实在是糟糕透了，没办法了，也许那个巫师已经离开了这里，把这里交给后续的有搜查能力的队伍，我们沿着这附近开始搜查吧。”
　　就算是莫比乌斯机构也没有宽裕到为每一支小队都提供复数的收容物，更不用说存在于大部份成员中对神秘事物与收容物的排斥也让他们不会去想要携带更多的收容物。在快速地进行了一次探查之后，他们朝着上方的飞空艇用旗语打出了信号，然后快速地朝其他方向离开了。
　　随后，天空之中的飞空艇也开始驶离，在这支最快赶到的执行小队离开之后，在古董店的黑暗之中，玛格莉塔解除了「阴影的轻纱」。
　　稍远处，黑暗之中的巫师一同现身，两人维持着对立的姿态，巫师有些诧异地看了少女一眼，但站在店面一角，一架已经完全损坏的古董钢琴旁的玛格莉塔只是冷冷地望着他，开口说着。
　　“将瑟莱忒小姐，还给我。”
　　于是梅林明白了，这个少女之所以忽然提出协助的理由。
　　他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
　　“为什么你会认为我会同意呢，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小姐。”
　　“我从未想过你会同意，梅林。”
　　但少女同样摇了摇头。
　　“现在，让我们开始谈判吧。”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谈判呢？”
　　“因为你一定不想真的再次陷入被追击窘境，而这不取决于你。”
　　玛格莉塔说着，抬起了手，将漆黑的手铳指向古董店外。
　　而她的手指已经按在了扳机的上方。
　　一时间，巫师沉默了，他花了一点时间来思考与自己隔着力场墙对峙的少女的行为，然后忽然启动了一枚藏在手中的符咒，在玛格莉塔警惕的目光中，他的身上闪过一抹红光，接着他才慢条斯理地拍了拍手。
　　“你一定很擅长做生意，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小姐。”
　　他明白少女的意图了。
　　她之所以忽然提议要帮助自己躲避莫比乌斯机构的搜查并不是因为她突然改变了心意要站在巫术会这边，而是不希望那条衔尾蛇发现她们的存在，由此爆发战争，对于这个少女而言，机构现在是和巫术会一样棘手的敌人，一旦她想要夺回的「钥匙」落入了机构手中，她想要夺回来就更加困难了。
　　一旦瞒过了那一波探查，接下来，是否让他们被发现，主动权就在她的手上了。这种情况下，在这场“谈判”——如果这赤裸裸地对彼此进行威胁的对话称得上谈判的话——之中，更不愿意自己重新陷入被追击局面的人就变成了自己，而掌握了主动权的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就能以此为威逼，以放他离开为利诱。
　　这就是玛格莉塔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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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6节 EP.414 谈判

　　虽然这个少女与他一样——或许比他更不希望机构再次发现他的存在，但如果真的在让他将「钥匙」带走和让莫比乌斯机构得到「钥匙」的二选一中做抉择，她应该还是会选择后者。
　　毕竟就算让衔尾蛇得到了「钥匙」之后她将之夺回来的概率只有千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那也至少比他将「钥匙」带到巫术会后的零要更高。
　　但终归还是太天真了。
　　“和我的姐妹们相比，我只是最笨拙的那一个。梅林先生，我想我已经展现过我的诚意了。”
　　“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的确，我开始愿意相信你的确是一位有自己坚持和原则的高尚女士了，但一个人的高尚在这个世界上无足轻重，你无法保证衔尾蛇不谋求那种力量，也就无法保证任何人的安全。”
　　梅林摇着头。
　　“巫师不能这样受迫害下去，我更不可能让我的同胞们面对某一天就从世界上，从命运中被抹去的风险。”
　　“那么为什么你不加入呢？”
　　“什么？”
　　“加入莫比乌斯机构，这样我们就可以互相帮助，掩藏下关于瑟莱忒小姐的事，你也可以监视我究竟是否会去追寻那不该由任何人得到的力量。埃尔兰达已经这么做了，我相信他们和机构的共存派一定有办法改变机构的风气。”
　　玛格莉塔说着。
　　这句话让梅林一怔，他的脸上露出了微妙的错愕表情，过来好一会儿听玛格莉塔没有接着开口，好像那句话真的是她发自内心的想法——梅林这才张了张嘴，叹息了一声，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
　　“果然。年轻人就是天真啊……”
　　然后不等少女继续开口，巫师冷笑了一声，继续说着：
　　“没有见过战争的小女孩果然是天真得可笑，你以为为什么埃尔兰达和他们「共存派」得以存在？”
　　“……因为和平？”
　　“那么为什么存在和平？”
　　玛格莉塔愣住了。
　　为什么存在和平？
　　她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对于她来说，和平是理所当然的，这片大陆自从纪元的更替之后就再也没有了战争，人们在和平中创造着前所未有的繁荣，战争则已经是历史书本上用鲜血写就却已经发黑干涸的词条。
　　法兰索丝大陆上最后一场能称之为战争的战事就是纪元真正更替的前夕，那场有多个王国的多位国王联合发起的「弑神战争」，但那与其说是战争不如说是一次针对神职人员的清剿活动，是在「如果连最虔诚的信徒即将消失殆尽也不会降下神迹，那么这样的神存在与否都没有意义。」的口号下展开的屠杀。
　　自那之后，大陆上虽偶有冲突，但却没有战争，和平就那样理所当然地维持了三百年，就像每天升起的太阳一样自然。
　　谁会去想为什么存在和平呢？
　　面前少女的表情就和大多数年轻人面对这个问题时的表情一样，这没有出乎巫师的预料，人总是健忘的，要遗忘一场惨烈的战争连一百年都不需要，如果那和自己无关就更加快速。
　　“和平，是因为战争。”
　　但他不会忘却。
　　“为什么唯独在帕列斯，巫术会和机构维持了至少表面上的和平，让巫师们受到的迫害没有那么多？因为战争。这座城市的建立是因为我们巫师，我们用一场惨烈的、没有被任何史书记载的战争，即使是衔尾蛇也在那场战争之中损失惨重，因而我们最终得到了和平，因而这座城市才能孕生出共存的派系，因而埃尔兰达才能做出那个选择。”
　　梅林想起了这座城市的建立。
　　在黑暗的纪元之中，全大陆的巫师掀起抗争的狂潮，一部分先贤来到这里，得到了那让巫术会终于有底气与那拥有可怖能力的衔尾蛇对抗的至宝，然后巫师纷至沓来，那条长蛇也给出了他们的答案。
　　——和平。
　　只限于帕列斯一城的，和平。
　　那个时候，他们为取得的胜利而欢呼，挚友们和他一同宣誓不再重复巫托邦的错误。
　　但千年之后再回首，梅林看到的却是，和平，真的是莫比乌斯机构对付他们所采取的最优秀的一步棋。
　　长久和和平虽然孕育出了共存的希望，但是也让巫术会的总部与大陆其他分部几乎孤立了起来，很多帕列斯出生的新一代的年轻巫师们，都已经忘记了现在他们能够谈共存，能够假借“投降”的名义进入敌人的内部，尝试与那长久的偏见做斗争，去改变，去推动共存的力量，由抗争和牺牲，由无数的血与火带来的。
　　“如果没有我们在抗争，和平就不会存在，就不会有共存派的存在，但除了帕列斯，大陆上其他的巫师还在遭受苦难。”
　　但在帕列斯之外，巫术会和莫比乌斯机构——或者说不是每一个巫术会的分部和莫比乌斯机构的分部都维持着和平。
　　迫害与反抗，杀戮与求生，那延续数千年的愚蠢的仇恨锁链依然在一重一重地加重，锁链的每一环中都浸透了鲜血。
　　而且还有另一个缘由。
　　梅林看着玛格莉塔，这个天真的女孩，他的眼睛已经浑浊，看不清她的双眼，但那一定是如同“玛格莉塔”这个名字一样，像珍珠一样闪耀而纯净的眼睛吧。
　　这个世界上有拥有这样眼睛的人才能去做的事。
　　但同样也有着，被仇恨和愤怒蒙蔽了双眼的人才能去做的事。
　　“我为什么要加入一个我所恨的组织呢？在他们夺走了我不知道多少友人的生命之后？”
　　那个活了不知道多么悠久，不知道背负了多少牺牲，心中不知道蕴藏着多少仇恨的巫师，对他而言，如果两条道路都不是错误的，那么——
　　他一定会去选择能够宽慰他仇恨的那一个。
　　所以，在昨夜。
　　为了一个共同的理想，心怀仇恨者与不知仇恨者，分道扬镳。
　　“……那么，谈判破裂了？”
　　玛格莉塔说着，语气很平静。
　　“如果你打算用我给你的血对我做些什么的话还是放弃比较好，我已经用符咒切断了那滴血与我自身的联系。”
　　“那么就让我们在这里对峙下去吧，反正其他的小队很快就会抵达，而在你被拖住的期间，巫术会将会一点一点被机构所消灭，要离开这个世界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机构的允许。否则在这个收容物的力量消失时，所有人都会坠入星界。”
　　“是吗？那倒是个好消息，如果钥匙和我一同流落在星界，我就再也不用担心了。一把老骨头活了这么多年，也是该休息了。”
　　梅林笑了一下，他甚至锤了锤自己的腰，一副轻松的样子。
　　“那么你呢？年轻的小姐，你愿意为你所认为正确的事献出自己的生命吗？”
　　“……”
　　对话到这里中断了。
　　玛格莉塔看着梅林，忍不住一时失语，这个老人似乎真的做好了死亡的打算，可难道他想不到失去自己之后巫术会的下场吗？或者说——巫术会还有什么后手？
　　这样的念头从少女的脑海之中闪过，直觉告诉玛格莉塔，或许的确是这样。
　　巫术会仍旧有某种后手，而且是决定性的——
　　忽然间，梅林的腰带上，圣银的铳刃忽然开口了。
　　“小心！”
　　而与此同时，玛格莉塔的灵视之中，巫师忽然抬起手，而力场的大手猛然握来。
　　这一击非常突然，但玛格莉塔一刻也没有放松过警惕，她猛然一退，毫不犹豫地将手中藏着的匕首在脸庞划过一道伤口，将鲜血抹在黑色的纱巾之上，与此同时她扣下了扳机，可是充当信号的焰火却在室内炸开。
　　玛格莉塔在错愕中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古董店的门窗都被力场所掩盖起来了。这让本应升上高天的焰火被阻碍在了室内，因为燃烧升起了浓郁的烟雾。
　　烟雾之中，巫师的圣银慢条斯理地响起：
　　“又或者我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不惊动任何人地在这里将你杀死，然后一个人顺利地离开。”
　　下一刻，烟雾之中，凝结成箭矢的力场武器如暴雨般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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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7节 EP.415 决着

　　失手了——
　　数十枚力场的箭矢将爆炸之中覆盖着一层焦黑的石板地面打得粉碎，但是伸出去的力场手掌却没能握住任何实体。
　　梅林皱起眉，意识到这个天真的少女也不是真的那么天真，霎那间的那个反应说明她在「钥匙」做出提醒之前就戒备着他——不过这也不难理解，这是个聪明的女孩，那么她一定想得到自己除了在这里和她僵持之外的另一个选择，那就是不引起太大动静地将她杀死。
　　而且还会为了不将刚刚离开的莫比乌斯机构的队伍吸引回来而使用动静不那么大的方式，这必然限制力量，而这个限制不是来源于她而是梅林自己。
　　而为了防备她可能存在的第二、第三发信号弹，他不得不将这个两层的小楼用力场墙封锁，这又会对他产生一种稳定的消耗，并且将战场限定在了这栋小楼之中。
　　虽然是他的巫术造出的力场，但就像火焰巫师也会被自己的火焰烧死一样，这些力场墙可不会因为是他造出了它们而对他网开一面。
　　当然，梅林倒是可以塑形一下力场，为自己离开这栋小楼做个通道把她关在里面，可惜除非动用「巫术巨化」的力量，否则他的力场在离开自身三十米之后就会自己消失，而三十米的距离对于这个少女而言甚至说不上是远，她会很轻易地追过来，那样他还是要面对无休止的追击——而有这个女孩死死咬在身后，再想要脱身就会变得困难了。
　　也许可以在离开小楼后直接毁掉这栋房屋，把她彻底埋葬？
　　这是一种绝杀，梅林倒是不会对下手杀掉一个立场相异的少女有什么犹豫，但他必须考虑这么做的消耗和引发的动静，这也许会引来不知道多少的追击者，他依然能够用影驹配合那件遗物的方式掩人耳目，但是经过一次失手，知道常规探查手段无效的机构可能会动用别的办法。
　　而他是不知道有多少乱七八糟的收容物或许是可以发现自己的，就好像这个少女所拥有的那件收容物一样。
　　虽然年轻，但这个少女是个优秀的战士，她很聪明地灵活地使用着所有可以利用的东西，甚至利用了他自身，营造出了对她自己而言有利的情况，。
　　真是优秀啊。
　　梅林忍不住挺直了身体，警惕地感知着四周。
　　“玛格莉塔小姐，梅林所使用的巫术更接近于魔物默埃克力场怪人，如果我的推断正确，他使用巫术生成力场将依赖于本身的行为，只要维持一定距离，关注他的动作——”
　　而他腰上的圣银还在喋喋不休。
　　这把「钥匙」一直都很沉默，但它每一次的开口都会说出关键的信息，现在也是，它所说的推断也基本与事实符合。
　　如果自己继续战斗下去，继续使用巫术，它又会推断出什么呢？
　　——真棘手啊。
　　如果面对面进行战斗，梅林不会对自己的获胜产生丝毫的怀疑，哪怕现在他的身体已经有些不堪重负，但是玛格莉塔已经重新隐入了黑暗，而对他这个老眼昏花的老家伙来说，这就等同于完全消失了，和一个完全消失且灵敏的敌人在这样的环境里战斗？
　　不，这绝对说不上是一个聪明的事，虽然他相信玛格莉塔根本不可能攻破他的防御，但也有可能他费尽力气用巫术攻击，但她却躲在某个地方安然地看着他的独角戏。
　　而时间不是他的盟友，现在不是。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梅林干脆闭上了眼睛，顺便解除了周围的围墙，只保留着身上偏折的力场。黑暗之中重归寂静，那个少女一定正警惕地观察着自己的动作，准备迎接巫术的攻击，让她这么想去吧。
　　五十秒、七十秒、九十秒。
　　在过去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现在做起来却多少有些力不从心，明明只是稍微复杂一些的形状而已。老了啊。
　　但在一分钟内，梅林还是完成了他该做的，他睁开眼睛，抬起手，让半球形的力场将自己环绕。
　　“……这样就结束了。”
　　但这个球形又在他的身后延伸，直接抵达身后的橱窗，那里的玻璃早已经粉碎，填充在焦黑窗框中的是无形的力场，这个力场和这条力场墙的通道完美的契合，巫师抬起手，将窗框中的力场消去，这样，他就置身于一条通往房屋外，而和这间被力场封锁的房屋隔绝的通道之中。
　　那个看得到自己做出来的力场的少女也一定能看得到，而这代表着她的落败。
　　她还是太自信了，没有理解到巫术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或者说他、梅林是怎样的一个巫师，如果说知道自己巫术的全部资料就可以对付自己，那他哪里能从那遥远的时代活到现在呢？
　　黑暗之中没有反应，于是梅林又叹息似地开口，看了一眼腰带上的圣银：
　　“如果可以，我并不愿意杀死一个有高尚品格的年轻人。但是在关乎生死的战场上，我却没有选择。”
　　他说着，转过身，声音冷静得近乎冷漠，而黑暗中仍旧没有回应，他一步一步走出了门外，然后站在外面，站在和就相距数米的另一栋房屋投下的阴影之中，背对着着这栋即将遭遇厄难的小楼，和即将逝去的年轻生命。
　　他打了个响指。
　　霎那间，围绕着这栋房屋的力场墙开始从房屋的顶端压下，那漂亮的深蓝色瓦片最先碎裂，带着整个屋顶的坍塌，坚固粗大的梁柱在巫术的力量下清脆地折断，而笔直的墙壁也在上方落下的强大力量中崩落。
　　接着是第二层的地板，承载着全部重量的地板连两秒都没坚持到就轰然倒塌，一切可以被碾碎的事物都被碾碎，但却连烟尘都没有飞起，因为空气也在力场墙的重压下被压缩，最终成为一块大约两米高的厚实“方砖”，在老人放下手后，所有的力场墙都消失空气才如同爆炸开来一般从缝隙中喷出气浪，带着碎屑就像子弹，但这些在靠近巫师时又被他始终维持的偏折力场弹开，嵌入不远处的房屋墙体。
　　——这样就结束了。
　　巫师甚至没有回头，他相信自己的力量。
　　还在房屋之中的那个少女必然无法躲过这样的攻击，他也没有在这片废墟之中感觉到别的力场的存在——乙太力场也是力场，虽然科学家们或许会为这个力场伤透脑筋，但在神秘学中它和巫师弄出来的其他力场没有本质的区别，那个少女显然知道这一点，在与他的对峙中始终没有打开乙太织甲的开关，但这也会让她对房屋的塌陷没有任何防护能力，即使侥幸还活着，接下去在瓦砾中的窒息也会切实地夺走她的性命。
　　他再次看了一眼腰间的圣银，对于自己持有者的死亡，这把「钥匙」似乎没有的情绪，不过现在也不是感慨这些的时候了，一栋房屋倒塌的动静还是很大的，他担心引来其他人的注视。
　　忽然，他感觉脖子有些痒，就好像衣领上冒头的细细的线不小心擦到一样，他忍不住伸手去整理衣领，但接着他感觉到长袍的领子上好像有什么细细的东西划过——
　　窒息与激痛在他的脖子上猛然勒紧。
　　那真的是一瞬间的事，纤细而坚韧的线勒入脖颈皮肤时的痛楚让巫师本能地张开了嘴，他呼唤着属于自己的神秘力量，要张开那绝对的领域却因为窒息和刚刚摧毁一栋房屋后精神的疲惫而没能立刻成功。
　　而与此同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女人
　　一个有着蛇一样瞳孔的女人，那像是幻觉，可她喷吐出的淡紫的烟雾却不是虚幻，只是吸入了一缕，梅林就感觉自己的头颅仿佛焚烧了起来。
　　这是决定性的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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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8节 EP.416 无人预料的结果

　　脑海中烧灼的痛苦，终于激发了他身体之中的求生本能，绝对的领域扩张，那无形的有形的威胁在这力场中完全被弹飞，他脖子上的线也因此划开了他的血肉，让他喷出因为魔药的毒性而变色的鲜血。
　　这次「绝对领域」只维持了短短的瞬间，巫师的身体不受控制的移动，让他撞在了垮塌的瓦砾之中，但最后他还是在一道阴影靠近之前重新撑开了这个巫术，把这最致命的一击弹了出去。
　　“咳……啊……嘎……”
　　因为绝对领域的力量被推开撞在房屋墙壁上的玛格莉塔差点昏迷过去，没有乙太力场对冲击的减缓，普通人挨上这样一下至少要断几根骨头，感谢双树之种强化了她的身体，在少女龇牙咧嘴地爬起来时，有着如燃烧的血液一样华丽红发与金色卷发的两位女性正站在她与坐倒在瓦砾上的巫师之间。
　　“差一点就成功了，罗曼罗兰小姐，真是了不起，虽然过去机构也不是没有人把梅林逼到过绝境，但像你这样真的只差一点就成功的，几乎没有呢。”
　　开口的是那个有着金色卷发的女性，她转过头来，那双褐色的蛇瞳让玛格莉塔肯定自己绝对没有见过这位坦荡地展现着自己每一处肌肤的女士，但她的口气却让玛格莉塔觉得她似乎对自己很熟悉。
　　“吾看到汝贴着梅林的身体跟着他走出来的，还把什么往他衣领上套的时候可担心坏了，也亏汝敢靠近这个传奇巫师的身后，用这么大胆的计谋，一旦被发现，那个距离根本躲都躲不了。”
　　而猩红则看了一眼在绝对领域中捂着自己脖子的巫师，走到玛格莉塔的身边，将少女扶起来后，又从她的手上拿过一条还在滴落鲜血的细线。
　　一条非常纤细的钢琴线。
　　“也是，偏斜力场虽然对任何物理攻击都有良好的防护能力，但对捆在身上的东西就没有效果了。这个最开始挂在他的衣领上，所以他没有察觉，然后在他最放松警惕的时候——而纤细锋利的绞索在被弹开时，只要放开一只手，钢琴线就能成为细而锐利的刀刃。”
　　“……可惜还是不够锐利，没有切到大动脉。虽然我算是乙太骑士……但也许我确实有当刺客的天赋。”
　　玛格莉塔最后实施的计划某种意义上很简单。
　　她很清楚自己通常的战斗方法没办法奈何梅林。「力场」血脉的巫师拥有的防御实在是难以打破，仅仅一个偏折力场就能让一切以速度造成杀伤的事物——无论是子弹还是冷兵器的挥砍都彻底无效，但反过来，因为「阴影的轻纱」和自己比普通人强许多的行动能力，衰老而且没有任何探测型巫术的梅林也拿隐藏起来的她没有办法。
　　而无论如何，他要移动就无法维持「绝对领域」，他要离开就必然要移动，所以她就可以潜伏在巫师的周围，等待他最为放松、最为无力的时候。
　　这甚至称不上是某种阴谋或者计划，完全是一种赌博，但却又是她所能想到的唯一具备胜算的计划。
　　至于钢琴线则是她在黑暗的掩护下，从店里那架古董钢琴上取下的。在将纤细的钢琴线轻轻地挂在老人的衣领——而不是脖子上时她几乎停止了呼吸，因为一旦被察觉，她就不一定还会有下一个机会了。
　　但即使一切都顺利的不可思议，结果还是差一点。
　　她并没能对巫师造成致死的伤害，但因为谁也没有想到的猩红的出现，情况发生了改变。
　　玛格莉不由得松了口气，但接着她又警惕了起来。
　　“小心！梅林还没有死！”
　　“没事没事，这家伙和死也没差多少了，多亏了汝的努力。这一次这个家伙可能真的要死了。除非他还有可以切断离体的血液和自身在神秘学上联系的符咒，不过就是有也没所谓了，他喝了太多毒药，毒性累积快到极限了，再喝疗伤的魔药说不定会直接毒毙，要是不喝，失血也能让他失去战斗力。”
　　鲜血滴落在这位血族王女的手上，那因为魔药的毒性而显得有些乌黑的液体化作燃烧的火光。
　　猩红看向梅林，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
　　“而且他还吸入了我吐出的毒烟，没有像我一样事先喝过解药的话，他活不了多久了。”
　　隐蛇也淡淡地说着。
　　“非常感谢你创造出了这个绝无仅有的机会，你的确很有作为刺客的天赋。在他的绝对领域消失的时候，就是他毙命的时候。”
　　猩红与这个陌生，但似乎与莫比乌斯机构有关的女性用不同的话语宣告了巫师的死亡，在她们的笃定之中，玛格莉塔的紧张也稍微有所放松。她望向梅林，这个巫师正用手肘扼住自己的喉咙，试图进行止血，而他的另一只手在瓦砾间乱摸，可以看出那只手的目的是巫师的腰包，但看起来这只手已经不太受控制。
　　对于老迈的人来说，失血尤为致命，但他还是挣扎着摸到了皮包并从中拿到了一瓶魔药，随后他毫不犹豫地放开手肘，将其浇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当魔药的毒性累积到一定程度之后，再服用魔药完全就是赌命的行为。
　　不过外用的话，会累积的毒性也更加少，那瓶淡粉色的魔药与发黑的血液一起打湿了老人的衣领，接着他又抓住了自己的胸口，面容因痛苦而扭曲。
　　但或许是之前服用的某些魔药的效果还在，几分钟后，巫师的表情慢慢平静了下来。但这个时候，他的皮肤忽然开始慢慢染上紫色，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的梅林看向捕捉片缕坦然站立的女士，表情有些扭曲。
　　他最后从长袍内侧抓出了一支比他的血液更加乌黑的魔药，拔掉橡胶塞一饮而尽。
　　绝对的领域笼罩下，玛格莉塔抬她们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动作，看着这支魔药的效果迅速地呈现：
　　在夜色与倒悬于天的帕列斯城市的倒影之下，瓦砾之上巫师手指末端指甲慢慢变长、变得乌黑而尖锐，变得像是钩爪，布满皱纹的皮肤上原本就很显眼的血管更是狰狞地凸起，仿佛一条条潜伏的漆黑毒蛇。
　　“这支魔药我一直准备在自己的身边，但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真的用到。”
　　梅林重新站了起来，他开口，声音沙哑。牙齿从他的口中一枚一枚地掉落，新的如同鲨鱼般的尖锐利齿从那不断干缩发黑的牙龈中生长出来。
　　这一幕唤醒了少女的记忆，仿佛在顷刻间又将他拉回了春前月最后一天的黄昏。
　　海崖之上，年轻的巫师脱下手套，看向自己的双眼，洞视着命运。
　　那魔药的名字甚至不久前还出现在内洛蒙的讲述之中。
　　“——「吊死鬼之毒」！！”
　　隐蛇冷冷地说出这魔药的名字，将人转化为食尸鬼的恶毒魔药，但在某些场合却能够用来延续生命。
　　是了，这种东西是「水银黄昏」的极密配方，但是「水银黄昏」本身是商会化的组织，梅林没理由无法得到这种魔药，内洛蒙还说过，曾经他与「水银黄昏」的高层有相当不错的私人友谊。
　　“……看起来年老真的是一件可怕的事。”
　　只有猩红的声音低垂了下去。
　　她那双仿佛燃烧着的眼睛浮现出了一抹讥笑。
　　“曾经有个年轻人和吾一同旅行过一段时间，有一天，在从吾这里知道有一种名叫「吊死鬼之毒」的魔药时曾经这么说过，‘我因我是人类、是巫师而骄傲，就算是死，我也不愿意变成啃食尸体的恶心怪物苟延残喘。’但现在，他却毫不犹豫地变成了食尸鬼——”
　　“……”
　　梅林沉默了一下，在绝对的领域之中，他像是叹息、又像是自嘲，他看向腰间的圣银，摇了摇头。
　　“在其他任何时候我都不会想要变成这副模样，但现在却不得不变成这样。”
　　“哼。”
　　猩红冷然地哼了一声，由他的血所燃烧的烈焰在她的手上翻滚着，危险地跳跃着。
　　“如果你还有切断血液与自身神秘学联系的办法就快用吧，如果没有，在你维持不了绝对领域的时候，我就会让你变成一滩任何办法也救不活的脓血——”
　　“我没有，很遗憾，最后的一枚「自闭症」符咒因为对罗曼罗兰小姐的警惕用掉了，我实在没有想到，你会在这个时候在帕列斯——嗯？难道说这一次「苍白之血」出现的地点……”
　　“那么你的传奇也就到此为止了，变成食尸鬼后你的灵性会大幅度的降低，这个巫术你又还能持续多久？”
　　梅林的坦然让猩红一怔，但接着她又冷厉地开口，对此，梅林只以苦笑回应，他看向玛格莉塔，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我能持续多久，但我想我会坚持到这个世界崩塌，让这把危险的钥匙和我一同流落星界……但看起来这也不容易。”
　　“如果有必要，我们不介意一直维持着这个世界，直到你先无法维持你的绝对领域。”
　　隐蛇冷漠地宣告着。
　　“无论你和你的巫术会想要做什么，都已经彻底失败了。”
　　——死境。
　　对此，梅林也只能以叹息回应了。猩红的出现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事，如果知道这一点，他至少不会在玛格莉塔提议帮助并且要他提供血液后那么谨慎地用掉最后一枚「自闭症」符咒。
　　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那么看起来，我没有别的选择了。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小姐。”
　　耸了耸肩，于是，梅林的目光回到了玛格莉塔的身上。
　　但少女敏锐地感觉到，这个巫师并没有他叹息中那样的失落，接着她又注意到巫师的视线不断地抬头往上飘，看向那倒悬在天空中的帕列斯，之前对话中产生的疑虑让少女愈发警觉——
　　“你们巫术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们的目的就是夺走「钥匙」，防止它被衔尾蛇得到，只可惜现在这个目的似乎要失败了。”
　　“说谎。”
　　“谎言和真实在现在有什么样的区别呢？”
　　梅林耸了耸肩，看来是打定主意要死守秘密了。
　　他又低下头，开始在瓦砾中翻找着什么，一些封皮焦黑的书本被他抓起，然后又遗憾地扔开。因为「绝对领域」让他无法移动稍远的瓦砾他需要用巫术翻找——但在维持绝对领域的同时使用其他巫术对他的消耗好像很大，在灵视之中，玛格莉塔看到他的灵体已经像是烛火般暗淡。
　　“这个时候才展现诚意不觉得有些太晚了吗？”
　　对于巫师接下来要做的事少女隐隐有了猜测——或许可以通过接下来的交谈推测出巫术会的目的吧，玛格莉塔想着，于是停止了追问，冷笑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梅林似乎总算找到了一本在之前的爆炸和他的攻击下幸存的书本，那或许是这间古董店店主的某一本收藏，虽然沾满了灰尘，但银质的外壳上只是出现了一些凹陷，纸张的边缘也焦黑发卷。
　　不过对此梅林并未在意，他翻开这本书，试图找一张空白的书页，无论是扉页还是尾页都可以，反正他只是需要一张用来写下契约的纸张。
　　“我还可以相信你的高尚吗？似乎除此之外，我也没有别的可以相信了。”
　　然而。
　　就在他翻开书页的那一霎那。
　　光芒从那有着银色封面的书本上迸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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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9节 EP.417 来自过去的话语「I」

　　科韦伦的群山，在冬日的寒风中覆盖着皑皑的白雪，遥远的碧空晴朗，尽管是冬季，但雪白的太阳却依然让光所照耀之处弥漫着一种温暖。
　　雪下的黑松在寒风之中屹立，它们是科韦伦省的标志，这些面对严寒酷暑都不会动摇的高贵植物是这片土地的象征，而在遍布群山的茂密松林间，一座古老的城堡昂然屹立，就如同不屈的利剑。
　　但再锐利的剑也有无法斩断的东西。
　　这座晴空下的古堡中，空气并不像是这阳光一样明媚，行走在走廊上的女仆们不时看向某个方向，她们小声祈祷着、低语着，面容上是哀伤与轻叹。
　　似乎所有人都无心工作。
　　似乎所有人都牵系着什么。
　　一个高挑的身影从她们之间穿过，深蓝如墨的长发下露出尖尖的耳朵，她时而驻足倾听仆人们的低语，时而站在窗边聆听飘过窗前的微风。最终她来到了一间华美的卧室，看着人们关照着躺在床上的女人，但似乎所有人都看不见她，那些人——有老人也有孩子，有穿着学生制服的人，也有一身戎装的人，他们逐一握住老妇的手，向她说着“你一定会好起来”之类的话，最终他们一个一个离开房间，只留下几位女仆照顾这已经老得像一段枯木的老妇。
　　她等了几分钟，意识到这些女仆不会离开房间之后，抬起了手，些许的微光洒落，再然后，她坐到了床头，伸手按在半昏迷半清醒的老妇的头上。
　　片刻后，这个老妇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睛是黄金一般的色彩，最初的时候还仿佛蒙有一层薄雾，但接下来又变得熠熠生辉。
　　生命的活力似乎又回到了老妇的身上，但她只是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女人拿出了一本书。
　　开本不大，封面似乎是纯银所打造的，上面有着美丽，但也很常见的花纹。她将这本书放在了老妇的胸前，抬起她的手，放了上去。
　　“——能够想起来吗？安琪。”
　　她这样说着。
　　声音就像是翠绿海水的柔波冲刷着雪白的沙粒。
　　两位女仆依然在房间里忙碌，将木柴放入壁炉，又拿起一个陶瓷的器皿，往里面滴入些许液体，然后念念有词，手心中出现光芒组成的几何图形，然后那个陶瓷的器皿就开始缓缓吐出带有香气的水雾，慢慢弥漫在空气之中。
　　依然没有人注意到坐在床头，发丝深邃如同夜幕的女人。躺在床上的老妇怔怔地看着她仿佛是一片古老星空的双眼，良久。
　　老妇的目光改变了，她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个女人，叹了口气。
　　“当然，我想起来了，爱琴洛伊……你可真是个残酷的女人啊。眼看我就可以实现夙愿，结束幸福的一生作为普通人死去了，你却非要让我费尽心力抹去的那段记忆复苏……”
　　她伸手抓着银质的书本，整个人的气质就像是随着无数涌出的记忆而发生了改变。
　　“还把这东西找了回来……我还以为随着命运的改变，这东西也在我使用之后变成了‘不存在’呢。”
　　“请原谅，安琪，如果不是事情非常严重，我绝不会想到要这样践踏你的愿望，但是在这个世界和历史上，只有你还有可能保有这件事物的资料了。”
　　被称为爱琴洛伊的女性轻声地说。
　　“关于这件，能让人回到过去，改写命运的事物。直到接触到它，我才想起了你，想起了有个坚强的女性为了夺回自己所认为的幸福而向命运挑战，按照你当时的构想，这个的名字应该是……”
　　“……「改写命运的一之钥」。”
　　躺在床上的老妇闭上了眼睛，从口中说出了这书本的名字。
　　“而且我也确实成功了。这个东西可以映照出使用者过去的命运，并且根据其意愿将之送回过去的某个节点并保留记忆和一部分自身的力量。通过它，我回到了我的童年，改变那会让我那个愚蠢的兄长丧命的意外，所以我的父母，那两个嘴上说着像爱我的兄长一样爱我的蠢货也没有因为他的死而发疯，没有逼着我改变性别去成为他，我作为西力瓦雷斯家族的小女儿无忧无虑的长大，找到我爱的人，度过平凡但幸福的一生……因为我解决掉那个意外后就立刻抹去了使用「改写命运的一之钥」有关的所有记忆，如果你没有突然出现的话，我本应可以就这样在家人的围绕下平凡的死去的……算了，抱怨也毫无意义，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你这位贤者屈尊来找一个垂死的老女人？”
　　“这「改写命运的一之钥」造成的影响太大了。”
　　爱琴洛伊同样也没有废话。
　　“这是一个后辈送给我的，他在冒险之中偶尔得到了这件道具。而在我接触到这个的时候，过去的记忆便回来了，那是很长很长，在你使用了这个之后消失的记忆和历史，你作为西力瓦雷斯的继承人奋斗，成功、失败，最后抛弃家族离开，研究命运的那些事——而除了我的记忆之中，在世界上哪里也找不到这些事确实存在过的痕迹。甚至连历史上的大事件都在我的记忆之中出现了较大的偏差。”
　　这位贤者的话语之中带着一些紧迫。
　　“历史被改写了，因为你改变了你的命运——”
　　“这可说的真奇怪，这本来就是我为了改变命运，夺回失去的时光而从命运那里夺来的钥匙，如果不能改变命运，它的存在意义又在哪里？”
　　“因为你改变的并不只是你自己的命运，安琪，不止是你自己的。我说过，一些历史上的大事件出现了偏差，但还不止如此，一些人都和我的记忆里产生了不同，本应有一个女儿的家庭有了一堆双胞胎的儿子，原本有一个儿子的家庭没有了他们的后裔，有的家族消失了，有的家族被别的家族取代，连贤者会议上的面孔也有一些改变。”
　　爱琴洛伊严肃地说着：
　　“本应存在的人消失了，未曾存在的人出现了。这些差异最终波及了一些事，只存在于我的记忆里的那段历史中的大事件有的仍旧存在，有的却消失。历史变成了两重。”
　　“……本应存在的人消失，未曾存在的人出现……哦，这么说起来确实。”
　　躺在床上的老妇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好像想起了什么。
　　“你说的大概是真的，我刚刚想起我的一个亲戚在我成为我兄长的那个命运中有五个孩子，但在我度过的这个命运之中，这个数量只有两个，是一队双胞胎，而且她们之后也没想再生……这种差异有多大？”
　　“非常大。在来找你之前，我去帝国的人口信息库记下了依兰翠历1175至1275年所有的人口信息进行对比，发现偏差大约有百分之二十……非常高的比例——”
　　“1175到1275？再过几天就是1279年了……等一下。”
　　安琪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你用了这个？”
　　“……答案是肯定的，我得到「改写命运的一之钥」的时间，是依兰翠历3214年，距今……超过两千年之后的未来，那个时候你、以及西力瓦雷斯家族都已经消失在了历史之中。世界上没有任何人知道「改写命运的一之钥」的存在、原理。我想要得到和它相关的任何资料，所能做的选择都只有一个。”
　　有着尖尖耳朵的女性面容上浮现出了一抹哀伤。
　　“使用「改写命运的一之钥」，追溯自己过往的命运，这样才能来找到你……唯一一个实现了令人能够回溯命运这样不可思议的事的你。为了验证新生儿信息的偏差我特意回到了你的童年，但回到这个时代之后我却发现「改写命运的一之钥」不在身边，我不确定这样能不能让你回忆起一些什么事，于是我又花了一百多年的时间找到了它。所以直到现在，我才来到你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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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0节 EP.418 来自过去的话语「II」

　　“哈！”
　　床上的老妇尖锐地笑了起来。
　　“你在为那些本应存在但却消失了的生命感到哀伤吗？还是对自己这么做会造成的‘牺牲’忏悔？如果是那样，你根本就不该来。如果你觉得「改写命运的一之钥」会让本来存在的人不存在这一点太过危险，你要做的就是毁掉它，或者把它永远的封印起来——哦，我明白了。”
　　她举起封皮是纯银的书本，衰老的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神情。
　　“就连依兰翠帝国最具智慧的贤者也对它束手无测吗？连破坏和封印都做不到？哈哈，这绝对是我听到的最棒的事了！”
　　“……答案是肯定的，「改写命运的一之钥」反占卜、反神秘学意义上的封印。我甚至将它投入过星空中的永暗之洞，也将之投入时空裂隙，可即使是禁咒也只能在一定程度上让其出现轻微破损，并且很快就会自动恢复。”
　　老妇的表情是满满的恶意，但爱琴洛伊的表情依然很平静，她坦率地承认了自己对这件道具毫无办法。
　　“而如果不能对其进行限制，未来或许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使用这份力量，导致历史不断被改变，人们连自身的存在都会变得不确定，这是……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态。没有人能够预料到会有什么后果，所以，我必须来，我必须从你这里知道关于「改写命运的一之钥」的资料。”
　　“你们这些贤者就连一点好胜心都没有，真是无趣。”
　　自傲的笑声戛然而止。老妇看着爱琴洛伊，忽然撇着嘴，叹了口气。
　　“老实说我将这个做出来的时候没有想那么多，我是个自私的人，当时满脑子想的就只有夺回过去的时光，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倒是没有想过这玩意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毕竟……”
　　喘了会气，老妇这才开口说着：
　　“毕竟在我的设想中，这东西是会自己消失掉的。我也没机会做多次实验验证。很容易理解吧，是我创造出了「改写命运的一之钥」，除我之外这个法兰索丝上谁也做不到，从因果关系来讲，有「寻求改变命运的我」才有这样的我创造出的「改写命运的一之钥」，而我使用「改写命运的一之钥」回到过去，按照我期望的命运生活后，就没有「寻求改变命运的我」了，那么，「改写命运的一之钥」也应该会因为失去了创造者而没有被创造出来，也就不存在了，当然也就无需担忧它被我之外的人使用。这是符合因果逻辑的。但现在看来……”
　　抚摸着银质封皮的书本，老妇没有将它打开。虽然这是她所创造出来的事物，但她和它并没有相处太久。
　　毕竟回到过去——那实在不是一个能事先做实验的课题。
　　“或许因果逻辑并不是在所有领域都绝对适用的，或许这看似不符合逻辑的事符合着另一种我们所不知的逻辑。但至少现在有了你和我两个实验记录，应该能讨论出一些东西来……你觉得呢？”
　　“……”
　　“说不出来？”
　　“不，我原本以为你会拒绝的。”
　　“你是贤者，我只是一个连魔法课都没去修的怠惰贵族大小姐，而且还快要死了，与其拒绝你然后被你缠着死都死不掉，还不如尽快把你打发了。”
　　安琪忍不住白了她一眼。
　　她已经很老了，当然这也是因为她不想用一些东西把自己的容貌彻底固定下来——曾经有过这样经历的她对于永葆青春早就不在意了。
　　但这个比她还老的多的精灵却从来不会有一根白发，一条皱纹。那双就像用她名字命名的海洋那样湛蓝的眼睛里倒映出的她的老脸还是让她有些唏嘘。
　　“总之你觉得呢？”
　　“我知道了，总之，你先回忆一下你制作「改写命运的一之钥」时的资料吧……”
　　于是这两人重新开始了对话。
　　而在一旁，早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的玛格莉塔低下头，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就像幽灵一样透明。
　　玛格莉塔还记得不久前发生的事，自己和梅林的谈判，用尽办法得到的些许优势，赌博般设下的计。
　　然后是猩红以及另一位女士的出现，局势的逆转，在最后梅林——这个老人打算和她签下某种契约，确保她会坚持自己“那股力量不应该为任何人所染指”的想法，而在那一瞬间，他从废墟里拿出的书本爆发出了银色的光芒。
　　然后她就在这里了，跟着那有着尖尖耳朵与深蓝色发丝的女性，听到老妇称呼她为“爱琴洛伊”。听到那个让她失语的名称。
　　这里到底是哪里，发生了什么——这样的疑问在脑海之中，可是少女却发不出声，她就像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幽灵，无法发声、无法移动，只能听着床上的妇人与名为爱琴洛伊的女性讨论着她完全听不懂的夹杂着无数学术词汇的内容。
　　什么「VT值」，什么「RC度」、不过就算不用这些字母组成的缩写，「修里姆斯特法则场」之类的单词到底有什么意义，她也完全弄不明白。
　　不过在之前的对话之中可以弄清楚的事还是有的。
　　这位爱琴洛伊就是那位贤者，而这位安琪就是「命运之钥」系列——姑且这样称呼吧——的创造者，就是她创造出了「轻蔑命运的三之钥」，瑟莱忒。还有现在她手中那有着银色封皮的书本——
　　「改写命运的一之钥」
　　而在爱琴洛伊和安琪之前那些她所能听懂的对话之中，最重要、也是让少女最为惊讶的，就是「改写命运的一之钥」的能力。
　　追溯过往的命运，让人回到过去。
　　这和巫术会的巫师们所追寻的那“可以改变一切命运”的那种力量并不相同，或者说截然不同，在力量的层次和性质是都相差太大了——诚然让人能够逆转时光回到过去也是超乎想象的神奇力量，但和巫师们口中的力量比起来，这又不是那么强大的力量。
　　不过无需置疑的是，这绝对是一件强大得离谱的收容物。
　　是巫术会的资料出了纰漏，还是说是巫师们的理解出了问题？
　　玛格莉塔觉得应该后者。
　　假如真的还有其他的使用者，而且没有像安琪这位创造者那样使用后抹去自己使用这件收容物的记忆并最终通过其保有的对未来的预知在关乎人生的重大抉择中获得了成功，那么他们是有可能将这件收容物称之为“可以自由地掌控命运，改变历史，让未发生的事发生，让已发生的悲剧消泯。”
　　这些都是在刚刚两人的对话之中就证明了的。
　　如果这个深蓝色长发的精灵真的是爱琴洛伊，给予了「轻蔑命运的三之钥」以瑟莱忒这个意识的贤者，那么她没必要也不可能欺骗她，不如说，眼前的一切显然不可能是正在发生的事，她们提到了依兰翠历，就玛格莉塔所知，那是属于比黑暗纪元更遥远的时代，古老的魔法帝国的纪年方式。
　　可是，这是来自那样遥远之前的历史中的一段影像？
　　这太疯狂了——
　　“就只有这些吗？”
　　“我已经是个三百九十多岁的老女人了，而且那些记忆还被我刻意抹消过一次，能想起这么多就不错了，这玩意连设计实验都不太容易，加上反占卜的能力，还有使用后自动离开使用者的性质。我这个创造者也不敢说百分之百了解……也就是说，我只能帮你到这了。你打算怎么处理它？”
　　老妇低头看着手中多出来的一叠资料的爱琴洛伊用手拂过那些由光烙印在纸张上的文字，陷入了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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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1节 EP.419 来自过去的话语「III」

　　EP.419来自过去的话语「III」
　　一段时间后，她这样说着。
　　“我可能大致猜到连你这样的贤者别说毁掉它，连封印都做不到的理由了。不，我都想得到的东西你没理由想不到，对吗？你只是为了证实毕竟象征学你比我更加清楚。”
　　“……可以让我听听你的猜测吗？”
　　爱琴洛伊没有直接给予答复，她表露出不愧于一位贤者的谦逊，但显然这样的谦逊对于床上的妇人而言只会让她的讥讽变成挥在棉花上的拳头，她撇了撇嘴，把这些经过她审视一遍的资料递给了爱琴洛伊。
　　“一件事物除了它本身之外还有其他的意义，例如骷髅除了骷髅本身还象征着死亡，禽类的蛋除了是蛋本身还象征着四元素统一和孕育生命。这种象征必定与它们本身存在一定程度的关联，但又超脱它们本身，体现的是世界上各种各样的事物存在的特殊的，非物质性的内在关联。”
　　她说着。
　　“那么你觉得我创造出来的两把命运之钥除了是它们本身之外,还可能与什么有关联呢？”
　　“……只能是那个吧。”
　　爱琴洛伊叹息地说着。
　　“命运。”
　　“在象征学中，有些平凡的事物在有些情况下会突然拥有不平凡的特殊性质，这样的现象被称为什么呢？这位贤者大人？”
　　“「高位映射」或者「低位联系」。”
　　“这就是答案，如果你不确定，我就这样告诉你，这就是你心里那个犹豫着不愿意武断认同的答案——为什么「改写命运的一之钥」无法毁坏，无法封印？因为它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命运的象征，虽然是由我这个普通人类做出来的人工制品，但是因为牵系到「命运」这一高位的力量，让它们与这种力量产生了某种象征性的联系，这种象征导致它成为了「命运」这种最神秘力量的高位映射，所以你无法封印它也无法毁灭它，因为它在神秘学上象征着「命运」本身。”
　　深吸了一口气，安琪滔滔不绝地从嘴里喷出话语：
　　“命运能够被封印吗？不能。命运能够被毁灭吗？不能。而且这样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它没有消失在我预想的时间悖论中了。看起来「命运」是比时间更高层级的力量，因为它直接与命运产生了象征意义上的映射。它被创造出来的那段「历史」在「时间」的维度上被抹去了，但在命运这个更高的维度上它因为与命运有了联系，而命运无论在过去，现在，未来都存在，所以它并没有在悖论中消失。”
　　老妇人的声音变得激动，就像是解开了谜团的学者，她滔滔不绝地补充着支持这个猜想的论证，但玛格莉塔一个也听不懂。
　　和激动的她形成对比的则是爱琴洛伊，这为贤者的表情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就像是对这一她也有所预料的答案得到了验证而放下了悬着的心。
　　“对于这一点，其实我还能提供一个佐证。我在使用这件道具时并不是在法兰索丝，而是在沃恩森。在未来一千三百多年后，将有一位年轻人证明不同位面的「时间」存在着神秘学意义上的差异，这会导致基于时间的魔法在不同的位面不一定能起效，而我成功从那里回到了这里……”
　　“「命运」凌驾于「时间」甚至不同的「位面」之上，吗？嘛，和我也没有关系了。你打算怎么处理？”
　　“无法毁灭，无法封印，既然如此，就只能试着对其增加限制了。我曾经成功地对瑟莱忒加上过这样的限制，既然你创造这个的基本构架还是基于「命运之钥」计划，那么我应该也能在使用条件上进行适当的修改。除此之外，我或许还会设计一件道具，试试看有没有办法监控一之钥的使用……也许可以用你年轻时的形象做一个人偶？”
　　“你就不能放弃折腾，让我默默无闻的死去吗……”
　　老妇一副傻眼和嫌弃的表情。
　　“不过……瑟莱忒……啊，「轻蔑命运的三之钥」我最初成功地干涉命运的作品，虽然实现的只不过是改变性别这样微不足道的功能……它也没有因为创造者消失的悖论而消失啊。你给它加的使用条件我记得是强烈地改变命定之身的欲望……这次就是强烈地想要改变命运的欲望？”
　　“嗯，对不符合条件的人来说，这就只是一本普通的书而已，如果我们无法破坏，无法封印这种会改变历史，影响无数人存在的东西，那么我希望至少能让它不被滥用。”
　　“……我永远搞不懂这些唯心的东西到底是基于什么样的标准在运作，不过我感觉你并不是特别想破坏它。是顾虑我这个创造者吗？”
　　“答案是否定的，安琪。”
　　但精灵抬起头来，那双眼睛就像美丽的海，看起来清澈见底，但没有人真正可以看到深处的景色。
　　“这把钥匙会让无数人的存在受到影响……但最极端的情况下，如果法兰索丝遭遇了让整颗星球都毁灭的危机，这把钥匙，会不会成为最终的希望呢？此外它也能够成为一些人最后的救命稻草，那些面对着无法战胜的敌人的人，像你一样除了回到过去之外没有办法挽回遗憾之人——说起来，从性质上来说，这倒有点像所谓的‘后悔药’呢。”
　　“……反正只是名字而已，随你取了，不过就算是回到过去，有些改变不了的事还是改变不了的，没有足够的能力，就算吃了后悔药也只是再感受一次后悔而已，啧。”
　　耸了耸肩，安琪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不知道爱琴洛伊之前对她做了什么，但显然她的身体状态好多了。但是让玛格莉塔觉得奇怪的是，这位老妇反倒一副对此感到不满意的表情，她朝着精灵摆了摆手，一副要赶她走的样子。
　　对此，精灵的脸上也露出了苦笑似的表情。
　　“对我来说这可是时隔两千年的再会哦，虽然没有指望你多么热情，但至少让我送你一程吧。”
　　“我只是个普通的贵族女人，可不够格让一位贤者来为我送葬。”
　　“你是个普通的贵族女人，同时也是顶尖的魔法师，血时渊博的大学者，穷究技艺的工匠，更是命运领域最优秀的探求者，你创造的「三之钥」帮助许多人改变了他们的人生，而「一之钥」更是让我们的文明拥有了真正意义上回溯命运的能力，你是伟大的，就算是众贤者也会为你冠冕。”
　　爱琴洛伊说着时看着老妇的眼睛，她的表情庄重，每一个字都好像要镌刻在时光的长河之中。
　　“你不该消失在历史之中，所有人都应该铭记你。”
　　“无聊，无论对于你们而言有多大的意义，对我而言这些东西都毫无意义，所以我才会去探寻命运的奥秘，去探寻真正意义上夺回失去的时间的方法，结果还是没能逃过你，你可比命运难对付多了。”
　　“三把「命运之钥」呢？这些是你最优秀的作品。”
　　“用过就丢的东西罢了，而且不是三把，是两把。「选择命运的二之钥」没能成功，似乎让还未诞生的新生命与将会孕育新生命的父母之间进行公平的双向选择有某种难以解开的悖论，基于这个理念设计的二之钥到一之钥成功完成都没有丝毫的进展。结果我还是在这个表面上爱着所有孩子，长子意外死了不惜对我我性别改变洗脑都要让我变成那个死了的长子的疯狂家庭里。”
　　老妇人撇了撇嘴。虽然满脸都一副让爱琴洛伊快点走的表情，但在玛格莉塔看来，这两位不知道关系如何的女士的交谈却有种温馨。


　　
　　_(0w-)∠)_
　　第二更——
　　

    





第632节 EP.420 钥匙存在的意义

　　“至少让我把我们的这段对话记录下来，留给后世吧。”
　　“……随便你了，反正我只是个将死的老人，你想干什么我都管不了……不过说起来。”
　　脸上一副打自心底感到麻烦表情的妇人忽然停顿了一下，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地移开了目光——
　　——看向了玛格莉塔的脸。
　　但怎么可能？
　　从对话中判断，这是在不知多么久远的时光之中留下的影像，而自己却是一位来自遥远未来的旁观者。
　　只是偶然吧，她只是单纯地移开目光，然后偶然地看向了这个方向，因为自己的身后就是壁炉，说不定她只是正在看在壁炉前忙碌的女仆。
　　“……如果说「改写命运的一之钥」是因为象征了命运而无法封印，无法毁坏，那么它留存于世界上这件事，本身又会不会象征着什么呢？”
　　玛格莉塔的心脏猛地一跳。
　　她张开了嘴，几乎要发出惊呼，可在这里的她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无论她多么惊讶。
　　而听到这个问题的爱琴洛伊，也将目光从纸张上移开了片刻，她闭上那双湛蓝的眼睛，思索了一会儿之后，与妇人将目光投向了相同的方向。
　　“或许，那象征着一件很单纯的事吧。”
　　“嗯？”
　　“非常单纯，但也非常重要的事。”
　　“别废话了好吗？想到什么，说就是了。”
　　“人依然可以选择命运。”
　　其他的一切声音，似乎都从耳边消失了。
　　只剩下这句话。
　　只剩下这句话，在玛格莉塔的脑海之中如同轰雷般鸣响。
　　“你看，「改写命运的一之钥」即使是我也很难对它本身做些什么，即使加上限制，也不是限制在「命运」的那部分，这就像是代表着命运不会被任何力量所干涉。可是，我们可以自己决定要不要使用这件象征着命运的道具，就像我选择了使用，你现在选择不使用，尽管缘由各不相同，但毫无疑问，这件道具不会干涉我们，让我们一定要使用它，或者不用。就像你明明可以选择成为帝国历史上一座不朽的丰碑，但你却选择了你所认为的幸福，不是成为一个能在历史上留名的伟大者，而是一个默默无闻，却幸福的人。”
　　“……我只是厌倦了长久的活着，帝国高度发达的医疗技术几乎可以无限延长肉体的寿命，但却无法阻止精神和灵魂的腐朽。我马上就要死了，你呢？爱琴洛伊，你还要活到什么时候呢？”
　　“你可以选择安息。而我选择活下去，生与死本就是一个人命运的两端，不是吗？我们无法选择怎么诞生，却可以选择怎么死去，这样的选择还有很多。”
　　不过爱琴洛伊却无视了她的问题，继续说着：
　　“是的，在象征学中，这本身就能成为证明，我想，这就代表着，无论命运如何，我们至少可以选择——”
　　这句话的尾音被拖得很长，很轻，然而过了好一会儿玛格莉塔才意识到那不是声音被拖长，而是这个影像正在淡化、消失。
　　“……说起来，三之钥……怎么样了……你……它意志……”
　　“嗯……瑟莱忒和……一之钥………可能彼此……影响……联系……”
　　而之后，她们似乎又开始了下一段对话，关于三之钥——玛格莉塔听到了那个她熟悉的名字。
　　“等一下！请等一下！”
　　她猛地伸出手，朝着两人奔跑，可是无论她怎样迈动脚步，正在瓦解的影像和越发模糊的声音都在离她远去。
　　最终，声音消失了。
　　而在这栋瓦砾废墟旁的人们，似乎也终于回过了神，显然看到那段影像的并不只有玛格莉塔一个人。
　　回过神后，看着在绝对领域之中还捧着书本发呆的巫师，从那本书上传来了在影像之中也响起过的声音：
　　“感应到两把「命运之钥」的同时存在，特殊影像播放完毕，现，转为对持有「改写命运的一之钥」者的说明。”
　　爱琴洛伊的声音。
　　“这是跨越时光的门扉，这是弥补遗憾的秘药，这是自私之人的造物，因此也将回应最自私的渴慕。当持有者具备强烈地改变自身命运的欲望并不惜为此否定其他所有人的存在时，这把钥匙将提供力量。”
　　“「改写命运的一之钥」将通晓持有者的命运，展示命运的轨迹，并让你带着记忆回到其中的某个节点，请注意，一旦回到过去，「现在」就将成为仅有持有者知晓的「过去」，这会造成一系列事件的变化，而「改写命运的一之钥」会从持有者，以及在那个时间节点中它原本应该存在的地方消失，除非好运地再一次找到它，否则这样的机会仅有一次。”
　　“现在，请再次翻开书页。”
　　最先变了脸色的，是隐蛇。
　　因为那堪称最无敌的巫术还在维持，只要它还在维持，她们就无法对身处其中的梅林做出任何事。随后梅林也抬起了头，肌肤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的巫师也是一副呆然的模样，似乎正在消化着现在的事态。
　　最终，他看了看腰间圣银的铳刃，又看了看绝对领域之外的三位女性。
　　“我遇到过很多出乎意料的事，但是那些事加起来，也没有现在的事让人……不知所措。”
　　他感慨地说着。
　　“我感觉我变成了一片狂风中的落叶，被吹向哪里，最终会落向哪里，有什么样的结局，仿佛和我的意志都没有任何的关系，命运……吗。”
　　——真是一种肆意妄为的东西。
　　这句话化作一声叹息，梅林低下头，看着圣银的铳刃。
　　“埃尔兰达他们找到的资料或许并没有错，只是他们在理解上出了偏差。改写命运的力量指的是使用者可以回到过去改变一些什么，的确，这是最浅显易懂的改写命运的方法，而「钥匙」会指引持有着获得那份力量也不是假的，只不过那并不需要「钥匙」的认同，而是只要获得钥匙，就会自然而然被命运引导着获得「改写命运的一之钥」。那个影像中最后说的‘和……一之钥………可能彼此……影响……联系’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不可能！直到遇到我之前，瑟莱忒小姐根本没有被唤醒过！”
　　这个时候似乎也只能呐喊了。
　　玛格莉塔不甘地看着巫师，咬紧了牙齿。
　　“也有可能是得到了钥匙，并且经由引导得到了一之钥的人使用了这件遗物的力量后，两把钥匙随机分离和转移，再度陷入沉睡。但不管怎么说，局势逆转了。”
　　梅林看着手中银质的书本，短短时间里的大起大落饶是他现在已经是食尸鬼也感觉有点禁受不住。
　　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从未想过会得到的改写命运的力量落入自己的手中人梅林很是感慨，但当务之急并不是炫耀自己的胜利。
　　拖得越久，越有意外的可能。
　　他对着玛格莉塔她们一欠身，将书本合拢，重新打开。
　　按照影像中的说法，如果是能够使用这件遗物的人，这个书本就会印照出他迄今为止命运的轨迹，而他就可以以此回到过去。
　　使用的条件是强烈的改变命运的欲望。
　　回忆起那些已经不再身侧的伙伴，梅林对自己符合要求这点没有丝毫的怀疑，因为那正是他所最不缺的东西。
　　而玛格莉塔、猩红和隐蛇看着他，什么也做不了。
　　说什么“人依然能够选择”嘛——根本就不是这样！这样荒诞的逆转难道不是命运的安排吗？！她们对此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吗？
　　少女胸口有一种悲愤在胸口翻滚，但更多的是对于失去的恐惧。
　　一旦梅林成功，两把命运之钥就会四散无踪，不仅如此，连她自己的存在也有可能发生改变，消失，或者变成另一个人。
　　这样的命运就在眼前，可她却什么也做不到！没有比这更加深重的绝望了！！！
　　“——为什么。”
　　——然而，就在片刻之后。
　　从梅林口中传出的话语，让这绝望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
　　“为什么！！！！！”


　　
　　_(0w0)∠)_
　　

    





第633节 EP.421 荒诞终幕的序唱「上」

　　宛如从地狱升上天堂，刚沐辉煌之光，而后又坠入了无尽之暗。
　　这短短几分钟的大起大落让每一个人都疲于感受，无论是隐蛇，猩红还是玛格莉塔，持续片刻的静默为巫师的尖叫打破时，她们甚至来不及理解发生了什么，来不及摆脱那无力的升起的绝望。
　　但梅林的心正在被绝望所侵蚀，本来服下「吊死鬼之毒」转化为食尸鬼这种魔物之后，他就会变得容易被负面的情感所影响，喜怒无常。而要命的是，银白的书页被翻开了，可是在那之上并没有按照那个声音所说的通晓持有者的命运，展示命运的轨迹。
　　书本上有的只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代的故事，讲述着想要改变自己命运的人捡到一盏神奇的灯。
　　“为什么？”
　　最初的几秒，梅林还能说服自己可能只是要等一会、再等一会，可是随着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书页上没有任何所谓的他的命运轨迹，他又想着可能是要再翻一翻页，可是他不断的翻页之后，依然什么也没有发生。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无法使用！”
　　无论他把书本翻到哪一页，这上面依然只有那个可笑的又像童话又像哲学思辨的故事，故事的主角向灯神询问如何获得财富、权力、爱情和幸福，结果灯神就这四个问题和他展开了长篇累牍的讨论，字里行间没有他的过往命运，甚至连光——连那银色的光芒也消失了。
　　“为什么！那个女人不是说在不符合条件的人手中这个道具会像是普通的书本吗？它不是已经感受到我的强烈欲望了吗？！我想要改写命运啊！我想要回到过去，想要去把那些为了我们共同的梦想牺牲的人们就回来，想要再一次和他们并肩作战，你不是感受到了吗？！为什么我无法使用啊！！！”
　　食尸鬼从来都不是理性和冷静的一种魔物。
　　肉体和灵体的相互影响让梅林就像狂躁症患者发病时一样声嘶力竭地喊着，他死死地瞪着那本书，可最后也只能颓然地放下。
　　也许他仅剩的理智光是让他不因为暴怒把手中的书本扔出来就是极限了吧。
　　“无法使用……吗。”
　　直到这个时候玛格莉塔才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少女也不由得为这荒诞的转折感到哑口无言，尽管在这两天这样的事实在已经太多了，可是这种荒诞感非但没有因此变得麻木，反而变成了一种令人背脊发凉的寒意。
　　在瑟莱忒被梅林那样轻易地夺走——甚至可以说是自己将瑟莱忒送到梅林的眼前时，她一度以为，命运对自己的安排，就是让自己将瑟莱忒交给这些巫师们。
　　当梅林随手从瓦砾中随意翻找到的书本变成「改写命运的一之钥」时她更加确信了这样的猜测，没法不确信，除了命运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解释明显不知道「改写命运的一之钥」存在的巫师和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偏偏是来到这个古董店里。
　　而且梅林都打算离开了，是她自己的所作所为逼迫他毁掉了楼房，从而让应该是在二层，被这个古董店主收藏的书本落到了他的身边。
　　现在回头去看似乎总是这样。
　　每一次，都是因为她，巫术会才知道了瑟莱忒的存在，才得到了瑟莱忒小姐的同类，得到那——改写命运的钥匙。
　　玛格莉塔几乎就要认为这就是她的命运了，将瑟莱忒从罗曼城中唤醒，将它带到瓦卢瓦王国，带到巫术会的面前，而这个巫师的组织也是命中注定要获得它的。她不断试图阻止，但这样反而让她更加好的扮演了命运所安排的角色，就像翡翠海岸那些古老的悲剧一样。
　　——她几乎就要这样确信了。
　　可现在，命运又对她开了个玩笑。
　　得到「改写命运的一之钥」的梅林却无法使用，就算以旁观者的角度看，那本银色的书本也没有在散发任何神秘的力量。
　　如果是命运注定梅林要获得「改写命运的一之钥」，为什么他又无法使用呢？
　　这不合理，就好像有一位英雄命中注定要获得一把威力无穷的圣剑，但他却无法将剑从石头里拔出来——显而易见地不合理。
　　所有人都陷入了茫然之中，这个时候，忽然地，在巫师的腰上，一直一直都沉默着的瑟莱忒，忽然开口了。
　　“我想，或许我可以猜测一下你无法使用的原因，梅林先生。”
　　“什么？！”
　　“瑟莱忒小姐？！”
　　梅林猛地低下头，恶狠狠地看着自己腰间的圣银。他无视了玛格莉塔的惊呼，大声地质问着。
　　“为什么！”
　　“因为我是「轻蔑命运的三之钥」，梅林先生，就在刚刚，我想起来了很多事，很显然，虽然我和一之钥是被同一个人，基于相同的理论创造出来的，但是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递进或是率属，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我是创造者为了验证理论制作出了来是实验品，试做品而它才是计划的完成品。从位格上来说，我要低于它。而我的意识本身，又是被爱琴洛伊——被另外的人基于创造者创造的实体后来添加的。因此当有人使用它的力量，让一段历史被抹去时，那段历史和相关的事也会从我的资料库中被抹去。”
　　圣银的铳刃上倒映着梅林和玛格莉塔的表情，但瑟莱忒的声音非常平静。
　　“所以我会不记得我的创造者的名字，所以我会不记得其他的命运之钥。”
　　平静之中带有一些释然。
　　玛格莉塔猛然想起了曾经在马车中，瑟莱忒对自己失去的记忆的无措，现在这个迷解开了，并不是它本身的资料库出现了缺失，而是一股更强的力量让一些事变得从未发生过，所以自然的，那就从它的记忆之中消失了。
　　“不要废话！为什么我会无法使用！明明那个声音都说如果我不够资格根本不会让这本书展现出它本来的面目！”
　　但梅林可不在乎这件事，他狠狠地看着瑟莱忒，质问着。


　　
　　owo
　　

    





第634节 EP.422 荒诞终幕的序唱「下」

　　“尽管我的位格更低，但我毕竟和一之钥是基于同样的理论被创造出来的，尽管我们的能力表现形式不同，但毫无疑问，我的能力还有一之钥让人回到过去的能力都是基于「命运」的，既然如此，我的能力和一之钥的能力很有可能就会相互干涉，对彼此造成影响。”
　　在梅林急迫的质问之中，圣银幽幽地讲述着：
　　“我的能力是帮助持有者改变命定之身。此外，还有一个能力，那就是扰乱持有者的命运，让占卜、预言等能力无法产生效果。这并不是我的主要功能，但确实是我的能力。然后，既然一之钥是通过通晓持有者的命运，展示其过去命运的节点，并让人回到过去，那么首先，它是如何通晓持有者的命运的呢？如果在创造一之钥的时候安琪——我的创造者没有对我所知的那套理论进行大的改变，那么那个原理应该还是和占卜的原理相同。”
　　占卜——圣银如此笃定地说着。
　　而它所拥有的一种能力，就是自身及持有者反预言反占卜。
　　至于为什么自己让梅林获得了一之钥——瑟莱忒认为这可能是一个巧合，或者是因为它的创作者在造出一之钥后就直接使用，所以没有注意到这两把命运之钥间的某种联系。
　　炼金造物时常会呈现出制造者意料外的性质，所有的炼金术士都不会对此觉得奇怪。
　　“虽然你并未直接接触我，梅林先生，但「携带」本身也会让你与我在神秘学意义上产生联系，导致我的力量影响到你——之前你的部下不是说完全无法占卜到你的位置吗？”
　　不用瑟莱忒说，梅林也想起了这件事。
　　那时他还半是安心地想「钥匙」有这么强的反占卜能力，自己会更加安全，但现在——
　　“——这不合理！！该死的，这合理吗？这合理吗？！！！”
　　梅林的面容扭曲了，他狂啸着，无论如何也没法接受。
　　“到底是怎样的蠢材才会设计出这样愚蠢的东西！让「三之钥」可以引导持有者获得「一之钥」但却会因为「三之钥」的能力而无法使用「一之钥」！你们的创造者是白痴吗？！”
　　“事实上，我认为安琪也不知道这一点。我和「一之钥」是不同时期被创造出来的，跨度超过两百年，而我自从被安琪赠与爱琴洛伊，到他完成「一之钥」的时间里，我也没有再回到他的身边去。”
　　“……给我等一下，你是说你是先被创造出来的？”
　　“答案是肯定的。”
　　梅林的目光已经有些呆滞了。旋即他暴怒地抓起圣银摔在地上，从自己的头上连皮带肉地抓下大把干枯如杂草的头发。
　　“那为什么你的编号是三而它的编号是一！为什么后诞生的事物反而有排序靠前的序号！！”
　　“我的编号为三，那么其他人自然就会觉得会有二和一。安琪觉得这是一种好的预兆。”
　　圣银的语气没有丝毫的变化，但正是因为这样才更加让人无法忍受，梅林的眼珠都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了，如果是漫画大概可以看到他眼睛和嘴里冒出的烟，他几乎是癫狂地在绝对的领域之中跳动着，发出没有意义的怒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接着他一脚踢在枪袋上，让圣银的铳刃滚到了玛格莉塔的脚边。
　　“顺便一提，即使现在扔掉我也没用，虽然我也无法推算出具体的时间，但一度持有我后，我的力量带来的影响至少是要一周以上的时间才能消散。如果使用了我，这个影响的消散至少以数年为单位。”
　　而瑟莱忒还在淡然地说着。
　　“咯——咯——咕嗄啊啊啊啊啊啊啊！！！！！！”
　　玛格莉塔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不知为何，她有些同情梅林了，虽然说命运就是一场荒诞剧，所有人都是剧中的演员，她是这样，梅林，这个最传奇的巫师也是这样，但作为主角，梅林似乎被命运更多的关照了。
　　如果梅林没有变成食尸鬼，现在大概已经气到心脏病发作……或者中风猝死了吧……
　　她一点也不羡慕，一点也不。
　　因为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所以她弯下腰捡起了枪袋。
　　在圣银的铳刃重新被握住之后，她将这美丽的武器放在了胸前，紧紧地、紧紧地握着。
　　“瑟莱忒小姐。”
　　她说着。虽然这和她想象的重逢不太一样，但没关系。
　　“可以请你紧紧地包裹住我的手吗？”
　　圣银微微地振动了起来，似乎是对此感到些许的疑惑，但它没有询问为什么。
　　工具并不需要知道使用者为什么想要自己做一件事，从来不需要。
　　“答案是肯定的，但是这样会消耗您多余的魔力。”
　　“没关系！以后我也不会把瑟莱忒小姐就那样放在枪袋里了，在任何时候——任何时候，拜托了，瑟莱忒小姐，任何时候，都请不要离开我了！”
　　少女紧紧地握着圣银，小声地呼喊着。
　　“请在任何时候，都在我的身边。”
　　“……答案是肯定的。玛格莉塔小姐。”
　　圣银流动着，滑入了乙太织甲的缝隙，在护甲的下方，与少女的肌肤紧紧贴近。
　　“只要您还需要我，我就不会离开您。”
　　隐蛇用稍微古怪的表情看着这仿佛歌剧高潮的一幕，另一旁，血族的王女眼里却好像有某种莫名闪烁的光，她们对视了一眼之后重新看向绝对领域之中，虽然抓着银色的书本，但脸色却好像比之前垂死时更加糟糕的梅林。
　　“这样情势就又逆转了……好吧我真不想说这个词，总感觉只要说了接下来就肯定还有变故……但不管了，总之，梅林，放弃吧，你已经彻底没有胜算了。”
　　“……大概是吧。”
　　瓦砾的上方，老巫师叹了口气。
　　他渐渐从狂怒中冷静了下来，看着手中的书本，他忽然抬起手，让强大的力场笼罩了它。
　　但无用。
　　哪怕下方的瓦砾被打成尘埃，这本书整体也没有丝毫的损毁。
　　这次是真的穷途末路了。
　　他想到。
　　“那是……祖父的遗物！！”
　　但就在这个时候，从一旁，一个优美甜蜜的声音响了起来。


　　
　　2连更0w0
　　还有一更哦
　　

    





第635节 EP.423 命运交汇的宣叙

　　所有人都回过了头，从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群人走了过来。
　　“干他女良的机械之神！梅林，你居然喝「吊死鬼之毒」！”
　　虽然最先出声的是一个甜美的嗓音，可是随后响起的却是老人气急败坏的声音。
　　内洛蒙看着身体皱缩的巫师，气得胡子都飘起来了。
　　“「吊死鬼之毒」会剧烈地让身体器官发生改变，你，你他女马的，你这是在毁坏珍贵的研究资料，你这是在犯罪！”
　　“……我很清楚我在你们这些炼金术士眼里就只是一具珍贵的研究材料而已。”
　　梅林面无表情地说着。
　　“但我有什么理由要把我的尸体留给你们呢。”
　　“该死！你他女良的，你不可以这样啊！这他女马的是暴殄天物！你知道这样会对这个世界的生物学和神秘学研究造成多么大的损失吗？！你、你……”
　　这位「水银黄昏」的大炼金师已经气得话都不会说了，粗俗而不堪入耳的脏话接二连三地从他嘴里蹦出来，看来这位老人年轻时在军队里混过这点倒不像是说谎，从那些粗口中，玛格莉塔听得出和自己外公差不多的味道。
　　不过在他身边，莱昂的脸色就比较微妙了，看着现在外形可以说是非常凄惨的老巫师，他又感到难以置信。
　　对于巫术会的年轻人们来说，梅林这个名字就是一个不败的神话，可如今这个神话就在眼前破灭，这短短时间里接二连三发生的事让莱昂的脑瓜已经处理不过来了。
　　可梅林还是只看了这个年轻的巫师一眼，然后就移开了目光，最终，那因为成为了食尸鬼而变得阴森的双眼聚焦在了一旁少女的身上。
　　“你祖父的遗物？”
　　这声音就像墓穴之中恶鬼的喘息，声音本身似乎就能勾起让心底的恐惧。
　　本能让米卡后退了一步，站在了萨德女士和灰发的小女孩的身边，可是还有另一种感情超越了这份恐惧。
　　“是、是的！这是我的祖父，克里恩的遗物，是他收藏的那些书中的一本，也是为数不多没有变卖的几本之一，可是、可是为什么它会在这里……”
　　那份情感是求知。
　　在看到的第一眼，米卡就确定，这就是那本书，那本爷爷还在世时就时常拿起，但大多数时间都锁在一个箱子之中，并且从来没有让她们看甚至是触碰的书本。
　　在祖父去世后，那些书大多都被变卖了，但还是有一些书被他托付给了科特牧师，然后又在教会被袭击时由她们带了出来。
　　可之后她们疲于谋生，也没有机会去看这些装在一个小箱子里的书本，在陌生的城市无依无靠的她们最后选择了典当掉这些，换取能让她们填饱肚子的金钱。
　　那已经是好些年前的事了。
　　米卡从来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还有机会看到这本书。
　　“……你是克里恩的孙女？”
　　把内洛蒙气得半死之后，梅林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听到米卡的话后，他的脸上首先浮现的便是一种错愕。
　　“这是克里恩的遗物？”
　　“是、是的！为什么……为什么它会在这里……”
　　紧接着在少女的茫然中，他又一次怒吼了起来。
　　“那个叛徒！”
　　梅林愤怒地看着米卡。
　　“埃尔兰达他们曾对他寄予厚望，派他去寻找能够改写命运的力量，然后他就失踪了。我们都以为他是在探寻之中遭遇了不幸，但他居然找到了，但却没有将它带回组织！！”
　　还想要说些什么的米卡楞住了。
　　她对梅林所说的事一无所知，但“叛徒”——这个梅林声嘶力竭吼出的词还是让她陷入了茫然。
　　她的祖父到底是怎样的人？
　　这样的问题再一次浮现了出来，可是和之前和苏涅面对面时一样，她毫无头绪，在她的记忆之中，祖父就是祖父，一个普通的老人，留在在记忆最深处的只有他慈祥的笑容和温暖的手。
　　——不对，也不仅仅只有这些。
　　米卡忽然想起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但她的祖父总是看着自己收藏书本的小柜子，陷入沉思之中。
　　“——不，不对，克里恩不是那样的人，不对，他没有使用这个，如果使用了的话，作为孙女的你一定不会见过这个，可是他为什么没有把一之钥带回来？明明他都已经找到了——小姑娘，你的祖母是什么样的人？”
　　突然，梅林的满是怒火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了其他的神彩。
　　“诶？诶？”
　　“我了解克里恩，虽然他不是我的学生，但他是一个正直，对组织和我们的理想充满热情，为了巫师们的自由而不懈奋斗的男人，一定是有什么别的缘由让他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而他去执行任务的时候还没有女友——虽然他和苏涅的感情很好，但我看得出来他对苏涅是一种很纯粹的友情。那样的话可能性或许就在你的祖母身上——告诉我，小姑娘，你的祖母是什么样的人？”
　　“我、我不知道。”
　　米卡摇了摇头。
　　“据说，祖母因为疾病去世之后不久，母亲才怀上了我们，祖父和我的父母也很少提起祖母的事，只是——”
　　米卡的话语中断了。
　　“只是祖父总看着收藏这本书的箱子，和箱子旁的祖母的相片陷入沉思。”
　　她想起来了，祖父总是看着那他藏书的小箱子陷入沉思，那个箱子被放在高高的架子上，但那架子上也不止有那只坚固的铁箱。
　　在铁箱的旁边放着相框，相框之中，是祖母的相片。
　　一向很和蔼的祖父，唯独只有在他们把手伸向那个相框时，会露出非常可怕的表情。
　　“……是吗？”
　　梅林就像无视了其他的所有人，在瓦砾上喃喃自语。
　　“我了解克里恩，所以我似乎也能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选择，我相信他一定触碰过这件遗物，知道了使用的后果，而那后果让他难以承受，毕竟就算是那时的他，相对于凡人也已经太过长寿。”
　　最终，他叹了一口气。
　　“爱、爱、爱，最后还是爱吗？他知道我们如果得到这件遗物，会回溯的时光有多么久远，那可能会让他的爱人乃至他自己都不再存在，被其他人取代。在你们祖母死去后他也一定无数次想过使用这件遗物，但他最后还是放弃了，因为回溯到你们祖母还活着的时候也有可能导致你们不是你们，而是其他的人。”
　　“……我不知道。”
　　米卡诚实地说。
　　就和莱昂一样，这两天里发生的一切都颠覆了她所熟知的所有一切，无论是世界，还是人。
　　她已经不会再惊讶了，人的本能让她对这一切都采取了一种麻木般的态度，她看向玛格莉塔，又看向梅林，却发现看向哪里也看不到之后会发生的任何事，只看到远处似乎有其他人正在靠近，他们的手中拿着乙太的提灯，另一只手拿着不同的枪支。
　　在一段时间后的现在，机构的其他小队还是赶来了。
　　“恭喜你，梅林先生，你破解了一个迷，现在，我想我们可以谈一谈投降的事了。”
　　隐蛇拍了怕手掌，打断了这里的沉默，她示意玛格莉塔拿出自己的衔尾蛇徽章，同时她咬破手指将血液抹在脖子的一侧上，那里旋即浮现出纹章，在黑暗里发出的微光就和少女手指的徽章遇到同类时一样。
　　事已至此，玛格莉塔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她神色复杂地看着梅林手中的书本。尽管这件收容物的力量没有巫师们以为的那么强，但它依然很强大，依然让玛格莉塔感觉警惕，这依然是一件让有心人可以肆意干涉他人命运的道具。可是同时她又清楚地知道，就像爱琴洛伊说的，在某些情况下，对于某些人，这又或许是唯一的希望。
　　这样复杂的心绪让少女陷入了矛盾之中，她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态度来面对这件收容物。
　　而在这时，赶来的小队已经到了。彼此确认身份后，他们惊讶地看着瓦砾上的巫师，对着三位女性——尽管有一位未着片缕露出了崇敬的表情。
　　而事实上也只有这位未着片缕的女士真的懂得如何指挥一支机构的小队，她快速地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包括收拢更多的人员，经由支部向总部报告，警惕梅林的反扑——等等。
　　但是就在这支小队的队长开始指挥队员开始构筑防线时，从另外的房屋后方，传来了其他的呐喊：
　　“去帮助梅林大导师！！！”
　　随后，天空中出现了即将降下雷电的乌云，昏暗无人的窗户中飞出了火球、光矢以及岩石的的尖锥，冷雾带着冰沙从巷道之中涌来，因为狂风化作凄厉尖锐的暴雪。
　　看起来来到这里的并不只有机构的人，虽然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大巫师或者传奇巫师，但数量看起来并不少，突然的袭击淹没了这布满瓦砾的空地，但玛格莉塔、猩红和隐蛇却没有受到影响，她们敏锐的感官在袭击发生之前已经感觉到了些许端倪，但袭击者之果断让她们来不及提醒。
　　只有猩红来到了米卡她们身边，将这一小群人用阴影托着后退避开了攻击。并且抱怨了一句：
　　“果然不该说什么情况逆转——注意拦截梅林将那个投出去！，他现在一离开「绝对领域」我就能解决他！所以他一定会想办法将那个投给巫术会的成员！！”
　　但吸血鬼的王女话音未落，绝对领域之中的巫师也还没有来得及做任何事的时候。大地忽然一跳。
　　下一秒，大地洞开，一只漆黑而带有墨绿色花纹尖锐之物如同通天的巨柱，从下方无可披靡地伸出。


　　
　　_(0w0)∠)_
　　

    





第636节 EP.424 伟大存在的入场

　　那是通天的尖柱。
　　直径恐怕超过十米，长度更是在一百米以上，上面遍布的是漆黑的刚毛，霎那间它洞穿了大地，甚至在半空中，那座倒悬的帕列斯城前方留下了一片玻璃皲裂般的雪花状花纹。
　　但这尖柱又并非绝对的笔直。在半空中这尖锐的“柱子”前方弯折，将一团空气影紧紧夹住，翻滚到一旁现在才稳定下来的玛格莉塔看到在那团“空气”中央，梅林的脸上正显露着错愕的表情。
　　无论再怎么说已经对突发的状况感到麻木，这样的事还是超出了每一个人的预料，巫术会和莫比乌斯机构之间的交战立刻停止了，但那并不是因为在这一刻大家都选择了一致对外——
　　“啊！啊啊啊啊啊！！！”
　　“发、发生了什么？！我、我怎么了！？”
　　“队长，救我，救……呲……啊……”
　　——而是在极短的时间里，那些还在巫师们的袭击中没能及时反应过来的机构的成员，还有那些发起攻击的巫师们，他们的皮肤中长出漆黑的刚毛，他们的肋骨伸直刺出胸膛，在手与脚间纠缠成左右各有两对的尖锐骨足他们的腹腔膨大，在脸上一个一个血洞张开，从中露出可怕的眼睛，闪烁着墨绿色的光芒。
　　“这、这个是！”
　　有些人几乎一瞬间变成了这样的怪物，有的人则还在变化途中。
　　而那将梅林囚禁的巨柱，直觉告诉玛格莉塔，这是一支蛛腿。几乎在这个想法升起的霎那，她的眼前就要浮现出虚幻的景色，可旋即那景色就在一团火中化为了灰烬。
　　一团活着的火，一团像是太阳的火，那火从大地下喷薄，沿着蜘腿向上焚烧，将那有着墨绿花纹的“石柱”烧得皲裂，灰烬簇簇掉落。
　　然后那些还在变化的人，已经变成的怪物，还有那些之前不知道什么原因侥幸没有发生变化的人也燃烧了起来，他们的身体就像变成了火中的铁块，有些人被火焰灼烧，有些人只是霎那就化作了灰烬。
　　风中似乎有庄严的女声在颂唱，虽然是不知何处的语言，但含义却在每一个人脑海中回荡：
　　「冶炼血肉之钢，拜请燃烧之女王。投身终结不变的重造，铸就不焚不朽之艺。」
　　——或者说，也不是所有人。
　　莱昂几乎是呆滞地看着梅林从天空中坠落，那绝对的领域依旧挺立，那霎时间发生的事依旧没有伤害到置身那无敌的力场中的巫师。
　　这就是最无敌的巫术。
　　“发生了……什么？”
　　他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老人，可是话说出口他才注意到自己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还问发生了什么！干、干他女良的机械之神，这是……”
　　内洛蒙打了个哆嗦，这个老人张开的嘴甚至可以拎着一只烤鹅直接往里塞了，他尖声地叫了起来，因为那自然地出现在他的嘴边，不是因知识和大脑而是因灵知与自性所得到的答案，也可以说是忽然得到了启蒙，或者天启。但总算，他的理智还是发挥了作用，没有将那两个致命的名字说出。
　　“那是「亵渎与嘲弄的蜘蛛」和「身沐火焰的女人」！”
　　但即使如此，蜘蛛的影子也在他的身边划过，空气中浮现出一股焦灼的热力，转瞬即逝。
　　注意到莱昂惊讶的目光，内洛蒙白了他一眼。
　　“你小子还发什么傻，赶快跑——”
　　然后他才意识到自己什么也没有说。面前的地面出现了一个大洞，那是蜘腿伸出的地方，而空洞的下面一片深暗，灵性的极光和遥远的星辰闪烁隐现。
　　只一眼内洛蒙就认出来了，那是星界。
　　星与灵的世界，遥远、飘渺而又真实存在的彼方。
　　“——该死！衔尾蛇搞的这个倒影世界居然在星界里！！！”
　　血色一下子就从内洛蒙的脸上消失了，他忽然明白之前自己感觉到的违和感是因为什么了，也明白为什么莫比乌斯机构那些强大的收容物为什么没有参与到对梅林，这个可以说是他们头号敌人的追击之中，甚至那支威名赫赫的特遣部队也没有出现了。
　　因为还有比梅林更加危险的敌人。
　　因为还有比这个巫师更可怕的对手。
　　那些对手的名字不能在这个缺乏世界壁障保护的倒影世界里咏颂，就像不能在星界肆无忌惮地说出那些伟大存在的名讳。
　　而且很有可能。
　　大概、貌似、也许、似乎……这些存在还是他的实验招来的——至少。
　　至少那个「活太阳」肯定是，而且正在战斗的人里也肯定有祂——以及大概四位恶魔的君王。
　　内洛蒙从来没有那一刻比现在更痛恨自己比起其他同僚更强的灵性。
　　他再一次开口试图催促莱昂和其他人赶紧逃，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团炽火从星界的幽暗之中飞入，飞向了正在坠落的巫师。
　　而中途，这团火焰又分裂出一道火光扑向了在一旁的玛格莉塔，看到这一幕，内洛蒙啊了一声：
　　“糟，「横卧铁砧的妇人」是被工匠敬奉的星界存在，所以也有工艺之神的别名，因为她厌恶自然诞生的事物，认为那是未经雕琢的丑的，而特别偏好精美的工艺造物，祂是想抢走小姑娘的那个瑟莱忒，还有那什么「改写命运的一之钥」，这下麻烦了——咦？”
　　火光逼近了正在掉落的巫师，但却无法逼近他的身体。
　　——那可是在黑暗纪元就为法兰索丝的工匠们隐秘崇拜的星界存在的力量，虽然肯定并非全力，甚至可能是漫不经心的一击，但这里也不像现实世界那样有强大世界法则的保护。
　　这个只由梅林觉醒过的巫术实在是无愧于最无敌的巫术之名，强大的可怕。
　　而另一边的火焰虽然吞没了少女，但在火焰中却有奇怪的文字飞舞、散发着光芒。
　　“罗曼罗兰小姐！”
　　“蠢货！别过去”
　　内洛蒙一把伸手抓住了打算朝玛格莉塔跑过去的莱昂。
　　“那个小姑娘现在进入到某种仪式中了！她肯定之前接触过和「终结不变者」相关的密传，你现在过去打扰只会害了她！”
　　“可、可是，你怎么会知道！”
　　“哈，你小子知道占卜和预言的本质其实是向自己灵魂中与星界有神秘联系的星灵体，向自己的的灵性寻求答案吗？这个倒影世界肯定是建立在星界和现实之间的，现在与星界隔开的壁障被开了个洞，要是你的灵性有我这么强，你想不知道都不可能！”
　　内洛蒙龇牙咧嘴地说着。他不确定刚刚伸出的那条可怕的蜘腿是不是恶魔君王的本体吗，因为恶魔君王和恶魔并不是星界的原住民，它们来自另一个世界。但就像法兰索丝也有穷究神秘之人有能力本身直接进入星界一样，这些恶魔君王们肯定也可以。
　　但如果是那样，在没有世界法则保护下直视恶魔君王的本体，他们肯定已经遭受不可逆的精神污染了，但他没有感觉到。
　　而另一方面，其他的巫术会和莫比乌斯机构的成员好像又都遭受了这样的污染。
　　他有些搞不明白了。
　　“……你们还没注意到我们被某位存在保护了吗？”
　　这个时候，猩红开口了。
　　她的手中，由梅林的血液化作的血色火焰依旧在跳动，但却有气无力地，色👎也变得黯淡。而这个时候莱昂和内洛蒙才猛然反应过来，他们的“对话”并不是对话，都是直接浮现在彼此的脑海之中的“想法”而非声音。
　　即使想要开口，身体似乎也已经失去了话语的能力。
　　无论是猩红，莱昂还是米卡与其他人。
　　此处，唯余静默。


　　
　　owo
　　

    





第637节 EP.425 飞升「上」

　　火焰淹没了少女。
　　在注意到那火炎时玛格莉塔就做出了闪避，她也确实躲闪开了，火焰落在地上，将石板烧得炽红。
　　可是就在她以为安全了之后，惊人的热量却从她的身体之中迸发了出来，然后那火焰从地面上跳了过来。
　　那一瞬间，她几乎就要以为自己将变成灰烬了。
　　“咕、啊，为什么——”
　　可是剧烈的烧灼的痛苦之后伴随而来的捶打感又让她清醒了过来。
　　蜷曲在地面，少女本能地睁开眼睛，可是脆弱的眼眸却没有被炽烈的火焰灼伤，相反，她看到了一个个金色、银色的，古铜色的文字在身边飞舞，透过乙太织甲和贴身的衣物，直接烙印在自己的肌肤之上。
　　似乎那些捶打感就来自这些陌生——但又感到眼熟的字符，在它们烙印在自己身上之时，玛格莉塔感觉自己成为了烈火中被锻打的金属块，那些文字也不仅仅是留在自己的皮肤之上，它们烙在血肉之中，铭刻在骨头上，它们还要深深地没入自己的灵魂之中！
　　“瑟莱忒……小姐……这是——”
　　“升华——或者说飞升的仪式！”
　　与自己的持有者一同置身于烈火，但却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的圣银声音急促。
　　它飞快地思考分析着：那团火焰是「流淌融金之女」的力量，直接来自于这位有有着众多名讳的伟大存在本身，因为玛格莉塔小姐所知晓关于这位存在的密传知识而被牵引了过来——
　　——不。
　　瑟莱忒想着，振动着，也有可能只是因为想要夺走它。那团火焰原本的目的应该是和那「污秽且繁荣的母巢」一样是为了夺取「改写命运的一之钥」。星界存在们的一些轶事一直以隐秘的知识为载体流传在法兰索丝的大陆上，而这位「变革之火的制御者」对精巧的炼金造物的喜爱是出了名的。
　　而玛格莉塔的翻滚是躲过了火焰的直击，但那股力量和她在凯普罗从那卷铁匠的卷轴中获得的关于「燃烧名讳者」的密传知识产生了共鸣。
　　偏偏那些知识虽然是最基础的，但也是最核心的。
　　偏偏「炽白夜晚」虽然想要夺走它，但对玛格莉塔·罗曼罗兰这个人类无所谓善意或者恶意。
　　就好像人不会对叼着一块宝石的蚂蚁有什么特别的敌意或者和善一样。
　　偏偏无论是什么样的密传，晋升、升华或者飞升成为眷族，使徒——怎么称呼都好，总之用最核心的密传直接接纳崇敬的存在本身的力量毫无疑问都是最高规格的仪式！
　　玛格莉塔现在就处于这样的状态之中，这和她的意愿无关，甚至这和那位大概率没有特别关注这边的「辉煌燃烧之人」也没有任何关系，一个令人错愕失语的偶然造成了这样的状况，却让玛格莉塔深陷危险的境地！
　　“咕……啊！！！……瑟莱忒小姐，我该怎么办……”
　　“……对不起，玛格莉塔小姐，我没有办法。虽然我知道一些可以强行打断仪式的方法，但我没有办法使用，我只是……我只是一件工具，我无法变出打断仪式所需的那些材料，我，我没有办法——”
　　无力感。
　　“「不焚之神」的仪式要点是改变，接受改变就是接受仪式，反抗改变就是拒绝仪式！”
　　它可以说出许多知识，而且是许多连莫比乌斯机构都没有的宝贵知识，可是它却做不了什么。
　　“我知道了……哈，啊……我会试着拒绝——呃啊啊啊啊！！！！！”
　　玛格莉塔在地上蜷缩着。
　　——痛。
　　——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皮肤在燃烧血肉在枯焦骨骼被烧灼着每一根神经都在大声呐喊着痛苦。
　　接受，拒绝。她听得见瑟莱忒的声音，这或许要归功于她远超常人的灵性，但除此之外她连任何念头都难以升起，她在融化，如同投入熔炉的金属锭，神秘的力量在锻打，她的灵魂好像要在这样的锻打下四分五裂。
　　在至极的炽烈与痛苦之中，少女自身的意志无足轻重。改变随火焰而来，接受或拒绝，所谓的选择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玛格莉塔的眼前被火焰吞没了。
　　在火光之后，是如同星空的阴暗。
　　重力失去了，身体漂浮着，这并不惬意，烧灼的痛苦没有丝毫的减轻，玛格莉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但死了好像也不错，至少比起被活生生焚烧殆尽的痛苦而言，死亡也像是一种解脱。
　　可她又不像是死去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灵性在增长，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就像原始的金属被锻造成精良的武器，而她的灵性越强，那痛苦就愈清晰，在痛苦之中不知何人呢喃的无法解明的言语也逐渐明晰。
　　直觉让无数的想法在少女的脑海之中翻腾，带来痛苦、痛苦、痛苦、痛苦、痛苦。
　　她要失去了。
　　但她又不会失去。
　　她将重生。
　　她将改变。
　　她将不再为人。
　　她将沐火升华。
　　“哦呀哦呀，这可真是久违了。”
　　纷繁炽热的思绪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黑暗之中的少女那即将在痛苦和灵觉的洗礼下彻底失去的意识因为这个声音猛然一醒。
　　就像被针扎了一般，所有的痛苦愈发剧烈了，而她的身后，黑暗之中，墨绿色的火焰不知何时，就像是渗入裂隙的水流那样，从不知何处进入了这片星空似的黑暗。
　　玛格莉塔不知道现在自己在这里有没有形体，如果有，那么她的瞳孔必然会因为惊愕而收缩，因为她的直觉——或者说灵性在第一时间认出了这墨绿色的火焰，认出了那优雅的无机质的声音。
　　“痛苦——子爵！”
　　而少女也知道了祂为何在这里。
　　痛苦——其名讳在法兰索丝的古代语中代表这一含义的恶魔君王能够直接降临于遭遇的痛苦超越一定极限的人的身上，占据、取代，令沉溺在痛苦中的人成为其力量的载体与傀儡。
　　而现在，她很痛苦，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或许就在这样的痛苦在某一霎那突破了那不知道到底被怎样划定的标准，然后引来了这恶魔君王的力量。
　　这可真是令人……绝望。


　　
　　_(0w0)∠)_
　　

    





第638节 EP.426 飞升「下」

　　墨绿的火焰中，一个人形朝玛格莉塔优雅地一鞠躬。
　　“隔着那层薄薄的世界壁障感受到一些沉溺痛苦之人，随便投影过来一看，没想到会遇上你，上一次真是受你关照了，维林剑圣的后继者。”
　　“……你说什么？”
　　每一根神经都好像浸没在铁水之中，玛格莉塔努力不让自己的面容在这个危险的敌人面前扭曲，她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疑惑。
　　代表「痛苦」的恶魔君王忽然说出了一个好像在哪里听过的名字，但现在她要维持思考就非常困难了。
　　“在我们这样的存在面前就不用隐瞒了，你带着那对我们而言臭名昭著的圣银，使用着双树之地精灵们的剑术「雅琳雅丝」，就连「最初的星光」都在你的身体里。甚至连体型都和那个把我的翅膀斩落的女人差不多，真像啊。如果不是转世和轮回早在依兰翠时代就被证明于法兰索丝这个世界不存在，我几乎要以为你就是她了。”
　　说着，墨绿火焰中的人形抬起了手。
　　“这一次，我可不会让你逃掉了。”
　　那墨绿色的火焰猛然膨胀，火焰之中响起了无数痛苦的哀嚎。“做得到的话就来试试看呀！”玛格莉塔想要如此呐喊，但她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她的意识在一点点消逝，就像在冶炼中从金属里被锻打除去的杂质。
　　痛苦包裹着她，炽热充盈着她，无形的铁锤敲打着她，将她推向某个方向。
　　在那里，黑暗之中出现了一轮太阳。
　　回荡着金属撞击声的炽烈太阳。
　　“——咦，你不是受那个浑身冒火的疯女人的污染被动地被转化为祂的眷属的……你是祂的密传者？在进行飞升？”
　　墨绿色火焰之中的声音，玛格莉塔已经听不到了。
　　她几乎陷入了灵与魂意义上的昏迷，被一股炽烈的力量推动着，朝那一轮太阳靠近。
　　有声音在回响，那声音说：
　　「凡自然的有缺陷，凡行工艺可将其补足。由此，自然之物只为下等之材，锻打之技为圣神之艺。」
　　又说：
　　「凡不变的必终结，凡改变的必繁盛。我等拜请辉煌锻打之人重铸己身，改变一切不变，于伟大母亲的熔炉之中孕育重生，由此。」
　　“由此——”
　　无意识——又或者是有意识，少女咏颂这辉煌的语句却不经由舌喉，那些语句烙印在在皮肤上，刻进她的血肉中，于她的骨骼留下永恒的印记，也将重构她的灵魂。
　　符文发光，咏颂回荡。
　　「我等毛发全无，身披烈火。」
　　“我等……毛发全无……身披烈火。”
　　「我等美轮美奂，千古不朽」
　　“我等……美轮美奂……千古不朽。”
　　在仅存的意识中，玛格莉塔预见到将要发生什么了。
　　她看到，太阳的中央有一个伟大的身影。祂双瞳金黄，皮肤古铜，她毛发全无，身披烈火，烈火是她的发丝，烈火是她的圣衣，烈火是她照亮一切的一切的一切的夜晚的辉煌的光。
　　祂虽幼小，却已是无数非自然诞生之物的母亲。祂虽孤独，但一切经人手而造之物皆与祂长存。
　　祂紧致美丽的皮肤下流淌着水银，小腹下方内藏一永不熄灭的熔炉。玛格莉塔知道，那些烙印在她身上的文字告诉了她，她将回归那里，而后重生，这次将不会有某种自然法则赋予她身与灵，她的一切将在这位温柔且残酷的母亲的锤下被打造完美。
　　那之前的一切将灰飞烟灭，那之后的她将毛发全无、身披烈火，美轮美奂、千古不朽。
　　“那可不行呢。哎呀，麻烦了，要是让你成功，那个挥着锤子的疯女人就会直接多出一名使徒或者直系眷属，本来在星界和她打就已经够麻烦的了，那群以衔尾蛇为符号的人类还不知道从哪里挖出来了那危险的东西扔了出来，要是有一个祂的使徒诞生，我们可分不出更多力量在这个假象中和祂的使徒战斗……”
　　墨绿色火焰中的人影思索了片刻，抬起了手。
　　“要是真的让你成功转化那可就麻烦了，幸好，那是个残酷的母亲，在你真正成功之前，祂是绝对不会关注你的。”
　　墨绿的火光猛然膨胀，玛格莉塔坠向那一轮太阳的速度忽然变慢了，她开始后退——或者说感觉到自己在后退，但这个仪式显然不是真的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那么形象。
　　而后，她感觉到自己的痛苦减轻了。
　　这让少女艰难地找回了一些知觉，她回过头，然后惊讶地看到墨绿的火光缠绕着她，那些烙印在自己身上的，作为这位伟大存在的密传最核心部份的那些文字正被那些火丝从自己的身上剥离，没入墨绿色的火焰，然后消失无踪。每消失一个，那种对母亲腹中熔炉的渴望就随之减少，那些宏大的咏颂也变得模糊，甚至那些字符带来的某种力量也随之消失。
　　发生了什么？
　　她的灵感告诉了自己答案。
　　世界的壁障破了一个大洞，星界近在咫尺，哪怕是她这样被瑟莱忒断言以后与预言，占卜类型的力量无缘的人，也能强行凭借灵性，通过自身星灵体与星界的联系获得类似于占卜和预言的能力。
　　痛苦子爵是掌握「痛苦」权柄的伟大存在，祂既能散布痛苦也能结束痛苦，祂能给予痛苦也能剥夺痛苦，以至于将会造成痛苦的事物剥夺也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而这个仪式的核心——按照瑟莱忒小姐的说法就是将那些直接来源于「身沐火焰的女人」的文字刻印在自己的身上，那么，只要这些文字被剥离，仪式自然会失败，停止。
　　此外，由于之前那坠下的火焰中的力量已经融入那些文字，随着文字被剥离，那些力量也消失，这样下去自己就安全了——玛格莉塔这样想着。
　　可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墨绿色火焰中的人影又开口了。
　　“可不要误会这是我在帮你，如你所知，我能剥夺掉带来痛苦的事物，而对于你们人类而言，这么说吧，一切的痛苦都是由你们的生命带来的，换言之——”
　　墨绿火焰中的人没有露出脸，但玛格莉塔感觉祂在微笑。
　　“——作为一个恶魔君王，你还真是多话。”
　　“如果你也在一个地方待了很多很多年，周围都只有已经熟悉到不想说话的家伙，在有机会和其他人说话时，你也会说很多话的。说到底我们并不是彻底的星界存在，在这个地方和身为纯粹星界住民的那个疯女人战斗相当棘手，更不要说你们人类还愚蠢地把那东西扔了出来——该死，真的要来了！这些人类到底知不知道他们扔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混账——”
　　滔滔不绝说着的人影忽然顿了一下，然后再开口时，祂的语气忽然有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嗯好吧，其实我确实算是在帮你。不知为何——很喜欢你的样子，大概是从你的身上看到了那个家伙的影子，确实，我记得——除了那个精灵之外，也确实和维林剑圣有一段相处的经历——哦，而且「最初的星光」好像也开始动手了。”
　　在“不知为何”和“很喜欢你”之间，以及“记得”和“除了”之间，有一段怪异的失语。玛格莉塔不知道祂在说什么。
　　但就在下一刻，另一种金与银混杂的光忽然弥漫在周围，然后墨绿色的火焰被驱逐了，但少女也没有再次投向那轮太阳。
　　它消失了。
　　这个时候，在玛格莉塔所看不到的地方，炽烈燃烧的太阳之中，幼小的女性将一团仿佛能唤醒内心深处最深刻绝望的冷雾烧却后怔了一下，祂低头抚摸了一下自己炽热的小腹，又抬起头看向另一个方向。
　　这时一张混杂着墨绿的黑色蛛网扑来，但不知道是受了什么的影响，在半途中变成了一张纠缠的血肉之网。
　　星空之中响起愤怒的吼叫，无数的星光黯淡，就好像在繁星的深处，什么巨大的影子笼罩了它们。
　　但这一切与玛格莉塔并无关系。
　　她不断地下坠、下坠，直到黑暗消失。
　　“玛格莉塔小姐！”
　　她的眼中，重新映入了圣银的色彩。


　　
　　_(0w0)∠)_
　　今天也三更哦。
　　本书受某996教主打工模拟器影响还是蛮大的，而且因为这个游戏中文翻译极其优秀，在写的时候也有点模仿的意味，对神秘学感兴趣的读者推荐去玩一下这个，虽然多玩几局就会觉得单调，但初见到熟练这段时间的体验非常良好。
　　《密教模拟器》，STEAM上有售，建议搜索英文名《Cultist Simulator》
　　

    





第639节 EP.427 多重奏

　　当痛苦消失，眼前重新映入圣银的色彩时，玛格莉塔一时有些茫然。
　　她看到瑟莱忒以自己蜷缩在地面上的身体为核心用圣银的丝线勾勒了复杂的圆阵，她看到一条圣银的触须长长地延伸，越过那直径超过十米的大洞伸到另一侧，侥幸安然无恙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逃跑的猩红和米卡那里，伸入内洛蒙的腰包里。
　　她还看到这条触须上有东西正在运过来，这是——
　　“瑟莱忒……小姐？”
　　“……太好了，幸好，打断仪式的仪式现在还有用，幸好，祂的密传这么多年来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圣银颤抖着。
　　“幸好，内洛蒙先生的腰包里有所需的几样材料或者含有那些材料的炼金制品，虽然最后还是没有将材料凑齐，但幸好，这本身也不是完整的仪式，这才让我有能力和双树之种一起将仪式打断……幸好。”
　　玛格莉塔还从来没有在什么时候听到这美丽的圣银用这样的语气连续说这么多的“幸好”。
　　让瑟莱忒小姐担心了啊。少女这样想着，伸出手，想要抚摸这拼命帮助自己的，最好的搭档。
　　可是当自己的手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少女楞住了。
　　她连忙查看自己的身体，然后错愕的发现，自己的衣物都被烧烂掉了，所有的织料都化作了灰烬，就连乙太织甲里那层提供乙太力场的瑟银都熔融，粘附着自己大部份的肌肤——被烧成这样「衣物吞食者」还能恢复吗？——在这样的念头升起来之前，玛格莉塔注意到自己没有被熔融的瑟银覆盖的身体，也一样浮现着金属的色泽。
　　甚至连毛孔都没有。
　　“我、我这是……”
　　在错愕中，少女开启了灵视，看到自己的灵体还健康，这让她松了一口气，她站起身来，接着又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充满着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
　　“我、我发生什么了？”
　　“……抱歉，玛格莉塔小姐，虽然我尽可能快地打断仪式，但是，还是不够快。仪式依旧对您造成了影响，这就是「燃烧的女王」的密传，这位伟大的存在认为自然产生的事物都是有缺陷的，脆弱的，而通过工艺可以抹去缺陷，将它们升华，，金属是如此，人也是如此。”
　　圣银变成了一把短剑，因为和它组成铳刃的那些机械零件也已经融化，包括少女腰包里的那些子弹。
　　它轻声地解释着。
　　“祂的信徒的仪式就是通过密传，让自身与某一种金属熔铸，变成这种状态，因为玛格莉塔小姐在仪式中紧紧抓着我而身上，所以与您熔铸的，应该就是圣银这种金属了，也就是我的材质。”
　　“这样吗……”
　　玛格莉塔有些发愣地看着自己银白的肌肤，银白的指甲，银白的发丝，、银白的嘴唇，甚至连眼睛的颜色也变成了银白，只保留了一些来自双树之种的金丝，看起来就像是银质的人偶。
　　她摸了摸自己的身体，肌肤的触感也介于血肉和金属之间——这样的变化让她哑口无语，最后只能呆呆地说了一句：
　　“这些星界中的伟大存在们还真是肆意妄为啊……”
　　“答案是肯定的。”
　　“对了！瑟莱忒小姐没有感觉到其他的什么吗？比如恶魔，或者别的……”
　　“答案是否定的，玛格莉塔小姐，即使在仪式之中您发生了什么，只要不是直接发生在身体上，我都无从得知。”
　　“这样啊……”
　　玛格莉塔回想起了黑暗中的坠落，那应该是在自己的灵性世界中。在她下坠的时候，痛苦子爵将她身上的符文剥夺还没结束，或许就是因为那样，仪式的力量依然有一部分在自己的身上起效了，但如果真的一直那样下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那毕竟是一位恶魔的君王。
　　“……瑟莱忒小姐，这不是你的错，比起那个，恶魔——对，现在恶魔的问题更加重要！”
　　想到这里，玛格莉塔猛地抬起头。
　　她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但远处，那去夺取「一之钥」的火焰似乎已经消失了，梅林和他撑起的「绝对领域」不知在何处，不过玛格莉塔却看见一些肤色如钢铁一般的人正攀爬着一栋不高的楼房。
　　他们身无片缕，无法分辨是巫术会还是莫比乌斯机构的人，在少女抬起头时，其中一人和她的目光有了片刻的对视，在那个男人眼里，玛格莉塔看到了墨绿的火焰,就像沃夫——在小镇迪亚遇见的那位猎人一样。
　　“——啧！”
　　玛格莉塔想也不想地冲了过去。
　　如果说有谁对于「改写命运的一之钥」最为垂涎，除了巫师和莫比乌斯机构，那大概就是恶魔了，甚至后者比前两者更为紧迫而贪求。
　　而无论那把命运之钥落在谁的手上，都比落在恶魔手上更好。
　　刚一蹬地，玛格莉塔就感觉自己高高地跃起，周围的景色伴随呼啸的风褪去。她没有尝试越过星界的孔洞，但她跳跃的距离远比那空洞的直径更长，比两侧的楼房更高，她在空中如抛射的箭矢，看到了攀向屋顶的痛苦子爵的傀儡和屋顶上那岿然不动的巫师。
　　“什——”
　　“这就是许许多多人寻求密传，寻求神秘的力量的原因。”
　　圣银轻语，而在转瞬间，少女落在了那座房屋的屋顶。眼中火焰墨绿的人有十几位，他们都是之前被火焰焚烧的人，恶魔君王借由他们的痛苦结束终止了仪式，但和玛格莉塔一样，仪式的力量仍旧留在了他们的身上，完成了一定的进展，令这些人肤色如钢铁森冷且毛发全无。
　　大约一半的人扑了过来，没有给玛格莉塔仔细思索的时间，她和圣银立刻迎击。
　　“身体好轻——力量——好强！”
　　至美的舞蹈跳动，一种从未有过的力量感充盈在身体之中，玛格莉塔抬手，扑过来的男人飞出，玛格莉塔抬腿，被震慑的女人的身体像是书名号那样弯折飞出，她们的碰撞完全不像血肉之躯在搏斗，而是金属铸就的兵器在碰撞。
　　在这支铿锵的舞蹈中，每一个扑过来的无礼舞伴都被少女扔了出去，圣银的触须飞舞，每一道都刺入这些人的眼或耳，在他们的头颅中暴乱，绞碎.
　　在圣银的触须抽离时，血液伴随着脑浆迸溅，那三个人眼中的墨绿火光尽数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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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0节 EP.428 命运所期待的

　　“玛格莉塔小姐，这些人的转化和你一样，并不涉及内部器官。”
　　“这可真是好消息。”
　　至于玛格莉塔，虽然她的皮肤是银，而这些人的是钢铁，她的攻击没有造成肉眼可见的伤害，但受到她攻击的人眼中的火光无一不变得黯淡。
　　“银——法兰索丝世界特产的这个金属真是令人头疼啊。对我们恶魔，它在神秘学意义上有额外的伤害。”
　　痛苦君王的一部分意志借一个男人开口。他看了一眼灰铁色的身体，又叹了口气。
　　“而这些人的身体又太弱了，唉，真怀念那个狼人，下一次要找到一个狼人做载体得神秘时候呢……”
　　“……”
　　玛格莉塔没有回话。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脚尖弓起，但就在她飞跃到这个开口的人前把他轰飞前，她维持的灵视中，梅林的绝对领域消失了。
　　“——该死的恶魔！！”
　　伴随着他的一声大喊，和双手的伸出，十几只力场的大手忽然扫过屋面每一个眼中冒着墨绿火焰的人，他们被梅林的力场手掌猛地攥住，无论如何挣扎也无法摆脱。他的吼声中是对这恶魔侵占同伴身体的愤怒。随后，老人的手掌紧握，那些被「巫师之手」攥紧的人的躯体随之扭曲变成了诡异的模样，就像是被捏爆的一盒黄油。
　　他们的眼球伴随着血柱喷落，破碎的器官从每一个孔洞中被挤出，即使有恶魔君王力量的介入，这些被改变之火烧灼的人还是没有如狼人那般顽强的生命力，在他们变成一团有着金属色泽却令人作呕的形状时，那些墨绿色的火也消失了。
　　但还有几个人躲过了力场手掌的攥握。可是他们并没能苟活多长的时间，女人的身影忽然从他们身后出现，她和他们一样身无片缕，但肌肤并没有金属的光泽。
　　她的指甲如蛇牙般尖锐，比一般的匕首更长，刺入了其中一人的耳洞，让那里立刻流出乌黑的血，接着她又消失，再数秒后出现在零一人的身边，梅林也再次抬起手，让头上浮现出数十枚力场的箭矢，这些箭矢雨点般落下，玛格莉塔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剩下的人已经全数死亡。
　　而那些落下的人也没有再爬上，看起来他们也被解决了，估计是被这个不知名的女人——
　　屋顶上，三人站在了三端，玛格莉塔和隐蛇看向梅林，绝对的力场没有再树立，但猩红的绝杀也没有到来，她似乎陷入了某种情况，让她的力量没有办法传递。
　　可巫师也没有逃离，他的手中还拿有那银色的书本，就连一位恶魔君王和一位星界中的伟大存在也没能将之夺去。而现在，那些在世界壁障外的存在们不知道遇上了什么麻烦，好像暂时没有余力顾及这边——
　　就在玛格莉塔和那个虽然还不知道名字，但应该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女士对视一眼，又重新看向梅林时，那个通往星界的坑洞中却涌入了一群异形的的怪物。
　　——恶魔。
　　这些或有双翼，或有双角，或有数十只手脚与数百张口鼻的怪物从星界涌入，就像从沙漠下方的巢穴中爬出的圣甲虫，它们或为火焰、或为寒冰，短短几分钟里，一支令人头皮发麻的大军就从星界钻入，朝着屋顶上的三人吼叫，这些恶魔的体型还比较小，但随后就有巨大的恶魔从洞中爬出，舒展那仿佛末日天幕一般熊熊燃烧的翼膜。
　　“看起来除了我还有很多人对此垂涎。而这么看起来，你们组织似乎落在了下风。”
　　“似乎的确如此，他们大概是在分心对付世界壁障之外的伟大存在们，并且拖住了它们，无论用了什么方法，但如果他们是优势，现在应该会有更多的支援过来而不是让「锅炉号」好像没头苍蝇一样乱飞。”
　　隐蛇淡淡地说着：
　　“而且也不会任由这个镜像世界被打出一个大洞而无动于衷。”
　　“如果连底蕴深厚得不可想象的莫比乌斯机构都处于劣势，那么这把钥匙可能会保不住了，但即使现在将它投入星界，也只是白白送给那些伟大的存在而已。我想我们现在可以达成一个共识了。”
　　“共识，是吗？无论被谁使用，至少「改写命运的一之钥」不该落入恶魔的手中？但你会信任我使用吗？”
　　“不，即使有共识，无法信任的事依旧无法信任，但是还是有可以信任的人。”
　　梅林看向玛格莉塔。
　　但凝视着涌来的恶魔，少女连头也没回。
　　“现在能得到你的信任真是我的荣幸，但那没有任何意义，如果你无法使用，我也无法使用。命运真是给我们开了一个无比荒诞的玩笑。”
　　看了看玛格莉塔手中圣银的短剑，梅林沉默了片刻，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书本，忽然，他这样说着：
　　“命运，啊，是的，你说起过命运，而这或许确实是命运。这一幕就是命运想要看到的舞台。”
　　“……你想说什么？”
　　“看看周围吧，看看我们这些人：自治派的巫师，共存派的巫师，莫比乌斯机构的顶层和基层人员，水银黄昏的大炼金师，遭受厄运的普通人，被卷入的完全的普通人，吸血鬼还有恶魔和星界中的伟大存在。”
　　他无声地说着，抬起手，在更上方的天空之中聚集起尖锐的力场，这一次不是十几枚，也不是几十枚，那些在灵视之中发光的力场箭矢成百上千，成千上万，就好像星界的群星倒映到了此界。恶魔们似乎也看得到这一幕，它们的前进猛地停止了。
　　就算是恶魔也懂得恐惧，而对力量的恐惧更是刻在它们骨子里的信条。
　　如果他之前就这么用，玛格莉塔肯定自己无法逃脱死去的厄运。
　　但使用这样的巫术对老迈的巫师几乎不可能，反而是变成食尸鬼后他的灵性虽然皱缩，但却不会因为身体的负担而中途崩溃。
　　“你能想象在其他时间，其他地方出现这样的盛况吗？已知的神秘世界中具备代表性的人都来齐了，而且可以说每一个人都有改变命运的诉求，但改变命运的机会只有一个，而且除了自己无人可以信任，想要得到这唯一的机会就必须相互厮杀。”
　　梅林说着，似乎洞悉到了什么。
　　“这就是命运想看到的东西吗？它将改写自己的钥匙交给我们，就是为了看我们为了争夺它而厮杀？”


　　
　　第二更owo
　　

    





第641节 EP.429 违逆命运，再一次

　　“如果是那样——”
　　没有在力场箭矢的覆盖范围内的玛格莉塔轻声开口。
　　“我和你从一开始就被排除在外，这么看来命运可真是不公平。”
　　“或许并不是命运不公平，而是我们选择了命运。在这之前，如果我们所做的任何一个选择发生变化会不会发生另外的变化呢？”
　　梅林说着。
　　玛格莉塔不由得觉得这个巫师是真的老了，居然在这种时候还在说“如果”。
　　“现在说如果没有任何意义。”
　　她没好气地说着，但梅林接下来的话又让少女一怔。
　　“但这把钥匙就是让‘如果’变得有意义的。”
　　……说的也是啊。
　　这「改写命运的一之钥」本身就是让“如果”有意义的，就像那段影像之中出现的话语，这是“后悔药”，它存在的意义，就是让“如果”变得有意义。
　　尽管在现在的情况下，玛格莉塔自己和梅林都无法使用这件收容物就是了。
　　“先不说这个，即使达成了被任何人使用都要好过被恶魔夺走的共识，要杀回星界的大洞旁也很困难，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里好像安然无恙。但就算有一位传奇巫师助阵，这也很难成功。”
　　“杀向哪里都是一样的，如果命运真的安排我们代表各方势力在这里厮杀，不管我们是朝这恶魔的大军杀过去还是逃离它们的追杀，都是战斗，都是厮杀，都只是遂了命运的愿而已。”
　　玛格莉塔摇了摇头。
　　“你想要反抗命运吗？”
　　“你不想吗？”
　　“怎么会。”
　　梅林摇了摇头。
　　“可既然对手是命运，我们的反抗也是命中注定吧。更何况都不用命运动手，这些恶魔就能将我们消灭了。”
　　“但我们至少反抗了。而且我不是说过了吗，如果命运真的想要看我们互相厮杀，那么我们只要战斗就等于顺从了这命运，如果真的要反抗命运就要从这一点反抗，如果命运注定我们要从现在开始厮杀来抢夺改写命运的机会，那么我们就要完全违逆这一点。”
　　“比如？”
　　“比如完全不战斗，通过和平的对话决定这把「钥匙」的归属。”
　　下意识回答之后，玛格莉塔从注意到追问的人是那个不知名的，似乎和猩红非常熟悉的女士。
　　“真是很好的想法，要是能够不用战斗而用谈话来解决问题就太好了，也许你可以问问这些恶魔们看它们是否同意——”
　　梅林挖苦般地说着，可是——
　　可是恶魔们的骚动忽然停下了，那些不成人声的嘶吼和骚动仿佛随着少女的话停止了下来，梅林的话语 戛然而止，老巫师那还没有结束由人向食尸鬼变化的瞳孔一下子放的老大，而隐蛇也是，这位美艳如蛇的女性看着分开的恶魔之潮，还有这条在恶魔中出现的道路的尽头，那虽然置身于恶魔大军之中却安然无恙的小小人群。
　　那里的人们也呆滞地看着这条道路，这简直——不，完全就是对于少女的话语的呼应，可是梅林却悚然一惊。
　　他当然不会认为这是这些恶魔听到玛格莉塔的话后深表赞同，要知道恶魔的权力体系极端一极化，上位的恶魔对于下位有近乎绝对的统治力，能够让这么多恶魔一下子乖巧如小猫的。
　　更不要说就在世界壁障外，亵渎的母皇刚刚还发动了攻击，换言之在世界的壁障之外至少有一位恶魔的君王，这些恶魔也必定是听从其命令而来。
　　能够否决一位君王命令的，只有另一位君王。
　　而那一位君王认同了少女那天真到可笑的话？
　　玛格莉塔也想到了这一点，比起梅林来，少女更加的震惊，她的目光扫过那聚集在一起的人群，扫过内洛蒙，莱昂，从米卡和萨德小姐的脸上划过，最终——
　　最终，玛格莉塔看到了一双灰色的大眼睛，这双眼睛的主人即使在恶魔的环绕下也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她只是站在萨德小姐和米卡的身边，被她们牵着手，就像一个还搞不清状况的孩子。
　　可那双眼中，仿佛有某种光芒闪烁。沉默，却明亮。
　　玛格莉塔下意识想要喊出她的名字，是叫希妮丝吗？萨德小姐说是她的亲戚，但显然那是谎言——虽然想就此抱怨一番，但现在的情况倒像是侥幸了。
　　但一开口，从喉中发出的，却仅有静默，再想到这个小女孩在仅有的几次相遇之中一句话也没有说，在这与星界相邻的地方，玛格莉塔的灵性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是啊，这就是证明了。
　　“……怎么办。”
　　就算是梅林也没有在他悠长的寿命中见过这样的场面。
　　他看向玛格莉塔，简直不敢相信。
　　“……能怎么办？梅林先生，还是说你真的想和它们打一场，用过这个巫术之后，你还能用几次？反正我们站在这里和被那些恶魔包围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玛格莉塔也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少女反而比梅林更快地冷静了下来，她开口说着，然后看向隐蛇。
　　“这位还不知道名字的女士，你觉得呢？”
　　“……我相信你，玛格莉塔小姐。”
　　隐蛇看了恶魔一眼，点了点头。这个答复完全不在少女的预想范围之内以至于玛格莉塔愣了一会。
　　但在话语中，她感到了那份信任。
　　最后，她点了点头，首先跳下了屋顶。
　　……………………………………………………………………………………………………
　　在两侧拥簇奇形怪状的恶魔之间走过是一件很考验胆量的事，不过，非要说的话，在场最吓人的应该是那个用灰色的大眼睛凝视着自己的可爱小女孩吧。
　　……这件事还是不要让那些不知道的人知道的好。
　　一位恶魔君王啊。
　　站在她的面前，玛格莉塔的神色非常复杂。
　　最后她想要开口，可是声音没有从嘴里发出。虽然没有发出，但米卡她们全都听到了。
　　“抱歉，把各位卷入到了这样的事情之中，但是，我们现在需要有谁能够使用这个，这是一件可以让人回到过去的道具，而一旦它被使用，它就会自己消失，这样就能够解决我们现在遇到的难题了。”
　　让自己冷静下来，玛格莉塔简要地向莱昂他们介绍了「改写命运的一之钥」。
　　对于现在的情况她并没有过多的解释，因为时间绝对算不上充裕，希妮丝不，那只是萨德为祂起的假名吧——沉默王女，恶魔的十一位君王之一，她无名，因为所有的沉默与寂静都是对她名讳的讴歌。虽然不知道她为何会认同自己的想法，但显然十一位君王内部也有某种分歧。
　　她始终没有开口，但她的想法传递倒了每一个的人脑海之中。
　　——时间，没有，多少。
　　“抱歉，虽然是这样，但是，我还是要问出这个问题。为什么您会愿意赞同我的想法呢？”
　　玛格莉塔犹豫地看着她。
　　就算被任何人使用，那也至少比落入恶魔手中好——她、那位不知名的女性以及梅林达成的共识从一开始就排除了恶魔，但是，却是由作为恶魔君王的她赞同了自己的理念。
　　这样的不对等让少女有种良心上的不安。
　　但沉默的王女似乎没有在意，她静静地看着眼前仿若纯银人偶的玛格莉塔，摇了摇头让自己的想法若有若无地在每一个人的脑海之中飘荡。
　　——恶魔、改变、命运、契机、未来，切实，可能。回到、过去，没有、意义。
　　这些话语支离破碎，似乎对于沉默的她而言，仅仅是传达意思也非常困难，但玛格莉塔她们最终还是明白了理由。
　　对于恶魔而言，回到过去是没有意义的。
　　他们，尤其是十一位恶魔君王虽然存世的时光悠长，但君王的位置也会更替。而她们就是上一代君王全部战死之后，在恶魔的故乡因那个世界的法则而加冕的新的君王。
　　为何会战死，沉默的王女没有提及。
　　这由恶魔君王亲自讲述的历史让猜到她身份的内洛蒙、梅林和猩红都一脸的震惊。但玛格莉塔知道。但玛格莉塔当然知道为何上一代的恶魔君王会消失，尤其沉默王女还用了「战死」，这代表什么，她和瑟莱忒心知肚明。
　　自那之后，恶魔遭受了长久的奴役。
　　那个奴役者的名字，是依兰翠。


　　
　　_(0w0)∠)_第三更
　　

    





第642节 EP.430 人依然可以选择

　　换言之，即使「改写命运的一之钥」真的对恶魔不打折扣的有效，恶魔君王们也只能回溯到它们诞生的时候。
　　然后去面对正在鼎盛上升的魔法帝国。
　　那不是一个预知了未来就能战胜的对手，不如说，面对那个时代的依兰翠，任何敌人都看不到胜利的希望。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恶魔大君都这么想。比如暴怒大公比如亵渎母皇，如果让祂们得到了一之钥，祂们必定会毫不犹豫地回到过去，然后重复又一次的失败。
　　沉默王女很清楚，对于恶魔的夙愿，契机不在于过去，而在于未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使得到一之钥，对于恶魔们而言也只是增加一次试错的机会而已。当然，即使如此，它们还是有足够的理由来争取这把命运之钥。
　　可祂摇了摇头，灰色的眸子深深地看着玛格莉塔。
　　——命运……违抗。
　　她用断裂的单字和词句告诉玛格莉塔，祂愿意用这个换取另一种更值得期待的可能。
　　说完，这沉默的女孩拉着萨德的手，躲在了她的身后。
　　更值得期待的可能——那是什么，玛格莉塔并不清楚，但是这位看起来幼小的君王似乎就如祂所说的并不想要夺取这改写命运的钥匙。祂甚至朝瑟莱忒伸出手，触碰了圣银的表面——这样祂就算拿到一之钥，短时间里也无法使用了。
　　虽然不知道瑟莱忒的力量对于恶魔君王这种级别的存在是否有效。
　　如果可以，玛格莉塔真想向祂问问看关于依兰翠帝国的衰落，但是现在的时机并不合适，所以也只能作罢了。
　　“……啊，这么说来我也是。”
　　歪头看着沉默的王女，发色与眼瞳已经恢复了黑色的猩红也这样开口。
　　同样的，没有声音，她的想法直接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脑海中。
　　“我也有一个不惜否定其他所有人的时光都要去做到的事，但很遗憾，那件事现在还不到时候，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会发生，但总而言之，那不是可以回到过去来解决的事，所以对我来说，这个也没什么用。丝涅克，你呢？”
　　“……先让我看看它怎么样，也许我并不满足使用条件呢。”
　　隐蛇垂着眼帘，她谢绝了米卡将自己的外套给她的提议，站在那里，让不时瞟向她的莱昂面红耳赤。
　　“如果你可以使用，那一瞬间你就可以使用那个。”
　　梅林开口，眯起了眼睛。
　　“啊，说的也是。这样好了，我有一个提议。”
　　隐蛇耸了耸肩，望向玛格莉塔。
　　“提出这个高贵提议，让我们免于战斗——至少现在免于战斗的年轻人的年岁都比我们小得多，我们回溯的时间一超过她的年龄，说不定就会让她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所以我们这些老东西就不要害人了——你们觉得怎么样？年轻人们也请不要回溯到太远的时间，至少不要让在场的诸位可能会发生改变。”
　　隐蛇说着，看了梅林和内洛蒙一眼。这位大炼金师刚刚一副我不同意的表情就听到梅林淡然地开口：
　　“……我同意。”
　　“——反正你也用不了是吧。”
　　他忍不住开口讥讽了一句，但说完，他也看了眼玛格莉塔，陷入了思考——屁嘞，这还要思考吗？
　　虽然他和玛格莉塔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这样的小姑娘因为她自己的高贵行径而消失，这算什么狗屁倒灶的世道？
　　“我同意，另外我还提议使用者必须至少往前回溯一周——这对我们每一个人来说都好，不是吗？不过这样一来实际上的候选人就只有三个了，红头发的小子，金色头发的小姑娘，还有黑发的小姑娘——”
　　“我也不用，我好像是没有什么特别想要去改变的过去，这个道具的使用条件是强烈的改变自身的欲望吧，我并没有这种欲望。”
　　接着是萨德小姐，黑发的女士也摇了摇头。
　　一下子，气氛变得古怪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
　　梅林看着这些年轻人,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就在不久前我们还为了这玩意豁出命来厮杀，但怎么一转眼，这东西就变得人见人嫌了？如果最终无法像这位女士说的那样用谈话来决定这把棘手的钥匙由谁使用，让它消失在我们的面前，那么到头来我们还是要为之战斗。”
　　“我们之所以战斗，是因为无法信任。”
　　这个时候，玛格莉塔轻声地说着。
　　“虽然不如巫师们一开始的预期，但这件收容物依旧能改变他人的命运或存在，尤其是在历史悠久的大型隐秘组织手中。无论是巫术会还是莫比乌斯机构都可以用这个彻底改变一段历史。正因如此，我们无法相信彼此不会做出危害自己的事，所以才会争斗，某种意义上，这样的不信任正是人长久斗争的理由之一。”
　　“信任无法在短时间里建立，但如果抛开组织的背景，在现在，在这里，仅仅以个人的话却有可能。我想在场的诸位都已经厌倦了被命运操弄，就算按照最无赖的宿命论的说法，我们的反抗也是命中注定，但我们依然可以选择反抗。”
　　少女看向莱昂和米卡，看向经由对话后仅剩的这个时候她的目光，她的话语都与她的外貌格格不入，就像是一位历经沧桑的长者，正在向后辈们传授人生的智慧。
　　那是她从两把命运之钥的影像之中，从那来自古老时代的话语中获得的智慧。
　　就像那两位女士所讨论的那样，命运之钥本身就是「命运」的高位投影，可以看作是那高高在上，不可捉摸，只在某些预言和占卜中惊鸿一瞥的命运在世界上的象征。
　　它们无法被毁坏，无法封印，甚至超越了时间的悖论，长久地存在于大地之上，让人们可以获得，可以使用，这本身就是一个象征。
　　一个能让少女接受和释然的，对于命运的注解：
　　“即使命运高高在上，即使无论如何都不能摆脱命运的掌控，即使如此——人依然能选择。”
　　“……”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她。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被玛格莉塔的话语所打动，但是谁也不会否认，在如今的情况之中，这位少女的话语让他们避免了最不想发生的事——厮杀，争夺，糟糕的事态滑向更加糟糕的境地。
　　片刻之后，梅林才伸出手，将银色的书本递出，放在莱昂与米卡之间。红发的巫师与金发的少女看着他，看着玛格莉塔，最后又对视了一眼，最先开口的是米卡。
　　“那个，莱昂先生，你先请。”
　　“诶？我、我吗？我……”
　　下意识的，红发的青年想要推辞，可他接着看到了梅林的目光，于是接下来的话语被吞回了肚子里。莱昂向书本伸出了手，当他触碰到那光滑冰凉的封皮时，他感觉自己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心跳得这么快，但接过书本然后翻开的时候，他又感觉自己的心跳好像要停止一样，莱昂盯着书页上的字句，看了五秒、十秒，一分钟、两分钟。
　　书页没有发光，一直也没有。
　　“梅林……大导师，我……”
　　最后，青年抬起了头，他想为自己辩解些什么，但梅林却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这不是你的错。强烈的悔恨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产生的。”
　　已经越来越像是食尸鬼而不是人的传奇巫师说着。
　　而后，他的目光看向了最后一人。
　　米卡。
　　莱昂连忙将「改写命运的一之钥」递给了少女。在递出之后，他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然后，才感到些复杂的感觉。
　　可那到底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回到过去……改变命运……吗。”
　　在集聚的目光中接过书本的米卡，却没有立刻将书本翻开，她看向玛格莉塔，虽然少女之前的解说已经让她明白发生了什么而她又可以做什么。
　　回到过去，这是一个对少女而言充满诱惑力的选择，但是想到苏涅，那个疯狂的、强大的女人和因为她丑陋的嫉妒引发的那些悲剧，米卡又忍不住感到害怕。
　　“罗曼罗兰小姐，命运真的可以被改变吗？”
　　小声地，她这样问，想要从玛格莉塔的口中得到一个肯定——或者至少能够让她安心的答复。
　　“我、我不像罗曼罗兰小姐那样强大，爷爷与父母的逝世应该也是不会因为我回到过去而改变的，就算回到过去，我真的有办法，改写命运吗？”
　　“……”
　　玛格莉塔沉默了。
　　她要怎样回答呢？虽然米卡说自己很强大，但即使是自己，又或者是比自己更加强大的传奇巫师梅林，最终也只是被命运所戏弄的人偶。
　　人依然可以选择——她可以笃定地说出这句话，因为这是来自于过去影像所传达的事，但是回到过去后能否将命运改变，她却不敢肯定。
　　自己无法肯定的事，又要如何回答来让他人信服呢？
　　“答案是肯定的。”
　　但有一个声音，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清冽的圣银的声音。


　　
　　owo
　　今天2X3k——
　　明天第三卷就完结了_(0w0)∠)_
　　

    





第643节 EP.431 谁的命运

　　“人依然可以选择命运，而人做出选择，命运就将随之改变。”
　　它是这样的笃定，以至于像是在诉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而在说完之后，美丽的圣银倒映着玛格莉塔的面容，接着开口：
　　“还有一件事，我想我必须向玛格莉塔小姐道歉。”
　　“瑟莱忒小姐？”
　　这让少女有些错愕。
　　她一时间有些想不到为什么瑟莱忒会说出这种话，又为什么要带着这样的歉意。
　　“玛格莉塔小姐无法回答米卡小姐的问题的理由，是对自己一次又一次努力改变命运却最终没能成功或者得到自己所满意的结果而产生的怀疑，是吗？”
　　“……嗯。”
　　“但那或许不是玛格莉塔小姐的问题。”
　　圣银微微地振动着，轻声诉说。
　　“还记得在圣塞琳娜河畔我们对命运的讨论吗？玛格莉塔小姐，在那时，我向玛格莉塔小姐说过，除了提及的那些命运论，关于「命运」这个永恒的话题，还有许多不成体系，更接近于从现实生活中提炼出来的论点，因为数量繁多而在当时没能告诉您的那些论点之中，「主体论」——这个或许能够解释您的困惑。”
　　“那是……？”
　　“提出这个论点的人们认为，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命运，这些命运对应主体，就是万事万物自己，而相对于主体之外的一切都是客体。如果作为主体的人或物没有自发地做出改变，那么命运就不会改变。他认为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自己为主角的舞台上上演的戏剧，配角们可以给主角提供帮助，施加影响，但最后主角要不要做什么，会不会做什么，都只取决于主角自己，主体之外的客体所能提供的帮助和影响都是有限的——虽然这个论调有显而易见的缺陷，但似乎可以对玛格莉塔小姐的感受做出合理的解释。”
　　圣银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玛格莉塔仿佛从它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愧疚——
　　“玛格莉塔小姐在使用我后，毫无疑问，您的命运被改变了。而之所以您会感到无论怎么努力反抗也没有任何改变，或许那是因为那并不是您的命运。”
　　“而是我的。”
　　“……诶？”
　　无言的惊愕持续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但打破这沉默的却不是握着圣银，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它所说的话语的少女，而是内洛蒙。
　　“你的命运？你的意思是，这位小姑娘觉得命运给她安排的那些事，其实不是她的命运而是……你的？”
　　除了玛格莉塔本人，这位自称炼金术士的老人是对玛格莉塔所说的「命运」了解比较多的。他看着瑟莱忒，皱起了眉毛：
　　“可你不是……”
　　“「轻蔑命运的三之钥」，是的，有这样名字的我有某种命运听起来很可笑，但实际上，名字就只是名字而已，我是一件工具，而名字只是描述我的一个词语，即使改成别的也不会有任何影响——而在此之前，我完全不知道另一把‘命运之钥’的存在，所以也从来没有想过，会不会是我造成的影响。”
　　瑟莱忒说着。
　　就像那个影像中说的，它和「改写命运的一之钥」仅有的两件与「命运」有直接关系的事物，这种关系甚至让它们可以抵抗时间与因果的悖论，那么或许的确存在某种联系，让两把命运之钥能够彼此靠近。
　　但毕竟它们都不具备自我行动能力。
　　因而，它们的持有者就成为受影响最大的人，被它们所拥有的这种联系驱使着，让它们相逢——被卷入，让它们彼此相遇的命运之中。
　　玛格莉塔是被卷入者。
　　因此她会感觉到命运在推动她，将她带往某个无法拒绝的结局，但那结局并不是她的。
　　而是自己的。
　　虽然瑟莱忒没有相关的任何记忆，但爱琴洛伊一定研究过两把命运之钥的关系，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缘由没有告诉瑟莱忒。
　　而随着罗瑞林的倒塌，里面的资料流出也许就成为巫师们得到的那个预言的由来。
　　但关于这些，瑟莱忒也只能是猜测了。
　　时间之河的泥沙掩盖了太多的事物，命运的偶然更让谜团扑簌迷离，现在它能够肯定的事，也只有一件而已。
　　“请让我再重复一次我的歉意，我想玛格莉塔小姐并不是没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只是作为我的持有者，被两把命运之钥本身的命运挟裹着，虽然一次次对这一命运做出反抗，但却因为命运的主体、也就是我没有意识到，没有做出改变，所以让玛格莉塔小姐每一次的反抗都好像毫无意义——这不是玛格莉塔小姐的错，真的，非常抱歉。”
　　“……不，这不是瑟莱忒小姐的错。”
　　玛格莉塔摇了摇头。
　　虽然那所谓的主体论依旧有许多问题，但现在她心头的阴霾已经消散了，这一刻她只觉得之前那么烦恼的自己简直傻得可笑，她抚摸着圣银上的花纹，闭上了眼睛。
　　“不是我的命运……吗……但换句话说，如果是自己的命运，只要做出选择，就一定能够改变，吗？”
　　“先不论改变的结果如何，但答案是肯定的，玛格莉塔小姐您一定很清楚。”
　　“说的也是呢。只要做出选择，有些事就一定会改变。”
　　“是……吗……”
　　米卡看着那美丽的圣银，与露出自信笑容的玛格莉塔，过往的一幕幕浮现在自己的眼前——祖父和父母的面容，那些帮助过她的人，自己回到过去后能够让她们免于悲剧吗？
　　还有苏涅，那个充满嫉妒而疯狂的女人，自己回到过去后，还会因为她再一次陷入苦难吗？这一次或许没有了罗曼罗兰小姐的帮助，但是……
　　“……说得是呢。”
　　但是，她想让那些帮助了自己的好心人们不会遭遇厄难，她想要再次见到自己重要的家人。这样的殷切最终压倒了不安，想要改变那些悲剧——这样的想法更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睁开眼睛的时候，米卡的瞳孔之中再无迷惘，她环视了一圈，那些各异的目光中神采各异，那些可怕的恶魔张牙舞爪，但至少。
　　“谢谢你，瑟莱忒小姐，谢谢你，罗曼罗兰女士……”
　　没有人阻止她。
　　看到这一幕的玛格莉塔微微一笑，退后了一步。
　　在米卡翻开书页时，少女突然想到了什么，把圣银举到面前，轻声地说着。
　　“如果米卡小姐回到过去，那么我和瑟莱忒小姐的邂逅也会重来吧。”
　　“答案是肯定的，玛格莉塔小姐，因此，也有可能我们不会再相见吧。但因为我的位格低于一之钥，在被回溯的时间里，我也还在我在那个时间里应该在的地方。”
　　“嗯，有些事会改变，有些事不会，不是吗？那么——”
　　玛格莉塔轻声地说着。
　　“那么我也一定会做出选择，就像我现在做出选择一样，我一定会再次去唤醒瑟莱忒小姐的，等到那时，如果瑟莱忒小姐还记得这一切……不用告诉我，好吗？我可不想去再过一次已经知道了的生活——”
　　光芒迸发了。
　　半球形的光芒膨胀着，从这在星界和现实夹缝中的镜像城市扩散到天空之中倒悬的帕列斯，扩散到星界之中正与一个可怕，扭曲的阴影对抗的伟大存在们，而祂们恍然无觉。
　　这光一直扩散到星界的远处，然后。
　　光消失了。
　　星界之中一片平静。
　　……………………………………………………………………………………………………
　　在不知道位于何处的房间之中，人偶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她的手中空无一物，只是在某一时刻，那双宝石制成的眼睛忽然像是活过来一样，泛起了光芒。
　　在这双瞳孔之中的光芒中央，由光组成了一个数字，那个数字由“12”，变成了“13”。
　　那坚硬的脸颊与嘴唇忽然在某种神秘的力量下变得柔软，纤薄的嘴唇缓缓张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如果——如果说，有一个懂得唇语，同时又是古代语方面的语言大师站在她的面前看到这一幕，那么他一定会悚然地发现，这是一句用古老的语言说出的话。
　　翻译成如今的通用语，那句话的含义是：
　　——时隔十九万七千年的再遇了，三与一之钥。
　　但没有人。
　　当几分钟后，三个穿着制服，带着鸟嘴面具的人严正以待地走入这个房间时，人偶已经和往日别无二致，她坐在椅子上，身上是华丽的不知道源于哪个时代设计风格的洋装，宝石的瞳孔无神黯淡，穿着制服的人拿出相片对比，没有发现这件神秘的收容物有任何位置与动作上的变化。
　　“收容小队，∞-12的情况怎么样。”
　　“没有任何异常。动作和眼神都没有发生改变，手中的书本也没有浮现任何内容，监管中心，有没有可能几分钟前∞-12出现的神秘反应是误报？”
　　“没有可能，三分十一秒前，收容∞-12的房间毫无疑问出现过微弱，但确实的神秘反应，虽然持续时间很短，但三重监视体系每一处都有相同的结果，这件收容物一定出现了某种变化，但如果并不是因为有新的‘跑团记录’出现的话，那么，这就是收容以来第一次观测到的异常反应。”
　　“如果是第一次，那么显而易见我们不会对这已经消失的异常反应做些什么，可能需要专门的研究人员前来才行。”
　　“我们现在立刻联系研究部的∞-12专门部门，你们暂时退出∞-12的收容室等待援助的到来。”
　　“收到，监管中心，我们将暂时退出∞-12的收容室。”
　　命令在监管中心与收容室的收容小队间传达，然后值夜的指挥官放下了那用以在固定空间中进行通话的收容物，回头看向了一旁做在打字机前的记录员。
　　“在研究人员到来前务必完成报告。”
　　“可是指挥官，所谓的报告也就只有发生异常的时间和发生异常反应的收容物这两点而已，就连那异常反应是什么我们也不清楚……”
　　“那就把这些打上去，啧，又要被那些研究狂人抱怨为什么不能把反应时间缩短到几十秒内了，希望他们那聪明的脑瓜能够明白这是多么不现实的事……”
　　指挥官揉了揉额头，一脸的不快。
　　而记录员已经将一张纸夹在了打字机上，对报告已经很熟悉的他先是抬头看了一眼日历，然后又看向在自己旁边，警报发出时就被按停的时钟，在玳瑁的打字键上按下了一串数字：
　　「344年7月（冬前月）35日晚3时21分4秒。
　　收容物∞-12，出现了从未观测到的异常神秘反应——」
　　……………………………………………………………………………………………………
　　黄昏。
　　在某处码头旁，一位商人正在向自己的家人们显摆他从某个富豪亲戚那里继承到的遗产：古董的家具，昂贵的艺术品，血统优良的马匹，还有一些藏书和其他收藏品。具体价值需要鉴定之后才能确定，但这些加起来估计不低于两万镑，这将让他从一个还算富裕的小商人一跃成为这个不大不小的港口城市的顶级富豪。
　　他坐在那匹有着纯正血统证明书的圣铎拉贡帝国雪蹄马的背上，自豪地炫耀着自己的财富，却没有注意到在围观的人群中，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正在靠近。
　　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砰！！
　　一声枪响。
　　商人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自己的侄子，失去力量的身体从马匹上坠下，受惊的骏马惊慌地逃窜，它踢飞了放在码头旁的一些箱子，和那些箱子中的艺术品。
　　混乱中，一本银色封皮的书本被一个衣服脏兮兮的小孩和另外几本书一起抓起，拔腿就跑，但小孩并没能跑出多远就被人绊倒了，银色封皮的书本飞出，落在了沙滩上。
　　正是退潮。
　　退去去的海浪卷走了银色封皮的书本，让它沉入了海面之下，在海流之中游荡，沉浮，最终飘向未知的方向。
　　而这一切在现在，无人知晓。


　　
　　0w0
　　

    





第644节 EP.END 暑假

　　夏后月的第一天，帕列斯那“臭名昭著”的气温已经初露了尖锐的锋芒。
　　从清晨开始，晨露就在缓缓升起的阳光之中蒸腾，到了8时，这个大多数家境良好的市民起床的时间，携带着热浪的风从窗户灌入，刚刚起床的露娜感受着不断冒汗的肌肤，叹了一口气。
　　“玛格莉塔小姐，在浴缸里放好冷水，我要泡个冷水澡。”
　　“啊，好的！瑟莱忒小姐，那就麻烦你等一下了。”
　　正在护理铳刃零件的玛格莉塔连忙从向阳的窗户起身。虽然是有些毒辣的阳光，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里的「双树之种」，少女对晒太阳和泡澡这两件事的爱好在近来有了很大程度的增加。
　　不过多晒太阳多洗澡对身体有好处，这一点瑟莱忒也是同意的——当然，作为圣银的它就没有这样的必要了。
　　但话也说回来，最近的日子实在是和平，连作为皇家圣卫的玛格莉塔警惕性也被消磨了不少，居然就这么把自己的武器放在这里自己去和露娜公主泡澡了……
　　就在圣银思考着这段时间因为自己持有者青春期的到来为契机，结果和公主殿下意外地变成了有些超常的关系会不会让她的头衔从皇家圣卫变成别的什么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在它的身边清澈地响起。
　　“那个……瑟莱忒小姐，是吗？你还能记得我吗？”
　　那声音就好像是一条蜜糖的小溪在叮咚作响。
　　沉默了片刻之后，瑟莱忒微微地震动了一下。
　　“答案是肯定的，米卡小姐，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是的，它还记得她。
　　或者说作为和「改写命运的一之钥」同原理，同系列的「轻蔑命运的三之钥」，虽然不完全，但她的确还记得一些关于那命运被改写之前的事，那其中也包括米卡，这位，在自己持有者的鼓励下最终使用「改写命运的一之钥」回溯命运的少女。
　　“——太好了，你还记得我。”
　　这个悦耳的声音中带上了一抹激动：
　　“我现在就在枫丹馆旁边的路上散步，正通过一种魔药的力量与瑟莱忒小姐你对话。但太好了，你们还是来到了帕列斯。因为我一口气回到了很久之前的过去，所以我一直都很担心，我的做法会不会对你们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在别墅一旁的街道上，穿着修女服的少女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不用担心，虽然说的确是造成了一些影响，但总体而言，玛格莉塔小姐过去所遭遇到的那些事没有多大的变化。”
　　瑟莱忒的语气非常平淡。
　　事实上，对于那在改写之后成为“没有发生的事”的历史，瑟莱忒完整保留的也不多，因为玛格莉塔自身的希望，圣银以作为工具的那份死板也从未提起。
　　但如果对比前后的两段时间，依然还是可以找到那些差异的。
　　这主要集中在玛格莉塔抵达帕列斯之后，最显著的一点就是「米卡的画具店」。
　　因为米卡和米拉都没有来到帕列斯，因此那位店长自己运营着画具店，这导致了它没能去塞恩河谷研究颜料。也因此，在瓦卢瓦国立艺术学院绘画系第一次外出采风时，玛格莉塔跑遍了山谷也没能得到特效药的一种材料。
　　最后为了让花粉症而发烧的露娜能顺利完成自己的作品，玛格莉塔让自己代替露娜的手进行绘画，虽然最后的效果不尽如人意，但也确实让这对主仆的关系有了一些变化。
　　同样，因为米卡和米拉不在帕列斯，画具店并没有遭遇抢劫，店长也没有遇害。而除去因为这对姐妹的缺位而造成的改变，另外一些或许只能用命运的骰子的影响带来的变化之中，差异最大的就是发生在小镇迪亚的事。
　　在搜寻被康妮·李与玛格莉塔救出的猎人的行动中因为遇难而死去的人不是一个男孩，而是三个。
　　这引发了镇民们空前的怒火，他们将之归罪于一切外来者，发起了暴动，在酒馆的食物中下了毒，甚至连那个出面想要安抚镇民的卢比老爷也被他们杀死了。最后玛格莉塔、猩红和康妮·李联手把这些暴动的镇民一个接一个地全部放倒，等到了事先有狩人们护送着离开的的保罗和德雷克他们从警局带来的援军。
　　这也让玛格莉塔没有借助「双树之种」的力量强化自己的感官。
　　而那位身为狼人的猎人虽然受了伤，但却没有死去，得到了机构的救助。
　　虽然镇民们怒火中烧，但却没有发生恶魔君王的降临。
　　很难评价和之前相比这样的结局是好或是坏，那次事件之后也没有发生密教的大规模绑架，没有后续的密教潜入作战，她们的存在自始至终似乎都没有被巫术会察觉，毕竟这是一个人口超过百万的城市。
　　芭蕾舞团的选拔当然也没有延期，巫术会的“拜访”也并没有发生。露娜顺利地通过了第一轮的选拔。
　　除此之外，缇香和泰莎当然也没有被绑架，第二次采风的目的地也发生了变化，但是在回到学院后缇香又一次发病住进了圣雅各布医院，而玛格莉塔在去探病时因为对缇香频繁地被验血产生了疑虑，顺藤摸瓜调查到了威尔逊医生，并在并不知道他是密教先知的情况下将他逮捕。
　　命运实在是一种很难捉摸的东西。
　　哦，还有因为这一系列事件的没能发生导致夏前月后半月的和平与安逸，再加上玛格莉塔刚刚进入青春期还没有稳定下来的身体，玛格莉塔和露娜也因为一些偶然的缘故，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但那些事就不适合对那对主仆之外的人说了。
　　“米卡小姐，你呢？”
　　圣银微微震动着，平静地开口。
　　“你改写了你的命运吗？”
　　“……嗯。”
　　抬头仰望着帕列斯的晴空，米卡以肯定作答。
　　她永远忘不了那光消失之后，她所见的一切——
　　……………………………………………………………………………………………………
　　冰冷的空气从枕头与棉被的缝隙渗入，让米卡醒了过来，头顶上的房梁和房梁更上方的尖拱屋顶让米卡在好长一段时间里都忘记了眨眼。
　　“……嗯……唔……”
　　而直到身边稚嫩的梦语将米卡从那长久的失神中拉回，侧过头看到幼小的自己的妹妹，因为太长时间不眨而酸楚地溢出的泪水才让米卡猛地抱住了米拉，抱住了自己最重要的家人。
　　结果这样的动作好像把熟睡的女孩吵醒了，睁开还有些迷糊的睡眼，脸颊还有着一些婴儿肥的女孩有些困惑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虽然被吵醒了有些生气，但被抱着很温暖，想了想，米拉伸出了她小小的手，抱住了从出生就一直陪伴着自己的重要的家人。
　　“呼诶？米卡哥哥，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嗯，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把头靠在米拉的小脑袋上，米卡颤抖着，流泪着。
　　但他知道，那不是梦。
　　数年的流浪，数年的悲伤与无力，最终在帕列斯，在那座千年的城邦之中落下了帷幕，在大地皲裂，可怕的恶魔与神明彼此争夺厮杀时，高尚的女士站在了那时的她的前方，朝她递出了可以改变命运的钥匙。
　　于是命运改变了。
　　也许并不会所有的命运都发生改变，但至少关于这一件事的命运，一定改变了。
　　他的存在，就是证明——
　　“诶……不怕不怕哦，米拉和爸爸妈妈，还有爷爷都在这里哦。”
　　米拉想了想，有些不明白很长很长的梦到底有多么可怕，她用柔软的脸颊蹭了蹭自己哥哥的脸，就像一只乖巧的小猫。
　　——但还有更加重要的证明。
　　米卡猛地抬起了头，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从旁边爷爷的房间里传来了脚步和翻找声。
　　“米卡哥哥？”
　　“我、我去找爷爷，米拉先睡吧。”
　　从床上跳下来，米卡连鞋子都没有穿，他赤着小脚，飞快地跑向了旁边的房间，而在奔跑中米卡意外地感觉到自己的速度好像比一个正常的小孩子要快了很多，这么一想他忽然惊讶地意识到，在他脑中，那个被称为「男子汉的世界」的奇怪力量居然也在，这件事让他差点摔倒，但想了一会儿之后，他决定不去管它。
　　推开门，令人怀念的老人的身影穿着睡袍，正在米卡记忆中那个从不让她们碰的，用大锁锁着的柜子中翻找着。
　　听到身后的开门声，老人有些意外地转过头，当看到是米卡之后，那张脸上的表情变得慈祥了。
　　“怎么了，小米卡，睡不着吗？”
　　“……嗯。”
　　这温柔的呼唤让米卡感觉鼻子一酸。他想要扑到老人的身边，然后又觉得都这么大了还这样有些害羞，接着，米卡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扑到老人的怀里才是符合他现在年纪的，于是他小跑着跑到了老人的身边，感受着那温暖的手抚摸着自己的头，好不容易忍耐下去的眼泪就哗啦啦地落下来了。
　　这反而吓了老人一跳。
　　“做噩梦啦？”
　　“嗯、嗯……”
　　“是什么样的噩梦，可以告诉爷爷吗？”
　　米卡当然不能告诉自己的爷爷自己是从未来回来的，那是一个充满痛苦与悲伤的未来，所以他摇了摇头，转移了话题。
　　“太可怕了，我不想说……爷爷呢？这么晚了，还在做什么呢？”
　　“啊，爷爷啊，上了年纪就记不住事了，还记得爷爷收藏的那些书吗？其中有一本不知道被爷爷放到哪里去了呢。”
　　老人抚摸着孙子的脑袋，有些苦恼地想着。
　　……果然，怎么也看不出来，这样慈祥的爷爷，是一位巫师。
　　“找不到了吗？”
　　“嗯，找不到了，真是奇怪。”
　　“……会不会，是被妖精借走了呢？”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米卡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直跳。
　　“嗯？”
　　老人有些惊讶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孙子。而米卡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天真无邪。
　　“童话里说，妖精会把一些人们用不到的东西借走，然后送给真正需要的人，帮助他们度过难关，如果爷爷怎么也找不到的话，一定就是被妖精借走啦。”
　　老人深深地看着自己孙子的眼睛，他就像是在苦思着，良久。
　　他花白的眉毛舒张开了。
　　“……是吗。”
　　那一瞬间，米卡觉得，自己的爷爷似乎放下了某种重担。
　　老人把自己的孙子抱到了自己的腿上，自己则坐到了躺椅上，米卡忽然感觉他好像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就好像某种重担从肩膀上消失。
　　“说的也是啊，的确，一直被我锁在柜子里，书也会感到郁闷吧，毕竟书就是为了让人读而在这个世界上的，不过，就算是帮助真正需要的人，也还是希望妖精小姐礼貌地问一问我呢，米卡可不能这么做哦。”
　　“嗯……”
　　“米卡哥哥，爷爷。”
　　这个时候，房间的门前又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嗯？米拉也醒了吗？”
　　“因为、哥哥做噩梦……把我也吵醒了。”
　　“哈哈，这样啊，好吧，虽然说好孩子不该熬夜，但今晚就破例吧，让我来给我们的小宝贝讲几个充满勇气的故事，让你们再也不怕噩梦。”
　　“嗯——”
　　听到有故事可以听，米拉也一下子就不困了，她跑到老人的身边，挥舞着小短手小短腿坐到老人的膝盖上，满怀期待地等待着爷爷讲故事。
　　而米卡，他转过了头，在窗外冬月的月光下，看到了老人桌面上的日历。
　　344年冬前月35日。
　　对于米卡而言，新的命运就从那里开始了。
　　那是非常巨大的变化。
　　在一段时间之后，爷爷离开了她们的故乡一段时间，再回来时，他带来了几位朋友。
　　“那个时候我真的吓得够呛，苏涅、米歇尔、甚至还有在最后和罗曼罗兰小姐战斗的梅林，瑟莱忒小姐一定想不到，这些人出现时我多么害怕，然后她们对我和米卡又多么的……和蔼。特别是苏涅，如果瑟莱忒小姐见到的话一定会很惊讶，这个在那段时光里让我和米拉遭受那样多苦难的女人居然可以那么温柔，也许，有些人真的是会因为一些事变得完全不同的吧。在父亲和母亲生病的时候也是她们拿来了药，治好了她们。”
　　“不过，也并不是所有的事都和过去不一样了……爷爷太老了，虽然那些巫师们似乎打算使用一些神秘的办法让爷爷继续活下去，但是最后还是失败了……我想，爷爷在弥留的时候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了，那个时候他握住了我的手，说了一声抱歉……但其他的话，他什么也没有说，但我觉得爷爷应该是感觉到什么了。”
　　米卡说着，露出了有些寂寞的笑容。
　　“那个时候，我感觉我好像可以理解罗曼罗兰小姐当时的感受了。如果从来都没有感觉到命运啊之类的话，就不会太去在意，但一旦有了类似的经验，以后遇到各种各样的事就会无法避免地去想这会不会是命运的某种安排，所以那个时候，罗曼罗兰小姐才会那么迷茫和无措呢。”
　　“答案是肯定的。”
　　阳光照在圣银之上，瑟莱忒听着房间的小浴室中传来的玛格莉塔和露娜的声音，公主大人好像找到了新的玩弄自己的皇家圣卫的点子，她的笑声显然非常愉悦。
　　越是去在意，就越是会被命运所束缚，所谓的命运就是这样的东西。
　　在这一重的过往中，那位持有它的少女不是那么在意命运，或许那是因为在圣塞琳娜河畔讨论完命运时，自己向她那样说了吧：
　　——即使命运高高在上，人依然可以选择。
　　而她似乎接受了这句话。
　　“那个时候，我意识到了，虽然我改写了命运，但是不一定所有的命运都会往好的方面改变，所以虽然父母还在经营磨坊，但我还是进了教会，当了一个阉伶歌手。然后……米拉果然还是生病了，梅林先生说，那好像是一种‘遗传病’，就算是巫师们也束手无测，但我知道在哪里能找到特效药。而且因为我和以前一样成为了阉伶歌手，这次我也和之前一样得到了瓦罗男爵的帮助。不过这一次我才知道，那是还在研发中的一种新药，有再多的钱也买不到。”
　　街道上，米卡也望着明媚的光芒。早晨的香槟街区行人不多，来往者多是为附近的别墅服务的侍者，他们看着街道上的修女，目光虽然有些诧异，却没有多加关注。
　　“不过也不只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啦，我喜欢唱歌，也有这样的天赋。而且作为一位阉伶歌手，小有名气之后我也能四处巡回演出，去不同的城市，去见那些曾经帮助过我的人们……但是，我或许不会见罗曼罗兰小姐……因为一些我自己都觉得难以理解的缘由，现在，苏涅小姐和米歇尔先生与我和米拉的关系非常好，但是，巫师、还有巫术会对罗曼罗兰小姐与瑟莱忒小姐是一个威胁吧？为了不再发生那样的事……我或许躲着罗曼罗兰小姐比较好。”
　　米卡所说的“那样的事”是什么，瑟莱忒很清楚。所以它也理解，这场只发生在它与米卡之间的对话既是一场报告也是一次告别。
　　“——之后，你打算做些什么呢？”
　　它问道。
　　作为饯别的话语这实在有些普通，但是在声音的另一边，街道上的修女轻轻地一笑，摘下了头巾，在灿烂的晴空下任由发丝飞扬。
　　浴室的门忽然打开了，满脸泛着绯红的玛格莉塔扭扭捏捏地走了出来，回到桌前。
　　“那个，瑟莱忒小姐……”
　　她想要说些什么，但在这个时候，窗外响起了歌声。
　　「欢乐女神圣洁美丽
　　灿烂光芒照耀大地！
　　我们心怀炽烈热情
　　步入你辉煌的圣殿里！」
　　“……好美的歌声。这是谁在歌唱呢？”
　　浑身湿淋淋的玛格莉塔站在窗前，在这陌生的歌喉之中竟然有些沉醉。
　　“……或许，是一位满怀希望走向未来的歌手在歌唱吧。”
　　“是吗，帕列斯果然不愧是艺术之都啊，如果有机会，真想认识一下这位歌手呀。”
　　站在小窗前，玛格莉塔捧起了闪耀的圣银，裹着浴巾，走到了窗边。
　　那歌声渐渐地远了，而灿烂明朗的日子正唤醒着这蓝天之下的每一个人。
　　「欢乐如太阳运行的轨迹
　　在那高远美丽的天空里。
　　朋友啊，请勇敢的前进。
　　快乐地，像英雄走向胜利！」
　　聆听着那美妙音符最后的余韵，玛格莉塔睁开了眼睛，握着圣银，满怀期待地开口。
　　“暑假来了——”


　　
　　第三卷完结了~0w0
　　存稿也死透了_(:з)∠)_
　　自此，故事的主要剧情——即玛格莉塔与瑟莱忒的邂逅，改变，然后因这改变而被卷入“命运”这贯穿三卷的故事就落下帷幕了，并不完美，但总算是顺利地结束。最后玛格莉塔算是反抗了命运，顺从了命运，释怀了命运？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本书接下来还有两卷的篇幅，虽然剧情可以写的还有很多，但说到适合完结的时间点就是那一个了，之后的剧情节奏和支线的安排我也会再做斟酌，力求让后续故事比这一卷更优秀。
　　因此十一月我也要请假两天，用来琢磨大纲和休息。0w0
　　顺便一提，今天白银姬的缘分也会到来哦，大概会在晚一点的时间。0w0
　　那么、以上。
　　PS：结尾米卡唱的歌是《欢乐颂》，路德维希·凡·贝多芬。歌词翻译的版本有很多，我稍微综合了一下我喜欢的.jpg
　　

    





第645节 EP.0 暑假的第二日

　　那是云海之上，一座华丽的天平。
　　其位于刀锋似的山巅，在其遥远的上方，骄盛的太阳光辉灿烂。仅有一条小路通往天平的下方。
　　在那彼端，一个人影走过崎岖的小路，站在天平之前。
　　于是，天平的一端闪耀起辉煌的光景。
　　而另一端，空空荡荡。
　　攀上顶端的人目睹辉光却无法触及，在那刺破云海的山巅上。
　　于是——
　　之后发生了什么呢？
　　玛格莉塔并不知道。
　　她从慵懒和舒适的床铺上醒来，贝莉正将通往阳台的落地窗打开，让阳光刺破层层轻纱叠成的窗帘，花园里怒放的长昼玫瑰散发着令人精神振奋的清香伴着这一天里最舒适的风儿吹入房间，让她忍不住更加抱紧了一点怀中清凉的水枕。
　　玛格莉塔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回味起昨晚在侍酒师动人的讲述下流入唇齿间的甘美佳酿。来自卢瓦尔河谷的美酒，甜度较高，结构丰富，杏仁、栗子、烤松果——坚果的芬芳，松树皮间滴落的松脂气息，水果，成熟的甜瓜、清脆的苹果，当然还有这个葡萄酒产区最鲜明的，并非木桶的橡木而是孕育葡萄的岩层的气息。
　　优秀的葡萄酒装在杯中被乙太灯的华光照耀闪烁，甜美的酒液与被炖得软烂的小牛犊肉，宾客们的裙摆在舞池中起舞，点缀其上的宝石让宴会几乎被朦胧的华光所笼罩，而她的公主，露娜，就是这华光之中最皎洁闪耀的明月。
　　在夏前月最后一天，暨瓦卢瓦国立艺术学院春夏学期结束的结业宴会兼艺术节准备宴会上，作为通过了那来自圣铎拉贡帝国的芭蕾舞团海选的学生之一，露娜和其他人成为了芭蕾系的宴会的主角。
　　虽然玛格莉塔在前天的宴会上恪守皇家圣卫的职责几乎滴酒未沾，但回到枫丹馆后，难得地提起兴致还没有喝够的露娜拉着她在房间里又喝了许久，恰好枫丹馆的酒窖里就有在宴会上被葡萄酒系的学生们极力推荐的那款酒，而且是更好的年份出产，熟成更久的极品，玛格莉塔陪着露娜喝到尽兴之后才回到自己的床上酣睡。
　　而昨晚，枫丹馆的女仆们还为露娜举办了庆贺宴，邀请了她们在帕列斯的为数不多的友人，现在，连续的宴会带来的疲劳也变成了一种舒适的慵懒，和美好的余韵一起充盈着少女的身体。
　　暑假的第二天，就算睡个大大的懒觉也没有关系吧？
　　“早上好，玛格莉塔大小姐。”
　　“早上好，贝莉，如果可以我还不想起床……”
　　不过虽然这么说着，玛格莉塔还是放开了软而冰凉的水枕头。「双树之种」在她的身体之中脉动着，提醒着少女不应该翘掉早餐，以及对身体有益的阳光、清水、以及适度的运动。
　　因为这件遗物的关系，昨晚和露娜喝酒的时候玛格莉塔也没有喝醉，让似乎很想看到她喝醉模样的露娜有些遗憾。
　　在被窝与运动后舒适的泡澡之间权衡了一会，玛格莉塔慢吞吞地爬了起来，在贝莉的帮助下换好了衣服起身，将伪装用的枪袋套在了裙摆下的大腿上，然后将圣银的铳刃从枕头下拿出，放入其中。
　　感受到放进枪袋中的圣银随即沿着枪袋的缝隙从身上伸出凉凉的触须，借着皮带的掩饰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大腿，玛格莉塔拍了拍裙摆，在贝莉离开房间之后轻声地对它说了一句：“早上好，瑟莱忒小姐。”
　　圣银以轻微地振动回应。
　　事实上玛格莉塔并不清楚为什么瑟莱忒比起像一把普通的铳刃那样乖乖呆在枪袋里更喜欢依恋似地紧贴自己，但对这从冬前月的那场邂逅没有多久之后就决定了最适合自己使用形态的圣银的考量也未多嘴，这种紧密的联系也让她有种安心感，从实用的角度来说，这样也可以避免因为枪袋本身损坏，瑟莱忒脱落的风险。
　　在浴室之中解决洗漱，玛格莉塔看了一眼自己今后也可能再也不会需要用到的，在水箱上有精致花纹的马桶，稍微咧了咧嘴角，离开了盥洗室，走到主卧室的阳台前，像贝莉掀开窗帘那样将窗帘掀开，然后来到了房间中央的大床边。
　　真红的，就像黄昏的晚霞一样鲜艳的床单上有一卷淡青色的凉席，凉席上，一位美丽的公主正优雅地睡着。
　　她的发丝有些凌乱，薄薄的睡衣也有些不得体地覆盖着她的身体，露出锁骨，一侧的肩膀与小小的肚脐，但就算是覆盖着布料的地方也可以毫不费劲地看到那雪白的肌肤。这样一套堪称是“下流”的睡衣在来自翡翠海沿岸的公主殿下刚刚入住这座别墅时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穿的，可是在经过夏前月气温的磨练后，这位公主殿下还是放下了矜持。
　　在夏天，没有睡着时还能摇晃扇子或者让仆人端来冰点，但睡着后，唯一能期待的凉爽就只有晚风、凉席与自己穿得少了。
　　“露娜大人，露娜大人。”
　　来到床边的玛格莉塔轻轻摇晃着自己的主人。这是表面上（虽然不知道这个表面上还有多少意义）她的职责，但其中未尝没有一种“我没法睡懒觉的话你也不可以”这样恶作剧式的小心思，虽然露娜好像因为酒精的力量睡得正沉，但玛格莉塔还是孜孜不倦地摇晃着她——
　　贝莉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有些犹豫地想要提醒自己的大小姐，在瓦卢瓦王国有一句俗话，“扰人清梦的人会遭报应。”但是，就在小女仆还没来得及开口的时候。
　　“露娜大人，该起床了——哇！！”
　　报应就已经降临了。
　　从下方伸出的雪白的手臂抓住玛格莉塔的衣领，把怀着小小的坏心思的少女拉倒在在船上，红宝石的眼瞳中流淌着昨晚宴会的疲惫与宿醉的痛苦，这两者混合成刻度大约在负四的不快。
　　“玛格莉塔小姐，今天和明天我打算一天都躺在床上，好好治愈昨晚不得不去前天与昨天宴会的疲劳。”
　　鼻尖与鼻尖几乎要贴在一起，闷闷响起的声音，还带有一抹美酒的余香。
　　“所以这两天你也放假，随便去做什么，但不要来打扰我。如果玛格莉塔小姐不听话——”
　　侧躺着的公主殿下纤细的长腿伸到床边，用还没有洗去指甲油的大拇趾在不听话的皇家圣卫的屁股上用力一弹，在玛格莉塔小声的惊叫中，露娜朝她朝尖尖的耳朵吹了一口气：
　　“今晚就换你累到在床上起不来了。明白了吗？”
　　这句话里的涵义玛格莉塔非常清楚，她的脸颊迅速地被红晕侵占了。
　　“明、明白了……”
　　“……很好，现在离开，早饭不用给我准备，午餐让贝莉送到房间来，晚餐……看情况。”
　　松开少女的脖子，露娜重新闭上了眼睛，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一会又睡着了。
　　在昨晚的宴会上，公主殿下用娴熟的交际手腕赢得了无数瞩目，但很显然，为此消耗的精力也非同寻常。
　　“……好好休息吧，露娜大人……”
　　离开房间，在和德非比以及其他别墅的警卫昨晚早晨的对抗训练，一个人在大浴场中美美地泡了澡，享用了一顿浮在水面上的早晨之后，玛格莉塔带着迎接假期第一天的清爽来到了客厅。
　　今天要做些什么呢？
　　她倒是没有什么预定，昨晚宴会上德雷克和保罗也说因为「幽魂社」的成员有不少都要专心迎接接下来的夏后月艺术节，「幽魂社」的社团活动暂时停止了，这对兄弟自己也会与玛丽安一起将迄今为止的活动做一个报告和记录，然后编辑成一本书册参加有名的康米克书画展会。
　　而缇香则是在学院的宴会中由老师介绍得到了几位画廊老板的赏识，昨晚她有些兴奋地告诉露娜和玛格莉塔，自己说不定有机会举办一场个人的画展，这在一年级学生中是非常罕见的。
　　还有萨德小姐，这位女士昨晚和露娜公主聊了很久，具体的内容玛格莉塔并不知晓，那个时候她忙着帮丹丽小姐招待客人，只知道最后这位女士离开时的目光让自己有些毛骨悚然……
　　就在少女思考着今明两天的假期要如何度过时，这座别墅的女仆长走了进来。
　　“你在这里啊，玛格莉塔小姐。”
　　“丹丽女仆长，有什么事吗？”
　　“有给你的信件，两份。”
　　“诶？”


　　
　　新卷开始了0w0
　　那么这个月上旬可以求刀片票票和道具投食吗……哦，有11.11啊，那没事了（
　　各位请酌情投食就好0w0
　　

    





第646节 EP.1 两份邀请

　　两只信封被玛格莉塔放在了用鲜花点缀的长桌上，这些花儿来自别墅的小花园，在昨晚的宴会上受到了不少的称赞。一夜过去，这些鲜花也还没有凋零，依旧散发着清香，用它们美丽的姿态与色彩给予看到它们的每一个人以好心情。
　　“寄信人……都不认识，寄信地点……也很陌生，嗯……”
　　玛格莉塔有头绪了，大概是机构的来信，为了不引人注目，这些信件会用不同的寄信人的地点寄送，但让她有些疑惑的是，为什么会有两封。
　　是需要分开在两封信件里说的事吗？
　　环视一圈，确认这个大厅之中除了自己就没有其余人了，玛格莉塔打开了第一个信封，信纸展开之后，第一行敬称上就写着“尊敬的夏宫第一骑士”——果然，这是机构的来信。
　　这个夏宫第一骑士的头衔还曾经小小地在城里引发过一阵轰动，但由于这位神秘的骑士没有任何后续的活动，轰动过了也就结束了。
　　除了一些贵族，或许都没有人知道这所谓的夏宫第一骑士是一位女性。
　　看完信件，玛格莉塔拿着信纸，陷入了思考。
　　这是一份邀请，机构邀请她参加一项不能在信上细说，有较高保密等级的行动，有一位执行官推荐了她，如果愿意参与，要在下午16时前前往莫比乌斯机构的王国总部。
　　较高保密等级的行动，玛格莉塔第一反应就是春前月月末那场本来她无法参与的行动。这让少女一下子就警惕了起来。
　　然而因为信件上有没有更多的情报，玛格莉塔想要推测也无从下手，她只能先放下这份信纸，，裁开了另一份信封。
　　也许这一封信里会有相关的情报吧，不然很难解释为什么要发来两封。
　　但是将信封裁开拿出信纸之后，玛格莉塔却愣住了。
　　「今夜的月光升入高天时，在废弃教堂里姆迪玛铸金的花窗下，吾等待着汝的到来——」
　　信纸上只有一句话，优美的花体字，用鲜红的墨水——不，用血液写就，散发着微微的，在玛格莉塔被双树之种强化的身体感知下又非常明显的花香。
　　嗅觉是最容易勾起回忆的感官，在数秒间，玛格莉塔就意识到这用血液写就的优美信件来自于什么人了。
　　“她没事啊……”
　　猩红，那在小镇迪亚的暴动之中与她和康妮·李并肩作战的血族。将所有村民捆缚，让暴动止息后，她以不想被机构逮到为由离开，并在临走时忽然在自己的脖子上，收取了玛格莉塔请她帮忙的“预付款”。
　　少女现在还清晰的记得，猩红那柔软而和人不一样的冰凉肌肤，小小细细的尖锐獠牙刺穿自己的脖颈带来的些微痛苦很快被温柔的吮吸所冲淡，鲜红的血液被口及口允，让玛格莉塔感觉自己就像一颗饱满多汁的果实，正在被温柔地吞食。
　　那是一种……一种很难言喻的感觉，血液流失带来的目眩，脆弱的脖颈被温柔对待的异样，被美丽的女性抱着，还有伴随着血液的失去被注入的一种令人酥麻的愉悦。
　　那个时候猩红的身上就是这样的味道，淡淡的，艳丽的花香，说不上是什么花，但只要闻到，就一定会想起来。
　　那个时候她还说之后会找机会来收“尾款”，现在看来……
　　“……瑟莱忒小姐，怎么办呢……”
　　两份邀请，两个不同的时间与不同的地点，一方面玛格莉塔对机构的所谓保密行动非常在意——这来自春前月那次事件后一种本能的警惕，她清楚地明白，机构和自己在某些看法上是背道而驰的。
　　另一方面，对于帮助自己和康妮·李控制了小镇的暴动，最后没有让悲剧演变成更大悲剧的猩红她也心怀感激。
　　看着两封信，玛格莉塔陷入了思考。
　　该去哪一边呢？
　　不过这样的思考没有维持多久，毕竟两方的邀约无论时间还是地点都不相同，如果机构的行动今天只是进行准备和人员的召集的话，实际行动很有可能是在别的日子，所以……
　　“先去机构那边看看，晚上再去赴猩红的约吧。”
　　玛格莉塔这样想着，做了决定。
　　意识到自己想的有些太天真，是在抵达白枫宫地下，从康妮·李那里得到更详细的情报之后了。
　　……………………………………………………………………………………………………
　　“也就是说，现在我还可以反悔，但一旦知道详细的情报之后，就不能再退出了？”
　　白枫宫地下，在表明了来意之后，玛格莉塔见到了康妮·李。
　　现在这位执行官好像真的变成她在帕列斯机构里的顶头上司了，在一间办公室里见到玛格莉塔之后，她首先向少女说明了这次行动的保密性，然后玛格莉塔意识到这次行动的保密程度比她想象的还要高。
　　“是哦。一般B级及以下的参与者在行动结束后还需要进行记忆的消除，但是因为罗曼罗兰小姐的身份特殊，是异国人士所以不会对你这么做，但是关于行动的保密条例还是很严格的，如果违反的话就不是人员等级‘调整’就能了事了哦。”
　　“唔……”
　　“怎么样，要加入吗？”
　　“就算康妮·李小姐这么说，没有情报的话，也就没有办法进行判断呀。在机构内部，你们是怎么招收行动的人手的？”
　　玛格莉塔摇摇头。
　　如果连可供做出最基本的判断的情报都没有多少的话，她也很难做出决定，但从康妮·李的表情来看是不加入的话，就算以她们这样并肩作战过的交情也不会有丝毫的透露.
　　所以少女转移了话题。
　　黑发的执行官的表情有些严肃。
　　“一定等级以上的成员强制参与，比如我这样的执行官。另外的人手就用高薪水和升职许诺诱惑过来，当然，我们也会事先说明危险程度，就和我刚刚告诉罗曼罗兰小姐的一样——这是一次责任重大并伴随着危险的任务，我们无法保证每一个人的安全，但我们需要有人为之奋斗以保护其他人。而我认为罗曼罗兰小姐的参与能让这次行动更加成功，而且我也相信以罗曼罗兰小姐的能力，你应该可以保护好自己。”
　　“……请让我考虑一下。”
　　没有立刻回答，玛格莉塔陷入了思考，几分钟后，她抬起头，再一次询问着：
　　“如果我加入任务，露娜大人会更加安全吗？”
　　“就像罗曼罗兰小姐知道的，大部份神秘事件，立刻把需要保护的人转移是最安全的，把最精锐的战力投入尽快解决事件则是第二安全的，最不安全的反而是呆在需要保护的对象身边等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来的危险，因为那时或许事态已经不可控。”
　　康妮·李点了点头。
　　“当然如果你担忧那位公主殿下的安全，在任务执行期间你可以让她来到这里，由我们提供保护，但实际上，只要我们干得够好，其他人就不会遭遇危险。”
　　“我会去问问看露娜大人的。”
　　想了想，玛格莉塔用一个合适的理由说着。
　　尽快解决事件更加安全是正论，玛格莉塔自己也很清楚，但她到底有这样的职责。
　　“没问题，不过如果你直到18时前还没有过来，我就当你是放弃了。”
　　康妮·李点了点头，靠在了椅背上。
　　“虽然我觉得我们都知道那位公主的回答。”
　　“虽然是这样……呢。”
　　起身之后，玛格莉塔苦笑了一下。离开了机构。
　　这一次去打扰那位正在熟睡的公主殿下，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呢？
　　不过，18时之前吗……
　　玛格莉塔在转身之后眯了眯眼睛。
　　看起来，另一份邀请她不得不爽约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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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7节 EP.2 前缀X的收容物

　　“……坐下。”
　　“那个……露娜大人？”
　　“坐下。”
　　“……是。”
　　缩了缩脖子，在心情刻度大约正在负六左右飘荡的露娜交错的双腿前，玛格莉塔坐了下来。
　　椅子——当然是没有的，直接坐在地毯上的少女比坐在床沿的低了一大半，眼前只有公主殿下白皙的双腿，和从上方感受到的不悦且扎人的视线。玛格莉塔低着头，乖巧地并拢双腿。
　　“看来你还是没明白一件事，亲爱的玛格莉塔小姐。你是我的皇家圣卫，我的安保工作的最高负责人，你的职责就是保护我的安全。同时你也是我的神秘学顾问，在关于神秘学的事务上，你是专业的，而我一无所知。”
　　再次被打扰了酣睡的露娜揉着额头，看到玛格莉塔那唯唯诺诺的样子，她有些不快地抬起腿——将赤裸地还带着沐浴香波的馨香的裸足勾起了少女的下巴，强迫那有些游离的蓝色眼眸与自己对视。
　　“我如果不相信你的判断我还能相信谁？至今为止你从没出过大的疏漏，在你的保护下我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你做得很好，我想如果是其他人不一定能做得比你更好，你证明了自己的能力，而我当然要给予信任。”
　　说完，露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玛格莉塔的头。
　　“如果你认为有必要去做就去做好了，至少到目前为止，你还没有让我的期望落空过——好吧，我知道我不应该发脾气，因为你会多跑一趟回来告诉我是一件值得我高兴的事，这说明你不打算独断专行，但我真的很累，被吵醒后也真的有点烦躁……总之你去做你认为正确的事就可以了，我给予你事后报告的权力。”
　　“露娜大人……”
　　“现在从这里出去，趁着困意还没有消失，我得再睡一会……”
　　露娜重新躺倒在了床上，玛格莉塔试探性地呼唤了两声，却被有些暴躁的公主伸手捏住了鼻尖。
　　“——去、做、你、该、做、的！”
　　“是、是的！”
　　被催促着，玛格莉塔从床边跑开，在出门前，少女回过头，小声地开口：
　　“谢谢您的信任，露娜大人，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说完，她离开了房间，在枫丹馆的花园之中，马车正在等待着她。
　　至于猩红的邀请？
　　很遗憾，看起来只能下一次了。
　　在门关闭后，再没有其他人打扰的房间里，把头埋在冰枕里的公主微微抬起了眼睛。
　　“……对率直纯真的孩子就要用信任做为锁链好好地驯化……萨德小姐的关于培养仆从的书里也是这么说的……啧，我还真是坏女人啊……”
　　嘀咕了两句，露娜抱着换过一次水的水枕，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
　　最后，几乎是踩着座钟18时的报时踏入康妮·李办公室的玛格莉塔，在她的面前，黑发的执行官正端着一杯冰咖啡。
　　看到少女气喘吁吁地样子，康妮·李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我说过吧，你的那位公主殿下对你可是很信任的。嗯，或者说，她已经了解透你了呢。”
　　“所以，我才不能辜负露娜大人的信任。”
　　深呼吸，吐气，再次深呼吸，往复几个循环之后，玛格莉塔平复了有些混乱的呼吸，抬起头来。
　　“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关于这个任务的详细情报了吗？”
　　“别急，先把保密协议签了。条目就别看了吧，记得别和任何权限不够的人说这件事就行，包括你那位公主殿下。”
　　康妮·李拉开抽屉，拿出一式三份的保密协议，上面的条目密密麻麻。在将文件推到玛格莉塔面前后，黑发的执行官补充了一句：“顺便一提，之所以是一式三份是因为我是担保人，要是罗曼罗兰小姐违背了保密协议，我也要担连带责任，所以说，罗曼罗兰小姐……”
　　“……我不会给康妮·李小姐添麻烦的啦。”
　　扫了眼那些条例，玛格莉塔感觉一阵阵的头疼，她按照康妮·李说的签好了自己的名字，并用自己的衔尾蛇徽章印下了纹章，等到黑发的执行官也签好字，将文件的一份递给她之后，少女看了时钟一眼，再次问道：
　　“所以呢，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任务。”
　　“这件任务与一件收容物有关。因为罗曼罗兰小姐本身权限完全不足以了解相应的情报，因此这部分资料由我口头传述，同样，这也不能流露。”
　　收好文件，康妮·李看了一眼办公室的门，点了点头，然后她面上的表情变得严肃，原本懒懒地靠在椅背上的背脊也挺直，压低了声音。
　　“这件收容物的编号是009，但问题不在于这个编号而在于它的前缀，这件收容物的前缀是「X」。”
　　康妮·李轻声地说着。
　　“罗曼罗兰小姐当然明白这个前缀的含义，不是吗？”
　　“……是的，我当然知道。”
　　玛格莉塔微微眯起了眼睛，即使她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在听到康妮·李的话后还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前缀「X」……机构未能收容的收容物——”
　　……………………………………………………………………………………………………
　　夜幕比以往更迟地降临在帕列斯，在这个白昼最长的月份，为了晚餐的氛围，贵族们的晚餐时间也纷纷推迟了些许，在白昼最长的那个日子，这一时间甚至会迟到晚上两点。
　　等到天空中闪烁起繁星，总算是感觉恢复了一些元气的露娜正好用完晚餐，她放下了刀叉，从只有自己一个人的餐桌旁离开，考虑着接下来是直接再躺回床上还是泡个澡，喝点美味的酒再躺回床上的公主在得出结论之前，忽然注意到开始收拾餐具的贝莉正呆呆地看着餐厅的窗外。
　　“贝莉，怎么了吗？难道你家的大小姐回来了？”
　　对这个话不多但手脚麻利的小女仆露娜相当喜欢，她总觉得在女孩呆呆的外表下有的是一种独特的洞察力。
　　听到露娜的询问，正被丹丽女仆长不断使眼色的贝莉回过头，看了看露娜，又转过脸，伸手指向窗外的天空。
　　“月亮变红了，天上有雪白的光……很漂亮。”
　　“嗯？”
　　并未注意窗外景色的公主一愣，回忆起下午玛格莉塔回来的报告，忽然快步地走到窗边，向外看去。
　　那照耀着灯火明亮的城市的月亮，不知何时染上了一抹绯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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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8节 EP.3 苍白之血

　　血红的月亮从地平线上升起。
　　苍白的云朵却在绯红的月光之下布满天空，它们时而聚集，时而分散，月光从它们之间穿过，将光与影投射在每一个走出或者回到家中，开始夜生活的人们身上。
　　而当注意到这血色的月光，那些刚刚出门的人也叫了一声晦气，然后继续走向某些地方。
　　血月。
　　皎洁的银月散发血色，将夜晚染上绯红——自古以来这就是一种为人们所忌惮，让占星术士惶恐不安的罕见星象，在黑暗的纪元，每到血月照耀之夜，大陆上的人们都会停止其他一切的活动，聚集到教堂之中祈祷邪恶的力量不要在这不详的月光下降临。
　　现在，随着大部份传统宗教的消失和科学知识的普及，人们已经不再这么畏惧这天文学家们愁秃了头都没找到科学解释的天象。
　　这只是一种特别的天象而已，就像日食和月食，既不是什么灾难的预兆，也不是什么不详的象征。
　　仅此而已。
　　然而在这一点上，科学撒谎了。
　　就像它在这片大陆上其他许多涉及神秘的问题上一样。
　　透过教堂钟塔的窗户，玛格莉塔俯瞰着墓地，天空中的血月与苍白的云朵高挂天际，和在血月下依旧繁华的商业区仅仅隔了两条街的此处，行人寂寥。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血月已经不再如黑暗纪元中那样可怕，但血月等于不详——这样的印象在大陆的文化中已经成为了根深蒂固的集体意识。
　　除非不得不去，否则血月之夜，没有多少人会离开家中。
　　这是一件好事，至少这意味着不会有太多人看到墓地中鬼祟的人影——而这些人影，现在在帕列斯的每一处墓地中都有。
　　“暂时没有看到异常呢。”
　　将乙太胶囊填入乙太织甲的填充槽，将子弹填入圣银的铳刃，玛格莉塔回头看了一眼康妮·李。
　　弗朗西克斯墓地在帕列斯的墓地中，规模并不算大，但规模不大并不意味着埋葬的尸体不多，那些密密麻麻的石质墓碑每一座都代表着一个人生的终结，初步统计，仅仅是这样一片墓地就埋葬有超过两千的尸体。
　　就像帕列斯的大多数墓地一样，这座墓地的边缘也有着一座教堂，那率属于机械之神教会，现在教会的牧师们已经离开了此处，另一支全副武装的队伍接管了这里。
　　“现在X-9才刚刚出现，它的危险和可怕还没有展现出来。”
　　康妮·李手中拿着一把口径和枪管的长度都十分惊人的长铳，她正在调校上面的瞄准镜。因为这片墓地距离住宅区和商业区实在是太近了，在今夜的规划之中也是非常关键的一点，所以她这个执行官被派遣到了这里。
　　修整好枪械，黑发的执行官抬头看着正在血色的月光中满满充满天空的苍白。
　　“收容物非常危险。但不得不说，这很美，不是吗？大概大凡美的东西都是危险的吧。”
　　“……是啊。”
　　玛格莉塔也抬起头。
　　“在接受机构培训的时候我就知道收容物的种类并不限于‘器物’……但我还是第一次真正见到类别为‘天象’的收容物。”
　　在血月照耀的天空中，光、或者云、或者两者混合的苍白弥漫着。那就像是血液，从血色光芒中流淌的，苍白的血液。
　　X-9，「苍白之血」，每年夏前月夏后月交替的时日，这一收容物就伴随着血色的月光随机地出现在大陆的某一处。
　　那布满天空的苍白就是其正体，似光、似云，可见、却不可触。
　　对神秘学一无所知的人看起来，就像是大面积的卷积云，但对于有一定气象常识的人来说，夜晚的卷积云本应是灰黑色，而它们却在血色的月光下也依然维持苍白，可以预想明天的报纸机构要占据多少版面来解释这件事，大概那又会有不少耸人听闻的标题吧。
　　无人知其源头，而无源无形之物，自然也无法收容。
　　事实上，在十八年前，六十七年前，还有四百八十年前，七百六十六年前，帕列斯及周围的地区，也曾直面这神秘的收容物。
　　“对人体真的无害吗？”
　　“对活人完全无害，这是机构上千年来的研究成果，不过对于死人嘛……很快你就会看到的。”
　　时间在两人的闲聊中很快来到了深夜。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苍白的天象渐渐占据了整片天空，不限于帕列斯城，还有城外的原野，原野上有着灯火的小镇。
　　就好像血色天幕上一片苍白的大海，晚风流转，光与云的间隙投下朦胧的光，影子在大地上摇晃，就像温柔的水波。
　　这的确是一幕绝美的场景。
　　事实上在这座艺术之都中，已经有无数画家急不可耐地推掉了一切的委托，甚至从宴会上飞奔回自己的画室。
　　但是在墓地值守、握紧枪械的莫比乌斯的执行人员却无心欣赏，他们紧张地在自己的位置上扫视四周，竖起耳朵，不放过哪怕最轻微的声响。
　　——笃、笃。
　　“你、你听到了吗？！”
　　一位执行人员忽然跳了起来，他警觉地向一旁的同事问到。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到10米，显然另一位执行人员也听到了，只不过他要更加冷静，做了个手势让紧张过头的同事冷静一下，屏住呼吸仔细聆听。
　　——啪！啪嗒！
　　这声音来自地下。
　　最初的笃笃声就好像是僵硬的身体在狭小空间中活动时与木头的碰撞，而现在，这就像是某种凶猛的东西正用它有力的手臂撞击着阻碍它的事物，想要从那个狭小的空间挣脱。
　　“——”
　　土地之下，还传来了不知为何，不像人类的恐怖嘶吼，冷汗沿着男人的脸颊滑落，他连忙招手，向更多同事们报告。
　　“出、出现了！在这里！”
　　一支小队立刻赶了过来，他们中的两人携带着工兵铲，肩膀到手上配备着由背负的蒸汽炉驱动，由齿轮和连动杆组成的辅助乙太装甲。抵达发出怪声的墓地后，两人就挥舞起铁铲将泥土掘开。
　　置放棺材的坑洞很深，长满青草的土层在他们的手下就像是奶酪一样柔软。
　　当可以直接看到因为下方的拍打而跳动的泥土时，按照在行动前发放给每一位参与者的行动手册，持有工兵铲的两人停止了挖掘退开，四个持枪的成员上前，朝着下方举起了长铳。
　　每一把长铳上都附带了消声器，本来在夜晚一旦扣下扳机周围上百米都能听到的枪声因为这消音器的缘故，变成了一连串气球破裂的密集声响。
　　在每个人各打完一个转轮后，泥土下方的动静也止息，变得微弱，这个时候两名工兵才继续上前，清理满是弹孔与焦味的泥土，将工兵铲的边缘切入棺材的缝隙，把泥土下方的棺材打开。
　　满是弹孔的棺材中，一具尸体正在里面挣扎着，那是一个女人，在密封的棺材之中，尸体没有严重的腐败而仅仅是干皱，她的身上布满了弹孔，子弹打穿了她的身体，让苍白的如同光的液体从中流出，在空气之中消散。
　　她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以至于相当一段时间里无法行动，剩下的队员看到那张可怕的面容，忍不住一哆嗦。
　　接着又有队员上前来。
　　这两位队员各拿着一支长矛。长矛的尖端是黄金铸就的十字架，十字架上铭刻着神秘的图案和符文，他们一边将身上携带的一种液体浇在矛尖上，一边，低声咏颂着古代语的咒文让十字架上浮现出金色的光芒。
　　而后他们举起长矛，用力地刺向女人的胸膛和眼睛，让泛着光芒的十字没入她的头颅与心脏，女人发出了凄厉的惨叫，但立刻又有队员瞄准她的喉咙开枪令其失去惨叫的能力，苍白色的光从她身上剧烈地翻腾而出。
　　大约十几秒之后，这个女人重新变回了一具尸体。
　　于是周围的机构成员们才松了口气，发出“渴血兽已净化”的报告。
　　在钟塔上目睹了这一幕的玛格莉塔从眼前移开望远镜，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那就是苍白之血的力量吗？”
　　“对喔。让死者以怪物的姿态复苏，那就是这件收容物最危险的力量。”
　　康妮·李朗诵了一段仿佛颂词的话语，
　　“「血月降临，苍白之血布满天空，人与非人的界限变得模糊。那是赋予死者新生的圣血，救赎不幸之人的圣膏。」这是吸血鬼的典籍。”
　　她轻声地说着：
　　“但对于人类来说，这就是制造怪物的邪恶之血，亵渎死者的……苍白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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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9节 EP.4 机构的特殊任务操典

　　死者不能复生。
　　在法兰索丝大陆的医学界，这早就是一个共识。就算是没有上过学的人，只要生活在城市之中也会懂得，那些宣传能让死者复生的都是没脑子的骗子，甚至不如那些自称能和死者对话的灵媒更加可信。
　　然而死者是可以复生的——在那些远离城市的乡村中，老妇人们在黑夜里低声传递着这个秘密，当血月降临，在人和兽的界限暧昧不清的夜晚，如果天空之中布满苍白的光，像是海洋一样广阔，光与光之间影子的摇晃像是波浪一样轻柔，还未腐烂的死者就会被那活人无法听见的涛声惊醒，他们会掘开墓穴，从泥土中起身。
　　但复生的人已经不再是人，因此要锁好房门，用木板将门窗钉紧，手握尖刀和草叉，防止可怖的、渴求新鲜血肉的亡灵夺走你的生命。
　　就好像现在玛格莉塔看到的。在苍白的天光下，神秘的力量由天而至地。墓穴中的尸体复苏，拍打着本应让它们安息的棺木，从中挣扎着想要回到世界之上，黑暗纪元的人们一定也目睹过这恐怖的一幕，从而留下了诸多可怕的传说，而事实上，苍白之血这件收容物也的确可以看作是大陆上众多关于死者复苏的传说的源头之一。
　　而X-9-2，渴血兽——这就是莫比乌斯机构对这些死而复生的怪物的命名。
　　从望远镜中看到渴血兽被净化后，背着另一个罐子的执行人员来到墓穴前，将一种淡紫色的粉末洒在了渴血兽的身上，然后又洒上另外一种溶液，很快，那具尸体就在两种物质的反应下迅速地溶解，无论是血肉还是骨骼都变成焦炭一样的黑色物质——这一幕实在是令人有些反胃，玛格莉塔拿开了望远镜，转身问着。
　　“按照行动任务操典处理这样一只渴血兽需要八个人，大约十五分钟，如果每一具尸体都变成渴血兽，这里两千多具尸体要搞到什么时候。”
　　“放心吧，并不是所有的尸体都会变成渴血兽，而且变成渴血兽的时间也有，最初的阶段是零零散散复苏的，这个阶段可以用来给执行人员们熟悉和消除紧张感，无论多么可怕的怪物，只要亲手杀死过一次，恐惧感就会大幅下降。”
　　康妮·李摆了摆手，让玛格莉塔不要想那么可怕的事。
　　“接下来可有一场硬仗要打呢，他们必须做好心理准备。而且一旦渴血兽的数量变多，就是我们出场的时候了。”
　　“……交给我吧。”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回忆起今夜的行动流程。
　　现在，行动还不算正式开始，因为第一个渴血兽才刚刚从墓地中爬出，苍白之血的力量还没有到高峰。
　　这件收容物出现的时间和地点都是不确定的，但机构毕竟是大陆规模的神秘组织，因此在对付这件事上有相当充足的经验。
　　在机构的《苍白之血特别任务》操典之中，机构把苍白之血出现的夜晚分成四个阶段。
　　首先是“潜伏期”。这一阶段，这件收容物的影响还没有呈现，因为苍白之血的出现往往是前一天才能通过占星勉强确定，所以在可能出现苍白之血的地区的机构就主要利用这段时间进行人员和战力的调配，疏散或者转移人群，建立阵地。
　　接下来是“复苏期”。这一阶段，渴血兽会开始零星出现，不过这些最初出现的这些渴血兽算是‘早产儿’，它们的力量并不大，普通人只要能紧密合作，及时发现，就能在它们爬出地面之前消灭它们，就像她们看到的。
　　即使有多个渴血兽同时出现的场合，因为它们的数量依旧不会太多，也比较孱弱，所以不会造成太大问题，机构会利用这些渴血兽来减少行动人员的紧张。
　　也就是现在。
　　很快玛格莉塔就听到墓地里的各处逐渐传来了报告，在钟塔之上，她可以很轻松地俯瞰整个方形的，中央有一个小丘的墓园。
　　在第一个渴血兽被净化，复苏的尸体被销毁后大约十分钟，在墓地的南侧第二个渴血兽冒了出来。
　　在一小队人处理好这个渴血兽，撒上粉末和药剂销毁尸体时，在墓地的小丘上，又有巡逻的执行人员察觉到了地下的动静，第二支配备了净化仪式工具的小队赶过去处理，但是因为相邻的两个墓地同时出现渴血兽，让他们一阵手忙脚乱但最后还是顺利完成了行动。
　　“感觉上还蛮顺利的。”
　　“复苏期的顺利什么也代表不了就是了。”
　　接下来，接二连三地又出现了好几次渴血兽，都被墓地中的执行人员们按照操典逐一消灭，但依然出现了伤亡。
　　在处置一个渴血兽时，因为棺木上金属铭牌的装饰导致用来对渴血兽造成伤害的子弹有一部分在穿透了棺木后失去了杀伤力，在两个执行人员打开棺木时，暴起的渴血兽把其中一个人直接扔上了数米高的天空，落在了不远处的一座墓碑上，发出了咔嚓一声——
　　那一切都发生的很快，快到玛格莉塔和康妮·李也来不及反应，等到把他抬上担架时，或许是脊柱彻底折断刺入了某个器官吧，也就是几分钟的功夫，这个男人已经失去了生息。
　　“……机构会照顾好他的家人的。”
　　“可是他的家人再也见不到他了。”
　　玛格莉塔并不是想要责怪什么人，她很清楚在神秘学的事件里，牺牲再所难免。
　　但她能够做的也只是告诉自己，永远——永远不要对他人的死亡感到麻木。
　　时钟指向了三点。
　　渐渐地，天空中那些苍白的卷积云的光芒，变得好像比月光更为明亮了。大约十分钟之后，在城市的一处，一枚信号弹忽然升上了天空。
　　一枚金黄的信号弹。
　　“……来了。”
　　玛格莉塔吸了一口气，按下了乙太织甲的开关。她看了康妮·李一眼，后者回以一个冷静与肯定的眼神。
　　“——注意婴儿的啼哭。”
　　这就是最后的要点了。
　　玛格莉塔沉默着点了点头，拉了拉从钟楼放下去的绳索，滑落而下。在落地后，她迅速跑向了同样看到那金色信号弹的执行人员们，对他们喊到：
　　“收拢分散哨岗和巡逻队，以墓地边缘为界限构筑防线，通知街道上的拦截队准备好，不要将任何一个渴血兽放走！”
　　顿了顿，玛格莉塔严肃地宣告：
　　“爆发期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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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0节 EP.5 猎杀之夜「I」

　　虽然一个看起来像是小孩子的女士对着许多看年龄大概与她父亲是一辈的男人们发号施令难免有些滑稽，但血色的月光就在头顶，苍白之血只要抬起头就能看到，这样的情形下谁也没心思笑，执行成员们在玛格莉塔开口之后就立刻行动了起来。
　　分散在墓地中的人们聚集起来，巡逻的队伍开始收拢。以墓园用灰色的石砖和黑色铁栏杆组成的围墙为界，墓园内外各一圈的防线很快建立起来了。
　　这道防线并不紧密，弗朗西克斯墓地是一个周长大约四千米的长方形墓园，而莫比乌斯机构在这里投入的人数只有两百五十二人，这其中还有三十人不是战斗人员，负责后勤，治疗，以及包围墓地的减少噪音的结界。
　　这样的人数根本不可能构筑密不透风的防线，因此从墓园外的马车上，一桶桶新鲜的猪、牛血被搬了下来。
　　墓园中，机构在入夜后抓紧时间建立了六个速成的作战地堡，这些鲜血将被送到那里。
　　刚刚复苏的渴血兽对血液的渴求比即将溺水的人对空气的渴求更甚，它们对血腥味的嗅觉比苍蝇更敏锐，这些血液会把他们集中起来，然后迎接子弹的风暴，务求让它们一直处于无法行动的状态，阻止它们离开墓地。
　　执行小队们将会依托这些简单的防御工事对抗这些渴血兽，尽可能地净化，销毁它们，但这一阶段——“爆发期”。顾名思义，苍白之血的力量达到一夜之中的最强，渴血兽的数量爆发性的增长，即使它们复苏与从棺木中挣脱的时间有差异，数量也会成为它们最强的武器。
　　而机构的人手并不充裕，至少没有充裕到在每一个墓碑前都派人守着。更何况这些渴血兽力量大，速度快，虽然没有智慧，但消灭它们唯一的方法就是那些以黄金的长矛配合圣水进行的净化仪式。
　　此外，净化仪式也需要时间，即使被净化过了，如果不能立刻将尸体销毁，那些尸骸仍旧有可能再度成为渴血兽。这销毁的过程也需要时间。
　　人手是有限的，黄金的仪式器具是有限的，仪式所需的驱邪圣水也不是能当场制作无限供应的。
　　换言之，就算是机构也不能快速，大面积地消灭大量渴血兽。
　　一旦消灭的速度不够快，这些渴血兽的数量就会慢慢增多，而它们的力量、速度等各方面能力也会上升，面对成群结队的这些渴血兽，普通的执行人员就有可能出现伤亡。
　　而执行人员数量减少就会导致净化的效率降低，这样反过来让拥有自我恢复能力的渴血兽数量更多，形成恶性循环。
　　就算是机构也不能用重型火力把帕列斯城的每一个墓地都覆盖一遍，这就是每一个墓地都要分配一些具备优秀战斗能力的精锐的缘故。
　　——这个精锐的含义是，要能够在不借助支援的情况下，对抗大量渴血兽。
　　简而言之，这场战斗的目标在于将所有渴血兽困在墓地之中，而目标成功的关键就在于拖延，拖过渴血兽数量不断增多的“爆发期”。
　　只要坚持下来，在第四个“衰退期”时，苍白之血的力量将衰退，由尸体转变的怪物，渴血兽出现的频率将大幅降低， 然后他们就有办法慢慢料理它们了。
　　“「血鸡尾酒」的位置已经放好了吗？”
　　“是的，罗曼罗兰小姐，在拖延的过程之中请务必活用那些「血鸡尾酒」，酒精会让血腥的味道迅速蔓延，可以用来分散一些渴血兽的注意力。”
　　执行人员开始在以六个地堡组成的第一道防线集中第二道防线则在墓地的围墙之外，由加固的大型马车组成。在第一道防线的守卫进入用石砖与速干水泥建成的地堡之前，一支执行小队的队长这样回答着玛格莉塔的询问，并递给她一张纸。
　　纸张上的十余个红点，代表着机构为了应对苍白之血而在这片墓地做的另一种准备，一种刺鼻的血鸡尾酒，用牲畜的血与高浓度的酒精混合酿造，配合上一些能让血腥的气味更加刺鼻的魔植，比起一般的牲畜鲜血更加能够迅速吸引那些渴血的尸体，在短时间里减轻战斗的压力。
　　这些血酒被装在玻璃瓶中，放置在墓园内那些一眼就能够将其与其他墓碑分开的造型独特的墓碑旁，玛格莉塔接过纸张，迅速地记下位置后对这个男人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赶快躲到里面去吧，我会尽可能帮你们分担压力。”
　　说完，玛格莉塔抖了抖耳朵，迅速地朝墓地的中央跑去，那是她预定的作战位置，就好像不擅长近身战斗的康妮·李的位置是在钟塔之上，她则会在墓地的中央，尽可能地缠住那些已经在地底开始拍打棺木的尸体。
　　她已经听得到了，虽然不像她开玩笑说的那样两千多具尸体都会复苏，但在十具里面至少也会有三、四具变得渴血而危险。“爆发期”真的来了，那些逐渐频繁的响动简直像是地底的一片浪潮。
　　“——你还很年轻，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啊！”
　　身后传来了这样的声音，玛格莉塔的脚步一顿，有些好笑地想回过头告诉那个男人，全身都有乙太织甲保护的自己可比他们安全多了——但少女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作为无声地回应。
　　几分钟后，玛格莉塔来到了预定的作战地点，墓地中央的小丘上，除去教堂和教堂的钟楼，这里是墓地的最高处，她站在小丘的边缘，仰头看向天空的血月，最后调整了一下身上的装备，平复呼吸。
　　“——来了。”
　　饥渴嚎叫之声，木板破裂之声，泥土被挖掘之声，尸骸破土之声，枪械开火之声。
　　在弥漫着血腥气味的墓园之中她尖尖的耳朵听着这些蠢动的声响，最近的甚至不超过五米，声音彼此共鸣以至于她无法分辨准确的数量。
　　但数量在她面前毫无意义，就好像普通的士兵在全副武装的乙太骑士面前那样毫无意义。
　　再睁开眼环视时，原本并不存在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墓园中。这些身体的下方是泥土的坑洞，它们身边的石碑是它们作为人时一生的注解但现在。
　　这些怪物有的把目光看向了少女，似乎闻到了她身体中流淌的血液，但更多的是贪婪地望向了地堡的方向，因为那里的血腥更加强烈。
　　看到这一幕，玛格莉塔举起了手上的血瓶，那是她在来这里的途中顺手拿的。瓶中的血酒能极大地吸引这些渴血的尸骸，虽然原本的用法是在受到攻击时投向远处以吸引它们，但同样也可以反过来用。
　　“瑟莱忒小姐，你觉得会有多少尸体从墓穴里爬出来呢？”
　　望着那些渴血的尸骸，少女将自己最好的搭档贴在脸颊上。
　　“这些由尸体转变的‘渴血兽’在过去是不存在的，至少在我沉睡之前，法兰索丝大陆上并不存在这样的物种，不过，悲观的估计，如果有一半甚至三分之二会被苍白之血影响，数量也在一千以上。”
　　“如果我们尽可能多地牵制它们，那些作战的执行人员会安全许多吧。”
　　“答案是肯定的，不过，在这个地方可不一定能吸引到那么多的敌人。”
　　圣银微微振动着，让玛格莉塔的脸感觉有一些痒痒的，虽然面临的张狂可以说是非常之严苛，但少女却微笑了起来。
　　“但直觉告诉我我能做到，要试试看吗？”
　　“无论您想做什么，我都会尽力帮助你的。”
　　“嗯，那么，瑟莱忒小姐，让我们开始吧。”
　　说完，玛格莉塔松开了手，看着那盛满鲜红血液的玻璃瓶在眼前落下，在地上破裂。
　　——啪。
　　那些在这附近，无论是已经破土而出还是刚刚将手与头伸出地面的渴血兽的目光，全部移向了这边，刺鼻的鲜血撩动着它们复苏的感官，勾起那由身体最深处涌上的渴望。
　　血……
　　新鲜的血……
　　甜美的血！
　　“——今晚的舞伴，会稍微有点多啊——”
　　对于玛格莉塔而言，这就是杀戮舞曲的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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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1节 EP.6 猎杀之夜「II」

　　血液的腥气在夜晚弥漫，枪口的火光每一次闪烁都为其中增添更多火药的气息。
　　在墓地的不同区域，机构用速干水泥和薄铁板搭建的堡垒就像是黑暗纪元时期骑士全封闭的头盔，上面有那些观察孔成为了射击孔，装满鲜血的木桶放在临时堡垒的中间，穿着莫比乌斯机构制服的人们扣动扳机，在子弹打完后就后退让位给自己的搭档，甩开转轮快速地将子弹填入，然后在搭档的子弹也打完之后再度接手。
　　机构的操典用这样的方式保持几乎每一个方向每时每刻都有子弹倾泻，渴血的尸骸正涌向他们，然后被子弹打穿，虽然变成了怪物，但人类的身体在子弹面前就是这样不堪一击。而在射击的间隙，偶尔有黄金的长矛从另外的孔洞中伸出，将十字架刺入倒在堡垒前的渴血兽的身体进行净化。
　　“再放两只靠近！”
　　这样的效率并不高，一方面要小心渴血兽们将至关重要的长矛夺走，另一方面倒在长矛可以触及的地方的渴血兽并不很多。
　　子弹的速度远超这些怪物的速度，在几乎没有间隙的弹幕之下，大多数渴血兽都倒在了二十米之外的地方。
　　但他们仍然要尽可能地净化，避免爆发期渴血兽数量过多，压力最大的时期被汹涌的怪物潮汐淹没。
　　毕竟如果不进行净化，那些被子弹击倒的渴血兽们在躺一段时间之后又会跟没事人一样重新爬起来。
　　“去死！去死！去死！你们这些亵渎的的怪物！”
　　这些丑陋的怪物狰狞的呼吸带着腐臭，年轻的执行人员低吼着倾泻子弹，再又一个转轮打完，这个射击孔被搭档接手时，他感到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一下。他回过头，看到轮换的队员给自己递来了一支蓝色的试管。
　　“二十分钟到了，亚什，你去休息一下吧，控制一下情绪，千万不要被污染了。”
　　年轻的执行人员下意识地想告诉他自己还不累，还能再打上半个小时，但看到那蓝色的镇静剂，他又一下冷静了下来，点了点头，接过药剂，一口吞掉。
　　在充斥着血腥味的狭窄环境之中呆久了之后，这粘稠的魔药尝起来也像是满嘴的鲜血，但是其药效很显著，年轻人很快便镇静了下来，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清晰显然有些不稳定。
　　“今夜是猎杀之夜，我们是猎人，它们是猎物，不要因为它们变成野兽。”
　　短暂地说完这句话，替换他的男人来到射击孔旁，亚什愣了几秒，点了点头，沿着掘出的土坡回到了堡垒下方，这是有一个高度仅有两米多的空间，被一些支柱支撑着，放着弹药和镇静剂的补给，还有一座钟。
　　“你的喊声在下面都听得到。”
　　坐在地上的人见到他走下来，笑着和他说道，他的名字是贝尔，是亚什在机构中的朋友。
　　“……我会一直喊下去的，直到所有拥有神秘力量的邪恶怪物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以我母亲的名字起誓。”
　　给武器锁上保险，亚什坐到他的身旁。他的这句话贝尔已经听过很多次了，也知道这个二十五、六岁、才进入机构两年的男人在故乡遭遇过怎样的悲剧。
　　他的复仇心和憎恨是他对抗神秘事件最强的武器，但在这次行动中，却也有可能成为危险的因素。
　　“还记得操典上说的吗？苍白之血下，人与非人的界限会变得模糊，人的情绪会变得不稳定，这种不稳定可能会导致一些糟糕的变化，因此，我们必须每隔一段时间就进行轮换，服用镇静剂，还要彼此关注精神状态。”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我没能在刚刚的二十分钟里多把几头渴血兽打倒在地。”
　　亚什拍了拍自己的脸。虔诚地在自己的胸前画了一个等长的十字。
　　机械教派祈祷的手势有许多，大多数都和机械相关，而因为符合已经被取代的古老宗教的传统，十字螺丝的十字槽就是最常见的一种。
　　“它们也没有那么可怕不是么？甚至没有那么多，感谢机械之神，这至少说明有许多人的尸体不会被亵渎。”
　　“……你觉得渴血兽的数量不多是机械之神的保佑吗？”
　　在另一旁的一个男人忽然开口了。
　　“当然，祂是科学的神明，是万机之主，祂将力量赐予求知的我们，让我们对抗黑暗中的神秘和亵渎的怪物。给予了我复仇的力量——队、队长……”
　　亚什毫不犹豫地回答着，不过当他转过头时立刻闭上了嘴——因为他现在才注意到开口的人是自己的队长。
　　“……机械之神的确赋予了我们这样无力的普通人对抗神秘的力量。”
　　和亚什一样，被称为队长的男人低头看了一眼放着身边的铳枪。
　　“如果没有这些机械造物，我们无法对抗那些怪物。但是现在为止我们都没有遭遇太大的压力，却不是因为神的保佑，而是有人在为我们吸引那些怪物的注意力让它们不要像潮水一样涌来。”
　　他叹了口气，抬起头。听到他的话后亚什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才犹豫地问着：
　　“那个小女孩真的没有问题吗？我听说她是一位乙太骑士，但就算是乙太骑士面对这些怪物也……”
　　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和那位执行官一起和他们负责这座墓地的女孩。那娇小的身体和看起来最多十二三岁的稚嫩容颜在这样的情况下很难不让人印象深刻，而这些执行人员们当然都看到了那个有着金发的女孩朝着墓园中心奔去的一幕。但这个问题却没有人能回答他。
　　“……不要浪费了她冒着生命危险为我们提供的帮助，如果祈祷有用……那就为她祈祷吧。”
　　最后，在地下休息的男人们也只能将手放在胸前，低声地祈祷着。
　　那些话语真的能传递到神的面前，起到作用吗？如果钟楼上的康妮·李知道他们的行动，恐怕会嗤之以鼻。
　　机械之神基本上可以认作是人造的神，尽管人总需要相信一些什么，但向自己创造出的神祈祷未免太过可笑，更何况。
　　更何况，在血色的月晕与苍白的光芒中起舞的那个人，根本无需任何祈祷。
　　她漫步于墓碑与夏草之间，就好像起舞的蝴蝶，渴血的凶兽试图捕捉她缤纷的倩影，但却只能徒劳地从她的身边穿过，就像一场悲情舞剧中，那些渴求美丽的女士而注定无法得到的可怜角色。
　　超过五十具尸体聚集在少女的身边，以这次行动的操典而言，当十米范围内渴血兽的数量超过三十就已经是非常危险的信号了，渴血兽虽然没有智慧，但具备野性的本能，它们也会进行同类之间的厮杀，为了抢夺血液。
　　但如果竞争的对手过多，这些怪物也懂得退让，这是最致命的，因为机构的行动目标就是拖住这些怪物，在墓地里。
　　机构的人手并不足够，而警察和军人面对这些魔物的表现很难说令人满意，而一旦有渴血兽成功突围，在夜晚的城市大肆狩猎，情况就会迅速恶化，因此面对苍白之血这件收容物的行动难点永远在于怎么拖住这些危险的渴血兽而不是消灭他们。
　　但娇小的少女几乎没有在任何位置停留超过两秒，在极短的时间里会接连越过足够长的距离，鲜血被她储存在那件可以自由变形的收容物中，不时挥洒出一些。她就像一位老于在社交场上周旋的淑女，让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只要再努力一点、再追逐一会就能得到她，但无论怎么努力又无法触及。
　　因此她吸引的渴血兽数量比任何一个堡垒都要多，多到任何经历过十八年前破裂声那次苍白之血事件的机构精锐胆战心惊。
　　可在这些残忍饥渴的魔物之中，她又比任何人都从容。
　　从容，美丽地起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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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2节 EP.7 猎杀之夜「III」

　　乙太织甲的外面料是黑色，就连头盔的金属也做了哑光处理的玛格莉塔在将那金色的长发梳成发辫藏匿在头盔下方后，整个人就像是黑夜中的精灵，而在她手中，狂舞的收容物是银色，圣洁的银色。
　　黑与银，光与影，血色的月光下在尽情的舞动。玛格莉塔的那句话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因此康妮·李也听到了，不过现在，与其说少女的舞伴很多，黑发的执行官却觉得，这正在舞动的少女唯一的舞伴就是那美丽的圣银。
　　至于那些渴血兽？
　　玛格莉塔的手中除了圣银还有另一把锐利的刀刃，但那把刀刃也是圣银的延伸。刀刃和刀刃之间的连接是银色的丝线，那些丝线本身也如同最锐利的刀锋。
　　她转身，扣动扳机打穿干枯尸体的脚踝，圣银就斩断另一具尸骸的膝盖。
　　她后退，刀刃刺入身后渴血兽的腹部几乎将之腰斩，银色的触须如箭矢飞射，洞穿稍远处尸骸的胸膛。
　　她前进，看起来像要进入一具高大尸体的怀中，但在这位毫无礼仪的“绅士”双手合拢之前就从它的身边滑过在大腿根部留下一道没有血液流出的伤口。
　　她跳起，在林立的墓碑之间跃动，圣银不断变换形态，子弹飞射，两把刀刃之间的丝线在月光下飞舞，渴血兽们那丑陋的肢体一个个被切断或是上半身与下半身“Say Good Bye”，就好像美丽的死神在收割，那些倒下，因为身体的缺失要花更多时间恢复的渴血兽们，就成为这收割之舞的踏脚石。
　　它们只是舞台的布景，那只是衬托的道具，就像洒下的花瓣和水珠，少女收割它们，就像是舞者在起舞时用裙摆让鲜花掉落。
　　在钟楼上，机械地执行着瞄准、开枪、瞄准、开枪，打完子弹后换弹这一过程的康妮·李无声地感叹着。
　　——真是的，我都要着迷了。
　　作为在这次行动中位于墓地位置最高处的她的职责，就是全场支援，刺鼻的血鸡尾酒在钟楼之上也有大量准备，其他的除了充足的大口径子弹，还有一些危险的，爆炸动静甚至可能透过简易的隔音用的结界——
　　虽然机构的确为了今晚——也许还有明晚以及再下一个夜晚，苍白之血每次出现的时间总是一至三夜不等——在帕列斯每一个墓地都尽可能配备了减少行动的动静打扰到周围住民的举措，并且按照周围居民数量的多少针对性地分配了资源，但即使效果普通的仪式，当覆盖的面积足够大时也会让花费变得能让财务人员面目狰狞。
　　那些爆弹配备投掷器，借助钟楼的高度，覆盖范围基本能囊括墓地大部分的区域，那些高爆手雷能在最危险的情况下炸散聚集的渴血兽群，但更多的时候，康妮·李需要用那些血鸡尾酒瓶。
　　而怎么用，什么时候用也很有讲究。
　　血鸡尾酒的用处是分担地堡的压力，当堡垒被较多的渴血兽逼近到20米的范围就是使用的时机了，不过不能频繁使用，这些扔下去的酒瓶吸引到的渴血兽是很难有人立刻去处理的，是应急手段，如果频繁使用，就算怪物内部也有争夺，但万一让某些渴血兽舔食了足够多的鲜血。
　　很快，人们就会明白机构为什么将它们命名为渴血“兽”。
　　换言之，在计划中，康妮·李就是这次行动的主导者。按照计划，在爆发期开始的一段时间后，她除了不断地提供上方的精准射击支援，还要斟酌着根据情况使用血鸡尾酒与炸弹，以及「童话书」的力量控制不同堡垒的压力，让人们尽可能付出较小的代价撑过这漫长的爆发期，并且在实在无法维持的时候，启动最危险也最孤注一掷的应急预案。
　　可玛格莉塔的战斗力超乎了她的想象。
　　因为她的发挥，从信号弹——也就是最先观测到渴血兽大量出现这一爆发期预兆的人发出的信号到现在，墓地中出现的大约两百六十多头渴血兽，而玛格莉塔的身边一直维持在四十左右，而在几分钟前这个数字是六十，剩下的渴血兽被牲畜血吸引，以不同的数量靠近那些堡垒。
　　换言之，她一个人就等同于一座堡垒。
　　最多的一个堡垒大约有四十体向那里涌去，除了那里枪火密集之外，其他堡垒的压力都还很轻，不过康妮·李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别看玛格莉塔很轻松地就能战胜这些怪物，但即使是被斩落了头颅，这些渴血兽依然不会死去。它们无首的尸骸寻找着自己的脑袋，并本能地把那些还在嘶吼的脑壳装上自己的脖子，这会花不少时间，因为它们装的总不是那么精准。
　　但就算不精准也没所谓，一段时间之后它们又会恢复行动能力，顶着歪掉的脑袋继续渴求鲜血。
　　在很多方面这些怪物依然被人的身体所限制，但在这一点上，它们还是赤裸裸地表露出非人的特质。
　　实际上，在爆发期最先被玛格莉塔一路打倒的那些渴血兽在现在已经差不多站起来了，而在它们身边，还有新的正在破土而出。
　　血鸡尾酒的效果到底不可能把墓地所有的渴血兽全部吸引过去。很快，拥有行动能力的渴血兽数量逐渐变多了，原本枪声不那么密集的堡垒，火器的浪潮也开始连绵不绝。
　　“压力开始增大了吗，可是……啧，我也拉不走更多的渴血兽了。”
　　墓地之中，从最开始的位置离开已经跨越了很长一段距离的玛格莉塔用力蹬地，突围而出快速远离了一小段距离。
　　她当然听得到那些越发密集的枪声，不过再怎么说她也只有一个人，而她的体力虽然在「双树之种」的力量下比一般人强很多，但也还是有限的。
　　而渴血兽懂得避开太过激烈的竞争，就算血鸡尾酒对它们而言是几乎无法抗拒的诱惑。就在现在，因为她猛地突围拉开距离，那些较远的渴血兽停下了脚步，然后，有些继续追了过来，有些则转身朝向别的地方。
　　即使没有能够称为智慧的东西，这些复苏之后的尸体还是遵循着某种人们所无法理解的行动法则而行动着。
　　短时间里，她很难再吸引更多的渴血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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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3节 EP.8 猎杀之夜「IV」

　　一侧身，正在调整呼吸的玛格莉塔躲过了一个渴血兽的飞扑。
　　这个被同类在争抢少女手中那让它们难以拒绝的血液时挤倒在地上的老人尸体从她身边扑过，撞在了后方的一片墓碑上，额骨似乎都发生了凹陷，但那座稳稳立在地上的沉重墓碑也发生了大幅的偏斜，差点从泥土中被撞倒。
　　「爱洛吉毕生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大力士，可他到死也没有举起这块成为他墓碑的石头。当然，我们都知道这不是他的错。」
　　墓碑上的墓志铭在现在成为了一个令人笑不出来的笑话——这也是机构都要用弹幕阻止它们靠近堡垒的原因，这些在爆发期后才逐渐破土而出的尸体并不像潜伏期时出现的那些“早产儿”那样迟缓无力，如果玛格莉塔不小心挨上一下，就算是有乙太力场的保护也会变成一颗被拍飞的网球。
　　幸好，它们的速度主要体现在那些很容易预判与躲闪的横冲直撞上，而且这些没脑子的横冲直撞总会误伤它们的同类。
　　而这个时候康妮·李的支援到了。
　　随着几个苹果大小的球体落下并爆炸，一种粘稠的发黄的胶体泼洒开来，在渴血兽最为密集的地方洒下了一片粘胶，这是某种炼金胶体，胶体成功地将至少十具距离墓碑比较近或者彼此比较近的尸体黏在了一起，那些正准备转移目标的魔物的脚步立刻迟滞了下去。
　　这是一种很有效的武器，可惜因为成本高昂，保质期又短，平日里并没有太多的储备，今天再分配到不同的区域，可以用的就更少了。
　　“瑟莱忒小姐，我们好像总是遇到这样的情况呢，面对的敌人不是不愿意杀死，就是不能杀死，又或者是杀不死。”
　　“的确是这样呢。”
　　圣银当然知道少女指的是什么。
　　“不愿意杀死”是春前月在罗曼城港口区的紧急任务，那次任务中玛格莉塔对散布成瘾药物的巫师的手下，一个人也没有杀死，因为他们需要活着为自己的罪孽付出代价。
　　“不能杀死”则是上个月小镇迪亚的暴动中，那些被怒火冲垮了理智的镇民。尽管他们犯下了罪行，但玛格莉塔却不是审判者和断罪者，在康妮·李和猩红，还有那些狩人都准备大开杀戒时，是玛格莉塔阻止，并说服她们把镇民们全部生擒，而不是用一场错误的屠杀来阻止一场错误的暴动。
　　“杀不死”就是现在了，对此瑟莱忒也没有什么办法，它的资料库里装着众多的知识，但那些知识在它目送爱琴洛伊离开陷入沉睡后就停止了更新，如今它对这些渴血兽和苍白之血的了解来源于康妮·李的讲述，自然不可能有什么特别的办法对付它们。
　　事物的克制是神秘学中非常重要的法则，很多时候不使用针对性的应对方法就是无法解决，也不存在用绝对的力量碾压过去的选项。
　　就好像它和玛格莉塔可以轻易将这些尸体的四肢斩落，头颅砍断，可以尽可能长地阻止它们行动，但她们就是杀不死这些渴血的尸体，把它们切成碎屑也杀不死。
　　“现在还没有尸体兽化，没有意外，看来我们干得还不错，呼……现在我确实可以感受到双树之种对身体的强化了。疲劳的减轻，体力的恢复……呼……如果我有机会补充食物，我觉得我可以和这些渴血兽耗一晚上。”
　　“但您的魔力已经消耗了快一半了，玛格莉塔小姐，魔力的恢复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或许在这种长时间的战斗中我还是该只在必要的时候帮助您，作为一个辅助性的工具而不是主要的杀伤武器。”
　　“嗯，说的也是，说起来，我之前也没有接受过任何长时间战斗的训练……血鸡尾酒还剩下多少呢？瑟莱忒小姐。”
　　玛格莉塔看了眼周围，除了她之外，墓园之中已经没有其他的活人在游荡，来自上方康妮·李的支援——而且是重点关照的支援让她现在还显得较为从容。
　　“依照之前的使用频率，再过几分钟就该准备下一次补充了。”
　　“嗯，但是如果渴血兽的数量再增多，堡垒压力太大的话，看你·李小姐或许就要频繁投掷血鸡尾酒了，那样的话无法避免的，渴血兽的兽化会增多，我们该做好面对更危险敌人的准备了。”
　　与圣银交谈着，玛格莉塔开始思考不久之后她们就要面临的问题。净化和销毁尸体的速度是不可能追得上爆发期，渴血兽在苍白之血的影响下出现的速度的，而爆发期何时结束，现在谁也无法肯定——
　　玛格莉塔继续后退，与此同时圣银变成锐利宽大的剑刃挥舞，这个时候，在倒映着遍布血色月光与苍白卷积云的圣银上方，一条金色的长线从钟塔上闪电般地延伸而出，然后将一个失去了头颅的身体缠绕着，就像钓鱼一样捆缚着越过天空摔到距离玛格莉塔较远的一座堡垒前。
　　“——啧。刚刚才说没有意外！”
　　脚步一顿，玛格莉塔看向了那边，那个没有头颅的尸体摔在堡垒的前方也没有四分五裂，不过已经伸出来似乎正在对其他尸体进行净化的黄金十字架立刻就缩了回去，片刻之后重新伸出，刺入了那无头的躯体里。
　　这一幕很快因为需要应对新靠近的渴血兽而从眼前消失，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玛格莉塔看到，有一具倒在地上的女人的尸体，被一个朝这边走过来的穿着发霉的皮革大衣的尸体，一脚——
　　——啪叽。
　　就像是某种瓜类被粉碎的声音。
　　那个在同类的推搡下倒在地上的女性尸体的头颅，顷刻间粉碎。
　　玛格莉塔的目光凝固了。
　　“——无头者！！”
　　接着，她反应过来，朝着黑发执行官所在的钟塔大声呼喊，并且朝那边靠近，用惊险的舞步与那具穿着发霉大衣的尸体错身而过，在将那头颅彻底破碎的尸体的双腿切断后把圣银之中密封的血鸡尾酒那刺鼻的味道完全散开，开始迅速远离。
　　数量有所减少的渴血兽群立刻跟随着她开始移动，玛格莉塔在奔跑中抬起头，看到那金色的钓线又一次从钟塔上射出，将那具完全无头的尸体钓了起来，投掷向相对压力较小的一处堡垒。
　　“无头者如果大量出现，就真的不好办了……”
　　揉了揉额头，康妮·李呼了口气。
　　玛格莉塔的优秀表现让爆发期开始的十几二十几分钟里墓地的事况比较稳定，但随着爆发期时间的增长，净化——销毁尸体效率不够的根源问题还是带来了窘境。渴血兽的数量不断地增多，各种意外也会不断发生，尤其是在操典上写明需要极度警惕的三种意外。
　　渴血兽的兽化，执行人员的精神失常，以及无头者的出现。
　　但不幸的是，这三种事态都几乎无法避免。
　　其中无头者指的是头颅被彻底破坏，再生需要极长时间的渴血兽，这听起来是好事，但实际上，头颅完全被破坏的渴血兽会失去所有的感官，但它们依旧可以行动，可以被血腥的饥渴所驱使。
　　但因为它们失去了感官，无法感受到机构作为诱饵的血腥味，从而成为行动完全无法预测的危险的游荡者。
　　此外，失去了头颅后净化仪式的成功率也下降了，可偏偏就算所有的执行人员都严格按照操典不去打头，渴血兽内部的争斗、踩踏也会导致这类个体出现，就像刚刚那个女尸一样。
　　“罗曼罗兰小姐尽力拖延的爆发期压力高峰期还是要来了啊。”
　　黑发的执行官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怀表。
　　距离爆发期开始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分钟。
　　但这场长夜，还不知何时才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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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4节 EP.9 猎杀之夜「V」

　　很快，在墓地中没有被净化的渴血兽数量粗略估计接近五百时，康妮·李完全放下了枪，从「童话书」中，让一段发光的文字变成一个圆滚滚、胖乎乎，浮在天空中的毛茸茸的生物。
　　她拔掉好几瓶血鸡尾酒的瓶塞，将玻璃瓶挂在这个神秘生物的绒毛上，然后指挥着它漂浮到距离地面四五米的地方，和玛格莉塔以同样的行进方向，差不多的速度飘荡。
　　许多渴血兽立刻被这浓郁刺鼻的血鸡尾酒吸引，从堡垒的方向转头，追逐着这在天空中，似乎毫无危险的美味。
　　它的下方聚集了大约三十只渴血兽的集团，不时有新的加入，老的退出，就和玛格莉塔一样，这些血鸡尾酒动态调整了一下各个堡垒面对的渴血兽数量，让两个堡垒的压力暂时一轻。
　　不过可以听到的是，从这些堡垒里，执行人员的怒吼开始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撕心裂肺了。
　　厮杀和压力对精神的影响开始显现出来了。
　　不过，这个康妮·李现在也记不得具体是什么的神秘生物就和玛格莉塔一样，有效，但效果存在上限。那些渴血兽也是会跳的，而且弹跳力能让每一个跳高冠军自惭形秽，那些挂着的血瓶总会被它们得到的，但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金色的钓线开始频繁在钟塔的顶部伸出，玻璃瓶的破裂声也不断地被玛格莉塔尖尖的耳朵捕捉到，玛格莉塔看了一眼镶嵌在圣银铳刃握柄上的怀表，现在，距离爆发期开始才过去了五十八分钟。
　　也就是半个小时多一些。
　　不到十分钟后，接连两声凄厉恐怖的尖啸声从墓地的西端响起。
　　这声音是一个信号，玛格莉塔这时刚刚来到又一个血鸡尾酒的储存地点，正准备打开金属的箱子从里面取出玻璃瓶，但听到这声比起尸体怨毒饥渴的呼喊更像是真正的猛兽发出的尖叫后，她的动作一下停止了。
　　“作战目标变更，瑟莱忒小姐——稍微多消耗一些魔力也可以！”
　　她起身，看着又一次被自己拉开了一些距离，但依然正在扑过来的渴血兽群。
　　这个位置并不太好，距离其中一个堡垒太近了，一旦她直接转移作战目标离开，不再受她引导的渴血兽们很可能一股脑用过去压垮那里的防线，所以——
　　“了解。”
　　瑟莱忒简短地回答着，圣洁的银忽然迸发出数十道纤细却锐利的触须，伴随着玛格莉塔一个低身位的全回转，划过这些尸体的身体，将它们拦腰折断。
　　圣银是软质的金属，但再软也比人的肌肤以及腐朽多年的关节更有力，猛然伸长的圣银几乎清空了这一个渴血兽的集团，但作为代价，玛格莉塔也在回转完成时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呼、呼……这种感觉真是久违了……这样这些渴血兽应该要花一段时间才能危及那些堡垒。”
　　魔力还算充足，但魔力短时间大幅度消耗带来的眩晕却无法避免，玛格莉塔咬了咬牙，随手用圣银的枪托把失去了下半身但还用双手朝自己爬来的一具尸体敲到一边，她站起身来，隐没在墓碑的阴影之中。
　　月光下，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墓碑间飞奔，一枚还有一些残余紫色的乙太胶囊滚落，然后模糊身影脖颈的位置发出机械合拢的声音。
　　很快，潜伏于黑暗中的玛格莉塔就看到了那凄厉兽吼的源头，也是钟塔上不断迸发的火光的目标。
　　那是月光下的两头魔物。
　　那也是，X-9-2被命名为渴血兽的缘由。
　　嶙峋的身体几乎就是裸露在外的骸骨，上面挂着红色的血肉，这魔物的盆骨很小，但胸肋骨却畸形地巨大，手脚极长而有着尖锐的带倒钩的利爪，覆盖在它背上的是一层鲜活的皮肤，人类的皮肤，在那上面还粘连着破裂的四肢和面容。
　　渴血的尸体一旦吸饱了鲜血，就会在某种意义上“恢复生机”，进而变成这种体长约两米，但如果手脚笔直伸展甚至接近四米的狰狞怪物。
　　在玛格莉塔的灵视之中，无形的锁链正捆缚着它们，玛格莉塔不知道那来自神什么童话，但她的灵视看得见在锁链两端正卖力拉扯着的健壮小人。
　　但伴随着渴血兽的挣扎，虽然小人屹立不倒，但捆缚渴血兽的锁链却在不断发出悲鸣，玛格莉塔只来得及停下喘口气，就听到了一声铿锵的断裂声。
　　“这只能持续三分钟！”
　　钟楼上忽然响起了康妮·李的喊声，第一头渴血兽挣脱了束缚，它仰天呼啸，可就在它抬起头时，一只无形的巨手就按了下来，把两个渴血兽一起按住。
　　一只巨人的手——这不是形容，少女抬起头看到的，真的是一个巨大的巨人，它只有头颅和一双手，手和脑袋之间也毫无联系。
　　在它的脑门中间有着一个正在旋转的钟表，表盘分为三部分，分成三种颜色，好像每一种颜色代表一分钟，一根秒针正在上面滴答滴答地转动。
　　在康妮·李所说的三分钟内，它一只手抓起了一只渴血兽，狂暴地将它们抡向地面，就像是人抓着两条蛇一样，让它们和错落的墓碑亲密接触，然后还用它们做武器，在三分钟内往每一个堡垒都挥舞了一遍，把那些逼近堡垒的渴血兽们像是扫垃圾一样扫离堡垒的近处——不过这么做的时候这个巨人很明显收了力，为了不造成太多的无头者。
　　然后它又回到了玛格莉塔面前不远处，把两头渴血兽按在地面，另一只手抡起拳头就像打铁一样几乎把它们打成两“片”渴血兽。
　　最后，在表盘的指针快要转完一周时，它把两个渴血兽叠在一起，就像拧毛巾一样用力地拧动。咔吧、咔吧——骨骼的断裂声就像雨声一样密集，最后，它消失了，而完全被拧在一起的渴血兽从十米左右的天空上掉落，重重地砸在了一个刚刚冒出头的尸体上。
　　——啪叽。
　　无头者的数目又增加了一个。
　　不过玛格莉塔现在可没时间苦笑了，看着这已经完全糅合成一个，手脚啊脊柱啊那些正在快速恢复的肋骨和皮全部绞在一起像是一条怪异长蛇的渴血兽——即使这样，它们依然没有死，即使这样，它们那快速恢复的完全畸形的肢体仍旧支撑着那诡异的身躯，爬向有血的地方。
　　她吸了一口气，握紧了圣银。
　　「童话书」上的每一段童话都只能使用一次，很难快速补充，而且同样会消耗那位黑发执行官的灵性，越是强大的消耗也越多。
　　短时间里，康妮·李大概无法提供多少支援了。
　　渴血兽虽然也不一定能摧毁机构建立的堡垒——那玩意非常坚固——但却可能会让机构吸引的那些还未“兽化”的渴血兽本能地四散逃离。在墓地外围由马车组成的防线是用来处理零星冲出墓地的渴血兽的，数量一多就很容易崩溃。
　　更不用说万一渴血兽冲出去了。
　　“杀死它……做不到的吧，吸饱血兽化后，渴血兽的恢复能力会有极大的提升，就算砍断手脚，也能很快地恢复——真是的，那是骨骼吧，用来再生骨骼的营养它们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
　　“与其说是骨骼不如说是某种像是骨骼的神秘物质呢，物质守恒在神秘学的某些领域中是不完全适用的。”
　　三分钟，虽然魔力没能恢复太多，但玛格莉塔的体力倒是在双树之种的帮助下恢复了不少。她的呼吸慢慢平静，一边和瑟莱忒交谈，一边观察着这被拧成“一条”的两头渴血兽。
　　很快少女就意识到这两头渴血兽显然对这样强硬的“配对”非常不满，它们的行动杂乱无章以至于就连站起来也很困难。
　　大概身体中只有对血液的渴望的魔物是不懂得什么叫合作的吧，如果不是因为它们的力量可以很轻易地扯烂现在大陆上粘性和强度最高的胶质，机构一定会更大量的储备那种胶质炸弹来对付它们。
　　现在，它们一个忙于分开彼此的身体，一个继续追逐鲜血的气息，这让它们反向而行，绞结的骸骨也重新咔咔粉碎。
　　“看来还是得由我们拖住它，不过如同它们分开了一定会比现在更加危险——瑟莱忒小姐，我们真该在过来时拿一瓶血鸡尾酒——我看看，最近的储存地在哪里……”
　　环视四周，少女抖动着耳朵，试图寻找那些造型独特的墓碑，但这个时候她抽了抽鼻子，因为目睹被「童话书」的力量具现化的巨人把危险的渴血兽像是玩具一样蹂躏的震惊才猛然退去。
　　她嗅到了那刺鼻的血鸡尾酒的血腥，因为已经闻到过太长的时间，她那相较于一般人要敏感许多的嗅觉对于这种令人不快的气味稍微有些麻木了。
　　这麻木铸成了致命的错误。在散去的烟尘和被毁坏的墓碑残骸中，一个干瘪的脑袋正在距离渴血兽一侧——那渴求着鲜血一侧稍微有一段距离的墓土中探出，它的身边有一个瘪掉的铁盒，铁盒中大量的鲜血浸透了土地，浇灌在它的唇间，有更多的渴血兽被吸引了过去，但这一头——刚刚从自己的坟墓中爬出来的一头，已经吸取了最多的好处。
　　紧接着。
　　玛格莉塔亲眼目睹了它的兽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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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5节 EP.10 苍白之血的另一个衍生物

　　泥土翻飞，尸骸破裂，棕黄的血雾从那具畅饮了鲜血的尸体身上猛然爆开。
　　一如之前玛格莉塔所听到的叫喊，凄厉而贪婪，干瘪瘦小的身体炸开的冲击吹散了烟尘和血雾，嶙峋带着血肉的骨骼伸出，手臂，脚爪，那具尸体的唯一残留——那张人皮披在它的背上，遮挡住新冒出的头颅。淅淅沥沥的血液沿着那仿佛恢复了生机的人皮低落，在空气中弥漫出一种与血液不同的腥臭。
　　毒血渴血兽——
　　这些在苍白之血下复苏的死者会在吸饱鲜血后兽化，而兽化又会因为某些位置的因素出现普通的渴血兽，带毒的渴血兽，燃烧的渴血兽等诸多怪异的变种。
　　而这些变种比起普通的渴血兽，有着更加强大的能力。
　　从遮挡扑面而来的烟尘和带有仿佛腐鱼一样腥臭的指缝间，玛格莉塔看到了这怪物转过头颅，那脑袋像是狼，又像是老鼠，在人皮的“斗篷”下散发着浑浊的黄光。
　　那对视线，毫无疑问在看着她。
　　贪婪地。
　　饥渴地。
　　然后在夜晚的空气中划过一道澄黄的轨迹。
　　玛格莉塔看到了那比起另外两只渴血兽似乎更大一些的怪物的行动轨迹，它并没有比它们更快，但那腥臭，那飘散开的毒物却让玛格莉塔一阵反胃因而没能立刻躲开。只有圣银在她的面前升起，但那层柔软的塔盾立刻就留下了手掌的痕迹。
　　尖爪没有穿透圣银，但依然将力量传递到了玛格莉塔的身上，那一瞬间，玛格莉塔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发射出去的一枚炮弹。身边的一切都在远离，直到她的背部撞在一块墓碑上，墓碑翻倒，她滚出数米又撞在另一个墓碑的侧面。
　　冲击让少女把肺部的空气都挤了出来，带着血液的腥甜，乙太力场减缓了大量的冲击，让她的骨骼没有被这一下折断——当然这也要归功于她的运气，没有以危险的姿势撞上墓碑。
　　不过强烈的冲击依旧让少女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她感到身躯麻木如一块僵硬的死木，只有手指还能些微地动弹。
　　但在眼前，那渴血的凶兽正嘶吼着扑来——
　　动不了，不过，并不是没有任何办法。
　　圣银渗入乙太织甲的缝隙迅速接管了少女的身体，半强制地让玛格莉塔站了起来朝一旁翻滚，而就在一秒后，少女刚刚撞上的墓碑这次彻底从泥土中被拔了出来，在撞击中飞上半米的空中然后落下，因为玛格莉塔的躲避多飞出差不多十米的渴血兽转过过身来，对着玛格莉塔发出尖啸。
　　这个时候，玛格莉塔身体的麻木感才从手腕消退，可渴血兽通过的轨迹上弥漫的毒腥气又让她一阵头晕目眩。那是渴血兽扑过来时洒落的毒血，这些液体迅速地挥发，弥漫，并被少女无法避免地吸入。
　　玛格莉塔看得到自己灵体中那些金色的脉络也在忽明忽暗的闪耀，但她的乙太体还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暗黄。
　　她中毒了。也许毒性并不强烈，但却让她头晕目眩，反胃作呕，在现在的情况下，这十分——十分致命。
　　“玛格莉塔小姐，振作一点！渴血兽要过来了！”
　　圣银振动着，在少女的耳边，它的声音让玛格莉塔勉强维持了思考的清晰，对抗着恶心，但也只有这样了。
　　“咕……呕……”
　　如果不是圣银支配着现在还没有从麻木中恢复的身体，她恐怕会跪倒在地上干呕。
　　与神秘有关的事件总是如此，一个疏忽，一个没有注意，胜负的天平就会向糟糕的深渊滑落。人们可以相信自己的能力，但永远不能太相信自己的能力，现在——
　　现在玛格莉塔只能期望自己被双树之种强化过的身体能顶住接下来的攻击，直到身体恢复或者康妮·李能够提供支援了。
　　垂着头，玛格莉塔深深地呼吸，抵抗着那强烈的恶心，她闭上眼又睁开看到一袭血红的晚礼服长裙和包裹在一双纤细的腿上，漆黑的吊带袜。
　　那昂贵的面料在血月下弥漫着奢华的光。
　　……吊带袜？
　　“真是的，比起吾的邀请，汝更喜欢和这些丑陋的下等物种在这煞风景的凄苦摇篮中愉快地玩耍吗。”
　　接着响起了一个半是无奈半是有些不悦的嗓音，嗓音来自于上方，玛格莉塔的视线却依然看着她缀有黑色蕾丝的袜缘。在更远处，渴血的魔兽开始了奔驰。
　　身着红裙的声音却好像没有注意到似的，依旧在少女的耳边喋喋不休。
　　“虽然吾理解汝对于神秘事物的热情，但也多考虑考虑和汝一起在暴民里一起战斗的战友吧，吾可是很伤心的哦，在凄清冷寂的教堂里等了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还按捺不住去汝的别墅找汝，还以为是汝的公主用锁链将汝捆缚，结果也不在，吾可是伤心地在城里游荡了好久好久呢。”
　　……危险……快……躲开……
　　“结果一找到汝，汝又陷入了麻烦之中啊，真是的。”
　　玛格莉塔没来得及提醒面前这位似乎搞不清状况的女士，瑟莱忒也没能及时作出反应，因为那扑过来的渴血兽在它身上的有毒雾气沾染在那昂贵的面料上之前，弥漫的毒雾，从渴血兽头上人皮“斗篷”上滴落的泛黄毒血还有它自身，都在傲慢的女王的命令下以比其冲过来是更快的速度后退，那些血珠连带着雾气都变成了凝集的细针反过来刺入了它自己的身体。
　　“真是的，汝就不能稍微回答吾……嗯？你这是中毒了吗？”
　　那个声音忽然带上了一种恼怒的意味。
　　“该死的低劣跳蚤，居然敢用它下等秽浊的毒雾影响汝——”
　　脸被抬起来了。
　　映入湛蓝瞳孔的是一张美艳成熟的面容，那张脸在接近，距离很快被拉近到少女能看清她瞳孔中一抹疼惜的色彩，然后从舌尖传来了一抹针刺般的疼痛，一种酥麻的愉悦感忽然在麻木的嘴中扩散，并迅速传递到身体中其他的地方，恶心与不适的感觉迅速褪去，只有麻木感——哦，麻木感业渐渐消失了。玛格莉塔感受到了嘴唇，柔软的嘴唇，还有同样柔软却湿润，就像小蛇一样卷在自己的舌头上，不讲理地缠绕着的——
　　“！！！”
　　玛格莉塔猛地向后跳了一步，视野拉开，她这才看到一个成熟美貌的女士侧过头，用手掩住嘴吐出一口暗黄的液体——那就像剧毒渴血兽身上的一样，她的发丝与瞳孔就像沸腾的血液在燃烧，她用毛巾擦了擦嘴角，眯起眼睛优雅地看着少女。
　　“怎么了，难道汝不认识吾了？”
　　“你是……猩红……”
　　“如果不是那位被汝放了鸽子的吾还能是谁？”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你是为了什么而来的？”
　　“汝该不会以为这么浓郁的血腥吾会不过来看看吧，嗯……汝问吾为了什么而来……”
　　猩红的瞳孔闪过一抹惊讶，但随即她了然地点了点头。
　　“唔，也是，既然你出现在这里，显然汝是从衔尾蛇那里知道了吧，真是意外，吾还以为汝作为外地人不会被邀请参加衔尾蛇的这场活动的。”
　　“……”
　　玛格莉塔沉默了。
　　她神情复杂地看着猩红，看着这个和自己的交情有些怪异的女性。她没有举起瑟莱忒，但是目光之中却也有着怀疑。
　　是的，她知道了。
　　有些事情一旦被知晓，就会永远地改变某些看法，就好像现在的她，对于出现在面前的猩红业不能看作是单纯地对自己抱有善意的吸血鬼。
　　因为她知道了。
　　渴血兽在机构的资料档案中的编号是「X-9-2」。「9」是收容物的编号，代表着苍白之血本身，「X」是前缀，代表着此收容物未能或者无法收容，而最后的「2」是衍生物的编号，代表着渴血兽，是在苍白之血这件收容物的影响下诞生的编号为2的衍生物——
　　既然有“2”，那么毫无疑问，“1”也是存在的。
　　“猩红小姐……你是为了什么……而来的。”
　　对于刚刚拯救了自己的人这样质问实在是毫无贵族风度，玛格莉塔自己业很清楚。
　　但她必须询问。
　　因为在她眼前的这位美丽的女性就是「X-9-1」，就是苍白之血的另一个衍生物——
　　——吸血鬼。
　　这个时候，玛格莉塔的耳朵忽然一抖。
　　她好像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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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6节 EP.11 是敌是友？

　　这里是墓地，同时也是人和渴血的怪物厮杀的战场，从堡垒中传出的人的怒吼与枪声，渴血的怪物饥渴的吼叫都是和这场景所相适宜的。
　　退一步说，一位穿着华丽的，仿佛要去参与一场奢华宴会的美丽女士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合适的，因为她是一位吸血鬼，与正在和机构对抗的渴血兽一样，由苍白之血所创造的神秘魔物。
　　自古以来，吸血鬼就是在大陆广泛而频繁出现的黑暗传说中的主角，从翡翠海旁林立的城邦，到森海群屿渔民们的耳语，在矮人王国错综复杂的地下城市与沙漠绿洲中宏伟的城堡内，这些在黑夜出没，吸食鲜血的怪物的传闻几乎和文明一样古老。
　　科学兴起之后，这一恐怖形象在大多数人的认知中成为了古老的迷信，黑暗纪元时代愚昧的人们对夜晚和黑暗恐惧的象征，一种文化符号，直到哥特小说中出现大量以貌美的吸血鬼为主角的故事，吸血鬼才重新成为人们耳熟能详的怪物。
　　而一直以来，机构都将吸血鬼视作是一种高智能魔物——既不是恶魔，也不是人类，和亡灵沾边，但没有那种亡灵像吸血鬼一样拥有和人类这样接近却不扭曲也不极端的感情。但这是错误的，莫比乌斯机构用很长时间在勘正了这个错误。
　　康妮·李并没有详细向玛格莉塔说明机构是如何认识到这个错误并勘正的，但现在她们知道，吸血鬼是一件收容物的特殊衍生物，也有可能是所有收容物衍生物中最特殊的。
　　就和另一种苍白之血的衍生物一样，她们诞生自苍白之血的光芒照耀的墓穴之中。就和渴血兽一样，她们并不是亡灵而是一种切切实实从死亡中得到新的生命——不依照大多数生命法则来运作的生命，两者具备相同的特点例如渴食血液，例如特别强大的自我恢复能力。
　　除此之外，她们还拥有和人类等同的智慧，和人类大致一样的心灵，远比人类悠长的寿命，操纵血液的神秘力量以及雾化等特殊力量。
　　造成这种差异的原因，是吸血鬼与渴血兽不同的诞生方式。
　　而这个诞生方式——
　　“哇——哇——”
　　正在玛格莉塔耳边回响的，显然来自泥土之下的婴儿的啼哭声，让少女额头上的血管在跳个不停。
　　当然那只是普通的啼哭声——如果忽略掉其来自泥土下的墓穴之中。但关键在于，那哭声在玛格莉塔的身后，少女的身体阻拦在哭声的源头与猩红之间，就像一道阻拦。
　　“……康妮·李小姐提醒过我要特别注意爆发期时听到婴儿的啼哭声。”
　　麻木的身体渐渐找回了控制，玛格莉塔看着眼前美丽的女性，摇晃着脑袋，将眼前的幻景驱散。
　　她还是没有举起武器，而两人的周围也像是有了无形的力量笼罩，让渴血兽，无论是兽化的还是没有兽化的都没有靠近。
　　“真是的，吾还真是被警惕了呢。不过那也是当然的，衔尾蛇会怎样介绍吾以及吾之族裔，吾还是可以想象的。”
　　猩红摊开手，叹了口气，她的容貌和玛格莉塔在小镇迪亚时看见的那个女孩完全不同，但那标志性的炎发灼眼却完全没有变。
　　当然，声音也一样。
　　“不过吾没有对可爱的女孩说谎的习惯，就像汝猜到的，吾邀请你就是为了这个夜晚，而在这个夜晚，吾等希望能带走吾之族裔的新生儿——先别急着认为这是吾要与汝等敌对，罗曼罗兰小姐，吾等的目的并没有实质上的冲突，是吗？还是说汝接到了命令，要你消灭新生的血族，把前去迎接她的血族也一起消灭？”
　　“……”
　　不，当然不是。玛格莉塔想着。
　　她没有接到这样的命令，康妮·李也只是告诉她要注意爆发期时听到的婴儿啼哭声而没说听到之后会怎么做。
　　更没有说，如果血族来到这里要带走她们的同族，又该怎么做，玛格莉塔不知道她们的态度。
　　但在她开口前，又一声凄厉的喊叫响了起来，玛格莉塔本能地回头，然后映入她眼中的情景让她心脏都几乎停跳了。
　　墓园的围栏之外，一具尸体嚎叫着爆开，身上燃烧起火焰般的血光，在附近包围它的执行人员们有好几个几乎在瞬间被那洒落的火焰点燃，顷刻间变成了火人，而那头渴血兽跳到了一辆作为阻碍的马车的上方，从它人皮下洒落的火星没能点燃马车上包覆的铁皮，却也把那白色的金属烧得通红。
　　玛格莉塔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迄今为止最糟的事态发生了。
　　它看了这边一眼，就像那个剧毒渴血兽一样，然后它转过身朝街道的方向奔去。
　　“别想走！！”
　　钟塔上传来了康妮·李的喊声，一发子弹带着赤红的轨迹命中了这头渴血兽，这一击令怪物从跃起的半空坠落，但这没能彻底阻止它的逃逸。
　　“罗曼罗兰小姐，那一只只能交给你了！”
　　黑发执行官的声音从钟楼上响起，她似乎没有注意到猩红的出现，听这带着痛苦的声音，她的状态还说不上好。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没能动用「童话书」。
　　“可是——”
　　“去吧，罗曼罗兰小姐，这不就是汝的工作吗？如果汝不放心，我可以替汝帮忙应付这里的事态。”
　　“……的确，这是我的工作之一，可是，如果你真的想帮忙，为什么你不去追捕那头渴血兽？我可没有办法杀死那样的……魔物。”
　　“……魔物……吗。”
　　猩红的目光柔和了些许。她看着玛格莉塔，微微一笑。
　　“如果一定要说理由，那就是吾在这里更有帮助，汝的状态对付一头渴血兽还绰绰有余，但如果吾离开去追杀那头魔物时，这里再出现几头渴血兽就算是汝也束手无策吧。反过来，汝去追杀那头逃跑的劣种，吾在这里帮助汝控制局面就能够避免一些问题。”
　　“……你会帮助机构？”
　　玛格莉塔怀疑地看着猩红。
　　“是帮助汝，而不是那条惹人厌的衔尾蛇。”
　　猩红毫不在意地走过来，伸手戳了戳少女的脸颊——
　　“如果汝能分辨这之中的区别，汝就能明白吾的诚意。”
　　“可我无法消灭一头燃血渴血兽，就算我有能力打败它，我也完全无法消灭它——唔。”
　　——然后更进一步地俯下身，将涂抹着带有玫瑰香味的口红的嘴唇印在了玛格莉塔的唇上。
　　没等玛格莉塔反抗，一种带着血腥味，冰冷，又有一种诡异的甜味的液体漫过了她的齿间，本能地，玛格莉塔阻止了液体的下咽。
　　——那是血。
　　——猩红的血。
　　“汝当然有办法消灭它。啊，可不要全部喝下去，也不要吐出来哦，等汝对它造成一定的伤害——对，比如让那劣种的身上血焰完全熄灭时，你只要将这血喷向它，一切就都结束啦。”
　　唇分，猩红还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对玛格莉塔眨了眨眼。
　　“不过稍微喝下去一点是没关系的，我们血族并不通过吸血来繁衍后裔，这一点你当然明白，不是吗？好了，你是打算继续和我在这里对视呢？还是马上出发，去拯救可能正在遇到危险的无辜市民呢？决定在你。”
　　“……！！”
　　玛格莉塔的嘴角抽搐着，但紧闭的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最后，她狠狠地瞪了猩红一眼，转身追向了朝街道逃离的渴血兽。
　　说着，猩红转向了墓地四周，在月光下，她望着渴血的猛兽，从墓穴之中爬出的尸骸。
　　“……那么，在汝回来之前，就让吾帮帮忙吧……”
　　她轻声地说着，抬起了手。
　　那双燃烧着血色的眼瞳里，厌恶的光露骨地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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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7节 EP.12 追猎

　　玛格莉塔奔驰在血月的光芒之下。
　　身体已经恢复，在乙太织甲的保护下，玛格莉塔并没有因为剧毒渴血兽的攻击受到严重的伤害。
　　这样类比的话，那头魔物的冲撞威力还是比不上大炮发射的炮弹，因为最优质的乙太织甲也无法阻止穿戴者承受不了太大的冲击内脏破裂，抵抗大炮甚至舰炮并不是乙太力场的极限，但却是人的极限。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双树之种」的力量。
　　玛格莉塔一直不明白自己的身体已经被这件收容物强化到什么样的地步，这很难量化——但直觉告诉她，换成其他人，在乙太织甲的保护下承受那一击毫无疑问要断几根骨头并且没有二十分钟以上别想行动自如。
　　更不要说像她这样在夜晚的街道上驰骋着，追逐那正在逃窜的渴血兽了。
　　它身上的血色火星不断地飞散，为追逐之人留下指引的标记。
　　是的，它在逃窜。
　　就算这一带就是居民区，那些因为街上的动静而亮起的窗户的后方就是一个又一个平凡而脆弱的家庭，是它唾手可得，几乎不会受到任何阻碍的食粮。它也没有停下来。
　　玛格莉塔不确定那是因为感觉到了自己的紧随在后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缘故——比如被猩红吓得慌不择路——不过从猩红的表现看，渴血兽对于将它们称为劣种的血族的确是十分畏惧的。
　　在上方，少女跨越屋顶，从高强度的战斗中解放出来的身体状态正在不断恢复，在俯瞰着下方渴血魔物的同时也观察着这她并不熟悉的街区。
　　渴血兽正在远离猩红所在的墓地，而她也希望找到一处空地展开战斗。以免交手时波及那些脆弱的联排房屋。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渴血的猛兽忽然扑向了街边的一栋房屋。
　　当然，没有走门。
　　“！！”
　　急停，玛格莉塔猛地从房屋顶端跃下。
　　虽然不知道这头魔物到底是发什么疯，为什么又突然不再仓皇逃窜，但现在没有太多时间给少女思考，她用一连串轻巧的动作从屋顶落下时，民房用砖石砌成的墙壁在渴血兽的撞击下已经裂开了一道足以让人侧身通过的裂隙，而这道缝隙也在摇摇欲坠。渴血兽畸形的双手伸进裂隙，用力一扯——
　　石屑纷飞，为这个温暖的小家遮风避雨的墙壁顷刻崩毁出一个足够供它进入的大洞。
　　“什么？什么？！”
　　民房中的居民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他们从睡梦中惊醒，却又坠入另一个可怖的噩梦，这里没有掩蔽动静的神秘仪式，直觉告诉玛格莉塔这方圆数十米的人们都将因为墙壁被摧垮的动静而惊醒。
　　必须快——用最快的速度！
　　尽管这相当冒险，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切入渴血兽的身侧，在试图把身体钻进墙壁上的渴血兽的身前，她将圣银的铳刃刺入那带着火星的血肉粘连的关节，扣动扳机。
　　无论什么魔物，其关节都是脆弱的，没有皮肉的保护，即便骨骼再坚硬，只要不是口径太小的子弹，就都可以在近距离对关节施以强烈的冲击，即使无法将其打断，也有不小的概率令其错位。
　　这起到了效果，渴血兽的身体一歪，它朝玛格莉塔这边挥出的一爪也因此不够有力，尽管这仍旧将少女娇小的身体扫飞数米，但它也因此发出了痛苦的嘶吼。
　　一条银线连接着它与玛格莉塔，从它那异常胀大，又被裸露在外的细密骨骼保护的胸腔。
　　正常人胸腔的肋骨数量是十二对，彼此之间有较宽的间距。渴血兽虽然是由人的身体变化而来，肋骨却像是监狱的铁栅一样紧密排列，那狭窄的间隙连最小口径的子弹也无法射入，从中漏出一些红色的血光，就仿佛跳动的心脏。
　　但它们当然没有心脏，被层层叠叠的坚固骨栅保护的东西学名是“血袋”，从功能上说更接近于它们的胃，被它们吞噬的鲜血就储存在其中，现在则是因为圣银在内部的暴乱而不断喷涌。
　　那是它们的弱点，只会在近身缠斗时暴露出来的弱点，只有像是瑟莱忒这样可以自由变形通过细小缝隙的收容物才能有效攻击的弱点。
　　康妮·李对少女解释为何需要她力量时就坦然地说需要她高超的近身格斗技艺和收容物来对抗渴血兽，在整个帕列斯也几乎找不到第二个又能灵活使用可以渗透进最紧密的缝隙的收容物，又能凭借自身的格斗能力面对渴血兽的人了。
　　全副武装，一对一，在没有遭遇突袭或者其他如剧毒等额外影响的情况下，玛格莉塔是有能力独力猎杀渴血兽的，这是在仔细了解渴血兽的情报后，圣银和玛格莉塔共同得出的结论。
　　——当然，她们无法将渴血兽真正杀死。
　　但就连这唯一的问题，现在也有秘密武器。
　　柔软的脏器鲜血四溢，玛格莉塔再度将距离拉近，身体内部的痛苦并没让渴血兽有什么感觉，但血袋中血液的流失却令其几近癫狂。
　　那些血一离开身体就在燃烧，然后迅速地熄灭，与此同时它人皮斗篷上的火光也在变得黯淡。
　　它变得衰弱了。
　　血液是它们的食粮，是它们力量的根源，本来渴血兽就是要吸饱鲜血才能兽化，一旦失去了那些鲜血，它们的力量就会随之衰退——尽管它仍旧、仍旧将爪子挥向玛格莉塔，想要将这碍事的少女挥开而它的双腿一刻也没放弃将自己挤入那个房间。
　　但这一次玛格莉塔的子弹依旧让它的动作发生了偏差，抓住这主动创造出的绝佳时机，玛格莉塔低身闯入了渴血兽身体与墙上洞窟的间隙，再度挡在了它的面前。
　　她抵着那相对于她而言实在是足够巨大的身体，哪怕在不住地后退，但她还是猛地将圣银的铳刃最尖锐的部分刺入那覆盖着血肉的白骨栅栏。没有交谈，但玛格莉塔感觉到魔力与手中圣银的重量一下变轻，片刻后。
　　圣银从每一条缝隙刺出，又将肋骨包裹，喷溅的猩红火焰就好像是炸弹爆炸了一般在房间中亮起，把圣银烧得火红，哪怕是隔了一层乙太力场玛格莉塔也不得不放手以免自己被严重地灼伤。
　　与此同时，渴血兽身上的血色火焰彻底熄灭了。
　　没有犹豫，玛格莉塔张开嘴，将那已经被自己的体温变得温热的鲜血吐出，在黑暗之中，那血液发出的光就像瑰丽的红色玛瑙，那光落在渴血兽的身上，忽然间变得辉煌。蔓延到渴血兽的身上，照亮了整个房间。
　　玛格莉塔连忙遮住眼睛。
　　“————！！！！”
　　渴血兽那畸形而狰狞的身体发出了最后的怒吼，然后在那瑰丽的血光中变得虚幻模糊。
　　短短十几秒之后，光消失了。
　　玛格莉塔把手掌从面前拿开。
　　在地上只剩下了一具焦黑的人类骸骨、一张同样焦黑的人皮、几颗比她的手掌还要长的可怖尖牙、还有把地面的瓷砖烧得焦黑发裂，已经在降温的圣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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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8节 EP.13 苍白之血族

　　“……呼。”
　　嘴里还残余着来自猩红血液的微甜，不过即使饮下吸血鬼的鲜血也不会变成吸血鬼，所以玛格莉塔并没有刻意去阻止喉咙的蠕动和唾液的吞咽。
　　焦尸的气息在房间里弥漫，这个时候，少女才有空闲转身去看一看这个房屋原本的住户，她转过身，然后一愣。在黑暗的床角，她看到了几双恐惧的眼睛。
　　那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或许他们是一对夫妻，男人抱着自己的妻子，用自己的身体遮挡她的身体，而妻子抱着一个大概只有五六岁的孩子，同样也是用身体遮挡着他小小的身体，把脸埋在那棕褐色的头发之中。
　　所以孩子只有半张脸露在外面，但他的眼睛，那纯净的绿宝石一样的眼睛看着玛格莉塔，在那之中比起恐惧，似乎更多的是好奇。
　　“……”
　　玛格莉塔环视了一圈，房屋的装潢很普通，他们穿着的衣服也只是廉价的便宜货，不管怎么看，他们都只是帕列斯随处可见的一家人。
　　这样的家庭面对神秘的，未知的危险是脆弱的、是那样的脆弱，只能够满怀绝望地用身体、用生命去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事物。
　　“……已经没事了。”
　　玛格莉塔看了一眼破裂的墙壁，思考着这会对这个并不像是很富裕的家庭带来什么样的打击，但她很快就摇了摇头。
　　现在，这不是她现在该操心的事，刚刚的动静非常巨大，她必须赶在有人过来查看情况之前离开，并且一定程度上清理现场。
　　“立刻去警察局，不要去街道警局而是去街区警局，知道吗？就说是遭遇了可怕的魔物的袭击，需要求助对付魔物的专家，明白吗？”
　　玛格莉塔对着男人语速较快地重复了两遍，这是让他们去接触在警局里派驻的机构成员的方法。直到这个恐惧的男人点了点头。她才低声捡起地上依然余有温度——但总算不那么烫手的圣银，又抓起那两根大牙和人皮，将地上的人骨包裹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后，玛格莉塔转过身，从墙上的大洞离开——
　　“——谢谢你，大姐姐。”
　　身后忽然传来了清脆的童声，玛格莉塔的脚步一顿，回头看向那双翡翠色的眼睛。那眼里的恐惧正在渐渐消退，好奇与感激则在闪烁。
　　“……”
　　但玛格莉塔什么也没说，对着那个男孩微微一笑后，她迅速离开了这个热闹起来的街区。
　　……………………………………………………………………………………………………
　　“说起来，瑟莱忒小姐，关于渴血兽为什么忽然袭击那一家，我可能有些想法了。那头剧毒渴血兽也是，兽化完成后，明明还有血鸡尾酒在地上，却依然毫不犹豫地转向了我。”
　　重新奔驰在血色的月光与苍白之血下，玛格莉塔开口说着。
　　焦糊的骸骨和两只渴血兽的大牙已经被她打包在那焦糊的人皮里了——骸骨先不论，渴血兽的牙与皮都是神秘学材料，不过玛格莉塔对这些并没有什么兴趣。
　　“在迪亚小镇的时候，瑟莱忒小姐还记得吧，猩红说过，返祖的埃兰迪尔人是非常少见的。”
　　“答案是肯定的，而且猩红还说过您的血液尤其甜蜜……那或许是双树之种的影响吧。”
　　“所以我在想，会不会渴血兽兽化之后，对血液的需求也有所不同了呢？”
　　在屋顶上飞跃，沿着来时的路线，玛格莉塔俯瞰着自己追逐着渴血兽经过的街道。人们被不久之前的动静所惊醒，正在街道上不安地讨论。
　　睡眼惺忪的孩童拉着父母的手，年轻人们比划着，笃定地讲述着自己所看到的东西，老人们在战栗，在向自己的后代低声诉说黑暗的秘密，他们的话语传入她尖尖的耳朵，其中有古老的神话，有都市的鬼祟传说，大多是无稽之谈，但其中有些不乏触摸到了一丝文明社会的暗面。
　　神秘无处不在、无法完全隐瞒、无法彻底抹去，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不过，有“警察”——毫无疑问，是机构今晚设置的治安队——在维持秩序，他们宣称那是一只从下水道里冒出的魔物，并说墓地方向的下水道正在展开清查，所以禁止居民们前往那边。
　　“那个答案是肯定的。”
　　忽然间，一个声音清越地传到了女孩的耳边。玛格莉塔猛地驻足，看到猩红用晚礼服的裙摆包裹着什么抱在怀中，站在苍白的天光下，不远处的黑暗中。
　　“你——”
　　她的发丝与瞳孔都恢复了墨玉般的黑，卷起的裙摆几乎让吊袜带也露了出来，不过她似乎毫不在意。
　　“不用担心，因为一位同族也来到了这里，我就将墓地交给她了，反正我们不会正面战斗，只会在阴影里帮忙，是我还是其他人都没差吧”
　　“……帕列斯还有其他的吸血鬼吗？”
　　“当然，虽然我们的数量很少很少，但也没有少到一座大都市中连一个都没有。”
　　猩红没有靠近，而是招了招手让少女过去，玛格莉塔远远地看了一眼墓地，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
　　“刚刚说到哪里了？对，就如你所想，罗曼罗兰小姐，吸饱了血液兽化后，渴血兽就需要一些在神秘学上更优秀的特殊血液来完成进一步的进化了，比如说返祖的埃兰迪尔人，比如说几种特殊兽化特征的萨拉人，或者黄金矮人，瑟兰人中的圣王血脉……”
　　“它们还会继续进化吗？进化的尽头是什么呢？是……”
　　玛格莉塔停住了脚步，看了猩红一眼。
　　“是你们吗？”
　　“这是很自然的联想，但很可惜，这个答案是错误的。”
　　猩红抬起头看着天空中以云朵形式飘荡的苍白之血，她摇了摇头。
　　“「苍白之血」——对于我们血族来说，这就是最高位格的鲜血，甚至高于那些星界中伟大存在的眷族的血，高于那些伟大存在本身的血——如果祂们有的话。在苍白之血下也只能变成渴血兽的劣种，无论吸取多少血液，也只是一只劣等的吸血虫而已，更何况，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成为血族的条件。”
　　对着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
　　“只有在出生后第一个满月之前夭折的婴儿，才会在苍白之血下，成为血之族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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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9节 EP.14 感同身受

　　吸血鬼和渴血兽都是苍白之血的衍生物，但在数量级上天差地别。
　　一次苍白之血的降临可能会在一夜间让成百上千具尸体变成渴血的魔物，但真正的血族却可能仅有一位或者两位，造成这种差异的就是两者的诞生条件不同。
　　就像猩红说的，只有在出生后第一个满月之前夭折的婴儿，而且尸体不能严重腐朽，才会受到苍白之血的眷顾，成为血族的一员。这件收容物就像是这个世界对夭折的幼小生命做出的补偿，让他们从死亡中得到新的生命。
　　长久的，用鲜血养育的生命。
　　“看，这就是那孩子哦。我从墓土中将她抱出来的时候，还是干瘪瘪的，一接触到苍白之血，就马上恢复了生机，变成了这样。”
　　猩红把裹着的裙摆打开，在那昂贵的丝绸中，一个女婴正在沉静地睡着。
　　她的皮肤雪白，与天光的色彩相同，嘴唇莹润，虽然没有血色，但平稳的呼吸和安静的面容似乎都在证明她正在做一个美梦。
　　“……她的名字是？”
　　“碧涅丝，这是她墓碑上的名字，我们血族一般会在出生以及幼年时延用墓碑上的名字，等到第一百年之后再自行决定是否要更改。给。”
　　“诶？诶？”
　　猩红把婴儿递到少女的手中，玛格莉塔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接了过来，等到接过来之后，她才忽然反应过来，皱着眉看着猩红。
　　“你……这是做什么？”
　　“我知道你在犹豫什么，罗曼罗兰小姐，你是个正义感很强的人，而且过去必然有因为某些不愿提及的回忆，但你现在摆脱了它们，并且力求不重蹈覆辙，为此你甚至不惜让自己的行为和思考都像是刚刚进入青春期的孩子——不过真是奇怪，在我看来，你的身体又确实才刚刚进入青春期。”
　　猩红说着。
　　“不过现在这件事还并不重要，罗曼罗兰小姐，我知道你在犹豫，犹豫着放任一个血族的诞生真的好吗？她会不会在未来变成一个危险的吸血鬼危害到人类？是不是要趁现在将她扼杀？因为一旦离开了苍白之血的范围，我们血族就将彻底不死。只有在这里——”
　　她又一次抬起头看着天空中苍白的天光。
　　“只有在这孕生我们的圣血下，我们才能彻底回归死亡——当然，我就算在这样的时候也是想死也死不了，真是麻烦啊。”
　　“既然你知道，那么——”
　　“所以我想让你感受一下，然后由你自己做出决定。”
　　玛格莉塔语塞了。
　　她用一种看疯子的目光看向面前的血族，却没有从那双比这个夜晚更黑沉的眼睛里看出任何迟疑和玩笑的意味，此刻在自己怀中的孩子，血族的新生儿，在苍白之血下是唯一杀死她的机会——该死的。这件事我原本是并不知道的！
　　玛格莉塔想这么大喊，但又喊不出来，这不仅仅是因为就在这房屋的下方还有市民和机构的治安队，更重要的是，更重要的是——
　　她知道自己的答案。
　　在婴儿的啼哭声从墓地中响起时，有那么一段时间，她的眼前浮现出了一幕幻景，就像她以前看到的某些幻景一样，她并不是旁观者而是幻景中的。
　　第一部分她仿佛置身于某个温暖，湿润的柔软空间中，在黑暗中蠕动，那条狭窄的过道又紧又软，她慢慢地从中离开，置身于一个光亮的，有着模糊影子的世界，嘈杂的人声在耳边回响，她的屁股上传来了一阵同感，让她放声大哭——
　　第二部分中她静静地躺在狭小的、黑暗的空间之内，躺在又硬又不舒服的东西上，充满鼻腔的是泥土的气息，手脚挥舞所能碰到的也尽是坚硬，她只能哭喊。
　　看着怀中熟睡的婴儿，神情复杂。
　　——想要出生。
　　——想要来到这个世界之上。
　　比起任何事物都更先学会的，是对生命的渴望。
　　那勾起了玛格莉塔久远的记忆——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了，自己与玛丽等待着妹妹的诞生，然后产房中响起了响亮的啼哭，然后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被柔软的毛巾包裹着的，幼小的婴儿。
　　那个时候的自己也很年幼，对于出生和死亡之类的事并无概念，但现在回忆起来，玛格莉塔还是可以毫无犹豫地说，那些哭喊——那些新生的哭喊并无任何不同。这既非知识也非认知，这不是任何经由后天的教育而获知的，它凌驾于人的一切理性，一切立场和主义之上。
　　“灵性太强的确不是一件好事呢。如果我是一个种族主义者这件事就简单多了，不过我不是。”
　　玛格莉塔低声地说着，伸手轻轻抚摸婴儿的小脑袋。她分开婴儿的嘴唇，看着那比起一般人更尖锐而长的雪白犬齿。
　　好像小时候她也做过这样的事，母亲抱着还未断奶的欧琳丝时，自己就喜欢伸手去摸那软软的脸蛋，粉嫩的嘴唇。
　　“我也不可能是。”
　　新的生命就是新的生命，人不该、也不能因为一个新的生命还未做过的事，还不确定会去做的任何事而扼杀他们。
　　无论她们的诞生之地是母亲的产房还是冰冷的坟墓。
　　无论是吸血鬼还是人类。
　　现在可以有一千一万个人告诉玛格莉塔她应该杀死这个年幼的吸血鬼，但即使有一万一亿的人对她这样说，嘲讽她只是不愿意弄脏自己的双手，她也会这样做。
　　她只能这样做，太强的灵性让她切身地感受到了这个婴儿降生的感情，如果这个时候她下杀手，那么她恐怕会留下一生的阴影。
　　少女抬起头看着猩红，将婴儿轻柔的递了回去。
　　“我记得在迪亚小镇的时候你告诉过我，血族虽然有嗜血冲动，但并不必须要人血，是吗？牛、羊、鸡、鸭，这些牲畜的血都可以。”
　　“说句不好听的，其实在营养方面，人血只是魔物血的下位替代，对于血族来说，人血更像是美酒，或者是精制糖，是嗜好品，而不是必需品，我们行走在人群中，就好像你们人类行走于酒窖，难得遇到一个对上口味的，都要小心万分，因为一旦出现意外，下一次再遇到就不知道要多少年后了。”
　　猩红耸了耸肩。
　　“我们和人类并没有‘绝对’的敌对要素。你所在的组织讨厌并且想对付我，只是因为他们无差别对付一切他们认为应该由自己收容和管束的事物。”
　　“……希望以后我不会因为今晚的事感到后悔。”
　　“我并不保证会将这孩子培养成你所希望的样子，要当一个什么样的血族，如何面对人类和这个世界，那是该她自己决定的事。”
　　重新用裙摆将婴儿包裹起来，猩红对着玛格莉塔舔了舔嘴角，但看向她的目光更加柔和了。
　　“任何一个称职的母亲都是应该让孩子自己决定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不是吗？”
　　“……”
　　苦笑了一下，玛格莉塔转移了话题。
　　“我要回到墓地去了，爆发期还没有结束，接下来或许还有需要我的地方。”
　　“我也一起吧，有两个血族帮忙，至少这片墓地的渴血兽完全不用担心了。事实上，衔尾蛇和我们血族在这件事上也是有默契的，因为力量同源而在层级上更高，我们能很轻松地对付渴血兽。只不过我们的数量实在太少，一般碰不上而已。”
　　“这样啊……”
　　最终，血色的月亮从西边的地平线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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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0节 EP.15 日出

　　月亮落下了。
　　而在东方的天空，一抹与正在消退的苍白截然不同的明亮白色正夺回天空，仰头看着这一幕的机构成员们因此发出兴奋而疲惫的欢呼，就连玛格莉塔也是一样。
　　苍白之血会在每年夏前月末夏后月初，黑阳星座在最高位置的时候随机出现在大陆的某一个地方并持续一至三天，如果在黎明之前苍白之血变得稀薄消退，就代表着它的持续时间到了尽头，直到下一年黑阳星座升到最高天前，都不用再担心它照耀大陆的某处。
　　“……结束了，吗？”
　　神秘的事件总是如此，毫无征兆的开始，毫无征兆的结束。留下它们肆掠过的大地和被它们伤害的人们。
　　在夜里，城内的天空时而升起红色的无声焰火，那是告急的信号，代表着某一处墓地出现了重大的问题，而这样的信号一共升起了七次之多。
　　有多少人牺牲了呢？
　　又有多少人承受了无法愈合的伤痛？
　　相较而言，弗朗西克斯墓地的情况说不定是最好的了。甚至在玛格莉塔的感觉里，这根本不像一场突如其来，需要一个强大的机构分部全力应对的神秘事件。
　　机构就连收容物都没有拿多少出来用。
　　但她也知道，这只是自己脑海中的余裕罢了。
　　“运气真好呢，十八年前的苍白之夜据说持续了三天，机构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才将渴血兽控制住，好些堡垒都被攻破，相比起来，这个墓地只出现了几位牺牲者实在是幸运。”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疲惫，黑发的执行官顶着遍布血丝的眼睛，拍了拍脸上已经掩饰不住疲态的玛格莉塔的肩膀。
　　“不，比起幸运，我相信这都是多亏了你的活跃，玛格莉塔小姐，毫无疑问，你也是我们之中战绩最为耀眼的，一个人战胜了三十二头兽化的渴血兽啊……啧啧，这下在机构内部，你「夏宫第一骑士」——不，「帕列斯第一骑士」的名号可能要坐实了呢。”
　　“……嘛，虽然我现在只想赶快去泡个澡，睡一觉……”
　　康妮·李的称赞发自内心，然而玛格莉塔却不能坦然地接受，她站在墓地之中看着教堂与钟楼相隔的另一端，她知道，猩红和另一位不知名的血族就在那里。
　　有她们的帮助，玛格莉塔在后半夜明显感觉到的是渴血兽的行动经常出现巨大的破绽。虽然她没能再直接杀死任何一只渴血兽，但和她对上的这些魔物的血袋都会空空如也。
　　结果到了后半夜，最大的问题反而是其他参与者的精神压力，几乎每一个堡垒中都出现了内部的冲突，因为精神状态糟糕的成员，有一次还差点造成巨大的悲剧，玛格莉塔和康妮·李当时都没有来得及去帮忙，最后事态的平息应该也是猩红或者另一位血族提供了帮助吧。
　　“结果到最后也没找到那个婴儿的啼哭声在哪里，大概是听错了吧。”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呢。”
　　至于那只被她带回来的渴血兽，康妮·李和她都心照不宣地表示，那是得到了“神秘人”的帮助。
　　就像猩红说的一样，在这件事上，机构和血族也是有某种默契的。
　　“——执行官女士，最后一头渴血兽净化、销毁完毕！”
　　“是吗，辛苦了，最后再检查一遍，我们战斗部队的任务就完成，可以收工回去了。”
　　“是！”
　　坐在墓碑上休息的两位女士在闲聊的途中，一个男人来到了她们的面前。这就是那个在爆发期开始时将存放血鸡尾酒的地点交给玛格莉塔的男性，他首先是向康妮·李进行了报告，然后在黑发的执行官让他离开后他却没有走，而是站在玛格莉塔的面前，站得笔直。
　　“还有什么事吗？”
　　玛格莉塔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看着那张沾满血迹和尘土的脸，男人的表情微微一松，但紧接着又变得严肃。他在玛格莉塔面前摘下了被汗水浸透的帽子，看着这个娇小的女孩，高声开口。
　　“感谢您的奋勇作战，年轻的女士，你的努力让兄弟们没有牺牲，让我们活了下来，因为你，还有执行官小姐在危险的战场上为我们吸引这些怪物的注意，将那些兽化的渴血兽注意击退，我们才能最终坚持下来，如果没有你们，我们或许要付出更加惨痛的牺牲，请接受我们的感谢！”
　　男人说完，对着玛格莉塔深深地鞠了一躬。
　　“请接受我们的感谢！”
　　在稍远处，正在巡逻的，正在查看渴血兽的尸体的，正在忙着撒粉将那些怪物化的尸骸销毁的，还有正在接受医生对心理状况的治疗的人们都听到他的话语。
　　最开始只有几个人和这位队长一样远远地弯下腰，或许那些是他的队员，但很快，这些人也远远地朝着玛格莉塔鞠躬，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最后，在微明的天光下，玛格莉塔看着这些真正在这次任务中立下了最大功劳，将一具一具渴血兽击倒并净化的人弯下的背脊，不知所措。
　　虽然说场面话算是贵族的重要能力，可她实在太累了。就算是「双树之种」强化过的身体也支撑不起一整夜高强度还没有补充的战斗，以至于她的脑子都有点转不过来，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发现什么好像都不太合适。
　　她只得斜了斜眼睛，将求助的目光看向康妮·李，却发现这位女士只是笑而不语，那弯起的嘴角，就像是正等着看她的笑话。
　　玛格莉塔不由得气结。
　　可现在还有这么多人等着她的回答呢，所以她也只能对黑发的执行官磨了磨牙。
　　最后——
　　“……看吧。”
　　最后，少女望向东方的天空，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音量开口了。
　　“日出了。”
　　男人一愣，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光升起的方向，灿烂的日光从地平线上跃出，映入了他的瞳孔。
　　黑夜在此彻底褪去了，无论在那深沉的黑暗之中有多少血与泪，无论有多少人倒下，黎明的光终将把黑暗驱散。
　　即使这白昼依然会终结，但黑夜也终会迎来日出。
　　站在这日光中，男人想了很多很多。如果玛格莉塔知道说不定会哭笑不得地想，我只是选了最应景的一句话而已，为什么你们能联想到那么多事呢？
　　但如今少女也只是坐在一块倒塌的墓碑上，与脸上不再有恶作剧似笑容的康妮·李一起，静静地望着晨曦将城市照亮。
　　日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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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1节 EP.16 回归日常的间幕

　　EP.16回归日常的间幕
　　“王女殿下，那位女性就是您选中的人吗？”
　　在晨光与教堂的阴影之下，两位女性远远地看着身沐光芒的人们。
　　“你觉得她怎么样？”
　　抚摸着怀中仍然在熟睡的婴儿，猩红看了一眼身边的女性。
　　“嗯……不好说呢，首先她不是个人类中心主义者，这不是能用‘同情心’解释的，显然，她能超越自身的种族立场来看待事物，这很难得……不，与其说是超越自己的种族，不如说我觉得她是在寻求超越‘立场’的某些东西，大概是幼时有过不好的人生经过，或者因为某些原因被逼迫着做过她认为‘不好’的事，所以才会在青春期反弹似地追寻她认为‘好’的。”
　　有着蓝色眼睛的吸血鬼撑着下巴，看着下方金发少女的背影。
　　“但是‘好’和‘坏’本身就是基于立场的，追寻超越立场的事物本身就是一种幼稚而可笑的行为，嗯，至少在人类的社会里，这会让她看起来像个傻瓜。尤其是她不是因为无知而这么做，而是明明知道却依然这么做——嗯？王女殿下难道就是被这种傻劲吸引了？”
　　猩红想了想，歪着头回答着：
　　“……其实，只是因为返祖埃兰迪尔人的血很好喝而已。而且，如果没有这种傻瓜，这个世界该变得多糟糕呀。反正距离命运之时还有充足的时间，实在不合适了，再换也没有问题？”
　　“王女殿下觉得可以就可以。那么，我该回去补眠啦。再见，我们美丽的，高贵的王女殿下……这一次也没有收集吗？”
　　“嗯。”
　　“我明白了，无论如何，我们一定会支持你的。”
　　说完，蓝眼的吸血鬼变成一只蝙蝠，飞离了教堂。猩红看着离去的玛格莉塔的身影，面带微笑地转身离开。
　　在这一瞬间，她忽然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而后。
　　在她的锁骨下方，一个杯状的纹章，浮现出血红的光——
　　……………………………………………………………………………………………………
　　等到玛格莉塔离开莫比乌斯机构踏上归途，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虽然行动的结束是在黎明时分，可是并不是说行动结束就可以回去了，她和其他参与了行动的人一同被送回了机构，进过了检查、休息、精神状况的确认、报告，最后还有牺牲者的一个小小葬礼，只来得及给枫丹馆写了一封信报平安。
　　这算是玛格莉塔第一次正式参与到机构的高机密活动中来，再加上她的身份是外国人，在机构中的管理和隶属等全职并未交接过来，所以有关保密协定的部分她花的时间尤其多。
　　其次则是报酬部分。
　　机构给每一个参与行动的成员并幸存下来的成员都准备了丰厚的奖金，不过奖金对玛格莉塔来说没有什么意义，所以她提出能不能用收容物或者保密等级的提升之类做奖励。康妮·李满口答应。
　　不过过了一段时间后，她又一脸黑线地告诉玛格莉塔，因为她之前在罗曼城犯下的事，处罚规定里有一个“禁止获取更多收容物”，而且她的管理权并没有移交到帕列斯这边，所以帕列斯的机构也不能对这个处罚做出更改。
　　不同王国的机构之间虽然实力和规模有很大的区别，但原则上地位对等，对于同一成员在不同分部的奖罚，如果是奖励的话还好说，但惩罚一般是不会彼此冲突——例如撤除另一分部的处罚。
　　这容易导致一系列的问题和扯皮，由于是跨国扯皮，甚至更加麻烦。
　　关于权限调整也是这样，尽管罗曼城机构对玛格莉塔职权等级的下调是“调整”而不是处罚，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机构不太可能把她从C级人员又调回B级。
　　不过这个还有迂回的办法，康妮·李这次直接打了个报告把玛格莉塔任命为自己在帕列斯的直属手下，用执行官的权限把她的职权等级和保密等级各提了一级——这个等级只限于在瓦卢瓦王国境内有效。
　　“这就是官僚主义的好处了，只要有迂回的办法，就总能迂回过去。”
　　现在，玛格莉塔在瓦卢瓦王国又变成了机构的B级人员，保密等级还从II到了III。
　　不过现在，更让少女感兴趣的是作为收容物替代品的那几件炼金道具——尽管不能从机构这里再得到收容物，但不是收容物的炼金道具却没有问题。
　　“说起来，在机构中，炼金道具和收容物的区分还蛮暧昧的呢，经由人手创造出来的具备神秘力量且没有代价的事物就是炼金道具，反之则是收容物，某县炼金道具的使用虽然需要‘消耗’，并且使用后也有‘副作用’。但这两个和‘代价’又有所不同，彼此之间到底是怎么仔细区分的呢……‘消耗’可控但‘代价’不可控？那么‘副作用’呢？”
　　“嘛，差不多就是这样呢。这种事你们前线人员其实也不用了解得太清楚。”
　　负责交给她这两件炼金道具的机构成员是这样暧昧地回答她的，听起来也不太确定。
　　如果连这样基本的问题都这么暧昧，是不是代表着机构对于收容物本质的研究其实并不如想象中深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玛格莉塔离开了白枫宫。在马车上，她将两件炼金道具从收纳的木盒中取了出来，一边仔细观察着，一边好奇地向圣银低声地问着。
　　“如果按照刚刚知道的事，我使用瑟莱忒小姐时消耗的魔力其实是可控的吧？不过控制者并不是我而是瑟莱忒小姐，这样的话，瑟莱忒小姐到底算是炼金道具还是收容物呢？”
　　“在过去是没有收容物这个概念的，而且现存很多收容物中我看来其实都是过去的炼金产物。只是似乎出现了某种未知的变化。”
　　从裙摆下，圣银回答着。
　　这个问题怎么讨论或许都没有结论，所以玛格莉塔很快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得到的两件炼金道具上，其中一件是一枚很机械风格，带有鎏金的发卡，效果是让佩戴者的行动更加敏捷。
　　另一枚则是一枚戒指，戒指上镶嵌的黑色钻石被切割成方形，用一根轴穿过放置在镂空的圆环之中。黑钻的一面雕琢着一张女人的脸，她的嘴被一个代表着“隐秘”的符号封闭，双瞳微合。只需要将有这符文的一面旋转到贴合手指，就能极大地减少发出的声音——也包括说话声。
　　“车夫先生，我们现在到哪了？”
　　“嗯？小姐，你有什么什么吩咐吗？”
　　“我问的是，我们距离香槟街还有多久？”
　　“哦，哦，香槟街啊，还远着呢。”
　　玛格莉塔实验了一下，发现效果相当不错，她戴上戒指并使用后非常大声地喊叫，但马车的车夫却从驾驶席上伸过身体仔细听才听到。
　　她的战斗风格本身就偏向潜入和暗杀，这件收容物和「阴影的轻纱」又各有长处。玛格莉塔对此很满意，她将宝石朝内戴在了左手上大小经过调整后刚刚好。
　　“希望露娜大人不要担心啊……”
　　看着城里熙熙攘攘的街道与穿梭其中的行人，玛格莉塔现在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虽然学院放了暑假，但今天对大部分人还是工作日，离开白枫宫与周围的贵族住宅区后，繁荣的街市映入眼帘。
　　人们并不会知道就在昨晚，城市之中发生了可能会让这和平与日常荡然无存的事件，也不知道有人为了阻止那样的事而战斗、牺牲，那些刻在小小的，不会出现在任何一个墓地的墓碑上的英勇墓志铭也不会为他们所知——但这样或许就足够了。
　　神秘无处不在，但神秘的世界和日常的世界又有足够的距离，或许这才是这个世界最好的样子。
　　毕竟有些事不适合为人所知。
　　有些真相，应该被埋葬。
　　最后，马车停在了枫丹馆的前方，玛格莉塔走下车，和德菲比打了个招呼，漫步走入这豪华的别墅。
　　“啊，玛格莉塔小姐……”
　　但德菲比叫住了她，玛格莉塔停步，注意到这位皇家侍卫的表情有些微妙。
　　“嗯？怎么了吗？德菲比先生。”
　　“事实上，露娜殿下让玛格莉塔小姐回来之后立刻去见她。”
　　“嗯？发生什么事了吗？”
　　玛格莉塔歪了歪头，意识到或许发生了什么。
　　毕竟每次自己回来以后都会直接去见露娜，一般而言并不需要特别的提醒。
　　“嗯，今天有两位客人来拜访露娜公主，她们……”
　　德菲比犹豫了一下，因为那两位客人叮嘱过他不要告诉眼前这位女士她们的来历。
　　“总之，现在她们和露娜公主应该在阳台上进行下午茶，威廉先生也在，总之，玛格莉塔小姐去就知道了。”
　　“我明白了。”
　　玛格莉塔还是点了点头，转身朝着枫丹馆的花园走去。
　　如果是在枫丹馆那带有露天水池的阳台上进行下午茶，那么从这里走比较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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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2节 EP.17 意料之外的客人

　　穿过花园，走上通往阳台的阶梯，玛格莉塔竖起了尖尖的耳朵，试图在真正见面之前听一听交谈的内容，听一听客人的声音。
　　可是飘入耳中的只有花朵在夏风中簌簌的轻响，有人端起茶杯，有人放下，有人咀嚼着点心，但没人说话。
　　……发生什么了呢？
　　所谓下午茶就是一边在景色优美的地方享用美味的点心，一边愉快地聊天休息的活动，如果连下午茶都没有人交谈，那必然是出现了什么糟糕的问题。
　　玛格莉塔不认为丹丽女仆长会在这种情况下犯错误，那位女仆长连用餐时餐具的摆放的位置都能不用量尺精确到一毫米之内——因为很清楚这一点，所以玛格莉塔一下子变得不安了起来。
　　她加快脚步快速地走完楼梯，来到阳台花园上，在水池边，少女看到了摆放的小圆桌，四把椅子围着圆桌摆放。精致的糕点、有曲奇，提拉米苏、蜂蜜牛奶布丁与这个王国有名的马卡龙，用点缀着百合花的篮子分层盛装，红茶是优雅但不耐泡的伯爵红茶，在森海王国，这是贵族交际最钟情的茶。那标志性的香柑气息已经淡了许多，不知道是被风吹散，还是因为放置太久。
　　坐在圆桌面对着玛格莉塔那边的是露娜和威廉，公主殿下端着茶杯，看起来就像在数里面的茶梗，威廉最先注意到玛格莉塔，对着这边，他露出了一个有些尴尬的微笑，显然是对茶桌上的空气感到一丝窘迫。
　　而背对着玛格莉塔的两人都穿着垂落到脚踝的长裙，虽然是短袖，但袖口依然超过了胳膊，她们的发色是灿烂的金色，从发丝间漏出的耳朵，有着尖尖的形状。
　　玛格莉塔感觉自己的心跳慢了一拍。湛蓝的瞳孔放大，然后这熟悉的、熟悉的背影的主人也因为威廉的目光转过身来——
　　蓝与黑的双眸映入少女的瞳孔，她惊喜地喊出了她们的名字——
　　“玛丽姐！欧琳丝！”
　　那是再熟悉不过的面孔，自己最亲爱的家人与姐妹……还是姐姐们？
　　——虽然应该是姐妹，不过果然还是姐姐们吧。
　　脑海中的认知有一瞬间的紊乱，不过立刻就被在遥远异国见到家人的欣喜冲淡了。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今早刚到，为了来见见离家一个多月的亲爱的妹妹要坐差不多一周的飞空艇，真是的，这趟旅行还真是不容易，不过这样一来，我两个妹妹都来过的城市我也终于是到访过了呢。”
　　玛丽的手上还拿着她最喜欢的那款折扇，在罗曼城时，这把扇子主要的功能是在需要的时候敲在玛格莉塔的脑袋——或者屁股上，纠正她不够淑女的仪态或者遮挡一下面容，但是现在，这把扇子发挥出了它原本的功能，不断地摇动着，不过即使如此，玛丽的额头上还不断地渗出汗珠。
　　“真的吗！唔，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父亲和母亲呢？”
　　“她们再怎么说也不可能随便跑到这么远的异国来啊，只有我和欧琳丝，带了几个女仆和男仆。”
　　玛丽说着，黑色的眼睛上下审视着自己这一个多月没见的妹妹，目光柔和。
　　“不过看起来即使在异国他乡，你过得也很充实嘛，玛格莉塔。”
　　“是的！”
　　不过，等到惊喜褪去，玛格莉塔又注意到了露娜微微皱起的眉毛和从公主身上散发的有些不悦的气息，欧琳丝虽然也看着她，但不知为何，目光有些不满。
　　这么说起来，那种凝重的空气似乎就是在露娜和欧琳丝之间的……
　　“……那个……为什么空气这么凝重呢，露娜大人，难道说，玛丽姐和欧琳丝来看我，让您不开心了吗？”
　　“如果是朋友来看我，我当然很高兴。”
　　露娜放下了茶杯——力度比平时大约高了两度——她叹了口气，笔直地坐在椅子上，看了一眼欧琳丝。
　　“但如果跑过来是为了对我指手画脚——”
　　“你真的甘心吗？露娜？”
　　露娜的话还没有说完，欧琳丝就有些急切地打断了。
　　她转过头去，用那双隐含着不满和沮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露娜的红眼睛，让玛格莉塔有些意外的是，露娜没有与欧琳丝对视而是微微撇开了视线。
　　这可真是少见。
　　“你真的只满足于这样就可以了吗？明明是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的机会！”
　　“……”
　　露娜沉默了。
　　“……所以，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玛格莉塔歪着小脑袋，思考了十几秒，仍旧是非常茫然。
　　“你还记得给我们寄的信吗？提到露娜打算挑战帕列斯夏后月的艺术节舞台的那封。”
　　玛丽微微一笑，开口解释着。
　　“嗯，我还记得。”
　　“欧琳丝收到信后可开心了，当时就和父亲说要来帮忙，因为我顺便来帕列斯也有些事要处理，就一起过来了——当然，主要还是来看看你啦，从罗曼城出发，转乘，好不容易在今天来到这里，找到了枫丹馆，结果不但你不在，露娜还让欧琳丝的期望落空了，所以稍微吵了一架，现在还在闹别扭呢。”
　　“诶？期望落空，可是，露娜大人不是已经通过那个圣铎拉贡帝国来访的芭蕾舞团的第一轮选拔了吗？”
　　随着夏后月的到来，那个会在今次帕列斯艺术节上亮相的芭蕾舞团也抵达了这座艺术之都——对于起源于瓦卢瓦王国宫廷，然后在圣铎拉贡帝国发展成大陆最知名的舞蹈艺术的芭蕾而言，这是历来的传统了。
　　不过据说这一次来的是大陆最有名的几个舞蹈团中的某一个，即使是被称为艺术之都的帕列斯也不会总是有机会请到他们来访，所以今年的艺术节可能是近十年来最盛大的，这吸引了无数趋之若鹜的游客。
　　露娜通过了那个至今都蒙在神秘面纱下的舞团的第一轮选拔——虽然之后还有第二轮、第三轮——但无论如何，这都不应该是会让欧琳丝的期待落空的事。
　　“……是啊，通过了选拔，但不是最压轴，最有名，最有难度的《天鹅湖》，而只是单人芭蕾。”
　　欧琳丝闷闷地说着。
　　“露娜，虽然是我们把玛格莉塔拜托给你，让你带她以留学的名义暂时远离罗曼城，远离我们家族的争端，但是选择了这里的人是你，虽然玛格莉塔或许在这个选择中起到了某种影响，但最后选择这里的人是你——”
　　她看着露娜，不甘心地咬着嘴唇。
　　“为什么你要选择这里，露娜，你不可能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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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3节 EP.18 威廉的好点子

　　这句话最终刺穿了露娜不悦与冷漠的假面，有着红色瞳孔的公主蠕动了一下嘴唇，她扭过头看着欧琳丝，握紧了拳头。
　　“……我当然知道，但是没有办法。没有芭蕾舞者不想在最瞩目的舞台，挑战最著名最有难度的《天鹅湖》，去成为奥杰塔、成为奥吉莉亚，可是我不行，我是罗曼王国的公主，我无法真的当一个纯粹的舞者去跳双人舞，和一个男人。”
　　那只手最后又松开了，无力地。
　　“罗曼王国的风气不像瓦卢瓦王国这么开放，未婚的我穿着芭蕾舞裙，和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年轻男人跳舞，还是《天鹅湖》，相信我，就算我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也要考虑这件事传到罗曼王国后的影响。而那些古板的贵族必定乐于将这作为削弱我威信的攻击材料，毫无疑问。”
　　“可是这里是瓦卢瓦王国，罗曼城距离这里连飞空艇都要飞一周！”
　　“如果我真的踏上了那个舞台，无论成功与否都会被报纸和杂志记录下来，用文字，或许还有图片，这些东西又不是没有可能流入罗曼王国，有心人想找总会找到的。”
　　“但是……”
　　“还有什么好但是的呢？”
　　“但是！”
　　欧琳丝站了起来。双手拍在桌面上，对于这位罗曼罗兰家文雅的么女而言，这样的行为绝不常见，也足以说明她究竟有多么不甘心——为了露娜不甘心，也为了无法说服，并且帮助自己好友的自己。
　　站在稍远处的女仆们紧张地看着这一幕，丹丽女仆长的表情僵硬得可怕。但她们还是恪守了女仆的准则，在没有呼唤时绝不靠近。
　　“但是啊……你就不会……后悔吗，在以后的日子里……明明是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的机会……”
　　“……”
　　露娜低着头，什么也没说。
　　怎么不会呢？
　　如果是尽力去做了却失败也就算了，自己放弃这样的机会，毫无疑问是到死都会悔恨不已的，可是她又的确无法遵从自己的本愿，她是罗曼王国的公主，未来将成为王国的女王，虽然那是一个小小的国家，但她依然要现在就注意，不要在年轻时留下会在未来成为隐患的种子，哪怕那是她所追求的梦想。
　　这枷锁禁锢了她的羽翼，她无法——无法去成为黑与白的天鹅。
　　“欧琳丝。”
　　玛丽轻声地说着，让自己的妹妹坐了下来。水池在夏风中吹起粼粼的波光，垂落西边的太阳开始变成温暖的橘红。暂时无人开口，这场下午茶会陷入了又一次的沉寂。
　　“……有没有既能让露娜大人站上那个舞台，又不会被留下影像记录的方法呢……”
　　玛格莉塔思考着。
　　自从春前月和那个占星巫师的对峙后，这几乎是她的本能了，她思考着有没有超越这既定的二选一的可能，可是她怎么想都想不出来。
　　只要踏上舞台那就必然万众瞩目，那本来就是那样的地方，完全不留下任何痕迹是不可能的，而只要有痕迹，有心人就必定可以寻觅到。
　　那么改变罗曼王国的风气？
　　很遗憾这不可能在一代人之类那么轻易地改变。
　　“……那个，我有个想法，可以说说看吗？”
　　这个时候，威廉忽然抬起了手。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露娜表姐虽然很想站上艺术节上《天鹅湖》的舞台，但是却因为身份问题而不能如愿……那个，露娜表姐，有一件事我想问一下。”
　　“……什么？”
　　“你是必须要以‘罗曼王国的公主’的身份站在舞台上吗？”
　　露娜一愣。
　　“……什么意思？”
　　“听到玛格莉塔小姐的话我忽然想到的，那个，在表姐的祖国应该也会有这样的活动吧，就是假面舞会。”
　　朝玛格莉塔看了一眼，威廉继续解释着。
　　“戴上面具之后，在舞会上的参与者虽然还是自己，但又不是自己了，这一点在瓦卢瓦王国尤为明显，在舞会上所有人都以代号相称，所做的所有事也和‘本人’无关，只要不涉及违法的行为，哪怕是夫妻在假面舞会上认出了彼此并且彼此身边有别的人也不会戳破，至少在舞会上不会戳破，至于舞会结束之后……”
　　威廉耸了耸肩。
　　“……所以，你想说什么？”
　　“就是说，露娜表姐如果真的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又想要踏上舞台，那么——也许可以试着匿名参加？只要出现在舞台上的不是‘罗曼王国的公主’就可以了吧，而我想如果露娜表姐最终赢得了那个女主角的位置，只是隐瞒身份这种事我想他们也是愿意为露娜表姐做的。对于在圣铎拉贡帝国也排得上名号的芭蕾舞团来说，应该只会关心演出的成果……露娜表姐？”
　　说着说着，威廉发现露娜用一种古怪的表情看着自己。
　　“……偶尔，你也能提供建设性的意见嘛。”
　　“……露娜表姐，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傻小子了……”
　　“这是一个好主意！”
　　欧琳丝的眼睛一亮，看向露娜。
　　“如果真的能够实施，那么问题就只在于露娜你是否愿意和一个男人跳一场与主题与爱情相关的舞蹈了……”
　　“双人舞，尤其是男女舞者的双人舞是芭蕾的核心，跳芭蕾的人不和异性跳一场双人舞就好像画画的人不画素描一样可笑，如果有机会我当然不会在意这种程度的事。”
　　露娜毫不犹豫地说着。在公主的脸上并没有放松。
　　“但说到底这是要‘能够隐藏身份’参与才行吧，不管怎么说，今年的舞蹈节目是选拔性的，一个隐藏身份的人能不能参加都很难说……”
　　“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威廉的嘴角不住地上扬，他有些得意洋洋地拍了拍胸口，在其余几位女士都看向自己之后，他又说着：
　　“事实上，我和一位贵族小姐的关系很不错，那位小姐就是今年的艺术节筹办委员会的一位委员……额，骑士这个委员会的副主席露娜表姐也认识，就是玛丽公主……”
　　“……嗯？”
　　玛丽挑了挑眉毛，有些诧异。
　　“对了，玛丽姐，你知道吗？瓦卢瓦王室从现在的玛丽公主上溯好几代，公主和王后的名字几乎都是玛丽呢。”
　　“……虽然我知道我的名字是世界上最常见的女性名字之一……”
　　听完玛格莉塔的话，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嘴角抽搐了起来。
　　而这时，威廉已经告诉露娜说，他可以安排一下她们的见面——“比起去拜托玛丽公主，可能这样更不容易被说些什么吧。”
　　“……那就拜托你了，威廉……说起来。”
　　露娜同意这个说法。
　　因为自己的身份，在各种情况下得到优待她已经习以为常，因此在这一件事上，她并想特别动用自己的人脉，尤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的身份本身对于其他参与者就是一种不公平了。
　　她并不希望最后不是依靠自己的努力而是自己的身份获得那个成功，从这方面看，隐藏身份参加又是更好的一种选择。
　　不过接着，这位公主殿下又有些复杂地看了威廉一眼。
　　“那位委员会的小姐不是你的又一个‘女性朋友’吧。”
　　她特意在女性朋友四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不，那位小姐不是。”
　　“是吗，那就好。”
　　“我是说……虽然珍妮不是，但是她的妹妹和我关系不错……”
　　“……总有一天，你会死在女人手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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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4节 EP.19 少女们的浴室密话

　　眼见茶会的气氛轻松了起来，在稍远处的丹丽女仆长松了口气，她对贝莉低语了一句让她位玛格莉塔去拿一把椅子，又叮嘱另一位女仆继续在这里服侍，转身向厨房走去。
　　来自异国的客人，还是露娜公主的好友，玛格莉塔的家人，今天的晚宴可一定不能出岔子。
　　很快，下午茶结束了，威廉没有留下来吃晚饭，他得去尽快安排关于露娜和那位委员小姐的会面。
　　能帮上自己表姐的忙似乎让这个青年非常高兴，他把胸膛拍地砰砰做响，不过就和露娜一样，玛格莉塔总觉得有一天可能会有一把柴刀之类的东西刺进那里。
　　……希望不会有那一天吧。
　　等到晚饭也结束，玛格莉塔与露娜向玛丽与欧琳丝聊完来到帕列斯后发生的事，时间也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了，丹丽女仆长和贝莉准备好了大浴场，少女们就在温暖的热气与香氛之中享受着泡澡。
　　“玛丽小姐，欧琳丝小姐，适合在盛夏穿的更凉爽的衣服为两位买来了，请两位泡完之后穿。”
　　“好的，麻烦你了，法琳。呼，我一直以为罗曼城的夏后月就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热的时候了，想不到帕列斯居然还能更加热……”
　　即使是炽热的夏季，泡一个热水澡依然是一件令人心情愉快的事，尤其是在出了一身汗后。
　　浸泡在热水之中，抚摸着湿润的肌肤，玛丽自嘲地说着，感觉今天把平日里保养肌肤锁住的水分全部流出来了。
　　“我们抵达帕列斯的时候差不多是接近中午的时候，实在是够呛呢，不仅热，而且因为气温很高又没有风，城里的气味差点让人晕过去，早知道就不该穿束腰的，也亏欧琳丝你居然能坚持下来呢。”
　　“玛丽姐不也是吗，按照在罗曼城的习惯穿着裙撑，结果裙子里简直就像是火炉一样，最开始我还觉得街上那些女人简直是不知廉耻，结果……”
　　玛丽和欧琳丝抵达帕列斯是在今天的午前，而就连曾经来过帕列斯的欧琳丝也因为数年的时间过去而忘记了这座城市夏日的气温。
　　因此她们穿的衣服还是罗曼王国常见的贵族女装，本来那就是在翡翠海沿岸的夏天在凉爽和保守之间逼近极限的服装，在这个因为没有海风而比罗曼城更加炎热的城市，实在是有些维持不住淑女的体面了。
　　现在这对姐妹想想自己到底是怎么能坚持到现在的，最后的结论也只有“淑女的底力”这种不明所以的力量。
　　“我和露娜大人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是春末，那时的气温还不是很高，所以我和露娜大人还穿着原来的服饰过了几天，结果还因为不够时尚遇到了一些事呢。”
　　“等天气一热，玛格莉塔小姐就很果断地换上了那些时尚的衣服，嘛，虽然我是多坚持了几天，结果亲爱的皇家圣卫小姐以继续穿原来的衣服可能会中暑导致危险为由半强迫地让我换上了那些露出度在当时的我看来过高的衣服——”
　　白了玛格莉塔一眼，露娜靠在浴池的旁边，金发的少女只能“啊哈哈”地笑着，移开了视线。
　　“哼嗯……”
　　摸着下巴，这位心思缜密的女士似乎发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下来。
　　“看起来你们相处的不错嘛，真难得。我还以为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你们还会维持着那种彼此之间生疏和客气的感觉呢。看你们相处得不错，真是太好了。之前说到哪里了？嗯，采风的时候因为花粉症没法完成写生作业，结果我可爱的妹妹充当你的手了？”
　　玛丽朝着玛格莉塔露出了一个她可能没法理解的笑容，不过陷入回忆中的玛格莉塔并没能注意到。
　　“那个时候，我只是想着要为露娜大人尽一份力呢。”
　　跑遍了山谷也没能找到特效药所需的素材的玛格莉塔在那个时候对于派不上用场的自己相当沮丧，最后她想出来的办法，就是让自己成为露娜的手，让自己成为露娜的画具，去感受她的每一丝意图，不加入任何自己想法的，如实地反应露娜锁要描绘的景色。
　　……结果自然是相当惨烈。
　　“让我成为你的手，你的笔，成为你创作的力量”——那个时候玛格莉塔说的话虽然听起来浪漫，但是真的靠另一个人抓着手提供力量来绘画实际上很难说有令人满意的效果，最后完成的作品并没能拿到什么好的成绩，幸好老师们也体谅露娜意外遭遇花粉症，没有多说什么。
　　“……嘛，我还是非常感谢玛格莉塔小姐的……”
　　露娜嘀咕了一句，抱着自己的膝盖。
　　如果一定要说那场意外造成了什么后果，或许就是她和玛格莉塔的关系在那时真正地有了某种改变吧。
　　不过，到底是谁被谁改变了呢？
　　“嗯哼……”
　　玛丽的眼睛咪地更细了。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来来回回地看着玛格莉塔和露娜，转着黑溜溜的眼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总感觉，你们之间的关系比我想象中还要好很多啊……难道说，还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
　　“一定要说特别的事的话……”
　　玛格莉塔的脑海里闪过几件事。白枫宫的绑架，自己与星界存在的约定，然后——不知怎么的，玛格莉塔的脑海里闪过了那次对自己的那几次“犯错”和露娜对她的那次“惩罚”。
　　“……”
　　玛格莉塔的脸红了，而这个变化并没有逃过玛丽的眼睛。
　　“是什么是什么？我可是很好奇呢，我可爱的妹妹到底是用了什么样的办法让这位戴着坚不可摧面具的公主殿下这么快地敞开心扉呢？”
　　“那、那是……”
　　她立刻就开始了追问。
　　而说起“方法”——玛格莉塔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泡澡带来的红晕之上蒙上了新的一层绯红，露娜一下就意识到了不妙，不断地向她使眼色看向浴室之外——
　　“我、我有些困了呢，那个，因为昨天晚上一夜没睡，所以我、我就先去睡了——”
　　好吧，露娜应该庆幸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还保有最基本的理智，尽管她用的理由相当牵强——不过玛格莉塔倒不是说慌，今天到机构之后玛格莉塔也没能好好睡上一觉，只是在检查的时候眯着眼睛小憩了片刻，现在也的确是非常困了。
　　看着玛格莉塔离开浴室，而玛丽和欧琳丝并没有阻止，露娜稍微松了口气，在热水里站起了身。
　　“那么，我也该出去了……”
　　“别急嘛，露娜，这么久没见，就让我们好好叙叙旧吧。”
　　但她刚起身，手腕就被玛丽扣住了。
　　“……”
　　公主殿下的心理咯噔了一下，觉得自己一定是泡热水泡昏了头，怎么会觉得玛丽放过了玛格莉塔还会放过自己——但现在再后悔也晚了，而且不知为何就连欧琳丝也带着奇怪的表情靠了过来——
　　她有点犹豫，然后因为这犹豫而让玛丽挑了挑眉毛。
　　“嗯？真意外呢，居然难得地看到露娜你动摇的样子呢……啊，难道说，并不是我家那个纯真的妹妹，而是你……”
　　接着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有些意外地看了露娜一眼，站起身来，用手臂挽住露娜的手臂，半强迫地将她按回了浴场。
　　“那就更要听听看了呢，来嘛，太早睡觉的话可是会变胖的哦，就让我们感情很好地聊一聊吧——”
　　“……”
　　有时，有个太了解自己的朋友真的不是什么好事。
　　在这一晚，露娜重新理解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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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5节 EP.20 玛丽希冀的未来

　　最后，直到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话语中玛丽和欧琳丝的逼问下全部被说出来之后，罗曼罗兰家的两姐妹才松开了挽住露娜的手。
　　虽然本来就是有种负罪感，但是本以为自己会被责难的露娜面对着欧琳丝和玛丽那更像是了然和理解的视线，陷入了强烈的迷茫和羞耻。
　　如果可以的话，她现在就想把水面变成镜子，然后一头钻进去。
　　“……也就是说，露娜对玛格莉塔的感觉更接近于一种想要征服或者占有的欲望，吗？理解理解，毕竟我们所生活的这个社会基本上就是不承认那算是爱的，而且退一步说——一般人讴歌的‘爱情’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先不说露娜，我和欧琳丝都是被这样教育的。”
　　对于贵族家庭而言，后代是非常宝贵的，年轻的后裔既是血脉的延续，也是重要的交易筹码，他们自由恋爱造成的损失往往会比带来的收益多的多。
　　再加上为了对抗讴歌爱情美好的众多艺术和通俗娱乐，通常而言，贵族的感情教育一向是重家庭重家族而轻爱情的。
　　联姻价值更大，极端情况下甚至可能影响一国存亡的王室子嗣就更是如此。
　　这造成的影响是巨大的，有的人即使被这样教育仍旧会自然地去追求自由的恋爱和婚姻，就好像说这本就是人这种生物的天性。也有为数不少的人会接受这样的看法，即作为贵族应该为家族的利益而牺牲那冲动而不负责任的爱情。
　　还有一些人虽然并未被这样的观念所控制，但也受其影响对爱情和婚姻产生了负面的印象，从而不对这被古往今来无数人讴歌的美好感情产生任何期待——玛丽自己算是属于这一种，尽管她变成这样的直接理由相当复杂。她也知道，虽然原因不同，不过露娜也是这类人。
　　所以在听完那些话后，玛丽用有些微妙的神色看着自己的这位好友。
　　她对玛格莉塔产生了一种奇怪的，绝非爱情的感觉。从性质上来说那更像是想要占有，或者让欣赏的人臣服于自己的征服欲，而在她讲述的那件事里萌生的一种更加激烈的感觉，从当时的情况来看，也更接近于肉体的欲求。
　　真令人意外。
　　“姑且，那还算是公主殿下和皇家圣卫之间的稍微有些出格的互动，最让我惊讶的反而是露娜你居然承认你对玛格莉塔产生了欲望……”
　　而她所说的这些话语也完全不在露娜的预料之内。
　　被她原原本本复述出来的那件事即使再用“惩罚”去粉饰，她也依旧做了以一般眼光看来相当过分，不尊重玛格莉塔的事。
　　比如用脚让她这样那样啊，让她说出羞耻甚至有些贬低自己的话啊，比如……各种各样的啊。
　　即使以亲密之人来看，那也相当过分，以至当时的事态结束之后她不住地对玛格莉塔道歉，为自己的言行。
　　实际上也是因为这样的负罪感，露娜完全没有对她们的逼问有所隐瞒。
　　她有些傻眼地看着玛丽和欧琳丝——因为被夹在两人之间，所以她不住地转头。
　　后者的脸更加红，泡在热水里并拢着双腿，不知道在想什么，而玛丽的表情有些微妙，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们没有生气，但这才是让露娜茫然的事。
　　“……你们不生气吗，这种事一般来说是会生气的吧……”
　　更不要说她还坦白了自己想要通过从某位女士那里弄到的让仆从与下属听话的书上的方法驯化玛格莉塔了——驯化，就连她自己都知道这样的行为有些令人不齿。
　　“反正玛格莉塔自己都没生气不是吗？既然当事人都没那么大反应，性癖方面的事太较真反而显得可笑，毕竟这不是人可以控制的。嘛，该说是同类的共感？反正露娜你大概有抖S的倾向这点我在大学时就有猜到了。”
　　“……抖S？”
　　“就是说通过欺负其他人，对其他人施虐会让自己开心的家伙——完美符合你不是吗？倒不如说你自己应该有这个自觉的。”
　　靠在浴池的边缘，玛丽露出一副好像在说“就这？”的表情，嘴角勾起，仿佛是享受着大多数情况下在她的面前都保持着公主威严的露娜这少见的反应。
　　“不，可是，我……”
　　“没关系没关系，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你在迷惑什么，但我没法给你答案，真的，我很清楚，但这个答案我没法给你，总之——真是意外，我虽然也不是没有想象过这样的事情，但发展的这么快还是出乎我的意料。我家的妹妹就那么讨人喜欢吗？”
　　“……算是吧。”
　　“只是算是而已？”
　　玛丽完全没打算放过自己的这位挚友，她微笑地看着在自己的追问下，那张完美公主的面具逐渐剥落，渐渐地露出她那如同美丽银月一样皎洁本貌的友人。
　　“我觉得，露娜你现在的表情完全没有说服力哦。”
　　“……”
　　露娜沉默地低下头，看着水面上的自己。
　　那倒映而出的表情让她自己也不由得一阵恍惚——自己没有戴上面具的脸，就连她自己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了。
　　哪怕算上自己独处的时候也一样。
　　在仅有的友人面前，再完美的面具也总是维持不住的。露娜叹了口气，然后忽然整个人浸泡进了水中。
　　“噗哈——”
　　她猛地从水里冒出头，水花乱溅，她拨开黏在脸上的银发，朝着玛丽和欧琳丝轻声地说道。
　　“……是啦，玛格莉塔小姐是很讨人喜欢啦，虽然莽撞了一点，但做事也是尽职尽责，性格纯真，和某个一肚子黑水的家伙完全不一样，更重要的是——”
　　露娜闭上了眼睛。
　　“她对命运进行反抗的样子，对我这种屈从于命运的人来说是那么的耀眼啊。只是看着她那单纯的样子，就好像我的软弱和自欺欺人都得到了原谅，只要能在她所认定的，反抗命运的事上帮上一点忙，就好像我也在反抗命运一样。春前月那一天我从王室神秘学顾问那里知道她做了什么之后，你们一定想象不到我受到了怎样的冲击。”
　　那是在平常，在玛格莉塔的面前她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而且，她不是那种耀眼得令人无法直视甚至感觉自卑的人，她不是故事里的英雄，肯定不是，她不是太阳，而是……对，而是一颗散发着美丽光芒的珍珠，对我来说……”
　　微微地，露娜露出了苦笑。
　　“反而是这枚‘珍珠’的光芒，照亮了‘月亮’呢。”
　　“……”
　　“……怎、怎么嘛，这么看着我。欧琳丝也是！干嘛一副那种表情。”
　　“啊，不、只是有点意外，怎么说呢……我都没有想到玛格莉塔会在露娜你这里有这么高的评价……”
　　拍拍自己的脸，欧琳丝看了看自己的姐姐。
　　“玛丽姐，怎么说呢，这边的发展完全出乎了我们的意料……”
　　“……总之，露娜，现在对我和欧琳丝来说最重要的事只有一件了。”
　　“……是什么。”
　　“你愿意和我们以后也一起生活下去吗？可能是维持现在的关系，可能是更进一步，但总而言之，是和我，欧琳丝和玛格莉塔一起生活下去。”
　　玛丽收起了那戏谑的笑容，认真地看着露娜。
　　“我们三姐妹是没有这样的问题的，因为我们是血脉相连的家人，一直生活在一起也不会有人说什么。而你和玛格莉塔也是，只要有公主和皇家圣卫这一层关系在，一直形影不离地生活在一起也不会有人能说什么。然后，借由玛格莉塔与我们的关系，我们就可以形成一个在世俗的眼光中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的亲密圈子。在这个圈子内部，我们的关系怎么样都可以，你明白的，我并不在意这种事。”
　　玛丽说的很直白，所以露娜也是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她微微皱了皱眉，看着玛丽。
　　“……大学时你和我说你想要建立一个能让女性们彼此的爱慕能够得到承认的世界，哪怕很小……这就是你最新的蓝图？我还以为会是更加光明正大，包括更多人的……你已经不寻求社会的认同了么。”
　　“那个想法一直没有变过，不过离开象牙塔的几年也确实让我意识到那不是在我的有生之年，能够靠我一个人和少量赞同者完成——或者说是在这个时代不可能完成的事，所以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在我的能力范围之中建立一个能容纳我在乎的人的小世界。”
　　直视着那红色的瞳孔，玛丽用一只手托着自己的脸颊，露出了一抹自嘲般的笑。
　　“而既然有生之年这个社会都不可能认同我们和我们的情感，我们自然也没有死皮赖脸遵守它们的必要，不是吗？干脆就用挑不出毛病的关系——用「家人」和「朋友」作为掩护，在世俗伦理无法插嘴的地方尽情享受就好了，你不觉得相比于我的那个理想，这个更加有可操作性和可实现性吗？”
　　“的确是这样呢，但是请不要若无其事地把我和欧琳丝划分到你那一边去。”
　　“欧琳丝先不说，但你真的一点想法也没有吗？我亲爱的露娜？你不都承认自己也很想让玛格莉塔一直在自己的身边了嘛。”
　　“……那么玛格莉塔自己的想法呢？”
　　“那当然也要看她自己的想法啦，我会找个机会告诉她的，啊，关于你对‘欺负’我们可爱的妹妹这件事抱有罪恶感这件事还是完全不必了，只要玛格莉塔自己不反对，这样那样的事多做一些也是可以的。”
　　“……才不会再做啦！”
　　再次被说起这个话题，露娜的脸变得通红，她有些咬牙切齿地看着玛丽，双手交叉在胸前，眼里满是警觉。
　　“我和你这头魔物可完全不一样！至少才没有真的对玛格莉塔小姐产生那种趣味，那一次只是意外而已！因为喝了些酒，所以才……”
　　“一般来说，酒精会麻痹人的自律能力，换言之，在酒精的趋势下做出来的事，其实很有可能就是本来就想做却碍于很多事无法做的事哦。”
　　“……！！！不、不知所谓！”
　　露娜鼓着通红的脸，气冲冲地从浴池里站了起来，有些慌乱地离开了浴室——离开之前还跑到淋浴头前，用凉水把身上的热气一冲而尽。
　　再回过头时，那张很熟悉的完美公主的面具已经重新覆盖在她的脸上，露娜狠狠地瞪了一眼这对姐妹，优雅而从容地离开了浴场。
　　尽管她的脸还是很红。
　　这一次玛丽和欧琳丝都没有去阻拦。在浴场的门被重重地关上之后，欧琳丝微微侧身靠在自己姐姐的肩膀上，许久之后才不知道是叹息还是松了一口气似地，在水面上吹出一片轻微的波纹。
　　“……初来帕列斯的见面礼，这实在是太惊喜了呢。”
　　“作为对欧琳丝的回礼，这只能算是彼此彼此呢，不过，真是意外啊，没想到玛格莉塔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居然能和那个露娜有那么亲密的关系，就算算上作为我和欧琳丝的妹妹这个天然的优势好了……这可是那个难搞的露娜哦，我敢保证她甚至没来得及向玛格莉塔展现自己难搞的一面。”
　　玛丽忍不住思考着，尽管露娜到现在似乎都还没有在自己的那个傻妹妹面前摘下那面具，但到现在为止看过那完美假面下的露娜的也只有自己和欧琳丝而已，而自己做到这一步是花费了整个大学的时光以及毕业后的数年，欧琳丝也是花费了好几年。
　　和她们比起来，玛格莉塔的进展简直就像那些罗曼蒂克小说里的主人公一样了。
　　“……到底是因为她那太过于单纯的脑袋没有意识到露娜到底有多么难搞，还是就像露娜自己说的那样，因为那件事对她有非常中意，以至于在一系列发展下变成这样呢……嗯，那必不是爱情，但却也可以成为更加坚固感情的萌芽。”
　　“但是，露娜在未来还是会面临重大的抉择吧，到那个时候会怎么样呢……”
　　“谁知道呢，不过，不管露娜在未来怎么选择，作为友人，我至少希望她拥有自己选择的权力。为此，无论如何我都得成为罗曼罗兰女公爵才行——然后再想办法帮助露娜做些什么。”
　　说完，玛丽伸手摸了摸欧琳丝的头。
　　“不过，欧琳丝，这样真的好吗？”
　　“……没关系的，玛丽姐，过去我就因为感情伤害到了玛丽姐，至少，我不能再犯相同的错误了。”
　　用脸颊轻轻地磨蹭着长姐的肩膀，欧琳丝小声地说着。
　　“我已经任性过了，而且得到了非常惨烈的结果，我想那就是对我的惩罚吧。而且，虽然在葬礼后说是感觉可以坦然了，但是朝夕相处十多年的人忽然改变了性别，会接受的也只有玛丽姐吧，在我们出发前，父亲和母亲偶尔还会喊她原本的那个名字……但都被误会成是思恋死去的儿子了。”
　　她把手环过玛丽的脖子，让原本就很亲密的距离变得更加暧昧。
　　“……我和父亲大人，母亲大人一样，大概，还需要更多时间去适应。而且，因为那些训练，我现在在生理上已经可以接受，但是也因此对玛丽姐也……嗯，所以，现在比起我自己，我反而更加想看到玛丽姐和玛格莉塔之间，嗯……感觉，再加入露娜也可以。”
　　欧琳丝说着，露出了一个让玛丽有些不太自在的，像是在看着什么有趣的事的表情。
　　这样的表情以前玛丽也在自己妹妹的脸上看过不少次，大多数都是在她有了某种创作的灵感的时候——
　　不过因为这个的始作俑者就是自己，所以玛丽也没有资格抱怨就是了。
　　“……嘛，我知道啦。”
　　俯下身，在欧琳丝的脸上轻轻一吻，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陷入了思考。
　　蓝图已经绘就，或许还能得到意外的助力，那么接下来该做的就是尽可能努力地推进计划了。
　　在这个计划里关键的一点就是让自己成为罗曼罗兰女公爵，而且是不受家族中老人摆布，能够在大多数事务上自主的“实权”公爵。
　　而在这件事上能够一锤定音的机会，也是由露娜和玛格莉塔带来的。
　　她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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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在写了在写了.jpg
　　

    





第666节 EP.21 隐藏身份的可能性

　　“露娜大人，早安。”
　　“啊、啊，早上好，玛格莉塔小姐……”
　　第二天，不知为何，玛格莉塔觉得今天的公主殿下似乎有意和自己保持着一点距离。
　　嗯，是心情不好吗？
　　还是说因为昨天差点在玛丽姐和欧琳丝姐姐的逼问下暴露那件被说要作为公主和皇家圣卫之间的秘密的事，所以稍微要注意一些呢？
　　想了想，玛格莉塔觉得可能是后者。这样的想法冒出来后，她又不由得回想起那完全暴走的事态，脸颊又有些发红。
　　“……”
　　总感觉脸颊被目光扎地有些生疼。
　　“那个，露、露娜大人，我去洗一下脸……”
　　“最好是给我把你脸上的红色也洗掉！”
　　“是！”
　　看着进入盥洗室的玛格莉塔，露娜抿了抿嘴唇，最后也还是没有问出“之前我对玛格莉塔小姐做出那种事你不生气吗？”这样的话题。
　　无论玛格莉塔的回答是肯定或者否定，罗曼王国的公主殿下都肯定自己会非常的……难以释怀。
　　说到底因为玛丽的关系，她对在世俗眼光看来不可理喻的那种关系并没有特别的恶感——当然也没有特别的好感——一直以来她也觉得自己和玛格莉塔就是很正常的上司与下属关系，只不过因为这个下属很优秀她也很重要，因此产生了稍微有些出格的占有欲和征服欲，但大体来说，她们的关系还是普通——或者替换成纯洁也是没什么关系的。
　　直到那天晚上为止。
　　“……都怪那瓶酒……”
　　“露娜公主殿下，威廉先生来了。”
　　房门被笃笃地敲响，尽职尽责的女仆长打乱了少女的思考。
　　“请他到会客室去，我也会马上过去——玛丽和欧琳丝也已经起来了吗？”
　　“不，两位女士还在睡。”
　　“我知道了。”
　　露娜抬起头，深呼吸抛开了这个问题以及昨晚在浴室时玛丽的话，恢复成了平常的样子。
　　……………………………………………………………………………………………………
　　“哎呀，露娜表姐，真是抱歉，虽然我有努力想要让你和那位女士见一面，但是艺术节的筹备工作果然很忙啊，据她说，从夏前月的后半月开始，她的睡眠时间都锐减了三分之一呢。而且越是到艺术节期间就越是繁忙，结果还是没能促成见面呢。”
　　“是吗，辛苦你了，不过威廉，你脸上的牙印是怎么回事。脖子上那个红红的，不会是那位女士的口红吧。”
　　“啊，这个嘛……嗯……嗯……”
　　“……姑且问一句，昨晚你是在什么地方休息的？”
　　“啊哈哈……这不重要，总而言之，我带来了好消息。露娜表姐，你知道吗？其实像露娜表姐这样烦恼着的人意外地不少哦。”
　　威廉正了正坐姿，但是他脸颊旁的齿痕——对照自己在机构学到的知识，玛格莉塔基本可以肯定那应该是某位成年女性的齿痕——以及脖子上与其说是口红，其实更应该是从皮肤下面显露出来的一些红色让他怎么看怎么不正经。
　　但他还是成功地把话题拉了回来。
　　“不少吗？”
　　“嗯，各种各样理由的都有呢，不过最主要的是，虽然承认芭蕾是一种高雅的艺术，但同时将面向众人的表演视为不知廉耻的家伙相当不少呢——虽然这些家伙主要是外国的，把子女送到帕列斯来的贵族和富人，来自森海王国的尤其多。”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之后，威廉向露娜继续解释着。
　　最早的芭蕾舞据说是在文艺复兴的翡翠海沿岸被孕育，而在瓦卢瓦王国的宫廷之中真正诞生，当时的表演者和观众都是显赫之人，就连国王也亲自在芭蕾舞剧中扮演角色。
　　从这一点看，芭蕾舞算是彻头彻尾的贵族艺术，而即使现在更主流的芭蕾由圣铎拉贡帝国改良，已经成为从内容到形式都已经发生根本性改变的舞蹈艺术，但还是有很多人对作为其起源的宫廷芭蕾分外推崇。
　　而让子女学习芭蕾的贵族则几乎全都是这一类，他们希望自己的子嗣将这种优雅的艺术展现在社交场，俱乐部中，而不是在盛大的节日，向所有人展示——哪怕那是有名的艺术节，或者说正是因为万众瞩目，所以这些人才会认为那是十足地伤风败俗。
　　“但是和送她们来的家人不同，在这里实际学习的学生们大多数不会抱有这样的想法，很多人都想要挑战艺术节的舞台，因为那是磨练自己技艺的好机会，为了让这些人不至于因为理应荣耀的事而受责难，很早之前，帕列斯的艺术节就也接受隐藏身份的参与者了。”
　　但那毕竟只是出于偏见而已，真正学习这些艺术并为之努力的人们显然不会有这样可笑的想法，只不过作为学生的他们到底还是受制于家庭，不过，也不知道是谁最先想到了隐藏身份参加的方法，加上瓦卢瓦王国本来就有假面舞会的传统，这一方法马上就流行了起来。
　　“后来，这就从舞蹈拓展到绘画，文学，音乐，据说，很多本身已经有不小名气的艺术家也会为了挑战一些争议性的题材，或者发表实验性的作品而来到这里呢。这样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都不会对自己产生影响——所以说，露娜表姐，这完全没有问题哦。”
　　说完之后，威廉看着露娜，一脸地自豪。
　　“当然要如何申请，这部分的流程我也已经帮你确认清楚了，并不复杂，只需要有人为露娜表姐担保，找学院的老师就可以了……露娜表姐？”
　　白金色长发的淑女已经从他的面前站了起来。
　　“具体的流程在路上听你说吧，玛格莉塔小姐，准备马车，我要去拜访勃朗宁小姐。”
　　露娜毫不犹豫地开口说着，将还未冷却到最适宜温度的茶水一饮而尽，朝门外走去。
　　“啊，是、是的，露娜大人，我马上就去准备，那个，玛丽姐和欧琳丝……”
　　“等回来再告诉她们吧，威廉，你也一起来。”
　　“诶、等、等一下，我才坐了很久的马车过来，至少让我再吃点东西……呜哇！等一下，露娜表姐！”
　　最后，威廉在来到枫丹馆十多分钟后，又坐上了去往希岱岛的马车。在露娜的催促下，搭乘着她，玛格莉塔和威廉的马车朝着瓦卢瓦国立艺术学院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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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7节 EP.22 惊喜

　　虽然是暑假，但勃朗宁女士还是每天都一早来到学院里自己的办公室中，等待着那些在假期也依然没有懈怠的学生们过来请她指导。
　　不论什么时候，这所学院都不缺勤奋的学生，或许她们最终并不会真的将艺术作为一生的追求，但那也没有关系，勃朗宁女士一直以来信奉的信条便是：重要的并不是不确定的结果，而是在通往结果的道路上切实付出的努力。
　　虽然在暑假时指导这些学生只有不多的指导补贴，不过她和其他导师还是乐于做这件事。
　　不过今天出现在她办公室中的少女却有点出乎她的意料，尤其是在听到她拜托自己的事后。
　　“隐藏身份参加艺术节的芭蕾舞表演选拔，挑战《天鹅湖》吗……”
　　“是的，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这是一件可行的事，只是这需要一位担保，而且……我也不太确定在之后的选拔中能不能更改竞争的目标。”
　　坐在她的面前，露娜认真地看着这位慈祥的女士。
　　“啊，说的也是，真是的，我当时居然也没有想到这件事，真是抱歉啊，像罗曼小姐这样有苦衷的学生选择隐藏身份参加也是很常见的，芭蕾舞团那边也会帮忙隐藏身份，因为近几年来找我的人比较少，我都忘记了。”
　　敲了敲额头，勃朗宁女士有些懊恼。
　　一上年纪之后，记忆就不那么可靠了，就算是重要的事偶尔也会忘记。
　　“没问题的，担保方面罗曼小姐交给我就可以了，我马上给你准备担保的文书。而且不用担心因为通过的第一轮选拔是单人芭蕾而不能去竞争压轴的芭蕾舞剧，通过选拔后，下一次选拔时挑战的项目依然可以更改，毕竟让竞争变得激烈也更容易挑选出最好的舞者。”
　　“麻烦您了，勃朗宁女士。真的非常感谢。”
　　听到她这么说，露娜才总算是松了口气，绷紧的背脊放松了下来。
　　“没关系，对我来说，能看到有才能的学生不留遗憾地挑战有难度喝荣誉的舞台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从办公桌上拿出了纸张与钢笔，勃朗宁女士一边写着担保文书，一边看着露娜。
　　“不过既然要隐瞒身份，那么平日里行动和衣着也要注意一点哦。而且，作为压轴的保留节目，《天鹅湖》的女主角的竞争一向是最激烈的，你要面对的对手会很多，而且不仅仅是同年龄的学生，还会有已经进入这一行的舞者。这次来的到底是哪个舞团虽然还没有公布，但如果是巨龙剧院芭蕾舞团，圣铎拉贡帝国芭蕾舞团，佳吉列夫芭蕾舞团，基洛夫斯芭蕾舞团……是这些之中的一个的话，那些知名的舞者说不定也会心动，不过原则上，为了鼓励年轻的舞者，那些已经成名的舞者节目的比例是比较低的。给，在下次选拔开始报名这个交给选拔的人员。他们就会找我来进行确认，确认过后，就会协助你隐藏身份。”
　　担保文件并不复杂，很快，这位女士就写好并将其放入信封中交给了露娜。
　　“……如果会因此退缩，从一开始我就不会来到这里了。”
　　接过信封之后，露娜没有将这个交给玛格莉塔而是自己好好地收了起来，她对着自己的老师，露出了一个毫无畏惧的笑容。
　　“我并不畏惧挑战，但是我也清楚，在春夏季学期的课程之中，我只能说是恢复到了过去的水准，而那究竟算是什么样的水准，我想要听听您的意见。”
　　尽管礼仪毫无瑕疵，不过是拜托老师评价一下自己、提出意见的话也完全不像是拜托，这也是露娜的特色了，在这一个学期中，勃朗宁女士已经习惯这件事了。
　　“你有很扎实的芭蕾基础，罗曼小姐，然而很显然，你祖国的芭蕾舞教师并不能算是顶尖。虽然大体是并没有需要花费大量精力去纠正的问题，但细节上的毛病还是有不少，他甚至没能将你打磨成你应该有的样子。”
　　而她的回答也相当不客气，话语之中带着瓦卢瓦王国这芭蕾真正诞生地的骄傲。那有些尖锐的语气显然没有将露娜当作一位公主，而是一个还有诸多不足之处的学生。
　　“作为留学的学生，罗曼小姐已经相当优秀，但不客气地说，比起专业的舞者还有不小的差距。比起同年龄的其他女性你的体力可能会更加充足，四肢的协调性也更好，但身高是毫无疑问的短板，在这个领域最受推崇的依旧是高挑修长的女性。此外，你的舞蹈太教科书化了，但这个教科书不是可以给别人当教科书，这或许和你的祖国的文化风气有关，总之就是不够热情，没有把你心中对舞蹈的热爱和激情表现出来感染其他人，感染力太弱了。还有表情，太刻意了，我理解你们这些贵族小姐都很擅长在需要的时候露出需要的表情，但在表演里那样的表情是扣分项。”
　　在她们身后，玛格莉塔弱弱地举起手，稍微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解。
　　“……我觉得露娜大人跳的已经……”
　　“学生和专职舞者的差距就像是别墅和城堡，尤其是接下来你要站上的舞台。”
　　但玛格莉塔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勃朗宁小姐看了金发的少女一眼，摇了摇头。
　　业余和专家的差距就像是天空和大地，以学生的标准来看，露娜已经足够优秀，但是在专业人士的眼中，现在的她只是一块刚刚露出些许华光的原石。
　　再优秀的原石也需要经过时光与努力的雕琢才能最终绽放光芒，可现在却没有这个时间，而这之后，作为公主的她或许也再无绽放的机会。
　　尽管如此，才能也不是说能够像流星一样，因为之后将归于彻底的沉寂而能在需要的时刻辉煌燃烧的东西。
　　“……你需要一个顶尖的教导者，一个能在最短时间将你的潜能开发的老师，很遗憾，我无法胜任，如果你的目标是《天鹅湖》的话。我并没有自信能够做到。学院里其他导师的话……我能想到几个，但他们应该也不能保证什么。”
　　体态丰满的女士一边思考着，一边皱起眉毛。
　　“啊，关于这一点，如果露娜表……露娜小姐相信我的话，其实我有办法。”
　　这个时候威廉又开口了。
　　“威廉先生，难道说和你关系不错的女性之中，还有顶尖的芭蕾舞教师吗？”
　　玛格莉塔有些傻眼地看着这位维多利亚家族的年轻人。
　　他的人脉简直要人目瞪口呆了。
　　“不不不，再怎么说也可能那么恰好吧，罗曼罗兰小姐，其实这次会动用的人脉关系也不是我的，而是你们的。”
　　“我们的？”
　　“对喔，我记得露娜小姐参加玛丽公主殿下的生日宴会时穿的晚礼服是萨德侯爵的作品吧。露娜小姐和这位侯爵应该有一定程度的交往吧。”
　　威廉说着，他记得很清楚，在玛丽公主的生日宴会上，玛格莉塔和露娜的礼服可是比作为主角的玛丽公主还要华丽的。如果不是玛格莉塔在帮助他解围时展示了实力，可以想见那一晚她们遇到的麻烦一定不会少。
　　——而实际上也确实不少。玛格莉塔想着，面色有些古怪地看着威廉。
　　“与其说是和这位伯爵，不如说是和他的女儿，萨德小姐有交往……威廉先生，你该不会告诉我们，那位侯爵先生除了是一位优秀的服装设计师之外，还是一位优秀的芭蕾舞教师吧，他看起来那么年轻……”
　　“实际上那位侯爵的确年轻地夸张，不过这位先生确实提醒我了。罗曼小姐，如果你认识萨德侯爵的话，说不定他确实能帮你的忙，准确地说，是萨德侯爵夫人能帮上忙。”
　　被威廉一提醒，勃朗宁女士也想起来了。
　　“那位侯爵夫人在十五年前，可是连续三年都担任了艺术节上芭蕾舞剧《天鹅湖》的女主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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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8节 EP.23 侯爵夫人

　　“那么，现在露娜又要去那位萨德侯爵的家里了吗？”
　　“嗯，就算在暑假，「美好的主从关系社团」也还在活动真是万幸，萨德小姐听了露娜大人的请求，答应在下午邀请我们去参加一个小茶会，在那个时候让我们与侯爵夫人面对面地交谈。”
　　“是吗，那么我们就在枫丹馆等你们的好休息了。”
　　午饭结束之后，在别墅松软的床上好好睡了一觉，治愈了一部分旅途疲惫的玛丽在露娜的床上很不在意地一躺。
　　今天她和欧琳丝都换上了更适合帕列斯气温的丝质长裙，因为没有外出所以没有束腰，连裙撑也没有，大方领露出雪白的锁骨，配合短袖，薄长袜与凉鞋，总算，两姐妹不会坐着不动也哗啦啦地冒汗了。
　　不过玛丽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看起来并没有完全从旅途的疲惫中恢复过来。
　　这方面，平常有在练习芭蕾舞的欧琳丝就要好得多，文静的金发少女坐在床沿，看着就算是在私人房间和友人面前也保持着完美公主仪态的露娜，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玛格莉塔。
　　“……？”
　　玛格莉塔有些不明白者目光是什么含义，她歪了歪头。看着这个“妹妹”傻傻的样子，欧琳丝叹了口气，有些担忧地看着露娜。
　　“不过话说回来，露娜之前完全没跳过双人舞吧，天鹅湖当然也没有跳过，距离艺术节只剩下差不多三周周多一点，这么短的时间真的能达到可以从那么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的程度吗？”
　　虽然鼓动露娜的人就是自己，但现在冷静下来后，欧琳丝也明白这是一个多么困难的任务。
　　“相信我这一个学期的努力，过去的积累，以及可能会帮助我们的优秀导师，然后在仅有的时间里努力，吧。”
　　“但是舞蹈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呢。更何况天鹅湖还是露娜根本没跳过哪怕一次的舞。”
　　“放心吧，我学东西向来很快。”
　　“真是令人担心……”
　　欧琳丝撑着脸，嘀咕了几句之后，她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样开口说着：
　　“我可以跟着去吗？”
　　“诶？嗯，因为在聊起这件事的时候提到过玛丽姐和欧琳丝，萨德小姐也说如果可以的话想见见你们，应该可以的吧。”
　　与那位在这异国城市为数不多的熟人的交谈中，露娜提到了自己想要挑战那最高的舞台的理由，在玛格莉塔告诉萨德小姐欧琳丝还是位作家后，这位女士露出了非常感兴趣的表情并且一并邀请玛格莉塔的姐妹们前来。
　　“玛丽姐呢？”
　　“我就不去了——”
　　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打了个哈欠，似乎是还没有睡够。
　　“好久没有这么长途旅行了，呼，身体实在是有点吃不消。”
　　“是玛丽姐太缺乏锻炼了啦……”
　　于是，前往萨德侯爵公馆的成员又增加了欧琳丝，至于威廉，因为下午有别的预定而没有一同前往。
　　于是，在约定的时间快到时，她们乘着马车，离开了今天马车往来特别多的别墅。
　　……………………………………………………………………………………………………
　　萨德家族的宅邸距离上一次来到这里的所见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铁门上的藤蔓好像变得更加生机盎然，庭院里的猛犬们听到玛格莉塔摇动大门的铃铛，从夏草繁茂的庭院里跑出，在门后蹲坐着，叫喊着，这迎接的气势可比上次为了礼服的事拜访这里时浩大多了。
　　“玛格莉塔小姐，露娜小姐，让你们久等了。”
　　“萨德小姐，好久不见”
　　过了一段时间，在家里也穿着朦胧的半透明罩衣的萨德小姐来到了大门前。她的装束让驾车的纯情青年在喉咙里发出了错愕地喉音，然后连忙转过视线。
　　连欧琳丝也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不知道是因为看到被玛格莉塔称呼为萨德小姐的女士作亲自——而不是由仆人代劳——来为她们开门，还是因为那即使以帕列斯的“时尚”作为借口也显得太过激的衣服。
　　“那个，欧琳丝，萨德小姐是一位很厉害的女性，她的服装品味也是非常厉害的，那个……但是以我们的标准看可能有点太超过了……”
　　“不管以什么样的标准看都太超过了吧！嘛，不过，她这么穿着非常漂亮，而且有一种和这样的身姿意外地形成强烈对比的神圣气质倒确实是……”
　　落在后面的欧琳丝和玛格莉塔小声地谈论着萨德小姐的服装的同时，她们被带领着穿过宅邸，绕过在花园那自然生长得过高的树篱后，露娜看到了一张茶桌，茶桌上有茶壶，点心，不知为何还有一台乙太留声机。
　　这树篱围成的空间中还有一片平整的方形地面，树篱的背后有镜子和手把杆，这让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一处露天的芭蕾舞室。
　　“母亲大人，露娜小姐到了哦。”
　　茶桌前坐着一个高挑的女性，萨德小姐的声音揭示了她的身份，令人惊讶的是，她和自己的女儿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无论是尖尖的耳朵，奇异的异色的金、蓝双瞳，还是面部五官的轮廓。
　　她站起身，朝着自己女儿带来的客人们微笑着致意，她的裙子被裙撑撑地很夸张，虽然礼仪很完美，但举手投足间给人的感觉却不像一位高贵的侯爵夫人，而更接近于舞台上的演员……或者舞者。
　　“欢迎，美丽的客人们，我的名字是欧芙拉·T·萨德，叫我欧芙拉或者侯爵夫人都可以。”
　　她带着一种饶有兴致的目光看向走来的少女们，走在最前面的露娜微微提起裙摆，还以一个无可挑剔的回礼。
　　“初次见面，尊贵的萨德侯爵夫人。我是露娜·V·罗曼，请原谅我如此毛躁，我希望能得到您的帮助，听说您在十五年前，曾经连续三年都成为艺术节上的奥杰塔和奥吉莉娅，所以……”
　　“嗯，罗曼小姐的请求我已经从亲爱的女儿那里听过了。”
　　在露娜说出“所以”而停顿的节点，萨德侯爵夫人恰到好处地打断了她的话。
　　而她接下来说的话，则让露娜、玛格莉塔和欧琳丝的表情一僵。
　　“所以现在就先来看看吧，你的水平，和你演绎的《天鹅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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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9节 EP.24 露娜的训练计划

　　看看水平——在现在这个时候，毫无疑问是指芭蕾舞的水平。但是这个要求的后一句却令露娜的身体有些僵硬。
　　“……啊，看起来你出身自贵族家庭呢，难道说，并没有跳过天鹅湖？”
　　看到这样的反应，这位面容慈祥的女性就像少女一样歪了歪头，然后随口说出了白金色的淑女身体僵硬的缘由。
　　“那个，的确是这样，露娜大人因为身份的问题，一直以来学习和跳的，都是独舞……”
　　玛格莉塔回答着，同时也看向了身边的欧琳丝。
　　没有记错的话，欧琳丝也是这样。
　　“玛格莉塔小姐，很感谢你替我解释，但是不用了。”
　　“可是，露娜大人。”
　　露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对于我毫无准备地前来这件事十分抱歉，我的确没有学习过《天鹅湖》，如果现在要跳与这支舞有关联的舞的话，或许我只能为您展示一支《天鹅之死》，如果您愿意看看我其他的独舞，那么大部分独立的独舞曲目我也能表演。”
　　背对着少女的公主殿下没有回应玛格莉塔的“可是”，而她的手也被欧琳丝轻轻地掐了一下。
　　然后，在露娜的话语中，玛格莉塔理解了，现在无论为露娜做怎样的解释，都只是在令她蒙羞。
　　毕竟《天鹅湖》中也是有独舞的部分的。尽管因为各种各样的顾虑让露娜没有去学习和练习是客观的事实，但甚至连基本的“学会”都没有就跑过来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想要挑战艺术节的压轴剧目，怎么看都有些缺乏诚意。
　　但现在不能退缩。
　　凝视着露娜红色的眼睛，良久，萨德侯爵夫人微笑着点了点头。她弯下腰，从椅子旁拿起一个木盒，打开之后，放在第一层的是一大一小两双全新的足尖鞋，她又打开第二层，里面放着剪刀，针线和一些织料，布垫和纸板。
　　“之前两位来找侯爵订做晚礼服的时候，也留下了脚部的尺码，所以这一双鞋应该大致是合脚的，如果需要进行改造，我也准备了所需的工具和材料。”
　　侯爵夫人拿起那双尺码更大的足尖鞋放在自己的身边，对着露娜闭上了一只眼睛。
　　“就算没有学过，至少还是看过演出的吧，嗯，258年，圣铎拉贡帝国芭蕾舞团的经典编排？。”
　　“是的。那是所有舞者都应该看的经典。”
　　并不是所有的芭蕾舞者都要机会跳起天鹅湖这支舞，但如果连看都没有看过，那就未免太可笑了。
　　“很好，那么就试着跟上我吧，听从我的引导。让我们来试着跳一支舞吧，我亲爱的女儿，伴奏用的唱片有准备好吗？”
　　“当然，母亲大人，那么露娜小姐，准备好的话就告诉我们一声吧。”
　　“……给我一点时间就好。”
　　深吸了一口气，露娜抓起了那双足尖鞋，开始将其改造得更合脚。
　　很快——
　　“我准备好了。”
　　在紧随着露娜的宣告而从乙太留声机的喇叭里飘出的音乐声中，两位女性在树篱围成的舞台上开始起舞。
　　……………………………………………………………………………………………………
　　“很有潜力，但潜力不等于现有的实力。”
　　侯爵夫人的考验并没有持续很久，《天鹅湖》是一出耗时很长的舞剧，真的把所有的舞跳完也不现实，她和露娜只跳了王子和奥杰塔较为靠后的一段双人舞，经典编排，侯爵夫人引导着明显磕磕碰碰的露娜顺利地跳完，在结束之后，这位美丽的女性说出了这样的评价：
　　“如果仅仅是凭着曾经‘看过’的记忆跳到这个样子，那么已经非常令人惊叹了，但即使如此，以那样的舞台作为目标，形势还是很不乐观，嗯……”
　　回到茶桌旁的露娜并没有对自己得到这样的评价而感到意外，她很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在刚刚的共舞中，更让她吃惊的是侯爵夫人的舞技，那透露在每一个动作、神态甚至是起舞时环绕身体的气质中，的确是她现在需要仰望的高超水准。
　　即使是以女性的身体跳男方的舞她也一副轻松的样子，在舞蹈过程中露娜几乎要以为自己真的是在与一位男性在跳舞了。
　　“我可以寄希望于您吗？”
　　她将口中的点心咽下，用脸上的平静掩饰住了心底的忐忑。
　　“嗯……”
　　而坐在对面的侯爵夫人半眯着眼睛，好像陷入了思考。她的目光上下审视着这刚刚进行了一段不算轻松的舞蹈但现在依旧把背挺得笔直的少女，过了一会儿，她的眼睛睁开，朝着露娜点了点头。
　　“艺术节是从第四周开始吧，决定舞者开始排练的时间还要再往前一周，也就是说，最极限的情况下，你有差不多三周，三十天的时间进行训练，为了站上那个舞台，这会是很辛苦，甚至是痛苦的日子噢。”
　　“……说不定以后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我还很期待呢。”
　　露娜露出了无畏的笑容。
　　“嗯嗯，年轻人就该有这样的气势。好，我答应了，我亲爱的女儿，麻烦去告诉玛丽，帮我把这几周的预定都推掉。”
　　“好的，母亲大人。”
　　“食谱也换成我强化训练时的那些。那么，事不宜迟，罗曼小姐，从今天开始，你就在这里住下吧。”
　　“……诶？”
　　餐桌上，只有玛格莉塔发出了错愕的声音。然后意识到侯爵夫人说的玛丽大概是她的贴身女仆——不对，为什么要住下来？
　　但除了她，无论是欧琳丝还是露娜都是一副早已预料到的表情，欧琳丝还看了她一眼，小声地说着：
　　“你该不会觉得把一天中的一个多小时浪费在往返的路上是一件聪明的事吧。”
　　……说的也是。
　　为了尽可能在这三十天里抠出尽可能多的训练时间，在这里住下是更为明智的选择。
　　但考虑到这座宅邸的主人是那位萨德侯爵——虽然这么说对那位之前为她们准备晚礼服的侯爵先生很失礼，但是女性在这里借住又是否算是明智呢……
　　“正好这段时间侯爵先生因为一位老朋友来了帕列斯而去和他重温年轻岁月了，宅邸里只有我们母女俩，多几个伴也很令人开心呢。”
　　“……老朋友？萨德侯爵先生还非常年轻吧……”
　　“他还有更年轻的时候呢，好了，那么事不宜迟，享受完下午茶，今晚就让我们制定好训练计划吧。”
　　“那样的话，我也留下来吧。欧琳丝呢？”
　　玛格莉塔说着，看向欧琳丝，却发现欧琳丝用一副愕然的表情看着自己。
　　“……那个……欧琳丝？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给我等一下，玛格莉塔，完全弄反了吧，应该是我留下来才对。”
　　“诶？可是……”
　　“不，你那半吊子的芭蕾舞功底，就算留在这里也派不上任何用场吧，露娜的训练还是需要有水平相近的人帮忙的，而扮演这个角色的人现在就应该是我，不是吗？”
　　“可是，我是露娜大人的……”
　　“是呢，可能要麻烦你回枫丹馆通知一下玛丽姐和女仆们，另外就是……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的帮助呢。”
　　“啊？嗯？嗯？重要的事？”
　　“啊，这么说起来，确实是呢。玛格莉塔小姐，比起在我的身边，可能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要由你去做。”
　　“……诶？欸欸诶？”
　　最后，欧琳丝和露娜都是一副想起了什么的样子，只留下玛格莉塔自己一个人露出了呆滞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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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0节 EP.25 玛丽真正的任务

　　“是吗，我明白了，我会立刻准备好换洗衣物，交由法琳小姐。”
　　“那么我会马上准备好出发。”
　　“麻烦你们了，丹丽女仆长，法琳。”
　　“没什么，玛格莉塔小姐。这是我应该做的。”
　　法琳，欧琳丝的贴身女仆对着玛格莉塔微微低头致意，和丹丽女仆长一起从厨房走了出去。
　　既然欧琳丝要帮助露娜进行芭蕾的训练，一起留宿在萨德宅邸一段不短的时间，那么作为贴身女仆，法琳也跟着去是当然的。
　　而在这边传达完之后，玛格莉塔也离开了正在准备晚餐的厨房，来到了枫丹馆的二层。
　　作为客人玛丽和欧琳丝的房间就在这一层。她在为玛丽安排的房间前驻足，然后敲了敲门。
　　“嗯？哪位？进来吧，门没有锁。”
　　房间里传来了玛丽懒散的声音，玛格莉塔推开门走进去，发现玛丽正优雅地坐在床沿——不过从枕头上的陷没痕迹来看，就在自己将门打开之前，这位罗曼罗兰家的淑女还一点也不淑女地躺在床上。
　　“嗯，你们回来了啊，怎么样？那位侯爵夫人愿意提供指导吗？”
　　作为证据，在玛格莉塔将门在身后带上后，有着黑色眼睛的淑女那端庄的坐姿一下子便垮了下去，她懒洋洋地躺会在床上，享受着不受裙撑和束腰拘束的轻松感。
　　“……露娜大人和欧琳丝姐姐决定在那边留宿，接受那位侯爵夫人的教导。”
　　玛格莉塔面无表情地走到床边，在床沿坐下。虽然是在和玛丽说话，但少女湛蓝的眼睛却没有看向她。
　　“嗯？发生什么事了吗？”
　　正在看着一本小说的玛丽转过脸，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当然不会感觉不到自己妹妹情绪的变化，不过面对玛丽的提问，玛格莉塔只是从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
　　“喜欢戏弄人的玛丽姐，最讨厌了，明明就不是来看我的不是吗？”
　　玛格莉塔翘着嘴，一脸被欺骗了的表情。
　　愣了一下之后，玛丽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啊……那个，我还以为你一直知道的，毕竟那件事还是玛格莉塔你通过「晶讯仪」告诉我们的……原来真的记不得了啊？”
　　“咕！”
　　玛丽的手放到了少女的头上，而因为被说中软肋，在闹别扭的女孩也只能被坐起的玛丽揽入怀中被摸着头而不做反抗。
　　毕竟，正处于家族继承权的争夺漩涡中的玛丽突然扔下这件事来到遥远的瓦卢瓦王国只为了看望她这种事，稍微动脑子想一想就知道，这明显是不可能的，在这样关键的时刻离开自己的产业，在竞争之中几乎就等同于直接认输了。
　　换言之，玛丽之所以会来到这里，一定是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的。
　　而玛格莉塔也确实知道那样的事，只不过看到玛丽和欧琳丝出现在枫丹馆，还被玛丽那么说实在是让她非常开心，以至于完全把这件事忘记了。
　　“反正是为了罗曼王国和瓦卢瓦王国的交易而来的吧，说什么来看我，其实就是附带的。”
　　瓦卢瓦王国和罗曼王国的交易约定，这是夏前月一件事的意外收获。
　　在一次采风课程回来的路上，途径一处贫民窟时，缇香的病症忽然发作了，在老师和同学的建议下，缇香在病情稳定下来一点后转至了帕列斯最好的医院，打算借着这个机会彻底的检查一次身体，看看能否治愈这困扰她多年的疾病。
　　玛格莉塔和露娜去探望的时候，借助瑟莱忒的知识，推断出缇香的病症严格来说并非疾病而是一种名为「超灵感体质」的特殊天赋，而同时，缇香被明显超过必要频率的抽血验血让因为玛丽的关系有一定医学知识的玛格莉塔感到了疑惑。
　　她怀疑负责缇香治疗的威尔逊医生是不是打算对有着“罕见病症”的缇香做些什么实验，于是偷偷地进行调查，结果发现他和神秘的世界有所关联，于是顺势拘捕了他。
　　至于这个医生就是在夏洛特公主的生日宴会上谋划绑架的密教的首脑这件事，玛格莉塔知道的时候，帕列斯的机构已经将整个密教都连根拔起了。
　　不过虽然彻底解决密教这件事上玛格莉塔没有直接行动，但她抓到的医生却是一切的突破口，再加上之前在夏洛克公主的宴会上保护公主殿下的功劳——可能，很有可能还有某位执行官的好话，总之，在夏前月的某一天露娜收到了白枫宫的邀请，国王陛下亲自对她们表示了感谢之后，声称希望和罗曼王国建立友好的关系……
　　于是露娜就争取到了一笔贸易的约定，不过这王国与王国之间的贸易毕竟不能轻率地对待，因此，她们通过晶讯仪将这件事通知了祖国。
　　在那之后，晶讯从米纳斯宫还收到一条简讯说在夏后月会派专人来负责洽谈，然后——然后玛格莉塔就把这件各种意义上都和自己没有太大关系的事忘在脑后了。
　　而玛丽就是为了这件事前来的。
　　这也很好理解，因为争取到这份交易的功劳也有自己玛格莉塔·罗曼罗兰一份，那么把这份功劳归于罗曼罗兰家族让他们负责洽谈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而责任这样重大的事，是玛丽来到了这里也就是说……
　　“继承人的争夺，玛丽姐已经赢定了吗？”
　　“其实还不算是赢定了，只不过来到帕列斯促成这次友好交易的顺利完成确实可以说是在这场竞争中最大的筹码，即使要冒着离开罗曼城半个月一个月，自己不在时名下产业遭到挤兑和攻击的风险，也值得一试，尤其是因为某位私生子带着出人意料的资产回到家族的缘故，除了我，曼波、罗西特、琳妮、卫南罗……我们的兄弟姐妹们可纠结得很呢。”
　　玛丽的整个身体都靠在了玛格莉塔的背上。在她的耳朵旁轻轻地吹气。
　　“虽然说我想着在成为家族的继承人后要帮助你和欧琳丝……但结果，反而是我总被玛格莉塔帮助呢。谢谢你，我可爱的妹妹。”
　　她的心跳就在自己的身后安静地跃动着，从腰上环过来的手将自己的身体抱着，就像已经很远的过去时一样。
　　“好久没有这样抱你了是吧，自从你12岁后。你对我说自己不再是小孩子所以以后不要再这样抱你的时候我可是失落了好一段时间呢。现在能重新这么抱着你，我可高兴啦。”
　　察觉到少女被这个动作勾起了回忆，玛丽笑了笑。
　　“……反正我总是没法对玛丽姐和欧琳丝姐姐生气啦。”
　　玛格莉塔从鼓起的脸颊里呼出一丝叹息。朝另一边扭过了头——但在那里等待着的确实眯着眼微笑的玛丽的脸，他们的距离是那么地接近，以至于嘴唇都快要——
　　不，不是“快要”，而是已经碰到了一起。
　　玛格莉塔整个身体都僵硬了，但玛丽却微笑着，像是在享受这样的表情，花了足足十秒，玛格莉塔才意识到这是玛丽一如既往的戏弄，只不过比起过去更加过激。她脸红着低下了头，结结巴巴地开口。
　　“而、而且，一直以来都是我在麻烦你们，如果真的能帮上忙的话我也会很高兴啦。那么，关于洽谈的事宜有制定好的计划吗？”
　　就像她自己说的，她从来都没法对玛丽和欧琳丝生气。
　　舔了舔嘴唇，玛丽的眼里露出某种确信的目光，然后顺着自己的妹妹岔开的话题继续说了下去。
　　“没有哦，具体的洽谈要等到负责人员——也就是我来到帕列斯后才开始，而我和欧琳丝直到昨天才来到这座城市，所以——”
　　“还完全没有来得及进行吗？”
　　“说的没错，而且也不能大摇大摆地区白枫宫然后随便找一个人说我是代表罗曼王国负责与贵国洽谈交易事宜的人吧，总需要有人为我引荐的。”
　　“因为露娜大人现在要忙着为艺术节做准备，所以是我来……我明白了。”
　　的确，玛格莉塔想，在露娜腾不出时间来做这件事的时候，自己是这件事的最好人选——或者说，正因为有自己在，所以那位公主殿下才能够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努力。
　　“那么从明天就开始吧，我会看看我能帮上什么忙的。”
　　“诶？明天就开始吗？明天我还不一定能从旅途的疲惫之中恢复过来呀……”
　　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变得有干劲的自己的妹妹，玛丽从喉咙里发出了一些哀嚎，不过马上，她也点了点头，认可了这一点。
　　毕竟，如果光顾着前往异国谈大交易，却忽视了在罗曼城的产业根基，那些老人一定会为她的顾此失彼而充分地批评她，往大了说甚至会让她陷入不利的境地。
　　无论从哪个方面看，尽快完成这个使命，回到罗曼城，都是一个更加聪明的决定。
　　而这件事的第一步——
　　是去买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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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1节 EP.26 夜游漫记「上」

　　既然决定了要尽快解决这次对于罗曼王国来说意义重大的交易洽谈后，她就必须为此做些准备。
　　这些准备一部分是外在的，一部分是内在的。
　　内在的准备，及交易事物的资料，行情，这些可以在进行洽谈时委托瓦卢瓦王国方面提供，对于从彼此都不那么了解的异国而来的商人，交易的清单是一种毫不失礼的，常见的要求，事实上玛丽认为第一次洽谈的主要内容就是双方介绍，寒暄，交换交易物清单，然后对着清单进行初步的意向交谈，而且虽然她是这次洽谈的主要负责人，但因为有「晶讯仪」的存在且这是国与国之间的交易，每一次她都需要向米纳斯宫方面汇报并且等待指示。
　　当然，为了争取到最大的利益，玛丽自己也需要对此进行调查，不过这一切都要到初次接触后再说了。
　　所以现在能做的准备就是为第一次洽谈做准备，包括但不限于衣着首饰，作为负责人去觐见国王，了解瓦卢瓦王国方面的洽谈人员，先行打招呼，而现在立刻就能做的准备，就是准备衣着。
　　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贵族都不会带着礼服进行长途、并且几乎可以肯定会在目的地停留一段不短时间的旅行，除非那件礼服本身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不得不穿，又或者，是囊中羞涩，无法置办新的礼服。
　　以上两种情况在玛丽身上均不适用。反过来，对于去买新衣服玛丽还有不少义正言辞得玛格莉塔都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的理由。
　　“虽然也可以把裁缝邀请过来量身定制，但是我更想想要和玛格莉塔一起在夜晚的城市逛街。”
　　“逛街和购物可是淑女的消遣哦，眼下的时节和天气也很合适。”
　　“时隔这么久不见就多花些时间来陪我嘛，要知道玛格莉塔不在的时候我都只能在欧琳丝身上吸收妹乙太，欧琳丝都要被我吸干了啦，所以为了分担欧琳丝的负担，这段时间玛格莉塔可要好好陪我。”
　　……至少玛丽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义正言辞的。
　　所以说妹乙太究竟是一种一种什么特殊乙太啊，能不能请乙太学家们研究一下从人体之外的获得途径？
　　总之在玛丽的强烈要求下，丹丽女仆长为她和玛格莉塔制定了在帕列斯最繁华也最有名的商业街，香榭丽旧街的购物计划，并且在一家有名的餐厅预定了晚餐的位置。
　　于是，在夕阳的一半落入地平线下时，玛丽和玛格莉塔从马车上走下，步入了夜色渐浓的街道。在学院之外，“暑假”是个很少有人感受的名词，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今天和昨天一样，昨天和前天也一样，无论是经营店铺的商人，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穿着体面的市民，还是在气温降低到适宜散步的时候才出门的贵族，甚至是报童和工人，如今都不分身份地沉浸在黄昏之中。
　　“我会在这里等到两位回来为止，请尽情地享受吧。”
　　“那么，我们的第一站，「塞斯梅登成衣店」，玛格莉塔，我们走吧。”
　　“啊，玛丽姐，不用拉我啦——”
　　被玛丽拉着，玛格莉塔也很快地融入了这人群之中。在“欢迎光临”的招待声中成为了成衣店中的一名顾客。
　　仔细想想，她和露娜来帕列斯这么久，还没有来逛过街呢，即使是没有特别预定的周末，露娜也更倾向去看画展，芭蕾舞团的表演而不是外出购物，以一位公主来说，她简直可以算是清修与节俭的典范了。
　　那么玛格莉塔呢？
　　“这件衣服怎么样，玛格莉塔？”
　　“整体剪裁和设计都非常简洁呢，用刺绣和蕾丝增加层次感，玛丽姐穿的话肯定很好看哦，但是，就算是中帕列斯，这也是所有流行风尚里最激进的哪一种吧……在晚宴上穿还可以，可是在相对正式的会面和洽谈场合……”
　　“嗯，不不不，我是说玛格莉塔穿。”
　　“……玛丽姐！这种需要很好身材才撑的起来的衣服不适合我的啦！”
　　“实际上，这位客人，这件衣服的设计师以自己为蓝本设计的，她并不是像您的姐姐这样身材傲人的女性，事实上……虽然可能有些冒犯，但是身材太过傲人的女士穿这件未必合适。”
　　“是身材太好反而会起反效果的衣服，想想一下，玛格莉塔，如果我穿这件衣服的话，是不是胸部的侧面都完全会被看到了？”
　　“……确实呢。但等一下，那为什么我穿——玛丽姐！”
　　“那么，请帮我把这件衣服包起来。”
　　在优渥的生活环境中成长的少女虽然没有攀比的坏毛病，但对于金钱的花费也不是那么在意，而且玛格莉塔也不得不承认，将中意的事物一件件收入囊中是一件能让人感到愉快的事，这种愉快甚至能反应到身体之上。
　　而玛丽在花钱这件事上就和她在赚钱时一样有天赋。玛格莉塔试图用她们没有带负责提东西的仆从，带着买好的东西逛街会有影响为由说服她，但玛丽想到的办法就是让买的那些衣服暂时放在店里，等到她们返程时再一起拿回马车上。
　　接着是化妆品店。
　　虽然并没有什么非得买新的化妆品的必要，但既然首饰被排除了，那么买些化妆品也是可以接受的。而且被“你平时用的化妆品太朴素了”这样评价，玛格莉塔也只能接受。
　　化妆是需要花费很多很多时间去研究的事，而和为此所花费的成本相比，它本身的重要性又没有那么大，更何况还有可靠的女仆在，因此玛格莉塔对化妆只保有相当基础的了解，现在机会难得，她也不介意多了解一些。
　　“说起来，明明在和瑟莱忒小姐邂逅之前，你都会不时偷偷摸摸地看女性的时尚杂志，研究化妆和服装搭配，就算自己用不上。但现在反而没有再看了吧？”
　　“虽然也有看，但是确实没有以前关注了……大概是每天要做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吧……”
　　“不、不管怎么说，现在你都不可能比过去还忙吧。啊，那个人，好厉害，他把火吞下去了呢。”
　　“……来帕列斯后我有遇到过一位巫师，他可比这些街头艺人厉害多了。”
　　像这样一边没有什么顾虑地聊着天，谈论着过去的事与夜幕下街头艺人的表演，这个时候玛格莉塔才恍然地意识到，自己在与裙下那日常生活中总是很沉默的圣银邂逅之后，又是忙着进行淑女训练又是参加皇家圣卫选拔赛，要不就是奔波在罗曼城中，为皇家圣卫莫比乌斯机构的工作而努力，即使到了帕列斯也有各种各样的事，像这样……
　　像这样仅仅是享受着普通的日常，和家人一起在街道上散步的机会……还真的是自那以后的第一次呢。
　　尤其是在前天，她还站在墓地之中，为了遏制苍白之血这无法收容的收容物而和同伴一同战斗。那种割裂感，忽然前所未有地清晰了起来。
　　这样想着，玛格莉塔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她闭上眼睛，感受夜风，喧嚣，还有来自玛丽的手掌的温度。
　　“怎么了？”
　　注意到她的驻足，玛丽也停下了脚步，玛格莉塔重新睁开眼睛，对着她微微一笑。
　　“没什么，预约的时间快到了呢，我们去餐厅吧。”
　　不过，这或许是好事，可以提醒自己，即使神秘无处不在，但生活还是有所区别。
　　而她可以选择。
　　人都可以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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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2节 EP.27 夜游漫记「下」

　　晚餐十分美味，而之后夜场的歌剧演出也是让玛丽不由得感慨不愧是艺术之都的水准，在所有的预定都完成之后，带着满足与愉快的心情，玛丽和玛格莉塔坐上了马车，带着购物的成果向枫丹馆返回。
　　“嗯？「伊甸园」酒吧，听起来感觉很有趣呢。”
　　不过在途经皮加勒街区时，因为听玛格莉塔提起了那间很有趣的酒吧，已经有些微醺的玛丽眼睛一亮就要过去看看，虽然已经很晚了，年轻的车夫很犹豫要不要让两位年轻美丽的女士去那种地方，但一如既往地，玛格莉塔亮出圣银的铳刃，摆出乙太骑士的身份后，他也就没做反对了。
　　那枚象征着「夏宫第一骑士」的纹章被玛丽王后与夏洛特公主亲自送到枫丹馆时，那些仆从们可是全都看见了的。那一天这位看起来年幼的女士还与夏洛特公主的贴身骑士交手过，后者在瓦卢瓦王国可是无数年轻男女的偶像但就连他也称赞玛格莉塔是一位优秀的骑士。
　　再怎么说，一个酒吧里可能出现的纠纷都是难不倒这位女士的吧。
　　“那么我们这就往那边走吧，驾！”
　　马车驶入了灯红酒绿的街区，在小巷的门口停留，玛格莉塔带着玛丽走过小巷，眼前很快变出现了伊甸园的招牌。
　　“这可是一间非常特别的酒吧哦。”
　　“嗯？有多特别呢？”
　　“等到回去之后再告诉玛丽姐。”
　　这间酒吧在外人看来只是普通的酒吧，但实际上是一件名为「温柔的枝桠」的收容物，两位调酒师都不是人类而是一种具备智慧的，从外貌上看与人类无异的存在——等玛丽接受了他们的服务又知道这件事后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玛格莉塔嘴角勾起，露出期待着恶作剧的表情。
　　少有地在妹妹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玛丽也没有不解风情地去戳破，她跟着玛格莉塔走进了酒吧，在吧台内的华尔兹看过来，微笑地做出问候：
　　“欢迎光临，罗曼罗兰小姐，好久不见了，今天带了朋友来吗？”
　　“是我的姐姐啦，还有在一起的位置吗？”
　　“当然，因为今天查尔斯先生他们不在，座位非常地空。”
　　正在擦拭酒杯华尔兹微笑地向两位女士致意，并向玛丽自我介绍。回以自我介绍后，玛丽跟着玛格莉塔在吧台边坐下之后，有些玩味地看了自家的妹妹一眼：
　　“听起来，我亲爱的妹妹经常在这里和那位查尔斯先生见面呢。”
　　“嗯？也不算是非常频繁吧，那是因为……”
　　玛格莉塔环视了一圈，注意到其他的客人们并未太注意她们，于是凑近姐姐的耳边，轻声地说着。
　　“那位查尔斯先生是机构的成员，刚来到帕列斯的一段时间，我主要从他那里获得一些机构的信息。”
　　“……是这样啊……”
　　“……为什么玛丽姐的表情这么微妙？”
　　“不，没什么。”
　　“那么要点什么样的酒呢？两位罗曼罗兰小姐，常客的这位，还是老样子吗？”
　　这个时候华尔兹来到她们的面前，微笑地问着。
　　“嗯，还是老样子吧，用龙舌兰调的「玛格丽特」也可以当作另一杯餐后酒。”
　　“哼~嗯……既然玛格莉塔点了「玛格丽特」，那么，我就点「玛丽」好了，可以吗？”
　　“「玛格丽特」与「玛丽」吗？我明白了，那么，请稍等——”
　　华尔兹微微一笑，这两种酒都算不上特别，但却因为点它们的客人变得有趣了起来。
　　“这样的话我这位贝里尼先生就再来一杯贝里尼吧。”
　　“那我就来一杯约翰。”
　　“布鲁兹先生，能替这位茱莉普小姐调配一杯茱莉普吗？”
　　“那么我就要一杯凯撒。”
　　“可你的名字不是庞贝吗？”
　　“正因为是庞贝，所以才想成为凯撒啊。”
　　因为她们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其他的客人也听到了这段对话，似乎是感到很有趣地，这些客人也开始起哄，让布鲁兹露出了稍微有些困扰的表情，不过这位调酒师很快又微笑着，开始一一应答。
　　不一会儿，两杯鸡尾酒就被华尔兹送到了玛格莉塔与玛丽的面前。
　　“「玛格丽特」与「迷人血玛丽」，两位久等了。”
　　玛格莉塔端起那杯今天的配色是金、蓝、还有少见的黑色的鸡尾酒时一愣，不由得看向了玛丽那与这颜色相同的眼睛，而端起满是猩红色彩酒杯的玛丽则在将酒杯靠近嘴唇时微微一愣。
　　她抿了一口酒，然后放下酒杯，闭上眼睛，仿佛在感受着嘴里美酒的回味，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睛，看着微笑的华尔兹，露出了有些惊讶的表情。
　　“真是细心的调酒师，我进来时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你的眼睛吗？”
　　“您过誉了。”
　　华尔兹微笑着，坦然地接受了玛丽的称赞。
　　“玛丽姐，怎么了吗？”
　　“你尝尝看就清楚了。”
　　玛丽将酒杯递过来，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在刚刚她的双唇印上的位置，将一小口鲜红的鸡尾酒喝进嘴中，一股强烈的味道瞬间就在嘴里弥漫开来。
　　说起“玛丽”，在酒吧里立刻就能想到的便是有名的「血腥玛丽」，「迷人血玛丽」是它的另一种称呼。这种以伏特加作为基酒的鸡尾酒因为在调制中会加入诸如番茄汁，辣酱油、瓦卢瓦式清汤、辣椒、橄榄、盐、黑胡椒、柠檬乃至芹菜盐，对于喝不惯的人来说，这是一种光听配料表就会令人敬而远之的酒，但是现在在玛格丽特的嘴里弥漫开来的，却是一种怀念的感觉。
　　番茄的味道、橄榄的味道、海盐的味道、柠檬的味道，每一种都在勾起少女对故乡的思绪，那些熟悉的味道甚至让少女的脑海中都浮现出了清晰的景象，茂盛的橄榄园，雪白的晒盐场，那些新鲜而酸味十足的金黄柠檬……
　　“波洛巴番茄，米诺斯橄榄，海盐的产地我无法明确地说出，但一定是用翡翠海的海水晒成的，柠檬可能是科斯罗林那边的品种，也是，我的妹妹一定提起过故乡是罗曼王国，就算不知道那具体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用翡翠海沿岸的材料总不会错。”
　　“可是，怎么会……啊。”
　　玛格莉塔明白了。
　　自己得知「温柔的枝桠」的情报是刚来帕列斯不久，从查尔斯那边得到的情报也未必就是完全的。
　　而在自己带玛丽来的今天，这间酒吧“恰好”有来自翡翠海沿岸的材料显然是不可能的，那太巧合了，正确的答案应该是这件收容物还具备某些神秘的性质没有为她所知——比如可以自由地得到大陆上的各种调酒用素材，又或者是让简单的材料能够具备大陆不同产区的风味。
　　具体是哪一个呢？玛格莉塔不知道，她决定有空再去机构查看一下详细的资料。不过发现这一点让少女有种久违地在神秘世界中探索的愉快感，她又喝了一口自己的酒，感觉到一种令人心情愉悦的味道。
　　玛丽也是带着一副享受的表情品尝着华尔兹可以用另一个名字称呼的调酒，在细细品味之后，她放下了酒杯，看着华尔兹：
　　“让我惊讶的是你把基酒从伏特加换成了金酒，换成了我坐下后看向吧台背后的酒柜中的酒——你是怎么从我看的那些酒里找出我最中意的？虽然只是五选一，但这个概率也不算大。”
　　“所谓调酒师的直觉呢。”
　　“调酒师的直觉……吗，哼，你还真是找到了一家不错的酒吧呢，玛格丽特，看来能好好享受一番了。”
　　“不、不如说让我很意外的是玛丽姐居然很了解酒吧……明明在家都只喝葡萄酒的。”
　　“并不是每一个生意伙伴都喜欢格调太高的葡萄酒啊。嗯，也让我尝尝「玛格莉塔」吧。”
　　玛丽舔着嘴唇，看了自己的妹妹一眼。
　　“……玛丽姐，请不要说得好像要把我吃掉一样。给。”
　　“嗯……果然很玛格莉塔呢。”
　　“那是什么样的形容啦。”
　　结果，两位少女就开始你一口我一口地互换起自己的酒来。而在吧台的另一边，布鲁兹则将客人们稍微有些刁难的酒一一调出，得到了一片称赞。酒吧的空气逐渐变得活跃，客人们开始向华尔兹喝布鲁兹请教究竟有多少种用人名命名的酒。好的酒吧似乎就是能够激发出隐藏在美酒之中的魔力，那甚至能人陌生的人们之间的隔阂消融殆尽，让第一次见面的人也能成为这一刻的挚友。
　　只有在酒吧一个稍微不引人注目的角落，有一个人站了起来。
　　他将钞票放在了桌面上，一声不响地离开了。
　　“期待着您的下次光临。”
　　因为华尔兹的话，玛格莉塔转过身，然后看到了推门离开的那个身影。
　　“……诶？”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玛格莉塔可以确定自己看到了一个熟人。
　　米卡画具店的店长，那位老颜料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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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3节 EP.28 画具店的家庭纠纷

　　不知为何，他的表情相当焦躁与疲惫，虽然有一瞬间对上了眼，但他完全没有停留地移开了视线，推门离开。
　　“嗯？怎么了，玛格莉塔？”
　　“刚刚那位老人……是米卡画具店的店长先生吧，露娜大人的画具和颜料一般都是在他那里购买的。”
　　向自己的姐姐解释了一声，玛格莉塔有些疑虑地看向华尔兹。
　　“他的表情看起来很不好，发生什么事了吗？”
　　“在酒吧的吧台上，我们调酒师是每一位客人的守秘人。”
　　华尔兹将手指竖在自己的嘴唇前，微笑着说道：
　　“如果那位客人不愿意告知你，那么我们也不能透露。”
　　“啊，说的也是呢……抱歉，是我失礼了。”
　　调酒师准则第一条，不能将客人的事告诉其他人。玛格莉塔意识到是自己忘记了这一点，轻声地道歉。
　　“玛格莉塔很在意那位老人吗？”
　　“嗯，算是熟人吧，虽然平常的表情也很严厉，但那样焦躁不安可真是少见，稍微有些在意。”
　　“那么明天去看一看怎么样？既然是照顾你和露娜的人，过去问候一下也是贵族的礼貌。”
　　“可以吗？”
　　“当然啦，反正洽谈急是急不来的，最快也要两三天后吧。现在，就专心陪我吧，干杯。”
　　“嗯，干杯。”
　　直到深夜，尽兴的玛丽和玛格莉塔才回到了枫丹馆。
　　而等到第二天醒来时，发现自己穿着凌乱的睡衣躺在玛丽床上的玛格莉塔陷入了呆滞之中。
　　昨晚……自己应该是回自己的房间里去睡的吧？
　　晨光从房间的窗户撒入，坐在床上的玛格莉塔没有感到宿醉的头痛，但昨晚的记忆还是想被橡皮擦去的素描一样，只留下了一些不那么清晰的痕迹。
　　得到「双树之种」后，这还是她第一次喝醉，自己姐姐的酒量比想象中还要好
　　“唔……昨晚，发生什么了？我总觉得陪玛丽姐逛街后预定了今天要做些什么，但是记不起来了……”
　　她的睡衣非常凌乱，在坐起来之前，她的身体还被玛丽隔着一个水枕头紧紧地抱着，薄薄的被子被踢开，两人的肌肤亲密地贴紧。
　　“呼啊……”
　　因为玛格莉塔爬起来的关系，揉着惺忪睡眼的玛丽也爬了起来，听到玛格莉塔的自言自语，她随口回答着。
　　“昨晚在酒吧里遇到了经常去的画具店的店长，因为有些在意他的状态所以打算今天去拜访一下不是吗？”
　　“啊，说得是呢，露娜大人暂时停止绘画专心于舞蹈这件事也要向店长先生说明一下。等到我结束早上的锻炼，吃过早饭就过去吧。”
　　“那么我就再睡一下——长途旅行太累人了……”
　　“嗯，辛苦了，玛丽姐……那个，我的衣服呢？”
　　“嗯，大概在地上吧……”
　　“为什么会在地上啊……”
　　贝莉也不在，从床沿看到自己洒落在地毯上的衣服后，玛格莉塔有些哭笑不得。她将衣服捡了起来，然后摇响了房间的铃铛叫来了贴身女仆，这个时候才想是想起了什么似地，从枕头下摸出了圣银的铳刃然后发现，美丽铳刃上套着自己的内裤。
　　“早上好，瑟莱忒小姐，还有抱歉，昨晚我可能喝的太醉了……”
　　“早上好，玛格莉塔小姐，昨晚您和玛丽小姐的确是喝得醉醺醺的。”
　　“啊哈哈……嗯，我难道被蚊子咬了吗……”
　　这个时候玛格莉塔在圣银的铳刃上注意到自己身上有好几处红色的痕迹，看起来有点像被蚊虫叮咬后留下的，但又不痒不痛……
　　圣银振动了一下，诚实地回答着。
　　“其实，那是玛丽小姐留下的吻痕。”
　　“诶？可是我没有记忆——啊。”
　　这是今早玛格莉塔第二次愣住了，然后片刻之后，她又哭笑不得地看着又倒在枕头上的玛丽，半是抱怨着说道：
　　“玛丽姐，你的睡相太差了吧。”
　　“……抱歉抱歉，可是玛格莉塔也喝醉了不是吗，我的身上可留下了好几个牙印呢。”
　　玛丽半是埋怨地掀起了睡衣，在雪白的肌肤上，玛格莉塔看到了好几个牙印——考虑到这张床上只有自己和玛丽而已，这些牙印的主人不言而喻。
　　“啊？诶？诶？我也睡迷糊了吗？抱歉、玛丽姐，没有弄痛你吧。”
　　“嘛，我倒是没有感觉，所以原谅你了。”
　　于是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而到最后，瑟莱忒也不清楚，这到底是不是玛丽故意的。
　　……………………………………………………………………………………………………
　　用过早饭，在天气晴朗的上午，马车停在了「米卡的画具店」门前。
　　本来玛格莉塔还担心今天会不会不营业，但看到老人还在收银台前，柜台前还有两位男性和一位女性的客人在那里之后，少女松了一口气。
　　看起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这位对颜料品质的要求堪称苛刻的老人，也算是玛格莉塔和露娜在来到帕列斯后认识的人里比较熟悉的了，虽然在最开始来店里买颜料时受到过一些刁难，但那之后露娜也会让玛格莉塔将自己的习作带到这里让老人评价。
　　没有发生什么事，店铺还在一如既往地经营，这让玛格莉塔松了口气。她伸出手，将店门推开，准备等这几位客人离开之后再问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在昨晚的酒吧时一副那样的表情。
　　“——别开玩笑了！”
　　但门刚刚被推开，一声暴风雨呼啸般的怒吼就从柜台的位置响了起来。
　　“你就只会说这些吗？！虽然我的确没有期待像你这样的男人到底能说出什么话来，但除了这些难道你就没有别的话对你的女儿说了吗？”
　　要形容的话，就是所谓狮子的怒吼，柜台前的女性将双手用力地拍在了柜台上，让上面的墨水瓶都跳了起来。在她的面前，一直以来都表情严厉的老人却坐在椅子上不安地搓着手，他低着头，仿佛连抬起目光与这位女士对视都不敢。
　　当然，也没有注意到正走进店里的两位客人，倒是那正在怒吼的，看起来可能三十多岁接近四十岁的女性回过了头，长长睫毛下的蓝色眼睛简直要喷出火来了。
　　“我和我的父亲有重要的事要谈，今天这店不营业。”
　　她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着，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
　　“你是……店长先生的女儿？”
　　女儿……吗？
　　玛格莉塔有些惊讶——倒不是对店长有一个这么大的女儿感到吃惊，这家画具店在香槟街区屹立接近四十年了，如果作为店长的他有女儿，也确实不会太年轻，只是——
　　只是他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件事而已。
　　“是啊，我就是这个混账男人的女儿，被他抛弃了二十多年的女儿！”
　　脸上已经有不少皱纹的女性冷笑了起来，她不耐烦地说着，就好像这样的话已经重复过很多次那样，那双喷薄着怒火的眼睛扫过玛格莉塔与露娜的脸，就好像是在质问着为什么她们还不离开。
　　但这个时候，她的旁边，一个让玛格莉塔感到眼熟的背影正转过身来。
　　看到金发的少女之后，他那略带些病态的面容上露出了一抹诧异的微笑，当然，玛格莉塔要更加地惊讶，因为就在现在，她所服侍的公主也正在这位男性的宅邸中接受着她妻子的特训，而她本来打算如果店长没有什么事的话，就过去看望的。
　　“侯爵先生，真是偶遇呢。”
　　萨德侯爵，在帕列斯的一部分圈子里声名狼藉，而又在另一部分圈子里备受崇拜的，这个王国最为特别的贵族。
　　因为他的话，两眼冒火的女性语塞了，她转过头看着穿了一件有些污迹的白色衬衫的侯爵。有些狐疑。
　　“萨德侯爵，您认识她们吗？”
　　“啊，是的，我曾替这位女士与她的主人设计过晚礼服，她们是我女儿的朋友，而且看起来，还是这家店的常客呢。怎么办，米卡女士。”
　　“……如果是来买颜料的话，就请自便吧。”
　　沉默了一会儿，这位女士瞪了柜台后的店长一眼，话中带刺地说着：
　　“有人来买你的宝贝颜料了哦，高兴吧，那可是你抛下我和母亲不管几十年的成果哦。抱歉，侯爵先生，亲爱的，让你看到这样的事，我出去……嗯，出去出口气。”
　　说完，她穿过玛格莉塔与玛丽的身边，带着一身的怨气离开了画具店。
　　直到这时，颜料匠才抬起了头，看到了玛格莉塔。
　　他的脸皮一松，沉沉地叹了口气。
　　“……还是那几种你的主人最常用的吗？”
　　现在露娜暂时停下画画的事，玛格莉塔怎么也说不出口了。那样毫无疑问是在老人已经快要崩溃的自尊心上再补一刀。
　　“是、是的。”
　　“我知道了。”
　　老人站了起来，有些恍惚地向颜料柜的方向走去。
　　虽然这样像是帮助他解围了。玛格莉塔想着，可这位老人他一定不希望在现在看到任何熟客来到这里吧。
　　也许就这样离开会更加好，对叫做米卡的女性的话店长也没有反驳，这是他们的家事，作为外人或许是不要多插嘴比较好。
　　不过……
　　蠕动了一下嘴唇，玛格莉塔最后还是叹了口气，看向了萨德侯爵。
　　“侯爵先生，这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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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6K哦——
　　

    





第674节 EP.29 梦想的代价「I」

　　“家庭纠纷。”
　　萨德侯爵带着演唱般的花腔说出了这样一个词，他在玛格莉塔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嘴角明显露出了笑意，这让少女不由得想他是不是就在等自己开口。不过接下来他又将视线看向庞贝那位身材高挑，有着修长四肢的棕色卷发男性。
　　“麦利哲，要不就由你来解释吧？”
　　“我的荣幸，侯爵先生。”
　　这个时候玛格莉塔才将视线转向了这位看起来很擅长跳舞，三十岁上下的男士。想起侯爵夫人说过的话，玛格莉塔猜测这会不会就是那位“老朋友”——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被称为麦利哲的男士已经对着她与玛丽优雅地鞠了一躬。
　　“我的名字是麦利哲，一位芭蕾舞者，和侯爵是老朋友了。”
　　玛格莉塔的猜测直接被证实了。
　　“因为这件事其实算是我把侯爵拉过来的，所以让我来解释比较好。长话短说，这件事就像侯爵说的那样，是米卡和鲍里斯先生的家庭纠纷，主要原因则是鲍里斯先生抛下了米卡小姐和妻子来帕列斯追寻梦想，长达二十多年，甚至在妻子过世的时候也没有回去，米卡小姐对此心怀怨恨，于是在事业有成之后来到帕列斯要向自己的父亲报复……”
　　“我认为店长先生并不是会抛妻弃子的那种人——啊，我并不是在质疑你的话，麦利哲先生，只是这实在有些令人……难以置信。”
　　玛格莉塔皱了皱眉。
　　“这对于米卡小姐和她故乡的人们而言就是事实，甚至在妻子病逝与葬礼时，鲍里斯先生也没有回故乡去出席，即使米卡小姐的母亲写了无数封信，他也没有回来，当然要说鲍里斯先生对妻女完全不管不顾也有失公允，因为就我们知道的，他每个月都会寄送不少的钱回去。”
　　麦利哲摸了摸自己那优雅的短须，摇了摇头。
　　“在我遇到她时，她已经靠自己的努力有了一番事业并且深深沉溺在对父亲的仇恨之中不可自拔，虽然她是有着一颗金子一样心灵的勇敢女性，但这仇恨就像那心中的一块烂疽，这很不美丽，于是我就建议她来帕列斯见见她的父亲，尝试摆脱那仇恨。”
　　“以我的角度看，她的仇恨似乎燃烧得更加热烈了呢。”
　　玛丽在一旁插嘴说道：
　　“我怀疑如果不是你们在这里，这家店铺中已经发生血案了。”
　　“所以两位女士真的是帮大忙了啊，感谢感谢，事实上从一开始我们就期望着有哪位客人打破一下这危险的气氛，但她们全都被米卡小姐的眼神吓走了。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两位的身份……请问我有幸得知你们的名字吗？”
　　一边说着，这位仔细一看相当英俊的男性很自然地就捧起了玛格莉塔的手，放到唇边，用他那纤薄的嘴唇触碰少女的指尖。
　　“我是玛格莉塔·罗曼罗兰，这位是玛丽·罗曼罗兰，我亲爱的姐姐。”
　　作为礼节而言无可挑剔，不过玛格莉塔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萨德侯爵之后，嘴角抽搐地将两人划到了同一个定义之中。
　　……不过仔细想想，一个有名的浪子的朋友，怎么想也是同类的可能性更大。
　　“而我就因为擅长处理家庭纠纷而被我这个朋友拉过来了，嗯，其实在来之前，我们已经对那位女士做过很多思想工作了，但真的见到鲍里斯先生的时候，很显然怒火烧却了她全部的理性。”
　　萨德侯爵也开口说着，两人有些相似的说话方式让玛格莉塔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不过现在更加重要的事是另一件。
　　在她们说话的时候，店长先生已经包好了颜料回到柜台前，将那个袋子交给了玛格莉塔。玛格莉塔拿出钱包，先按照惯例付了钱后，有些疑虑地问着：
　　“店长先生，您真的抛下了妻子和女儿，为了梦想来到帕列斯吗？”
　　对于老人的梦想，玛格莉塔是知道的，他始终在追求着最高品质的颜料，不过就算是店里的常客也不清楚，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颜料匠的手在接过钱币时停顿了一下。他的脸上浮现出了痛苦的表情。
　　“我的确是个失职的男人，无论是作为丈夫，还是作为父亲。”
　　店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勉强挤出一个像是笑的表情，但那个笑容怎么都只透露出凄苦的意味。
　　“呵，被自己的亲生女儿仇视，在客人面前丢脸，还真是难看啊。但是，这也是我应得的惩罚。”
　　“啊，鲍里斯先生，请不要误会，我与侯爵虽然不是站在你这一边的，但我们也不希望米卡小姐一直沉浸在对您的仇恨之中。仇恨会使人扭曲，而对家人的仇恨在我看来，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悲哀的事物之一了。”
　　但出乎意料地，麦利哲这样说了。
　　“我并不是为了让米卡小姐折磨您，才将她带到这里来的。只是发生的事实在是出乎了我们的意料。多亏了罗曼罗兰小姐打断了她的怒火，等到她冷静下来之后，应该还是会想起我们来到这里的初衷吧。”
　　“我想店长先生是有某种理由或者苦衷的。”
　　接着开口的则是玛丽。
　　她那双黑幽幽的眼眸就像是被雕琢得闪耀的黑色宝石，她凝视着店长的眼睛，这来自比自己女儿还年轻的女性的目光却让男人的目光躲闪。
　　“痛苦，后悔，自责。人可以骗很多人，但唯独无法欺骗自己，而我恰好对如何分辨后悔与自责很有经验。店长先生，如果有什么苦衷，这个时候也不该再隐瞒了吧。”
　　“……”
　　“也许你觉得这样就可以了，这是你的应得的惩罚，你将承受这痛苦，把秘密带进坟墓，但这只是一种自私。诚如麦利哲先生所说，仇恨会使人扭曲，因为某种误会而产生的仇恨更是如此，这对一个人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还是说，店长先生并不希望看到米卡女士从仇恨之中解脱出来呢？”
　　“怎么可能！我——”
　　店长第一次发出了和平时的他相同的声音，但这话语到中途就颓废了下去，他紧紧攥着拳头，面部的肌肉痛苦地抖动。
　　“鲍里斯先生，您的妻子在弥留之际，对牧师所说的话仍然是希望梦想能够实现，她是一位虔诚的信徒，她的灵魂必在机械之神的神国里等待着你，到了那时，你要怎么对她说呢？说自己是被女儿憎恨着实现了梦想吗？”
　　在胸前画了个机械教会的等长十字，麦利哲哀伤地看着眼前的老人。
　　而这句话最终刺穿了老人的心房，他就像是遭遇了雷击一样，身体猛地颤抖了起来。
　　金发的男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了眼看就要动摇着倒下的老人，甚至比玛格莉塔的反应还要快，他扶着店长，让他重新坐在椅子上，这一系列的动作堪称绅士的表率了。
　　萨德侯爵则来到正在发出痛苦喉音的老人身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帮助他稳定呼吸。
　　“……呼……呼……唉，我真的是老了啊，荒废几十年的岁月一事无成，连和她们约定的梦想也是。我很怕死、我害怕死去之后见到那个一直默默支撑着我的人的时候，当她问起我们的梦想有没有实现的时候……呜……艾玛……”
　　老人的哭腔中带着的，是浓浓地悔恨。
　　“……和‘她们’约定的梦想……吗？”
　　“啊啊，是啊，和她们约定的梦想……”
　　老人慢慢抬起头，望向店铺的门外，那位出去散心的女士正站在门外抽着烟斗，他凝视着那个身影，视野也慢慢模糊。
　　“让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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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5节 EP.30 梦想的代价「II」

　　“年轻的时候，我是一个颜料匠学徒，在我十八岁之前的人生寡淡无味，也没有值得一提的事，对我来说人生就只是继承我父亲的事业，经营好在故乡的颜料作坊。但在我十八岁那一年的最后一个夜晚，我遇到了她，艾玛，我这一生最爱的女人。”
　　“她是一个年轻的画家，很有才华和潜力，在一次采风时途经了我的家乡，在那里呆了半个月，我必须承认，我在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就被她迷住了，无论是她的人，还是她的画，因为我们家是镇子上唯一的颜料作坊，我和她有很多接触的机会，越是接触，我们之间的爱情火焰就越猛烈，终于，在她们将要结束采风离开时，我向她告白了，而她告诉我，她也爱着我，但她有一个梦想，她无法在梦想和我之间做出选择。“
　　“当晚我就向父亲摊牌了，我说我爱上了她，并且打算和她一起走。我的父亲沉默了很久，叹了口气，第二天就把我赶了出去。虽然辛苦，但我还是更着她们一路来到了帕列斯，找了个画具店继续干学徒的工作，准备攒下一笔小钱，在未来娶她。”
　　不为人知的过往在老人的话语中呈现在听者的眼前，带着热恋的甜蜜。虽然玛格莉塔还不太清楚恋爱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但她想，这一定是店长先生最幸福的时光吧。
　　谁没有年轻过呢？
　　谁没有过属于自己的，轰轰烈烈的故事呢？
　　就连两个浪子也收敛了轻浮的表情，看向老人的目光之中，带有了一丝敬佩。
　　“可是好景不长，没几年，在我终于攒下一小笔钱准备去迎娶她时，她和她的老师却卷入了画阀之间的斗争，她老师在斗争中被驱逐出了帕列斯，连带作为学生的她，今后也无法再画画了。”
　　可所有的幸福似乎总会遭遇不幸。
　　老人在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还把拳头握得青筋凸起，对于那时发生的事，对于自己爱人梦想的破灭，还有对此什么也帮不上忙的自己，那愤怒时隔数十年也未曾停止。
　　“可我什么也做不了……现在回头想想，那个时候的我真是卑鄙，在她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向她求婚，然后，我们离开了帕列斯，在一个小镇定居，我们结了婚，有了孩子，过着平静的生活。我也曾问过艾玛是不是这样就好，可她每次都只是笑着告诉我，她已经放下了。”
　　“但在米卡四岁的时候，有一次我们开玩笑地问她长大以后要做什么，我们的女儿看着艾玛，用她稚嫩的声音这样说着：我要当一个画家，像妈妈一样厉害的画家。那个时候，我看到艾玛的眼里重新燃起了一直熄灭了的火焰，是的，就好像我和她第一次邂逅，在我故乡小镇外的田野里时，那一瞬间就抓住了我心的火焰。”
　　“于是我知道了，甚至想要咒骂自己是多么愚蠢，居然到这个时候才明白过来！其实她并没有放下过自己的梦想啊，一直都没有。也是在那个时候，我忽然想到了我可以做的事。”
　　“我是一个颜料匠，我的职责就是做出最好的颜料给最好的画家使用，即使艾玛无法再作为一个画家画画了，我们的女儿依旧可以寄托我们的梦想！”
　　“于是，我和她们约定了。”
　　那时庄重的誓言，当老人说出时，玛格莉塔的眼前似乎也能看到这样的一副画面。
　　秋天，或者是冬天？
　　在明媚得令人感动的阳光下，年轻的店长先生抱住自己最爱的妻子，用像是最初向自己这一生的挚爱许下共伴人生的誓言时的话语向她，向自己的女儿这样约定了。
　　“我一定会让米卡用上最好的颜料，用那样的颜料绘制出最伟大的作品，亲爱的，我一定会弥补你的遗憾，让你看到梦想的实现。”
　　对于男人来说，这是值得付出一生的伟大梦想。
　　而他至今也无法忘怀，那个时候自己的爱人眼中流淌的泪水。
　　那眼泪的名字是「喜悦」。
　　可是，在那样的小镇，“最好的颜料”也就只是工厂中批量生产的制品，缺少原料，缺少对比，更缺少技艺精湛的画家对颜料可能性的挖掘和展示，在那里追求最好的颜料只是一个空谈。
　　所以他决定回到帕列斯，回到这个自己的妻子黯然离去的地方，他发誓要在这里闯出一番事业，要用最好的颜料，让当初迫害自己妻子的那些画阀也折腰！
　　——可现实总是残酷的。
　　他空有手艺，却没有天分。
　　如果想要养活自己，手艺就足够了，但如果要追求梦想，天赋则远比努力更加重要，尤其是这个梦想是「最好」的时候。他花了好几年有了自己的店，用自己女儿的名字命名，可之后的时间里，他怎么也无法制作出符合自己理想的颜料。
　　真正在现实中开始追求梦想时才知道，梦想永远是想的时候最为容易。
　　失败、焦虑、恐惧。
　　焦虑、恐惧、失败。
　　恐惧、失败、焦虑。
　　“我无法实现和她们约定的梦想，我做不出最好的颜料，我无数次想要逃回去，但一想到艾玛眼中那火焰熄灭就恐惧得要发狂！除了最初几年回去过一次后，我就再也没有离开帕列斯，我……因为自己的无能和恐惧，把她们抛下了几十年之久，甚至连艾玛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老人痛苦地掩住了自己的脸。
　　“这就是无能的人追求梦想的惩罚吗？你们可以理解那种感受吗？那种让人发狂、让人崩溃、让人的一切都仿佛没有意义的恐惧和虚无！”
　　——痛苦。
　　手忽然被抓住了，紧紧地。玛丽有些意外地看向自己的妹妹，然后发现她的额头上渗出着汗水，表情就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她一怔，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反握著玛格莉塔的手，用力地。
　　——灵性太强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这句话玛格莉塔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但现在她还是得在心里再说一次。
　　她想告诉店长她可以理解，但她不能。因为从他话语中透露出来的那种可怕的虚无，无尽的恐惧，对自己无能为力的诅咒和梦想的遥不可及都像是一只冰冷的利爪一样攥紧了她的心脏。
　　一旦开口，从唇中漏出的必然是痛苦的口申口今。
　　虽然不像拥有超灵感体质的缇香，少女不会在这样的情绪中真的受到伤害，但毫无疑问，她可以理解老人的感觉。
　　感同身受。
　　“……的确，将妻女抛下数十年这样的事，无论如何，鲍里斯先生都无从辩解。不过没能见到妻子的最后一面，却并不是你的错，鲍里斯先生，你是直到今天才知道妻子的去世的，不是吗？”
　　萨德侯爵这个时候忽然开口了，他看向麦利哲，英俊的浪子点了点头，显然是在这一点上达成了一致的认同。
　　“……诶？”
　　倒是玛丽意外地看了他们一眼。
　　“你见到米卡小姐后的第一句话是确认她真的是自己的女儿，第二句话则是问艾玛女士过的是不是还好，那话并不是说谎，我能看出来，你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妻子因病去世的事。”
　　“可是，等一下……”
　　忍着刀割般的心痛，玛格莉塔的用错愕掩盖了痛苦的声音。
　　“米卡小姐不是说她的母亲写了无数封信……”
　　“嗯，写了哦。”
　　麦利哲点了点头，她看了一眼店门外的女士后，又压低了声音。
　　“但是她一封也没有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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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6节 EP.31 梦想的代价「III」

　　“……什么？”
　　“一封也没有寄，在艾玛女士病逝后，米卡小姐就一直保持着她房间的原貌未动，我又一次有机会进入了那个房间，刚进去我的直觉就告诉我这里藏着秘密，然后……我就找到了一个小盒子，里面放着上百封信件，有些甚至已经放入信封，贴好了邮票，但是——”
　　金发的男人看着店长，轻声地说着。
　　“但是她一封也没有寄出来。请原谅，我看了那些信件，信中有很多内容倾诉着自己的寂寞，但又以自己的梦想已经无法实现，但丈夫和女儿还有可能实现梦想，我不该让他们分心——这样的话语作为结尾。”
　　“您娶了一位令人敬佩的女性，鲍里斯先生。”
　　店长的表情再也绷不住了。
　　如果说今天他听到的话语之中有哪一句最能摧垮他的心防，那就是这一句了，他用力地锤着柜台的桌面，放声痛哭，眼泪从他的眼眶中止不住地流淌，就连店外的女性都听到了这哭声。
　　她转过头来的时候，玛格莉塔正好与她隔着玻璃的橱窗对上了视线，少女看到她的眼里有一种报复的快意，一种讥讽，最后，又变成了一种软化的伤感。
　　“……米卡小姐知道这件事吗？”
　　玛丽轻声地问着。
　　“不，就算让她知道这件事也只会更加点燃她的憎恨，即使这件事要告诉她，也要等到她的仇恨暂消之后。”
　　麦利哲摇了摇头，对着玛格莉塔和玛丽鞠了一躬。
　　“请让我再次感谢两位，你们让事态在坠入最坏的深渊之前有了挽回的余地，因为我们的立场毕竟是站在米卡小姐这边的，有些话如果由我们来说，说不定会让米卡小姐有所缔介。人的心是很敏感而脆弱的。那么现在，我该去陪伴米卡小姐了，堵上我曾经帮助过的四百五十位女性的名字，我一定会治愈她内心的仇恨。”
　　……虽然是很帅气的话语，但话中的某个数字让玛格莉塔对这个男性稍微升起的一点敬佩直接垮掉了，应该说，真不愧是萨德侯爵的朋友吗……
　　在老人的哭声也停息之后，麦利哲带着米卡重新回到了店里。
　　“我是不会原谅你的，无论你怎样忏悔，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回到柜台前的第一句，米卡就说着这样的话，只不过，她的语气要柔和一些，脸上的表情也不再那么……狰狞。
　　“但母亲在去世前还在和我说不要恨你，她还希望着自己能葬在你的旁边，所以不能这样下去，但也不要奢求我会原谅你，被你抛弃这么多年，你知道我是怎样过来的吗？”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依然老泪纵横的店长不断地重复着这样的话。而麦利哲还在一旁替这对父女调解着。虽然是个浪子一样的人，但正在做的事却值得赞扬。
　　……或许在他的帮助下，这对父女的关系在未来会慢慢缓和吧。
　　玛丽想着，在玛格莉塔的手心里轻轻一碰。
　　“接下来，我们这些外人就不太适合继续在这里了吧……玛格莉塔，怎么了吗？”
　　“嗯？啊，说的也是，那么我们就告辞了。”
　　正在看着店外某个方向的少女眨了眨眼睛，轻声告辞之后，走出了店门。
　　“玛丽姐，过来。”
　　“嗯？怎么了？刚刚你好像就一直看着那个方向。”
　　“在中途注意到的，那里一直有人在窥视着店里。”
　　不过，离开店门之后，玛格莉塔并没有回到马车上，而是装作自然地走向一个方向，接着忽然开始奔跑。
　　在画具店对面的小巷中的人影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玛格莉塔出现在她的面前，堵住了她的一切去路。
　　这是一位穿着修女服的女性，金色的发丝，美丽的眼睛，原本躲在阴影中窥视着画具店的她在玛格莉塔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时身体一下子变得僵硬了。
　　“你是什么人？”
　　玛格莉塔暂时没有拔出圣银的铳刃，因为看起来，这就只是一个柔弱的女性，她的目光带着审视的意味，注意到了她眼里和被发现不同的另一种错愕。
　　但那是什么，少女并不清楚。
　　不过她打量着这个穿着修女服的女性，并没有放松警惕。
　　“为什么躲在这里盯着画具店看？”
　　“我、我、我……”
　　“嗯？这个声音……”
　　在紧张之中，这位女性下意识地开口了，她的声音响起，就像是一条蜜糖的小溪叮咚流淌，玛格莉塔觉得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声音，就在暑假刚开始不久……
　　——没错，就在暑假第一天的早晨。
　　那一天的早晨，她在和露娜一起在卧室的小浴室中沐浴时，枫丹馆外的街道上曾经响起过悦耳的歌声，那是只要听过一次就一定不会忘记的
　　“是你？在暑假第一天的早上，在枫丹馆附近唱歌的人？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因、因因因为，这家画具店的店长先生曾经很照顾我，我、我今天路过这里想打个招呼，结果看到店里的情况好像很不妙，进去又被那个凶巴巴的米卡小姐赶出来了，所以就躲在这里观察……”
　　少女结结巴巴地解释着，目光躲闪。
　　玛格莉塔感觉她似乎有意在避开自己的脸，不由得想自己的表情是不是有点可怕了。于是，她缓和了一下目光，继续问着：
　　“你是店里的常客吗？”
　　“常客……也不算吧，只是店长先生曾经照顾过我和我的妹妹，那个，请问，店长先生和米卡小姐……和她的女儿怎么样了呢？”
　　“嗯？啊，虽然不能断言，但他们的关系应该会逐渐缓和下去吧。”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从她的话语里感觉到诚心的祝福，玛格莉塔渐渐放下了怀疑，不过，就在她打算问这位修女的名字的时候，她却拿出怀表看了一眼，然后惊叫了起来：
　　“呜哇，距离约好的时间没有多少了，不好意思，我该走了，来拜访店长先生只能等下次——”
　　“啊，唉，等等……”
　　说完，没等玛格莉塔再问什么，她就转身跑掉了。
　　“……应该，不是什么可疑人物吧。”
　　“我认为并不是呢，玛格莉塔小姐。”
　　玛丽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跑远的背影，评价了一句。
　　“说的也是呢，她是真心在为店长先生感到高兴，应该不是什么坏心眼的人，而且声音真的非常好听……是歌手吗？下次有机会问问店长先生吧。”
　　转过身，玛格莉塔也把这件事暂时放在了脑后。
　　“那么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呢？去看望露娜吗？”
　　“嗯，就这样吧。”
　　于是，按照预定，少女们重新坐上了马车，朝着萨德宅邸驶去。
　　……………………………………………………………………………………………………
　　“呼……吓死我了，好多年没见，我都快忘记罗曼罗兰小姐是一位优秀的乙太骑士了。”
　　巷道的尽头，注意到没有人追过来后，金发的少女停下脚步，松了一口气。
　　“不过，果然记不得我了呢……嗯，这也是当然的，因为那些事都完全没有发生嘛。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对她再亲口说一声感谢，告诉她，我确实改变了一些命运，但现在的我靠近她反而会让她遇到危险。”
　　叹了口气，少女从怀里拿出一只用黑色的纸张折成的千纸鹤，凝视着这漂亮的纸艺品，她又叹了口气。
　　“一切都变了啊……不过这原本就是我期望，所以也没有办法呢。”
　　这个时候，纸鹤忽然扑扇起了翅膀，从里面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
　　“小米卡，你在哪里呢？”
　　“哇、苏、苏涅阿……姐姐，我，我在香槟街区这边……”
　　“嗯……明明那是在城市的另一端，小米卡还真是喜欢那里呢，要不要我们干脆搬到那里去算了？”
　　“不、不用了，苏涅姐姐，我只是之前听到这里有人在卖唱，感觉唱得很好所以才总是过来听，现在他好像已经不在这里了，之后我应该不会过来了。”
　　“嗯，这样吗？小米卡应该不是在顾虑我吧，虽然香槟街区的住宅确实很贵，但对我和米歇尔来说算不了什么哦？你们的爷爷拜托我们好好照顾你和小米拉，只是这种程度……”
　　“真、真的不用啦！我，我很快就会回去的，那么，就这样！”
　　把纸鹤塞回口袋中，金发的少女拍了拍自己的脸。
　　她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巷以及在小巷那端露出的「米卡画具店」招牌的一角。她的脸上露出了稍微寂寞的表情，不过很快就变得明朗起来。
　　“店长先生，还有，在现在已经变成没有发生过的历史中，帮助过我的所有的好心人们……请你们一定要幸福的生活下去呀，我会一直、一直为你们祈祷的。”
　　轻声地，少女向着所有没有遭遇不幸的人，再度献上祈祷与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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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7节 EP.32 罗伯特的请求

　　“呼，这样一来，初步的贸易意向就达成一致了呢。”
　　“辛苦你了，玛丽姐。”
　　关于罗曼王国和瓦卢瓦王国贸易的第一次洽谈顺利结束，是在再两天后。暑假第一周刚刚过去了一半，体感的气温却上升了一半都不止——尽管在温度计中，那条红线仅仅是从40跳上了42而已，但肉眼可见的，整座城市都在热浪之中冷清了不少。
　　圣塞琳娜河畔的贵族宅邸变得冷冷清清，贵族们为了避暑而离开了这座城市，就连街道上的行人，在太阳升上天空一定高度之后也纷纷躲进了家中，各类商业活动的活跃时间变成了早市与晚市，连带第一次洽谈的时间也被定在了早晨的6点。
　　故此，等到结束完会谈回到枫丹馆，时间也才刚刚过了8点——在其他的时节，玛格莉塔她们起床的时间。
　　“下一次的洽谈要等到双方内部达成一致之后呢，嗯，应该不会花很长的时间，说不定这一周就可以结束第二次的洽谈，啊，好热，好累，为什么明明地理位置比罗曼王国还偏北那么多，气温却这么高啊……”
　　回到枫丹馆的第一件事，玛丽就让女仆们准备好了浴室。
　　“据乙太气象学家猜测，这是因为帕列斯平原上空笼罩着被命名为大帕列斯高压的高气压，导致空气下沉，让500米之下能够组成云雾的水滴蒸发，没有云雾反射阳光，加上帕列斯平原的气候又是夏季少雨，所以虽然地理位置靠北，但夏天特别热，冬天特别冷……”
　　“但是玛格莉塔好像并没有出多少汗呀，而且还一直走在大太阳底下，真的没事吗……”
　　“啊，啊哈哈……这个嘛……那么，玛丽姐先好好泡澡，我去用晶讯仪将这次洽谈的结果报告给米纳斯宫吧。”
　　因为有其他女仆在，所以玛格莉塔只是暧昧地抿住了嘴。等到离开浴室，回到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主卧室后，少女低下头，看了自己的身体一眼，让眼中凝聚起灵性的光芒。
　　在灵视之中，她可以明显地看到那些金色的纹路在自己鲜红的乙太体中变得更多了。
　　最初那些金色的纹路只集中在腹部，但现在她的全身都有了少量的金色光丝，似乎就是因为这样，玛格莉塔感觉自己的速度和力量又有所增强了。
　　另一方面，这也让她更喜欢泡澡、晒太阳、享受营养丰富的美食以及——美酒了。
　　玛格莉塔本来是没有特别喜欢酒类的，但是近来，饮酒量却上升了呢。
　　“感觉自己好像真的要变成一株植物了……”
　　“「双树之种」的成长很顺利，对玛格莉塔小姐您的好处只会越来越多。”
　　“不过，这样晒太阳，真的不会晒黑吗……”
　　经过太阳的暴晒，虽然玛格莉塔也觉得很热，但阳光透过皮肤，将温暖渗入身体的感觉又让她十分喜欢，以至于感觉自己更有活力了。
　　“应该是不会的才对。到这种程度，其实玛格莉塔小姐自己就可以与双树之种进行沟通，甚至能让身体特征发生一定程度的改变了。”
　　“诶？真的吗？”
　　“答案是肯定的。现在「双树之种」还处于萌芽期，不过即使如此，对于表露精灵血脉的埃兰迪尔人的好处也是很多的。”
　　圣银微微振动着。
　　“唔，那么，等报告结束之后就试试看好了。”
　　带着愉快的心情，玛格莉塔坐在了晶讯仪前。
　　但是，就在少女花了不短的时间用晶讯仪将第一次洽谈的结果汇报给米纳斯宫，刚刚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的时候，房门就被敲响了。
　　“门没有锁，进来吧，有什么事吗？”
　　“玛格莉塔大小姐……”
　　“贝莉，怎么了吗？”
　　“有一位客人想要见您，他自称是，「幽魂社」的一员……”
　　……………………………………………………………………………………………………
　　红发的青年有些窘迫地坐在会客厅的椅子上。局促不安地并拢着双腿将脚抬起，让自己那双廉价的皮鞋与光洁昂贵的木质地板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无论是地毯，座椅，桌面上骨瓷的茶具和点心，说不定就连墙壁上的墙纸都是超乎想象的昂贵品，即使在着两天里这样的房间青年已经去见过多次，但被美丽的女仆带领着来到这里时，他还是为这里的豪奢而感到心肝震颤。
　　这个时候，会客室的门打开了。
　　走进来的玛格莉塔看到罗伯特还是有些惊讶。
　　“罗伯特先生，让你久等了。”
　　“啊，不、不会，我这茶还没喝完呢。”
　　红发的青年下意识地回答着，等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发言好像有些粗鲁，于是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不过玛格莉塔对此并未在意，她在桌边坐下，省去所有繁杂的问候朝这位和自己在幽魂几次社团活动中一同行动过，对他拿出来的几种奇思妙想的机器有很深印象的幽魂社成员直接问道：
　　“我记得，因为要准备在艺术节上的社刊法表等活动，幽魂社的活动不是暂时停止了吗？罗伯特先生来拜访是有什么事呢？”
　　“啊，那、那个，其实并不是为了幽魂社的事，那个怎么说呢……”
　　红发的青年偷偷地看着玛格莉塔，在视线对上的时候又低下了头，茶杯中倒映着他紧张的表情，他花了不短地时间酝酿话语，玛格莉塔也很有贵族风度地等待着，并未催促。
　　同时她也在好奇，如果不是为了「幽魂社」的事，这位青年突然来拜访是为了什么呢？
　　除了保罗和德雷克，还有玛丽安，她和那个小小的以揭露神秘真相为主旨而建立起来的社团中的其他成员并没有多少私下里的交情。
　　“那、那个，罗曼罗兰小姐，我知道这么说很突然，但是……”
　　终于，罗伯特像是下定了决心，他抬起头，紧张地看着玛格莉塔脸上的表情。
　　“但是你对于投资一位天、天才的发明家的研究有兴趣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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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8节 EP.33 天才发明家「上」

　　“一位天才的发明家？”
　　玛丽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因为强忍着笑意而嘴角抖动。
　　“虽然露娜说来帕列斯要尽量减少人际交往，专注于学习和磨练自己，但我怎么感觉你们的人际关系意外地广呢，天才发明家……噗……”
　　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现在的人可是为水壶多装一个把手都敢夸耀那是一件‘别出心裁’的发明的哦。”
　　“玛丽姐，我没有被骗子欺骗啦。”
　　午饭中，玛格莉塔切割着鱼肉，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的姐姐。
　　的确，伪装成发明家寻求“投资”——事实上是诈骗这种事在现如今已经屡见不鲜。工业革命的余温直至今日也没有完全冷却，「创新、发明、进步」的口号至今仍然被机械教会的牧师们所宣扬，毫不夸张地说，大陆上每天都有某个人因为发明了什么新事物一夜暴富的传闻，即使这其中有百分之九十九是杜撰，那百分之一的真实也令那些手头有大笔闲钱却苦于找不到合适投资的富豪们趋之若鹜。
　　很遗憾的是，这些人大多数情况下并没有多少科学素养，或者他们自以为有，但其实……
　　反正一些别有目的的人就盯上了这些人，他们用华丽的口才和魔术一般的手法弄出了种种“跨时代”的发明，编造美好的愿景，然后在投资资金到手之后人间蒸发——在大陆的每一个王国，每一年都会有这样的事，或者，人们只要还相信一夜暴富的神话，这种事就永远不会杜绝。
　　而对此玛丽见得可多了，在罗曼城，那些伪造各种各样的身份接近她谋求投资的人从她开始实际参与家族产业经营开始算起到现在，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而她采取的策略则是绝不碰自己所不了解的领域，就这样一次也没有上当过。
　　……倒是以前的某位家族继承人因为这种事让自己遭遇过不少的损失，让自己在家族的评价受到了相当致命的打击。
　　玛丽看了玛格莉塔一眼。
　　“这次可别又因为有朋友作保所以傻乎乎地上钩了哦？”
　　“都、都说了嘛！而且那几次上当我也没有用家族的资金，都是我自己的……”
　　“虽然所谓的你自己的，也只是放在你那里的家族资产呢。”
　　“唔唔唔……总、总之我是不会再碰投资什么的了，我只是告诉玛丽姐，去不去由你决定，姑且，那是在帕列斯工业与技术大学的在校学生，应该是有保证的。”
　　“那么你有自己去那所大学调查过吗？那位还不知道名字的天才发明家，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人？是不是真的是天才？那位介绍人也真的是学院的学生吗？和他是什么关系？”
　　“罗伯特先生是保罗先生邀请的……”
　　玛格莉塔语塞了。仔细想想，她好像确实不清楚罗伯特的来历，他就读的那所大学也只是听说过的程度……
　　“看，你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吗？”
　　放下刀叉，玛丽的表情稍微严肃了一些。
　　“我想你至少当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嗯，我说我会考虑……”
　　“好，决定了。”
　　“诶？”
　　“下午就去见见那位所谓的天才发明家吧，如果是真的，那么是否投资等谈过再说，如果不是……就当作是对你的教学了，反正你现在也没有别的事好做吧？”
　　“嗯……”
　　玛格莉塔确实是没有什么事好做。
　　露娜在萨德宅邸和欧琳丝一起接受侯爵夫人的训练，玛格莉塔在那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还要因为芭蕾跳得差被露娜、欧琳丝和侯爵夫人委婉地、直接地、礼貌地嫌弃——没办法，她是直到成为玛格莉塔后才开始从欧琳丝那里学芭蕾，目的也不是跳舞而是培养淑女仪态，水平相当……普通。
　　虽然少女一气之下跳起至美之舞让侯爵夫人非常惊讶，但她还没有得意多久又得到了“虽然别有风味，但这很明显不是单纯表演或者叙事而创立的舞蹈，会让人一时感到新奇，但作为舞蹈的深度完全不够，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和精力去挖掘。”的评价。
　　……这也是没办法的，至美之舞无论多么漂亮，本质上依旧是一种剑术，一种以“实用”为基础的搏杀技艺，和作为艺术，表演性质的芭蕾舞根本是背道而驰的。
　　当然玛格莉塔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呆在练舞室看露娜和欧琳丝跳一整天的舞，但是这样的请求也被露娜以“不想让护卫看到自己不断失败遭受训斥的样子”和欧琳丝“你会让我们分心”为由赶走了。
　　除了陪伴自己的姐姐，玛格莉塔现在确实没有什么事好做。
　　“我知道了……”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
　　……………………………………………………………………………………………………
　　用过午饭，在气温从最高峰向下跌落之后，玛丽和玛格莉塔乘上了马车，拿着从罗伯特那里拿到的地址，向帕列斯工业与技术大学的方向驶去。
　　在大门处做了登记之后，马车驶入了校园，摆放在大门正后方的是一台样式古老的乙太炉蒸汽机。据说，那是瓦卢瓦王国第一台自主研发的乙太炉蒸汽机，象征着这个王国工业革命最初的动力，来往的学生都会在经过那里时朝那边抬起头，目光中怀抱着憧憬与梦想，然后才继续脚步匆匆地走向铁灰色的教学楼。
　　这座大学和国立艺术学院不同，即使到了现在也还没有放暑假，这让玛丽在马车上多问了玛格莉塔一句：
　　“我们现在来这里遇得到那位天才发明家吗？万一他去上课了呢？”
　　“罗伯特先生说，她这两天都会一直呆在自己的实验室，也就是名片上的地址，应该是……不要紧的吧。”
　　玛格莉塔现在也有些不确定了。
　　“她？那是位女性？”
　　“嗯，我也很意外哦，罗伯特先生说的那位天才发明家是一位女性，他的学姐。”
　　“女性进入这一行还真是少见。”
　　玛丽微微地摇晃着扇子——一位女性的发明家？现在的科学界几乎是清一色的男性，女性被认为天生不适合物理、化学、数学和机械。
　　但也正因为如此，虽然已经荒废了，但有着数学博士学位的玛丽对这位女性的发明家有些好奇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玛格莉塔和玛丽按照名片上的地址，来到了大学内一个仓库前。
　　在将仓库上挂着的「天才丝忒琳的实验工房」的招牌与名片上的名字对比了好一会，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地方后，玛格莉塔犹豫了一下，摇响了看起来才装在门边很短时间的铃铛。
　　——当——当——
　　然后仓库里发出了非常大的钟声，那音波甚至让玛格莉塔一个踉跄，连忙扶住了墙壁。
　　“啊，哇哇哇！好痛！请等一下，我马上来！”
　　然后仓库中冒出了一个慌乱的女声，像是有一个人从沙发——或者床上滚到了地上，并且撞翻了地上放着的东西，在痛呼了一声之后立刻又对他们喊着，接着仓库里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和收拾声，期间夹杂有“咖啡、咖啡……哇没有了。”，“呜哇桌子上好多东西。”，“等一下，我的衣服呢？”之类的话语，让站在仓库外的玛格莉塔和玛丽面面相觑。
　　骚动持续了大约五分钟，最终，当仓库的卷闸门在齿轮的运作声中嘎吱嘎吱地卷起，带着冲鼻的机油气味将仓库之中的情形展示在玛格莉塔和玛丽的眼前时。
　　“欢、欢迎两位，请问你们就是对、对我的发明有兴趣的投资人吗？”
　　出现在她们眼前的是一个有着棕色卷发和健康的小麦色肌肤的少女，她的头发有些油腻，脸上有着一些小小的雀斑，不过现在更加让玛丽与玛格莉塔呆滞的是，这位赤着脚就跑出来的少女，全身上下只穿着一件凌乱的吊带裤。
　　——只有一件吊带裤。
　　“……那个……你就是……丝忒琳小姐？”
　　“是、是的，我就是丝忒琳，天才发明家丝忒琳，你们是罗伯特找来的投资人吗？”
　　“嗯、嗯，我的名字是玛格莉塔·罗曼罗兰，这位是我的姐姐，玛丽·罗曼罗兰，丝忒琳小姐……”
　　玛格莉塔清了清嗓子，忍受着强烈的机油味道，露出了优雅的笑容。
　　然后——
　　在玛格莉塔和玛丽的面前，其中一边的吊带缓缓地滑落。
　　“……露出来了。”
　　“诶？诶？诶——！！！！！！！”


　　
　　0w0
　　封面忽然因为涉及SQ消失了
　　那也算黄吗……
　　

    





第679节 EP.34 天才发明家「下」

　　比起发明的道具先看到的是发明家的身体，这个世界有时候真的是充满了恶意。
　　背带裤一边的滑落让这位叫做丝忒琳的天才发明家陷入了极大的混乱之中，直到现在，她的脸还是红红的，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而拍打脸颊的后果则是她的脸上多出了两个油污的手印，看起来她昨晚在休息时甚至没来得及将手上的污渍洗去。
　　“抱、抱歉，昨晚我熬夜写了好几篇预算申请报告，又修改了「大拉达」的几处设计，熬得很晚，又因为太热所以直接光着睡……啊啊啊，我在两位淑女前说什么呢！你们是来看我的发明的，是的，没错，别的事都不重要。啊，不对，至少泡杯可可……”
　　值得庆幸的是看到的人只有两名同为女性的“资助人”，而因为有油污的阻挡，脸上的红晕也变得不明显了吧。
　　“不、不用了，我们确实是听罗伯特先生说丝忒琳小姐正在寻求投资，那个，如果可以的话，可以为我们介绍一下吗？”
　　“对、对，请看，这就是「小斯特林」。”
　　看着她还是用那张脏兮兮的手去拿水杯，玛格莉塔连忙阻止了她。被她这么一说，自称天才发明家的少女好像终于想起了正事，她放下已经拿到手里的水杯，把玛格莉塔带到了仓库里的一处空地，一台小型蒸汽机放在那里，布满修补与改造的痕迹，丝忒琳看着它，目光柔和地就像是看着孩子的母亲。
　　“这是一台普通的，经过我改造的小型蒸汽机，原本这种蒸汽机的定位就是为现在还处于发展中的四轮机车提供动力，但是众所周知，这样的车辆几乎只能胜任短途运行，而且还需要大量的水和乙太作为燃料，会这样的根本原因是小型蒸汽机的动力不足，而小型蒸汽机动力不足的原因则是热·动转化效率太低了，我对这个缺陷进行了重新设计和整体的改造，让蒸汽机的运行效率在体积和质量只增加百分之二十的情况下有了飞跃性的提升！”
　　接着，她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了起来，众多玛格莉塔听得云里雾里的名词开始不断地出现，什么等温膨胀，等容吸热，几种用她没听说过的人名命名的循环。有些她甚至连复述一遍也做不到因为发明家小姐的语速越来越快，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她甚至没有注意到玛格莉塔已经没在听了。
　　终于在她第三次复述一个复杂得玛格莉塔没法理解的公式时，少女叹了口气，开始扫视着这件仓库。
　　没有天花板，在三角形的钢筋梁柱的上方，就是耸立的屋顶，整个空间被大约一米的落差分成了两个区域，更高的区域似乎是生活区，玛格莉塔在上面看到了床，而更低的则是工作区，一个看起来是用在钟塔上的大钟放在一角，刚刚的钟声似乎就是由它发出的。
　　整个仓库都弥漫着油腻的气味。先不论这位少女是不是如她自己所说是个天才发明家，这间仓库看起来倒是一位发明家会有的仓库——虽然玛格莉塔不清楚一位发明家、而且还是一位女性是不是应该这么邋遢。
　　“……就是这样，不过现在「小斯特林」还处于实验阶段，就像你们看到的，这是我从一个成品蒸汽机改造来的，上面到处是修改的痕迹，这让它的密闭性很成问题。而没有密闭性的蒸汽机就像是有洞的水杯一样无用，所以我需要一笔资金按照我的设计从头制造一个成品级别的出来进行进一步的测试，而且要得到最完美的结果，我还需要对另外的一些部分进行研究，但是——”
　　过了一会儿之后，丝忒琳才终于结束了滔滔不绝地介绍，她满怀希冀地看着玛格莉塔，那双带着些棕红的眼睛就像是宝石一样明亮，让人不忍心使其失望。
　　“但是一旦成功，说不定就能彻底解决小型化的机车的动力和成本问题，甚至能引发交通工具的一场革命也说不定！”
　　“嗯，可是，嗯如果说这个……「小斯特林」是这样优秀的发明，那么为什么学院没有拨给丝忒琳小姐经费呢？”
　　“那个啊……”
　　听到这个问题，发明家小姐的肩膀一下子就垮下去了。
　　“我抢不过男人们啊……”
　　“抢不过是……”
　　“就是抢不过啦。”
　　丝忒琳叹了口气。
　　“学院每年给学生提供的研究经费是有限的，更高年级的学生，话语权更大的教授的学生，已经做出成绩的学生……每个人都虎视眈眈，而我只是一个四年级的学生。更不要说还是一个女学生，每个给我上课的老师在第一次看到我时他们的眼睛都在这么说：一个女孩，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应该区学习裁缝和烹饪，而不是研究齿轮和螺丝。”
　　“我不觉得一个普通的学生能得到校园里的一座仓库，并且改造成自己的住所与工坊哦。”
　　在稍微后方的位置，玛丽开口了。
　　“因为我明明成绩不错，但开放给优秀学生的实验室车间我也总是申请不下来……老实说，我的导师已经帮过我很多，而这一次我需要的钱又实在是很多，如果可以，我实在不想再麻烦老师了……”
　　“啊……我懂我懂。”
　　玛丽点了点头。
　　“在这种男性完全掌握话语权的领域，无论能力如何，只要身为女性就会受到排挤和针对，我太理解了，甚至就连对自己好的人也会因此受非议。”
　　“对吧对吧，所以，这一次我并不想麻烦老师了……”
　　说完，她满怀希望地看着玛格莉塔和玛丽。
　　“……”
　　玛格莉塔看向玛丽，那双黑色的眼睛看着她，目光之中拒绝的意味非常明确。
　　“……姑且问一下，丝忒琳小姐，你大概需要多少的投资呢？”
　　“唔，因为所有的零件精度要求都很高，都要单独生产，这方面的花费实在是不低，所以至少……至少要两千镑以上吧。”
　　“……”
　　两千镑。
　　一定要说的话，对于玛格莉塔和玛丽来说并不是一笔大钱，甚至玛格莉塔自己在夏前月去罗瑞林遗迹所在的小镇上时就因为不熟悉异国旅游地优质旅馆和餐厅的花费带了一千多镑的纸币，但问题在于，这是一次投资。
　　罗曼王国的自然条件并不适宜发展重工业，就连唯一的工程学院所涉及的也仅有轻工业的部分，罗曼罗兰家族更是从来不涉足工业。
　　对她们而言，这是完全陌生的领域，而任何投资的第一要义就是「不要贸然触碰自己完全陌生的领域。」
　　沉默了片刻，玛格莉塔对着眼前的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委婉地说着。
　　“抱歉，虽然丝忒琳小姐对这一研究似乎很有信心，但是我并不能立刻做出决定，可以让我们回去考虑一段时间吗？”


　　
　　_(0w0)∠)_
　　虽然气温有了意外的回升……
　　但冬季实在是让人打不起精神……
　　

    





第680节 EP.35 女性用品

　　“啊，嗯、嗯，说的也是呢，毕竟是一大笔钱呢……说得也是。”
　　虽然委婉，但这句话的含义显然丝忒琳也清楚，她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下去了。
　　“果然，没那么容易呢……”
　　她自言自语地说着，这句话很轻，很轻，带着一种深深的惆怅，让玛格莉塔感觉胸口一痛。
　　——又失败了。
　　——还有什么办法呢？
　　不过，这位女士马上又挤出一个笑容，看着玛格莉塔。
　　“不好意思，让你们白跑一趟……”
　　“……不过，那个，老实说，机械方面的事我和玛丽姐并不是很懂。但是对于其他的发明还是很有兴趣的，那个，丝忒琳小姐，蒸汽机以外的，机械的发明，还有别的可以给我们看看吗？”
　　玛格莉塔忍不住开口了。
　　在稍远处，玛丽的目光微微闪烁，但旋即，她的表情松懈开来，露出了一个微微的笑容。
　　"不，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来的东西了……"
　　丝忒琳苦笑了一声，玛格莉塔和玛丽并不知道的是，罗伯特在暑假开始前就已经帮着他的学姐寻找资助了，但到现在，来到这个仓库的人都只有她们而已。
　　自己引以为豪的事物无法得到肯定的失落让少女鼻子很酸，但她还是尽力维持着自己的表情，至少不让自己哭出来。
　　“……罗曼罗兰小姐，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是一个机械师，除了机械以外的发明……”
　　可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机械之外的发明……她并不是没有，可是，那些东西，真的能给其他人看吗，而且是两位淑女。
　　……不，如果这个时候拒绝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现在……现在不是在意自己那换不到一个便士的脸面的时候。
　　咬了咬牙，丝忒琳就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一样抬起了头。
　　“……对了，我，我还发明过一些东西，或许……或许你们会觉得有价值，那是一些……”
　　“一些女性用品。”
　　……………………………………………………………………………………………………
　　在这间仓库中，只有在床边的一座矮柜保持了一般人看来女性房间应有的整洁。丝忒琳在盥洗室里将自己的身体洗了又洗，把身上所有的油污与汗迹都洗干净之后，才换上了一件干净的长裙重新出现在了玛格莉塔和玛丽的面前。
　　“不、不好意思，久等了。”
　　“啊，没关系的，这也说明丝忒琳小姐对接下来的发明的重视程度嘛。”
　　虽然的确等了一段时间，不过玛格莉塔并未感到不悦，不如说，玛格莉塔现在就和自己的姐姐一样，对于一位女性的发明家会发明什么样的女性用品充满了好奇。
　　毕竟现在一说到发明，十个人里会有八个人想到与重型机械相关的领域，剩下两个人会想到化学领域，这或许和现在百分之九十九的发明家都是男性有一定的关系，总之女性用品——从来没有听到谁说哪个人发明了什么样的女性用品。
　　被玛格莉塔这么一说，打开床头柜，将一个上锁的大盒子拿出来的少女的表情更加紧张了。
　　她用钥匙打开了锁，将盒子之中的事物展现在了淑女们的面前。
　　“与、与其说是重视程度，不如说是使用的时候必须要注意卫生吧，那个……请，请看。这就是我的发明。”
　　在盒子之中有四种物品：四个乳白色，材质是橡胶的漏斗形、看起来像是小杯的物品，两个就放在盒子里一张绒毯上，另两个则被更小的盒子装着。四个鸽子蛋大小，椭圆形，尾部有小孔的粉红色的金属物品。一根有着木质的握把，前面则像是蘑菇一样的形状的物品。还有一个看起来有些像注射器，但是前端并不是针头而是用橡胶材质做成像是一朵前方微微绽开的花苞形状的物品。
　　“……这就是丝忒琳小姐的发明吗？那个，我一眼看不出它们的用途呢，可以拜托丝忒琳小姐为我们介绍一下吗？”
　　……不愧是发明家，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玛格莉塔连一点头绪也没有。
　　“嗯、嗯，那是当然的。”
　　“丝忒琳小姐，为什么你的脸红了……”
　　“不、没、没什么的，那个，就，就先从这些东西介绍起吧，虽然功能不同，但是它们被我发明出来的目的是一样的，那、那个，就是、就是治疗……治疗……癔症……”
　　说着没有什么，但发明家小姐的声音越来越低了，最后的“癔症”被说出来时，甚至几乎只有口型而没有从喉咙中飘出的声音。
　　但玛格莉塔还是听懂了，少女的神色一下变得十分复杂，她看向身边的黑色天鹅，然后不出意料地发现，那张美丽脸上的表情猛然变得僵硬了。
　　“……治疗癔症？”
　　她轻轻地说着，虽然声线和情绪似乎与片刻之前没有任何的改变，但对于熟悉她的人而言，很轻易地就能察觉到那降温的眸光。
　　癔症，又称歇斯底里病，医学界普遍认为这是女性孕育生命的器官扰动，游走或倒错导致的，通过怀孕可以消除该这种病。但玛丽和医学界极少部分的一些人则通过自己的研究有另外的观点：
　　除了少部分的精神和心理疾病之外，癔症更多的是对女性正常生理需求的污名化，而医学界中现行的治疗方法，都只是打这治疗名号对女性的侵犯。
　　她在大学的医学课程最终的答辩选题，就是「关于女性癔症及其污名化研究」。
　　那次答辩最后没有留下除了玛丽自己的手稿之外的任何记录，差一点就连学位玛丽都没能得到，最后还是家族出面，她才顺利地毕业，但是——
　　但是罗曼王国医学界的每一个人都不会承认那个学位。
　　“嗯、嗯，不是都说，女性如果学习太多的东西，把脑袋塞满就会很容易得癔症嘛，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真的学了太多的东西，就是，那个，我很容易癔症发作，大概没三四天，夏天的话，有时候甚至每天都……但是这种事让学校知道的话，我说不定会被开除，所以我没有办法去医院治疗，而且医院里都是男性医生，那个……”
　　丝忒琳支支吾吾地说着。
　　就算是在风气更为开放的瓦卢瓦王国，这些话也是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说出来的禁忌，如果传开来，那么她的学生生涯就一定会完蛋了。
　　但现在，她也只能寄希望于这些自己为了治疗自己的癔症而做出来的东西能够让两位女士有兴趣了——她们看起来并不是那种脑袋空空，不会受癔症困扰的白痴女性，所以，说不定也会受癔症的困扰。
　　“那个，这些道具被我命名为癔症消除者，它们的核心是一种叫做「跳石」的石子，你们说不定也玩过这种石头，杯浸泡在乙太中的时候，这种石头会无规律地振动和跳动起来，所以只要往这些物品里注入乙太……”
　　丝忒琳拿出一个乙太胶囊对着那些鸽子蛋大小的圆球底下的孔注入了进去，又将胶囊放进有着木质把柄的“蘑菇”下方的插槽中，没一会儿，嗡嗡的振动声就在仓库里响了起来。
　　“这样就可以治疗癔症了，那个……剩下的这件不需要乙太，只要手指不断地扣住活塞来回移动就可以产生很强的吸力，那个……”
　　丝忒琳的脸已经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她看向玛格莉塔和玛丽的眼中，“难道说要演示怎么用”——这样的目光已经近乎哀求。
　　……虽然玛格莉塔确实不知道这些该怎么用，不过，如果真的这么说出口，就等同于是在践踏这位女士的自尊了，她犹豫地看了自己的姐姐一眼，有些担心自己的姐姐会在现在立刻给这位少女来一场有关癔症的科普讲座——在过去，还没有被称为「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时，有段时间玛丽很喜欢这么做。
　　然而玛丽没有。
　　她看着局促不安的丝忒琳，眸中的光芒逐渐化冻了，虽然一瞬间她条件反射似地感到气氛，但她明白，这并不是眼前这个少女的错。
　　如果家人、老师、朋友、教科书和论文、乃至整个社会的绝大多数人都抱持着错误的观念，真相的声音被视作无稽之谈——甚至连这种无稽之谈也有莫高的接触门槛，那她又怎么能指责一个这样环境的受害者呢？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看向木盒里剩下的一样东西。
　　“癔症消除者，嗯，很有趣，那么这个呢？”
　　粉色和白色的橡胶杯状物，在下面有一根短短尾巴一样的凸起，一条细细的链子穿过那个实心的，看起来是杯壁附属物的凸起，让它看起来像个别致的小钟挂坠。
　　“我，我把这个叫做月亮杯，那、那个……”
　　丝忒琳的脸更红了。
　　“是用来每个月来‘那个’的时候放到里面，用来防止血流出来的……”


　　
　　0w0
　　PS：月亮杯就是月经杯，一种内置式的月经用品。据说其雏形最早在1867年就诞生并且通过了专利申请，但那是个看起来像贞O带和猪笼草组合在一起的奇怪玩意，文中出现的钟型月亮杯出现是1932年了，这里稍微做了些魔改，毕竟从后来人的角度看，这是个只要有橡胶加工塑形技术，只要想到就能弄出大差不差产品的玩意。反而是现代意义上的卫生巾则因为需要吸收能力极强的高分子聚合物，在书中的时代弄不出来——蒸汽朋克也要讲基X法不是。
　　

    





第681节 EP.36 经期用品的革命

　　玛格莉塔花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防止血流出来”是防止哪里的血流出来，在反应过来之后，少女的脸忽地变得通红，在她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一抹猩红，在房间的地板上缓缓晕开。
　　“……欸？欸欸欸——等一下，等一下，这个要怎么防止，欸，等一下……”
　　玛格莉塔错乱了。
　　“冷静一点，玛格莉塔。”
　　但另一边，玛丽的眼睛则微微眯了起来。随即，她眼里的光芒越发明亮，平静的表情也有了波动，就好像看到了一扇崭新的大门在自己的面前打开。
　　“使用方法是？”
　　“诶？”
　　“这个月亮杯的使用方法是？”
　　“因、因为是用有弹性的橡胶制成的，可以弯折叠成很小的一条放进身里，松开手后它自己就会恢复原状撑开一定的空间并贴在身体里面，然后那个血就会流到这个里面，不会流出来。”
　　“放、放进去……撑、撑开……？”
　　“需要放多深？会不会漏出来？会不会有气味？”
　　“不用很深也可以。只要放对位置是绝对不会漏出来的，因为没有漏出来，橡胶和血也不会有任何反应，所以不会有任何气味，只要放对位置也不会有掉出来的风险，所以也可以进行一些激烈的运动，甚至可以去游泳，我都尝试过的！”
　　“更换频率呢？”
　　“一天一换就可以，早上放进去，晚上再取出来倒掉就可以了，别、别看它小，但一般来说是不会被装满的，而且因为材质是橡胶，只要放在沸水里消毒后就可以重复使用。”
　　一连串的追问，玛丽虽然还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但她话语中的热情还是不断地上升着，而随着丝忒琳将这些问题一个一个解答，她的表情也越来越明亮。
　　“对啊，为什么以前都没有人想到呢？如果血流出来会又难闻又湿漉漉地很难受，那么只要不让血流出来不就好了，这是一个很容易想到的问题，为什么以前谁都没有想到过呢……这是革命性的理念！”
　　她小声地，自言自语地说着。
　　“最重要的问题，放进去后会有异物感吗？”
　　“最开始可能会有，但习惯了也就好了。”
　　“……我可以试用一下吗？”
　　“……欸？欸？”
　　“那、那个，玛丽姐？！”
　　玛丽大胆的话语让玛格莉塔和丝忒琳都呆住了。
　　“我亲爱的妹妹哟，不要吵，这可是非常关键的事，女性用品用起来效果到底如何，还是得亲身体验过才能知晓。那么，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用盒子装的那两个是我作为备用的、还没有使用过的全新的，那个，如果玛丽小姐想要试用，我、我现在就去烧水。”
　　“很好，那么玛格莉塔过来帮我脱一下衣服。”
　　“真、真的要吗？”
　　“好了别废话——”
　　“是、是——”
　　……………………………………………………………………………………………………
　　十几分钟之后，玛丽绕着仓库走动了一圈，不太淑女地跳了几下，接着又转圈，做出了几个舞蹈的动作。
　　“异样感……很轻微。的确，稍微花一点时间适应就可以了，比较麻烦的反而是放进去需要一定的学习……嗯……”
　　“玛、玛丽姐，请快把裙子穿上……”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大家都是女人嘛，嗯，这样呢，虽然我这个月还没来那个，但这样的感觉，的确一般来说是不会漏出来的。啊，太感动了，乙太纪元过去了三百六十年，终于有比纱布更好的经期用品……丝忒琳小姐，这样一只月亮杯能使用多久？”
　　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心情非常、非常地好。
　　“不发生破损、好好清洗和保存的话，一直到橡胶劣化为止都没有任何问题，我虽然这些年换了不少杯子，但都是在根据使用情况对形状和材质在进行调整，六年前我做出来的第一个月亮杯到现在也还能正常使用……”
　　“是吗？”
　　“不、不过，因为毕竟是用来装脏东西的道具，一般来说，还是隔几年换一次会比较好……”
　　“好，跟着我说，经血并不是什么肮脏的东西——虽然那玩意在医学上很难说是干净，但绝不是什么肮脏，污秽的东西。”
　　“欸？欸？”
　　“说了的话这个就是你的了。”
　　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带有金边的纸钞，玛丽走到丝忒琳的面前，用纸张轻轻摩擦着发明家小姐的脸，就好像诱人堕落的恶魔一样，玛格莉塔几乎都看到她屁股后面有条尖尖的尾巴愉快地摇来摇去。
　　“……！经、经血不是什么肮脏的东西！”
　　“好孩子好孩子，这是你的了。”
　　将一百镑的钞票折起来放进少女的胸前，玛丽指了指剩下那个也放在盒子里，作为备用品的全新的月亮杯。
　　“虽然这种体型的橡胶制品并不会特别昂贵，但如果是大陆上独一无二的商品，溢价几十倍也是合理的。这一百镑就作为购买商品的钱吧，接下来，让我们谈谈投资的事。”
　　“欸？投、投资？难道说玛丽小姐打算投资月亮杯？”
　　丝忒琳的表情变得非常微妙。
　　她看了看仓库中自己费尽心血改造的「小特斯林」，又看了看自己偷偷摸摸，没花什么心血，就凭着一个想法做出来的月亮杯。
　　一种极其强烈的沮丧和落差感让她的表情都灰暗下去了。
　　“可、可是材料因为要使用天然的橡胶，材料非常昂贵，而且有些人会过敏……”
　　“啊，这也是个问题呢，但问题都是可以想办法解决的不是吗？简单来说，我看中了这件产品的潜力。所以，你的意向如何呢？”
　　“买、买下专利吗……可是，这个其实非常容易仿制，而且那个，我也还没有去申请专利……”
　　“如果你愿意出售专利，申请的部分我们当然也会帮忙。但正如你所说，这是一项非常容易仿制的技术，我们也没有能力对事实上侵犯专利权的人一个一个的去打官司，考虑到这样的事，我们很难开出很高的价码，这一点也请丝忒琳小姐理解。”
　　坐在少女的面前，尽管衣着不整，但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还是露出了玛格莉塔熟悉的，自信的笑容。
　　“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是愿意投资进行生产，而可能其他人会对社会舆论感到畏惧，但这一点也是问题所在。这件产品的推广必然是阻力重重，想要管住女人往自己的身体里塞东西的家伙实在是太多了，考虑到这样的风险，我这边的方案是专利权依旧由丝忒琳小姐你保留，但和我们签订独家的授权合同，而之后我们销售出的每一只月亮杯，你都能从中获得一定的收益。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直接将专利出售给我们，但还是基于同样的理由，这个价格可能不会太高。虽然我很看好这件商品，但对这个社会实在是没有什么信心。”
　　玛丽看着丝忒琳，在她对面的少女就像是被蛇盯住的仓鼠一样。
　　“会、会是多少呢……”
　　“前一种方案的话500镑，加上以后每支出售的月亮杯的一部分收益。后一种方案的话，我能够提高200镑。”
　　“700镑吗……”
　　500镑但保留自己的专利权，并且之后能获得分成。或者是700镑一口价吗……
　　玛格莉塔很明显地感觉到丝忒琳犹豫了，而且更加倾向于后面的方案。但这个时候玛丽又说：
　　“如果选择第一种方案，我会额外再投入500镑，用于让丝忒琳小姐对月亮杯进行进一步的改进与研究，解决之前提到的那些问题。具体怎么去做我不过问，我只要成果。”
　　“只要成果，诶，诶？也就是说，第一个方案能有1000、1000镑，而且只要我能改进月亮杯，那些钱也可以花在「小斯特林」”
　　摇摆的天平一下子就坠向了另一方，这起伏就像是这一系列大起大落，让丝忒琳好半天没回过神。
　　虽然这只是自己所需的庞大资金的一半，但也毫无疑问是一笔巨款了。她呆呆地看着玛丽，好半天才呆呆地挤出一个词：
　　“成、成交？”


　　
　　_(0w0)∠)_
　　

    





第682节 EP.37 古董

　　“别着急嘛。”
　　玛丽被这个很显然并没有真正进行过商业洽谈，还不小心把自己挪用投资资金意图说出来的少女逗笑了。
　　“我想你的老师一定很乐意为自己的学生介绍可以信赖的律师，等你们商量好了就寄信到圣香槟街区的枫丹馆，再进行下一步的洽谈吧。当然，我这边也会做一些准备。”
　　“啊，好、好的，非常谢谢你们，那，那么，这些「癔症消除者」……”
　　“……等以后再说吧。”
　　玛丽认真地考量了一下将这些她一眼就明白是用来做什么的道具以「家用癔症治疗器具」的名义生产出售后，社会对“癔症”的认知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最后她还是摇了摇头。
　　“不过我对这个很有兴趣，可以拜托丝忒琳小姐为我订做一套吗？价格……嗯……20镑怎么样？”
　　“好！好的，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交易愉快，不过，我们提供的一千多镑只是丝忒琳小姐需要的一半吧，虽然说后续的生产也会有你的收益，但那毕竟不是短时间能得到的，剩下的，你有头绪吗？”
　　“……可能没有了。”
　　喜悦从少女的脸上褪去，她苦笑了一声，看着这个仓库。
　　“虽然我自称为天才，但和历史上那些真正的天才相比也只是一个平庸的人罢了，虽然发明的东西很多，但果然还是玩闹性质的比较多，正儿八经付诸心血的，就是「小斯特林」了呢。”
　　“这样啊……”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能在今年年末的发表会上将「小斯特林」完成的，不过，如果实在筹集不到资金的话……”
　　丝忒琳看着放在仓库中的改造引擎，叹了口气。但这个时候，她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转过头像是想要对玛格莉塔和玛丽说些什么，但接着又犹豫地闭拢了嘴唇。她的眼里浮现出挣扎的光，仿佛内心正在与什么做着激烈的斗争。
　　而最终，她眼中的斗争结束了，今天第三次，她犹豫地看向玛丽和玛格莉塔，犹豫地询问着。
　　“两位女士都是贵族……我听说，贵族都喜欢收藏一些古董，那个，那样的话，我，我父亲曾经给我留下过一个东西，可以请你们看看吗？”
　　说着，丝忒琳回到了床头的矮柜前，从柜子的更深处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用几枚蛋白石装饰的盒子。她轻轻抚摸着上面蛋白色的珍珠大小的石头，瞳孔之中满是怀念。
　　“那个……丝忒琳小姐……”
　　“没、没关系的，本来我父亲就告诉我说，在需要的时候可以把这个卖掉换取必要的资金，我觉得现在就是最需要的时候。”
　　“可是——”
　　玛格莉塔忍不住想制止她，然而，“可是”——这之后的话语，她却没能从扣在说出。
　　因为丝忒琳将那盒子拿到她们眼前的时候，在少女的裙下，被挂在圣银铳刃上的黄金指轮忽然微微地、微微地。
　　振动了起来。
　　……………………………………………………………………………………………………
　　“虽然一开始并未抱期待，但现在看看，今天得到了不少意料之外的收获呢。”
　　回到枫丹馆的时候，下午茶的时间早已经结束，回到房间之后，玛丽拍了拍床沿，让玛格莉塔坐到自己的身边。
　　“有学到什么吗？”
　　“……就算玛丽姐问我学到了什么……玛丽姐不是也没先调查丝忒琳小姐嘛……”
　　“……”
　　玛丽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手，啪地一下一个手刀敲在了自己这个笨妹妹的脑袋上。
　　“我说啊，你就只看到了这个？”
　　“可是——”
　　玛格莉塔有些委屈地捂着头，鼓着脸看着自己的姐姐。
　　“明明玛丽姐在看到月亮杯后就一副非常激动的样子，也没仔细问那是不是真的是忒丝琳小姐发明的。”
　　“……你真的是很不会做生意，玛格莉塔。”
　　玛丽叹了口气。
　　“骗子总是在用故事而非实物忽悠人，甚至就连实物也有可能是用来忽悠人的，但是相较于故事，实物我们可以凭借自己的学识和经验去进行判别。你就只看到了我对月亮杯很热情，然后对完全看不懂的那台‘小斯特林’提都没提了？而且即使如此，当时我也没有立刻就说要签合同而是说需要准备，从丝忒琳小姐那里离开后我不是带你去那个大学教务处调查了那位女士的资料吗？接下来我还会派人去调查这个月亮杯的事，在最终签订合同之前，这些都会成为重要的参考。”
　　“我只记得教务处那位叫做杰西卡先生和同事在学术上的咆哮……”
　　玛格莉塔缩了缩脖子。
　　在离开丝忒琳小姐的工坊后，玛丽带她去了大学的教务处调查那位小姐的资料，她们去那里的时候正好听到一位叫做杰西卡的教授正在和同事进行学术上的争论。
　　“到底是你研究科学还是她女马的你在发明科学！没有任何证据的理论你也敢得意洋洋的在我面前提？！”
　　那位先生的咆哮真是振聋发聩。
　　“但是啊，玛丽姐，用一百镑买两个月亮杯还是太夸张了吧，虽然我也挺想帮助丝忒琳小姐的。”
　　“作为和一位有潜力的，少见的女性发明家表示好意的见面礼还是合适的。不过……你根本就是什么都没有学到吧，看得出来为什么我要开那样的价码，又要诱导她选第一种方案吗？”
　　“……”
　　玛格莉塔扭过了头。
　　看到她这个样子，玛丽也只好叹了口气，对自己妹妹的脸颊一顿揉。
　　“就算看不出来我对那位丝忒琳小姐潜在的投资，至少也要记得自己服侍的公主大人每个月来那个的时间吧。”
　　“……啊。”
　　“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
　　玛格莉塔用力地拍着自己的脑袋。
　　是啊，自己怎么把这件事忘了呢？露娜每个月来那个的时期是第三周左右，持续时间差不多也是一周。而这个月的第三周虽然不是艺术节正式举办，踏上舞台的时机，但如果那位公主殿下真的通过了层层选拔，那么那段时间一定是在辛苦而努力的排练。
　　穿着厚厚的卫生巾跳芭蕾？
　　别开玩笑了，如过不能解决“那个”的问题，露娜就算最终胜出了，也一定无法站上那个舞台。
　　“痛经的问题可以通过一些药物解决，但流血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露娜自己好像也忘了这回事，真是的，你们这对主从怎么一个德行，对热衷的事物很热情倒是很好，但不要因为太专注一个领域就对其他的事不闻不问。”
　　“是——”
　　玛格莉塔将身体一倒，躺在了玛丽的大腿上，吐了吐舌头。
　　看到她这个样子，玛丽半是训诫地敲了敲她的脑袋，然后也带着些好奇地问着：
　　“那么，那个神秘物品，你不送到机构去吗？”
　　“不，还是要送过去的，不过我打算先把报告写好，这样就不用留在那里写报告了。”
　　说着，玛格莉塔从裙摆下拿出了圣银的铳刃。来到了桌子旁。
　　“瑟莱忒小姐，那支怀表……没有什么反应吗？”
　　“答案是肯定的。”
　　圣银做出肯定的回复，让一只怀表从自己的包裹之中掉落。
　　那是一支做工精致的怀表，看起来有些年月了，在镂空的精钢外壳下是纯金的表盘，两根指针的尾部都镶嵌着一枚米粒大的钻石，但如果说这支怀表最有特点的地方，就是表盘上的几个数字也全都是用不同的宝石镶嵌描绘而成的，在光下华贵而夺目。
　　玛格莉塔用一千镑的价格将它从丝忒琳的手中买了下来，这远远超过这样一只怀表的溢价，但是玛格莉塔却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因为这是一件神秘物品。


　　
　　owo
　　

    





第683节 EP.38 群鸟

　　“……玛格莉塔小姐，我还是觉得，神秘气息的来源并不是怀表本身，而是怀表里的东西。”
　　“我也这么觉得，打开怀表的时候神秘气氛会浓郁一些，合拢又会变得稀薄一点，金银这类贵金属本身就拥有一定程度的遮蔽微弱神秘气氛的能力……表盘上也有镂空。”
　　点亮灯光，举起怀表，玛格莉塔端详了一会儿之后，摇了摇头。
　　即使以她现在的视力也看不清里面究竟有什么。虽然瑟莱忒可以通过渗入其中的方式进行探查，但是在底细不明的情况下贸然触碰一件可能是收容物的神秘物品实在不算聪明，处理这种事物，自然有更加专业的人选。
　　不过
　　“我马上把报告写完就把这个送到机构去吧。”
　　虽然这么说着，但玛格莉塔还是有些蠢蠢欲动。
　　虽然说神秘无处不在，但因为机构的管控，想要碰到一件收容物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已经有很长的时间都没有再遇到新的收容物了。
　　这个怀表是丝忒琳小姐父亲留给她的遗物，据说是作为军人的父亲在一次去野外剿灭魔物的任务中，从一处废弃的城堡找到的，他瞒下了这意外的收获，将之作为礼物交给了自己的女儿，告诉她在需要的时候可以卖出换取一笔财富。
　　本来之前那次「苍白之血」事件她就抱着能够从机构中再得到一件收容物的目的去参加的，结果……就只是拿到了两个炼金物品。
　　——不，我也不是在抱怨啦，只不过比起神秘的收容物，由人之手创造的炼金物品在韵味上就——不过按照瑟莱忒小姐所说的，很多收容物在她看来也是过去的依兰翠帝国的造物。
　　不对，消失在历史中的伟大帝国和某个没有什么名气的炼金术师当然是无法相比的，嗯。就是这样。
　　为自己的好奇心找好了理由，不过在最后玛格莉塔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她把怀表放在自己房间的桌面上，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纸，开始构想报告改如何写——当然这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值得思考的，在哪里，遇到了什么人，怎么察觉到这是一件收容物，然后怎么取得的，如果是购买花了多少钱——虽然任务报告免不了长篇大论，但是这种程度的报告却可以写得很简短，去机构再写也没关系，不过玛格莉塔担心玛丽到时可能会被拦下。
　　既然如此，就先回来写完好了。
　　“那么，我去安排一下合同和调查的事，我们晚饭见？”
　　虽然也考虑过要不要通知康妮·李将这个交给她，但私心里，玛格莉塔还是想多花点时间触碰一下好久没有在见到过的心的神秘物品。
　　反正，它都安然无恙地被忒丝琳小姐保管了好多年了，一直没有发生任何问题，从这点看，完全可以将它的危险等级划分在“安全（暂定）”一级中。这种收容物是允许在交给机构前由收容的成员进行一定程度的调查的。
　　左边放着圣银的铳刃，右边放着怀表，玛格莉塔在纸张上写下漂亮的文字，同时也思考着丝忒琳讲述的故事，把这个故事写上去。窗外暮色渐深，尽管这是一年之中白昼最长的月份，但黄昏依旧如期而至，逐渐昏黄的光芒落在桌面上，一声声鸦鸣从暮天划过，在枫丹馆的周围环绕。
　　鸦鸣——
　　“嗯？”
　　玛格莉塔忽然抬起了头，她尖尖的耳朵抖动着，猛然察觉到了不对，当她看向窗外，看到的是一群落在庭院树杈上的漆黑鸟类。
　　帕列斯是一座乌鸦很多的城市吗？她并不清楚，但是，枫丹馆周围绝对不是这种漆黑的鸟类喜欢靠近的地方。
　　“嘿、嘿！到一边去，你们这些黑煤球！嘘——嘘——”
　　别墅的男仆们在庭院外驱赶着它们，可是这些鸟类却无动于衷。少女的双眼与其中一只乌鸦对上的瞬间，她甚至从这些鸟内的眼中看出了某种狂热。
　　对，这是她的直觉告诉她的。
　　某种，狂热。
　　一丝不祥的预感浮上少女的心头，她扔下笔伸手去抓那沐浴在阳光下的怀表，而就在这个时候，所有的乌鸦忽然一同鸣叫起来，那片黑影张开双翼，只是转瞬间就闯入了窗户飞向少女的指尖。
　　“哇！”
　　庭院里传来别墅的仆从被吓到的惊叫，而玛格莉塔感觉到的，则是从手上传来的冲击。
　　很快，真的很快，虽然眼睛看清了，但身体在短短的时间里却没有来得及跟上意识的反应。而且玛格莉塔在短短几秒内也想不到如何面对这群鸦的风暴，尖锐的鸦爪在少女的手上留下了伤痕，刺痛之中，她的视野被黑色的群鸟遮蔽，另一只本来应该去抓瑟莱忒的手也不得不护住自己的脸，因为尖锐的鸟喙正如同飞矢刺向自己。
　　“玛格莉塔小姐！”
　　“瑟莱忒小姐，抓住那只乌鸦！”
　　但紧接着，圣银的流光又切开了这风暴。
　　被抓伤的手紧紧握住了圣银的铳刃，用手臂保护着自己面部的玛格莉塔从指缝间看到了这一幕。
　　数十根圣银的流刃飞舞，黑羽的风暴在顷刻间被切裂斩落，而在风暴之中，那抓起怀表就往外飞的乌鸦还没有飞出窗外就被圣银贯穿了。
　　但即使如此它也没有松开那块怀表，血液从它的羽毛下滴落，沿着项链落入了怀表之中。
　　“——糟！”
　　瑟莱忒已经尽可能地快了，可那鲜血最后还是渗入了怀表之中，那一瞬间，刚刚摆脱鸟群纠缠的玛格莉塔看到，夕阳的光芒在这个房间之中，似乎染上了一抹血色。
　　“——啊——啊。”
　　被圣银的流刃斩落的乌鸦，被少女的挥手击坠的乌鸦。
　　“——啊！——啊啊啊！”
　　还未飞入房间的乌鸦，被贯穿的，理应死去的乌鸦。
　　凄厉的鸦鸣在此刻回响，让玛格莉塔感觉到一种仿佛正在沿着毛孔渗入骨髓的寒意。少女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甚至不知道现在还是否应该夺回那个怀表因为在她的眼中，那怀表中的“什么”正因为浸润了鲜血而复苏，她看到了，在灵视之中，那是一片……羽毛？
　　为什么会是羽毛？
　　扔到窗外？
　　不行，这个房间的窗外就是枫丹馆的庭院，还有正在惊叫的仆人们在那里！
　　只是这样一犹豫的时间，那些乌鸦的身上全部升起了黑色的灵性光芒，烟雾一般地聚拢，凝集在但圣银的铳刃上却什么也没有映照而出——
　　一瞬间，那片黑色的羽毛从怀表之中如同幻影一样飞出，瑟莱忒几乎是立刻树立起了圣银的盾牌，可是那片羽毛就像是非物质的存在，它穿过了圣银的阻拦，猛然没入了玛格莉塔的身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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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4节 EP.39 鸦影

　　在神秘学的世界中，比起弥补过错，更重要的是不要犯错。
　　因为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当你犯下错误之后，是否还有弥补的机会——
　　骤然之间，身体的控制感就仿佛失去了，那钻入身体的黑色羽毛就像是一簇火焰，冰冷，却又让身体之中传来灼烧的痛楚。
　　“咕！”
　　“玛格莉塔小姐！”
　　玛格莉塔猛地跪倒，她的意识在这痛苦的冲击之下就像散开的一团云雾，而填补被痛苦冲开缝隙的，则是一声声的鸦鸣与昏黄夕暮下黑暗的森林。
　　精神污染……
　　和有时看得到的灵性感应浮现的景象不同，这些画面更具有侵略性，仿佛一片片玻璃的碎片扎入脑海之中，而那些声音、那些如潮水一般，就好像被锤子敲打着的螺丝钉一样凶暴地钉入灵魂。
　　鸦鸣的潮汐，图景的碎片，最终这些在身体的深处汇合，化作一片古老的光景。
　　那是不知何处的茂林，在残阳的余晖下逐渐沉入幽深的黑暗。薄雾在林梢飘荡，比黑暗更深的天空中繁星闪烁，一个舒展双翼的影子在树冠的枝叶间划过，它的羽毛是天边夜色与霞光残余混合的艳丽色彩，但只在光线落在上面时显现，它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化作这剪影树海之中的一隅。
　　忽然，一支光的箭矢穿过它的身体，在那一刹那照亮了那有着饱满色彩的艳丽羽毛。可是这光的箭矢打空了——或者准确地说，光的箭矢刺穿了黑鸟的剪影，但黑鸟却在同一时间化作了一团雾气消失，只留下了几片似乎包含讥讽意味的羽毛。
　　这个时候那鸣叫也在耳边不住地回荡，尖锐的鸦鸣化作海潮般的声浪，那刺耳的声音在少女的脑海里化作唯一的“含义”回荡着：
　　——杜纳、杜纳！雾之国的杜纳！
　　——凶手、凶手！无毛猿的凶手！
　　——诅咒、诅咒！杜纳的诅咒！杀死杜纳、成为杜纳！杀死杜纳、成为杜纳！
　　「杜纳」——这不断被重复词语是什么呢？是那个化作雾气的黑鸟吗？那怀表之中的是它的羽毛而现在侵蚀自己的，又是它的诅咒吗？
　　强大的灵性再次帮助了少女，那些声音刺着她的灵魂，却被强大的灵性阻隔在外，灵与诅咒对抗着，让她没有立刻沦陷但是。
　　但是或许也支撑不了太久。
　　“瑟莱忒小姐……咕……这是……诅咒……那个羽毛……杜纳……的羽毛……”
　　玛格莉塔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她现在能做的就是把自己得知的事告诉圣银，然后勉强自己站起来，试图离开这个房间。
　　鸦群闯入房间的一幕可能会被很多仆人们看到，他们可能会过来，而自己可能会伤害他们。
　　至少要避免将无辜的人卷入自己的错误之中！
　　但就在这个时候，门打开了。
　　站在门外的人，是玛丽。
　　“发生了什么——玛格莉塔！”
　　这个就在不久前和自己说了晚餐时见的淑女发出来相当不淑女的声音，她错愕地看着痛苦地支撑起身体的玛格莉塔，在她黑色的瞳孔之中是满满的震惊和无措。
　　“不要靠近我……玛丽姐……我现在……之后……可能会很危险……”
　　玛丽下意识地就要靠过来，但玛格莉塔制止了她。可是这样的话完全没能阻止玛丽的靠近，她走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才分别了一小段时间就忽然陷入险境的妹妹，短促而坚定地说着：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丢下你不管，现在我就带你去机构——或者去露娜那里！”
　　在之前的聊天中，玛丽与欧琳丝也知道有一个星界中的伟大存在正在保护着露娜，而在机构和露娜之间，玛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事实上，这也是玛格莉塔正在想的事。她并没有放弃求生的欲望。不过她也在犹豫，机构支部可能会让自己身体中的「双树之种」暴露，事实上现在那颗美丽的种子就在她的身体里颤动着，减轻着她的痛苦，让她一点点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但她又不一定坚持得到萨德侯爵的宅邸——这样看起来，她其实根本没得选——
　　“去机构……拜托了，玛丽姐，去准备马车……”
　　“……我明白了，千万不要做傻事——唔！！！”
　　玛丽毫不犹豫地扭头朝房门外跑去，即使心急如焚，她也没有忘记现在应该做什么。然而——
　　她进来时推开的门被带上了，带上门的人就站在门前，和转身的玛丽碰了个正着，在玛丽向后倒去的时候，这个人伸出手包裹着及肘手套的手环住她的腰，帮助她站稳了。
　　“你、你是什么人？！”
　　但对于玛丽在错愕之中的质问，她却视若无睹地用那双黑色的眼睛盯着玛格莉塔看。
　　“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小姐，也许你可以解释一下——”
　　她说着，话语中的不悦和无奈显而易见。就像她燃烧起血色火焰的眼瞳，还有那卷曲垂落的发丝。就连话语中的谓称也在这之中发生了改变。
　　“为什么吾每一次来找汝的时候，汝都处于这样那样的危险之中呢？汝的人生信条就是在危险中寻求意义？还是说你的某种爱好让你一段时间不遇到危险就浑身难受？”
　　一边说着，她一边向玛格莉塔靠近，几乎拖地的裙摆外侧是近黑的深紫，而内测则是热烈的火红，她一把抓住玛格莉塔的肩膀把少女拉到自己的身边，接着在玛丽面前狠狠地吻上了少女的嘴唇，但很快，猩红的眸子中就露出一抹哑然。
　　再看一眼那还被圣银贯穿的乌鸦脚爪上抓着的怀表，她也就明白发生什么了。
　　“诅咒？变化型的？汝啊，难道衔尾蛇没有教你不要对任何神秘物品掉以轻心吗？这下可麻烦了。”
　　说完，她用手按着玛格莉塔的头部让她偏向一旁，接着低下头咬在了少女的脖子上。
　　脖颈的肌肤被刺穿的痛楚让玛格莉塔身体一抖，但片刻后，血液被口及口允的酥麻感就从那里开始蔓延，伴随着血液的流失，玛格莉塔感觉到身体中双树之种就像另一颗心脏一样剧烈地鼓动，而那由鸦鸣组成的呐喊声也迅速地减弱了。
　　取而代之的是，她逐渐恢复清明的眼瞳看到猩红，这美丽的血族王女苍白、光洁如同陶瓷的肌肤上的毛孔在放大，一片片黑色的纤毛从毛孔中钻出迅速舒展开，那是羽毛，漆黑的羽毛，唯独在光线下会显露其艳丽色彩组成的纹理的羽毛，就像玛格莉塔看到的那薄雾弥漫的森林中的黑鸦的羽毛一样。
　　“猩红，你在……唔！”
　　失血的速度有所加快，身体之中，双树之种的金色蔓须渗出了汁液，内外两股力量最终驱散了玛格莉塔在灵视中看到的，缠绕在自己身上的黑雾，不，那不是驱散，只是——
　　“呼，汝啊，还真是爱给吾添麻烦……也亏你灵性居然这么强可以坚持这么久——”
　　猩红缓缓地松开了玛格莉塔的身体。一阵虚弱感在少女的身上浮现，但她顾不得自己，因为在猩红身上，那简直如同春雨之后疯长的野草的羽毛已经覆盖了血族的身体，然后让她的体态发生了诡异可怖的变化——双手弯折，双腿佝偻，笔直的背脊曲起，那原本很适合弹钢琴的手指伸长变成尖锐的利爪，而脚趾两两并拢刺破了那双价格不菲的高跟鞋变成尖锐的鸟爪。
　　她背过脸，用已经超过一米长的羽毛遮挡自己的脸，连声音都变成了仿佛鸦鸣的尖音。
　　“玛格莉塔小姐，你没事吧？！”
　　偏偏在这种时候，门外传来了男仆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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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5节 EP.40 杜纳的诅咒

　　“我没事，现在不要进来！！”
　　毫不犹豫地，玛格莉塔这样喊着，她握紧圣银，看着眼前的一幕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瑟莱忒小姐，这到底是？！”
　　“杜纳的诅咒，杜纳是大陆某片丛林的王者，每一个杀死杜纳的生物都会变成新的杜纳，但是，因为在我的时代那片森林都接近消失了，我也是第一次真正地见到杜纳的诅咒之羽。”
　　“就没有什么办法吗？”
　　“虽然有，但我们在此时此刻没法用，而对于猩红——对于血族来说这个诅咒并不致命，她在变化完成之后，只需要用血族的能力变回来就可以了。”
　　瑟莱忒果断地说着。
　　“说起来倒真是轻松啊，第一次在吾面前说话的家伙。”
　　作为回应的，是几乎完全变调的猩红的声音。
　　变化似乎已经结束了，猩红的灵性比不上玛格莉塔，所以那诅咒并没有遭遇什么阻碍就彻底接管了她的身体，把她变成了一只……大约一米多高的巨型乌鸦。
　　黝黑发亮的羽毛，黑宝石一样的鸟目，正在开合的鸟喙也是漆黑的，就像是长矛的尖端一样锋利。
　　但即使这样似乎也没有让血族的王女遭遇重创，她缓了口气，冷声地说着。
　　“把这个诅咒从汝身上吸出来就耗费了吾很多力量了，现在勉强调整一下发声器官的结构可以和你们说话就差不多是极限了，一时半会我可变不回去。”
　　在苍白之血下诞生的吸血鬼，她们标志性的操控血液的神秘能力有很多种用法，其中一种，就是对身体的再塑——当然，这基于她们即使变成一滩血液也不会死去的超强不死性，作用在其他物种身上，往往只能进行局部，临时性的变化。
　　当然，这也是要消耗那种蕴含于血液之中的神秘力量的，听猩红的说法，她现在的力量是消耗一空，暂时无法改变姿态了。
　　“怎、怎么办……再、再吸我的血的话——”
　　“虽然是个很有诱惑力的提议但还是算了，再吸下去你自己反而会有危险，而变回我原来样子需要的力量把你们两个小姑娘吸干都不够。行了，我没事，就是变个样子而已，当年你们衔尾蛇用日轮的诅咒都没法把我怎么样，这玩意也就这样了。”
　　说着，猩红用翅膀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满屋正发疯一样鸣叫着，看向它的乌鸦们。
　　甚至包括被圣银斩落，理应已死的那些。
　　“把落地窗打开，我看看能不能把它们带走，晚点我再过来。”
　　她用鸟目看了玛格莉塔一眼。
　　“希望那时你不要又在什么莫名其妙的危险里。”
　　“对、对不起，每次都是让猩红小姐来帮助我。”
　　“好了，动作快。”
　　几分钟后，终于进到主卧室中的枫丹馆的仆人们看到的是，在一堆鸟尸之中，面色有些苍白的玛格莉塔和玛丽。
　　在前者的手中，圣银的铳刃还向下滴落着血珠。房间里，鸟尸与鲜血随处可见，那些看起来是被利落的一击杀死的乌鸦让每一个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打了个寒战。
　　“玛、玛格莉塔小姐，玛丽小姐，你们没事吧？”
　　“啊，我没事。只是吓了一跳而已。”
　　“真的非常抱歉，我没能赶走那些鸟，也不知道它们到底是发了什么疯。”
　　之前在庭院里听到的那位男仆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对着玛格莉塔和玛丽低下了头，似乎认为这是自己的责任。
　　“没事的，谁也没有想到会有这种事，我和玛丽姐都没有受伤才是最重要的，不过……”
　　看着自己的房间，玛格莉塔有些苍白的脸上皱了皱眉。
　　“不过要麻烦你们打扫房间了。”
　　“打扫房间本来就是我们的工作，请您放心，今天晚上这里就会变得干干净净的。”
　　另一位女仆则这么说着。这个时候，玛丽转了转黑溜溜的眼睛，忽然开口说道。
　　“但是啊，总感觉住在被乌鸦袭击过的房间里不太好呢，反正现在露娜也不在枫丹馆里，干脆搬到我的房间来住怎么样？”
　　“虽然也可以啦……”
　　“那么就这样决定啦！”
　　这场骚动很快平息了下去，成为仆从之间的闲言碎语。虽然大群乌鸦袭击别墅这种并不正常的事可能会引起机构的注意，不过现在玛格莉塔更加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那位血族的王女，接二连三地帮助了自己的美丽女性。
　　她不会有事吗……
　　……………………………………………………………………………………………………
　　等到猩红再次来访，已经是一般人入睡的时间了。
　　从入夜开始就在玛丽房间的阳台上走来走去的玛格莉塔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人一拍，回过头时，和第一次在迪亚小镇见面时一模一样的黑发少女叉着腰，从灯光的阴影之中走了出来。
　　“猩红小姐，你没事吗？！”
　　“一个变形诅咒而已，能有多大事。相比起来我反而更加担心你会不会又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遇到什么危险。”
　　猩红有些没好气地说着。
　　不过，当这位血族的王女看到玛格莉塔那担忧的表情后，她故意板起来的表情也缓和了一些，她伸出手用力地揉乱了玛格莉塔的头发，又伸手去揉捏玛格莉塔的脸颊和耳朵，把少女的脸挤成了有些滑稽的可爱表情。
　　“如果真的担心我，就不要每一次都在我面前遇到危险好吗？啊，不过在我不在的时候遇到危险会更加麻烦，真是的，作为一个刚刚进入神秘世界连一年都没有的初心者，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尽一个初心者的本分，不要冒冒失失地去接触那些麻烦的神秘物品吗？”
　　“就算你这么说，这也不是我能够决定的……”
　　玛格莉塔含糊不清地说着。
　　如果尽一个初心者的本分就不会遇到危险，莫比乌斯机构的新入执行人员的牺牲率就不会有百分之二十那么高了，或者说，除非去当纯粹的行政人员，否则在神秘学的世界里，遇不遇到危险并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
　　就像这一次，她遵从机构的执行手册，通过购买的方式获取了一件偶遇的收容物，这件收容物在此之前都处于稳定的沉默状态，没有表现出任何神秘力量，她也没有贸然对其进行使用和探究。
　　没有立刻回到机构倒是毫无疑问的安全行为过失，可谁又想得到那怀表中有一片杜纳的传承之羽呢？
　　“最能让你们这些初心者平安度过最危险和懵懂无力的时期的就是那条衔尾蛇制定的行为规范，还有不要有多余的好奇心，如果这次没有我，你就要变成一只大乌鸦了，就把这件事当作教训，好好地记住。”
　　把手伸到玛格莉塔的身后，隔着裙摆，猩红在眼前少女的屁股上给了一下充满惩戒和警示意味的敲打，让玛格莉塔小小地呼出了声。
　　“虽然我很感谢猩红女士救了我这个笨妹妹——”
　　接着，玛格莉塔又被房间里的玛丽揽住腰，拉了过去，看着和自己一样有着黑色眼睛的少女，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先是同样往自己妹妹的屁股上啪地打了一下，然后才对着她像是宣示主权一样说着：
　　“但是惩罚我这个笨妹妹的权力可是在我这个姐姐的手上。”
　　“哪里有这种权力嘛……哇！”
　　玛格莉塔有些委屈地说着，但马上就因为屁股被没有隔着裙摆的拧了一把而惊叫了起来。
　　“哼嗯……姐妹爱吗？虽然很想看这位姐姐好好地教育一下莽撞的妹妹，不过还是先让我把另一件重要的事告诉你们吧。”
　　“重要的事？”
　　猩红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对让她嗅出某种不寻常气息的姐妹，在玛格莉塔疑惑地询问之后，她微笑着，向她竖起了一根手指。
　　“你难道不想知道，这个变形诅咒给你留下了什么吗，罗曼罗兰小姐……嗯，因为有两个罗曼罗兰小姐，还是直接叫你玛格莉塔好了。总之，不想试试看吗？”
　　“试试看你的身体里有没有留下，杜纳的力量。”


　　
　　_(0w0)∠)_
　　

    





第686节 EP.41 诅咒的残留

　　桥梁的下方，圣塞琳娜河河岸的沙滩在深夜时分寥无人迹，被猩红说着“房间里施展不开”而来到这里的玛格莉塔站在沙滩上，按照瑟莱忒说的与身体之中的「双树之种」沟通之后，睁开了眼睛。
　　“的确，那诅咒并没有因为被猩红小姐吸走而没有对我产生影响……”
　　那诅咒——其实用瑟莱忒的话来说，应该算是一种特殊的传承——是同时在灵体与肉体上产生影响的，在灵体之中，那诅咒被自己强大的灵性阻碍了，而在身体上，则是「双树之种」的力量在遏制着它的蔓延。
　　而无法遏制其蔓延的情况，玛格莉塔也已经在之前的猩红身上看到了——毛孔之中长出羽毛，肌肉和骨骼发生畸变，最终变成一只巨大的乌鸦。
　　按照猩红的说法，她离开枫丹馆后直奔城里的几家屠宰商铺，吸食了两大缸畜血才有足够的力量变回原来的样子，如果那诅咒最终将玛格莉塔转化，不是血族的她想要变回人的模样可就困难了。
　　但即使诅咒的大部分力量被猩红吸取，残余的部分依然让在玛格莉塔的身与灵中留下了痕迹，在灵体之中，玛格莉塔可以看到自己的乙太体上有一些鸟羽似的纹路，身体上的变化并不明显，但是增长了一小截长度的手指，还有在少女的手臂和脖子的位置，一些已经长出来的细小羽毛还是足够触目惊心。
　　在这之前她还从来没有因为收容物遭遇什么危险和可怕的事，但这一次之后，或许——少女想着。
　　或许，她再也不能像之前一样了，心安理得地当一个没有被收容物伤害过的机构成员了。
　　“灵体和肉体都有残留的痕迹，嗯，那看来我应该是没有看错，虽然因为转化的不完全而没有留下多少，但你应该还是得到了这个什么……「杜纳」的一部分力量，嗯，让你看看或许更容易理解吧，来，对我进行攻击。”
　　“诶？”
　　玛格莉塔发出来茫然的声音。
　　攻击猩红？可是——
　　“没关系的，攻击就是了。”
　　注意到了少女的犹豫，猩红摆了摆手，催促着。
　　“好，好的，瑟莱忒小姐。”
　　于是，圣银的铳刃上，一道银色的流光迸射。
　　这一幕让玛格莉塔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被诅咒侵蚀时脑海之中浮现的薄暮树海。光的箭矢飞行黑鸟的剪影，快得不可思议，那在舒展羽翼的刹那，光之矢命中了它，可最终穿透的只是洒落了几片羽毛的雾气。
　　——就像眼前的这一幕一样。
　　猩红没有躲也没有藏，圣银的流刃刺穿了她的身体——在那一瞬间，猩红的身体消失了。
　　她所在的地方，只留下了一团飘渺的雾气与在月光下泛着微红血色的几根羽毛。
　　“……！”
　　虽然已经猜到，但真的看到这一幕，玛格莉塔的瞳孔还是忍不住放大了，她四处寻找着猩红的踪迹，但除了就在身边的玛丽之外，这片河滩上已经看不到任何人，但这个时候，猩红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嘛，就是这样一种能力啦，遭遇会让自己受到伤害的攻击时，会消失回避，然后出现在大约一百米范围里的某一处，但是如果没有缝隙的话，没法穿过墙壁和笼牢，也没法躲到地下，关于这个能力，你那把铳刃可能比我更加了解吧。”
　　玛格莉塔猛地抬起头，在桥梁的栏杆上，猩红交错着双腿坐在那里，裙摆被河上的凉风吹起，露出了纤细的，穿着吊带袜的双腿。
　　她一跃而下，重新落到了少女的身边，看着将延伸出去的流刃收回的圣银。而沉默片刻之后，瑟莱忒微微振动着，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答案是肯定的，杜纳，迷雾森林的主宰。我也没有想过，那样漫长的时间过去了，迷雾森林仍然存在，杜纳也还留存于这个世界之上。”
　　这些是在猩红到来之前，瑟莱忒就告诉了玛格莉塔的事。
　　在大陆上的东北处，有一片常年缭绕着薄雾的森林，森林物产丰富，虽然有众多魔物，但还是有很多人在森林之外聚居，靠采集森林的资源谋生。
　　在他们之中流传着古老的传说：森林的主宰是雾中的黑鸟，其有着美丽的华光羽毛，但只有在光下才会流露出那绝美的色彩，无数人对那其趋之若鹜，可是即使是再优秀的猎人做好了再充足的准备，那黑鸟也会在雾气中消失，只留下几根暗淡无光的羽毛，仿佛是对这些不自量力的家伙的嘲讽。
　　人们称其为杜纳，这个词在他们的语言之中，就是雾中之鸟的意思，同时这也包含了他们对其的敬畏。
　　“严格来说，杜纳并不是‘一种’魔物，而是由那片森林的神秘力量孕育而出的，有着特殊力量的‘个体’，其最为标志性的能力就是受到攻击后的闪现能力，这被迷雾森林的住民称为「神隐」，他们将杜纳视为迷雾森林的神，有人在迷雾森林里失踪，他们就会说，那是被杜纳神神隐掉了。”
　　瑟莱忒的资料库里恰好有与之相关的众多资料。在夜晚到来之前它已经将这些告诉了玛格莉塔，其中也包括对怀表之中那片羽毛来历的猜测。
　　无论如何，世界上只会有一个杜纳，杜纳和杜纳的交接则建立在厮杀之上，将杜纳杀死的魔物或人将会成为新的杜纳，无论他们之前是什么，在依兰翠时代，就连研究这件事的几位贤者也被变成过杜纳。
　　但如果杜纳最终并不是在厮杀中死去，或者在厮杀之中与对手同归于尽，那么杜纳的位置将会产生一段时间的空缺，这个时候，过去杜纳使用「神隐」能力留下的羽毛就会变成一种被命名为「杜纳的诅咒之羽」或者「杜纳的传承之羽」的东西，当满足一定条件的时候，就会自动将其遇到的最强大的生命变成新的杜纳。
　　但具体是什么样的条件，瑟莱忒的资料库中并没有，因为在它沉睡的那个时间点，杜纳之谜在几位贤者的研究下也尚未完全被解开，那个时候的依兰翠帝国已经征服了整个法兰索斯，甚至进行了异位面的开拓，但即使如此，未解之谜还是比已知之事更多。
　　“……换言之，现在，猩红小姐，你就是新的杜纳了。那个「神隐」的力量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样可就有趣了。”
　　听完之后，猩红有些玩味地看着玛格莉塔。
　　“因为我现在感觉到，玛格莉塔小姐是我的‘同类’呢。”
　　“……什么？”
　　“就是字面意思。”
　　猩红走到玛格莉塔面前，轻轻抬起了少女的下巴。
　　“在我的感觉之中，你现在和我是同类——但很显然，玛格莉塔小姐不会是血族不是吗？”


　　
　　玛格莉塔小姐的新能力同时有两个梗.jpg
　　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得出来呢？
　　

    





第687节 EP.42 玛格莉塔的蛋？「上」

　　花了好几分钟的时间，玛格莉塔才反应过来猩红所说的是什么。
　　自己当然不是血族，虽然被猩红咬过好几次了，但在真正的神秘学中，被吸血鬼咬伤是不会像那些黑暗颓废的小说中那样变成它们的一员的。
　　那么这个“同类”如果不是猩红在拿她开玩笑，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你应该也能感受到的吧？”
　　“啊……”
　　被拉到猩红的怀中，本来想要给出否定回答的玛格莉塔沉默了。
　　她感受到了一种亲近感。与人际关系之中的那种亲近不太一样，是一种更加本能的，更加接近于生物性的一种感觉，有点像她与玛丽、与欧琳丝的那种亲姐妹之间的感觉，但又有些区别……
　　对，只有你和我是同一类人——就像是欧琳丝的小说中描写过的，这样的感受。
　　“杜纳只有一位，而从现在来看就是我，但是这本来会是玛格莉塔小姐，我想会不会是因为这样的缘故，虽然玛格莉塔小姐没有成为杜纳，但还是在神秘学上产生了一些联系呢。”
　　“……无法否定有这样的可能。除了这种亲近感之外，还有什么别的联系吗？”
　　圣银思索了片刻，给出了一个不确定的回答。
　　“另一个联系就是……嗯，让你们看可能更容易理解，玛格莉塔小姐？”
　　“诶？是……”
　　“失礼了。”
　　抱着玛格莉塔的猩红，忽然以闪电般的速度对玛格莉塔发出了一击膝击。
　　即使听到了风声，被抱住的脸也看不到攻击的轨迹。
　　而哪怕能够看到，被抱住的身体也无法躲闪，或者进行防御。
　　一秒——也可能比这时间更短，玛格莉塔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周围不知何时出现了朦胧的雾气，这第一次浮现在她面前的现象却让她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本能地对自己——准确地说是对自己身体之中的某股力量下达了命令，而后——
　　雾气消散，站在大约十米之外的玛格莉塔看着猩红抬起的膝盖，还维持着抱着什么人姿势的手以及她怀中飘落的几片羽毛。
　　“看吧，果然，玛格莉塔小姐也拥有「神隐」的能力。”
　　掂起一片飘落的羽毛，猩红看着在稍远处的她。
　　“不过这就是你受到攻击后移动的最大距离吗？我的话，甚至能移动到一百米外，但看起来玛格莉塔小姐闪现不了那么远。因为只是诅咒的残留而已吗，虽然赋予了能力，但能力的强度无法比拟。”
　　“诶？嗯，大、大概吧……这种能力……”
　　玛格莉塔反复地握拳，回忆着刚刚的感觉，然后一种惊喜逐渐浮现在了少女的脸上。
　　因为自己的大意遭遇了诅咒，如果不是猩红突然过来帮忙的话，她一定以及完蛋了，但没有想到的是这样的危险反而让自己拥有了一种非常厉害的神秘能力——就算比不了猩红的“正牌”的力量，而且触发的条件也非常苛刻，但也已经十分强大了！
　　这就是所谓的因祸得福吗？
　　“——痛！”
　　“为什么一副惊喜的表情啊，这次只是你运气好而已。”
　　额头被狠狠地弹了一下，玛格莉塔抬起头，看到玛丽一副没好气的表情。
　　“你该不会是想着还有下次吧？”
　　“不、不、才没有——玛丽姐，痛！痛！”
　　耳朵被拧了，因为没有实际的伤害，所以「神隐」并没有发动。
　　玛丽用力地拧着这个明显地感到兴奋的笨蛋妹妹的耳朵。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心脏都快要停止了？
　　“小孩子只有记住痛才不会犯错。”
　　所以玛丽面无表情地拧着玛格莉塔的耳朵。
　　“不、不是耳朵啦，玛丽姐，我、我感觉我的肚子有点痛，好、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嘶——！！”
　　“喂，没事吧！你还好吗？！”
　　玛格莉塔的脸忽然失去了血色，一滴滴冷汗从她的脸上浮现出来，她捂着肚子，双腿好像一下失去了力气软倒在河岸的沙滩上。这显然不是装出来的神情，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玛丽和猩红的脸色也是一僵。
　　血族的王女跑到少女的身边，二话不说地伸手按在了少女的小腹上，但这个时候玛格莉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肚、肚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盥、盥洗室，不行，来不及了，帮我把裙子脱掉。”
　　“……”
　　“……”
　　玛丽和猩红呆然地对视了一眼，最先反应过来的玛丽一把把玛格莉塔扶了起来，抓住她裙摆下方的布料用力一拉。
　　然后——
　　——啪嗒。
　　一个青蓝色的，卵形的事物从少女的裙摆下掉落在了沙滩上。
　　……………………………………………………………………………………………………
　　一枚蛋。
　　从大小上看像是鸡蛋，但颜色却是青蓝，蛋壳上有着斑点的纹样，被一层透明的粘液包裹着，虽然因为落在沙滩上而沾上了许多河沙，但这颗蛋依旧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即使是猩红，似乎也因为眼前的情况而呆住了，而倚靠着玛丽的身体，正在喘息着，脸上逐渐恢复血色的玛格莉塔在慢慢恢复过来后回过头，看到这枚蛋的时候，她的表情比另外两位女士都要更加地僵硬。
　　突然的腹痛是在刚刚发生的，来得非常剧烈但消失的也同样迅速，少女甚至来不及控制自己的括约肌，一切就结束了。
　　本来以为会看到让自己社会性死亡的秽物，但看到那颗蛋的时候，比起可以杀死淑女的羞耻感，另一种更加荒诞而难以理解的感觉充斥着少女的脑海，让她彻底地失语了。
　　“……”
　　“……”
　　“……”
　　这诡异的沉默在河岸边持续着，最后——
　　“看起来像是乌鸦的卵。”
　　被圣银的低语所打破。
　　圣银伸出一条触须将沙滩上的卵卷了起来。
　　“……不，应该只是看起来像卵而已，这个是实心的。而且，很显然不是玛格莉塔小姐身体里的任何一种物质。”
　　说着，瑟莱忒挥动流刃，在三位女性都没来得及阻止的时候，将那枚蓝色的卵一分为二。留下光滑的像是蜡面的断口。
　　用圣银的触须捧着被分成两半的两颗“蛋”，瑟莱忒这样说着。
　　“应该是某种神秘学力量的遗留，就像是……玛格莉塔小姐使用「神隐」的副作用一样。能和这个产生联系的似乎也只有这件事了。”
　　“副作用？”
　　“玛格莉塔小姐感觉腹痛是在用过「神隐」之后吧？”
　　“虽然是这样……”
　　“那么就验证一下吧？”
　　“诶？验证？等一下——”
　　猩红再一次地抱住了玛格莉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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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3更哦
　　

    





第688节 EP.43 玛格莉塔的蛋？「下」

　　片刻之后，出现在另外一个位置的玛格莉塔鼓着脸看着她，过了一会儿之后捂住了自己的小腹。
　　腹痛再次袭来，但这一次玛格莉塔感觉到双树之种的触须在身体之中散发出了某种力量，将那疼痛压抑了下去。这让她清晰地感觉到伴随着那被压抑下去的绞痛，自己的肚子之中多出了某个东西，而在灵视之中她什么也看不到，说明那并不是具备灵性或者神秘力量的东西。
　　“……怎么样？”
　　“瑟莱忒小姐可能说中了，那个，我的肚子里有一种出现了东西的感觉……”
　　猩红和玛丽都是一副急切的表情，看着她们关心而紧张的目光，玛格莉塔有些感动，并再一次为自己的轻率让她们感到不安这件事感到懊恼。
　　蛋接下来她们说的话让玛格莉塔这样的心情荡然无存。
　　“是蛋吗？又是那样的蛋？真奇怪，我使用神隐的时候可不会在肚子里突然冒出一颗乌鸦蛋来，唔，要是对比一下说不定有头绪。”
　　“对呀，赶快排出来看一看吧。”
　　“……至少……”
　　玛格莉塔咬牙切齿地说着。
　　“至少让我去盥洗室……”
　　…………………………………………………………………………………………………………………………………………………………………………………………………………………………………………………………………………………………………………………………………
　　两枚青蓝色的蛋被垫在一张白纸上。放在玛丽房间的书桌上，被暗黄的乙太灯光照亮。其中一枚已经被剖成了两半，虽然说是蛋，但内部和外壳同样坚硬，断面的光泽就像是光亮的蜡面一样。
　　“总之可以确定的是，这不是蛋，而且也不是玛格莉塔小姐身上的某一部分变成的。”
　　枫丹馆的两名住客和并未受到邀请的猩红坐在书桌旁，审视着这两枚从玛格莉塔的身体里掉出来的蛋。
　　回到房间后，她们又对玛格莉塔进行了一个较为全面的检查。基本排除了这是玛格莉塔身上血肉或者器官之类的东西变成的可能，也大致排除了这是吸收少女体内某些物质生成的，因为这上面感觉不到与玛格莉塔的关联，甚至没有神秘的气息，换言之，虽然是显而易见地因为某种神秘力量而出现，但这两枚“卵”却和神秘没有神秘关系。
　　而且一段时间过去了，排出这两颗蛋的玛格莉塔也没有什么异常，这让猩红和瑟莱忒都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简直就像是收容物的代价一样……”
　　反而是玛格莉塔的自言自语让猩红一拍手。
　　的确，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让她想起了另外一种同样莫名其妙的现象——收容物的「代价」。
　　据她所知，有些收容物的存在形式确实不限于「物品」或者「现象」，而且让人使用之后生蛋——的确有这样的代价，只不过相较于到现在也没有显露出对玛格莉塔伤害的那片「杜纳的诅咒之羽」，她所见过的收容物可残酷多了，她没有记错的话，那是限定使用者为女性，每次使用会让女性产下一枚卵，而卵中是使用者作为“自身”的一部分。
　　在某条并没有良心这种东西的衔尾蛇的实验中，一个实验者因为这件收容物从一个人变成了十四个灵体有各种各样残缺的人。
　　而那些人最后全部被销毁处理了。
　　……不过这件事就没有必要让纯真的孩子知道了呢。
　　猩红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一些，她顺着玛格莉塔的话，点了点头。
　　“或许的确是这样，如果是收容物的代价的话，会这么莫名其妙也是可以理解的呢，而且，玛格莉塔小姐的身体里还有另外一件收容物吧，收容物之间互相影响导致奇怪的后果实在是太常见和无法理喻了，既然现在看来没有对玛格莉塔小姐造成危害，看起来我们暂时也没有办法解决”
　　至于为什么她使用却没有出现这种问题，猩红猜测可能是因为自己完全接受了诅咒的侵蚀，而玛格莉塔的这个过程被自己打断了。
　　也就是所谓完全和不完全的差别，不完全的东西总是很容易出现问题，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即使这样，我还是很难理解……”
　　说到底，神秘学是一个充满不确定性和不可知的领域，对此研究最为精深的学者也总会遇到超出知识领域的问题，除了目瞪口呆的接受之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也许某些针对灵体的力量可以彻底去除诅咒在玛格莉塔身体之中的残余，但那样应该也会让玛格莉塔小姐拥有的「神隐」力量完全消失。要怎么做就看玛格莉塔小姐你自己咯。”
　　“……说的也是呢，虽然这个能力非常强力，但还是留意一下这件事吧。”
　　玛格莉塔想了想，点了点头，决定以后从机构那边调查一下怎么去除某些神秘力量在身体和灵体上的残留。
　　等到一时的兴奋过去后，少女也恢复了理智。仔细思考之后，她认为「神隐」虽然是一种强大的能力，但其来源到底是一种类似诅咒的力量，现在对身体没有危害不代表以后没有，如果可以，还是要找找解决的办法才好。
　　当然等找到之后，是彻底清除还是保留，就到时再说了。现在也是，除了注意自己的身体有没有其他的状况，也做不了什么。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
　　玛格莉塔还是一副不自在的样子，她不时地挪动着身体，就好像是坐着很不舒服的样子。
　　“就算说是使用「神隐」能力的代价，为什么这个会从我的屁、屁股那边出来呢？”
　　“……你在在意这种事啊。”
　　“因为也没有别的事好在意了嘛……”
　　“……关于这个其实不算难解释吧，你难道不知道吗？玛格莉塔，和我们人类不同，鸟类产卵和排泄的通道是同一个，在解剖学上，那个被称为泄殖腔。”
　　玛丽说着，表情也有些古怪。
　　“如果那个诅咒原本的目的是将你变成一只鸟，那么让你的排泄器官直接变成泄殖腔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玛丽姐，请不要说这么可怕的事……”
　　想象一下那种情景，玛格莉塔忍不住感到一阵恶寒，但这时，猩红又开口了。
　　“就是变成一个哦，我亲身体验的。而且变成鸟类的肠子很短，括约肌几乎没有用呢，也多亏我是血族不用排泄……不然……嗯……。”（本段有删改）
　　“所以请别说这么可怕的事了！”
　　“既然知道可怕以后就小心一点，不要再遇到这种事了！真是的，要是让欧琳丝和露娜知道的话，她们会多么担心你能明白吗？”
　　——敲。
　　自从群鸦的袭击发生后，玛丽的语气和表情就一直很严肃，对于她而言，具体也是第一次真正的目睹了神秘世界的危险。
　　“我知道的，为了不让大家担心，我以后会更加小心的——”
　　玛格莉塔捂住了脑袋，认真的回答着。
　　这件事到现在算是告一段落了，但她也明白今天到底有多么危险。少女看向血族的王女，打算再一次向她致谢，可是在她转过头时看到的，却是那双黑色眼睛里强烈的不信任的光芒——
　　“根据我三番两次都看到你身处险境这个情况来看，玛格莉塔小姐这句话实在是很难让人有充足的信赖。”
　　猩红这样说着也走到床边，坐到玛格莉塔的另一边，把脸凑到少女的面前。
　　“正好我手头上的事也已经告一段落了。好的，决定了，为了保证玛格莉塔小姐的安全，从今天开始我要贴身保护你。”
　　“诶？诶？”
　　“玛丽小姐没有意见吧？”
　　“很显然我不是没有意见——”
　　眼前猩红的面容突然远离，玛丽把自己的妹妹拉到自己的怀里，然后上下打量了一下血族的王女，接着，又带着一种无奈和有些微妙的神色看向玛格莉塔，在一段时间的思考后，她接着自己没有说完的话，继续说着：
　　“我也确实觉得这个笨蛋妹妹需要一个在神秘学上有能力的保镖，而且猩红小姐你也的确多次帮助了她，不过，我很怀疑我们是否付得起雇佣的价钱。”
　　“哦，不用担心，无偿哦，无偿。”
　　但猩红很爽快地表示自己不要任何报酬。
　　“反正，只要好好保护玛格莉塔小姐，为她提供帮助，总有机会喝到她的血的吧，那个诅咒没有影响血的味道实在是值得高兴的事。”
　　“只要你能保护好我这个冒失的妹妹，偶尔吸她一点血也没关系，要是想换口味了，我也乐意为了她的安全支付一些报酬。不过，如果你想要住在这栋别墅里，恐怕还需要得到现在这个别墅真正的权力者的允许。”
　　“那个，玛丽姐，我个人的意愿呢……”
　　“驳回，在这件事上，你个人的安全远大于你自己的意愿，除非你现在就向我保证以后绝不去做危险的事，否则就乖乖接受猩红小姐的保护。”
　　“呜呜呜……”
　　“那么，保护的期限是？”
　　“就到玛格莉塔小姐的寿命自然终结的时候吧，嘛，我们血族不会死，时间对我们来说是多到过分的东西，花几十年上百年在在意的人身上也是很常见的，所以不用在意。”
　　“所以说给我在意一点呀！”
　　这下，玛格莉塔知道当初自己和星界的伟大存在订立契约时，露娜的心情了。自己的姐姐和猩红的王女完全无视了她本人的意见，就这样敲定好了保护的契约，甚至连约定本身都和玛格莉塔与那位星界的存在一样是口头的约定。
　　倒不是说她讨厌猩红，这位血族的王女已经救过她好几次，在神秘学的世界里有这样一位保镖是非常让人安心的。
　　但是站在自己身为露娜的皇家圣卫的立场上却还拥有保镖这件事，让她还是感觉到一种基于立场的尴尬。
　　现在，玛格莉塔只能寄希望于这座枫丹馆目前真正的权力者，那位公主殿下能够理解自己微妙的心情，驳回这个约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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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省略号是为了填补被删改部分的字数缺失，删改内容见书群内容
　　

    





第689节 EP.44 让人担心的圣卫小姐

　　“嗯？是吗，发生了那样的事吗……我明白了。”
　　但是，玛格莉塔的期望落空了。
　　“我这位皇家圣卫总是为了保护我而去和危险的源头战斗，有人可以保护她的话，我也能够安心一些。”
　　第二天，萨德宅邸，露娜知道了昨天发生的事后，对猩红表达了诚挚的感谢并且赞成了玛丽与猩红的“交易”，同时欧琳丝对此也表达了强烈的支持。
　　虽然玛格莉塔还是有抗议，但那抗议换来的却是玛丽，欧琳丝和露娜三人半眯起的目光。
　　“……猩红小姐，可以拜托你去通知一下侯爵夫人吗？虽然距离第二次选拔已经没有多久了，但为了某个笨蛋，我打算稍微推迟一下接下来的练习。”
　　“当然没有问题。”
　　“非常感谢，那么，玛格莉塔小姐，做到我面前来，接下来，我稍微——要对你进行一点说教，竖起耳朵，把这些话都好好记住。”
　　在借助的房间，似乎在这段时间从没有穿过舞蹈服之外服装的露娜拍了拍床铺，被那双红宝石般的目光凝视着，玛格莉塔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那个，露娜大人，练习时间不够的话，说教就……”
　　“坐过来。”
　　露娜微笑着，对自己的皇家圣卫招了招手。
　　虽然在微笑着，但那双鲜红的眼里完全没有笑意，严肃最终令玛格莉塔屈服了，她脱掉鞋子，爬到了床上，然后端正地坐在了自己的公主殿下的面前。
　　“首先，我还是要向玛格莉塔小姐表示感谢和肯定，虽然时间还不长，但我们所遇到的各式各样的事件却不少，在面对这些事件时，玛格莉塔小姐每一次都能挺身而出，并得到一个不错的结果。”
　　虽然说是说教，但是最先说出的，却是肯定与感谢。露娜看着低着头的自己的皇家圣卫，自邂逅以来的事一次次浮现在眼前。
　　仔细想想，最初的邂逅也是由于一次神秘事件，会将人吸入的幽灵画框，如果不是这位当时还要比现在更加孩子气一些的少女，她说不定就会永远地被囚禁在其中——似乎从那个时候就注定了她这位公主与玛格莉塔这位皇家圣卫与神秘事件的渊源。
　　接着在在春前月里，她们又遭遇了接连的神秘事件。首先就是因为自己的莽撞而导致她们身陷险境，被那个枯草色的灵追得无处可逃。
　　虽然从来没有向玛格莉塔说过，但在当时，还没有建立起信赖关系的那个时候，露娜的确是认为玛格莉塔的能力是有些靠不住的，这源自对陌生领域的无知导致的想当然的傲慢。
　　等到之后掌握了一定神秘学知识之后露娜才知道，就算当时保护自己的人不是玛格莉塔而是一整只特遣部队，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拿一个无视一切物理攻击，能够自由进出镜中世界，灵敏而狡诈的灵照样是毫无办法。
　　神秘学并不是一个绝对的三大于二而二大于一的数字游戏，强大的不一定强大，弱小的不一定弱小。没有掌握应对的方法，一个幽灵也能酿成屠城的惨剧，但有了对应的方式，就算是一个弱智都能驱逐星界中伟大的存在。
　　这正是莫比乌斯机构如此庞大的原因，人类对抗神秘所依靠的也不完全是武力，更多的还是智慧、一位位先辈留下的宝贵经验与勇气。
　　所以自那之后，露娜就在处理神秘领域的事项上完全地信任玛格莉塔的能力了。
　　而玛格莉塔也的确从未让她失望。
　　“是的，玛格莉塔小姐，你从未让我失望过，我也能放心地将关于神秘学有关的事物全部交给你，在这些事上，我就是这样的信任你。是你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了我的信任。”
　　露娜继续说着，语气在不经意间完成了转变。
　　“可是，玛格莉塔小姐处理这些神秘事务时总是会选择主动出击，在事态恶化之前解决掉问题，玛格莉塔小姐总是说，这是最有效率的方法，我也相信你的这种判断，但是，玛格莉塔小姐，你有想过吗？这既是最有效率的方法，但同样也是最为危险的，这个危险是对你而言的，每次我信任你，让你放手去做的同时在心底有多么担心你的安危，我希望你能够稍微理解一下。”
　　“……是……”
　　玛格莉塔低着头，有点不敢去看露娜和自己两个姐姐的脸。
　　她们的目光扎得少女的脸颊有些生疼，对不起，我有在好好反省了，请不要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我。
　　“当我听说玛格莉塔你违背机构的命令闯入本来不让你参加的危险行动的时候，母亲大人都直接昏过去了。”
　　但欧琳丝不依不饶地继续说着：
　　“虽然最后你不但没事，还救下了你的那些同事们，但是万一呢？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你要让我们让父亲和母亲大人，让露娜怎么办？”
　　“在你在地下关禁闭的时候，玛丽和欧琳丝可是每天都在念叨我，埋怨我当时为什么要放你离开，真是的，自从大学毕业以来，我们有多久没有吵过架了？”
　　“两三年了吧，不过之前哪一次都没有那一次那么激烈。”
　　这些都是玛格莉塔不知道的事。
　　这个时候，她才忽然意识到，在自己为了机构的事物奔波，在神秘的世界里处理事件以及履行皇家圣卫的职责时，自己重要的人们也一直在担心着自己的安危。
　　无论是作为家人的玛丽和欧琳丝，远在罗曼城的父母，还是作为自己侍奉、保护之人的公主殿下。
　　“……真的很对不起，我一定会更加注意自己的，我的生命——”
　　正因为知道这些，所以对于她们的话语玛格莉塔只能低着头，坦诚地接受并为自己让她们感到担忧而道歉，然后再次保证自己以后一定会注意自己的安全，会尽量避免昨天那样的情况再次发生。
　　“我的生命，说到底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呢。”
　　“不，玛格莉塔小姐，你的生命是属于你自己的。”
　　“你在说什么呢，你的生命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还能是谁的？”
　　但话音刚落，欧琳丝和玛丽就同时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从你诞生在这个世界的时候开始，作为一个独立的人，你就有权力决定自己的生命如何去使用，明智还是愚昧、是屈服还是反抗、是继续还是终止。这是一个人最大的权力和自由，否定这项权力，就等同于否定人的独立性。”
　　接着是露娜。
　　她伸出手，有些强硬地把玛格莉塔的下巴抬了起来，让少女看着自己，看着她姐妹们的眼睛，白金色的公主殿下凝视着她有些茫然的目光，对着她平静而坚定地说着。
　　“我和玛丽、欧琳丝永远不会对你说「因为你的生命不是属于你一个人的所以不要冒险」这种蠢话，我只会这样告诉你：请记住，在你每一次出于自己的意志而踏入危险的漩涡时，有人在担心着你，这个世界上有人希望你平安地回到她们的身边，无论是基于什么样的理由，你可以回应这样的期望，也可以不去回应，那是你的自由，但——不要忘记这件事，绝对不要忘记。”
　　“……是。”
　　如果不是下巴被用力地托着，玛格莉塔又要把脑袋低下去了。
　　她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烧，这热量的来源是「羞耻心」而燃料是「负罪感」。
　　露娜让她不要忘记的事，她似乎一直都没有特别在意，明明是稍微一想就能够理解的事，无论理由是亲情还是友情，亦或者是公主殿下对自己的皇家圣卫的担心，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希望自己平安无事，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但我只是像个小孩子一样不顾后果地闯入自己感到有趣的每一件事，就好像在捅马蜂窝的顽皮孩子不理会家人担忧的呼喊。
　　——可是——
　　忽然间，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忆起来的漆黑的浊流就像是爆发一样在内心呼啸。
　　玛格莉塔咬住了嘴唇，在露娜疑惑的目光中用手撑着身体后退了好一段距离，她低下头，用刘海遮掩住自己的脸——不能让露娜大人看到，不能让玛丽姐和欧琳丝姐姐看到！
　　不能让她们看到……那丑陋的大人的表情！
　　她死死地咬着嘴唇，承受着那忽然爆发的回忆，而那之中的一幕幕，只是让少女的意志更加坚定。
　　——没错，这正我自己所希望的。
　　——我已经受够了所谓的「成熟」和「理性」，受够了忍耐还有那该死的「大人的担当」！那些东西不会带来美好的结局，只能在一堆结局中选择不那么差的，又或是在一堆选择中选择错误却符合自己利益的。正是因为如此！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成为玛格莉塔。
　　——我要成为……我所希望的样子，就像成为玛格莉塔之后一直以来的那样。
　　“玛格莉塔小姐？你没事吗？”
　　公主殿下的声音响起，让少女从过往的回忆中清醒过来。
　　“嗯、嗯……我没事，只是对我是个笨蛋这件事有了深切的体会”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在脸上挤出安然无恙的表情。
　　“对哦，也只有笨蛋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跳进神秘学的世界里吧，你又不像我一样有不死身。但是毕竟是返祖的埃兰迪尔人，就算是个笨蛋，我也只能一边叹着气，一边好好保护你呢。”
　　这个时候房间的门前响起了这样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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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0节 EP.45 一切顺利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其他人希望自己平安是为了亲情友情之类的事，唯独——唯独这位女性的理由是「食欲」吧。虽然知道这是好意，不过看了猩红一眼，玛格莉塔还是没能忍住嘴角的抽搐。
　　“也要感谢猩红小姐才行呢，冒着生命危险，好几次帮助了我的……玛格莉塔。”
　　欧琳丝小声地说着。
　　本来她想说“我的妹妹”的，但是在外人面前，玛格莉塔的年龄还是比她大，所以中途改口，但这个更加暧昧的称呼让露娜有点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没有必要为这个谢我，毕竟你们眼里的生命危险对我来说也就和料理时切到手指一样普通，对了，这位美丽的公主殿下，侯爵夫人说，最迟在9时50分的时候就要开始训练，不过看起来，说教已经结束了？”
　　“啊啊，猩红小姐，以后这个笨蛋就拜托你了。”
　　“没有问题。”
　　“那么距离练习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就趁着现在聊一聊最近发生的事吧，贸易洽谈这边我还在等罗曼王国的回应，姑且可以说是一切顺利，露娜这边呢？”
　　“侯爵夫人真的是很厉害的一位舞者，虽然她说自己并不是专门的舞蹈教师。我们和萨德小姐相处得也很愉快。”
　　欧琳丝说着，神色有些微妙。
　　“不过……嘛，她有一个不知道该说是怪癖还是什么的奇怪习惯，那个，之前玛格莉塔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侯爵夫人和露娜一起练习吧。”
　　“只看到了侯爵夫人考验露娜大人的时候哦，平常侯爵夫人跳舞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呢？”
　　“那个，除了足尖鞋，侯爵夫人在跳舞的时候什么也不会穿……”
　　“……？”
　　“好像是说，她主要跳是舞剧，因此为了提高自己扮演不同角色的能力，她会把跳舞时穿的服装认知为角色或者人格的象征，因此在没有表演舞剧时为了维持‘自我’的角色，会不穿衣服……”
　　“……”
　　“……虽然有些怪癖，但是因为技艺非常优秀所以……没关系吧？”
　　大概，没关系吧。
　　总而言之，在这件事结束之后，虽然玛格莉塔以为自己的生活会发生什么改变，但是并没有，机构似乎没有注意到发生在这里的事，猩红也并未搬入枫丹馆，尽管露娜给了她许可。
　　按她的话说是她还是不习惯和人类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而关于保镖的事，她则是在玛格莉塔的身上留下了一个蝙蝠形状的印记，声称这个印记能让她无论相隔多远都可以感觉到玛格莉塔遇到危险，并且无论身在何处，她都可以赶到玛格莉塔的身边。
　　然后她就离开了，一如之前玛格莉塔每次与她的相遇，突然的到来，又突然的离去。直到她离开之后玛格莉塔才想起自己想要问她的，关于那个血族的新生儿的事，但就在她想到这件事的时候猩红又去而复返，告诉玛格莉塔那个新生儿正由帕列斯本地的一位血族照顾着。
　　……吸血鬼应该不会像心灵巫师一样有读心的能力吧。
　　之后玛格莉塔翻遍了自己的权限在帕列斯的机构能翻看的资料，也没找到这一点。
　　……………………………………………………………………………………………………
　　夏后月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走过，自那之后猩红又出现过几次，在少女的脖子上留下了小小的牙印。
　　在和第二次洽谈结束后隔天，露娜也再一次来到了选拔的舞台，当然，这一次，她隐藏了身份。
　　现在夏后月第一周的第八日。
　　清晨，露娜换好了衣服，戴上了面具，将头发盘起，用一顶软帽遮盖之后坐上了萨德小姐准备的一辆租赁马车。第二次选拔的场地仍旧在香榭丽大歌剧院，只不过这一次因为要隐藏身份，马车驶向了歌剧院的侧门，在出示了已经经过担保的文件后，同样用兜帽和面具遮掩住面容的玛格莉塔、玛丽和欧琳丝和玛丽一同走下了马车。
　　在这里停靠的马车并不只有一辆，从这些马车上走下的人都和她们一样，带着面具，穿着奇装异服，虽然照耀在她们身上的是天空中的晨光，但是这里比起早餐，更像是化妆晚会的现场。
　　“就和威廉先生说的一样，隐瞒身份来参加的人的确很多呢。”
　　“本来还担心会不会太显眼，不过现在看起来是不用担心了……呜？”
　　忽然间，从一旁闪过了闪光灯的光芒，从马车上走下的人们纷纷闭目掩面，而在侧门处，大歌剧院的警卫斥喊着，朝闪光灯的源头跑了过去。
　　一个看起来像是记者的男人连蹦带窜地从路边的灌木丛里跳了出来，抓着成像仪就往外跑。这个侧门的前一段路就有警卫值守，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摸进来的。
　　“这也和侯爵夫人说的一样呢，隐藏身份参加比赛算是帕列斯艺术节的传统，这些打探隐藏身份的人的身份的人也是传统的一部分……”
　　玛格莉塔嘀咕了一句，没有追出去。
　　有隐藏身份的人就会有想要揭穿隐藏的身份的人，这两者的历史同样悠久，甚至已经形成了类似产业链的体系，这些记者还有一些侦探就是体系的末端，他们要冒着被拘留的风险在选拔时跟踪、偷拍这些用面具和服装隐藏自己身份的参与者，通过售卖这些情报获得比平时更加高昂的报酬。
　　在他们之上则是收购，整理这些情报的组织，他们服务于那些委托的揭秘者，但如果没有委托，他们也有自己的盈利方式比如猜测隐藏身份者到底是谁的赌局。
　　毕竟就算隐藏了身份，选拔时还是同样和其他选手站在舞台上的，舞技、气质等因素，还是有可能暴露身份的。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条灰色的产业链，但又屡禁不止，深受其害的人们也只能自己小心。
　　如果玛格莉塔去追逐的话肯定能追到那个男人。
　　但是，为了伪装而穿上的衣服并不适合运动，因为这是借用的萨德小姐的衣服，今天「衣物吞食者」只是作为她的手套被戴在手上，而且玛格莉塔对于自己的身高很有自觉，她这样体型而具备很高运动能力的人并不常见，此外她姑且还是「夏宫第一骑士」，在诸多考量之下，玛格莉塔并没有行动，反正在拍照的时候露娜被玛丽的身影遮挡住了，无论那相片有没有追回来，应该都不至于会对露娜造成影响。
　　“露……大人，不用紧张，要相信自己这段时间努力的成果。”
　　“……你哪里看到我紧张了。”
　　在面具下，化名为“露”的露娜白了玛格莉塔一眼——尽管就在刚才的一瞬间，她确实有因为自己会被拍下来而感到紧张，但现在并不是为了这个担忧的时候了。
　　深呼吸，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露娜走进了大歌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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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
　　94%湿度能把体感温度至少再干五度下去，太恐怖了
　　

    





第691节 EP.46 舞台

　　选拔会的第二轮并没有什么好说的。
　　当然，并不是说选拔过程寡淡乏味，而是因为……
　　为了隐藏身份，玛格莉塔她们并没有坐到观众席上去看那些舞者的表演，自始至终她们都在后台陪伴着露娜，以及充当着休息室的警备。
　　在这期间，她们目睹了不下十起狗仔队的潜入与偷拍，有些得手了，有些则在得手之前就被警卫或是像她们这样的在舞者身边的保镖抓住赶了出去。
　　有的人伪装成大歌剧院的员工，有的人从屋顶的天窗用一根绳索吊下，甚至有的人藏身在为参赛者提供午饭简餐的巨大木盒中偷偷摸摸地摸进来，这只能让玛格莉塔感慨，人的创造力是无穷的。
　　“希望午饭后的评委们不要把味道糟糕的午餐泄愤在我们这些抽到午后的签的选手身上啊。”
　　露娜抽到的签的位置有些靠后。用过午餐又休息了一段时间，等到选拔再开，被通知可以开始准备之后，在后台的准备室从早晨呆到了现在的露娜少有地开了个玩笑，然后开始热身。
　　“不对哦，露，你没有注意打探吗？为了避免评委因为长时间的评选感到疲惫，导致抽签越靠后的选手越处于一种事实上的不利情况的问题，实际上评委是有上午和下午两组的，他们在午餐时进行交接，换言之，抽到这个时候的签的露和抽到靠前的签的效果是差不多的，都会面对精力充沛，还没有开始疲劳的评委。”
　　在等待中，玛丽她们也没有完全闲着，作为三姐妹里唯一有实际参加假面舞会经验的玛丽游刃有余地发挥着自己的社交本领，从工作人员和其他选手的随从口中得到了一些情报。
　　“那样的话露大人的表现就会被更加仔细的评价了吗？”
　　“一般来说是吧，评委也是人，最开始的时候是最为专注的。”
　　“但反过来说，因为是最专注的，一些缺陷和毛病可能也会被他们仔细地观察，露，可千万不要有这样的失败哦。”
　　“哦，琳丝，你觉得我会在这种时候还犯这样的错误吗？”
　　“你是第一次在要隐瞒身份的情况下跳舞吧，与其逞强，不如趁现在好好思考一下可能出现的问题和应急的方式如何？”
　　对于玛格莉塔而言，这也是少有的自己的两位姐姐与露娜相处的场景，这让她感到非常新奇，在她看来，玛丽和露娜就像是一对从外形到性格差别都很大的姐妹，而露娜和欧琳丝则是那种可以不在乎身份相互拌嘴的好友，把自己摘出去的话，她们三人看起来也像感情很好的三姐妹。
　　——那么，自己在这之中又是什么样的角色呢？
　　虽然总感觉以前也考虑过类似的问题，但是又有所不同。
　　“……为什么你在一旁傻笑啊。”
　　“好、好过分啊露大人！我才没有傻笑！”
　　“毫无说服力的否定哦，如果是为了消除我的紧张感，嘛，我是很感谢你有这份心意啦，但是那个表情实在是傻傻的让我反而有点生气。”
　　“才、才没有啦！呜——”
　　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结果发现无法完全否认露娜的话，玛格莉塔陷入了消沉。
　　“36号选手，马上轮到你了，请前往后台准备，并将表演用唱片交给工作人员。”
　　“明白了，玛利亚，可以麻烦你吗？”
　　“没有问题。”
　　前往后台，玛丽和少女们分开，跟着另一位工作人员走了，而玛格莉塔和欧琳丝陪伴着露娜来到了舞台的后方，从帷幕的间隙里，一位舞者正在起舞，她没有戴面具，纤美的身姿在灯光下婀娜地摆动，随着音乐渐低，她完成了舞蹈的最后一个动作，对着评委们鞠躬，然后灯光熄灭，她回到了舞台之后，另一位没有带面具隐藏身份的舞者深吸了一口气，准备上台。
　　她根本没有看在自己后面的露娜，整个人就像是绷紧的一张长弓，在工作人员告知之后站上了黑暗的舞台。
　　随后，灯光亮起了。
　　音乐开始演奏，她没有丝毫迟滞地开始了舞动。每一位舞者的表演时间只有五分钟，给评委们的打分时间也是五分。和更加娱乐化还会进行自我介绍的预选不同，在这一轮的选拔中只有个人的舞技能够决定结果，评委们不会关心你是什么人从哪儿来有什么梦想多么努力，他们只会用她们锐利的目光审视你舞蹈的一切，并用自己的职业素养做出评判。
　　“……啊！”
　　在做一个难度很高的动作时，这位舞者忽然驶去了平衡跌倒在了舞台上，那一瞬间，似乎音乐也为之一顿，玛格莉塔发出低低的惊呼，但下一秒，这位舞者又立刻站了起来，继续起舞着。
　　直到舞蹈结束，她向评委席鞠躬，作为评委的一位女性向她询问有没有崴到脚，在她回答没有之后，叮嘱她跳舞时要小心，然后又吩咐工作人员检查一下舞台是不是太滑。
　　当这位舞者穿过舞台，从玛格莉塔身边走过时，少女看到她的脸上一连串的水珠打湿了地面。
　　这是个残酷的舞台。
　　玛格莉塔忍不住握住了露娜的手，在黑暗中红色的瞳孔看过来的时候，将那只手放到自己的胸前，低头祈愿着。
　　“露……大人，千万要小心啊。”
　　“……啊，我明白，这种时候要是摔倒就彻底完蛋了。”
　　深深吸了口气，在工作人员检查完舞台之后向她说可以了之后，露娜站上了舞台。
　　黑暗中，乐曲的前奏开始响彻，灯光亮起来了。
　　白金色的长发与雪白的tutu裙在舞台上闪耀，在乐曲之下，露娜跳起了侯爵夫人和欧琳丝与她一同编排的个人舞蹈。
　　要如何去描述呢？
　　玛格莉塔不知道，原本她有很多赞美一支水平高超的舞蹈的词句，可是那些本应甜美华丽的话语在现在却是那样的黯淡失色，望着光下起舞的露娜，少女几乎忘却了自己的呼吸，就在这个时候欧琳丝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才让她将目光从露娜的身上移开了片刻。
　　“很美吧？她的舞。”
　　“嗯，我都看入迷了。”
　　“……是啊，我也看入迷了，在罗曼城的时候因为练习的时间比她更多，其实是我的水平要更好的，不过这才一个夏季学期，就又被超过了呢。”
　　“啊，说起来，琳丝姐姐以前也来考过帕列斯国立艺术学院呢，但是最后却没有考上……疼疼疼！”
　　“在这种时候不要说别人失败的事！”
　　欧琳丝没好气地一手刀刀在了自己这个“妹妹”的脑袋上，在玛格莉塔委屈地抱着脑袋点了点头后，她转过头，重新看向正在起舞的公主。
　　在瞳孔之中，有异样的色彩闪动。
　　她的脑海中浮现起几天前的一件事，在那一天的夜晚，她将露娜邀请到自己的房间说是总结训练的成果，而等到这件事做完之后，她这样询问：
　　“露娜，你对玛格莉塔是怎么想的呢？”
　　“……怎么突然说这个。”
　　“或者我换个问法好了。露娜，你喜欢玛格莉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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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2节 EP.47 Brainwashed

　　“……”
　　正喝着茶的露娜因为这样的问题而噎住了。
　　她放下茶杯，用力地拍着自己的胸口，好一会儿才理顺了呼吸，瞪着欧琳丝。
　　“你、你突然说什么呢！”
　　“在说关于玛丽姐的提案的事。”
　　坐在床上，穿着真丝的睡衣，欧琳丝把下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抱着双腿。
　　“怎么样都好啦！”
　　深吸了一口气，白金的公主从动摇之中冷静了下来。
　　“反正你们三姐妹只要不打算分开，就算一辈子都在一起过也没人能说什么，如果是在婚姻上遇到麻烦，我当然也会尽量提供帮助，所以不管你们打算打着姐妹爱和亲情的幌子做什么都和我没有关系。”
　　“那么，玛格莉塔？”
　　“……所以说，那次只是因为喝醉了的意外！我虽然很想要玛格莉塔小姐一直留在身边，但那只是因为我很信任她的能力而且和她相处的不错，和玛丽那种想法完全没有关系。”
　　如果有的话，作为公主的自己和女性的圣卫，那可真是致命的丑闻，那甚至可能影响到自己的未来，在风气保守的罗曼王国，人民可不会接受一个和女性有暧昧不明关系的女王。
　　“是吗……”
　　欧琳丝歪了歪头，似乎接受了露娜的说法，那双蓝色的眼睛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缓过气来的公主这时才注意到，自己的这位友人好像和上一次见的时候相比有一些不一样了，那双眼睛中的某种情绪让她有些无法看透。
　　这很奇怪，一直以来在她面前，欧琳丝都是一个以贵族的标准而言都很阳光而且开朗的女性，虽然有些时候喜欢闹别扭，也有些毒舌，不过——就像她的那个姐姐玛格莉塔一样，本质上都不是难懂的孩子。
　　甚至在春后月，在罗曼城的空港分别时，那时候的欧琳丝还是露娜熟悉的挚友，只是……
　　对了，只是来到帕列斯后，她有些一反常态而已。
　　“说到底，为什么欧琳丝你会突然说起这件事啊……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我呢？”
　　“——？！”
　　“露娜对我是怎么看的呢？”
　　“……”
　　现在，倒映在欧琳丝眼瞳之中的露娜，正露出对她而言非常少见的表情：呆呆地睁大眼睛，嘴唇微张，连身体的动作都完全停止，就好像变成了一尊美丽的雕像。
　　“什、什什、什……欧琳丝，你，该不会……不，你想要听到什么样的回答？”
　　但她毕竟是露娜·维多利亚·罗曼。
　　惊愕的破音也是只维持了一瞬，完美公主的面具很快地让露娜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她皱起眉毛，有些担忧地看了自己的挚友一眼。
　　“你到底是怎么了，欧琳丝”
　　“……我也不知道。”
　　在只有两人的房间里，金发的少女轻声地说着。
　　“我也不知道我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我也知道现在的我和露娜熟悉的以前的我相比一定显得很奇怪。或许是因为我被洗脑了吧。”
　　“哈？等一下，你说洗脑——”
　　露娜的表情先是错愕，然后，一种愤怒忽然浮现在了她的脸上。
　　“玛丽对你做了什么？该死的，她居然真的对自己的妹妹下手了……”
　　“做了什么……吗？”
　　欧琳丝把脸埋在膝盖里，更用力地抱紧了自己的双腿。
　　那个“计划”的开端，那就是从玛丽那里得到了好几件日常穿的衣服开始。
　　在家里，她过着和平时一样的生活，起床、沐浴、用餐、看书、创作，跟在玛丽的身边，在自己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协助自己的姐姐，和以往一样，作为三姐妹中幺女的自己在新作的空当能做的事也确实不多，无论在谁的眼里，她都和以往一样没有任何变化，最多只是因为兄长去世的打击而有些消沉，从而变得更珍重自己的家人，与姐姐在一起的时间多了很多。
　　但在背地里，这些“日常”之下，她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首先是和自己的姐姐，玛丽的距离。
　　任何时间，任何场所，只要有机会，玛丽就会孜孜不倦地对她做一些亲昵和暧昧的事，包括但不限于拥抱、亲吻。她们之间的距离如果可以更近，就绝不会更远，两人独处的时候，她们之间几乎从来不会超过玛丽的手可以触碰的距离。只要一有机会，玛丽的手就会触碰她，触碰她的每一处。
　　说到底，女性与女性之间的触碰中，亲昵和亲昵之上的界限非常模糊，做到哪一步算是超出了玩闹的范畴，估计每个人都会有自己不同的答案。
　　而她也会按照自己姐姐的要求当一个“坏女孩”，偎依在她的身上，说出一些在其他任何时候听起来都正常，但在那样的时候却别有韵味的话语。
　　那些话语有的来自她读的书，那些书被藏在玛丽的房间，从萨福的诗集到沃特斯·萨拉的小说，从描绘女性之间高洁感情的故事，再到写在低劣的纸张上，供人满足荷尔蒙的旖旎密话。
　　还有一些则来自她自己的「人类观察」。
　　在新书的空挡，欧琳丝减少了文学沙龙的出席次数，却跟着玛丽出入一些在贵族的宅邸，在艺术家聚集的街道，在晦暗街巷深处举办的沙龙和酒吧，这些场所中都只有女性，为世俗道德所不容忍的禁忌在光照不到的地方滋长盛放。
　　她学会放下淑女的那种矜持和长年以来被不同的人灌输的正统的、高尚的道德观，和玛丽学着如何与酒吧的女侍应调情，学会说这些人的说话方式，去感受和理解她们的情感，去习惯触摸女性，也习惯被女性触摸。
　　而回到家中，她几乎每天都会被玛丽以各种理由留在她的房间里，而在那些夜晚发生的事只是说出来就能让王国公主原本就白皙的皮肤像是变成晶莹的红色玛瑙。
　　“……那个脑子里除了银镑就是荷尔蒙的魔物！”
　　露娜的嘴角在抽搐，她和玛丽是大学的同学，对于她的“爱好”非常了解，不过无论如何她也没有想到玛丽真的会对自己的妹妹下手。
　　在讲述的中途，露娜就来到了床边，握住了欧琳丝的手。看着欧琳丝在床铺上缩成了小小的一团，露娜只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对玛丽这么生气过。
　　“明天我们回枫丹馆一趟。”
　　但她到底是保留了自己的理智，已经很晚了，而且这里还是萨德家族的宅邸，她虽然是公主，但总不能在异国的贵族家里做出这样的事。
　　“很抱歉听到这些，欧琳丝，今晚就好好休息吧，真是的，玛丽那家伙到底在干什么，还没毕业的时候她还和我说她绝不会干涉其他人的取向，结果就是这样？她居然对自己的妹妹下手了。”
　　磨着牙齿，“我一定要好好骂她一顿”，露娜这样说着。
　　除了这个，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她并不会安慰人，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被姐姐做了这种事的少女，另外，现在露娜还没有很清晰地感觉到欧琳丝的情绪，自始至终她都只是很平静地在讲述这些，非常、非常的平静，似乎并不是求助，也不是控诉——
　　……等一下。
　　如果并不是这些的话，那么欧琳丝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些——
　　……不明白。
　　感觉事态超出了自己可以理解的范围，露娜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床边，准备去找这个时间应该也还没有睡下的侯爵夫人，商量一下将明天的计划做个更改。
　　但在这个时候，她的手被拉住了。
　　然后，在她疑惑地回头时。
　　欧琳丝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恶作剧得逞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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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标题的含义是，洗脑
　　

    





第693节 EP.48 挚友的心情

　　从手臂上传来的拉力让露娜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倒在了床上，没等她反应过来，腰上就传来了柔软的重量，金色的发丝垂在自己的面前，翻身压制住公主的欧琳丝将双手撑在露娜的脸旁，露出了一个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露娜终于有一次被我骗过了呢。”
　　“什——你说那些只是为了把我骗过来？”
　　错愕，然后气愤，现在，露娜真的生气了。
　　“玛丽对你做的那些事也是你编造的？！”
　　“不，那些是真的。”
　　欧琳丝按了按自己的脑袋，摇了摇头。
　　“甚至还用到了催眠呢，有些时候人的意识真的是顽固的无可救药，嘛，这也怪我自己，过去为了让自己安心，把一些想法记得太根深蒂固了。”
　　“……我被你弄糊涂了，欧琳丝。”
　　被欧琳丝的体重压在腰上，但除此之外自己这位挚友什么也没有做，如果玛丽在的话，露娜觉得欧琳丝可能是被自己的姐姐利用了而玛丽要对自己下手，不过现在玛丽也不在这里，欧琳丝也没有按住她的肩膀和手臂，如果她想要反抗，一抬手就可以把欧琳丝推翻。
　　再怎么说，她这位做过侠盗的公主殿下力气可比单纯是一位芭蕾舞者的欧琳丝可要大一些的呢。
　　“你是在向我求助吗？”
　　“求助？为什么会这么想？”
　　“可是你说你被玛丽做了哪些事……”
　　“嗯，被做了哦，虽然是玛丽姐设计和要求的，不过，是我主动拜托她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动摇我那顽固的观念。”
　　“……”
　　露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按照欧琳丝的节奏听下去，她就真的彻底要被搞迷糊了。公主殿下干脆闭上眼睛，屏蔽耳边少女的话语，在自己的脑海之中开始了思考。
　　首先，为什么欧琳丝要这么做？
　　她说她要动摇自己那顽固的观念，那是什么？为了变得和玛丽一样？不，关于喜欢的对象的性别这种观念应该不属于特别顽固的一类，尤其是欧琳丝和玛丽的关系非常好，就和自己一样，露娜不认为欧琳丝是一个念叨着“女人就该和男人组成家庭”的老古板。
　　那么会是什么？
　　又为什么会是在这个时间？欧琳丝现在的状态显然是她所说的那一系列行为有了切实的结果之后，换言之那是在之前发生的事了，在自己和玛格莉塔离开了罗曼城后？为什么要这么做？在她们离开前和离开后一段时间，会对欧琳丝产生这样影响的事是——
　　“……啊。”
　　想起来了。
　　露娜看着欧琳丝的双眼，忽然有些心疼。
　　“是因为，你的哥哥的缘故吗……”
　　“……”
　　欧琳丝的表情微微一僵，点了点头。
　　“那么你要改变的顽固观念就是……你对你哥哥的那份爱？”
　　露娜当然是知道自己的这位挚友对她的哥哥——那位如果没有因为意外死去就将会继承罗曼罗兰家的男性的感情的。
　　而除了她和玛丽，还有欧琳丝的贴身女仆法琳，这个世界上也一定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了。
　　欧琳丝曾经给露娜写过信，告诉她自己一定要帮助自己的哥哥成为谁也不会轻视的，堂堂正正的罗曼罗兰公爵，等到那个时候，她就会将自己的感情告诉他。还说过，为了不让自己感到不安，她反复地对这份感情宣誓，直到她自己都认为妹妹和哥哥的爱情是理所当然的。
　　那个时候露娜虽然意识到了这种行为的扭曲，但却没有出言阻止，因为她知道欧琳丝是真的爱那个男人。
　　可惜这份爱恋是无果的。
　　那个男人最终也没有成为罗曼罗兰公爵，而是丧生于魔物的腹中，以一个好不荣耀，之后的人们提起时只会用讥讽和嘲笑描述的姿态，无需怀疑，这件事会成为罗曼罗兰家族的一个污点，或许十几年，几十年后还会有人这样提起：
　　——至少他的遭遇告诉了我们，拥有科学的认识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
　　“所以你要改变那顽固的观念，因为即使抱持着也不在有意义，只会让自己痛苦……吗？”
　　“……嗯。”
　　欧琳丝目光闪烁着，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露娜想到了什么，但她知道自己的挚友一定会错了意。
　　这是在玛丽和她开始试图纠正她对于女性的那种距离感一段时间后发现的事。在计划之中，有一项是让欧琳丝想象自己喜欢的人也就是的脸，在玛丽触碰她的时候，通过这种方式来习惯同为女性的玛格莉塔的触碰，但是欧琳丝无论怎么想象，眼前出现的都是成为玛格莉塔之前的他的脸。
　　于是玛丽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这种疏离感的实质是欧琳丝过去为了确信自己对哥哥的爱，并且熬过向他坦白的时间里所做的一种自我催眠，而自我催眠时自己喜欢的人的形象——理所当然的不会是现在的玛格莉塔。
　　而玛格莉塔成为玛格莉塔之后，欧琳丝也没有能更换掉内心里的形象，这就导致了她认为自己只会属于那个已经在社会意义上消失的人，从而对其他人的亲昵行为都怀有一种抗拒。
　　当然事实如何欧琳丝和玛丽也不敢肯定，只是，这是她们讨论出来的，最能解释这个情况的事。
　　“……很痛苦吧，自己发誓要爱一辈子的人死去……”
　　露娜并不知道欧琳丝现在在想什么，她垂下了眼帘，叹了口气。
　　她并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但从恋爱小说里看来的知识让露娜觉得，或许的确就是需要做到那种地步才能撼动的吧。
　　她所知道的欧琳丝的爱情就是那么的坚强。
　　虽然知道非议死去的人并不合适，但公主殿下还是在心底把那个阴沉男踩了一百遍。
　　这么可爱的妹妹的心意察觉不到，去追寻什么神秘学！真的是神秘学也就算了，还是市面上那些骗人的货色，搞得自己丢了性命还让欧琳丝伤心。
　　“……嗯？可是一般来说，忘掉前一个喜欢的人的方法不是找新的喜欢的人们？为什么玛丽给你设计的那些，怎么都是女性……啊，等一下……你们开始做这些事是在我和玛格莉塔离开之后……”
　　拼图变得完整了，而露娜的表情也变得古怪。
　　“欧琳丝，该不会……”
　　“……”
　　沉默就在此刻，就意味着肯定，露娜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对眼前这位走上奇怪道路的挚友产生了一种担心。
　　……不过好像一开始她也没走在什么正常的道路上——至少以这个社会的常识来说。
　　“……等一下。”
　　不过露娜的眉毛接着又挑了起来，她有些危险地看着欧琳丝，一字一顿地说着：
　　“不要把她当作那个人的替代品。”
　　欧琳丝一怔。过了好几秒，少女的脸上才浮现出一个笑容。
　　“不，她不是替代品。”
　　——因为她们就是同一个人，自己喜欢的人从来没有变过，只是因为我自己的缘故，才有了这一堆的麻烦。
　　她在心里补充着。
　　但是露娜还是狐疑地看着她。
　　“可这样我又更不明白了，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你又和我说这些……啊，是让我不要碍事吗？”
　　现在，这位公主殿下明白了，她叹了口气，伸手捏住了欧琳丝的脸，好笑地叹了口气。
　　“别担心，我对玛格莉塔小姐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不会妨碍你的。”
　　“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嗯？”
　　“虽然玛丽姐有在帮我，但根深蒂固的印象果然没法消除，不是有这种说法吗？最难忘的就是初恋。所以，我一直无法摆脱我自己加在自己身上的枷锁，后来玛丽姐想了个办法，既然无法忘记，那就不要忘记，只要可以接受其他人就可以了，所以才有了那些训练。而训练的结果……”
　　欧琳丝忽然用手拢住了露娜捏着自己脸颊的手，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忽然像是卸下面具一样，迸发出了一种强烈的情绪。
　　“结果是我让自己不在被初恋的坚持禁锢，变得可以接受其他人，其他我喜欢的人，所以……”
　　这位少女的气质忽然变得像是一位成熟的女性一样妩媚，她缓缓地低下头，直到自己和露娜的呼吸都能用肌肤感受。
　　“所以，似乎是那个的副作用，我忽然意识到，我对玛丽姐，还有露娜……我最重要的朋友，我对你们都有了一些……特别的情愫。”
　　她用文学化的语言轻语着：
　　“因为在做这种训练的时候玛丽姐对我使用了催眠，而那个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的催眠到现在也没有解开，所以我不会说这是爱、或者喜欢之类的感情，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但我确实对露娜你、确实想要和你，和玛丽姐和玛格莉塔。一直……”
　　“好了，停、停！我对女性真的没有兴趣！”
　　露娜第一次露出了慌张的表情，她将手从欧琳丝的脸上松开抽回，然后稍微用力地将她推到一边，坐起来时，她重新恢复了冷静。
　　“你知道这会让我们很尴尬的吧，即使知道这件事，也还是说出来了？”
　　“就是因为即使尴尬我们也会每天见面，我才说出来，因为我曾经因为这件事后悔过。”
　　欧琳丝顺势一滚，用枕头蒙住了自己的脸，闷闷地说着，她发丝间漏出来的尖耳朵也是通红的，显然她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从容。
　　“我不想再那样后悔一次了。”
　　“……那你告诉玛格莉塔了吗？玛丽……她肯定高兴都来不及呢，那个妹控。”
　　“……这一次，我要让玛丽姐先才可以。”
　　“……虽然侯爵夫人的特训也很累，但现在我感觉更加累了。”
　　欧琳丝的话里蕴含了非常、非常多的信息量，坐在床边的露娜忍不住用手掩住了自己的脸，长长地叹了口气。
　　罗曼罗兰家族，这个自罗曼王国立国起就满载着荣耀的家族，真的没问题吗……
　　“……所以，露娜，你对玛格莉塔……”
　　“我和她没有不纯的关系，那次只是酒精导致的意外，你们姐妹想要作为家人还是作为别的什么关系一直在一起也随便你们，与我无关。好了，我已经很累了，明天还要抓紧时间练习，我先回房间了。”
　　借住在萨德宅邸的她们当然是住在不同的房间——这是露娜才想起欧琳丝和玛丽入住枫丹馆时，特别说了只要一个房间……
　　“……”
　　生硬地说完那些话后，露娜拍了拍脸，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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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问，问就是翅膀打结
　　

    





第694节 EP.49 罗曼城来的消息

　　音乐渐止，最后归于寂静。回忆的景象终止于正在起舞的公主留下的背影。和那一天她离开房间时的不同，这个背影优美而高傲，就像她名字的含义一样。灯光打在她的身上，评委席上有两位评委轻轻的鼓起了掌。
　　而自己身边的少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手抽了回去，正在用力地鼓着掌，声音甚至比评委们还要大。
　　不过有人陪同的舞者在表演结束后都会这样，所以也不算引人注目，随着露娜优雅、带着女王般的气场回到后台，让排在她之后的两位舞者都不敢与她对视。
　　之后，对于她和罗曼罗兰三姐妹而言，今天的选拔就结束了。
　　离开香榭丽大歌剧院的马车绕了几条道，在准备好的地方，露娜和玛格莉塔她们换回了日常穿的衣服，乘坐着另一辆马车回到了枫丹馆。
　　选拔的结果会在一天之后公布,而且枫丹馆的仆人们也为露娜准备了一个不声张的，小小的庆祝晚会。
　　虽然露娜要隐瞒身份参加选拔，但这毕竟是瞒不过枫丹馆的仆人们的，对她们的好意露娜也很高兴，加上对于身体的训练偶尔也要休息才能有更好的效果，于是她们今天回到了枫丹馆而没有回到萨德宅邸。
　　“你们回来了啊，怎么样。”
　　一回到枫丹馆，在院子里，猩红就注意到了她们。
　　这位血族的王女虽然没有搬入枫丹馆，但是却盯上了这座别墅的酒窖，这段时间里隔两天就会过来蹭一顿饭，一般来说这样的行为是会让别墅的主仆都很不满的，但猩红凭借着自己的魅力和品味，居然得到了枫丹馆厨师和酒侍的钦佩。
　　据他们说，这位“丝卡蕾特女士”的品味高雅，学识渊博，他们从她这里学到了不少烹饪和侍酒的知识，这位慷慨的女士从来不吝于分享她渊博学识之中那些闻所未闻的秘方。
　　“这间别墅的厨师和侍酒师都是在各自的领域中极为优秀的人。”
　　猩红是这样评价的。
　　“对于这些人而言，我拥有的那些知识是他们绝对无法抵抗的诱惑。”
　　……那也是当然的，这间枫丹馆的租金高昂到令人咋舌，除去建筑本身，服务于这里的人们当然也是拥有着十足的水准。
　　今天的晚餐就来自猩红的提供的某个秘方，将羊肉用辛辣的香辛料炖煮，加入几种酒和药草调味，搭配上酸度较高的红酒，并不追求平衡，而是在短暂的品味中将两种激烈的味道推向极致的搭配有着粗犷而热烈的异国风味，就连一向对辣椒敬而远之的欧琳丝也一边抱怨着说不定明天会长痘，一边大快朵颐。
　　用餐过后自然是沐浴，沐浴也结束后，就是在主卧室的女子会了。
　　虽然玛格莉塔并不知道为什么露娜公主殿下会用一种微妙的目光看着自己、欧琳丝和玛丽，在只穿着睡衣的她们之间的气氛又为什么有些许的奇怪，她悄悄地问公主殿下，但得到的回答也只是“没有什么”，“不用在意”。
　　……真敷衍啊。
　　玛格莉塔想着。
　　“啊，说起来，露娜，有个东西希望你能试用一下。”
　　“试用？是什么？”
　　“你们来到帕列斯之后的人脉的惊喜。”
　　“……？”
　　在一脸迷惑的露娜面前，玛丽拿出了那只月亮杯。在听完它的介绍之后，玛格莉塔暗笑着看着几乎和自己做出相同反应的露娜——不过很快公主殿下就意识到这个冲击性的道具的意义，犹豫了一下，这位公主带着十二万分的警惕，拒绝了玛丽帮她戴上的“好意”，只是让她教自己应该怎么用。
　　“……你又在傻笑了。”
　　“诶？”
　　脸颊忽然被戳了一下，转过头时，那只手指就滑到了少女的嘴唇上。
　　在少女的印象里会对自己做这种事的总是玛丽，但玛丽现在正在向露娜讲解月亮杯的使用，在她面前的欧琳丝则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一样，吃吃地笑了起来。
　　在这样令人心情愉快的时间里，当那个声音忽然突兀地响起时，无论是谁，都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直至猩红好奇地指着放在桌子上，正咔哒咔哒向外吐着纸带的机器，向玛格莉塔询问之后——
　　“嗯，这是什么？”
　　“嗯？啊，露娜大人，罗曼城传晶讯来了。”
　　少女们这才停下嬉闹。
　　“嗯？是关于洽谈的指示吗？这一次好快呀。”
　　玛丽有些意外地说着，来到晶讯仪前，捡起了那吐出来的长长纸带，看着上面的点与横杠，她忍不住揉了揉额头，将纸带交给跟着自己来到晶讯仪前的玛格莉塔。
　　她当然是看不懂这种被机构为了适应晶讯仪的运作而发明的编码的。
　　“啊，玛丽姐，让我来翻译吧。”
　　“嗯，其实放着明天再弄也没关系。”
　　“没关系，玛丽姐尽快知道米纳斯宫的要求也能更好地做准备不是吗？早点把交易结束，玛丽姐也能尽快回到罗曼城去防备表弟他们的竞争。”
　　“……你就这么希望我赶快离开吗？玛格莉塔——”
　　“呜、不、不是的啦——”
　　被自己的姐姐捏了捏耳朵后，玛格莉塔坐到了桌前，开始对照编码表开始翻译纸带上的内容。
　　猩红好奇地坐到她的旁边，伸手戳着这个她从没见过的机械，问这到底是什么，于是少女就一边对照着翻译，一边向猩红解释着自己也半懂不懂的原理，成功地让这位血族的王女一头雾水。
　　“……人类的科技真是一种难懂的东西。怎么了吗？纸带上写了什么？”
　　想了半天也欸有想明白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能够跨越小半个大陆进行点对点讯息传递的猩红很快就放弃了琢磨这件事。
　　但随着翻译的进行，玛格莉塔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了。在猩红注意到她脸色的变化时，少女抓起写有译文的纸张站了起来，转身向玛丽喊到。
　　“玛丽姐！芙拉小姐她——”
　　房间里的轻松愉快的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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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5节 EP.50 急报

　　在自己的妹妹将那个名字喊出来的时候，玛丽的脸上露出的表情则是一些错愕。
　　她猛地转过身，从玛格莉塔手里抓过那张纸。
　　「两天前，芙拉·雅失踪了」
　　晶讯仪传过来的情报非常简短，但越是简短的情报，就意味着事态越严重。
　　罗曼罗兰家的三姐妹当然都认识这位芙拉·雅，她是玛丽的贴身女仆，但和罗曼罗兰家其他的贴身女仆不太一样的是，她同时也是玛丽的秘书，商业上的左右手，帮助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打理着由她掌管的家族产业。
　　所以当在这个名字后面出现了“失踪”这个词的时候，她的眉毛不可遏制地挑了起来。
　　“……只有这句话吗？”
　　她回过头看向自己的妹妹，在这短短的一秒间，她就从坏心眼的温柔姐姐变回了那在罗曼王国及附近城邦诸国的市场上高傲飞舞的黑色天鹅，如同幽黑玛瑙的眼瞳中亮起了危险的光，她看了玛格莉塔一眼，只有声线还维持着一直以来的温柔。
　　“是的，只有这句话……玛丽姐，这个情报是……”
　　“那么，这是父亲大人发过来的吧，除了机构的人，也只有国王陛下和父亲大人知道晶讯仪的事了。”“我也提醒过芙拉要小心一些非商业手段的攻击，不过……不，芙拉一定是对此有做过防备的，但即使如此还是失踪了……”
　　玛丽并不认为这是一场意外。
　　在这样暧昧的时间点，自己留在罗曼城的这么重要的人出了问题，会单纯地考虑着只是一场意外的人才是智商可能有些问题，。
　　针对性的袭击，没错，当她自己不在时，芙拉就是她名下家族产业的粘合剂，甚至可以这么说，之所以玛丽敢冒险来到帕列斯，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她将自己的这位贴身女仆、秘书留在了罗曼城，代替她应付着来自家族中兄弟姐妹的威胁——玛丽就是那样的相信那位女性，而她就是这样的重要。
　　也因此，她的失踪让玛丽有些动摇。
　　“她不是那种天真的人，肯定不会疏忽于自己的人身安全，必定是发生的事超出了她的准备，比如……就像我所预料的最糟的情况一样，每一个有资格竞争资格的人都联合起来，对付拥有最大优势，并且一旦成功完成了这次罗曼王国和瓦卢瓦王国的交易就能奠定胜局的我，不惜使用一些灰色或者黑色的手段——”
　　不过，在妹妹和挚友的面前，玛丽还是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她摇了摇头，对露出担忧神色的玛格莉塔和欧琳丝说道：
　　“我并不是很担心他们的围攻，即使我和芙拉不在，即使那些家伙都联合起来，资产的雄厚程度也是完全不同的，我相信他们会用各种手段分裂聚集在我身边的人们，给予他们许诺，但我也相信我那些人不是蠢货，他们能够清楚究竟跟随谁能有更好的未来，即使失去主心骨，他们也不会乱作一团，相较之下我更加担心芙拉的安全……还有……”
　　“还有？”
　　“还有那个私生子，以及因为那个私生子有了一些异心的家族的老人们，如果这件事的背后有他们的影子……”
　　玛丽看了露娜一眼，第一次，玛格莉塔在她的眼里看到了内疚。
　　“请原谅我不能将这件事告诉你，公主殿下，但请相信我，我不会让这件事造成什么糟糕的影响。”
　　“……你打算怎么办？”
　　露娜没有追问玛丽所说的事，这位公主也从放松的气氛中恢复了严肃，听到她这么说，玛丽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在与罗曼城相距离这么遥远的地方，就算想做些什么也没有办法，而且这边由我负责的洽谈也没有完成，我不可能把这件事丢下。往返两座城市需要两周的时间，就算每一次换乘都在十分钟里完成，依然需要好多天。”
　　玛丽垂着眼帘，摇了摇头。
　　“我只能做好在这里我所能做的事，并把我现在无法去做的事交给可以信任的人。”
　　但随着她的话，她的表情还是变得逐渐焦躁。
　　“没关系的，玛丽姐，无论是谁出于什么样的目的，绑架罗曼罗兰家的仆从都等于是在向我们宣战。罗曼罗兰家如果不能保护好为我们服务的人就会使家名蒙羞，所以父亲大人一定会找到芙拉的。”
　　“并没有这么简单啊，欧琳丝，如果是为了竞争继承人的位置的行为，为了以后不被清查，不暴露，他们必定是躲在后面指使一些看起来和他们毫无关系的人做这件事。然后顾虑到如果下杀手的话家族一定会彻查到底，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反过来说，如果真的是家族里某个家伙指使或者说联合起来谋划的，就算是父亲大人也很难彻查，因为原则上，长辈是不会过问继承权的争夺的，至少不能明面上提供任何帮助。”
　　玛丽咬了咬嘴唇。
　　“说不定有些不乐见我的优势的老人就会以此为借口阻止父亲大人在寻找芙拉时投入太多的力量，也不知道这样下去芙拉会遇到什么事……”
　　她想要停下来了，就算现在说得再多，分析的再多也不会让不安减少，可是她有些停不下来，所谓理智原本就是和感情分开的，尤其是对重视的人的担忧。
　　而玛格莉塔连安慰也做不到。
　　不过，玛丽需要的也并不是安慰，如果说现在自己能为这位亲爱的姐姐做些什么……
　　“露娜大人，可以拜托您稍微催促一下米纳斯宫和白枫宫那边吗？如果这次交易能更早地顺利结束的话，玛丽姐也能更快回到罗曼城去应对这些问题，营救芙拉小姐……”
　　“很遗憾，虽然这是我们争取来的机会，但国家之间的贸易协定不太可能因为这样的事加快进度。”
　　露娜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是啊，玛格莉塔也知道这是不太可能的事，而且就算再怎么快地结束洽谈顺利回到罗曼城还是需要好多天，如果真的会发生什么，那么哪怕从现在就启程回去，也已经太晚太晚了。
　　房间里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沉重了起来。
　　只有对发生了什么在少女们的诉说中大致了解，又作为旁观者的猩红忽然开口说着：
　　“……也就是说，现在的问题在于，你们的故乡发生了事，最好是玛丽小姐能去处理，但是那远在大陆的另一边，而且就算想要回到故乡，在这里也还有重要的事要处理。所以只能在这里干着急吗？”
　　“是这样没有错……”
　　“不能即时赶回去的话，会有很大的问题？”
　　“也许会有很大的问题，我相信我的属下，但我不能百分之一百的肯定他们一定没有问题。”
　　“那么也就是说，只要她能往返两个地方，就不会有问题了，是吗？”
　　“要是真的可以往返我就完全不头疼了，事实上我敢放心地来帕列斯就是因为知道晶讯仪，也告诉了芙拉万一有紧急情况可以用我的女仆的身份偷偷去露娜的房间，用晶讯仪向我汇报，但现在她直接失踪……等一下。”
　　有些焦躁的玛丽这个时候才忽然注意到猩红的言外之意，稍加思索之后，玛丽猛地抬起了头：
　　“……难道说，你有办法让我往返吗？”
　　“嗯——我有那么说吗？嗯，好吧。”
　　但是猩红只是笑了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托着脸看着她，但注意到玛格莉塔的目光后，她又耸了耸肩，换了另外的表情。
　　“好吧，不卖关子了，没错。”
　　“的确有办法让你往返帕列斯与你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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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半年奖……存稿，你牺牲罢（
　　

    





第696节 EP.51 天体巡回

　　“真的吗？！”
　　玛丽还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玛格莉塔先喊了起来。
　　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刚刚因为自己的妹妹如此关心自己而感到高兴与慰藉，但下一秒玛格莉塔又这样开口了。
　　“那是什么方法？神秘仪式吗？还是收容物？应该是收容物吧……哇！玛丽姐，为什么要打我……”
　　“……没什么。”
　　玛丽撇了撇嘴。看到自己这个笨蛋妹妹的眼里冒着强烈的好奇光芒，她就明白了，显然那片羽毛并没有让她对收容物的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甚至可能连十度也没有，她这么激动纯粹是因为能够见到新的收容物。
　　这让少女感觉一秒前的感动就像是笨蛋一样，忍不住气结。
　　所以玛格莉塔的屁股又遭了殃。
　　“不过这也是我想问的，猩红小姐，是什么样的事物让我能够往返罗曼城和帕列斯城？这两座城市的距离，非常、非常……”
　　“当然是收容物了。”
　　说了不卖关子后，猩红伸出手，从自己的耳朵上解下一只耳环。
　　那只耳环有别致的造型，玛格莉塔很早就注意到了，那就像是一只立体的天球仪，三个圆环中央环绕着一颗不知道是黄金还是黄铜的圆珠，一大两小三颗蓝色的宝石嵌在其中一道圆环上，让其拥有特别的神秘美感。
　　“这是……收容物？”
　　玛格莉塔盯着猩红手中的耳环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忽然反应了过来。
　　“和瑟莱忒小姐一样，是没有使用就没有神秘气息的那种？”
　　“没错，它的名字叫做「天体巡回」。这个天球仪是本体，耳坠的链子是我自己加上去的。这个名字也是我取的，据说，这是很久以前一个埃兰迪尔人的工匠用星陨之金，也就是从星空中坠下的黄金铸造的，后来被拜星教当作了珍宝。那是一个崇敬天上星辰的教派，两千多年前被衔尾蛇吞并，成为了占卜部的前身，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偷走了这个。”
　　黑发黑瞳的王女掂着耳坠，放在玛格莉塔的面前摇来摇去，就像是拿着一只逗猫棒，虽然玛格莉塔的确很想将这件收容物接过来，但是它还是忍住了内心里好像有一百只猫爪瘙挠的好奇地问着：
　　“它是有怎样的力量呢？”
　　“就像星空中的天体遵循固定的轨迹，一定会回到自己曾经经过的地方——这件收容物就是对这一天文学现象的神秘学解释和运用，还记得我说过我随时随地能来到你的身边吗？它能让使用者自由往返大陆上的地点，不过，仅限于去过的地点。”
　　“……我的身边也算一个地点？”
　　“使用这件收容物和我留在你身上的标记，「你的身边」在神秘学意义上也能成为一个「地点」的概念，借助这个标记提供神秘学上的关联，我就能在感知到你遇到危险时立刻过来，只要一瞬间。”
　　猩红伸手点在了玛格莉塔的侧腰。
　　那枚蝙蝠状的黑色印记就藏在那里的衣服之下，被猩红触碰那里的时候，玛格莉塔总会有种微妙的热感，她后退了一步，轻轻拍开吸血鬼凉凉的手。
　　“那么代价呢？”
　　她问道。
　　这是必须问清楚的一件事，因为要借助这件收容物的力量的人，是玛丽。
　　“没错，这件收容物这么强的话，代价呢？”
　　欧琳丝也问着，经过了杜纳羽毛的事件后，她现在看到任何陌生的收容物都会高度地警惕，如果不是这个「天体巡回」由救了玛格莉塔好几次的猩红拿出来的，她一定会抓着玛格莉塔后退至少十米，退到她认为的安全距离之外——
　　反正这个房间有这么大。
　　“「收容物强力和代价高昂并非成完全的正相关」，至少上一次我被衔尾蛇抓去的时候他们的研究资料还是这么写的。「天体巡回」的力量非常强大，但代价并不高昂，让我想想应该怎么说……嗯，按照衔尾蛇的说明范式，根据使用的时段不同，这件收容物会有不同的代价。”
　　猩红整理了一下话语，向玛格莉塔她们详细地解释着。
　　或许是因为铸造这件收容物的教派崇拜星辰，并长年供奉，它的神秘力量或许受到了这样的影响，在白昼期间使用它，在完成「巡回」后，会在入夜之前都持续感受到极其强烈的炽热，就好像站在中午的大太阳下方，这是纯粹精神上、感受上的，不会造成实际伤害或者中暑。
　　——但那真的非常、非常热。
　　而如果是在夜间则不会有这种效果，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关于星辰的神秘知识——可能是那个教派的知识传承——还有教义会注入脑海之中，越是繁星闪烁的的夜晚知识和教义越多，不过，很多都是已经过时的知识了，毕竟在两千年前，这件收容物就到了猩红的手中。
　　“另外，那个崇拜星辰的教派还有一种独特的信仰，就是裸身崇拜，他们认为人正是在古老的过去赤身裸体地在大地上行走，沐浴了星辰的光芒而被启发了智慧，因此他们的祭祀仪式都是，嗯……不穿任何衣服的，在夜晚使用这件收容物后也会被这个影响，直到黎明到来前都会有强烈地什么都不想穿的想法，但是这并不是不能克服，嗯，就是这些了。”
　　看了一眼窗外的夜空，猩红勾起了嘴角。
　　“那么现在要出发吗？正好是夜晚。”
　　“事不宜迟。”
　　玛丽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开口了。
　　“确认芙拉的失踪已经是两天前的事了，而且即使回到罗曼城，我也不能光明正大的行动，因为这必然被质疑为什么丢下重要的与瓦卢瓦王国的贸易商谈，能够动用的力量会有限，需要花时间去重新整理一下信息渠道，还有……”
　　一件件事在玛丽的脑海之中飞速地划过，最终汇合成一个令她的表情逐渐放松的完整计划。她看向自己的妹妹，又看向挚友，再开口时，她的声音中已经有了往常的自信。
　　“我还需要一个绝对可以相信的人帮我做一些不方便我自己去做的事，也要应对那些非商业手段，露娜，我可以把玛格莉塔带回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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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7节 EP.52 离去前的伪装

　　“玛格莉塔小姐怎么想呢？”
　　“诶？我吗？”
　　已经打算说出“是、露娜大人。”的少女一愣，然后立刻点了点头。
　　“现在的我是露娜大人的皇家圣卫，但是，我也是玛丽姐的家人……一直以来都是玛丽姐照顾着我，如果可以的话，我果然还是想要为玛丽姐做些什么！”
　　“但主要原因也是你很无聊吧。每天都没有事做，还不能看我和欧琳丝练舞。”
　　露娜卷着从脸颊垂下的发丝，稍微移开了目光。
　　“唔……非常对不起。”
　　某种意义上，无法反驳。
　　“啊，我知道了，总之你跟着去就好，反正可以自由往返不是吗？话说，那个收容物能对多个人使用吗？每次往返要多少时间？”
　　“最多三人，只需要一瞬间，我不是说过了吗，随时随地。”
　　“真是帮大忙了，那么，事不宜迟……”
　　“等一下，玛丽，你冷静一点，你难道打算在枫丹馆里直接消失，然后每天早上再回来吗？”
　　“……？为什么还要回来？”
　　“虽然看起来一副冷静的样子，但结果你还是很焦急啊。不然要怎么解释你们三个人在枫丹馆凭空消失啊，真是的，本来还想今晚在这里睡一晚的，看来还是得回到萨德宅邸为你们打掩护啊。”
　　“啊……是呢，的确是这样呢……抱歉。”
　　“冷静一点吧，你这个样子还真是少见。”
　　作为在场可能最冷静的一人，露娜摇响铃铛，呼唤来了丹丽。听到露娜忽然改变主意要去萨德宅邸继续练习而玛丽和玛格莉塔要为了市场调查在帕列斯周围的城市进行短途旅行，这位女仆长很吃惊，但是作为仆从的天职让她没有多嘴，毕竟这两件事都是正事。
　　“也请露娜公主殿下不要太过勤奋，偶尔，我也会带馆里的女仆去拜访的。玛丽小姐和玛格莉塔小姐这边……需要贝莉随行吗？”
　　“贝莉有另外的任务，让她时刻注意这台机器，及时更换乙太胶囊和纸带，如果我们没有回来，这里又吐出了纸带的话，就让她把纸带封装好，寄送……不，交由德菲比先生，让他直接送到露娜公主的手上。”
　　“我明白了，可是，两位的旅行也要今晚就出发吗？车票那些还没来得及为两位准备。”
　　“不，今晚我和玛格莉塔打算在萨德宅邸打扰一晚，明天一早出发，因为还没有详细的旅行计划，所以就不用麻烦你们了。”
　　“是吗，我明白了……”
　　虽然还有些疑惑，但女仆长还是点了点头，转身去吩咐还没有睡下的仆人们准备马车了。
　　很快，马车沐浴着清冷的月光，驶过了灯红酒绿的皮加勒街区。
　　远离市区，萨德宅邸的灯光逐渐闪亮，出现在夜色中后，露娜让马车停了下来，在距离宅邸大约一百米的地方，她吩咐他可以回去了。
　　“接下来的一段路我们自己走就好，偶尔也想在夜晚散散步。”
　　在说服有些担忧的车夫驾车回返后，露娜站在冷清、无人的，接近城郊的街道上，看了玛丽和玛格莉塔一眼。
　　“这样就算你们消失一段时间又出现也应该不会有问题了。”
　　接着，她又看向欧琳丝，目光变得有些复杂。
　　“欧琳丝也要跟着回去吗？”
　　还没等欧琳丝回答，猩红插了一句话进来。
　　“不行哦，要跟着她们过去的第三人是我才对。”
　　接着，她摊了摊手有些好笑地看着露娜、玛丽和欧琳丝：
　　“我在不久前才和你们约定要保护好玛格莉塔小姐哦，而你们的故乡我大概率是没有去过的，准确地说，翡翠海沿岸的地方我有一百七十多年没去过了，就算你们说要去哪里，我也完全不知道。所以这件收容物得玛丽、或者玛格莉塔小姐之一使用，使用后这件收容物也会跟着她们抵达那边，我就没有「天体巡回」也就无法随时随地地到玛格莉塔小姐的身边了。”
　　“该不会还不到半个月我就要被解雇了吧？”
　　“……”
　　这倒也是……
　　欧琳丝摇了摇头，看向自己的姐妹们。
　　“那么，我会继续在这边帮助露娜练习以应对接下来的选拔，如果这边发生了意外的话……我们要怎么联络？”
　　“每隔两天在固定的时间，到某个地方见面交换情报吧，反正往返是即时的。”
　　“我知道了。”
　　约定好交换情报的时间和地点，欧琳丝和露娜却还没有朝萨德宅邸走去。
　　“至少——”
　　白金色的公主殿下这样说着。
　　“至少让我们看着你们离开吧。对了，玛格莉塔，过来。”
　　“嗯？好的，露娜大人……”
　　“耳朵，凑过来。”
　　将尖尖的耳朵凑到露娜的唇边时，不知为何，公主殿下的呼吸让玛格莉塔的耳朵有些抖个不停。
　　“好了别抖耳朵，等回到罗曼城，玛丽需要人帮助，而且你们都不能贸然显露身份。”
　　“是这样没错……露娜大人有什么想法吗？”
　　唔……痒痒的，让人静不下来。
　　“……有一个身份，如果需要的时候你可以拿去用。”
　　想了想，露娜压低了声音，在玛格莉塔的耳边轻轻地说着。听完之后，玛格莉塔有些诧异地看着公主殿下，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露娜舒淇手指堵住嘴唇，然后推着回到了姐妹们的身边。
　　稍微离开，在一个僻静无人的角落，猩红将耳环取下，向玛丽与玛格莉塔问着：
　　“那么谁来使用呢？”
　　玛格莉塔伸出手，不过在她接过耳环之前，玛丽抢先抓过了这漂亮的收容物。
　　“让我来用吧。”
　　她说着。
　　“我知道一个最适合的地点。”
　　“那么就交给玛丽姐了，那个，要小心啊……”
　　玛格莉塔缩回了手。
　　“小心什么呢，这个又不会有危险……那么，这个要怎么使用？”
　　“首先，这样做。”
　　猩红把耳坠给玛丽戴上，然后又让姐妹俩伸出手，三人的手交握，形成了一个三角形。一旁是家人温热的手心，一旁是猩红凉凉的手掌。在十指相扣之后，血族的王女看着玛丽，点了点头。
　　“然后，跟着我念。”
　　从她的双唇中，一连串像是古代语，但又有所不同的语句被轻声地咏颂。
　　“Stella、αστέρι、ΕΠΙΣΤΡΟΦΗ、noctis、noctis ave praeteritum，
　　Praeteritum——τοπαρελθόν！”
　　那是由一连串短语，遵循奇怪的语法构成的句子，玛丽皱起了眉，她张了张嘴，生硬地重复起这段低声的咏颂。
　　“Stella、αστέρι、ΕΠΙΣΤΡΟΦΗ、noctis、noctis ave praeteritum，
　　Praeteritum——τοπαρελθόν！”
　　当最后一个音节被吐露的刹那，那一瞬间。
　　在露娜和欧琳丝的面前，交握着手的三人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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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8节 EP.53 安全屋

　　前方，后方，头顶，脚底。
　　如墨的黑暗深沉浩瀚，但映入眼中的并不是悠远无尽的黑暗。
　　有光——
　　无数的星辰的光芒。
　　它们无法将这黑夜照亮，但黑暗也无法将它们的光芒彻底淹没，不、不对，光和暗并不是这种二元对立的关系，它们是……它们是什么呢？
　　仿佛有天启正在叩击着自己的灵魂，但看似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即使伸出手，遵循灵魂那求知的渴望去触碰也无法触及，那些星辰就像是暗的另一面影子，或许它们只留下了光，自己早已熄灭？
　　唯独有一颗星，血红的，鲜艳的，不带有丝毫杂质的纯粹的猩红的星，它孤独地高悬于所有的星辰之上，周围环绕着十二片羽翼的朦胧幻光，它无法触及，却就在那里，既不虚幻，也非暗的另一面，它就是它，高傲的，唯一的，高悬于星天最顶端的——
　　“——嘶！！”
　　针扎似的疼痛。
　　玛格莉塔睁开了眼睛，黑暗和繁星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夜间的宽敞风景，夜晚的天空被月光照亮，雪白的沙滩像是洒满了亮丽的白银，温柔的海波冲刷着沙滩，远方渔镇的码头，夜钓的船只闪耀着吸引鱼群的微光。
　　……又是灵性被触动看到的景象吗？
　　风的味道是咸腥的，海浪的声音的熟悉的，一种没来由的强烈感动充盈着少女的心间，在理智反应过来之前让她意识到了。
　　回来了。
　　这里就是，她的故乡。
　　承袭古老名字的海边王国——罗曼。
　　她忽然很高兴，有一种强烈地想要脱下身上这碍事的衣物去月光下的沙滩上奔跑，戏水，怀着归乡的感动，向天上的星辰致以敬意。
　　但马上，玛格莉塔意识到，这就是猩红所说的，收容物的代价，意识到这一点后她立刻停下了准备脱去衣物的手，接着注意到这种感觉并不是特别地强烈……
　　少女回过头，看到猩红也是好好地把衣服穿在身上，这让她松了一口气，接着她又看向玛丽——
　　“玛、玛丽姐！衣服，衣服？”
　　“诶？啊……”
　　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少女低头，连忙将已经被自己扒拉下去的布料重新推回肩膀上。
　　“这就是代价吗……唔、嗯，还真是强烈的冲动。我们已经回来了……吗……”
　　“是哦，虽然我不知道这里到底是哪里，但你们的确已经回到了玛丽小姐曾经来过的地方……这里是什么地方？”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为故乡的风土而感到本能感动的玛丽慢慢平静了下来，开始环视四周。
　　现在，她们在一个小别墅的阳台上，这个别墅距离远方的渔村有一段距离，房门紧闭，一小圈围栏上已经爬满了藤蔓，别墅的远方是一座小渔村，往后，视野越过罗曼城的城墙可以看到城市中的灯火辉煌。
　　这里看起来就像是贵族的城郊度假别墅，只是多年未用，过了几分钟后，手不断地在衣服的系带附近伸过去又缩回来，似乎正在脱和不脱之间挣扎的玛丽点了点头，惊叹地看向猩红，将那枚耳坠取了下来。
　　“没错，就是这里，这里就是我以前设置在罗曼城外的安全屋。”
　　“安全屋？”
　　听到这个名词，玛格莉塔的好奇心一下子上来了。
　　“是为了在家族遭遇意外的时候用的吗？”
　　……其实是准备给以前的你和欧琳丝在如果被家族反对打算私奔时用的。
　　玛丽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妹妹，摇了摇头。
　　虽然说乱O在贵族中并不算非常严重的事，但在最坏的情况下，被强行拆散还是有可能的，作为最终手段的私奔，这里就是玛丽为自己的妹妹准备的路线的一个中转站。
　　不过这件事显然不适合告诉玛格莉塔了。
　　“总之这是我偷偷设置的，就连家族中的人也不知道，拥有作为安全屋和据点的全部机能。不过一直没用得上，荒废很久了。”
　　“安全屋啊……可是在这样的野外，一直荒废的屋子亮起灯光怎么都很显眼吧。”
　　玛格莉塔用作为乙太骑士的知识指出了这一点。
　　“我怎么会想不到这件事呢，先进门吧，钥匙……啧，当然没有带了。看来要拜托瑟莱忒小姐了。”
　　“哦，开锁的事就交给瑟莱忒小姐吧！”
　　玛格莉塔从裙下抽出了圣银的铳刃。
　　这间小别墅虽然门窗紧闭，但这些简单的门锁在瑟莱忒面前就和没有一样，连玛格莉塔的魔力都没有消耗多少，阳台的落地窗就被打开，玛丽、玛格莉塔和猩红进入了屋内。
　　屋内沉积着厚厚的灰，新鲜的空气扬起灰尘，在玛丽的指引下玛格莉塔和猩红来到了一楼，将一个墙壁上的烛台旋转，等待了几分钟，走廊的尽头，通往庭院的门口地板上在一阵齿轮和铰链的声音中，露出了向下的阶梯——
　　“这下面才是安全屋的正体，这段时间我们就在这里吧，唔，幸好下面的空气虽然有些沉闷，但没有其他问题……乙太灯开关……找到了。”
　　阶梯的尽头是一间黑暗的屋子，玛丽摸索着找到了墙上的开光打开，安静的房间中响起了深紫色的气体流过管道的嗤嗤声。一小会之后，灯光亮了起来，房间的全貌也随之显露。
　　一个面积不小的方形空间，看起来在被改造成安全屋之前是一间酒窖，方形的石柱支撑着天花板，而房间的功能分区也依照这些石柱与石柱之间的砌墙分开，有卧室、衣帽间、没有淋浴只有浴缸的浴室、因为是地下所以没有壁炉，但有一个小小的厨房，附带有乙太炉驱动的炉灶。
　　“乙太胶囊的储备应该很充分，水……嗯，有，不过因为长时间没有使用管道锈了，有点脏，可能要放一段时间冲洗一下，这些水来自附近的溪流，水质还不错，能够满足日常生活的需要，想要泡澡的话就要把浴缸放满后用浴缸下面的乙太炉烧，储备食物……至少能坚持一个月，就是味道可能不太好，需要补充蔬菜和肉……嗯，好。”
　　检查完安全屋玛丽拍了拍手，开始把衣服从身上脱下来。
　　“玛、玛丽姐！”
　　“嗯？怎么了？”
　　“为什么要脱衣服啊！被、被收容物的代价影响了吗？！”
　　“虽然也有那个的关系，忍受着穿着衣服实在不舒服，这样就轻松多了，而且，接下来要打扫卫生哦，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得隐藏身份躲在这里，我想玛格莉塔也不想住在灰扑扑的房间里吧。”
　　“可是打扫卫生为什么要脱衣服！”
　　“为了把卫生打扫完后能立刻洗澡睡觉并且不用多洗一遍衣服。”
　　一边说着，玛丽一边拉开盖在床上的防尘布，坐在上面，招呼玛格莉塔过去帮她把一个人不太好脱的衣服脱下。
　　“还是说你打算把这里就扔给姐姐我一个人，去做些什么吗？露娜吩咐你的？”
　　“——玛丽姐你听、听到了吗？！”
　　“没有，但我大概能猜到她说了什么。嘛，不论她打算用什么样的方法帮助我们都是好心，心怀感激地接受就好，不过，那是必须马上去做的事吗？”
　　“露、露娜大人说，应该是越早越好，所以……”
　　玛格莉塔看着猩红，还没有开口，「天体巡回」就被血族的王女扔了过来。
　　“是吗，我知道了，那么正好，玛格莉塔，你也顺便帮我去做些事吧。”
　　“顺便？”
　　“嗯，去找几个人，带一些话，至于说辞嘛……”
　　玛丽想了想，详细地把自己希望玛格莉塔去做的事告诉了她。
　　内容很简单，就是趁着外出的功夫去联络玛丽的几位手下，稳住她们的情况并且从她们那里收集更加详细的情报，当然，为了稳妥起见，玛丽并不打算在自己的这些手下面前露面，暂时不会，因为她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能从帕列斯回到这里。
　　她打算设计一个谎言。
　　一个“早有预料”的谎言。
　　不过，玛格莉塔的第一站，却并不是玛丽那些手下的家中。
　　她将「天体巡回」戴在自己的耳朵上，轻声咏颂那古老的言语，而后——
　　一间无人的房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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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9节 EP.54 假面的继承者

　　灯光没有被点亮，不过玛格莉塔知道这里有什么。
　　镜子，桌子，衣柜，没有人，没有门窗，衣柜被摆放在墙边，唯二的出口在自己的身后与镜子的后方，只是一眨眼的时间，玛格莉塔就来到了曾经也来过的这个房间。
　　“……明明不是多久之前的事，但总感觉有点怀念呢。”
　　就是在这里，玛格莉塔第一次知道了公主殿下的秘密，知道了她就是在沃波尔宅邸中有过一面之缘的侠盗，「银月假面」。
　　而那套服装现在就在这个房间的衣柜之中。玛格莉塔打开衣柜，在衣架上看到了无袖高叉的紧身衣。
　　除此之外，穿在内部、同样贴身，但是轻薄的紧身衣。内增高、附有平衡装置、足底采用消音材料、并且做成适合攀爬的构造、藏有一把匕首的长筒靴。必要的时候可以拆开当作绳索的披风。还有染发剂，美瞳，填满棉花伪造身体曲线的胸衣以及放在柜子中央，有着古典花纹的美丽银色面具。
　　——侠盗的标志，银月的假面。
　　这么一说，自己和露娜大人的缘分就是从这套衣服开始的呢。
　　看着这套衣服，玛格莉塔忍不住回忆起了冬前月发生的那些事。
　　与瑟莱忒小姐的邂逅，父母与姐妹们的认同，新的身份，皇家圣卫选拔赛，潜入沃波尔家族宅邸，还有那盛大的成年礼——
　　冬前、冬后、春前、春后、夏前——半年加一个月，在自己过去和未来的人生之中，这都是一段不长的时光，但正是这短短的时光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穿上这个……吗……”
　　在从帕列斯的夜晚离开前，露娜对她说的就是这个。
　　——你和玛丽在罗曼城行动需要一个能隐藏身份的身份吧？那样的话，就用那个吧。
　　——那个？
　　——银月假面，使用那个的话，肯定不会有人想得到你是玛格莉塔·罗曼罗兰，而且，对莫里亚蒂先生说一个暗语，他就会知道是我派你去的，会全力协助你。虽然只会协助你个人就是了。
　　隐瞒身份的身份姑且不说，来自那位莫里亚蒂先生的支援才是最有力的，因为玛丽不能露面，偷偷调动自己的情报源和资源回受到很大的限制，还要担心被家族中的人察觉。万一被查出来，抛下罗曼王国与瓦卢瓦王国重要的第一次贸易回国这件事足够她在争夺战中彻底失败。
　　而如果有一个本身就隐秘的，只有露娜大人和自己知道的另一股助力，风险就会小很多了。
　　唯一的问题是，尽管玛格莉塔的体型和露娜很接近，但毕竟不是完全一样，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玛格莉塔就必须要做一件事。
　　她脱下了身上的衣服，然后将衣柜里的衣物取出，做这件事的时候她有些犹豫，因为「衣物吞食者」吞食的衣物是无法取回的，而且这件收容物能变成的姿态也并非无限，如果以后继续投喂衣物给它，除了作为「基态」的那件乙太织甲，其他的都是会被后来者一件件顶掉的。
　　“……虽然露娜大人说，自己以后一定不会再有机会穿上这件衣服，去当一个盗贼，那种偷盗癖也已经克服了，可是这毕竟是充满回忆的衣服呀……”
　　一旦被吞食，就再也回不来了。
　　——反正以后也没有机会再穿，就让它为了我的挚友再提供一些帮助吧。
　　这样说着的露娜，那个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或许对她而言，这套衣物和银月假面代表的，就是需要割舍的过去吧，那段过去她只是少少地与玛格莉塔分享过些许，的确，要如何处置是她的自由。
　　不过——
　　“……”
　　玛格莉塔的手在这套衣服上犹豫着，这个时候，瑟莱忒忽然微微振动了一下。
　　“玛格莉塔小姐，衣柜下面还有抽屉。”
　　“诶？”
　　少女低下头，看到抽屉的时候她眨了眨眼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而将其拉开，然后。
　　“……说的也是，侠盗怎么会没有替换的衣服呢？”
　　那是叠好的一套备用的服饰。
　　难题解决了。玛格莉塔将这套显然是很久没有穿过，在放有香料的抽屉中完全染上了香木清香的衣物叠好，放在自己刚刚脱下的洋装中包裹好，看着「衣物吞食者」活过来似地蠕动着，将布料吞食最后变成了相应的样子。
　　对照着落地镜，玛格莉塔穿戴好了衣着，最后，她回到衣柜前，伸手将那古雅的银色面具从架子上取下。
　　这张面具，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衣物吞食者」将之吞噬的。
　　“那么，露娜大人，这张面具和这个身份，就容我借用了。”
　　闭上眼睛，感受着面部冰凉的触感，闭上眼睛，转过身。
　　“那么，遵循露娜大人的意志，银月假面，重新降临——”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镜子之中，曾经见过数次的侠盗，银月假面就在那里——才怪呢。
　　眼睛的颜色和头发的颜色完全不同，而两者在视觉上最大的差异——
　　玛格莉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因为紧身衣而变得更平了一些的胸部，默默地回到衣柜前把那用棉花填充的伪装用假胸塞进了胸前。
　　“这下相似度上升了……不过，眼睛和头发的颜色要怎么办呢？美瞳和染发剂……”
　　“关于这个，玛格莉塔小姐，您还记得我告诉过您的一件事吗？”
　　就在她伸手去拿美瞳的染发剂的时候，瑟莱忒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现在您应该可以通过双树之种的力量，对身体特征进行一定程度的改变了。”
　　……………………………………………………………………………………………………
　　在米纳斯宫的人事体系中，莫里亚蒂的职位是相对独立的。
　　名义上他是公主殿下的安保顾问，实际上的工作则是运用自己的学识和经验，组织皇家工房对公主的警卫以及皇家圣卫进行装备上的支援。
　　只有很少、很少的人知道，他同时也是对公主的另一个身份，「银月假面」进行支援的人。
　　但也因此，在公主带着她的皇家圣卫去异国留学后，他的工作就彻底清闲了下来，已经六十多岁的他几乎完全进入了老年人的退休状态：
　　每天最主要的工作变成了在米纳斯宫的花园中帮助园丁修剪花草，享受美食，偶尔指点一下皇家工房的年轻人进行的课题，每天晚上用过晚饭后就早早地入睡，一觉睡到第二天的黎明，中途不起夜，不做梦，在深沉的睡眠中不将任何疲惫带进下一天。
　　但今天，他在外面的天空还黑暗的时候睁开了眼睛，从床头柜上拿出了一片单片眼镜。
　　水晶玻璃的反光倒映出一个黑色的身影，她站在床前的窗户旁。罗曼城的夏夜时常燥热难耐，要到后半夜才有凉爽的夜风，因此上到贵族下到市民都不爱关窗，打开的窗户显然就是她来到这里的途径。
　　少女双手抱胸，虽然模仿着成熟的仪态，但一开口，稍显稚嫩的声音就出卖了她：
　　“Devil’s Daughter。”
　　“……”
　　不过，这都不是问题。
　　这个暗语足以证明她的身份。莫里亚蒂从床上坐起，虽然穿着条纹的睡衣，但他站立时还是和西装革履一般一丝不苟。
　　“你需要什么？”
　　“关于罗曼罗兰家族失踪的女仆，芙拉·雅的任何情报以及罗曼罗兰商会最近遭遇的情况。”
　　顿了一下，「银月假面」继续说着：
　　“准备一个秘密据点，会有其他的情报传递过去，将那些全部想办法送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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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0节 EP.55 暗号「上」

　　“……公主殿下做出决定了吗？”
　　听完「银月假面」的话，莫里亚蒂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而面具之下，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以沉默作答。
　　不过，这个的答案……应该是肯定的吧。
　　虽然对于罗曼罗兰家族而言，继承人的竞争完全不希望有家族外力量的介入，但反过来，对于其他势力而言，他们当然希望罗曼罗兰家族未来的公爵殿下是符合自己的利益的。
　　无论是另外的贵族们，还是王室。
　　尽管罗曼王国只是一个小国，这些事也无法避免，哪怕露娜大人的目的是为了帮助她的朋友，这件事也在事实上成为了作为公主的她偏向于继承人竞争中的一人。
　　见到少女沉默，莫里亚蒂摇了摇头。
　　“是我多嘴了，现在我就能告知一处秘密地点用来进行情报的汇集，所需的情报收集，关于人手以及传递情报的方案我会尽快安排，但最快也要等一两天才行，你那边的情报会以什么方式递送？”
　　“使用邮政管道，你们只需要负责收齐并且想办法运送到指定地点。另外，我需要一把不显眼的武器。”
　　虽然对于最初的一批情报，玛格莉塔打算自己携带回到位于城外的安全屋，但是自己总不能一直为了这样的事四处奔波，她打算借助莫里亚蒂先生与其手下的力量，建立一个临时性的情报汇总——转运枢纽。
　　作为公主殿下的安全顾问，莫里亚蒂还是有一些部下可以用的。
　　“是吗，我明白了。”
　　莫里亚蒂点了点头，从自己的床底拿出了一个盒子，打开，将一把磨砂金属，带有长长消音器的手铳和一盒子弹扔给了面前的侠盗。
　　“纳甘之龙1895，说明书在子弹盒里。”
　　“那么，我就告辞了。”
　　和值得信赖的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这样想着，玛格莉塔转身从敞开的窗户一跃而出，当她落在米纳斯宫附近一处庭院上时，她的身影在月光下消失了。
　　今晚，她还要去好几个地方呢。
　　……………………………………………………………………………………………………
　　双塔区。
　　西尼奥丝在自己的办公室中，正咬着钢笔的末端，对着面前的文件犯愁。
　　她是罗曼罗兰商会下属店铺「贝罗维之翼」的店长，一直以来，她都过着相当惬意的五小时工作制。
　　这家服装店被交给她经营，已经六七年了，由于定位明确，商品质量优异，服务也好，业绩一直都不错，比起她的前任来说还要好上一些，也因此，每一天，她能够在早晨9时走进店里属于自己的办公室，在美味的咖啡和点心中进行上午的工作，然后在11点到13点这两个小时中用午餐，享受午休，带着充沛的精力应付下午的工作。
　　在16点，也就是那些出身高贵的贵族夫人、小姐们快要进行下午茶的时间，她就能拎起包包回家，并赶在乙太潮汐结束前，在深紫色的天空下读上几章小说。
　　但是这段时间，她已经是第六次在下班之后还在处理经营上的事务了，那群不死心的混蛋——因为成衣店的顾客大多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女士，她很少从口中蹦出这样粗俗的词句，但现在在只有她一个人的办公室里，这样的词她已经咒骂了数十上百次。
　　自从她在商会的直属上司，罗曼罗兰家族的长女玛丽大小姐前往遥远的瓦卢瓦王国去这段时间，糟糕的事接二连三地发生，先是出现了毫无根据抹黑的谣言，然后夏季新品服装的工厂出现延误，不得已推迟了原定于夏前月第一天开始的新品展示活动后，又有更额度的谣言出现，处于竞争关系的几家店铺还接连开始了活动，夏后月的营业额可能会不太好看。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有人在店里制造人为的鼠患和虫患，虽然没有让他们彻底得逞，但还是让店铺的风评出了一些问题。
　　西尼奥丝知道，并不只有自己的店遇到了这样的问题，在罗曼罗兰商会中，玛丽·罗曼罗兰管理和经营的店铺种类主要是服装、珠宝、几家格调较高的咖啡厅和旅店，除此之外还有两家药房，这些店铺分布在罗曼城双塔区、西区以及城中心，无论是数量还是资金的丰厚程度，收益率都是最高的，可随着那位美丽的黑天鹅担负着重任离开王国，所有的店铺都遭遇了严重程度不一的麻烦。
　　“……下三滥的手段！”
　　西尼奥丝再一次咒骂着。
　　可是，这样的手段又确实有效，他们这些店铺依然还是罗曼罗兰家的家族资产，如果作管理者的无法让它们良好的运作，家族就有权力替换掉她们，那些正在竞争中垂死挣扎的玛丽·罗曼罗兰的竞争对手们就是打着这个主意，趁着她不在的时候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让她们的经营状况恶化，再以此将她们这些忠心于玛丽的部属替换。
　　偏偏如果她们抓不到这些恶意的非商业行为真的是某些人指使的，上头的人就只会认为这是她们经营不善——这就是大家族内的勾心斗角，对此安琪西尼奥丝虽然以前也有所耳闻，但这还是第一次面对。
　　但最让人担心的，还是失踪的芙拉·雅小姐。
　　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都能知道那所谓的失踪必然是一次肮脏的绑架，已经两天过去了，那些保证了
　　她暂时放下延误的工厂的回函和仍然没能定下来的新品发布活动计划看了一眼日程表，明天她还要和同样作为玛丽·罗曼罗兰下属的另外几位产业负责人会面，商讨应对的办法。
　　“西尼奥丝小姐，是吗？”
　　这个时候，在她的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西尼奥丝有些混沌的脑海像是分析机的齿轮卡顿了一下，在恢复思考的瞬间，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自从芙拉·雅小姐失踪后，她们这些店主就商量着要保护好自己，可是现在好像全罗曼城的人都知道她们正面对什么样的问题，那些安保公司对她们的雇佣态度有些暧昧，很可能是有人先出钱了，合法合规的持枪证不是一时半会办得下来，办下来了，西尼奥丝也不会用。所以现在她只能拿着自己的钢笔，转过身。
　　然后——
　　“……看来俗话说的真是没错，厄运这东西就像蟑螂，当你遇到第一个时，还会有一群正在等待着你。”
　　看着那张银色的面具，西尼奥丝呲了呲牙。
　　“这不是活跃的侠盗，银月假面吗？这次盯上了我的店？很遗憾，除非你有渠道把这些衣服换成银镑，否则今天你可能是没有什么收获了。”
　　看着用钢笔尖对着自己的女性，面具下的玛格莉塔并没有在意她恶劣的态度。
　　所谓侠盗，对一部分人来说是侠盗，对另一部分——尤其是受害人来说就是单纯的小偷了，不如说，如果她没有露出这种态度，少女就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哪里露馅了。
　　“请放心，我并不是来这里带走什么的，相反，我是来送东西的。”
　　“送东西？送什么？”
　　“送黑天鹅的高瞻远瞩——”
　　故意用神秘的语气，玛格莉塔复述着玛丽让她讲述的话：
　　“在离开罗曼城的时候，她当然预想到了那些家伙会抓住她不在的机会抵抗，因此她留下了后手，那位芙拉小姐失踪的现在，正是那张底牌动用之时。”
　　“……说得好听。”
　　西尼奥丝看着面前这个沉寂了许久没有在报纸的版面上出现的侠盗，目光中满是怀疑。
　　“你要怎么证明自己可以被信赖？”
　　“那当然是，用绝对秘密的暗号——”
　　说着，玛格莉塔朝西尼奥丝靠近了过去，这位女性下意识地躲闪，但反而是因为这样让黑发的侠盗轻易地来到了她的身边，然后——
　　在她的耳后，少女轻轻印下了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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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1节 EP.56 暗号「下」

　　西尼奥丝的身体僵住了，感受着那年轻水润的唇，这个年龄已经以比2更大的数字开头的女性好一会儿才恢复了行动能力，她后退了两步，捂住左耳的后方，红晕飞快地爬上她的脸颊。
　　“……看来你真的是玛丽小姐派来的……或是事先准备好的人。”
　　她说着，神色有些复杂。
　　但这位女性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那么是什么？要交给我的东西。”
　　“一个地点，以及一个要求，那张秘密的王牌现在很需要你们提供的关于经营和遇到的困难的详细情报，只有这样才能提供更针对性的应对建议。”
　　玛格莉塔的脸也有点红，不过她还是绷着表情，把玛丽设计的话说完，西尼奥丝爽快地点了点头，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交给了她，接着，玛格莉塔又把从莫里亚蒂那里得到的地点交给她，让她将之后的情报通过邮政递送到那边。
　　而指示则会同样通过邮政的方法交到她们的手中。
　　“听起来真是可疑。不过既然你有正确的暗号……我就拭目以待了。”
　　听到她说起“暗号”，玛格莉塔面具下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这样的表情在玛丽将如何获得她的属下们信任的方法告诉她时也是这样挂在她的脸上，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
　　尴尬。
　　总之就是非常尴尬。
　　谁能想到玛丽和这些值得信赖的部下们的暗号，居然是这种的呢？
　　一般来说，所谓的暗号通常就是只有当事人之间知道的秘密短语吧，就好像玛格莉塔在米纳斯宫对莫里亚蒂先生说的「Devil’s Daughter」，虽然玛格莉塔不知道暗号的含义但在知道其含义的人那里，这样的话语能够成为信任的基础。
　　可玛丽和她信任的这些手下们的暗号却并不是这样。
　　在安全屋的地下室里，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告诉玛格莉塔的这些暗号，全都是特定的亲昵动作，准确地说，全都是某种“吻”。
　　对西尼奥丝女士是吻左耳的后方，对另一位女士是吻右侧的眉毛，再另一位女士，就要吻她的肘内以证明自己的身份。
　　“嘛，这算是我和值得信赖的那些人的秘密暗号，怎么样，对于不知道这一点的人是不是想破头也猜不到？”
　　“猜得到才怪呢！”
　　“这就是我选择这种方式的原因啦，放心吧，无论是谁也不是亲吻嘴唇，而且会用这种暗号联络的，全部都是女性哦。”
　　“就算玛丽姐这么说……”
　　看着窘迫的玛格莉塔，拿起抹布和扫帚的玛丽笑吟吟地。
　　“那么男性比较好？”
　　这样戏弄着她。
　　“不，才不会比较好！”
　　因为那样的表情，玛格莉塔没有能注意到这个提问下隐藏的含义——但这些事现在并不重要。
　　为了驱散尴尬和微妙的空气，玛格莉塔继续追问着。
　　“还有另一件事，西尼奥丝小姐，关于芙拉·雅小姐的失踪主要是我在负责，可以的话，能对我说说你所知道的事吗？”
　　“这件事你问我们也没有用，我们也不是警察，他们找我们问话时的回答我倒是可以复述一遍，但那估计也没有什么帮助。”
　　“任何情报也好，现在找到芙拉小姐是最优先事项。”
　　“我知道，毕竟有些麻烦她都没有告诉我们，算了，你听好了……”
　　大约十分钟后，玛格莉塔从「贝罗维之翼」的二层一跃而下，当西尼奥丝追到窗边时。
　　那戴着假面的侠盗已经不见了。
　　……………………………………………………………………………………………………
　　港口区。
　　相对于其他城区，在这里，隶属于玛丽·罗曼罗兰的产业较少，这位罗曼罗兰家族的长女锁采用的商业策略一直都并非面向大众，也因此，坐落于港口区的「金桅杆旅店」是来往于罗曼城贸易的商人们口中评价最好的几座旅馆之一。
　　即使是这样，「金桅杆旅馆」最近也遇到了不少麻烦——那些麻烦平常是绝对不会发生的，因为制造麻烦的人畏惧罗曼罗兰家族在这座城市的权势，生怕被抓出来后在深水监狱里坐个几十年牢——尽管这个公爵家族很少有这样的传闻传出，但聪明人都清楚，即使他们不去主张，也有的是人想要抓紧一切机会对他们献殷勤。
　　但如今不同以往。
　　稍微关注过罗曼罗兰家族那个以平庸闻名的嫡长子意外身故后引发的一系列波澜的人都能从各种报纸和小道消息中得知，原本在这座城市有着绝大优势的那只黑天鹅被国王委任了重要的使命，前去异国促成一笔对罗曼王国相当重要的贸易——
　　这被不少人看作是她奠定胜局的一步。
　　但高收益必然伴随着高风险，在这种紧要的时刻离开王国，留下的产业遭到其他继承人的联合针对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而且由于正常的商业竞争短时间里收效不大，那些躲在幕后的家伙拿出来的手段一个比一个卑鄙。
　　“我希望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是帕西娅还是没有想到，那些一个个在见面时都和善优雅，举手投足间得体而高贵的家族后裔们会用这样挑战法律的方法，在夜晚雇佣流氓港口区的流氓堵住自己的马车。
　　街道两边的商铺早早地在日落后就关闭了店面，路灯似乎故障了，没有亮起。两侧的房屋投下浓厚的黑影，黑影之中，有不怀好意的人于此站立。
　　自芙拉·雅失踪之后，她已经加强了警卫，但是五六个警卫面对十几个流氓也没有什么办法——透过马车的车窗，她在那些肤色和发色各异的流氓腰间看到了手铳的寒光。
　　这条街道上也没有人，看起来是他们提前做了清场，港口区的治安是罗曼城最差的，僵持已经持续了好几分钟，但附近连一个巡逻的警卫都没有看到。
　　该死，难道那些人想要把忠于玛丽的她们全部失踪掉吗！
　　“哦哦，我们当然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为首的男人扭动着他发达的腮帮子，咀嚼了几下，“呸”地吐出一团草叶。这种将烟草混合酒精和几种辛辣的魔植在口中咀嚼的方式是大海上水手的传统，滞留在港口区贫民窟的大多数也是这些因为各种情况失业的水手。
　　“我们拦下一个小美女的车，要带她去船上快活，扒下她的裙子当船帆，在她————里————。让她叫啊叫啊再也忘不了海上的波浪！”
　　周围的男人们哄笑了起来。那些粗言秽语在传入帕西娅的耳朵里时自动被她的大脑过滤，但看到有男人脱下裤子对着她摇晃着腰，让这位修养极好的旅店负责人脸上变得一片红一片白。
　　“帕西娅小姐，情况很不妙。”
　　她的警卫在车窗边小声地说着。敌人配备有枪，而拉车的骏马显然没有受过军马的训练，即使想要驾车冲出去，一开枪马匹可能就会受惊失控，而他们被包围了，这辆马车的规格也不足以作为掩体，真的变成枪战，就谁的安全都无法保障。
　　“可恶……真是卑劣……”
　　不停地转着手上的蓝宝石戒指，帕西娅焦急地看向附近的街道，希望能够看到巡逻的警察。
　　但流氓们好像从她张望的动作中看出了她的心思，讥笑着：
　　“不用等了，不会有警察来的，我劝你们还是乖乖地跟我们走吧，不然要是不小心打死一两个，罗曼城的臭水沟可要更臭了。”
　　“……！”
　　流氓中的一些人开始靠近了。他们举起了枪，威胁着警卫们放下自己的武器。
　　帕西娅忍不住想会不会芙拉·雅也是这样被带走的，自己被绑架后下一个会是谁？不，在那之前，罗曼罗兰商会里会不会就有人以虽然负责人失踪了但家族产业还要继续运营下去为由派遣临时负责人，然后只要自己失踪的时间长一些，那个人就能摘掉临时的头衔……
　　“……嗯？”
　　就在她忧心忡忡地想着的时候，留在后面，保持着对她们包围的一个流氓忽然悄无声息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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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2节 EP.57 非商业竞争

　　帕西娅的表情闪过一霎那的错愕。
　　她什么也没有看到，但是那个站在街边的流氓倒了下去，接着在另一边，又有一个流氓悄无声息地倒下，就像是失去了支撑的假人模特。
　　然后是下一个。
　　再下一个。
　　又一个。
　　“等一下，老大，有点奇怪！”
　　终于，这些流氓们发现不对了。
　　有人看到了自己的同伴忽然倒下的一幕，举起了枪，大声地提醒着有一头棕黄短发的男人，这个男人猛地转身，这才看到身后倒下的兄弟们。
　　长年在帮派争斗，刀口舔血中锻炼出来的危机感让他一下意识到事情的不对，但就在这个时候，街道的阴影处，一个人影如夜鸦般跃出。
　　斗篷飞舞，男人本能地扣动了扳机，但是子弹打在那斗篷上发出的却是金属碰撞的声音，然后他就感觉喉咙中了重重地一击，在一瞬间呼吸都失去了。
　　喉结。
　　作为男性第二性征的重要外在特征之一，这个部位非常好辨认，也非常好攻击，对于男性来说，这也是身体上的一个弱点，对喉结——准确地说是喉结下方的重击会极大地让男性受到伤害。
　　但因为一个不小心可能会致死，玛格莉塔并没有用上太大的力量，相对地，她抬起了腿。
　　“——嗄——！！！！”
　　发出一声鸭子般的怪叫之后，男人捂着自己的两腿之间倒了下去。在帕西娅的眼里，这个几乎是一个照面就将对手击倒的神秘人并未停下，她越过马车的车顶，银白的面具俯瞰着剩下的流氓们，右手上，一把漆黑、在枪管前端有夸张粗长部件的手铳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砰！——砰！
　　——砰！
　　——砰！——砰！——砰！
　　——砰！
　　附近的夜鸟被惊得纷飞，七声在消音器作用下并不十分明显的枪响伴随着七声惨叫，流氓们捂着自己的手，他们的手铳都被准确地击中而脱手，但还有三个人，位置靠近的桑耳。他们这时才反应了过来抬起了枪，可是扣动扳机之前，那个身影已经消失，然后在上方——
　　“咳！”
　　“噶啊！”
　　——砰砰砰！
　　“该死，啊——”
　　一个人被越过来裹着斗篷的少女一脚踹在脸上后脑勺着地直接昏阙，一个人被落地后一个大回旋踢出的腿一击命中侧颈撞在路灯灯杆上昏迷，最后一个人倒是射出了三发子弹，可是只在黑色的披风上留下了三个孔洞，露出内衬亮丽的银色，然后就被她冲进身侧，躲过枪托的下砸一记膝顶直接放倒。
　　然后便是收割。
　　前后不超过五分钟。十五个流氓就全部倒在了地上，保安们看着这一幕感到头皮发麻，等到这个纤细却有着傲人的身体曲线的女性转过身来，他们看着那银色的面具，发出了惊呼：
　　“银月假面！”
　　作为安保界的人士，罗曼城的侠盗·银月假面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他们的防范对象，但今夜，这个防范对象却帮助了他们。
　　“……”
　　而且只是回过头看了他们一眼，就消失在了小巷的黑暗之中。
　　“……上一次银月假面出现是什么时候了？”
　　一个警卫低声地说着。
　　“好几年了吧，比起她最活跃的时间低调了很多，很多人都以为她失手被抓或者退隐了……”
　　“但是她的女乃子还是一样的大，嘿，可能更大了？那晃来晃去地真想揉两把。”
　　“好了，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我们都算是被她救了一把，现在分两个人，一个去报警，一个留在现场处理这些流氓，剩下的人护送帕西娅小姐马上回家。”
　　队长打断了队员们的议论，下达了命令，同时，他也忍不住疑惑着。
　　那名侠盗用的手铳相比起他们和流氓的手铳，声音出奇地小，而且一连开了七枪……
　　现在主流的转轮手铳都是六发子弹的，为什么会有七声呢？
　　……………………………………………………………………………………………………
　　保安们迅速地将帕西娅送回了家。
　　等到踏入家门，回到自己住宅的女士到这时才松了口气，她感到了浓浓的疲惫，很想泡个澡直接倒到床上去睡，但是她没有这么做，她必须马上通知和自己一样忠于玛丽·罗曼罗兰的人，让她们更加警惕起来。
　　那些使用卑劣手段的家伙们可能要开始对她们本身动手了。
　　但是，在她将书房的门推开时，一头黑发，戴着银色假面的侠盗就坐在窗户前的椅子上，将子弹填入那把几乎没有反光的转轮手枪。
　　看到门被打开，先一步来到这位帕西娅女士的房间的玛格莉塔站起身，抢在她发出尖叫之前捂住了她的嘴，然后抬起她的右手，在戴着戒指的中指最靠近手掌的指腹上印下一个吻。
　　帕西娅的表情先是错愕，等到冷静下来之后，她用一种极其意外的目光看着面前的侠盗，这样的表情变化在今晚玛格莉塔已经看过很多次了，而接下来她还要再看至少两次。
　　带着这样的麻木，玛格莉塔将玛丽为她准备的说辞又复述了一遍，得到了帕西娅的信任，安排好之后情报的收集与传递，然后询问和芙拉·雅相关的情报。
　　关于这件事她本来打算去审问一下那些流氓的，但没有想到警卫们直接把警察叫过来将那些流氓抓进了警局，所以她也只能作罢，顺便提醒了一下帕西娅女士那些流氓的口供可能是重要的情报，然后就离开了。
　　就这样，玛格莉塔穿梭在罗曼城的夜色之中，联络着玛丽的属下，在终于完成了玛丽的嘱托之后，夜已经很深了。
　　“呼，接下来就，回去吧。”
　　找了个无人的小巷，她按住身上的衣着让其变成日常的洋装，然后闭上眼睛，与身体之中的另一颗“心脏”沟通。片刻之后，侠盗「银月假面」就变回了玛格莉塔·罗曼罗兰。
　　就像她在露娜的密室里，让发丝与眼瞳的颜色变成漆黑，变成「银月假面」时一样。
　　“……总感觉，我虽然是乙太骑士，但现在却变得越来越接近于暗杀者或者特工了呢……”
　　“但是这个时代的乙太骑士在没有发生战争、不需要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时主要的工作不就是这样吗？”
　　“说的也是。”
　　用圣银的铳刃检查了一下衣服和容貌，确认之后，玛格莉塔集中精神，念出了那段启动「天体巡回」的短语，回到了安全屋中。
　　暂时，她还不打算向玛丽暴露自己——或者说露娜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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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4节 EP.58 另一位私生子「上」

　　回到安全屋后，玛格莉塔注意到房间显然已经被打扫了一遍，浴室里传来哼歌的声音，玛格莉塔把得到的情报放在了桌子上，走了过去。
　　“玛丽姐……啊。”
　　“……”
　　“……”
　　门被打开时，少女蓝色的眼睛与两双黑色的眼睛对上了视线，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将肩膀以下都浸泡在热水之中的玛丽鞠起一捧水，对着玛格莉塔洒了过去。
　　“……就算同为女性，在淑女洗澡的时候也不该随意进入浴室哦，我亲爱的妹妹。”
　　“哇、抱、抱歉！”
　　这个安全屋的浴室虽然无法与枫丹馆和罗曼罗兰宅邸的相比，但依然相当大，虽然没有淋浴，但却有面积很大的浴池，现在，玛丽和猩红就泡在热气腾腾的热水中，青色的瓷砖印衬着她们的肌肤，浴缸的下面乙太炉正透过金属将热量传递到蜂巢型浴池的底部。
　　“事请都办完了吗？来，一边泡澡一边说吧，罗曼人谈正事的时候，果然还是要在浴场或者浴室之中呢。”
　　“啊，那么我把从玛丽姐属下那里拿到的情报拿过来……”
　　沐浴和泡澡是罗曼王国或者说翡翠海沿岸诸国的文化传统，据说在古老的时代还有浴室会议这种传统，而现在这个古老的传统就在这个小小的浴池中重现了。
　　“嗯……基本没有出乎我的预料，就算那些人联合起来，我的店铺面对挤兑和商业竞争也不会在短时间里受到太大的影响，这也归功于面向的顾客群吧，那些有品味有身份的客人们不会轻易受影响，基于这样的理由，价格挤兑也没有什么效果。”
　　听完玛格莉塔的讲述，翻看店铺的经营报告后，玛丽将这些被水汽打湿的文件暂时放到一旁。
　　玛格莉塔并没有跑遍她名下的所有产业，也没有与她所有的属下会面，再怎么说这也只是一部分情报，因此——
　　“……首先，最紧迫和主要的事，仍然是救出芙拉·雅。她才是总管我的产业的人，所有的店铺遇到哪些大大小小的问题，还有什么是她知道但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告诉下面的人的情报。虽然她的房间里应该会有这些情报的整理，但我并不知道她一般把那些放在哪里。”
　　玛丽揉着额头，苦笑了一下。
　　“因为她就住在罗曼罗兰公馆呀，这种事还是必须得小心一些，住在那里的也不只有我们。我还特意让她做了加密。就算现在回去找说不定也找不到——她很擅长藏东西。其他遇到的问题除了「贝罗维之翼」遇到的厂家那边的问题比较麻烦，也都不是不能处理，虽然是些下三滥的手段，但还是能够堂堂正正地应付。”
　　“当然，如果我再晚回来一周或者两周就难说了，到那时问题可能会变得棘手，即使还能应付，长时间无法处理问题也会被视为能力不足，也会影响评价，呼，能够及时赶回来真是万幸。”
　　“接下来要怎么办呢？玛丽姐？”
　　“接下来，嗯……商业上的事总之都交给我就可以了，你也不擅长如何在遇到各种压力的时候维持一间店铺的运作，稳定职员的心情吧，你不是一位优秀的商人和管理者，玛格莉塔，但你是一位优秀的乙太骑士，所以，就请专心去做乙太骑士职责中的事吧。”
　　让玛格莉塔的小脑袋靠着自己的肩膀，玛丽的表情带着一种自信，不过接着，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对着玛格莉塔说着：
　　“哦，对了，既然回到了罗曼城，正在和我竞争的对手们的情报也多知道一些吧，都是我们的熟人，乔丽、伯利克、莫莫维西亚斯、汤姆、拉欧里斯……基本上就是除了我们亲爱的「从不拒绝的乔治」表哥之外所有分家的长子和长女们，不过他们并不是什么问题，就算临时聚合在一起，也没有能力对我造成太大的威胁，但是……”
　　“但是？”
　　“有个私生子必须要注意，虽然他一定不会成为下一代的罗曼罗兰公爵，但是却很有可能被家里的一些老人看重，用来阻碍我。”
　　“诶？私生子？说起来，在帕列斯的时候玛丽姐也提到过……他究竟是谁？”
　　“……说起来这件事还和你有很大的关系呢……”
　　“……诶？”
　　玛格莉塔呆住了。看着她呆滞的样子，玛丽叹了口气，组织了一下语言，向自己的妹妹讲述起她和露娜去瓦卢瓦王国留学时的事。
　　某种程度上，这件事依旧是乔斯达·罗曼罗兰社会意义上的死亡以及玛格莉塔成为玛格莉塔·罗曼罗兰的余波。
　　作为罗曼王国的公爵，罗曼罗兰家承认一位私生女，将之纳入家族之中，在这翡翠海沿岸城邦诸国中都是一个大新闻，更不要说这个私生女在之后成为了王国公主的皇家圣卫，还在成年礼有那样盛大的排场。
　　虽然玛格莉塔自己没有太注意，但关于她的事被各路报纸和杂志记录、编写，然后随着马车和船只，几乎将这个消息送到了翡翠海岸的每一处。
　　可以说大多数人都知道了这件事，而这件事，一开始也没有露出任何异常的苗头。
　　到了夏前月，罗曼罗兰家族照惯例在玫瑰庄园举办宴会，招待和家族有合作的商人、工厂主和庄园主时，一个来自西西里王国的商人，拿着一封推荐信踏入了玫瑰庄园，他谈吐不凡，很有气度，带来的西西里葡萄酒更是令人赞不绝口。虽然是作为第一次来的陌生的客人，但在那一天，他是最为引人注目的一位。
　　这当然引起了宴会的主人，罗曼罗兰公爵的注意，在与他的交谈中，这位自称“赫库利斯的自明者”的男性忽然提及罗曼罗兰家的雄狮，刚好那天恺撒外公也在宴会上招待他在军界的朋友，听到有人谈论他，老人感到有些意外，而当老人来到这个男人身边的时候，他忽然礼貌地对他说了一句话：
　　——父亲，不知道您什么时候能回到西西里阿沛特里丰教堂的橄榄林后，去看望一下母亲呢？
　　——我的名字是凯撒·L·布林迪，我的母亲用她无时无刻不在怀念的您的名字为我命名。
　　对于那场宴会而言，这无异于一枚点燃并且立刻爆炸的炸弹，所有人，包括玛丽自己也呆住了，这让她和她的父亲甚至不如一些年轻的家族成员反应得快。
　　这关系到家族中老人和家族的名誉，在这样的场合，冲动的年轻人直接对他提起了挑战，但这个也叫做凯撒的男人并未在意，他只是和恺撒外公对视着，许久之后，等到发起挑战的汤姆忍无可忍地走到他身边要把他拉走的时候，老人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真像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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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5节 EP.59 另一位私生子「下」

　　“诶？诶？真的是恺撒外公的私生子？诶？可是，外公都已经——”
　　玛格莉塔目瞪口呆地打断了玛丽的话。
　　确实，在她的记忆里，外公是一位很典型的大陆南方人，虽然因为军队经历而在一些地方有些死板，不过在其他时候，他慈祥，和善——虽然玛丽和欧琳丝，甚至她们的母亲都对此很有异议——会不太正经地带着自己胡闹甚至过去还带着没有成为玛格莉塔的自己去交际花的家中，看着自己在丰腴成熟的女性的挑逗下落荒而逃还哈哈大笑。
　　但另一方面，他对已经去世的老伴又很忠贞，至少玛格莉塔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有任何的绯闻。
　　这样的男人，在这个年纪忽然冒出一个快三十岁的私生子？
　　玛格莉塔一时间难以接受。
　　“似乎是二十多年前，外公代表家族去视察在西西里的橄榄种植园时，和一位酒馆的女性有过几天的浪漫……这些是宴会结束后外公告诉父亲大人的。本来外公年轻时也是罗曼城有名的美男子，看起来二十多年前，五十多岁的他拿下懵懂单纯的小镇女性也是毫无问题。”
　　对此玛丽也只能摆摆手，忍着嘴角抽搐的冲动。
　　“但不管怎么说，在那天之后，他作为私生子，就在罗曼王国广为人知了。”
　　贵族的私生子是一个很微妙的话题，有时候可能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有时候则可能成为丑闻，但无论如何，贵族们总倾向于让这种事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解决，也因此，有些私生子就那样永远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这位和玛丽，玛格莉塔外公同名的男人显然知道这一点，所以他选择在那样的时间那样的场合曝出身份，让罗曼罗兰家族一时间难以对他做些什么——虽然宴会主要宴请的是和罗曼罗兰家族有利益关联的人，但这些人也会带来新的，还没有成为家族合作伙伴的人。
　　不管怎么说，那次的宴会因为他的爆料而算不上圆满成功，但当罗曼罗兰家族想要找他算账时才惊讶的发现，这个男人有着在同年龄的人中足以自傲的高超成就。
　　他是一家商会的所有人，名下有数个品牌，囊括红酒，橄榄油、渔业，还有旅店和餐厅，这些店面在城邦诸国中加起来接近三十家，营收良好，总价值超过两万镑。
　　虽然有些是与其他人的合作而非他个人独有，这依然是很令人吃惊的成就，尤其是考虑到他并不显赫的出身。
　　罗曼罗兰家族的生意伙伴很快就带来了他和他母亲的资料，这些和老人的讲述相印证，构建起了他完整的人生轨迹。
　　他的母亲是一个酒馆的女侍，样貌普通，也没有什么财产，为什么恺撒·罗曼罗兰——这个只要他愿意的话就会有大把比这个女人更年轻，更美丽的女人投怀送抱的人会看上这样一个女性，现在还是家族中的未解之谜。
　　当然没人敢真的提起这种事，罗曼罗兰家的雄狮可不是开玩笑的。
　　“总之，这位凯撒先生在28年前出生，估计恺撒外公也没有想到自己当时都五十好几的自己还有那种能力，也没有认真做预防措施吧，总之他被生了下来，好心的酒吧老板也没有因为他的母亲未婚先孕还生下孩子而辞退她，这非常难得。因为这样，这位先生虽然不富裕，但也不贫苦地度过了他的童年，在岛上的教会学校完成了通识教育，然后进入了文法中学，虽然考上了那不勒亚大学，但他并没有去就读，而是带着不知道从哪里弄到的一笔投资开始了经商之路，再之后的事……简要概括就是一颗商贸新星冉冉升起吧，虽然他现在的资产顶多也就和一个比较富裕的男爵相当，但考虑到出身，在不到30岁有这样的身家，已经是一种非常了不起的成就了。”
　　玛丽说着，有些感慨。
　　“如果是我，在没有家族支持的情况下能不能有这样的成就呢？”
　　“玛丽姐肯定会比他用的时间更短。”
　　“多谢夸奖，但很遗憾，如果不是出生在罗曼罗兰家，我大概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商业——而他的能力被家族看中了，或者说他在罗曼王国之外开拓的那些市场被家族里的人看中了家族正在考虑对他的方针，不过，这位先生似乎对家族抱有一些其他的目的，态度还很暧昧，也因为如此，我认为他就算会阻挠我，应该也不至于和家族里其他的兄弟姐妹们联手。哦，对了，乔治最近可为这个和自己父亲一个辈分的新家人该如何相处伤透了脑筋呢。”
　　玛丽在浴池里伸了个懒腰，抬起浸润着水珠的长腿，将目光转向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们交谈的猩红。
　　“总之，接下来我们要忙起来了呢，还需要不时回到帕列斯关注那边的事项，猩红小姐，你呢？这段时间你打算做些什么？”
　　“我吗？唔，你们要往返帕列斯和这座城市，我又要当玛格莉塔小姐的保镖，虽然似乎最好的办法就是和你们一起呆在这里，但人类的争斗无论何时都很无聊，所以……”
　　猩红想了想，抿着嘴笑了。
　　“我打算在这一片区域逛一逛，就当是认识玛格莉塔小姐的家乡了。”
　　“……”
　　“怎么了，玛格莉塔小姐，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你真的不是想着仍是一下美味食物的产地吗？”
　　“啊，那样也不错呢，虽然不一定遇得到第二个返祖的埃兰迪尔人，但说不定还会有别的美味的血脉。”
　　“……事先声明，这座城市是有莫比乌斯机构和特遣部队驻扎的哦，我的前同事们都是优秀的执行人员，连传奇巫师都战胜过哦。”
　　“玛格莉塔小姐是在威胁我不要另寻新欢呢？还是担心我会被你的同事们抓起来呢？”
　　“……”
　　人生至此只有20年的自己斗嘴肯定是斗不过这位年龄三位数以上的血族王女的，玛格莉塔干脆闭上了嘴，但这个时候猩红却靠了过来，从嘴唇的下方露出了尖锐的犬齿。
　　“不过说起来，帮了这么大一个忙的我想多多少少享用一点美酒……嗯，罗曼城出品，20年陈酿的红酒，玛格莉塔小姐，只是小酌一杯，可以吗？”
　　“……”
　　玛格莉塔沉默着伸出手臂，但是猩红坏笑了一下，把她纤细的的小腿抬到了唇边。
　　“等一下，为什么是那里！等——嗯——！！！”
　　玛丽看着自己的妹妹脸上浮起不自然的绯红，并没有阻止。明明是收到了紧急的情报急匆匆地赶回故乡，但现在却一点紧张的气氛也没有。不过这样也好吧，越是需要慎重的时刻就越是不能紧张，这样的气氛作为舒缓的调节说不定刚刚好。
　　不过接下来，无论是商场上的应对还是人质的搜救，就都不是可以轻松应对的事了。
　　……………………………………………………………………………………………………
　　第二天，这间城外别墅长满杂草的信箱中，堆满了如约而至的情报。皇家警卫团的效率相当之高，当然也有可能只是用更高的权限将被家族中一些人压下去的情报拿出来了而已。
　　昨晚玛格莉塔可是从玛丽的属下那里听到了不少的抱怨，像是为什么家族的人不提供帮助什么的。
　　这些人和家族其实没有直接的关系，她们是罗曼罗兰家族建立的商会的雇员，因此对于家族内的竞争和博弈并不是非常了解。
　　在她们看来自己上司的父亲，也就是现任罗曼罗兰公爵应该不遗余力地支持自己的女儿，在玛丽离开时帮助她们这些隶属于玛丽的人，但她们不知道的是，家族内部对于女性成为公爵这一点还有很大的抵触——
　　——在家族中还有其他男性继承人的时候。
　　加上自己岳父的私生子风波，因此这位公爵大人不说焦头烂额，但也确实是遇到不少的麻烦，在这件事上处处受制。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通过其他人都不知道的「晶讯仪」将关键的讯息传递给了远在帕列斯的玛丽和玛格莉塔，这比任何帮助都更加有力。在神秘力量的帮助下悄悄回到罗曼城的玛丽已经重新开始掌握她的势力，对那些意图趁她不在而联合起来用下三滥手法进攻的对手们做出还击。
　　现在，这些对抗玛格莉塔没有太去关心，就像玛丽说的，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商人，不然也不至于在过去被讥笑唯有平庸是特色。但她是个不错的乙太骑士，所以她专注于作为乙太骑士能够做到的事，将关于芙拉·雅失踪的情报搬到了地下，开始了分析。
　　“奇怪……”
　　对情报进行整理后，玛格莉塔画出了一条时间线，但看着这个，少女皱起了眉毛。
　　情报中包含不少芙拉小姐的属下的证言，在两天——现在是三天前她失踪之前，有许多人都见过她。
　　然而这些证词有不少是互相矛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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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6节 EP.60 神秘的影子

　　在三天前的那一日，芙拉·雅的活动轨迹是这样的。
　　在早上8时离开罗曼罗兰公馆，因为玛丽不在，所以，作为她的贴身女仆兼秘书的芙拉·雅主要的工作是打理玛丽名下的产业。在大约8时35分的时候，她抵达了罗曼罗兰商会属于玛丽的办公室，并在那里处理文件到中午10时左右。
　　接着她乘坐马车抵达双塔区的一间餐厅「波诺菲斯」，作为玛丽的秘书与一位纺织厂的工厂主共进午餐，玛格莉塔认为，那或许是为了解决她昨晚听到的「贝罗维之翼」的困境，那家延误的服装厂之所以延误似乎是因为一场意外的火灾烧掉了它们不少的高档织料储备，这才让成衣店订购的那些服装无法生产和交货。
　　用过午餐后，她回到了办公室，继续处理工作，并在14时20分左右重新乘上马车，前往城里的各个店铺视察。
　　到这里为止，这位女士的行程还没有任何疑点，有众多证人和证言都能多方面证明她行程的真实性。
　　问题在于视察结束后。
　　结束下午的行程后，这位女士回到了罗曼罗兰商会的办公室，大约在18时左右，罗曼罗兰公馆接到了她的一封信件，声称她今晚并不会回到公馆因为有太多要处理的问题，她需要在商会留宿，商会的安保人员也证明自己从她那里听到过这样的要求。
　　但是在夜晚2时左右，公馆却看到她的马车回到了公馆，车夫告诉警卫说，他把芙拉·雅小姐送回来了。
　　而商会安保人员却并没有看到芙拉·雅离开商会，在1时40分左右的时间，他们这些警卫为了消除守夜的倦怠而泡咖啡时还去问过她要不要也来一杯，还得到了并不需要的回应——当然，这是事后的证词了。
　　直到第二天，和她有预约的人迟迟等不来她，向商会的人询问时，他们还以为她是在警卫没注意的时候回到罗曼罗兰公馆了，但直到在罗曼罗兰公馆也没有发现她的踪迹的时候，人们才意识到这位女士不见了。
　　“……真是非常奇怪啊。”
　　在证词之中还有特别奇怪的一点——在那一天，差不多也是两点的时候，大约在海港区，一位和罗曼罗兰商会有生意往来的商人说，他似乎在从酒吧离开的路上看到了芙拉·雅坐着马车在街上通过。
　　放下情报，玛格莉塔皱了皱眉。
　　一个正常人显然不能同时存在于无法在几十分钟内往返的三个地点，在时间和空间的维度上，这存在着绝对的矛盾。
　　按照一般的刑侦思路，这些冲突的证言中必然有真有假，就像侦探小说中的常见桥段那样——一定有人在说谎。
　　但是对于玛格莉塔而言，却还有另外的，不一样的思路可以考虑。
　　“……瑟莱忒小姐，你觉得这次事件里，有可能存在神秘力量的影子吗？”
　　不如说，对于她而言，这样的思路才是最正常的。
　　刑侦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既缺乏专业知识也没有办案经验的玛格莉塔能够做的理所当然只有从自己熟悉的领域下手。
　　“是什么让您下了这样的判断呢？玛格莉塔小姐？”
　　“直觉，还有经验……准确地说是知识吧。”
　　不过，少女也并不是毫无根据地就把这件事与神秘扯上关系，今年的春前月，还在「黄金指轮」小队里任职时，玛格莉塔日常的主要工作就是翻看罗曼王国的莫比乌斯机构过去结案的神秘学事件，当时的她可以说是相当沉迷，而有一个案子让她的印象很深。
　　那是一个在明面上被定性为“精神疾病”的案子，有一位女性和自己的丈夫结婚了十几年，却在某一天回家后看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而这个男人称呼自己为亲爱的，还要和她做父夫妻间才会做的事。
　　她吓坏了，慌不择路地从家里逃了出去，报了警，可是警察与街坊被惊动之后却疑惑地告诉她，那个男人就是她的丈夫，结婚证和街坊都可以证明。
　　女性崩溃了，她的丈夫并不是那个人，她可以肯定，可是除了她之外的所有人都这样告诉她，是她弄错了，这些年来她一直和她的这个丈夫生活。
　　最后的结果是这位女性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病，由她的丈夫带着她去往别处接受治疗，不抛弃发病的妻子，还让那个男人成为了街坊交口称赞的有责任心的好丈夫。
　　但事实上，这件事引起了那个街区机构支部的注意和介入，他们发现的真相则是：那个男人的确是她的法律上的丈夫，却并不是她认知之中自己所爱的那个男人。
　　他是一个巫师，血脉是「幻觉」——这是一种比较常见的巫师血脉，可以营造让人难以分辨的幻觉，他爱着这个女性，但这个女性却爱着另一个男人，为了得到她，这个巫师对她使用了自己的巫术，让她把自己认作那个她爱的人，而她原本所爱的那个男人他也同样用巫术使其看到幻觉搬离了罗曼城。
　　在数年间，巫师持续不断地对这位女性施加着自己的巫术，让她误以为自己就是她爱的那个男人，不过在其他人的眼里，他并没有任何改变。
　　但或许就是经年累月的巫术影响最终让这个女性对这些幻觉最终产生了抗性，又或许是那一天他的失误让女性看到真实之后不再被幻觉所迷惑，总之，那个巫师最后被机构拘捕，以恶意操控他人意志的罪名监禁了起来。
　　至于那位女性，则成为了机构的一员，
　　不过那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这个案子玛格莉塔记得很深，虽然看起来似乎和现在没有什么关联，不过——
　　“某些血脉的巫师可以创造幻象并让人信以为真，那么，驾驶马车回到公馆的，我们家族的车夫先生，那些保安先生会不会就是被迷惑了呢？被幻觉。”
　　“并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根据这些情报，那些保安和车夫，还有公馆里的其他人自从芙拉·雅小姐在三天前的早晨离开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了。”
　　圣银嗡嗡振动着，这样说道。
　　得到肯定后玛格莉塔又点了点头，继续推理着。
　　“事请会不会是这样的呢？就像寄送到公馆里的信件上说的一样，本来芙拉·雅小姐是不打算回公馆的，但是在那封信寄出之后，她就被绑架了。绑架者是一个巫师，他用巫术——或许就是能让人产生幻觉的巫术让保安们以为芙拉·雅小姐没有离开，又让车夫以为自己驾驶马车把她送回了罗曼罗兰公馆……嗯？不对，那样的话他只要让保安们觉得芙拉·雅没有离开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多次一举。”
　　然后，出现了逻辑上的漏洞。
　　如果巫师用巫术让保安们觉得芙拉·雅根本没有从办公室里出来，那么显然就不需要让车夫再觉得自己把芙拉·雅送回了罗曼罗兰公馆，这会引起矛盾，而且是根本说不通的矛盾。巫师没有理由这样做——但他确实是这么做了。
　　“……不过，也有可能是保安真的没有看到她离开？可那样的话，晚上1时40分时警卫们听到的声音又是什么？如果是障眼法的话，这也太前后矛盾了。在警卫和车夫之中有人说谎？”
　　还是不合理。
　　除非说这个巫师是个白痴，或者说他只是用各种手段在拖延时间，又或者根本没有什么巫师，这些证言中有人在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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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7节 EP.61 遵循直觉

　　“……我总觉得是第二种可能，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就是这么觉得。”
　　玛格莉塔小声地嘀咕着。
　　“这是您的直觉吗？”
　　瑟莱忒则微微振动着，这样询问。
　　“嗯，没错，可是，直觉可不能当作证据啊……”
　　“那是在这个时代一般的刑事案件中，玛格莉塔小姐。如果真的是与神秘事物有关，很多时候直觉的指引和确凿的证据同等重要。越是灵性高的人越是如此。”
　　“诶？是这样吗……”
　　玛格莉塔有些惊讶地看着放在桌上的圣银，忽然间，她想起了一件事。
　　“说起来，瑟莱忒小姐，我的灵性，现在还是比不上依兰翠时代的普通人吧？”
　　“相对而言已经很接近了，但还是有差距。”
　　“那个时代的人们灵性都那么强的话，他们做出重大决定的时候，直觉会不会是他们会考虑的一个重要的参考呢？”
　　“答案是肯定的。在依兰翠帝国的任何考试中，都是没有选择题这种题型的，您知道为什么吗？”
　　“诶？没有选择题？”
　　许久没有提起的有关过往时代的话题，让圣银的声音稍微有些波动。
　　依兰翠，啊，那个伟大的帝国。
　　在它的记忆里，帝国的子民就如玛格莉塔说的那样，因为拥有不俗的灵性强度，他们的直觉相比起这个时代的人们要敏锐得多。
　　“因为人的灵性或者说灵知天然就具有一种因人而异的「正确性」，设计一百道十选项单选题给一个不识字的婴儿去做，凭借与生俱来的灵性直觉，他们乱涂乱画正确率也普遍在百分之四十以上，灵性特别低的个体会低于百分之三十，而灵性越高正确率越高，最高的记录甚至有百分之九十三，帝国做过这样的实验——但考试的目的是考验知识而非灵性，所以帝国的所有考试都是记忆、论述、解答、应用题型，而没有选择题，极少数的选择题也都是不定项选择而非单选。”
　　这也是那个古老帝国和这个时代人们一个显著的差异，帝国的子民很少迷茫，即使是在错综复杂如迷雾一般的境况中，即使不修习任何预言和占星的知识，他们灵魂深处的星灵体也会一直是指引他们的一座灯塔。
　　当他们不知道该从何而去，只需要停下脚步，聆听自己的声音。也许那不总是最好的选择，但绝大多数情况下，人们都不会后悔遵循了自己的直觉。
　　“……也因为这种原因，帝国的人们都很独立，自主性很强，这让他们有充足的质疑精神和探索未知的动力，不过也因为这种特性，在帝国完全统一前，人们彼此争执，战乱不休。唔……有点跑题了。”
　　圣银轻微地振动着，吧话题拉了回来。
　　“总之，在神秘学上，所谓的直觉等同于一种无门槛的天启或者预示，越是拥有强大灵性的人越会将自己的灵性启示视为重要的参考，即使他持有像是我这样能够扰乱自身和命运星空关系的道具，这种由自己的灵性引发的直觉还是很有参考价值。”
　　“如果玛格莉塔小姐您的直觉告诉这件事里有巫师的影子，而且前后矛盾的证言是巫师为了尽可能拖延时间而做的，那么这种可能性或许并不低。”
　　“……说的也是，我可能是大陆上灵性最高的一批人之一，也许更多的相信自己一点会比较好。”
　　玛格莉塔的嘴角微微扬起。
　　“不过，我的直觉也没有告诉我芙拉小姐到底在什么地方，看起来还是需要去找寻一些线索，莫里亚蒂先生的这些情报应该是不会有神秘学相关的在里面的……看来还是得去跑一趟，亲自去调查一下……希望可能存在的那个巫师留下的痕迹足够强。”
　　玛格莉塔拿起那枚黄金的指轮，轻轻地旋转着。
　　“那样的话也带我一起吧。”
　　这个时候，从少女的身后传来了猩红慵懒的声音。
　　吸血鬼王女的起床时间非常晚，而且她的样貌又变了，变成了一个成熟高挑，身材完美的女性，今早起来的时候，玛格莉塔还因为这个吓到了。
　　看起来，她的不同外貌会根据每一天的不同有所改变，不过，她自己应该也能控制。
　　伸着懒腰，猩红让无数蝙蝠形状的影子在一片布料也没有的身体上形成一件黑色的连衣裙，来到了玛格莉塔的身边。
　　“你不是说你打算四处逛逛吗？”
　　“一个人四处逛也是逛，陪着可爱的女士一起逛也是逛，相比之下当然是后一种更好了。”
　　猩红舔了舔嘴唇，虽然不知道血族要不要吃早餐，不过她眼里的食欲倒是毫不掩饰。
　　但是露娜、玛丽和欧琳丝与她的约定中并不包括让玛格莉塔负责这位血族的三餐，因此玛格莉塔决定无视她的目光。
　　“那么，可以借用「天体巡回」吗？”
　　“如果你愿意忍受一整个白天都像在正午的太阳下的感觉，我倒不介意。”
　　“……总之愿意来的话就跟着来吧，玛丽姐，那我们走了——”
　　“好，回来的时候记得顺便带点新鲜的食材——”
　　在另一个房间起草着名下商铺接下来的经营活动，如何摆脱那些下三滥计划的玛丽头也不抬地回应了一声，继续书写着。
　　几分钟后，她忽然抬起了头来。
　　“……啊，玛格莉塔，你的衣服——”
　　没人回应，看起来她们已经离开了。
　　在座位上呆滞了片刻，玛丽摇了摇头——算了，有猩红跟着，她们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回来的时候听听看她会遇到什么样的事好了。
　　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一种宣传和另类的市场调研吧——
　　她想着，把目光放到了一边的文件夹上。
　　这是玛丽在帕列斯，和丝忒琳小姐完成了关于「月亮杯」专利的购买事宜之后就一直在琢磨的事。
　　文件夹拿起来后，玛丽凝视着上面的文字，露出了一个笑容。
　　《借助月亮杯及异国文化在罗曼城建立针对女性的帕列斯服饰品牌计划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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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8节 EP.62 文化冲击·续

　　罗曼罗兰商会这座高大华丽的建筑位于罗曼城的中心区，和这个公爵家族一样经历了三百余年的风雨，以这栋建筑和附近的几家银行，大型商会为中心，就构成了这座城市流动金额数目最大的区域，附带地，也形成了一片繁华的商贸街区。
　　“……好热……”
　　而此刻，繁华的街道旁，两位黑发黑瞳的少女，从一条小巷之中走了出来。
　　玛格莉塔抬起头，看着还远远没有升到天空正中央的太阳，叹了口气。
　　“好热……”
　　她重复了一遍。
　　虽然少女雪白的肌肤上不见汗，但依然因为太热而显露着绯红，这是精神上的高温，但意识和肉体在神秘学上本就是相互影响的。
　　“这个，到底是哪里的正午啊，我怎么感觉，比帕列斯还热……”
　　“将「天体巡回」视为圣物的教派是在荒寂而平阔的一处沙漠中设立他们的总部，直到他们被衔尾蛇收编前几百年都在那里，这个正午可能是那片沙漠的正午吧。”
　　“……为什么你不早说……”
　　“如果不是玛格莉塔小姐刚刚问起，我也没有想起来这件事呢。”
　　“……”
　　作为安全屋的宅邸距离罗曼城有不近的一段距离，再怎么说，两位结伴的，衣着不俗的女士走个几公里进城还是太显眼了，而来往于安全屋附近的渔村和城市道路上的马车又无一不带着鱼腥和畜臭。
　　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可以搭的顺风车的玛格莉塔最后还是要求猩红使用了「天体巡回」，但现在，她后悔了。
　　精神上的灼热和身体上的还完全不同，她感觉自己时刻处于中暑和快要中暑之间，但中暑的本质是身体对于过高气温不适应导致出现某些器官正常运行发生障碍，而她的身体显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也就是完全没有中暑，这样的感觉让她感到说不出的怪异和难受。
　　“……而且你怎么知道罗曼罗兰商会的位置啊。”
　　透过变长的刘海，玛格莉塔看着眼前的建筑，在宽敞古典的棕色木质大门上方，花体字的「罗曼罗兰」透着历经时光的沧桑。
　　这里就是罗曼罗兰商会。
　　“昨晚帮你的姐姐打扫卫生时我分出了很多小蝙蝠，想着既然分都分出来，就干脆又分多了一些，在晚上把这座城市和周边逛了个遍，原来如此，是这里啊，变化还是很大的呢……”
　　“……你来过罗曼城？”
　　玛格莉塔转过身，有些惊讶地问着。
　　“可在帕列斯的时候你不是说……”
　　“大陆的每个地方我都去过，但我并不一定能把你们口中说的地点和我去过的地方一一对应，总之……嗯？”
　　猩红忽然嗯了一声。
　　“玛格莉塔小姐，你有没有注意到，好像很多人都在看我们？”
　　“嗯？”
　　玛格莉塔这才抬起头。
　　透过借助「阴影的轻纱」的代价长长的刘海，少女注意到这繁华的街道上，有许多人在对她们指指点点。
　　……难道立刻就露馅了？
　　无论是工作日还是休息日，在这条被称为「流金大道」的街道上，总是人来人往，而此刻，这些行人的目光似乎全部聚焦于自己的身上，这让玛格莉塔的身体有些僵硬。
　　她改变了发色与眼瞳的颜色，用「阴影的轻纱」使刘海长长遮蔽一部分面容，化了平常不会化的装，穿着异国的服饰，她认为自己的伪装已经做得很好了，本来她在罗曼城，除了皇家圣卫选拔和成年礼时有见诸报端之外一直都很低调，应该不太可能就这样被认出来——
　　……等一下。
　　“……不知羞耻……”
　　“大白天……揽客……”
　　“伤风败俗……”
　　……异国的衣服？
　　玛格莉塔低下头。一些较近的声音在这个时候飘到了她的耳边，伴随着一串脚步声，当她确认了自己的衣着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一个从罗曼罗兰商会门前走过来的警卫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他看了眼玛格莉塔，又把目光看向更加年长的猩红，皱起了眉：
　　“姐妹？母女？不管怎么样，这里是罗曼罗兰商会，不是你们这样的女人可以摇晃女乃子和屁股勾引男人的地方！”
　　他义正言辞地说着，声音大到周围的人都能听见，他挥手驱赶着玛格莉塔和猩红，不由分说地要把她们赶回街边的花园之中。
　　“……对、就该这样……”
　　“……不愧是……罗曼罗兰商会的警卫就是……”
　　“……这些女人就该……锁起来，不许她们走到街上败坏风气……”
　　“那个女孩……可怜……那么小就这种事……”
　　玛格莉塔的脸涨地通红，她明白了，她完全明白了，街上的这些行人——无论是衣着华贵还是普通，无论地位是高贵还是平庸，他们所有人、所有人都将她当成了一个妓、妓妓妓女支女！一个大白天跑到市中心繁华的街道上和“姐姐”或者是“母亲”揽客的女支女！
　　这简直太疯狂了。
　　玛格莉塔几乎立刻就想要怒吼，但是自己身上的衣服让这愤怒一下子哑火了。
　　她还穿着帕列斯时穿着的衣服，一件做了些许简洁修饰的洛可可式洋服——大方领露出锁骨、肩膀和一部分胸部柔软白皙的肌肤，朦胧的长袖是半透明的层层轻纱织就，裙摆露出小腿，而不像街上体面的女士那样只露出脚踝，穿着雪白的袜子而是黑色，并且最重要的是——没有带手套。
　　在帕列斯，这样的服饰在街道上随处可见，商人的女儿和贵族的妇人都这样穿，但在这里，在罗曼城。
　　这毫无疑问是下流的，只有女支女才会穿的衣服，所有的人都会这么认为，甚至她最初去帕列斯时看着满街的人也是惊讶得目瞪口呆。
　　可她明明……
　　玛格莉塔现在有些晕眩，有些事只有自己亲身经历过才能明白那是多么的荒诞，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有强烈的、强烈的羞辱感让少女浑身颤抖着，握紧了拳头。但是就在她把拳头挥到这个完全把自己当然是那种女人的警卫身上之前，猩红忽然跑上来了几步，按住她的肩膀，然后带着一种怪异的微笑拉着警卫退回到那个花园之中。
　　花园的树篱墙内没有人，就在玛格莉塔疑惑猩红想要做什么时，这个警卫忽然变了一副嘴脸。
　　他看了一眼玛格莉塔摇了摇头，然后指着猩红的嘴，说出了这样的话：
　　“用嘴巴给我干一次，十个便士，怎么样？”
　　那声音带着施舍似的傲慢。
　　“……”
　　玛格莉塔简直要气疯了。
　　她家族商会雇佣的警卫是可以根据人的衣着就轻易地把人定性为女支……女支女然后理所当然地说出“给我干”这种话的人吗？！不是吧！这样的人到底为什么会被雇佣啊！
　　“哦，当然，这位帅哥。”
　　但猩红这样说着，走了过去，然后——
　　“唔！”
　　一瞬间，她错身到男人的身后，在他没能反应过来之前就按住了他的肩膀和脑袋，将尖尖的犬齿扎入了他脖子上的血管。
　　男人的眼里一下就失去了光采。片刻后，猩红皱着眉，把这个男人放倒在地上，从嘴里把一口血吐了出来。
　　“呸，恶心的烟鬼，血的味道就像猪油和烟油混在一起然后搅满蜡。”
　　她无比嫌恶地看了这个男人一眼，在他脑袋上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
　　“他算是玛格莉塔小姐家族的雇员吧？你们的雇佣合同上包括健康基金之类的吗？雇员患病雇佣方会出一部分钱帮助治疗的？”
　　“……我不知道。”
　　玛格莉塔摇摇头，这种事她怎么可能知道。
　　“要是没有这个男人算完了，看起来才四十几岁，但至少是三十年的老烟鬼，肺一塌糊涂，继续抽的话不超过三年就要出事，戒烟可能还能多活几年——不过他在生命的最后几年还是有点用的，他的记忆里确实有被暗示的痕迹。”
　　“——真的吗？！”
　　被指指点点的气愤暂时被理智压制住了。
　　“血液是灵魂的货币，精神和意识是灵魂的一部分。我们血族可以通过吸血读取较近的记忆，最多半个星期左右的程度吧。总之，两三天前，他的意识有被某种力量影响，植入过暗示的痕迹，不过那个暗示已经被触发了，内容似乎是……”
　　四处寻找着喷水池似乎想要漱口的猩红回忆了一下，这样说着：
　　“晚上去办公室找芙拉·雅的时候，她在里面。这样。”
　　“……真的有神秘的力量涉入……猩红，你看到给他下暗示的人了吗？”
　　“没有，他记忆里没有我就看不到，如果那真的是个巫师，我想他应该不会那么不小心。”
　　“这个人的身上也没有神秘气息，可能是两三天过去后消散了。”
　　在玛格莉塔的裙下，圣银也这样说着。
　　“如果是这样的话，说不定家族的那位车夫也被下了暗示，不过，也不一定他就看到了下暗示的人这样的话……”
　　迅速回忆着情报，玛格莉塔抬起了头。
　　“港口区！”
　　在那些相互矛盾的证词之中，谎言可能性最低的，就是那个与罗曼罗兰家族有关的商人了，在那天夜晚的一时四十分左右，他在港口区看到了芙拉·雅坐着一辆马车去往不知道什么地方。
　　考虑到神秘学的因素，这个证词是谎言的可能性是最小的，因为巫师不太可能坐着马车，随时将路过的人都植入暗示。
　　即使植入暗示，也不太可能是让人看到芙拉·雅而应该是让人看不到，所以，那一次应该真的是一个意外，一个绑架者的疏漏。
　　“猩红小姐，我们现在去港口区，说不定芙拉·雅小姐就在那里！”
　　“可以是可以哦，不过，你还要穿着这样的衣服吗？”
　　“……在那之前，先去买一身衣服吧。”
　　“可穿着这样的衣服走得进这条街上的服装店吗？看起来这个城市的人们对于裸露肌肤非常的厌恶和鄙夷呢。按照我的经验，在这种环境下，荡女彐羞辱只要第一次成立，之后就算换衣服也只会受到变本加厉的嘲讽哦。”
　　“……文化和道德观的差异真是令人头疼呢。”
　　人似乎只能接受一种道德，或者说，当人接受了新的道德之后，旧的道德就会变得可笑起来。
　　似乎唯独不同的道德是没法共存的。
　　“真是头疼啊……”
　　玛格莉塔叹了口气。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在罗曼城，在罗曼罗兰商会的旁边，自己会被错认成站街的女郎，而且……
　　连一件衣服都买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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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9节 EP.63 运用助力

　　“……所以，最后你们是怎么解决的呢？顶着街上的人的视线进了一家服装店，然后换了衣服离开吗？”
　　玛丽有些好奇与同情地看着自己的妹妹——现在，少女身上的黑色连衣裙就算是最古板的礼仪教师也挑不出毛病，除了，脸，脖子、一点点锁骨，和脚踝，几乎一点肌肤也没有露出来，虽然是短袖——到手肘的那种短袖，但黑色的手套恰好地没有让少女的小臂露出丝毫不应露出的肌肤。
　　“……不。”
　　和猩红在港口区搜查了一个上午的玛格莉塔坐在椅子上咕噜咕噜地喝着葡萄汁和苏打水的混合饮料，摇了摇头。
　　“就像猩红说的，我们很有可能根本进不去那些格调较高的服装店，再怎么说也不能用「天体巡回」直接出现在店铺里。”
　　“但你们也没有用「天体巡回」回来换衣服？”
　　“就是这样哦。”
　　猩红“啪”地打了个响指，一瞬间，玛格莉塔身上的黑色连衣裙和手套忽然溃散成一堆蝙蝠，飞到了她的身上，在猩红身上，那件保守的长裙也开始变形，变回了她今早出门时穿的帕列斯的服装。
　　“嘛，我姑且这样帮玛格莉塔小姐换了一套衣服，然后活动着，不过并没有在港口区找到玛丽小姐的那位秘书，那地方人太多了，势力关系也很复杂，而且……”
　　猩红看了玛丽一眼。
　　“……你想说最坏的情况是，芙拉·雅已经被通过港口送到其他什么地方去了吗？”
　　“是哦，如果是那样，我们就可以说是束手无策了呢，这个港口一天会有多少条船往来？一百，两百还是三百？随便往某艘船上一塞，就毫无办法呢。”
　　“……是呢……”
　　玛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在听到你们说芙拉·雅被送到港口区后我就有这样的心理准备……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不，也不是完全没有。”
　　玛格莉塔小声地说着。
　　黑色的连衣裙褪去后，她的身上只剩下上下两件的内衣，犹豫了一下到底要不要让变成手套的「衣物吞食者」把这两件贴身衣物吞食掉换回原来的装束后，少女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和玛丽、猩红是突然回到罗曼城的，换洗衣物理所当然的没有带，今天也忘记去购买了。
　　少女打算等到明天回帕列斯去和欧琳丝交换情报时带些，或者明天出门再买一些回来，反正这个安全屋的衣柜里不知为何有一些男装，暂时就用那些来喂「衣物吞食者」就好了。
　　反正玛丽和猩红一个是自己的姐姐，一个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都是同性，在她们面前只穿内衣也不会多么害羞……而且这样还凉爽一点。
　　即使在地下，那种好像正午阳光的炽热依然如影随形，让少女的脸颊都是绯红的。
　　“如果我能够进行占卜的话，说不定可以占卜到芙拉·雅小姐在哪里，可是……”
　　在神秘学的领域之中，说到寻人寻物，最先让人想到的就是占卜。
　　可是，因为使用并长期携带「轻蔑命运的三之钥」，玛格莉塔和这一系的力量算是无缘了，就好像没有什么占卜可以指想她，她也无法沟通命运的星空，获得对问题的预兆。
　　“除非向莫比乌斯机构求助。”
　　少女摇着头。
　　“可我不知道怎么在不暴露自己身份的情况下向机构求助这种事……”
　　她和玛丽回到罗曼城这件事是秘密的。肯定不能大摇大摆地去找机构，不然光是怎么回来的这一点让机构起疑心就会很麻烦。
　　而机构显然也不会是会热心帮助匿名求助者的慈善组织。
　　所以玛格莉塔很苦恼。
　　不过听到玛格莉塔的话，玛丽却眼睛一亮。
　　“对，还有这种方法！”
　　“诶？诶？玛丽姐，你想到什么了吗？”
　　“莫比乌斯机构啊，我们可以让他们帮我们找到芙拉·雅！”
　　“诶、诶——？”
　　…………………………………………………………………………………………………
　　特遣部队基本上是没有“假期”这个概念的。
　　夏后月，在米纳斯宫地下，「黄金指轮」的办公室中，威尔士填写着即将在夏后月末进行的年中审查的报表。
　　一般来说，这种事等到审查开始再做也可以，不过威尔士讨厌在那段时间辛苦地回顾、翻阅上半年的资料还要兼顾可能随时到来的任务，因此自从他成为了特遣部队的队长之后，威尔士就习惯于提前处理这些麻烦的文书工作。
　　现在他正刚刚回顾完春天的任务报告，在这些资料里，一个女性的名字以非常高的频率出现——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公主的皇家圣卫，她可能是「黄金指轮」任期最短的一位队员，但就在那短短的一个月的任职之中，她的表现却比其他的任何队员都要更好，而事实上，最终也是因为这位少女的违抗命令，他和他的队员们才能继续坐在这个办公室里，而不是作为某块纪念碑上冷冰冰的名字，供机构的其他成员敬仰。
　　那只是两个月前的事而已。
　　“威尔士队长，有任务，和机构有关的贵族的委托。”
　　这个时候，门打开了。
　　随着那位罗曼罗兰女士以及将任务情报泄露给她的多莉受处罚而调职补充的，在春后月成为「黄金指轮」成员之一的威廉走了进来，他的手上拿着两份文件。
　　威尔士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皱了皱眉。
　　为什么这种任务会到他们的手上？
　　机构的运作方式，是和王国的王族以及部分贵族联手，互助互利，这里的互助既是指机构借助贵族们的影响力摆平一些不好由他们涉入，可能会导致组织隐秘性暴露的事件，也是指机构帮助贵族们解决一些他们的委托。
　　为了维持权力的平衡和社会结构的稳定，这是机构已经维持了很多年的机制。
　　但一般来说，这样的委托是不太可能被送到特遣部队的手里的，一来这些委托基本用不到他们，二来，特遣部队就算闲着发霉也好过把力量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事上。
　　“……是什么委托？”
　　“呃……其中一个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不，要说的话也和我们有关系，是罗曼罗兰公爵委托我们帮忙找到他们家族失踪的女仆，芙拉·雅。队长你应该知道的吧，这个芙拉·雅是玛丽·罗曼罗兰的女仆，玛丽·罗曼罗兰是……”
　　“是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小姐同父异母的姐姐，我知道。但这应该交给占卜部而不是我们。”
　　“是的，这个委托严格来说只是顺路，另一个委托则是从最近刚刚和机构达成了合作的尤利乌斯家族来的，那个，委托我们抓捕盗贼，银月假面。”
　　“……抓小偷的工作应该交给警察，而不是我们。”
　　威尔士冷冷地看着这位新人。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但盖乌斯先生说，那个家族强烈地主张那个银月假面曾经从她门家族中偷走过一件珍贵的宝物，以前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现在想起来，那应该是一件非常危险的收容物，曾经拥有它的家族先祖全都非常凄惨的死去了之类的……还要求将银月假面也抓获，然后交给他们。”
　　“……”
　　威尔士的眉毛拧得更紧了，他看着威廉，知道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这个脑筋不错的新人是不会把这两个委托拿到他面前来的。
　　还有什么隐情吗？他用目光这样质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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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0节 EP.64 父与女

　　威廉微微勾起了嘴角。
　　“不过，那个银月假面出没的街区飘忽不定，这个委托也没有其他的支部愿意接，都说不归自己管，但是我稍微调查了一下，银月假面这个盗贼其实已经销声匿迹好几年了，她最活跃的时期在五年以前，尤利乌斯家族的宝物也是那时失窃的，但是就在昨晚，这个盗贼又出现了。”
　　“很凑巧的是，那位女士就是罗曼罗兰商会的一位成员，而且更巧的是，她刚好是玛丽·罗曼罗兰和芙拉·雅的属下。更加巧合的是，这位女士当时正被一群流氓堵路，差点被绑架，然后银月假面救下了她……队长，你不觉得这有点太蹊跷了吗？”
　　听到中途的时候，威尔士的表情就严肃了起来，等到威廉说完，这位特遣部队的队长陷入了沉思之中。
　　“你认为这个银月假面和罗曼罗兰家族有某种关系吗？”
　　“我不知道，虽然根据过去的档案，这个盗贼的确没有对这个公爵家族下手，但没有被她盯上过的家族很多，这说明不了什么，不过……”
　　拍了拍后脑勺，威廉说着：
　　“如果尤利乌斯家族说的是真的，那么她沉寂了这么些年，一出现就帮罗曼罗兰家族的部属解决了一个问题，会不会是因为那个收容物让她有求于这个家族呢……啊，我知道这是完全没有根据的猜测，只是……”
　　“……在这边的世界，比起没有根据的猜测，更可怕的是猜都猜不到到底是怎么回事。”
　　威尔士摇了摇头，他低下头，重新看了一眼春季——准确的是是春前月的任务记录。
　　他有点明白为什么威廉说寻找芙拉·雅的委托是顺便了。
　　“……去占卜部占卜一下这两个人在哪里，然后我们再决定。”
　　“是，明白了。”
　　一个失踪的秘书，一个昨晚活动过，可能持有收容物的盗贼，本来在威尔士的预计里，这用不了多少时间，不过，当太阳渐渐西斜而威廉一直没有回来之后，威尔士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那个新人在磨叽什么呢。”
　　入夜，当繁星在夜幕上闪耀时，在办公室里，爱德华吊儿郎当地问着，不过谁都能听出他玩世不恭下的严肃。
　　“我、我回来了，队长。”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打开了，拿着一份文件的威廉走了进来，看到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自己，他现实一愣，然后连忙对威尔士说着，递出了文件。
　　“这是那个芙拉·雅小姐的所在地。”
　　“那个银月假面的呢？”
　　威尔士结果文件，然后意识到这只有一份文件。
　　“一起在里面吗？”
　　“……不……关于那个盗贼的所在地，占卜不出来。”
　　“……你说什么？”
　　“占卜部的人尝试了一整天。”
　　威廉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抓起上午就泡好，现在已经变得很苦的茶水一饮而尽，吐了吐舌头后才继续说着：
　　“灵摆、塔罗牌、水晶球、等到晚上那些占星师还用了一次规格很高的占星，几十个人都试了几次，但是占卜不出来。”
　　他咧了咧嘴。
　　“所有的占卜都指向不了任何东西，搞不好……那个银月假面身上，真的有非常强力的收容物……”
　　“……”
　　办公室里一下子变得安静了。
　　……………………………………………………………………………………………………
　　“公爵大人，您的信。”
　　穿着执事服的男人敲开了罗曼罗兰公爵书房的门。正在书房中看着一本书的公爵抬起眼，点了点头，示意他将那个还没拆开的邮政罐放到桌上。
　　“是谁寄来的？”
　　“不知道，寄件地址只是米纳斯宫，没有寄件人名字，还要求您亲自打开。”
　　“……我知道了。放着吧，还有什么事吗？”
　　“如果您指的是那位布林迪先生，他今晚在红角壳酒店和鲜鱼加工厂的莫斯提斯一同用餐，布林迪先生似乎有意在罗曼城开设他名下渔获品牌店「维纳蒂的美味鲜鱼」的一家连锁店，正在物色合适的加工厂与鲜鱼货源。乔治先生也一直跟着他……但他的态度确实不算好。”
　　“……是吗……”
　　“而且，这位布林迪先生和帕拉图斯分家的人走得比较近，那一支一直和恺撒先生不太融洽……”
　　“现在谁也搞不清他的目的，就这样放着吧，我岳父他……还好吗？”
　　“嗯，恺撒先生还好，只是，最近一直闭门不出，想必也是苦于不知道怎么面对突然多出来的这个孩子吧。”
　　“……”
　　罗曼罗兰公爵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合拢了书本，借着灯光，从这位公爵年少时就担任他贴身男仆的男人看清了封皮上的书名：《如何让孩子健康，茁壮地成长——每一位父母都应该知道的事》。
　　“……公爵大人，您还是……”
　　摆了摆手，罗曼罗兰公爵打断自己的仆从、同时也是多年的朋友的话。
　　“……那么，我先告退了。”
　　于是，他没有再说什么，离开了书房，并且带上了门。书房中，罗曼罗兰公爵打开了邮政罐，将里面的信封拿了出来，他拆开信，沉默了一秒后转过身，将纸张递向书房中灯光没有照亮的方向。
　　从那里的黑暗之中，金发蓝瞳的少女披着披风走了出来，接过了那纸张。
　　在中午时分，玛丽想到的借助莫比乌斯机构力量的方法，就是用她们的父亲，罗曼罗兰公爵的名义写了一封信给莫比乌斯机构。
　　“本来在你加入莫比乌斯机构时家族和机构就达成了协议嘛，家族在商业上与机构进行合作，相对的，机构也会提供一些神秘侧的便利，不过一直以来都没有用上，毕竟家族和机构的唯一交集点只有你，那些互利的计划也是不久前才谈妥，还没有完全开始实行，就遇到了这次继承人的纠纷。”
　　玛丽是这样说的。
　　——我想，以父亲大人的名义稍微提个不那么困难的协助请求应该没问题吧，我想机构应该不在乎牵不牵扯进这件事里。
　　作为和机构有关系，处于同盟立场的罗曼罗兰家族的并不困难的请求，机构一定不会拒绝，唯一的问题就是之后的情报肯定会送到罗曼罗兰公爵的手上。而公爵会立刻明白自己没有提出这个协助的请求。
　　所以在黄昏时分，玛格莉塔来到了这里。
　　带着自己原本的样貌，银月假面的装束与一个请求。
　　她一个人来的，虽然说自己的父亲绝对可以信任，但玛丽却说也没有必要把她带过去，结果就是在最初的惊愕之后，父与女之间的空气，稍微有些僵硬。
　　两人间的交谈也只限于事情的说明，就像现在一样。
　　很像是上级与下级，但不像父亲和女儿，甚至看到自己的女儿穿着这样的装束——高衩，紧身，无袖，内里衬着轻薄露出些许肌肤色彩的黑色织料，在罗曼王国这即使以晚礼服的标准来看这也足够轻浮，但罗曼罗兰公爵也只是皱了皱眉，张开的嘴唇什么也没有说。
　　玛格莉塔知道，他是想说些什么的，比如训斥她怎么穿成这样，比如问她为什么会回到这里。
　　——但或许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但或许，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过玛格莉塔知道这不能怪自己的父亲。事实上，她自己也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的父亲，在来到这里之前，她都没有想过自己与父亲之间的空气会这样的……僵硬与尴尬。
　　“父亲大人，请不要这样看着我……我穿成这样是有缘由的……”
　　“……在去年冬天之前，你还曾经扮作侠盗吗……”
　　玛格莉塔连忙解释着自己并不是银月假面，只是假借这个已经销声匿迹的侠盗的身份掩盖自己回来的事情。
　　解释完后，玛格莉塔感觉到自己与父亲之间的空气似乎更加尴尬了。她只好接过那张纸，打开来，看着上面的图画。
　　那是一张罗曼城的详细地图的一角，港口区，在地图上的一处，被用红色的圆圈勾画了起来，附有一行小字。
　　「在地下」。
　　“那个地方是联排的出租仓库。”
　　罗曼罗兰公爵忽然说着。
　　罗曼罗兰家族是商贸贵族，对于港口区的商业、物流建筑十分熟悉，只是看了一眼地图，公爵就想起来，那是一片联排的仓库。
　　就和所有国际贸易繁荣的贸易港一样，这些仓库有的属于本地或者长年往来罗曼城的商人，有的则是短期出租，占卜部的占卜师们在一个仓库上做了一个标记，旁边搭配着文字和一副手绘的下层地图。
　　这些仓库大多都有地下的区域，而芙拉·雅就被关在地下的一个地方，
　　“芙拉·雅小姐在这里吗……机构的占卜果然很有效率，我明白了……父亲大人，真的非常感谢您。”
　　“你要一个人去救她吗？”
　　“请放心，我有可以信赖的搭档。”
　　“是吗……”
　　公爵看着自己的女儿，目光之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被那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玛格莉塔试图转移一下话题——明明只要说完“我会的”就可以离开了，但果然，她想和父亲多说一些话。
　　“……那位凯撒·L·布林迪先生让父亲大人很头疼吗？好像，他不太喜欢恺撒外公……”
　　“你就是为了逃避这些家族的事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吧。”
　　但是被这样说了。
　　“……是的，非常对不起。父亲大人。”
　　“……不，我并不是在责怪你，乔……玛格莉塔。只是既然你已经决定从这些事中逃离，就不要勉强自己再投身进去，家族里的事，我和玛丽会处理好的。”
　　直到现在，罗曼罗兰公爵还是习惯用那个用了二十年的名字称呼她。注意到这一点，他很快又沉默了。
　　过了几分钟，他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去救芙拉·雅吧，她对玛丽非常重要。注意安全。”
　　“我会的，请不用担心我……我……”
　　为什么，我要支支吾吾地——
　　“我已经是个很厉害的乙太骑士了。”
　　支支吾吾地这样说呢？
　　最后，少女攥紧了手上的纸张——那是一张地图——重新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书房里恢复了寂静。许久之后，罗曼罗兰公爵拉开了自己的抽屉，拿出一个笔记本。
　　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他的笔迹，
　　“要多关注孩子的想法，去和他们交谈，不要摆父母的架子，即使是最粗神经的孩子也有纤细的地方。”
　　“为了让孩子们变得优秀给予他们艰苦的训练和课程无可厚非，对孩子有远大的期望也很正常，但请不要忘记，孩子最需要的还是父母的爱，表达出来的爱。”
　　“有的父母认为只要一味地让孩子变得优秀就是教育了，并不是那样，作为父母的使命并不是像训练马匹或者猎狗一样让自己的孩子变成大众眼里有能力的人，而是应该帮助他，成为一个有独立思考，独立生活能力的人。”
　　“孩子们首先是一个独立的人，然后才是你的孩子，他们不是也不该是父母们未竟愿望的延伸，他们应该有自己的意志而不是成为父母的复制品。”
　　……即使是自己的妻子怀孕时，他都没有像这样努力地学习过育儿的方法，可是他忽然意识到了。
　　自己只是在自我安慰而已。面对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儿，他甚至喊不出“我的女儿”这个词。正因如此，这些笔记显得是那样的可笑。
　　“……”
　　书房中亮起了火柴的光芒。
　　站在壁炉前，罗曼罗兰公爵看着那写满字迹的笔记本逐渐化为灰烬，他抬起头，壁炉上挂着的是罗曼罗兰家族的先祖的画像，那是一位睿智的老人，可他的睿智现在又能帮得上他吗？
　　“……真希望有人能告诉我啊，养育了二十年的儿子突然变成了女儿，告诉我我以为是对她好的事其实全部都只是让她感到痛苦之后，我到底还要怎样，才能继续做她的父亲呢。”
　　最后，罗曼罗兰公爵只是再一次地叹息。
　　谁能告诉他呢？
　　谁能，告诉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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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1节 EP.65 习惯

　　离开罗曼罗兰公馆后，等待着自己头发与眼眸的颜色在「双树之种」的力量下慢慢由金与蓝变成夜之黑暗。
　　“……”
　　原本她以为，只是来见一见父亲，请他帮个忙，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可到头来，和自己父亲的尴尬交谈无论怎么想都不像是没有问题的样子。
　　“……哈……”
　　少女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圣银的铳刃缠绕在她的大腿上，一言不发，最终，在发丝与眼瞳变成黑色之后，少女抬起头，看向在一旁阴影之中等待的猩红。
　　“抱歉，让你久等了。”
　　“没事没事，那么，找到了吗？”
　　“嗯。”
　　玛格莉塔举起了手中的地图。
　　“如果让我们自己找，还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呢……”
　　“很好，现在去救她吗？”
　　“当然，越是拖延越有可能发生意外，等回去向玛丽姐报告一下就出发吧。”
　　玛格莉塔没有迟疑，跟着猩红使用「天体巡回」回到了安全屋。
　　知道芙拉·雅目前还安全，并且并没有被拐带到罗曼城之外后，玛丽松了口气，但接着她从一堆账单和报表中站了起来，坚定地看着玛格莉塔：
　　“我也要去。”
　　“诶？不行！玛丽姐，那个仓库里有地方帮派把守，虽然对我和猩红来说是毫无危险的，但是对玛丽姐。”
　　“放心吧，我不会跟着你们进仓库里面的，但至少让我直接见芙拉一面，这样她也能够相信你们。”
　　玛丽的语气非常坚定。
　　“暴露在她的面前没关系？”
　　“如果她和父亲都没法相信，那么这个世界上我就只能相信玛格莉塔、欧琳丝和露娜了。”
　　“那还挺多的。”
　　猩红忍不住吐槽着。
　　“我，要，去。”
　　“呜呜呜呜——我、我知道啦！但玛丽姐一定不许跟进去，只能在外面！一定不许跟进来！”
　　被捏着脸的玛格莉塔明白，现在劝说是没有用的，只能答应了下来。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们担心的。”
　　“如果真的不想让我们担心，就呆在这里嘛——疼疼疼，抱歉，玛丽姐，抱歉——”
　　“嗯，既然这样我放些蝙蝠放在玛丽小姐身边吧，有什么危险我就立刻过去。”
　　解决了玛丽的安全问题之后，安全屋中，少女们的声音伴随着一段吟咏的落下消失了。
　　……………………………………………………………………………………………………
　　罗曼城，港口区。
　　在夜晚，港口区的热闹会从码头上转移到街道的酒吧中，下工的码头工，靠岸的水手，在夜晚做生意的商人和女郎，而光照不到的地方港口的帮派，码头的流氓也开始活跃了起来，地下赌场，贩售危险药物的黑店，进行不法交易的黑市……
　　这个社会的底色绝对称不上明亮，而人的黑暗欲望也不会因为遭到抵制和声讨而消失，就算是最精良的警卫队也无法完全阻止罪恶在光照不到的地方滋长。
　　将劣质的卷烟塞进嘴里的男人看着身边的同伴，掏出了廉价的怀表。
　　距离换班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五分钟，但应该过来轮替他们的那两个孙子却还不见踪影，也不知道是在哪个酒吧里醉成一滩烂泥，还是在哪个女人的肚子上不愿意爬起来。
　　守前半夜就是这点吃亏，尤其是在接替的人迟到时他们还不能离开，哪怕仓库里面还有其他的守卫，作为帮派底层的两人要是擅自离开，被当成沙包打一顿都是轻的。
　　所谓的地下帮派就是一个被残暴支配的世界，无法为一般社会接纳的人活跃在这里，在野蛮的法则中求生。
　　“等换岗后你去哪里喝一杯吗？”
　　等待着换岗的时间里，男人只能耐下焦急的情绪和同病相怜的伙伴聊着天。
　　“不了，我有去帮私船卸货的工作，等做完这个工作，我就能攒够一笔钱，退出帮派回到西西里了。”
　　“你要离开帮派？”
　　叼着烟的男人瞪大了眼睛。
　　“你不是已经在帮派里待了三年了吗？”
　　“是啊，待了三年还是个最下级的喽啰，可能我还是回西西里照顾橄榄树更适合我吧。”
　　旁边的男人摸着手臂上的伤疤，叹了口气。
　　“出来打拼了三年，除了一身伤什么也没捞到，比我后进帮派的都当上了小头领，继续在帮派里耗着可能也没有什么意义，所以我一直在偷偷摸摸地打工，干完今晚的，我就要和老大说我要退出了。”
　　他看向漂浮着船只灯光的大海，那里是他故乡的方向，那有着葡萄园、橄榄树，和风与阳光的岛屿，他的父母还好吗？是不是已经发髻斑白？
　　“我很感谢老大当年收留了被欺骗身无分文的我，可三年没见到父亲和母亲，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留在帮派里也只能当个普通的成员，那样的话，还不如回去和家人们在一起比较好，你知道的，我对打打杀杀其实……”
　　同伴的话激起了男人许久之前的回忆……不也没有那么久，他比这个男人入行晚了几年，入行的理由也大差不差，怀着梦想懵懂无知地踏上船，结果被抓起来当奴隶贩卖，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却无处可去，最后……
　　“……如果有得选，谁又想干这一行呢。”
　　他忍不住感慨着，猛吸了一口烟，劣质的烟草呛得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而等到他止住咳嗽，意识到身边的同伴忽然沉默之后——
　　这个男人也彻底地沉默了。
　　站在他们身后，玛格莉塔和猩红从黑暗中走出来。
　　这两位守岗的男人是等不到换班的人的，因为那些人也和现在的他们一样，在这个仓库附近的暗处做着一时半会醒不过来的美梦。
　　“说起来玛格莉塔小姐还真温柔呢，即使是面对这些很有可能背负了人命的帮派分子也不打算下杀手吗？因为被他说的话感动了？”
　　“不，因为很少遇到非杀不可的人，基本上没把杀人当作备选项。或者说……我已经习惯不杀人了。”
　　玛格莉塔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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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2节 EP.66 猩红的办法

　　虽说在进入特遣部队时也被说过干这一行迟早会弄脏自己的手，可是仔细想想，自己真正亲手杀死的人并不多。
　　还记得很清楚的，一个是和露娜大人被那个荒草色的灵追逐时，在一个巫师或者神秘学爱好者集会时，一个不知名的火焰巫师，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后来才意识到那可能是一个极其稀有的觉醒了保命巫术的巫师。
　　另一个就是至今也不知道他真正名字的那个占星巫师。
　　剩下本来还会死在她手上的，还有在紧急任务中成为恶魔君王之一、亵渎母皇的眷族的那一家人，但是在她开枪之前，爱德华就抢了先。
　　去到帕列斯后，她也没有遇到什么不得不杀人的情况，无论是杜马教授那个扭曲的学生，还是密教的那个先知，最后都是抓捕交由机构，由机构做出宣判与执行。
　　杀人的机会很少，就不会对夺走生命这件事感到麻木，没有麻木，夺走生命那令人作呕的实感就会抑制暴虐的欲望，让人更少的升起杀人的欲望。
　　或许这算是一种良性循环吧。
　　再说，如果一个文明社会中的人能在短短半年里变得有杀人的习惯，通常来说不是那个人太凶暴，就是环境太扭曲。
　　“杀人是不要有比较好的习惯呢。”
　　猩红点了点头，看向仓库的大门。
　　在整排的仓库中，唯有这里亮着灯光。
　　里面还能听到人的声音，就好像是守卫正在打牌，不时传出“艹，你她女马的出千吧。”“滚，老子这是运气好！”“什么狗屎运气能让你她女马在老子手里有一对A的时候还有四条A！”这一类的声音。
　　一只蝙蝠从仓库上方的铁栅栏窗户中挤了出来，回到猩红的身边，黑发的女性随手揉着它，向玛格莉塔说明仓库里的人员分布。
　　“这里面超过二十个人哦，嘛，虽然一个仓库有二十个保安也不算特别奇怪，如果商人和帮派或是什么人结了仇，雇更多人的我也见过，对我们的计划来说会有点棘手呢。”
　　猩红说着：
　　“玛格莉塔小姐的计划是为了确保芙拉·雅小姐的安全，要把这些看守全部解决对吧？而且还是得悄无声息地解决。”
　　“嗯，只要对人质有害的东西都消失了，那么人质自然就安全了。”
　　简单粗暴的计划，往往效果更好，不过玛格莉塔并没有想到在仓库的第一层就有二十人，而且猩红的小蝙蝠进去飞了一圈后没有发现向下的入口，恐怕是隐藏了起来，需要仔细寻找。
　　那么现在的第一个问题就变成了如何悄无声息地解决这些帮派成员。
　　“玛格莉塔小姐以前都是怎么做的？”
　　“以前？嗯，果然是借助瑟莱忒小姐的力量吧，让他们窒息，或者变成针头注入魔药。这样最有效率，如果能占据高地势，我也能通过从上方的攻击在人没有防备时把他们的脑袋砸在地上砸晕。”
　　玛格莉塔说着。
　　她的战斗方式比较偏向于潜行与暗杀，又更喜欢非致命的手段——就像少女自己说的，她没有杀人的习惯，至于脑震荡和骨折和窒息，既然都是敌人了，这种程度总不会有人说不人道吧。
　　不过仓库中帮派成员的分布比较分散，除了两个地方固定各有在打牌和喝酒的七八号人，剩下的人在仓库中进行巡逻，彼此之间并不远，很难说先放倒一批人然后不被察觉地放倒剩下的人，尤其是在对仓库环境并不是特别熟悉的情况下……
　　“应该怎么办呢……”
　　“嗯？魔药？什么类型的？”
　　猩红有些好奇地问着。
　　“麻醉药类型，一颗子弹的剂量的话起效很快，但如果是少量的话，大概会在三到五分钟内让人麻醉昏迷。然后至少三个小时不会醒来。”
　　“魔药的量足够吗？”
　　玛格莉塔看了自己的腰带一眼。
　　她从康妮·李那里弄到了很多麻醉子弹，
　　“那样的话，要不要试试我的方法？”
　　“猩红的方法？”
　　被黑发的血族王女拉着，从仓库的门前离开，在远处阴影中的玛丽看到她们走了回来，眼里闪过一丝紧张。
　　“发生了什么事吗？芙拉·雅呢？”
　　“啊，别担心，玛丽小姐，我们还没有开始行动，嗯，或者说，我们正在为了进行行动进行准备。简单来说——”
　　说着，猩红打了个响指，于是，她身上的黑色连衣裙直接溃散成一群漆黑的蝙蝠。
　　“这些蝙蝠的本质是某种阴影魔物，它们不会被魔药影响，所以它们可以储存一些麻醉魔药，然后通过叮咬的方式注入人体。只要能在较短时间里把玛格莉塔小姐所说的魔药注入到这些人的身体里，即使他们意识到不对也来不及预警和反应了吧。”
　　“……好主意。而且，蝙蝠会引发的骚乱一定比人要小。”
　　玛格莉塔眼睛一亮。
　　“如果这些蝙蝠们行动再隐蔽一些的话，说不定连骚乱都不会引发，只要这些蝙蝠的叮咬感觉不明显……”
　　她立刻拿出了那些麻痹子弹，用圣银将子弹里的魔药提取了出来。
　　子弹的数量不多，但应付这一层的警卫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一会儿之后，一群圆滚滚，黑漆漆的蝙蝠飞入了仓库之中。
　　它们从仓库的天窗涌入，因为本来就是阴影生物所以悄无声息，在仓库之中，完全没有人注意到这些黑漆漆，圆滚滚的不速之客。打牌的依旧在打牌，喝酒的仍然在喝酒，不时响起对骂的声音，自从他们被要求加强这里的警戒后，每个夜晚都是如此。
　　而他们至今也没有注意到守在大门前的人已经昏倒，这些帮派成员之间是没有什么关心与关怀的，从这个意义上看，他们甚至不如一群野兽。
　　一只漆黑的蝙蝠从阴影里飞出，落在了在两排货架间巡逻的人脖子上，斜上方的灯光让这条通道光影错落，毫无重量的蝙蝠一口咬在男人的脖子上。
　　“啊，艹！”
　　无论如何，叮咬还是无法让男人没有任何感觉，他用力地往脖子上一拍，但这个时候蝙蝠已经完成了药液的注入，消失在阴影之中。
　　“干，突然叫一声吓老子一跳，搞什么啊。”
　　“女马的，有蚊子，连叮了老子两口。”
　　“两只蚊子而已，大惊小怪，你都五天没洗澡了吧，没蚊子叮你才怪。”
　　“狗屎，你不也是一周没洗澡了，为什么蚊子没咬你！”
　　在另一边的货架间巡逻的男人哈哈笑了几声，拍着胸膛。但没一会儿他也叫了一声，猛地将手拍在脖子上。
　　“艹，我也被咬了！”
　　然后这样的声音不断地在仓库响了起来，噼啪噼啪的声音连绵不绝，伴随着男人们的咒骂。
　　“干！怎么一下这么多蚊子，谁把门开了吗？还是谁他女马的捅了蚊子窝！”
　　“是窗户，妈的，这群该死的蚊子，快把蚊香点起来！”
　　“该死的！不对！这些不是蚊子！是——”
　　这样的骚动声的仓库的一层响起，然后，在几分钟后，伴随着噗通猛、噗通的倒地声变得安静了。
　　虽然最后他们还是察觉到了不对，但那个时候已经晚了。而且，正是为了尽快解决他们，猩红才让这些受她操控的蝙蝠们没有太在意隐蔽性地发起了进攻。
　　“嘛，普通人在面对神秘事物的表现也就是这样吧……嗯，这倒是省下我们寻找的时间了。”
　　对这样的结果猩红倒是毫不意外，蝙蝠从仓库中飞出回到她的身边后，她耸了耸肩，看向玛格莉塔。
　　“我的蝙蝠好像找到地下区域的入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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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3节 EP.67 营救

　　“喂，之前上面是不是在闹什么事啊。现在忽然安静下来了。”
　　铁笼外的声音，让抱着膝盖的女性抖了抖耳朵，抬起了埋在膝盖里的脸。
　　黑暗之中，只有稍远处一张桌面上，昏黄的乙太灯光照亮了几个男人的脸。劣质卷烟的烟雾缭绕在他们满是油光的脸上，一听就是长年吸烟的嗓音沙哑又气短。
　　“之前不是在那喊有蚊子吗？别管他们。该你了，跟还是不跟。”
　　“跟！女马的，我就不信你今晚运气真的这么好——日！！”
　　“哈哈，运气来了真的是挡也挡不住！”
　　这些胳膊上有着纹身，腰间挎着违禁枪械的男人爆发出令人心烦的声音，芙拉·雅用力地将耳朵捂住，但他们的声音依旧穿过她的手掌与手套，传入她因为好一段时间没能休息好而混混沌沌的脑中。
　　被带到这里之后过去了多久，她并不清楚，也没有时钟，在地下无法感知时间的变化。从这些帮派给她送来那些劣质的食物的次数来看，至少已经有两天以上了。
　　“好！同花顺！”
　　在桌子前看守着她的人中，唯一一个穿着并非水手与搬运工装束的男人忽然大喊了一声，将桌面上的牌翻了过来，听到这个声音的芙拉·雅浑身一颤。
　　即使理智上清楚这些应该是受雇于某位和玛丽——和自己服侍的大小姐竞争的家族继承人来对付自己的黑帮们应该不会真的夺走自己的生命，但是，那个男人，那个有着奇怪能力的男人——
　　现在芙拉·雅还记得那一天晚上发生的事，自己正在商会的办公室里处理着文件，大约晚上一点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忽然打开，这个男人穿着一身昂贵，但却明显和那张不修边幅的脸不相称的西装出现在她的面前。
　　——你是谁？！
　　芙拉·雅肯定自己在晚上没有会面的预定，正要质问他是什么人并叫来警卫，可在她这么做之前，这个男人抬起手，竖起手指对她画了一个圆圈。
　　“安静，不要紧张，请跟我来，有一位体贴的朋友实在是看你工作得太辛苦，委托我来给你放个长长的假期。”
　　那一瞬间，芙拉·雅忽然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能力，不由自主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男人对她勾着手指，她就慢慢地走过去，不能说话，不能停步，就像是被握着了操纵线的木偶一样跟在这个男人的身后。
　　她看着他堂而皇之地走过商会的正门，一挥手，警卫们就像是没有看到她和那个男人一样，开始商量要泡杯咖啡，还要给在办公室里的自己送一杯。
　　然后等到走出门外，来到马车停靠的地方，他让自己坐上了一辆马车，这个时候，商会的一个车夫看到了她们，他走过来，也是被他轻轻一晃手，就若有所思地回到马车的停放场，目光涣散地说着“芙拉·雅小姐让我送她回去”。
　　“你的失踪再怎么说也是不可能彻底隐瞒下来的，但等到被发现的时候，保安和马车夫的证词一定会让那些无能的警察们摸不着头脑，哈哈，真想看看那时他们的表情啊。”
　　——恶魔。
　　当时，在芙拉·雅的脑海里，只有这个词在不断地回响，伴随着恐惧。
　　这完全——完全是恶魔的力量，尽管芙拉·雅不知道什么样的恶魔会这样的挫，但那种力量，操控人心，扭曲认知，就连是那些在狩人的吹嘘中最难以想象的魔物也不会拥有。
　　——除了恶魔之外还有什么会有这样的力量呢？
　　虽然通过偷偷的观察，芙拉·雅已经不会再这么想了，这个叫做梅西比里斯、自称是从艾舍尔市来到罗曼城闯荡的男人似乎完全不认为被她听到有关自己的事有什么问题，这段时间里，她已经通过男人和他手下的闲聊知道这个喜欢贝类和辛辣料理的男人是如何用他那恶魔般的力量在港口区组建起一个帮派，并通过他的力量从一个商人那里得到了这间仓库，将地下仓库改造成了据点，现在则在谋求着和一些贵族打通关系——这些都表明他是一个人类。
　　但话又说回来了，恶魔和拥有恶魔力量的人类又有什么区别呢？
　　直到现在，听到他的声音还是会让芙拉·雅本能地战栗。
　　“说起来上面好像真的安静下来了，怎么回事，那群废物被蚊子骚扰得跑到仓库外面了吗？”
　　“那不是会被更多蚊子咬吗？算了，你上去看看吧。顺便带点酒下来。”
　　“好的，老大。”
　　一个男人从桌面前站了起来，走向通往上方的楼梯。
　　剩下的人继续和他打牌，但是这局牌发到第二张时，梅西比里斯忽然扭头看向了之前那个男人离开的方向。
　　“有点不对劲。”
　　他这样说着：
　　“太安静了，不管上面发生了什么，大吉姆上去后都不该这么安静，除非那群混蛋想要给我一个该死的惊喜。”
　　他扔下了牌，站了起来，而和他打牌的另外两个男人听到他这么说也紧张了起来，其中一个抬起头看了看头顶后有些不敢相信地说着：
　　“老大，不是吧，上面可有我们二十多个兄弟，你说这娘们又不能杀了了事又不能干，还要关着她不被任何人发现，我们可是把最厉害的人都聚集起来了，怎么可能有人能毫无动静地把他们全部解决……”
　　“之前不是有很大的动静吗？”
　　“可是那不是因为蚊子太多吗……”
　　“……”
　　看了眼这个空有一身肌肉、忠诚但脑子并不好使的小弟，唯一穿着西装的男人摇了摇头。他看了一眼关在笼子里的女人，让两个小弟拔出了枪。
　　“总之我们也上去看看，记得警惕一点，看到任何陌生人都立刻开枪，我有……”
　　虽然他什么感觉也没有，但为了在部下的面前维持神秘和威严，他还是这么说着。
　　然后，芙拉·雅看着他让两个小弟走在前面，朝楼上走去，没入了阶梯的黑暗之中。
　　没过几分钟——
　　“咕！什么人！”
　　“啊！”
　　这样的声音从那里传了出来，首先是惊讶的呼喊，然后是伴随着呼喊的，人的身体撞在墙壁上的钝重声，芙拉雅看到了那两把枪从男人的手中掉落，走火，其中一发子弹打碎了作为唯一光源的桌面的乙太灯。
　　“切，是来救那个女人的吗，不过，两个女人就敢闯入我们惑心帮的地盘，还真是不知死活——”
　　紧接着响起的是那个梅西比里斯的声音，他好像在忽然暗下去的环境中发现了什么，两个女人？是谁，是来救她的吗？可是现在，她也来不及提醒她们，这个男人那恶魔般的力量了，听男人的声音，他已经得手——
　　“——呜！呜！什！呜呜呜呜——！！！！”
　　但随后，那个自信满满的声音就挣扎了起来，男人的嘴似乎被什么蒙住，他的声音一下变得含糊不清，只有挣扎的响动一直持续，还伴随着似乎无法呼吸的喉音。
　　然后，连这声音也在人体大小的什么从楼梯上滚下去时消失了。
　　“……又是……精神或者幻觉……”
　　“强制的……精神操控，我也中招……挣脱……五分……”
　　接着，另一些声音响了起来。
　　芙拉·雅已经抬起了头，紧张地抓着笼子的铁栏，那两个女声中的一个似乎有些熟悉，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而断断续续，她想要求救，但又担心贸然的发声会不会让自己又遇到糟糕的事。
　　“……没有了吧……把玛……带过来。”
　　“哦，不错呢……她也会……的吧。”
　　就在这样的不安之中，两个女性的对话似乎结束了。不知道她们商量了什么，地下的仓库里一片漆黑。被囚禁在牢笼中的女性紧张地等待着，等待着自己将要面对的命运——
　　忽然，黑暗中亮起了光。
　　并不明亮的火把的光，光照亮了黑暗，让芙拉·雅忍不住抬起手遮挡住自己的双眼，脚步声靠近，最初的不安在听到这个熟悉的脚步声后忽然烟消云散，可是，怎么会，那个人、那个人现在应该在遥远的异国他乡——
　　“芙拉·雅。”
　　温柔的呼唤。
　　有着金色长发与黑色眼瞳的少女在囚笼前蹲下了身，用她的手，轻轻地包覆住了她紧紧抓住囚笼的手。
　　“我来救你了。”
　　时间，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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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4节 EP.68 收容物？巫师？

　　牢笼的门被打开了。
　　比起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矮上两个头的少女扑到了玛丽的怀中，轻轻地抽泣着，似乎要将这段时间以来的不安和恐惧全部用泪水宣泄出来。
　　“真是感人至深的重逢。”
　　猩红和玛格莉塔站在稍后方的位置，没有去打扰她们，听到猩红的评价，玛格莉塔轻轻地笑了笑，开口解释道：
　　“因为芙拉·雅小姐过去也被这样救过呢，被玛丽姐。”
　　芙拉·雅在罗曼罗兰公馆的女仆中是比较特别的一位，不仅仅是因为她同时是玛丽的秘书，还因为她并不是受某种劳动合同雇佣的女仆，而是玛丽从邻国的一个小村落里捡回来的。
　　在大陆的南方，一个城邦国的主体通常是一座城市以及城市附属的几座小村庄。而在芙拉·雅的故乡，那个村落在当时接连出现了好几场不幸的意外，父母都在意外中丧生的芙拉·雅被当作了这些意外与不幸的根源，在这个倡导理性、科学、人性光辉的年代，差一点被架在柴火堆上烧死。
　　迷信和蒙昧无论哪个时代都不会消失，它们会不断地改变形态，一直存在着，作为理性之光的阴影。
　　幸好，玛丽救了她。
　　当时年仅七岁，跟随家族的长辈在那个村庄附近的一个农场学习谈生意，开拓视野的罗曼罗兰家的长女带着保镖，以无可阻止的姿态闯入了她被囚禁的屋子，不由分说地将衣服被脱光，在身上被用墨水写着侮辱性的词语的少女带走——在玛格莉塔的记忆中，这是玛丽少有地被训斥的一次。
　　家族的大人让她“不要因为一个农夫的女儿影响家族和当地农场主的关系。”而玛丽则振振有词地回答“作为一个高贵的贵族，不该在自己有能力施以援手时见死不救，如果连这样教导我的你们都做不到这一点，还是趁早把我们的教导工作交给真正高贵的贵族比较好。”
　　被小孩这样顶撞而感觉面子尽失的那位叔叔当时可是暴跳如雷，还说出了“我们不需要用任何行为证明我们出身的高贵”之类的话，结果被早有准备的玛丽搬出家族的祖训，「贵族因高贵的行为成为贵族，而并非血统」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也导致了玛丽和那位叔叔所在的家族分支关系一直很僵。
　　在那之后，芙拉·雅就留在了罗曼罗兰公馆，作为玛丽的贴身女仆培养，并在之前服务玛丽的女仆因为结婚生子辞去这份工作后接任。长年的相伴在两人之间构筑起了强烈的信任和羁绊，这也是玛丽能如此信任她的原因。
　　……不过一边是感人的重逢，一边在解说也有点太煞风景了，玛格莉塔低下头，仔细端详着那个在圣银的攻击下窒息，陷入昏迷的男人。
　　她和猩红很有耐心地埋伏在通往仓库地下层的楼道的暗影中，等待着察觉到不对的这些人去地上的仓库探查，而这些人也如她们所想，第一次只派出了一个人。
　　那个男人根本没能走到上面的仓库就被放倒了，而接着，她们继续耐心地钓鱼，不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唯一穿着西装的男人第二次直接让所有人一起往上走，而他自己还拥有某种近似精神血脉巫师的能力。
　　当时猩红轻易地解决了两个拿枪的男人，而玛格莉塔的目标是他，但在没能得手的时候，玛格莉塔就感觉身体一下失去了控制，一种神秘的力量强行操控了她的身体，让她、还有猩红都停止了行动。
　　然后就是很有既视感的一幕，自信的巫师看着无法动弹的她们松了一口气，露出邪恶的笑容没有后退反而靠近了玛格莉塔，再然后就被圣银包住了脑壳，在口鼻都被堵住无法呼吸的情况下挣扎了几分钟然后窒息……
　　玛格莉塔肯定自己见过这样的一幕，不过一时半会，她也记不清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了。
　　现在她正在思考的是，要如何处置这个拥有神秘力量的男人，或者说，巫师。
　　“这个巫师要怎么办呢……”
　　“玛格莉塔小姐，这个男人可能并不是巫师。”
　　“诶？”
　　但这个时候，圣银的铳刃忽然嗡嗡地振动了起来。
　　“迄今为止我见过的巫师使用巫术时，他们的灵性反应都像是魔物在使用它们天生的某些特殊能力，没有任何例外，但是这个男人在让玛格莉塔小姐和猩红停下行动时，那种力量的反应……并不是这样。”
　　瑟莱忒说着，伸出一条圣银的触须拨弄着这个男人的脑袋。
　　“收容物……在我看来，那是更接近于这个的力量。”
　　“收容物吗……可是，黄金的指轮没有反应呀……是没有被使用就不会显露神秘性质的收容物？”
　　“可能性很大。”
　　玛格莉塔皱了皱眉。
　　这个时候，芙拉·雅也终于停下了啜泣，从重逢和被拯救的激动中恢复了过来，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之后，她看着拥抱着自己——还有一只手隔着裙摆放在自己屁股上的玛丽，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玛丽大小姐，可是，你不是应该在瓦卢瓦王国……”
　　“是哦，不过，因为知道了芙拉你失踪了，所以就咻地一下飞回来了呢，还带着有力的帮手。”
　　“啊，还有玛格莉塔小姐……这、这位是……”
　　“猩红哦，嘛，我只是顺路来的，没有感谢我的必要。不过，我想三位应该不打算在这充满男人的汗臭，脚臭和酒臭味的地方叙旧吧，是不是先回去安全屋比较好。”
　　“啊，说的也是呢，我的鼻子都快被熏掉了。赶紧回去吧……”
　　“那样的话，猩红小姐，麻烦你把玛丽姐和芙拉·雅小姐先带回去好吗？我要考虑一下怎么处置这个男人……”
　　“那、那个有恶魔一样的力量的男人，玛格莉塔小姐将他打倒了吗？”
　　“嗯？嗯，是呢。”
　　不管是巫师还是收容物，总而言之不能放着这个男人不管。
　　虽然一枪崩掉也是一个选择，不过就像玛格莉塔和猩红的讨论一样，她并没有杀死可以不杀的人的习惯。
　　如果这个男人并不是那么罪无可恕，机构自然有办法管理他，让他在去适合他发挥能力的地方发挥作用，如果他确实是罪无可赦，那么机构也从来不会觉得D级人员太多。
　　“总之玛丽姐，你们先回去吧，等我处理完收尾的工作就回去。”
　　“是吗，我知道了，那么，玛格莉塔，一定要小心啊。”
　　“放心吧。”
　　“那么，两位女士，请一起牵起手来……”
　　紧接着，猩红，玛丽和芙拉·雅消失在了这个地下的仓库之中。
　　玛格莉塔想了想，把穿着西装的男人沿着楼梯拖到了地面上，不管怎么说，这里的气味要好上一些，接着，少女看着男人犯了难。
　　杜纳之羽的意外让她现在比以前对待收容物的态度要更加谨慎，可是如果不冒一点险，连收容物是什么都不会知道，当然也不会知道他是巫师还是带着某样收容物。
　　交给机构？虽然一定是要把人交给机构的，但问题在于怎么交。
　　她的身上倒是还有机构的信号弹，不过那是帕列斯机构的样式，虽然一样可以召集机构的成员，但只要一查发现这信号弹的焰火样式是并非是罗曼王国的，就会有身份暴露的风险。
　　“……明明是机构的成员却要隐藏着身份行动，还真是辛苦呢。”
　　“干脆去最近的机构支部检举如何？”
　　“虽然也有那样的选项……嗯？”
　　这个时候，玛格莉塔的尖耳朵抖了抖。
　　入夜后港口的仓储区相当安静，也因此一些声音会变得非常的突出。
　　例如……马车的声音。
　　有什么人朝着这间仓库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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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5节 EP.69 埋伏？

　　马匹的嘶鸣与车轮的动静停在了距离这个仓库大约一百米的地方，然后，一些沉默的人走下了马车。
　　数量不确定，至少四个。海潮的声音干扰了玛格莉塔的聆听，不过少女的直觉告诉她，这些人应该是冲着这个仓库来的，因为在这个时间，如果要运货，一辆马车显然太少，而坐在上面的人又太多。如果是谈生意，他们又太安静了。
　　而且玛格莉塔还听到了一些箱子被搬运下来的声音，这个距离即使是她也无法从海浪声中分辨那低低的对话——但又是什么人，因为什么事才需要在夜晚来到这里，压低声音呢？
　　玛格莉塔按着自己身上的乙太织甲，让它变成了银月假面的制服，从口袋里拿出面具，双树之种律动着，让她的发丝与眼瞳变成了漆黑的色彩。
　　将一滴血抹在黑色的轻纱上，玛格莉塔暂时回到了阴影之中，停下了手头的行动。
　　过了一段时间，脚步声靠近了，在仓库的阴影中，玛格莉塔听出这是三个人的脚步，厚底的军靴，身上有枪械行动时和金属锁扣摩擦的声响……
　　他们在距离仓库十多米的地方停了下来，没有靠近正门，没有对话，如果不是因为他们都是哑巴，就是因为他们在使用着某种无需语言的对话方式，如果是后者——
　　玛格莉塔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该不会，这是莫比乌斯机构的执行小队吧？
　　不，虽然自己和玛丽用父亲的名义向机构寄去的协助请求的确只是想要知道芙拉·雅的所在位置。但是，考虑到机构和与其同盟的贵族的「互助关系」，以罗曼罗兰公爵名义的搜索请求，说不定机构会为了示好而顺便派出一支执行小队将芙拉·雅救出来。
　　只要装成是警察就可以了。
　　又或者说……
　　玛格莉塔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男人。
　　以机构占卜部的专业性，说不定在占卜之中察觉到了这次绑架案中有神秘力量——也就是这个男人的涉入，在经过了缜密的计划之后过来打算解决这个问题并且顺便将芙拉·雅救出来，只不过被自己和猩红抢先了一步。
　　玛格莉塔想了想，觉得这个猜测是比较靠谱的。
　　不过她倒是没有觉得自己和猩红白忙活了的感觉，因为在「黄金指轮」待过，也参与过行动，玛格莉塔知道机构的行事风格多多少少会有一点……粗暴，当量上的那种，玛格莉塔可不太放心由随便一支执行小队来进行芙拉·雅的营救。
　　不过他们现在出现在这里倒是刚好能作为扫尾，这样玛格莉塔也不用担心怎么处置这个男人了，虽然机构一定会对是什么人解决了这里感到疑惑，但这边就要靠芙拉·雅搪塞过去了，就咬死上是一个普普通通路过的神秘人，只要不被机构抓过去检查记忆就不会有问题。
　　反正有「轻蔑命运的三之钥」在，机构怎么也不会占卜到自己的，而即使占卜不到也不会怀疑现在应该远在帕列斯的自己。
　　只要想办法让芙拉·雅不要被机构拉去检查记忆就可以了，而玛格莉塔相信罗曼罗兰家族还是可以保守一些秘密的。
　　“……我们走吧，瑟莱忒小姐，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机构了。”
　　“明智的决定。”
　　说着，少女爬上了货架，然后对着打开的天窗跳了出去。
　　月光很明亮，因此在没有遮蔽物的仓库顶端，「阴影的轻纱」的效果被明亮的月光抑制，但因为仓库很高，玛格莉塔也不担心自己悄口米口米的行动会被下面的人察觉，以她在黄金指轮小队的经验和在帕列斯的见闻来看，机构大部分支部的执行小队水准用来对付一般的巫师、邪教徒，神秘爱好者或者由收容物引发的事件都还算可以，但在她的面前还是不够看的。
　　甚至，玛格莉塔想了想，带着些许玩闹的心态悄悄摸到了仓库屋顶的边缘，向下一看，打算看看是什么人来这里执行任务，她悄悄地从屋顶边缘探过头，朝下方一瞥。
　　而在那个瞬间，仓库的下方，一张玛格莉塔在春前月时熟悉的脸，猛然抬起。
　　……………………………………………………………………………………………………
　　隔着远远地，威尔士和自己的队员们就看到了仓库门前倒下的男人。经验丰富的他们小心地组成相互掩护的阵型，让爱德华、康纳和米特摸了过去，现在，他们通过观察得出的结论，正用手势传达。
　　——没有动静。里面的人可能被清空了。
　　——检查一下那两个倒下的男人。
　　——没有外伤，没有死。
　　手势所能蕴含的信息量不大，但依旧足够让威尔士暂时把握住情况，在他的身边，威廉，这位在两个月后的今天第一次出临时任务的男人皱着眉，小声地嘀咕着：
　　“我们来晚了吗？”
　　或许确实是来晚了。
　　仓库的大门虽然没有被破开的迹象，但是守门的人昏迷不醒，更近一步的，在占卜情报中那些帮派看守自然也是已经被击倒，陷入了昏迷之中，仓库之中毫无动静。
　　已经有人捷足先登，这样看来，那位芙拉·雅女士应该也已经不在这里了。
　　“……银月假面……果然是和罗曼罗兰家族有关系吗？或者说，这是在向罗曼罗兰家族示好，以谋求些什么……”
　　“现在还不能下定论。”
　　威尔士摇了摇头，让威廉不要太发散思考。
　　他们本来是经过作战会议猜测银月假面可能会前去营救那位芙拉·雅——就和她帮助了罗曼罗兰商会的那位帕西娅一样。所以打算来这里埋伏一下的，不过，看起来还是来晚了。
　　是因为罗曼罗兰公爵得到机构的情报后转手就交给了那个盗贼？还是那个盗贼自己也有自己的情报渠道？
　　总之还是先小心地探查一下这个仓库，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吧，之后再去向罗曼罗兰公爵询问一下……
　　这样想着，威尔士对在仓库附近的三人比了个手势，让他们小心地前进探查，他们马上会跟上，但就在这个时候，康纳忽然抬起了头，紧接着——
　　“什么人！”
　　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抬了起来，然后，他们看到了。
　　隐隐约约地，从仓库的边缘探出的，一张银白的假面。
　　漆黑的发丝和眼瞳几乎融入了黑夜，一种漆黑的薄雾笼罩着这个正体不明的事物，虽然在月光下看起来隐约有着人形，但非要说的话，更像是一团不知道为什么带着一张银色面具的雾气。
　　那绝对是一副令人感到惊悚的图景。
　　即使是见多识广就连传奇巫师也和其搏杀过的「黄金指轮」的队员们也不由得一颤。
　　“那就是……银月假面？！那才是她真正的样子吗？！”
　　脱口而出的威廉说出的，几乎就是「黄金指轮」小队成员们的想法。
　　“她在埋伏我们？！”
　　“不对，她要逃了！”
　　在对视的那一瞬间，康纳已经做好了自己遭受这如黑雾一般的怪物的袭击的准备了，他坚毅地看着那只面具，虽然和未知的神秘对视并不是明智的选择，但如果他一扭头对方就袭击过来，就连躲闪和防御的机会也没有了。
　　可是，让男人没有想到的是，这团包裹着面具的人形雾气在和他对视了一眼之后，扭头就跑，那样地果决，反而让康纳和猛地靠过来准备进行掩护和援救的米特与爱德华都呆住了。
　　“使用Rm-478！”
　　但在远处，威尔士的反应很快。他果断地下达了命令，亚斯特几乎是一脚把左手边的箱子踢开，从中拿出一个鸟笼，与此同时，他又拿出了一只小鸟的布偶。
　　亚斯特将这只布偶塞进鸟笼的缝隙，一掉进鸟笼，布偶就像是获得了生命一样开始四处飞舞，但却无论如何也飞不出这橡木的鸟笼。
　　与此同时，已经到了仓库的边缘，决心直接跳入码头的海水里离开的玛格莉塔，忽然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
　　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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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6节 EP.70 当昔日同事成为对手

　　“呜！”
　　遭到阻拦之后，玛格莉塔没有继续硬闯，少女立刻转变了方向，继续奔跑。
　　“嗯？”
　　然而，没跑几步，玛格莉塔就又感觉到了无形的壁障。
　　这个壁障似乎有着弧度，但是实际上又感觉不到任何东西的存在，她用力地往空气中砸了一拳，没有任何触碰到什么的感觉，但她的拳头却被阻止了。
　　这显然是收容物的力量，玛格莉塔好像还记得自己看过这件收容物的资料，就在还作为「黄金指轮」的一员任职的情况下。
　　但玛格莉塔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过去的同事们会在这里。
　　作为特遣部队的职责难道不是在没有任务的时候随时待机，准备应付任何危险的突发情况吗？难道不是除非遇到一定程度的事否则不会出动吗？营救一个被地下帮派绑架的女性不管怎么看都只需要街区的支部派一个普通的执行小队就足够了吧！
　　还是说自己离开罗曼城后这座城市就再没发生过什么危险的神秘事件，让作为特遣部队的他们无聊到这种地步？
　　玛格莉塔是真的完全不明白。
　　在仓库屋顶的边缘向下看，与康纳的目光对上的一瞬间她完全呆住了，等到反应过来之后，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赶快逃跑，毕竟是一同工作过一个月的同事，如果是其他的机构成员还好说，但如果和他们交上手，说不定自己的身份就会暴露了。
　　但是逃不掉。
　　“玛格莉塔小姐，恐怕，这个收容物是，Rm-478，通称，「囚鸟者」。”
　　这个时候瑟莱忒也从自己的资料库里根据少女的感知找到了关于这件收容物的资料，在「黄金指轮」任职时，玛格莉塔做得最多的除了看以往的事件档案，就是翻看她的保密权限可以看的收容物档案了。
　　她所看过的所有档案理所当然地也被瑟莱忒收纳在自己的资料库中，而圣银在处理这些情报方面要更加优秀，这件收容物的资料就被瑟莱忒用简略的语言复述了出来。
　　这件收容物的本体是一个鸟笼，当往里面放置鸟型的物体——无论是布偶，雕像还是模型，这些雕像都会获得临时的生命，并且对使用者为中心大约一百米范围内指定的人产生神秘学上的联系，然后，直到鸟型的物体被拿出来之前，被指定的人都无法离开使用者身边一百米的范围。
　　被指定的人就像是被囚禁的鸟儿，所以这件收容物才如此得名。
　　在使用这件收容物时使用者无法移动，并且会在使用后的数天里都遭遇鸟类的袭击，但这依然是罗曼城的莫比乌斯机构可以动用的一件非常强力的拘捕用收容物。
　　此外，这件收容物的出现至少是证明了「黄金指轮」小队真的不是来解救芙拉·雅的，有什么解救行动会用到将人囚禁的收容物呢？
　　“我记得从这件收容物中逃离的唯一办法是……将代表自己的鸟型物品从收容物本体中取出。”
　　“答案是肯定的。玛格莉塔小姐。”
　　“可是，这意味着要和爱德华先生，康纳先生他们战斗。”
　　“目前来看，这是不可避免的，除非猩红小姐立刻回来——然后我们就能知道「天体巡回」能不能让被囚的鸟儿摆脱囚牢了。”
　　泛着柔波的大海就在眼前，只要给玛格莉塔十几秒，她就能纵身一跃跳入优良的港湾，可是这件收容物完全阻止了她的行动，这样的话……
　　——只能去找到使用「囚鸟者」的人，然后破解掉这个收容物的力量吗。
　　眼下，这似乎是唯一的选择了。
　　不过就在玛格莉塔和瑟莱忒这样商量时，哐当哐当，在她身后的仓库顶上响起了什么金属咬合的声音，接着就是有人灵活地蹬着墙面爬上来的动静。看来与前同事的战斗已经无法避免，玛格莉塔咬了咬牙，伸手将圣银的铳刃抽出——
　　但这个动作做到一半时少女意识到使用瑟莱忒根本就是自曝身份，在几秒钟的纠结之后，她让瑟莱忒流入怪盗装束的披风中，最后一次检查了一下身上有没有会让身份暴露的地方。
　　“……只能这样了！”
　　然后，少女朝着仓库的另一边跳去。
　　建立在延伸入浅海的码头上的仓库三面环海，另一面则是延绵的银色沙滩，玛格莉塔的基本战术还是躲入海中然后伺机靠近「囚鸟者」的使用者，想办法把和自己建立了联系的鸟型事物夺走——不过这样的话会不会暴露自己很了解这件收容物？也许还是直接将鸟笼夺走，等摆脱追踪后再想办法还回去会比较好吧。
　　在仓库的另一端，玛格莉塔迅速锁定了下方的一间矮屋，她毫不迟疑地跳到这个仓库的附属建筑的顶端，在冲击感消失后又迅速跳到地面。
　　银月假面作为侠盗的装备并没有配备高机动性的弹簧靴，恐怕是因为那种装备虽然能够让人跑出不逊色于马车狂飙的速度，但又重又难以驾驭吧，在露娜还作为银月假面活跃的时代，优秀的消声鞋底并没有开发出来，取而代之的是小型的平衡仪和有利于攀爬的鞋底构造，当然，对弹跳能力的提升也几乎没有。
　　因为这个理由，玛格莉塔的机动性降低了很多，原本几秒就能通过的距离，在预计的时间过去时，她才到了中途，距离可以一个猛子扎下去的海面还有一小段距离，但这个时候。
　　“！！”
　　直觉让少女拉起了斗篷遮蔽自己的身体，从建筑拐角处的阴影跑出的男人不由分说地开了枪。
　　——砰！砰！砰！！
　　事先让圣银渗入斗篷是个正确的选择，子弹没有击穿圣银的防护，只是在斗篷上留下几个凹下去的陷坑，一种魔药的气味开始弥漫，而且在斗篷上，一种红色的烟气冒了出来。
　　玛格莉塔低下头，看到掉落的子弹中流出她也很熟悉的绿色魔药滴落到地上——麻痹子弹和标记子弹，后者她虽然没有用过，但是却是机构用来对付拥有隐身或者类隐身能力的对手的常规手段。
　　目的是俘获？那么他们果然不是来营救芙拉·雅小姐的，他们的目标……难道是我？
　　而且自己身上的黑雾被认为是具备某种掩蔽效果了？糟糕。
　　玛格莉塔啧了一声，停下了脚步。
　　今天的月光实在是明亮，而仓库的这一端偏偏又正被月光照亮，她因为有些慌张忽略了这一点，在这样的环境下，「阴影的轻纱」的效果被极大地制约了。
　　然后，爱德华也不愧是经验丰富的执行人员，很快地做出了判断，并且让自己逃入夜晚的海水中藏匿的行动被阻止了，这种标记即使在水中也会自燃发光，玛格莉塔可不想在水里当靶子。
　　——虽然她未必会被打中。
　　不过让少女感到疑惑的是，她明明听到了好几个人在使用绞索或者类似的工具爬上仓库的顶端时杂乱的，踩踏仓库墙壁的动静，所以才打算从另一侧移动，就算是听到了自己在覆盖铁皮的仓库屋顶上跑动的动静，爱德华跳下来追过来也不该这么快，这到底是——
　　——哐哐哐！
　　这个时候玛格莉塔的耳朵在蓬松的发型下一抖，她听到了头顶上有人在奔跑的声音，就在她与爱德华对峙的这时间里，已经有人爬上了仓库的顶端、两个人、一个人在飞跑……在靠近！
　　玛格莉塔猛地抬起脸。就在这个时候爱德华抽出了另一把枪，猛烈地将子弹倾泻到玛格莉塔的斗篷上，这次是实弹，圣银被打出的凹陷明显更深，但这也只是障眼法——在少女本能地把视线投向爱德华的时候，一个黄铜色的圆球被扔到了玛格莉塔的脚边。
　　然后在下一秒，被猛地反应过来的少女一脚踢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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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7节 EP.71 顶尖战力「I」

　　在少女的足尖踢到那个圆球时，从球体上剧烈地喷出了烟雾，但烟雾还没有来得及笼罩玛格莉塔，这个圆球就想一颗彗星一样拖着大大的尾巴飞向了爱德华，而这位经验丰富的队员想都不想地一个翻滚，从腰带上取出一根橡胶管装的魔药。
　　玛格莉塔迅速地后退，但是烟雾中刺激性的成分已经让她的泪腺和唾液腺产生了难以遏制的反应，这驱散人群用的烟雾弹虽然没有致命性，但绝对不是可以轻松应对的东西。
　　“咳！咳——”
　　不过，多亏她反应迅速，后退两步就已经脱离了烟雾的范围——但是这玩意很容易弥漫开，所以现在还是必须得暂时离开这里——
　　可这并不容易。
　　或许是注意到了自己依旧受到了烟雾的影响，从仓库的上方，康纳，这个来自香料群岛寡言的男人在她的身后一跃而下，堵住了她后退的途径，接着一双斧子就毫不犹豫地挥了过来。
　　玛格莉塔连忙转身，用黑色的手铳从下方挡住了利斧的第一击，发出锵地一声，又躲闪开第二击，抬起腿——然后又把这明显的舞蹈动作生生按下。
　　虽然在自己的身体之中，「双树之种」正在律动着，减轻着受到烟雾刺激产生的生理反应，但玛格莉塔并不确定自己要多久才能不受这烟雾的影响，意识到康纳的目的是把自己逼入那正在蔓延的烟雾，少女直接朝海水的方向跑去——不管怎么说，就算是在海里当靶子也比被这镇压特化的烟雾弄得鼻涕眼泪直流，不停的咳嗽导致失去战斗力要好。
　　“啧，可恶！”
　　爱德华的声音从烟雾那端传来，他听到了康纳落地的声音，也被这烟雾遮挡了视线，为了防止胡乱开枪伤到康纳，暂时他是不会成为什么威胁的。而康纳……
　　虽然使用的是自己不甚习惯的新手铳，而且努力抑制着自己的身体跳起那几乎已经成为本能的「至美之舞」，但玛格莉塔并未感到什么压力。
　　现在，不暴露身份是最重要的。
　　她可没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皱着眉，挥舞着战斧的康纳却又是另一种感觉了，他的体格比眼前这个黑色雾气笼罩的神秘人要高得多，在他的斧头上也有对抗阴影系魔物的刃油，但在短短两秒的格斗之中，他却完全没有感觉到体格与力量为自己带来的任何优势。
　　他根本打不到它，即使逼得它招架，康纳也无法凭借体格的优势把那只招架的手压下去，可以说，康纳唯一的成果就是看清楚了它手上拿着的枪，看清楚了——这可能是某个人类。
　　“你是什么人！”
　　神秘生物或者神秘现象肯定是不会用枪的。
　　听到康纳的质问，玛格莉塔只是闭上了嘴，然后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即使在「双树之种」强化后的现在，和久经锻炼体格健壮的男性相比，还是有所差距。
　　不过相应的，在敏捷和反应速度方面则是自己占据全面的优势。虽然说康纳的动作没有变得像是唱片里被拉长的音符，但玛格莉塔还是可以毫不费力地将他的攻击一一挡下，化解，甚至不需要什么特别的技艺。
　　得到「双树之种」后，玛格莉塔还没有和擅长近身格斗的达人们战斗过，因此也不能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身体素质达到了什么程度，而现在，康纳或许算不上最顶尖的格斗家，但他的身体素质绝对是一般人难以企及的。
　　可这样的男人，却只有在力量上勉强比她强上一些，就好像那些膨胀坚韧的肌肉还比不上自己这一只手就可以握住的手臂一样。
　　真是……荒唐。
　　这样的想法闪过时，玛格莉塔低头躲过了康纳的挥击，烟雾的影响从身上消退了，少女用力地踹在了康纳的小腹上，却只是令他后退了两步。
　　——乙太织甲。
　　玛格莉塔咬了咬嘴唇，回头看了眼停止弥漫的烟雾。
　　有乙太织甲在，她的拳打脚踢伤害不到康纳，当然这倒是好事，因为她也完全不打算伤害自己昔日的同事。但因为造不成有效的伤害，现在她无法完全摆脱康纳的缠斗，更不用说还有个爱德华在后面不知道准备着什么。
　　忽然间，玛格莉塔的周围不知何时出现了朦胧的雾气，少女一怔，然后直觉性地往上——往可以俯瞰战场，看这攻击是从何而来的位置而去。
　　然后她才意识到这是自己遭遇了会伤及自己的攻击，「神隐」启动了。
　　——砰！
　　至于枪声，直到雾气消散，少女的身体出现在空中大约六七米的位置时，她才听到了这震动空气的声响，同时也看到了仓库的上方冷漠地拿着转轮步枪的男人。
　　头盔的面罩之下，这个男人的表情就和她刚刚加入「黄金指轮」时一样臭，但枪口移动的速度又快到玛格莉塔都反应不过来——或者准确地说，虽然反应过来了，却因为在半空中根本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移动的地方，只能眼睁睁地盯着枪口指向没有乙太织甲保护的自己的身体，然后——
　　雾气再一次在身边弥漫。
　　再一次出现时，玛格莉塔是在米特的身后，她毫不犹豫地对这个男人的后颈发出了一击，但或许是身上噼啪作响的标记弹的油料提醒了米特，他一个低头躲了过去，不仅如此，被他横过来的转轮步枪完全就是一根被用力挥舞的铁棍，在视野接近死角的位置，玛格莉塔用一个后跳才躲过了这打实了恐怕足够打断腿骨一击。
　　“——切！”
　　对这忽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神秘阴影，米特的瞳孔猛然收缩。
　　“敌人具备短途闪现能力！推测是即将受伤的瞬间触发！”
　　直觉和丰富的经验让他立刻做出了判断，并且大声地告知所有的队员。与此同时，他又看到这个阴影的手在看起来是小腹的位置按压了一下——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想这是不是有什么意义，这个浑身缠绕着烟雾般黑暗的家伙已经冲了过来。
　　这一次，米特也看清了她手上拿着的黑色手铳。
　　——这家伙是人类？
　　得出和同僚一样的猜测，花了米特一秒钟，一秒之后，他和这个神秘人开始了手铳与长铳的格斗。
　　——锵！
　　“……！！”
　　最初的接触后，他也惊讶于这个不那么高大的人的力量，那朝着他脖颈而来的攻击被他用长铳的枪身格挡时却没能立刻格挡开，而就这样僵持住了，在僵持之中，这个阴影中的人猛地对他发出了一记踢击，他勉强用枪托阻拦，但也不得不因此被击退了几步。
　　不过距离的拉开对他而言也不完全是坏事，哪怕只是几米。
　　米特迅速放平了枪身，但是这个时候他面前的神秘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从侧面传来的风声预示着攻击的到来，但他已经躲不开了。
　　“——咳！”
　　在最后关头，他总算是扭过了脸，让自己被头盔保护的脸颊而非脖颈被枪托用力地来了一下。在朝一边摔倒时他也猛地握住枪管让长铳的枪托作为回击，在那个神秘人像是夸耀着自己的灵巧而以毫厘之差后退一步避过时按下了枪管下方的机关。
　　“——？！”
　　正想着“比起康纳先生来说，米特先生在肉搏能力上还是欠缺锻炼”这样的事的玛格莉塔，只来得及看到枪托上突然弹出的寒光，然后，身体的周围，雾气弥漫。
　　这一次米特彻底看清楚了。
　　这个身上缠绕着烟雾般黑暗，只有一张银色的面具比较显眼的人，在遭到他抱着在危急关头被近身也有反抗能力而改造，藏匿在枪托中的水兵斧的攻击的瞬间，化作了一团黑色的雾气，消失了。
　　在那个身影原本所在的地方，只有几片羽毛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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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8节 EP.72 顶尖战力「II」

　　落在覆盖着雪白铁皮的仓库屋顶上，玛格莉塔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连续和康纳、米特缠斗时自己占尽上风带来的傲慢伴随着小腹中某种事物出现，将肠道撑开的感觉而消失了，看着重新举起枪指向自己，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的米特，少女深吸了一口气，集中起了注意力。
　　不到十分钟，「神隐」已经触发了三次，腹中的卵撑开紧窄的肠壁，那种异物感鲜明地提醒着她，就算每一次她都可以用“不小心”来为自己开脱，但如果不是因为意外得到的「神隐」的能力，她就应该已经陷入极大的困境中了
　　不，甚至完全不能说是困境。
　　如果没有「神隐」，在自己被米特的第一发子弹命中时，为了不暴露而没有让「衣物吞食者」变成乙太织甲的自己恐怕就会因为冲击和子弹中的魔药而直接被抓住吧。
　　不管怎么说，「黄金指轮」都是罗曼王国最精锐的特遣部队，他们没有那么好对付，尤其是在不知道他们做了多少准备的时候。
　　或许自己现在应该担心的除了身份会不会暴露，还有自己到底能不能顺利地逃离——在面对整支特遣部队的情况下。
　　——说到底，为什么猩红还没有回来啊。
　　——不过，等一下，说不定没有回来反而更好，毕竟不管怎么想，能够给自己一份执行官推荐信的威尔士队长都不像是不知道猩红的情报的人，如果血族的王女出现在罗曼城，搞不好会引发一系列无法预料的事。
　　——这样的话，我反而要在猩红回来之前摆脱他们才可以！
　　玛格莉塔冷静了下来，她看着就在不远处的米特，开始快速地权衡究竟是要击倒他再去想办法对付「囚鸟者」的使用者，还是说，干脆不理会他，直接甩下他和康纳、爱德华，去马车附近？
　　——不能放着他随意地进行狙击。
　　这样的思考没有持续太久，玛格莉塔是见识过米特优秀的枪法的。让这样一位枪手瞄准着自己实在是太危险了，就算每一次中弹都会因为「神隐」而使得伤害无效，但一直这样下去，要是自己的肚子里装满了卵——
　　虽然现在三枚卵还没有对自己的行动产生影响，也不会像最开始那样剧烈地腹痛了，但卵的数量达到十几枚的话，自己还能不受影响的行动吗？
　　玛格莉塔并不确定，但按照一般论，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立刻就确立了让米特无力化然后再去应对「囚鸟者」所在的马车附近的计划，看着米特的枪口，开始了移动。
　　目标是武器而非本人，要说为什么的话，现在的情况就像是身着乙太织甲的乙太骑士间的决斗，彼此都没有办法在短时间里给对方造成伤害，既然如此——
　　以武器为目标，解除对方的武装就是不想伤害对面的前提下唯一的办法了，这也是她熟悉的领域，枪手一旦失去了枪与子弹，自然就会变得毫无威胁。
　　她的移动当然立刻被米特捕捉到了，可这个男人没有立刻扣下扳机。在刚才的一系列交战中他完全没有来得及换弹，接下来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因此转轮中的子弹数量已经不多，以这个神秘人的敏捷，说不定能观察他的枪口方向和手部动作做出闪避。
　　而且就算打中了又怎么样呢？米特已经非常肯定这个神秘人那种化作雾气，洒落羽毛消失再出现的能力是在「将要受伤时」才会发动，就算他的子弹命中，也只是帮助这个人进行一次移动而已。
　　米特暂时无法判断这种能力是某种巫术还是某种收容物，如果是巫术，那么能够使用的次数受限于神秘人的状态，或许已经不会太多。如果是收容物的话则应该会有某种代价，但他没法肯定那会是什么。
　　与神秘的战斗就是与未知的战斗，面对未知，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从地上爬了起来的米特用自己的目光捕捉着那个阴影中神秘人的移动轨迹，今天的月光明亮实在是帮了大忙，他在射击上的努力练就的锐目还能追逐那个阴影的移动，然后仓库旁康纳和爱德华也已经开始往上攀登，再坚持一下——
　　“——？！”
　　可那个人影忽然消失在一片浓厚的黑影之中。
　　米特猛地抬头，在他的头顶。
　　不知从哪里飘来的一片的云遮蔽了月亮的光，就在几秒之间，云朵的阴影将他和仓库的屋顶吞没了。
　　他一瞬间失去了那个人影的轮廓——这个神秘人身上的标记还在燃烧，在发光与冒烟，在标示着其所在的位置，可是他无法分辨那个人形的轮廓了，那张银白的面具也隐没在了更深的黑暗之中，手和脚与身躯都变得无法辨认。
　　这是致命——非常致命的。
　　就算是最优秀的格斗家，在目不视物的环境中与一个只能大概判断位置，连手脚的动作都看不清的敌人搏斗也等同于自杀，除非他像是小说中那些有着精深格斗造诣的大师一样有「盲斗」这种大约是杜撰的高超技艺。
　　但米特显然没有，不仅如此，作为优秀枪手的他还有一双好眼睛，这也让他无可避免地依赖自己优异的视觉，并在视觉失效时陷入极其被动的境地。
　　他几乎一瞬间判断出了现在最正确的策略，那就是离开这片遮蔽月光的云彩的阴影，可是在他开始移动的时候，那黑暗中唯一的，嗤嗤冒烟的红色光点，已经如同鬼魅一样飘了过来。
　　“——可恶！！”
　　“——米特！”
　　距离仓库顶端还有四五米，正加紧攀爬着的康纳和爱德华听到了上方再次响起的打斗声。他们对视一眼，再次加快了速度。
　　但当他们爬到仓库顶端时，云朵还没有飘远，米特倒在屋顶上，那把长铳早已经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看到这一幕的康纳和爱德华几乎呼吸都要停止了。
　　“米特！！喂、你没事吧！”
　　他们警戒着周围靠近，用力地摇晃着米特的肩膀，过了一会儿，倒在地上的男人才闷闷地开口：
　　“我没事，只是关节被狠狠打了几下，现在麻痹了，武器也被夺走了。”
　　“只是被打了关节？夺走了武器？它知道乙太织甲的弱点？”
　　爱德华一愣，然后注意到米特身上的子弹袋，那支他爱用的长铳和备用的铳刃已经全部不见了，注意到这点之后，他更加错愕了。
　　“那个家伙只是把你的武装给解除了？他在哪——”
　　“他朝队长那边过去了，咳、咳、我脖子上也挨了一脚，现在喊不出来……快提醒队长……”
　　米特简短地说着，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不过，也不用他们提醒什么，黑暗之中，爱德华打在神秘人身上的标记弹是这个夜晚最显眼的颜色，现在那红色已经离开了云彩的阴影，那缭绕着黑色雾气的银月假面，重新出现在了月光下，直奔马车的方向而去。
　　“总之你没事就好，还能战斗吗？”
　　“……只要有枪……”
　　“啧，话虽如此我和康纳身上也没有带不常用的长铳，备用的也在马车上。起得来吗？我们得去支援队长他们。”
　　“给我两分钟……”
　　米特感觉着麻痹感从四肢逐渐消退，他撑起了身体，用一种疑惑的目光望着那扑向马车的神秘人。
　　黑暗中的搏斗他根本没坚持多久，要不是乙太织甲，甚至可能第一时间就被击倒了，可是这个神秘人并没有杀死他而只是解除了他的武装。
　　不知为何，在近距离接触、搏斗过之后，他感觉这个「银月假面」，似乎有些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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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9节 EP.73 顶尖战力「III」

　　“威尔士队长！它过来了！爱德华先生他们好像没有生命危险，正在仓库的顶上。”
　　威廉在马车的旁边，在他身边是提着鸟笼，整个人变得像是一个人形鸟笼架的亚斯特。这个刚刚进入特遣部队两个月的新入队员紧张地看着那正以冲刺的速度跑过来的「银月假面」。因为仓库的遮挡，他们并不清楚爱德华他们和这个神秘存在的战斗结果，但是米特提供的重要情报他们还是得到了。
　　——敌人具备短途瞬间移动的能力。
　　——这个能力的触发条件是受伤或者即将受伤，触发后瞬间移动可以躲避伤害。
　　——敌人是人类，或者至少和人一样会使用手铳。
　　另外则是敌人在黑暗中会增强，这一点是观察得到的结论，因为在之前月光明亮时爱德华、康纳和米特还能牵制它，但随着云朵遮挡月光，在那片区域投下漆黑的影子后没多久，米特就被击倒，神秘人摆脱了三人的牵制，朝这里跑了过来。
　　“要、要拦截吗？威尔士先生。”
　　“不，采用对阴影魔物行动策略，菲利斯，准备好。威廉，让杰森换非杀伤性的……”
　　“是。”
　　“明、明白了。”
　　威尔士快速地下达了命令。比起两个月前才入队，还没有参加过几次实战的威廉，菲利斯陷入更加冷静，看着迅速靠近的阴影，这个男人从腰包里取出了一个气球一样的容器交给威尔士，然后又摸出了几瓶魔药。威尔士接过了那个气球，又将一枚徽章戴在了胸前。
　　看到菲利斯手上出现玻璃容器的光泽时玛格莉塔的警惕心就被拉到了最高。
　　——来了。
　　她的脚步立刻放缓。
　　在与爱德华、康纳与米特战斗时，虽然没有怎么使用瑟莱忒，但她还是凭借自己身上其他收容物的力量拥有了许多优势，但现在，轮到威尔士他们用同样的力量来对付她了。
　　会是什么呢？
　　玛格莉塔的脑海中飞快地回忆着自己看过的魔药的资料，这个时候，擅长使用魔药和炼金道具的菲利斯先生会使用什么——
　　……想不到。
　　魔药的种类太多了，玛格莉塔没法推测在刚刚的战斗中自己暴露出了哪些情报，菲利斯又会通过这些情报做出什么样的针对性措施，说到底她和这些男人作为同事的时间只有短短一个月，大部分的时间还在被他们排挤，没有交过手也没有参与过协同训练，根本谈不上什么了解。
　　但既然想不到就不要让他们用出来！
　　放缓的脚步重新加速，玛格莉塔已经看到了拿着一个鸟笼一动不动，而鸟笼里有个小鸟的布偶飞来飞去的亚斯特了。但她只是看了一眼这个男人，就将黑色的手铳指向了菲利斯手中的试管，扣下了扳机。
　　然而子弹没能命中。因为威尔士挡在了菲利斯的身前，子弹在他的外套上留下了冒着白烟的孔洞却没能击穿内侧的乙太织甲，仅仅是冲击力让他后退了一步。从这位面无表情、戴着一副墨镜的的男人的头顶，玻璃的试管飞过，里面红与紫的液体混合晃荡，在月光之下冒出无数的气泡，就像是要爆炸一样。
　　——砰。
　　炸裂。
　　但迸发的是光芒。
　　玛格莉塔本能地抬起手遮挡住了自己的眼睛，就好像一台高亮度的乙太灯骤然在面前亮起。强光就像奔流一般冲刷着她的身体，将她的视野染上了夺目的纯白，在这片雪白的光中，她的视觉被暂时剥夺，只有尖耳听到了阻拦住子弹的人靠近的脚步。
　　一直以来都是她在敌人的视野之外，这还是第一次玛格莉塔自己在战斗中失去视野。
　　尽管光芒只有短短的一瞬，视野的恢复却要花费比那长数倍的时间，在这时间中玛格莉塔感觉到了威尔士的靠近，他的攻击——她保持着防守的姿态，就在想着可能又要触发一次「神隐」时，她的鼻尖忽然感到痒痒的，就好像许多粉尘弥漫在了空气中，而且交错着防御的手臂上也传来了咔擦的一声。
　　“……？”
　　后退、后退，没有追击，玛格莉塔的视野逐渐恢复，接着她错愕地看到，自己身上沾满了发光的鳞粉，一把精钢的手铐将她的双手拷在了一起。
　　在她的面前，威尔士严阵以待，但是他没有抽出铳刃，仅仅是摆出简练的格斗技的架势，想来是因为米特把自己受到伤害会瞬间移动的情报喊出来而他们听到之后，这位特遣部队的队长就改变了战斗策略吧。
　　这还真是……大意了。
　　少女用力地拉扯着手上的镣铐，但无论如何也无法挣脱，周身的发光鳞粉更是让「阴影的轻纱」的效果几乎消失，让她就像一个人型的乙太灯站在黑夜中。
　　她当机立断地跑向海水的方向，这是短短的时间中的第二次了，但是就在她这样做的时候，威尔士的声音平静地响起：
　　“不用白费力气了，闪光尘并不会被水洗净，现在，你再也得不到阴影的帮助了。”
　　“……啧。”
　　玛格莉塔轻啧了一声，目光重新回到亚斯特身上，他拿着「囚鸟者」，完全变成了这个鸟笼的支撑。在使用这件收容物时使用者是完全不能动的，即使是双手被束缚的情况下，玛格莉塔觉得自己也不难夺走那个笼子——
　　但是有威尔士和菲利斯在就难说了，而且爱德华、康纳和米特正在追过来，而且好像还有一个人——和在那边那个她有些记不清名字的，在自己和多莉小姐离开后作为补充人员加入黄金指轮的男人一样从艾舍尔市来的男人不知道躲在哪里，失去了仅有的隐蔽，这下她完全被包围了。
　　瑟莱忒小姐说过她已经是个人力量非常优秀的人了，但现在看起来，再优秀的个人武力面对同样优秀的特遣部队，还是会难以对抗。
　　尤其是对面有备而来，而自己这边束手束脚。
　　不过，玛格莉塔并未打算束手就擒，她咬了咬牙，感受着身体中心脏与「双树之种」的律动，然后，开始突击。
　　烟雾般的阴影在闪光尘的效果下完全被驱散了，暴露出神秘人的身体，在威尔士面前，这个明显还不打算束手就擒的女性再度发起了突击，面具遮挡住她黑发下的面孔，她直奔亚斯特而去但这个时候——
　　“——！！”
　　一条漆黑的蛇忽然从被菲利斯打开的箱子中窜出，在黑夜里疾驰向发光的少女。
　　“——Rm-399！「贪光蛇」！”
　　圣银在披风中用尽可能轻微的音量说出了这个在一瞬间的交错时被玛格莉塔用翻滚避过的新的收容物的名字。
　　……为了抓自己，他们到底准备了多少收容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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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0节 EP.74 秘密任务「上」

　　玛格莉塔都要抓狂了，她现在明白自己身上这些发光粉尘的意义了，贪光蛇是一种魔物类型的收容物，就好像她去抓过的那只带来春天的猫一样，它能在黑夜中飞行，并会主动去追逐附近最大的光源——月亮和星辰除外，这种魔物很聪明，它能够分辨什么样的光是可以追逐，什么又是无法触及的。当它触碰到光源后会将之缠绕，并且吸收那些光。
　　说到底这种并无特别危害性魔物被作为收容物收容的理由完全就是它们会极大地影响市民们的生产和生活而已，但机构的研究人员经过研究后开发出了它们的一种新用途，那就是配合闪光尘一类的炼金用品，让其成为高速、强力并且能自动追踪的束缚用具。
　　“！”
　　漆黑的长蛇在黑夜之中游曳，它的蛇目追逐着此刻码头上最明亮的光源——也就是浑身沾满闪光尘的玛格莉塔，少女不断地躲避着它的追逐和缠绕继续向亚斯特靠近，现在她没有任何余力掩藏自己的「至美之舞」了，再不使用这剑术的技艺，她就要被漆黑的贪光蛇缠上了。
　　可威尔士挡在她的身前就像一堵难以逾越的壁障，而且从他的目光中，玛格莉塔看到了疑惑，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至美之舞」——但愿不是！
　　没办法了！
　　——瑟莱忒小姐！
　　咬了咬牙，玛格莉塔孤注一掷地抓住了斗篷内侧圣银留在织料外的一小段触须。
　　用一次低身躲过黑蛇的卷曲后，玛格莉塔用最大的力量蹬地，让自己的速度加到极限要闯过威尔士，特遣部队的队长依旧保持着格斗术的架势，在少女意图冲过他身边的霎那伸出手臂阻拦。但是少女身上的披风忽然卷起，缠住了他的手和脸，抓住这一机会，玛格莉塔解开披风的扣子，让圣银在短短两秒钟内从披风中回到衣服中，这损耗了不少魔力，让她一阵眩晕几乎脚步不稳，但这值得，因为她闯过了威尔士的身边，距离亚斯特只剩下了不到十米。
　　在亚斯特身边的那个男人大声地喊着“队长！”
　　而玛格莉塔的目标就是那个。
　　又一次用仿佛在刀尖上跳舞的躲过黑蛇的扑袭，五米，这已经是少女一瞬间就能抵达的距离，这个时候威尔士才扒下将他包裹的斗篷转过头，但他已经来不及下达指示了——
　　——砰！
　　咬着牙。威廉按照自己的判断扣下了扳机，枪声响起的那一瞬间，他后悔了。
　　因为他听到了除自己的枪声之外的枪响，那是杰森，他藏匿在更远处作为防线的伙伴，他的子弹在这个浑身沾满发光粉末看起来既滑稽又恐怖的人影下方炸开成一滩粘胶，在这个人本来会踏上去的那一步。
　　但他的子弹让那带着银色假面的人影化作了一团漆黑的雾气，消失了——并在眨眼间出现在了亚斯特的身边，用还是被手铐铐住的双手从僵硬不动的他的手中夺过了那个鸟笼，然后——
　　然后，玛格莉塔不动了。
　　鸟笼里的鸟也不动了，变回了原来的布偶，她就像变成了承载这个鸟笼的支架，变成了一根挺直的木头。
　　一瞬间，玛格莉塔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她看着旁边恢复了行动能力，穿着一整套乙太织甲的亚斯特，他的脸上露出了戏谑的笑容。就好像说着——中招了吧？
　　玛格莉塔完全明白了。
　　——「囚鸟者」的代价，是使用者在使用时无法行动。
　　——可收容物文档里没有写从使用者手中将鸟笼拿过的话，自己就会变成使用者！
　　她被骗了！威尔士一副要阻止她靠近鸟笼的样子，其实就是让她觉得只要夺走鸟笼就可以逃离！
　　——嘶——嘶！
　　而这个时候，黑蛇终于抓住了她，缠绕在她的身上，将闪光尘的光芒迅速地吸取。少女还能看见，还能听到，她听到威尔士走来，走到她的面前，用一如既往平静的语调说着：
　　“成功捕获银月假面，任务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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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杯被放下的声音让听得入神的欧琳丝回过了神来。她微微一怔，意识到自己捧着的伯爵红茶不知不觉已经凉了。
　　少女下意识地想对坐在自己对面，那露出一副不甘心表情的玛格莉塔追问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在她的身边白金色长发的公主已经饶有兴致地开口说着：
　　“但是既然你现在还坐在我们的面前向我们讲述着这个故事，而且也没有带来什么坏的消息，很显然你的前同事们没有为难你——或者说，是因为猩红小姐在你身份暴露之前及时把你救走了？”
　　现在是玛格莉塔、玛丽和猩红离开帕列斯回到罗曼城之后的第三天，夜晚。
　　在约定的时间，玛格莉塔和猩红借助「天体巡回」的力量回到了帕列斯，向欧琳丝与露娜回报罗曼城发生的事。
　　侯爵夫人对露娜的训练是白昼辛苦训练，夜晚放松休息，最开始两天，露娜还想和在枫丹馆一样夜晚也练习到很晚，但是被侯爵夫人知道后制止了。用她的话说，舞蹈并不是练肌肉，就算练肌肉一旦过头还会受伤，在提高舞蹈技艺上，多思考与多想象比疲劳练习更加有效。
　　所以在夜晚，露娜和欧琳丝就借着外出散步休息的名义乘坐马车来到约定的地点，和猩红与玛格莉塔会面。
　　让法琳在泡好茶（茶具是马车上的）、回到马车上等待之后，玛格莉塔就向她们说着就在昨天夜晚发生的事。听到露娜的话，用手指掂着一块曲奇咬碎咽下的玛格莉塔看了猩红一眼，露出了苦笑。
　　“算是两者兼有吧。”
　　她说着，而黑发黑眸的血族王女耸了耸肩。
　　“那可真是戏剧性的一幕啊。”
　　她这样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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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两件收容物完全控制住，一动也不能动的玛格莉塔并没有被包围起来。「黄金指轮」小队的成员们谨慎地没有全部靠近浑身黏附着发光的粉末，为了夺走「囚鸟者」而没有握住圣银，现在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少女。
　　“……”
　　实在是，大意了。
　　早知道就不管那么多，直接打开「囚鸟者」笼子的笼门即可，那是写在收容物档案中让它的神秘力量停止的方法，只要笼门打开，里面的鸟儿就会迅速飞出来，变回原来的鸟型事物，如何施加的神秘学联系也会消失，这样就可以逃跑了，或者说至少先打开笼门再抢走鸟笼都可以。
　　但是，玛格莉塔实在是没有想到持有鸟笼的对象就是这件收容物的使用者，机构在收容物档案里也没有特别写明这一点，于是，她便中招了。
　　事实上，就连威廉也一副呆滞的表情，他向爱德华问着为什么没有告诉他这件事，即使出任务手上也还拿着酒瓶的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笑着说“要骗过敌人首先要骗过自己。”
　　很显然，这就是威尔士他们设下的陷阱，不论对这件收容物有没有了解，在看到有人专门保护一动不动的亚斯特时都会认为这是为了阻止那个一看就很异常的鸟笼被夺走，而只要是对神秘学有些了解的人，看到鸟笼，笼子里飞来飞去却无法逃离的鸟，都可以自然地将自己遇到的无法离开的境况联想到这上面来，然后做出判断——而由于持有「囚鸟者」的亚斯特身上有乙太织甲保护，并不能轻易地击杀，所以抢夺是很自然的想法——
　　然后在抢夺的那一瞬间，就会落入他们精心准备的陷阱。
　　但现在玛格莉塔不管怎么想都没有意义了。爱德华来到了她的面前，伸手要摘下玛格莉塔脸上的面具。
　　“那么，就让我们看看，银月假面的真面目吧……嗯？”
　　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少女的身边。
　　她先是一愣，然后抬起手将快要摸到银色面具的男人的手啪地打开，在爱德华警惕地后跳将距离拉开后，黑发黑瞳的成熟女性环视了周围一周，有些无奈地看着一动不动还被贪官光蛇缠着的玛格莉塔。
　　似乎是因为没感觉到这条蛇打算伤害少女，猩红并没有急着将它从玛格莉塔的身上剥下来。
　　“我正在想，是不是真的连从你的身边离开个十分钟都不行，玛格莉塔小姐。”
　　“……？”
　　“……？？”
　　当然，玛格莉塔是无法阻止她开口的。
　　一动也不能动的她现在只能在心里哀嚎着，完蛋了。
　　“……你说什么？”
　　离两人最近的爱德华首先发出了疑惑的声音，他对着玛格莉塔看了又看——主要是发色和那对胸部的填充物，看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摇了摇头。
　　“你说这个银月假面是玛格莉塔？玛格莉塔·罗曼罗兰？不像，一点都不像，那个小姑娘现在应该远在帕列斯，而且才过了两个月，她的……”
　　指了指和印象里的玛格莉塔差异最大的地方，爱德华笃定地说：
　　“绝对不可能长这么大。”
　　“……”
　　玛格莉塔决定，不管等下事情怎么发展，等到自己能动的时候，先给这口无遮拦的男人来一拳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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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1节 EP.75 秘密任务「下」

　　“嗯？你们是熟人？玛格莉塔小姐，没法说话吗？是这条蛇的缘故……还是这个鸟笼？”
　　而猩红则是听到玛格莉塔·罗曼罗兰的名字之后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她看着玛格莉塔问着，而理所当然的——
　　“……”
　　玛格莉塔什么都没法说。
　　——完了、全完了。
　　身份暴露，和猩红的关系暴露，就算对于「苍白之血」这件收容物机构和血族再怎么有默契，两方的立场基本上还是敌对的，这下，无论是家族还是露娜大人，大概都没法再保住我了吧。
　　少女悲怆地想着。
　　也许一开始就不该去借助机构的力量，或者十几分钟前自己就不该替莫比乌斯机构操那个心，现在全完了。
　　“你是什么人？”
　　而将玛格莉塔从这样绝望的深渊中拯救的，是威尔士的声音。
　　「黄金指轮」的队长看着出现的黑发女性，皱起了眉。
　　……嗯？
　　玛格莉塔一时有些发愣，但旋即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威尔士队长，不认识猩红吗？
　　“我只是玛格莉塔小姐的一位朋友而已。”
　　猩红说着，用手指点着嘴唇。
　　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语，原本她毫不在意地说出玛格莉塔的名字是打算解决掉这些机构的执行人员后逐一把他们的记忆给抹掉的，但现在，这个目的似乎没法达成了。她有些无辜地看着玛格莉塔，而动也不能动，话也不能说的玛格莉塔只能用更加无辜的眼神看着她。
　　“不过，既然都是熟人，那么也没必要气氛这么险恶嘛，来，玛格莉塔小姐，让我们彼此介绍一下吧。”
　　接着她就伸手，把玛格莉塔的面具取了下来。
　　现在除了坦诚地谈一谈，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真的是罗曼罗兰小姐？！可是你的头发和眼睛——”
　　在爱德华身后，亚斯特看清少女的脸后吸了一口凉气。
　　虽然眼睛和头发的颜色完全不同，但那尖尖的耳朵和沾满发光粉尘的脸确实是一样的，和亚斯特一样错愕的还有爱德华，他还是盯着少女胸前的曲线，一脸不敢相信——然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假的？嘶——现在这世道啊……”这样，陷入了某种震惊中。
　　……现在玛格莉塔很想拿着枪托给这个不绅士的男人来一下，但因为动不了，也只能作罢。
　　“对喔，看起来很大很软，其实只是棉花。”
　　猩红也毫不在意地拍了拍玛格莉塔的胸——但入手却是一种有些坚硬的触感，猩红一愣，然后眼睛一亮地把手伸进了玛格莉塔的领口，然后——
　　圣银在她的手中，变成了「黄金指轮」成员们也还很熟悉的，古典而美丽的铳刃。
　　这下，他们相信了。
　　一番折腾后，吸干净了少女身上闪光尘的贪光蛇蜷缩成一团被重新放进了箱子，「囚鸟者」也被打开了笼门重新放好。发丝与眼瞳变回原来的颜色的玛格莉塔在威尔士皱着的眉毛下，有些不敢和他对视。
　　误会倒是解开了……可是要怎么向他解释作为皇家圣卫的自己现在不在遥远的帕列斯，而是在罗曼城玩侠盗游戏呢？
　　虽然这位特遣部队的队长不认识猩红这点让玛格莉塔感觉既意外，又庆幸，但是她面对的窘境并没有解除。
　　这个时候，先开口的人是威尔士。
　　“罗曼罗兰小姐，你是正在执行某个秘密任务吗？”
　　“……？”
　　一时间玛格莉塔愣住了。
　　“我不认为玛格莉塔小姐会丢下作为皇家圣卫的职责，而且从露娜公主殿下留学的瓦卢瓦王国赶回这里花费的时间和精力也是非常极大的，也就是说，你和这位女性——”
　　不过威尔士在看了猩红一眼后，还是自顾自地说着。
　　“——必然是因为某种理由才会来到这里，是与公主殿下交给你的某种秘密任务有关吗？”
　　“……”
　　这个，是在给我台阶下吗？
　　这样的念头闪过的时候，玛格莉塔已经点了点头：
　　“嗯、嗯，是的，这是因为露娜大人的命令……”
　　某种意义上，她并没有说谎。
　　回到罗曼城，帮助自己的姐姐，用银月假面的身份——这些都是露娜大人对自己说过的，当作是命令也完全没有问题。至于秘密任务……既然这是露娜大人直接交给自己的任务，那当然就是秘密任务，秘密任务和任务的内容是没有关系的
　　“我明白了。”
　　于是，威尔士点了点头。
　　“我们并不知道玛格莉塔小姐在进行这样的任务。如果对你造成了妨碍请接受我的道歉。”
　　“啊，不，也没有，对、对了。”
　　为了不让这支特遣部队白跑一趟，玛格莉塔把他们带到横七竖八地躺着帮派流氓的仓库里，指着那个拥有神秘力量，但不知道具体是巫师还是拥有收容物的男人，看着康纳和爱德华把他架着，拖上了马车。
　　这个男人到底是被谁雇佣着绑架了芙拉·雅小姐……这部分情报，在审讯完毕后，机构会交给罗曼罗兰公爵的。
　　在最后离去前，威尔士还向她保证不会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并且告诉她，有一个曾经被银月假面偷窃过的贵族想要抓到她拿回自己被偷走的珍宝。
　　玛格莉塔能够感觉到他对自己的信任，也因此，她感觉实在是有些良心不安。
　　不过，少女并不知道的是，在「黄金指轮」的马车上发生的对话。
　　“威尔士队长，你觉得罗曼罗兰小姐真的身负某种秘密任务吗？虽然说她不是那种会丢下自己职责的人……但她可是有前科的。”
　　“那并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米特。现在直属于罗曼罗兰小姐的上司是露娜公主，只要是她给的任务，无论那是什么，对于罗曼罗兰小姐来说都算是秘密任务。这件事与我们无关，不要深究。”
　　“不过这才短短两个月，当初那个新人居然已经进步到这样优秀的地步了啊，如果不是特意申请了两件收容物，我们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而且她几乎没有使用收容物的力量，除了那个短途闪现……不过那应该不是收容物吧，之前的处分没有撤销，就算是帕列斯的机构也不会给她新的收容物作为奖励才对。”
　　“你觉得那是某种密传吗？爱德华。”
　　“谁知道呢……反正要我和她打现在肯定是打不过的。不过队长啊，就这么不管她真的好吗？盖乌斯家族的那个委托……”
　　“威廉，直接告诉他们这是机密事项，他们没有资格知道详细情况。”
　　威尔士淡然地说。
　　“啊？诶，这样好吗……”
　　“没什么好不好的，是不是机密，由我们而不是他们说了算。”
　　“……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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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2节 EP.76 需要解决的问题

　　“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呢，那个时候。”
　　说完之后，玛格莉塔叹了口气。
　　当然，在欧琳丝面前，她没有提自己装成银月假面是露娜大人的建议，而是告诉她，伪装成那样是因为这能掩饰身份。
　　谁会想到侠盗的面具下是公主殿下的皇家圣卫，罗曼罗兰家的女儿呢？
　　“果然，玛格莉塔小姐，你似乎总会遇到有趣的事呢。不过现在还是让我们回到秘密任务上来吧。”
　　也因为欧琳丝在场，露娜没有办法对银月假面和尤利乌斯家族的事发表什么看法，她用茶勺轻轻搅拌着奶茶，把话题从神秘侧拉回到了她们更熟悉的领域。
　　“既然玛丽那么信任的左右手安全了，她自己又回到了罗曼城，那么她遇到的麻烦应该也已经解决了吧。”
　　“不、不管怎么说也没有那么快啦……”
　　玛格莉塔摇了摇头。
　　“玛丽姐说，需要解决的问题还是不少的，有些事，说不定还要我去帮忙。”
　　“商业上的事吗？”
　　“不，该怎么说呢……玛丽姐来帕列斯后，她名下的商会遇到了好些意外……”
　　在那一天，猩红将玛丽和芙拉·雅送回安全屋后，第一次体验到神秘力量的芙拉·雅完全惊呆了，然后一边因为「天体巡回」的代价开始脱衣服，一边因为这样的事感到恐慌——大多数正常人面对影响到自己的身体的神秘现象时都是这样，之所以猩红等到玛格莉塔被困住的时候才回到她的身边。
　　等到猩红和玛格莉塔回到安全屋，芙拉·雅已经冷静了下来，并且向玛丽报告了她离开罗曼城后发生的事。
　　最初的一段时间，是风平浪静的。
　　玛丽名下的产业按照她临行前制定的一系列计划有条不紊地运作着，在这场竞争中她本来就占据优势，只需要固守住这些优势，当她顺利完成和瓦卢瓦王国的贸易条约签署，就算玫瑰庄园里的老顽固们再坚持，也无法阻止第一位罗曼罗兰女公爵的诞生。
　　时代在进步。
　　过去继承人的位置首先是血缘，然后是性别，之后才是才能与才干，但在现在的时代，性别的影响因素已经退到了第三甚至第四位，加上现任公爵，玛丽的父亲的支持，在争夺中胜利只是时间问题。
　　也正因为如此，其他的继承人才会联合起来——但他们联合起来也不怎么顶用，家族产业大多是实业，玛丽的商业策略又是盯准既有资产也有粘性的人群，短时间里挤兑的效果不太能期待。
　　要知道，玛丽为了这件事可是准备了十多年，即使在大学时也完全没有放松商业上的活动，在过去的时间里，家族内部的成员普遍认为她的这些努力最终都会为她的那个平庸的、作为嫡长子的弟弟所有，所以家族的长辈从未阻止或遏制——他们也乐见一个平庸的继承人有一位才能出众且关系良好、具有血缘关系的协助者。而这样的结果就是在罗曼城甚至是艾舍尔市，玛丽就是罗曼罗兰家年轻一代中最华贵的黑色天鹅。
　　其他的继承人要把分布在整个罗曼王国的属于他们的资产全部集中起来才能勉强和玛丽的相比，而因为地理的分布，这些资产又注定没法集中起力量来和玛丽对抗，或者可以这么说，正当的商业行为上，他们的胜算实在不高。
　　但如果制造火灾等灾害呢？
　　这也是不行的，说到底，继承人之间的竞争和争夺就像将家族资产从一个口袋放到另一个口袋，主导权的易手，甚至一定程度上利润的损失家族都可以容忍，但是对家族资产的毁损是绝对不可原谅的，家族会对这样的事彻查到底，而这种会实质损害家族资产的行为一旦暴露就会宣告自己的出局。
　　所以，那些没有办法的继承人只能用些既不光明正大，说邪恶也不够格，只能称呼为下三滥的手段来对玛丽名下的产业造成影响。
　　而偏偏自玛丽离开之后的一段时间，她名下的一些产业又遇到了困境。
　　首先是玛格莉塔也知道的，服装店因为订购的服饰迟迟不到，原计划的新品发布会一再推迟。
　　这件事的原因是位于邻国小埃尔比亚城邦国的服装工厂迟迟没能收到订购的布料。
　　而之所以布料迟迟没能运达则是因为布料产地的小镇遭遇了魔物的攻击，在混乱中发生了火灾，库存蒙受了很大的损失，而「贝罗维之翼」并不愿意订购的那些服装改用品质更次的布料，服装工厂也在四处寻找新的高品质布料提供商，虽然找到了几家，但又因为价格问题而谈不拢。
　　因为是合作了多年的厂商，西尼奥丝也不能说就这样把订单委托给其他厂，如果成品质量不好，反而会砸「贝罗维之翼」的招牌。
　　然后是一家旅店「红水峡湾」，旅店的好些职员因为一位客人而被接连传染上了“石肤病”，这是一种具备传染性的皮肤病，会让人身上的部分皮肤变得岩石一样坚硬。虽然不会危及生命，但对于服务业的旅馆而言，这个影响非常坏。
　　这件事乍看之下很像恶意攻击，但芙拉·雅调查后发现那位旅客没有任何被指使的痕迹，也就是说完全是一次偶然。在被绑架前芙拉·雅就是为了这件事焦头烂额。
　　除去这两件事外，其他的一些店面产业也都遇到过问题，但其实出现问题的店面不算多，而且大都是正常经营中都会遇到的，很多都是没有办法的事。
　　然而在这样的时间点，这些事被刻意地放大、抹黑，加上那些明显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攻击，让玛丽的属下们应付地有些艰难——虽然艰难，但还是应付下来了，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导致了对芙拉·雅、还有被玛格莉塔阻止的那次绑架。
　　这也是玛丽最担心的一点。
　　虽然说商场上不管多么卑鄙的手段都有，但在家族继承人的竞争上，姑且，这种事就和放火毁坏对手产业，暗杀竞争对手一样是绝对被禁止的。
　　可芙拉·雅失踪后情况却很异常，家族并没有迅速集中力量搜救，甚至还有人说‘她只是个女仆，让警察去找就好了’这样的话，而警察也一反常态，反应非常迟钝，甚至到了罗曼罗兰公爵要动用晶讯仪给远在异国的女儿传递情报。
　　“我不相信这件事没有某些老人的示意，看起来，家族里有些人对于「公爵」头衔前加个「女」字真的是非常的抗拒。”
　　对此，玛丽只能回以冷笑。
　　“‘既然有人不要脸的下场干预……就别怪我在场上狠抽他们的脸！’”
　　玛格莉塔绘声绘色地模仿着自己姐姐的话语，然后看到了露娜的面无表情和欧琳丝的白眼——喂喂，翻白眼可不是淑女的行为吧。
　　“是吗，玛丽可以应对就好。不过，这样的话玛格莉塔小姐呢？”
　　“嗯？露娜大人？”
　　“之所以玛丽急匆匆地赶回去是因为作为她左右手的芙拉·雅小姐被绑架，那么随着那位女士被救出来，她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吧？那么玛格莉塔小姐呢？玛丽还需要你帮忙做些什么吗？”
　　“啊，虽然确实是这样，不过，玛丽姐还是希望我帮她的忙，去处理一些……可能不太好通过商业手段解决的问题。啊，当然不是去做什么坏事，玛丽姐打算堂堂正正地战胜家族里的那些兄弟姐妹，说是无论商人多么推崇暗地里的手段，但绝对不能否认光明正大的措施。”
　　玛格莉塔说着。
　　“比如说，玛丽姐就希望我和猩红小姐去一艘可能遭遇了海难的船只。”
　　“……海难的船只？是你们罗曼罗兰商会的吗？”
　　“啊，不，不是的，这艘「瓦恩·瓦莉」号据说是一位商人从圣铎拉贡帝国运送了一批货物沿和风航线沿途售卖，据说应该是在几天前抵达艾舍尔市的港口的，不过却迟迟没有入港，人们都猜测，这艘船是不是遭遇海难了。”
　　“而芙拉·雅小姐打听到那艘船上的货物中有一批品质优异的布料，于是就希望我和猩红小姐去看看那艘船，有「天体巡回」在，就算在外海，只要是在某些岛礁的附近，往返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如果船还有救，就试着营救一下，如果已经没救了，至少赌一把看看能不能弄到那些织料。大概明天就能知道那艘船可能在什么地方失事了。”
　　“这件事已经紧急到这种程度了吗？”
　　欧琳丝皱着眉。自己那个冷静的姐姐居然要去赌一赌海难的船只上的布料，「贝罗维之翼」的经营状况已经危险到这种地步了吗？
　　……不过仔细想想，既然是面向中高等收入，有品位的客人的成衣店，在新的一月却无法推出新品的确是一件非常致命的事。
　　这些顾客通常不会对旧的款式有什么需求，如果其他的竞争对手接二连三地推出新品而自己没有新品可卖，营收肯定回变得很糟糕。
　　在现在这种时候，玛丽名下的任何产业的任何错误和失利都会被无限地放大，说不定哪个小问题就被借题发挥最后导致与胜利失之交臂。
　　因此玛丽会想要把能解决的问题——无论多小——都尽可能解决这种想法是可以理解的。
　　对于现在的玛丽而言，胜利的关键已经不是取得多大的成果，而是减少可能会有糟糕影响的因素了，因此她才会很重视这些问题，并且希望就算动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也要尽快消弭那些坏的影响。
　　“我明白了，玛格莉塔小姐就去帮助玛丽就好，我这边基本上没有问题，有欧琳丝在，不用你和玛丽太过操心……”
　　说着，露娜又看了最近和萨德小姐在写作上找到了共同话题的欧琳丝，在心底嘀咕了一句。
　　……只要别总是用一种看着什么珍贵的创作材料一样的目光看着自己就更好了……
　　也不知道她和萨德小姐是不是正在谋划着什么。
　　“不过下一次关于贸易的洽谈也定下来了，记得提醒玛丽。”
　　“请放心吧，露娜大人，我们不会在这种事上犯错误的。啊，对了，玛丽姐还让我带一些帕列斯的时装回去，还要先丝忒琳小姐多购置一些月亮杯带回去……”
　　“哼，看起来那只黑天鹅又有新的计划了呢，既然如此，今晚你们就在这里住一晚，明天把这些购置好再回罗曼城吧。”
　　“是，也能看一看露娜大人练习舞蹈时的样子呢。”
　　“……你还真是喜欢看我跳舞啊，不过不许，我可不想在自己的皇家圣卫面前露出被侯爵夫人教训和训斥的样子。”
　　“诶——”
　　夜晚的散步就这样以玛格莉塔的失望的叫声做结了。
　　随后，马车回到了萨德宅邸，对于玛格莉塔和猩红的突然拜访，侯爵夫人和萨德小姐都表示了欢迎，只不过，玛格莉塔总觉得萨德小姐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尤其是和欧琳丝对视一眼后。
　　但她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欧琳丝也是神秘兮兮的样子，于是只能作罢。
　　然后到了第二天。
　　看着玛格莉塔和猩红离开宅邸，去购置服装与向丝忒琳小姐订购更多的月亮杯，欧琳丝看了一眼露娜，这样问着：
　　“不告诉她们真的好吗？”
　　“那边也有那边的辛苦，这件事还是让在这边的我们想办法吧。”
　　“可是露娜不是要进行练习吗？我在这边也没有任何人脉可言……如果玛格莉塔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想着帮助她们的吧。”
　　“我也没打算放着她们不管，不过，让我想想到底应该怎么做……”
　　露娜叹了口气，陷入了思考。
　　这个时候一辆马车朝着萨德宅邸驶了过来，马车上有着萨德家族的纹章，当马车停在宅邸门口，两位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轻浮与轻浮的男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欧琳丝，你说……”
　　看着她们，露娜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微妙。
　　“侯爵先生和他的朋友会乐于帮助陷入困境的天才画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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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3节 EP.77 珊瑚礁

　　“那艘瓦恩·瓦莉号最有可能是在这附近失事的。”
　　再次回到罗曼城的安全屋，玛丽在收下了那些经由玛格莉塔和猩红带来的服饰，并得知新一批数量较多的月亮杯大约需要4天之后才能好后，将从芙拉·雅那里、还有米纳斯宫那里得到的情报中的一张地图抽了出来。
　　当然，玛丽还不知道后者的情报来源，但她出于对自己妹妹的信任，并未去怀疑，而在昨晚去帕列斯进行情报交换时，玛格莉塔也向莫里亚蒂先生提出了调查这艘船失事情况的要求。
　　玛丽需要船上的那批织料，根据商人间的情报，那足以让「贝罗维之翼」订购的那些服装完成百分之七十以上。
　　“当然，如果那些布料如果已经被海水泡坏……那就没有办法了，我们这边也会同时寻找其他能够提供高品质织料的渠道的，这就当作是一个不会有损失的小小赌博吧。”
　　“嗯。”
　　从自己的姐姐手中接过地图，玛格莉塔眨了眨眼，意识到画着圈的那片海域偏离所有航行在翡翠海上的航线，那里是外海，虽然人类有了以钢铁铸造，用喷薄着滚滚蒸汽的蒸汽机驱动的大船，但远海依旧是一片未知之地，虽然这个圆所画的地方并没有彻底超出人类已知的海疆极限，但依然很接近边境了，在海图上只有一个小小的灰白色点，似乎代表着一块露出海面的礁石。
　　根据情报，就在不久前，罗曼城的海港局收到了一只渡海信鸽，商船一般会购买这些航线沿途的港口训练的信鸽，在遇难时发出求救信号，信鸽上有瓦恩·瓦莉的船标和一个坐标，但是因为那实在太远而且距离寄出时间——也就是遇难时间已经超过了数天，罗曼城港口对于营救这件事并不热情。
　　毕竟，很可能已经救无可救。
　　当然，玛格莉塔不可能对那个坐标有印象，玛丽也是，这对姐妹带着一种期待看着猩红，而今天又变成了玛格莉塔第一次见时那位年轻少女姿态的吸血鬼王女在接过海图思考了一段时间后，恍然地点了点头。
　　“哦，是这个地方啊，真怀念，大概一千三百年前我曾经去过，虽然地图上只画了这么一点，不过那里有一大片珊瑚礁，因为水温很合适，珊瑚能长得非常巨大，在海下形成了非常壮观的景象，现在这么长的时间过去，那里的珊瑚礁变得更大了吧。”
　　放下海图，猩红点了点头。
　　“相比起人类的城镇，还是自然界的事物更能恒久留存。”
　　“……说起来，猩红你曾经说自己踏遍过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玛格莉塔看着她黑色的，流露出怀念情绪的眼睛，吐了吐舌头。
　　虽然她和玛丽的确希望那艘大概遭遇了海难的船只流落到了猩红所去过的某个地方，但这个期望真的被回应后，她们还是有些吃惊。
　　“我曾经花了差不多一千年带着几个和我一样闲的无聊的家伙离开过大陆，从流离群岛和迷雾群岛出发，去海外冒险，但是就算是我们血族，在这个世界本身的伟力下也完全不够看，折腾了一千年，我们不知道迷失了多少次方向，饶了多少次弯路，最后我们从圣铎拉贡帝国的极北冰海某个角落回到了大陆上，感觉是绕了法兰索丝一周，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新大陆，只有一些零散的岛屿。”
　　回忆起那段时间，猩红撇了撇嘴。
　　“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得到「天体巡回」，就连衔尾蛇都以为我彻底地消失了。”
　　“真的有新大陆吗？”
　　玛格莉塔好奇地问着，低头看了一眼圣银的铳刃。
　　“曾经有。”
　　瑟莱忒笃定地会打着。
　　“但如果爱琴洛伊都成为了外海，现在那片大陆是否存在就很难说了。”
　　“嗯，既然确定了位置，那我们就出发吧，反正可以随时往返，也不用做什么准备。”
　　“啊，好的，那么，玛丽姐，我们出发了。”
　　“一路顺风。”
　　那晦涩拗口的咏颂在地下室中响起，星辰的神秘力量让自己的妹妹与她的保护者消失在面前之后，玛丽看着她们从帕列斯带回来的那些服装，用手指敲着桌面陷入了思索。
　　不过如果玛格莉塔看到她现在的表情就会意识到，那不像是在思考什么新的计划，而更像是对某种已完成计划的进一步验证与推演。
　　许久之后，少女发出了一阵轻笑。
　　“欲望会从阴暗之中扰乱光明，死板拘束的社会教条需要不羁的追求去打破，虽然异国的历史未必能在其他地方上重复，但相比起森海王国，我的故乡也不是极尽死板和保守的地方……值得一试。”
　　“让我看看，来自异国的时尚能不能动摇这僵化已久的道德吧。”
　　……………………………………………………………………………………………………
　　手被猩红握住，眼前的景象化作星宇，但日光鼎盛，即使是在漆黑的星空之中，太阳，这星相学中占据至高至圣至伟地位的星辰将它的辉光和热意浸透了自己的身与灵，并附带有又一些的星象知识。
　　不过这些知识对玛格莉塔而言没有什么用。她不是占星术士，而且这些知识也太过老旧，当星幕消失，一望无际的大海和悠远广阔的天穹占据了所有的视野，玛格莉塔张开嘴，呼出一缕灼热的气息：
　　“好热——”
　　不仅仅是灵体因为「天体巡回」的代价而感到炽热，站在一片积满盐霜，仅有一米多宽露出海面的礁石上，被加热得略微烫脚的海水和远没有升上天空的正中却依旧灼热的阳光，都让少女忍不住叹息着。
　　这里是比大陆的南端更南的海上，远离香料群岛翠绿的岛屿，四下环视，海平线上没有任何陆地的影子，好像来到了一个仅有天与海的世界，而这个世界仅有渺小的自己。
　　“看下面。”
　　猩红开口说着。
　　于是玛格莉塔低下了头。
　　只是一眼，少女便忘却了呼吸，因为入目的绚烂而感到一阵目眩神迷。
　　清澈翠绿的海水之下，是无数华丽的色彩，橙红，艳黄、鲜绿、洁白、明蓝，甚至是透露着宝石色泽的鲜红与金黄。
　　这是在陆地上绝对看不到的万色的丛林，构成这丛林的每一颗“树”都有十几米高，几十米长，它们在碧波中舒展着“枝条”，甚至将海床也遮蔽，大群颜色同样鲜艳的鱼儿在珊瑚的间隙中游动，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来自上方的视线，只是如同这片珊瑚宫殿的主人一样，悠闲地在水中巡游。
　　“好……好大一片珊瑚……”
　　抬高视线，但是根本望不到这美丽色彩的边界，玛格莉塔因为这几近童话的景象与那压倒性的色彩的美感而兴奋得浑身颤抖。
　　——大自然的绝美啊！
　　“恐怕是法兰索丝上最大的一片珊瑚呢，我记得是因为这一带是一座空前宏伟的海底山脉，导致大面积的海床距离海面并不特别远，这才让这里成为了珊瑚的天堂，嗯，很少有船只会来到这里，只有‘宝石海’的传说在一部分渔民间流传。”
　　阔别许久的景色让猩红也嘴角高扬。
　　“不过，想要看这个的话随时都可以看，我想那艘货船也不是在这附近失事，因为这巨量的珊瑚，这一带的海流非常的怪异，一般的船只是没法抵达这里的。”
　　“说是应该就在这附近，但是海图上那个圈的范围可不小呢，要怎么在这茫茫的海洋上，找到那艘船呢……而且也有可能已经沉到海底了。”
　　“嘛，放心好了，就是为了有效率地找那艘船，我才会先来到这里的，稍等——”
　　“啊，猩红小姐——”
　　话音未落，猩红就让身上的黑色连衣裙散落成一大群蝙蝠，她从这露出海水的一小片珊瑚礁上钻入水中，只是片刻间就消失在了鱼群，海藻，以及珊瑚的巨树间。
　　一段时间之后，她重新浮上了水面，在她的手中，则有着一根笔直、尖锐的鱼骨。
　　看起来像是……剑鱼的剑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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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4节 EP.78 塞壬之歌「I」

　　这是翡翠海常见的一种鱼类，不过这根剑吻不像是猩红刚刚捕杀一条剑鱼截取下来的，剑吻的断面光滑，上面还缠绕着不少海藻，看起来已经在海底沉睡多年了。
　　“剑鱼的遗骨，这种鱼类因为剑吻和肉食性的特性在神秘学上被解释为杀戮和凶暴的力量，而它们也确实是优秀的猎手，因此在过去，有神秘学知识的渔民会在船上供奉剑鱼的剑吻，既可以用来在海上使用卜杖法在迷途时指引方向，也能用作武器。”
　　猩红回到珊瑚礁上，用海水洗去了剑吻上的海藻。
　　“尤其是已经死去许久，在大海中浸泡了很多年的剑鱼遗骨尤其有效。”
　　“猩红小姐会用卜杖法吗？”
　　等到问完玛格莉塔才吐了吐舌头，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傻问题，寿命悠长的血族怎么可能连卜杖法这种简单的神秘技艺都不会呢，就连她也从机构的资料里学会了包括卜杖、塔罗牌、灵摆这些在内的常见神秘学技艺，只不过因为长时间持有「轻蔑命运的三之钥」，就算她灵性再高，也无法运用这些技艺和命运星空取得任何的联系。
　　“从最古老的航海者，敬奉风暴与海洋的密教中传承的卜杖法恐怕和玛格莉塔小姐一般认知的不太一样。”
　　将剑吻从海水中洗净后，猩红对着玛格莉塔甩了甩剑吻，然后忽然拿它尖锐的顶端在自己的身上划出一道伤口。
　　鲜血流出，每一滴都神奇地沿着剑吻光滑的外表流淌，挂在圣银铳刃上的黄金指轮开始微微地振动，一种非常轻微，但确实存在的神秘氛围开始弥漫。
　　“玛格莉塔小姐知道吗？从黑暗纪元开始，大陆各地的海船都不约而同地认为，女人不该登船，因为那会带来厄运。但另一方面，几乎大部分水手和船长对自己船只的称呼都是母性的。”
　　“住在海边的人都会知道这种事的吧。”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
　　事实上就算是现在的时代，还是有很多船员不喜欢女人乘船，认为那会带来不好的运气，渔船尤其是如此，但是如果统计一下船只的名字就会发现，“珍妮”、“玛丽”“珍珠”，“安妮”“女王”这一类偏向女性的词在船只上极其常见，很多水手提到自己的船，都会说“我们的好姑娘。”
　　甚至连海军中也是。
　　“那些最古老的航海者或许就是这种文化的源头，在最早的母系氏族社会，女性被认为拥有神秘的力量，所以航海者们以女性称呼船只，在神秘学的意义上，这是在赋予船只女性的特质，借助女性所拥有的神秘力量抵挡风浪的侵袭，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早早地严禁女性登上船只，因为‘女人和女人之间的吵闹会让人们葬身大海’。”
　　猩红随口说着古老的秘闻，血液在剑吻上如藤蔓般蔓延。
　　“也有一种说法是，在那个时代，女性是神秘力量的掌管者，部族的船只以这样的女性命名是希望借助名字的联系在海上获得神秘力量的帮助，并以此在迷失方向时，由船将他们带回岸上。所以女人不能上船，她们要在陆地上，作为归途的道标。这是一种原始的神秘力量的运用，到现在，很多海外群岛上的部族依旧遵循着这样的传统，我现在使用的就是这些最古老航海者的一种仪式，用女人的鲜血涂抹剑鱼的剑吻，然后，当蕴有神秘力量的血液渗入蕴有凶猛与敏锐特质的猎手的遗骸，就能塑造出在海上追寻猎物，劈风破浪的道具，配合卜杖法，效果会出奇的好。好了。”
　　再次浸入水中，那血红的色彩未曾褪去，猩红回到礁石上，她看了玛格莉塔一眼，然后闭上眼睛，将这支剑吻立在了水上。
　　“那艘船的名字是瓦恩·瓦莉，是由钢铁铸就，有着炽热心脏的工匠造物，是在暴风中迷失于海的迷途之舟。于浪之下，于浪之上。”
　　——是的，水上。
　　有着红色血液痕迹的鱼骨卜杖被黑发的少女张开手掌，用手心抵着那卜杖的尖端，没有抓握，但这鱼骨也没有沉入水中。
　　黄金的指轮再次微微震动了起来，这代表着神秘的氛围再一次弥漫，而过了几十秒后，猩红忽然睁开眼睛，卜杖向一端落下，在水面溅起水花，然后，浮在了海面上，任凭水波流淌，也没有变换哪怕丝毫的方位。
　　“至少那艘船不是在水面以下，嗯，是那个方向，走吧，玛格莉塔小姐。”
　　“诶？走是指……难道说，我们要游过去？”
　　看着茫茫的海面，玛格莉塔这才意识到，她们居然没有准备一艘船。
　　“怎么会。”
　　猩红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当然是我带着你飞过去——”
　　说着，她一把环过少女纤细的腰肢，打了个响指，那些漆黑的蝙蝠就飞舞到她和玛格莉塔的身边，把两人托了起来，升上半空。
　　当然，那根卜杖也是。
　　“哇啊——飞、飞起来了！”
　　海面从视野中远离，天空却并没有因此而变近，被猩红抱着的少女看到了更广阔的视野，漆黑的蝙蝠群带着她和猩红在海面上飞过，虽然想用好听一些的形容词，但是看着在海面上的影子，玛格莉塔不得不承认比起海鸟她们更像是一朵乌云。
　　渐渐地，映射着绚丽光芒的珊瑚丛林没入了更深的海下，翡翠般的海水变得幽深不见底。她们飞出了珊瑚礁的范围，在经历了几次卜杖确认在毫无参照物的情况下没有飞离方向后，随着太阳升到最高又开始从高处开始落下，对一成不变的风景感到厌烦了的玛格莉塔，忽然听到了既非海浪，也非风声的另一种声音。
　　“猩红小姐，你听到了吗？”
　　蝠群的乌云在海面上一停，黑发黑瞳的少女转过头来看着玛格莉塔。
　　“听到了什么？”
　　“好像是……歌声？”
　　玛格莉塔有些不确定地说着。
　　她闭上了眼睛，仔细聆听，恍惚间，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幕幻景，在漏出海面的礁岩上，一个美丽的女性坐在那里，她不着片缕，纵情高歌，鱼群因她的歌声而来，在她覆盖着亮丽鳞片的鱼尾下游荡，她的歌声无法用人类的语言复唱，带有某种美丽的力量，但突然，她鱼尾一甩，将一条拍出了水面，用手接着，伸出鲜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然后。
　　——噗嗤。
　　用雪白的牙齿撕下了一片鲜活的鱼肉。
　　“？！”
　　玛格莉塔一惊，回过神来，她已经很多次在莫名其妙的时候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看到莫名其妙的事物了，但无论如何还是无法习惯。她连忙把自己看到的幻景告诉瑟莱忒和猩红，就在她说到最后一个词的时候，圣银的铳刃和吸血鬼的王女也用各自的声音，说出了同一个名字。
　　——塞壬。
　　有时被记录为人首鸟身，有时被记录为鸟首人身，也有人身鱼尾的形象，是任何一个航海民族的文化中都会出现的、以歌喉诱引船只、让水手遭难的魔物。在大海上说起歌声，无论是谁都会想到的魔物。
　　在机构的资料中，她们也被归类为魔物类型的收容物，具体的编号玛格莉塔忘记了——但那个数字并不大，说明机构很早之前就已经将这些魔物视为收容物，并加以应对，在大陆近海，这些魔物已经和许多她们的同类一样变成了传说中的一员，咖啡店的招牌，以及各种各样故事中或善良，或邪恶的角色。
　　“……莫非，那艘瓦恩·瓦莉号，是因为受到了塞壬的引诱，偏离了航线吗？”
　　玛格莉塔皱了皱眉，再次认识到“神秘无处不在”这句话适用的范围有多么宽泛。
　　“玛格莉塔小姐大概分辨得出歌声传来的方位吗？”
　　“嗯、嗯，大概是在那个方向……啊。”
　　玛格莉塔这时才注意到，搂着自己的腰的猩红已经带着她靠近了海面，而且似乎在她因为幻景而失神时又进行了一次卜杖法，而其结果——
　　那浮在水面上的剑吻，和少女的手臂指向了相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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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5节 EP.79 塞壬之歌「II」

　　已经多少天了？
　　杰克逊船长揉着宿醉的额头，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自己熟悉的船长室，没有灯光，白昼的光芒昏蒙蒙地从舷窗照入，和昨日一样、前日一样，意识到这一点，那不快和绝望几乎要把这个男人压垮了。
　　当然，他还算好，比起那些已经消失了的乘客，比起那已经因为绝望而投海的商人，这算是常年航海带来的良好经验，只要有还有酒，还有食物，哪怕船只即将沉没，水手们还是能为大海，为自己敬上一杯。
　　“嗯……咕……”
　　慢慢地，男人清醒了过来。伴随着意识的清醒，一种不快感也随之传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把他的耳朵眼撑大、几乎是要撑裂开一般，这个曾经干过一段时间海盗的男人因为那种不快而烦躁地伸手想要把那塞在耳朵里的东西拔开。
　　但在他的手指接触到那软质的木塞时，就像是触摸到了烧红的金属，猛地弹开了，现在他完全清醒过来了，这木塞不能拔下来，虽然只是酒瓶的软塞，但那个水手至少说对了一件事，用酒精把朗姆酒的软木塞浸泡然后塞在耳朵里，可以把那该死的歌声堵在脑袋之外。
　　至少这样，他们不会被那些歌喉所引诱，成为海妖的食粮。
　　——可仅仅是堵住耳朵也是不够的。
　　杰克逊走到舷窗旁，看着外面自那场暴风雨误入这里之后就缭绕不散的浓白雾气，爆出了水手常说的粗口。
　　——已经多少天了？
　　他再度问自己。
　　在这雾气中昼夜的分界也不明显，生物钟也变得紊乱，离开船只最多十米的海面就完全看不清了，「瓦恩·瓦莉」号是个好姑娘，但在驾驶者约等于瞎掉的情况下，也无法摆脱这诡异的雾气。
　　他们被雾气、海水和礁石的迷宫困住了，而且很有可能将会困死在这里，就算想要麻痹自己，酒迟早也是会喝完的，杰克逊预感到，那时或许就是他们的死期了。
　　他忍不住想起自己的父亲，杰克、船长杰克、杰克船长，他总是在喝醉了酒后吹嘘海上那些神秘灵异的事物千千万万，而他至少遭遇过一大半。他的吹嘘中，他甚至还和塞壬共同冒险，还得到过一滴能让人长生不死的塞壬眼泪——屁嘞！而年幼的他还傻傻地相信了！该死，塞壬是那么善良的玩意吗？这些貌美心黑的海妖已经快让他们被困死在海面上了！
　　“狗屎。”
　　男人最后用力锤了墙壁一下，狠狠地咒骂着。
　　等死的感觉绝对不好受，他也绝不是一个会等死的人，他发誓，如果再过10个小时——最多20个小时那唱歌的海妖还不放他们走，他就把所有的酒分给船员们，带着他们杀上塞壬在的海岛——如果真的是海岛的话——把那些带来不幸的妖女全部干翻。
　　——咚咚咚！
　　“艹！什么人！”
　　船长室的门被敲响的声音差点让这位在酒精的余韵下勇猛异常的船长跳起来，他用几乎变声的声音喊着，然后门外的人也同样用大喊来回答。
　　“杰克逊船长！你应该出来看看，我们、我们在海上捞到了两个人！”
　　“……你说什么？什么人？难道是被塞壬的歌声勾走的！！！”
　　“不、不是的，我们捞到的……是两个女人！！”
　　“——啊？！！”
　　……………………………………………………………………………………………………
　　确实是两个女人。
　　杰克逊船长来到甲板上时，这两个抱着一片木板飘在海上，被救起来的女人好像已经醒了过来，她们看着周围的浓雾，还有离她们至少十米远的船员们，眼里满是茫然。
　　“……”
　　她们好像说着什么，但因为戴了耳塞所以杰克逊听不清。
　　有着白色头发和眼睛，穿着一件被浸湿的洋服的少女和黑发黑瞳，穿着一件黑色连衣裙的少女看起来都有些呆滞，嘛，杰克逊也能理解她们的呆滞，毕竟在她们的面前，有一个水手正摆满了酒瓶，对着她们不断地叩拜。
　　——不是塞壬。
　　看到她们湿透了裙子下露出的双腿，还有那有些沙哑，和这段时间听到的完全不同的嗓音，杰克逊想到。
　　但既然不是塞壬，为什么在这海面上会有两个漂亮女人在漂流。
　　“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他大喊着问道。
　　两个女性似乎被他的嗓门吓了一跳，但没办法，所有还没迷失在歌声中的水手都用木塞堵住了耳朵，不这样喊，连交流也做不到。
　　很快大副就向他解释着，他们偶然间看到了这两个女人趴在一块破碎的木板上随着海流飘荡，于是就把她们救了上来——一边说着，大副还指着正对着两个女人不停磕头，嘀嘀咕咕说些什么的那个同僚——这是他的主意，他说着。
　　“汉姆斯坚持说这两个女人是海神送来为我们破除难关的，他说，女人是不会被塞壬的歌声所迷惑，因为海神听到了他不眠不休的祈祷，所以才把这两个女人送了过来……”
　　“……那这两个女人怎么说？”
　　——胡闹——
　　杰克逊本来下意识地就想这么说。这个汉姆斯是他的船员中最迷信的一个，平常船员们都取笑他不懂科学——虽然水手取笑别人不懂科学本身就很可笑，毕竟，在海上讨生活的人多少有些迷信——但用酒浸泡软木塞堵耳朵来规避塞壬歌声的诱惑的建议是他提的，而且正是因为他的这个建议，自从那七八个搭便船的人失踪后船上的船员就没有再失踪的。
　　所以杰克逊也不确定了，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还有那些迷信派得上用场的地方呢？
　　至少现在，先进的枪炮，乙太炉和蒸汽船都救不了他们。
　　“她们说自己也没有印象，即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只记得一睁开眼睛就出现在了我们的甲板上。”
　　大副说着。
　　“因为这样汉姆斯更加坚信这是他的那个海神送来拯救我们的人了，虽然我们多少都信海神，但是……”
　　大副没说的是，自从船员们将信将疑地听汉姆斯的话用酒泡耳塞堵耳朵并且没有人再失踪之后，这个男人就好像自己的信仰得到证实一样发疯地在船舱底部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起祈祷，要他说啊，这已经超越了狂信徒，完全已经是疯狂了。
　　说到底，现在是乙太纪元的360年了，就算是最虔诚的信徒也不会相信自己信仰的神灵会在自己危难时送来两个美女帮忙解围的，那不科学。
　　“黑与白的巫女！双生的巫女，海神听到了我的祈祷，将你们送到这里帮助我们逃离塞壬的魔掌！”
　　而在两个少女面前，汉姆斯还在大喊着。
　　“……”
　　“……”
　　“……”
　　所有船员都用微妙的表情看着这个男人。也包括目光里透着疑惑的两人。
　　当然，她们就是玛格莉塔和猩红，就和杰克逊想的一样，现在她们非常迷惑。
　　顺着卜杖的方向与歌声的来源，少女们最后找到的是一团海面上笼罩的白色雾气，隐约可以看到船只的轮廓和甲板上横七竖八的醉酒人影，但是无论她们怎么呼喊，船上的人都没有反应。
　　这是塞壬中被机构命名为「迷雾塞壬」的个体所拥有的一种神秘能力，伴随着歌声而产生的迷途雾气，雾气内外会被完全隔绝，而内部的人将会迷失在雾气之中。只能由外界的人进入雾气之中，或者迷雾塞壬停止它的能力，雾气才会消散。
　　就算是猩红也拿这雾气没辙。在外面商议了一段时间，她们甚至回了一趟帕列斯，去香槟街区的支部查阅了不少关于塞壬的资料，最后少女们决定进入雾中，接触商船的幸存者。
　　以另一场船难的遇难者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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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6节 EP.80 塞壬之歌「III」

　　会选择这样身份的原因是这是唯一合适的，让两个女性出现在这外海的理由。
　　为了更具说服力，她们还特意弄来了一块船板，在海水里泡了一段时间直到手脚的肌肤发皱，又故意渴了一段时间。但是她们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顺利地被商船营救之后，她们直接遭到了这样的——对待？好像不合适，反正就是完全出乎意料的事。
　　一时间，就连猩红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但这位血族的王女阅历毕竟比玛格莉塔更加丰富，她露出一副迷茫的样子，给自己和玛格莉塔加上了一个没有记忆的设定，然后试图打探这艘船究竟遭遇了什么。
　　不过，因为这个男人在那里喊来喊去，重复着海神、双生巫女之类的话导致其他人都不敢靠近，猩红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她当然知道在海上讨生活的人们普遍信仰的海神，双生女巫则是某个地区性的信仰，黑与白的巫女会保佑海神的信徒——但那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就在她开始不耐烦的时候，一个带着船长帽的男人出现了，他和一个水手聊了几句之后沉思了一段时间，接着来到了她们的面前：
　　“你们真的不怕塞壬的歌声吗？”
　　杰克逊依然不相信这两个女人会是所谓海神送来帮助他们摆脱困境的，但是，她们没有像他们一样戴耳塞，这是显而易见的，而即使没有戴耳塞，她们也并未被那雾气中无时无刻缭绕的歌声所诱惑。
　　“歌声？嗯、嗯，这个歌声有什么特别的吗？”
　　玛格莉塔也只好按照猩红的设定装傻。
　　一进入这个雾气她们就听到了无处不在的歌声，但是这个歌声对玛格莉塔没有什么影响，她的灵性足够抵抗海妖的歌声，此外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帮助是，「天体巡回」在白天使用时的代价，那精神层面的强烈炽热让猩红对这带有神秘力量的歌声也产生了一定程度的抵抗力。
　　当然她本人说是即使没有这个她也不会受影响，塞壬的歌声她已经听惯了——猩红还评价了一下，这个正在歌唱的塞壬唱得并不算好。
　　“……”
　　杰克逊盯着玛格莉塔雪白的眼睛，这并不是常见的瞳色和发色，还有另一个少女那纯净的黑发黑瞳。
　　在神话中侍奉海神、护佑船只的的双生巫女如果真的存在，那一定就是这样吧。
　　他忽然有些相信汉姆斯的话了，或者说，不相信又能怎么样呢，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科学无法解释的领域，也许女人就是不会被塞壬魅惑，如果既然他们自己没有神秘办法，就死马当活马医地信一次又如何？
　　“……找个船舱安置她们吧。”
　　最后杰克逊下达了命令。
　　毕竟，他可不想像船上这些货物的主人一样死在这样的地方。
　　……………………………………………………………………………………………………
　　“……”
　　看着船舱的门关上，但脚步声只走出很短的一段距离后就停滞，玛格莉塔坐在狭小的床铺上，撑着下巴。
　　虽然有些波折，但她和猩红还是顺利地得到了所需的情报，在那个特别吵的汉姆斯被其他水手拖走后，杰克逊——这艘船的船长向她们仔细描述了他们流落至此的经过。
　　在几天前，前往艾舍尔市的航路上，他们遭遇了暴风雨。瓦恩·瓦莉号极大地偏离了航线，来到了一片陌生的海域。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即使是最优秀的船长和水手在罗盘与海图的帮助下，被暴风雨卷得分不清方向也是很正常的，但是就在暴风雨结束，天空放晴，他们准备回到航线上的时候，所有的人却都听到了歌声。
　　无比悦耳的，令心肝都震颤起来的歌声。
　　“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杰克逊船长这么说着。
　　“没有任何清晰的记忆，在之后唯一能记得的就是我们要到歌声的源头去，说实话，在以前我都是把塞壬啊，克拉肯啊这些怪物当作故事听的，但是……”
　　这部分都是废话所以玛格莉塔听过就忘了。
　　总之关键的地方在于，当他们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与船只一起被困在了这片迷雾中。同行的一些人已经凭空消失，那些是在航程中搭便船的一些人。而无论他们怎么努力也无法开出这片迷雾。船上货物的主人，那个商人在一天——大约是这个时间——之后因为绝望留下遗书跳海自杀了，船员们害怕着自己成为塞壬的食粮，那个很吵的男人忽然提出建议把耳朵堵上后没有人再被歌声影响，但是还是无法逃离，就这样到了现在。
　　“……塞上耳塞就不再受影响……”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一定是因为其他的缘故。”
　　猩红摇着头，笃定地说着。
　　事实上，这也是玛格莉塔感觉很奇怪的地方。
　　塞壬的歌声严格来说不是通过声音起效的，那是直接作用于灵体上的神秘力量，“听到歌声”实际上只是肉体对灵体受到的影响而产生的错觉。
　　虽然机构的文献记载中也确实有利用伤口的神秘力量规避塞壬歌声的方法，但堵住耳朵肯定是没有用的。
　　塞壬的歌声现在也若有若无地在雾气中回荡，这些男人却没有受到影响，这很不寻常。
　　“说实话，玛格莉塔小姐，我觉得这件事可能有别的问题。”
　　压低声音，猩红靠在床边的舷窗旁，看着外面的雾气。
　　“和民间传说不同，塞壬很少会袭击船只，她们的歌声也本来不是引诱人类而是引诱鱼群的，只不过人类和鱼一样会受影响。这种魔物把一艘船困住是很不寻常的，这里面可能有问题。”
　　这个音量可以确保其他人听不到她们之间的交谈，猩红背对着门把玩着圆滚滚的蝙蝠，提出了合理的建议。
　　“反正我的蝙蝠已经找到了需要的布料，不如，我们直接带着布料离开，别搅合这趟混水了吧。”
　　这句话说出来后，猩红不出意外地看到了玛格莉塔转过来的脸上，那对因为「双树之种」的力量变得雪白的眉毛微微蹩起。
　　“你希望我丢下这些人不管吗？”
　　“从安全的角度来看，无论是谁最好都离神秘事件越远越好。不过……如果玛格莉塔小姐真的知道这一点，就不会遇到那么多的事了吧。”
　　“……有时候最好的选择未必就是最好的，我只是很清楚这一点而已。”
　　玛格莉塔看着猩红漆黑的双眼。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像在说着一件自己已经决定的事。
　　就像小孩子一样。
　　“而且，塞壬是很弱的吧，只要能够对抗她们的歌声，就算是一个普通的成年人也可以战胜她们。只要解决了塞壬的问题，迷雾就会消散，这艘船说不定就还能回到最近的港口。”
　　但是又不是真的像小孩一样毫不考虑。
　　玛格莉塔看着猩红。
　　“如果是在陆地上呢，在水下的话就糟糕了。不过倒也不是说在水下她们就多么厉害，只是人类在水下实在是弱得离谱。”
　　猩红微笑地说着。
　　虽然玛格莉塔完全无视了她的提议，不过血族的王女似乎一点也没有在意。
　　“……我知道这是我在让猩红小姐陪我去冒险，而玛丽姐、欧琳丝和露娜大人与猩红小姐达成的协议之中是不包括陪我去冒险的。所以，我想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猩红小姐同意帮助他们呢？”
　　“这个答案，你一开始就知道不是吗？”
　　玛格莉塔的话让猩红觉得有些好笑，她看着少女雪白的脖颈，舔了舔嘴唇。那鲜红的舌头就好像在玛格莉塔的脖子上舔舐，让少女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虽然我确实是知道啦……”
　　“再加一个条件，如果塞壬是在海中而不是在海面上的礁石，沙洲之类的地方，我们就立刻离开，在水中的塞壬我们没有什么办法。”
　　“猩红也赢不了在水里的塞壬？”
　　“不是赢不了，是捉不到。”
　　猩红摇了摇头，有些好笑地说着。
　　“塞壬很弱、很弱，能够游离在在海洋食物链之外是因为她们与生俱来的能力可以防止海中危险的掠食者。但再弱她们也是海妖，在水里游泳的速度直逼人类的蒸汽船，见势不妙往深海一钻我们两个就一点办法也没有，如果她们真的盯上了这艘船，就算我们暂时把她们赶走了，等我们一离开她们就回返来，我想我们也没有这么多时间和她们耗？还是说玛格莉塔小姐真的打算扮演双生巫女，每天过来给他们变出食物、淡水还有乙太？我倒是乐意接这个委托，但是要价可不低哦。”
　　“……我明白了。”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
　　凭借一个人去救援一艘有几十个船员的货船是不现实的，这一点少女也清楚，现在她也只能寄希望于一旦塞壬的问题被解决，这艘船还有余力自行回到港口……或者至少回到航线附近等待救援。
　　于是，过了一会儿后，杰克逊在几乎响彻全船的汉姆斯激动的叫喊声中，得知了那不知道为什么不受塞壬歌声影响的两位女性想要借一艘小船，去尝试帮助他们解决眼下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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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7节 EP.81 塞壬之歌「IV」

　　小船从船舷放下，朝着迷雾的深处驶去。
　　——我们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我想我们之所以会来到这里，一定是有理由的。
　　——或许那就是为了帮助你们对抗那些海妖，那些可怕的塞壬。
　　——请给我们一艘船，让我们去往迷雾的深处吧。
　　看着海面上徐徐划过的水波，杰克逊的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那黑与白的双生巫女的话语——以及现在确实还在回荡的，吵死人的汉姆斯那疯疯癫癫的祷告。
　　他不耐烦地从甲板上离开，回到船长室，一路上，他都在思考自己就这样把这唯二的不受歌声影响的人放走到底是否明智——可是不遵照她们的意愿还能怎么样呢？
　　把她们绑在船上，寄希望于这样就能让他们离开迷雾？
　　还是干脆把她们作为临死前的最后一次享受？
　　有些已经绝望的水手倒是有这个苗头，但是杰克逊还记得自己那个经常把自己的船弄丢——机械之神在上，谁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的老爹告诉过自己，海上飘来的东西往往有着神秘的力量，尤其是飘来的人、尤其是女人，他可是亲眼看到了，那黑和白的两个女人明明没有划桨，但那艘小木船却自动向着迷雾深处开了过去。
　　也许她们真的能解决掉塞壬？
　　在回到船长室后，杰克逊也释然了，在海上讨生活的人最重要的一个素质就是认命，而这片大海就是每一个水手的命运。
　　反正不管怎么样，情况总不会更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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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的木船分开波浪，往迷雾的深处航行。在远离瓦恩·瓦莉号后，玛格莉塔从船边探出头，看着水下游荡的鱼群与紧贴着船底，用小翅膀拍着水让这艘船动起来的蝙蝠们。
　　“这些蝙蝠究竟算是什么呢……它们会累吗？”
　　她有些好奇地——也为了说些话把注意力从缭绕不散的炽热上分散——向猩红问着。
　　“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们并不是生物，而是我的影子,你觉得影子会累吗？”
　　“可是它们好像也不怕光，之前在那么明亮的阳光下，还能带着我们飞行。”
　　“因为它们是我的影子嘛，有我这个基准的情况下，光照越是明亮，影子就越是清晰，虽然说它们在分类上算是阴影魔物，但和真正的阴影还是有区别的。”
　　猩红说着，随手拨开绵密的白雾。
　　“嗯……不寻常、果然很不寻常。塞壬一般是不会长时间地歌唱的，她们的歌声一般用于自保和捕猎，看，好多鱼群都被她们的歌声吸引过来了。不过到底是为什么，她们会把那艘船一直困住呢？如果她们的目标是船上的某些人，那些可笑的耳塞根本不可能保护那些水手。”
　　歌声在雾气中缭绕着，猩红一边说着，一边思考。过了一会儿，她又看向玛格莉塔。
　　“玛格莉塔小姐有感觉到别的什么吗？”
　　“……至少，歌声的源头不像是在水下，而且很近，意外地感觉很近。”
　　少女闭上眼睛，用心聆听着。
　　“而且……为什么呢……”
　　玛格莉塔微微皱起眉，有些疑惑地说着：
　　“我感觉……不，应该只是错觉吧……”
　　“什么？”
　　“总感觉这歌声，其实是在求助……”
　　木船的底部传来了与海沙摩擦的声音，在一段并不长的航行后，小船冲上了沙滩，这银白沙粒组成的海滩上同样弥漫着绵白的雾气，但如果不被歌声迷惑，这些雾气本身也没有任何危险。玛格莉塔和猩红对视一眼，握紧了圣银的铳刃，让「衣物吞食者」变成乙太织甲，在插槽里填入了乙太胶囊，从船上跳下。
　　被海水浸湿的沙粒留下了一串脚印，停滞的风与雾气中，婉转的歌喉带着一抹恳切轻微地流淌。近了，绵白之中，玛格莉塔隐约看到了一个在沙滩上盘坐的身影，她的脚步一停。
　　没有感觉到恶意。
　　虽然自己算不上什么百战的战士，但是因为灵性的强大，玛格莉塔对敌意一类的感觉还是很敏感，虽然还只能看到那个轮廓而歌声还未终止，但是至少现在，玛格莉塔没有感受到任何敌意。
　　“？！”
　　而猩红没有驻足，她直接走到了那个身影的前方，玛格莉塔只好连忙跟上。
　　距离拉近到五米左右，雾气之中，一个美丽的身影现出了她的面容。
　　这是一个妖艳，绝美的女人，她的发丝如同金色的海藻，双目仿佛是深海之中幽邃的宝石，她的五官比穷尽一生钻研美的雕塑家完成的作品更加精致而完美，没有任何遮挡的身躯无论是谁在第一眼见到时都会长久地为之震惊。
　　但比起她的上半身更加美丽的是那腰部以下取代了双腿的鱼尾，那些细密的鳞片有着海浪般的弧度，比最纯净的黄金更为灿烂，一些淡白色的纹路般的雾气在鳞片的边缘流淌，这代变着她是塞壬中更为独特的个体。
　　——迷雾塞壬。
　　与一般的塞壬相比，她们的歌声可以令海面升起迷雾，迷雾会困住所有误入之人，直到她停止歌唱。
　　这有着人身鱼尾的魔物，就像是从童话中走出的海的女儿，蜷缩在沙洲的一个水坑中，停下了歌唱，用怀揣不安的，宝石似的眼睛看着玛格莉塔和猩红，她的身体在颤抖，好像用金丝勾勒，几乎透明的尾巴不安地拍打着水花。
　　玛格莉塔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些。她在害怕，这个魔物在害怕着来到她面前的自己和猩红，可是即使如此，她依然用手支撑着身体，缓慢、不安地爬到距离自己和猩红更近一些的地方，用那美妙的歌喉：
　　“请、救救我们。”
　　这样小声地求救着。
　　一时间玛格莉塔愣住了。
　　——塞壬会说话？
　　这是她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她真的是在求救。
　　这是第二个。
　　“你为什么要求救？”
　　这个时候猩红开口了，黑发黑瞳的血族看着面前的塞壬，就像是思索着什么。
　　“暴风雨……大船……男人们……闯入我们的家……我们……威胁，要杀死……除非，我们，听话……”
　　迷雾塞壬断断续续地说着。
　　她的语法有些混乱，但是还是多少能说明情况。
　　而就在这个时候，迷雾之中，一串不耐烦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0w0
　　

    





第728节 EP.82 塞壬之歌「V」

　　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与此同时，在迷雾的深处，一声痛呼响了起来。
　　“唱呀，怎么不唱了？你是不是忘记了，你一分钟不唱，我们就给你的族人一鞭子，要是把那艘船放跑了，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这个阴森——感觉像是刻意装出阴森感觉的男人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对着迷雾塞壬恶狠狠地说着，美丽的魔物颤抖了一下，向着玛格莉塔和猩红靠近了一些，用哀求般的目光看着她们。
　　于是，男人才看到了雾气中的另外两个影子，而当他的脸上为此浮现出惊愕的表情时，玛格莉塔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将那把消音效果比圣银的铳刃好得多的纳甘之龙1895塞进了他的嘴中。
　　男人的尖叫戛然而止。
　　“如果我没有记错。”
　　玛格莉塔冷冷地说着，看了一眼这个男人脖子上金色的一枚吊坠。
　　三角形外框中是金色的手掌，手掌上的每一根手指末端都铭刻同时代表着星相与炼金的图案，而在手掌中央，一只眼睛睁开。
　　在黑暗纪元，这个符号是神之眼，代表神对世间的监管与洞察，而在现在，这个符号被引申为一种掌控全局的，监管性的力量。
　　三角形、炼金符号、掌中之眼，尤其是这个男人的长袍在吊坠位置用金色丝线绣的倒三角形，三者的结合正好形成一个以六芒星为外框的神秘学符号，这个金色卷发，眼角下有一颗痣的男人显然是个与神秘学有关的人，而且——
　　“你应该是瓦恩·瓦莉号上一位失踪的乘客。”
　　而且在船只上时，杰克逊曾经向玛格莉塔和猩红说过那些失踪的人：他们来自天南地北，在不同的港口付了不少的钱搭上这艘船，并在航行途中熟络了起来，而当船员们发现自己和船只被白色雾气所困时，这些乘客已经消失无踪。
　　这消失无踪的六个乘客中的一个，就是金色卷发，眼角下有一颗痣。
　　船上的水手认为这些倒霉的乘客已经落入塞壬腹中，但现在看来，情况并非如此。
　　“玛格莉塔小姐，人有很多。”
　　玛格莉塔阻止男人的尖叫还是晚了一步，有更多的人前来，一、二、三……很快，共计五人出现在了玛格莉塔和猩红的面前，他们都穿着相同的长袍，带着同样的徽记，看到两位少女，男人们的脸上都露出震惊的表情。
　　有人拔枪，但玛格莉塔只是一眼就看出这些男人毫无作战素养——贸然冲过来，对着已经拔枪的人贸然拔枪，连枪的保险都没打开就举起——她用另一只手举起圣银的铳刃连开数枪，在迷雾塞壬因为枪声害怕得蜷缩成一团时将三个人的武器打落。
　　“你们是什么人！！”
　　在这个时候意识到自己等人正被枪——这危险的武器指着的男人们，为首的带着尖帽的一人才阴沉着脸质问。
　　“这个问题应该由我们来问你。”
　　玛格莉塔说着。
　　枪真是一种好武器，就算是外表看起来毫无威慑力的她也能轻易地使用这种武器威慑住五个大男人，最重要的是，不会有人不自量力地挑战。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到这里？你们控制塞壬，是打算做些什么？”
　　“……”
　　“考虑到现在的情况，我建议你们不要沉默不语。”
　　玛格莉塔将黑色的手铳往男人的嘴里塞深了一些，通过枪管，她感觉到这个刚刚还不可一世的男人正在牙齿打颤，被她这样胁迫之后，带着高帽子的男人才面色难看地看着她们。
　　“……我们是「石工会」的成员。”
　　他开口，说出了一个一点也不像是神秘组织、或者密教的名字。
　　“我们为了完成一个炼金仪式乘船来到这里，而你们扰乱了我们的计划，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我的问题还没有问完。”
　　玛格莉塔冷冷地说着。
　　隔着不足数米对视，少女审视着这些男人，确定了他们就是瓦恩·瓦莉的上消失的那些乘客。
　　现在看来他们根本不是什么来自天南地北的客人，而是有组织有计划的神秘相关者。
　　“来到这里是你们的计划？那场暴风雨难道是你们引起的吗？”
　　“不，那只是个意外。”
　　在枪口的逼问下，男人的回答简短而诚实，至少听起来很诚实：
　　“我们也以为要完蛋了，但暴风雨和塞壬的歌声把我们带向了这里，带向了我们从古籍中知晓的海域内可能仅剩的有塞壬的地点，我们的计划原本是靠近这里的时候就夺取海船的控制权让水手们把我们送到这里的。”
　　“你们没有受塞壬歌声的影响吗？”
　　“那份古籍一并带有一份魔药的配方，让我们可以规避塞壬的歌声。”
　　应该说是识时务吗？即使是秘密的计划，现在也比不上他们自己的生命重要——当然，玛格莉塔看得到他们眼里隐隐跳动的芒光。
　　他们在计划着什么，而少女佯装不知，并从他们的嘴里撬出了更多的秘密——少女自己也不全信的秘密。
　　这些来自「石工会」的男人们为了进行一种需要在塞壬的歌声里才能完成的炼金术而搭上了瓦恩·瓦莉号，凭借着魔药，他们抵御住了塞壬们的歌声并且顺利地控制住了这些魔物，让她们服从自己的意志，困住船只——如果这艘船开走了，那么他们就会被放逐在这海外的沙洲，在这没有淡水，没有草木的孤岛上困死。
　　这就是他们的计划，虽然有波折，但他们也确实很好的完成了这个计划——直到玛格莉塔和猩红出现。
　　“你们的计划中有那个商人的死吗？”
　　或者还有别的。
　　“商人？那个来自圣铎拉贡帝国，梦想着将北方的特产倒卖到南方去发大财的倒霉蛋？他死了？”
　　在玛格莉塔的询问下，带着高帽的男人对商人的死表示了意外，然后则是不屑。
　　“我们完成炼金的仪式后就会让船继续航行，最多延误两三天而已，经商的人就这种心理素质？真是惹人发笑。”
　　尽管商人的死完全是由他们而起——但他们似乎完全不觉得这是他们的责任。
　　危险地挑了挑眉毛，玛格莉塔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你们的炼金实验到底是什么。”
　　“……你已经没有知道的必要了！”
　　带着尖帽的男人语气忽然一变。
　　与此同时，一圈神秘的气氛忽然从一个男人的身上弥漫开，这些男人的吊饰瞬间亮起了光芒，一股力量笼罩在了他们的身上。
　　玛格莉塔毫不犹豫地开了枪。但是子弹却停滞在了男人面前的一小段距离，就好像被一层无形的壁障阻拦，无法寸进。
　　“不管你们是不是「黑根堡修士会」的人，你们让我们有时间进行准备就是你们的最大错误。”
　　带着高帽的人沉着脸，一个男人从他的身后走出，手中一枚扁平的人型金属片散发着金色的光，那光与他们的吊饰产生了共鸣，在玛格莉塔的灵视中，这五个男人的身上，金色的光芒就像骑士的甲胄。
　　——符咒。
　　这些男人的表情一下子就从紧张不安变成了耀武扬威。
　　“枪和子弹在我们的「骑士守护」符咒面前是没用的，女人！现在，轮到我们提问了！”
　　男人们旋即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枪指向玛格莉塔和猩红，一瞬间，从武器和人数上看，情势似乎逆转了，但是在这些男人的面前，被三把手铳指着的两个女人只是露出了一种微妙的表情。
　　“就只是这样？”
　　“……你说什么？”
　　“如果你们石工会引以为傲的就只有这样的一个符咒的话……”
　　玛格莉塔叹了口气，看向猩红。
　　“速战速决吧？嗯？”
　　“好哦，两……不，还是要个五分钟吧，毕竟这符咒的防御力还是可以的。”
　　“那就五分钟。”


　　
　　_(0w0)∠)_
　　

    





第729节 EP.83 塞壬之歌「VI」

　　五分钟后，横七竖八倒在沙滩上的男人们已经全部昏死过去了。
　　短短五分钟里，这五个男人重复着站起、摔倒、又站起、又摔倒的循环。平均5秒一次。
　　那枚符咒能让他们免于刀兵和子弹的伤害，但却并不能阻止他们摔倒，虽然似乎是减轻了一些倒地的冲击，而且身下还是柔软的沙地，但是在接连摔倒十几二十几次后，这些明显锻炼不足的男人们瘫在了沙地上，一动也动不了了。
　　甚至已经有三个人——包括那个带高帽的——已经昏死了过去。因为玛格莉塔和猩红都没有刻意地去避开他们的头部落地，所以大概是有些脑震荡，但愿他们不会留下什么相伴终身的后遗症。
　　“啊呀，好像下手太重了……”
　　“没死就行。”
　　玛格莉塔拍了拍手。在刚刚的五分钟里，那个带着高帽的人是唯一给她们造成了一些麻烦的，在第七还是第八次被玛格莉塔跳起用手肘捆住脖子带倒之后，他拿出了一枚造型像是熊爪的符咒大喊了声“熊的力量”，随后力量忽然暴涨，抓着玛格莉塔把少女扔了出去——这也是他唯一一次成功地做出反击了。可惜在乙太织甲和松软的沙地的保护下，这甚至没能触发「神隐」。
　　然后，这个拥有熊的力量的男人还是被猩红和玛格莉塔不停地放倒在地上，直到符咒的力量消失，不知道是因为符咒的副作用还是好几次的后脑勺着地，他彻底地昏死了过去。
　　「所谓再强大的力量打不中对手也是枉然。」
　　「不能好好运用的力量不如不要。」
　　这场一面倒的战斗简直就是对这两句话最好的诠释。
　　“好了，现在你们可以老实地把你们的计划清楚地告诉我们了，清——楚——的。”
　　连一滴汗都没出的玛格莉塔稍微深呼吸，平复了一下气息，走到了倒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无论如何也起不来的男人脑袋旁。
　　少女刻意把“清楚的”，三个字拉得很长，并且往男人的耳朵旁开了一枪。
　　在冬后月的课程中，虽然不多，但玛格莉塔也学会了拷问的一些小窍门——比如如何用最轻的伤害造成最大的痛苦和恐惧。
　　不过这些窍门用在这些男人身上似乎是太过激了。
　　子弹钉进沙滩，擦过耳廓的痛楚和溅入眼中的沙粒让这个男人面目扭曲地惨叫了起来，一股恶臭从他长袍的下摆弥漫。玛格莉塔皱着眉后退了几步，把目光放到了另一个男人的身上，被少女“和善”地目光一看，最后那个男人也恐惧地瞪大了眼睛，在大喊了一声“我们的祈并者不会放过你们的”之后，一个抽搐昏迷了过去。
　　“……”
　　玛格莉塔沉默了，她低下头看着圣银的铳刃，有些奇怪地向瑟莱忒问道。
　　“瑟莱忒小姐，莫非，我的脸其实很可怕？”
　　“……嘛，这些地区性的神秘组织的成员也就这种素质吧。知识和谨慎、甚至隐秘行动或许都有一定的水准，但是战斗和反拷问能力还是别期待的好。”
　　猩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群人说他们还有一个祈并者，感觉这是一个密教中会有的称呼，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修习秘传的密教成员。”
　　“啊，那个已经不用担心了，我的蝙蝠找到了那个祈并者，已经解决了。”
　　“……什么时候？”
　　“在我们和这群男人摔跤的时候。嘛，等我吸到那个所谓祈并者的血自然就知道他们有什么目的了，不过现在。”
　　说完，猩红看着在一边被眼前发生的事惊得合不拢嘴的迷雾塞壬，微笑了一下。
　　“看起来奴役你们，试图用你们达成什么目的的邪恶人类已经不会再对你们造成什么威胁了，不去救你的同族吗？”
　　“——好的、人，谢、谢。”
　　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的迷雾塞壬用她幽邃的双眼看着猩红和玛格莉塔，用双手撑着沙地，朝着一个方向爬去。
　　“塞壬是很聪明的魔物，能够很快学会人类的语言，也能理解人类的意图，分辨善意与恶意，只是因为个体稀少，缺乏群居性，所以才没有发展出文明——这一点你所属的那个机构要负责任，在航海大发展的时代，莫比乌斯机构捕杀、驱逐了近海几乎所有的塞壬。”
　　来到玛格莉塔旁边，猩红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玛格莉塔若有所思地给那些男人各来一发麻醉子弹，然后，她们跟着迷雾塞壬，来到了沙洲的更中心。
　　在这里，沙洲中有着更大的水池，在一旁的沙地上倒着又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他的脖子上盯着一只蝙蝠，那鼓鼓囊囊的肚子正在慢慢变小。
　　看起来是被一口气吸了大量的血液昏倒，然后现在那些血液正在被慢慢注回去。
　　围绕着这个男人，一个精密的仪式阵被描画在沙地上，这些沙粒的凹槽中灌注了水银和其他金属的溶液，男人倒下的地方是正中心的大圆，而在周围的一连串小圆里，六条塞壬的双手被手铐捆缚，那漂亮的鱼尾被金属的长钉刺穿，钉在了沙地上。
　　“——！！——！”
　　看到玛格莉塔和猩红靠近，她们先是害怕地蜷缩了起来，但看到迷雾塞壬后，她们又用美妙的嗓音发出了一连串的音符，而迷雾塞壬用同样类型的音符回应，爬过去帮她们拔出了钉穿她们尾鳍的长钉。
　　但是在想办法解开她们双手上的手铐时犯了难，只好将求助的目光看向玛格莉塔和猩红。
　　这个时候，那只蝙蝠的肚子已经恢复了常规的大小，它飞到猩红的身边，在血族王女的手指上留下一滴鲜血。
　　“一边帮她们解开手铐一边听我说吧。”
　　猩红把那滴血吮入嘴中。而玛格莉塔来到塞壬们的面前，略感不自在地被那些如同各色宝石的眼瞳看着，让圣银伸出触须，去将那一副副手铐解开。
　　“果然，这群家伙可没完全说真话。”
　　没一会儿，猩红冷笑了一声。
　　这些男人所属的组织并非什么「石工会」，而是一个名为「主宰之音」的密教，规模也就十几人，而他们六个人是密教的创立者和领袖，来到这外海也不是进行什么炼金仪式，而是要借助塞壬的歌声，为他们之中研习密传最精深的一人完成仪式，一旦仪式完成，那个人就将获得一种神秘的力量，从此可以用声音主宰他人的意志和思维。
　　“从这个人的记忆来看，这是个密传密教。他们原本只是一所大学中的语言学家，因为偶然破译的文献中包含神秘的知识而创立了密教，发展了好几年，花费了千辛万苦终于确定了一个可能有塞壬的地方，然后制定了计划来到这里，再然后——”
　　“再然后？”
　　“再然后碰到了我们。”
　　摆了摆手，猩红半是讥讽地说着。
　　“他们的运气真是糟糕。”
　　玛格莉塔撇了撇嘴，帮助所有的塞壬们解开了手上的镣铐，那只迷雾塞壬和自己的同族们聚集在一起，用人类听不懂的语言交谈着，彼此拥抱，看着她们滑过脸颊的泪珠和尾巴上被钢钉刺穿的孔洞，玛格莉塔一阵心疼。
　　人在看到美丽的事物受到伤害时，除去漠不关心之外，还很容易出现两种情绪：一种是同情和心疼，另一种则是破坏的快意。玛格莉塔觉得这些密教的人恐怕是后一种，因为在这些塞壬的身上还有鞭打的痕迹。
　　联想到之前男人说过的话，还有那位商人的死，现在，玛格莉塔完全不觉得自己的拷问技巧大材小用了。
　　“嘛，不管怎么说，这群倒霉蛋已经不是问题了，想这样的神秘组织大陆上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大多成不了气候，要如何处置他们才是另一个问题。”
　　“另一个问题？为什么？”
　　“我知道玛格莉塔小姐大概在想着把这些人带回罗曼城或者帕列斯交给你们那个机构，但是，为了这些好不容易得救的塞壬着想，我还是建议把他们就地枪决喂鱼比较保险。”
　　猩红走到玛格莉塔的身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听到猩红的话，玛格莉塔一时沉默了，思考了一会儿，她皱着眉，有些不确定地看着一小群塞壬。
　　“你是说，机构会打她们的注意？可是——”
　　可是这里是远离人类文明的外海，而且虽然说在机构中被归类为收容物，但塞壬和其他收容物比起来可以说是人畜无害……不。
　　玛格莉塔忽然沉默了。
　　塞壬的歌声能够迷惑人类。虽然不一定是其本意，但她们确实可能对海上的船只造成危险，尽管这里是远海，没有任何航线经过这里，但也没有真的远到那种地步。
　　按机构的思维模式，说不定真的会在知道之后派个小队过来收容她们。
　　塞壬那么弱，只要做好歌声的防护措施，她们在陆地上几乎没有战斗力。
　　“如果是那种够格在前缀上加「X」的收容物也就算了，但是塞壬不但没有什么战斗力，作为魔物还出产一种珍稀的材料。莫比乌斯机构当年对近海塞壬的剿灭和驱逐可是让他们赚到了一大笔钱——哦，那时还没有正式组建莫比乌斯机构，不过，那笔钱还是帮助沿海区域的机构前身在组建成那个庞大的组织时获得了相当大的好处。”
　　猩红继续说着恐怕在莫比乌斯机构内部都没有多少人知道的历史，一边摊了摊手。
　　“把那些人交给机构，按照惯例，他们肯定会被检查记忆的，一检查，这个地方一定会暴露，所以说干脆把他们毙了喂鱼，也免得这些塞壬运气爆棚遇到了我们，但转手又被抓到莫比乌斯机构里去，我不知道帕列斯和罗曼城的莫比乌斯机构对待魔物型收容物是个什么样的态度，但肯定不会比她们在海里过得更好。”
　　“告诉她们换个地方栖息不就可以了吗？”
　　玛格莉塔摇了摇头，这样说着。
　　但这个时候，猩红却露出了神秘的微笑，看向了少女大腿上圣银的铳刃。
　　“瑟莱忒小姐，你能帮我检索一下吗？我一时有些记不清了，一般来说塞壬会成群聚集在海上的沙洲上的理由……是什么来着？”
　　过了几秒，在少女的大腿上，圣银微微地振动着：
　　“是产卵。”
　　它轻声地说着。
　　“塞壬聚集起来长久地在海上的沙洲停滞的唯一理由，是为了产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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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状态好差状态好差
　　

    





第730节 EP.84 非道德抉择

　　虽然有着人类的上半身，但作为海洋中的魔物，塞壬的繁殖方式理所当然地和人类不一样——她们是卵生的。
　　沙洲的一处，沙滩被掘开，看着沙粒下方露出了的，有着和塞壬鱼尾上的鳞片相似纹路的淡蓝和青白色的卵，玛格莉塔有些呆滞。
　　“和海龟类似，塞壬的卵也是产在柔软的沙滩中，借助沙粒的保护和阳光的温度来进行孵化的.塞壬不分雌雄，产卵的周期差不多是三年一次，一次只会生下一至两枚卵，当到了产卵时节，她们会在整个春天集中成小团体，在海洋上寻找沙洲，并在夏前月产卵，等待一整个夏天的阳光让小塞壬孵化。而孵化之后的小塞壬则会继续在沙洲上度过生命中的第一个秋天和冬天，然后才进入海洋生活。”
　　瑟莱忒微微振动着，复述着莫比乌斯机构记载的关于塞壬的资料。
　　“……所以她们才没法逃跑……”
　　“由于莫比乌斯机构和人类在近海的活动，原本作为塞壬们产卵地的一些沙滩她们现在都无法靠近，因为会被人类发现，然后就会引来莫比乌斯机构。现在她们只能在茫茫的远海寻找这样的沙洲或者无人的岛屿。”
　　“……”
　　玛格莉塔做了一个深呼吸，苦恼地按住了自己的脑袋。
　　在看到被困住的塞壬们时她其实一直有一个疑惑，那就是塞壬们虽然弱小，但这个沙洲并不大，一旦进入了海中，那些密教成员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捕获得到这些被称为海妖的生命——所以为什么她们不逃呢？
　　当然也有她们在睡觉的时候就被密教成员一网打尽的可能性，但如今这个问题的答案摆在了少女的面前——因为塞壬们在等待自己的孩子们破壳而出，她们无法抛下这个沙洲逃离。
　　“那个密教知道这件事吗？”
　　“如果知道的话，这些卵早就遭遇毒手了，塞壬卵可是特别珍稀的炼金素材，可以用来制作让青春永驻，延长寿命的魔药，据说，甚至可以赋予人偶和魔像生命。”
　　猩红低声地凑到玛格莉塔的耳边。
　　“这就是这些塞壬无法离开这里的理由了，玛格莉塔小姐，现在，你还要说要把那些密教成员交给莫比乌斯机构吗？”
　　“……”
　　看着塞壬们重新将沙坑用沙粒掩埋，这些美丽的魔物们眼巴巴地看着玛格莉塔，被她们的注视着，少女也只好说：“放心吧，我不会再说让你们离开这里之类的话了。”接着，她又看着猩红，叹了口气。
　　“让我们来想办法。”
　　“最好的办法就是别想着什么把这些人交给机构，把他们毙了喂鱼最安全，反正他们已经害死了一个无辜的商人不是吗？至于那些船员，等那艘船靠岸后，船员们可能会吹嘘他们从塞壬的歌声中捡回一条命，但这十有八九会被当作吹牛。”
　　猩红看着玛格莉塔，嘴角勾勒出一个稍微有些残忍的笑容。
　　“……”
　　但玛格莉塔没有回答，她看着塞壬们，又看着猩红，思考了一会儿后，又提出了一个建议。
　　“不是把他们交由罗曼王国的莫比乌斯机构，而是交给帕列斯的莫比乌斯机构呢？”
　　“那么你要怎么和他们解释你是从哪里抓到这些人的呢？帕列斯的莫比乌斯机构一看他们的记忆，远海、塞壬、明显不是大陆东部风貌的海景，转手就会找你过去详细询问。到时候你要怎么蒙混过去呢？”
　　“……”
　　“为什么玛格莉塔小姐这么执着于不杀呢，如果你不愿意动手，我也可以代劳。”
　　“这不是愿不愿意动手的问题，猩红小姐。”
　　玛格莉塔把目光移向沙洲的另一侧。
　　迷雾塞壬已经不再歌唱，但这些雾气一时半会还不会消散，即使是玛格莉塔也看不到被自己子弹的魔药麻痹，倒在沙滩上的密教成员们。
　　“这些人所做的事令人愤慨，因为他们，一个无辜的商人死去了，远离人类文明的塞壬们遭遇无妄之灾，他们也必须需要为这些事付出代价。但是，审判和裁决的人必须是我吗？或者说，必须要我来裁决吗？在有其他更合适的选择的情况下？”
　　“没错，玛格莉塔小姐，除了你之外，我想不到其他任何合适的人，正因为你会为他们所做的事感到愤慨，所以才必须由你来做这个决定。”
　　“……为什么？”
　　“我知道你认为应该由什么来裁决罪行和生死，的确，那凌驾于你个人的好恶之上的事物适用于我们面对的一个问题——密教的行为导致了那个商人的死，因为双方都是人类，所以这个问题可以拿到法庭上去解决。”
　　猩红把手放倒玛格莉塔的脸上，这个动作很突然，突然地让少女无法反应过来。那冰凉的肌肤和人的温度完全不同。她呼气，在少女的耳边，带着凉意的气息让玛格莉塔忍不住一个激灵。
　　“但关于这些密教成员和塞壬的这件事呢？你们的法律最基本的一条，是适用于人。简而言之，你们的法律不保护「非人」。哪怕我什么也没有做，或者有人侵犯了我，那个人也是无罪的，因为我不是人类。同样的，她们也不是人——甚至比我更不像人，至少我可没用鱼尾巴。”
　　指着塞壬们，猩红玩味地说着。
　　“所以——姑且这么说吧，在伤害塞壬这件事上那些人没有罪。至少没有伤害这些塞壬的罪。衔尾蛇会惩罚他们，会囚禁他们，但那不是因为他们伤害了这些塞壬，而是因为他们是密教的成员，玛格莉塔小姐，你觉得这是正确的吗？退一万步说，等到雾气消散，船上的水手看到她们，那些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也许我们可以向他们解释他们被困在这里并不是因为这些海妖，他们也大概会在唾弃那帮男人的同时依旧这么喊——杀死那些邪恶的魔物。”
　　“可是——”
　　“你会为他们对塞壬所做的事愤慨，玛格莉塔小姐，也会认为作为加害者的他们的生命不能随意被夺取。正因为如此，才必须由你来决定那些人的命运，只有你有这个资格。在你的眼中双方是平等的——或者至少是对等的。所以只有你有这个资格。”
　　这个时候，瑟莱忒也开口了：
　　“我与猩红小姐持相同意见，玛格莉塔小姐。人的法律在这件事上不适用，在这里，只有承认塞壬和那些密教成员的生命等同的人才有资格做出裁决。这样的裁决也才拥有公正性可言，在这里，只有您既不因为塞壬们是魔物而觉得伤害她们是理所当然的，也不因为密教的那些成员是加害者而认为他们就活该被杀死。某种意义上，只有玛格莉塔小姐您才最接近您认为超越个人好恶，能够裁决人罪行与生死的那种法则。”
　　“怎么瑟莱忒小姐也这么说……对、对了，那样的话瑟莱忒小姐……”
　　“我只是一件工具，玛格莉塔小姐，我遵从您的意志。”
　　“……呜呜呜……等一下！”
　　苦恼得脸都皱起来的玛格莉塔抓着自己的头发，发出苦闷的口申口今，但忽然，少女好像想到了什么似地猛然抬起头。
　　说问题的关键其实不在于这些密教的成员该不该死而是在于——他们关于这个岛屿的记忆不能被机构知道！
　　“——只要他们没有关于这座岛屿和这些塞壬的记忆，机构就不会知道她们在这里。也就不会对她们造成威胁了，那么，那些密教的人也可以交给机构，然后机构会根据我们的报告做出决定，我们也就不用在这个地方讨论这个该死的问题了。”
　　玛格莉塔顿了顿，看向猩红。
　　不过她也有些不确定，这位血族的王女可以消除人的记忆吗？做到让机构的人也察觉不到问题的程度？
　　——答案是不但可以，而且还能对记忆进行相当程度的篡改。
　　神秘学意义上，血液是灵魂的货币，而记忆存在于心智体，是个人人格的重要组成，借由这种关系，血族可以篡改人的记忆，而且相比起直接操作记忆的神秘力量更温和不留痕迹——这也是他们除非主动现身，否则就算是机构也很难发现他们的理由之一。
　　“那就让莫比乌斯机构的人去决定这群密教成员的命运吧，无论怎么说，也不是非要我下这个决定不是吗？”
　　于是，玛格莉塔松了口气，圣银嗡嗡振动着，赞同了自己持有者的主张。
　　这并不是一个非此即彼的列车难题，或者说在目前的情况下，玛格莉塔并不需要非成为那个站在铁轨拉杆前的人。
　　这不是一个道德抉择。
　　猩红还是维持着她那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显然没有失望的笑容。
　　她并没有反对，只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记得晚上让我饱餐一顿。”
　　然后——
　　“还记得我之前说的吗？玛格莉塔小姐。如果一开始我们直接拿着布料走了，自然就不会遇到这个麻烦的问题了。”
　　这样说完后，血族的王女朝着那些倒下的男人们走去。
　　但这个时候，她又回过头，有些神秘地问着：
　　“说起来，玛格莉塔小姐，如果我说我没法篡改这些人的记忆，你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呢？”
　　说完，她走入了浓雾之中。


　　
　　今天更了6K_(:з)∠)_
　　但现在每天差不多只能写5K了
　　天气冷了后创作热情也跟着降温，是我最讨厌冬天的一点
　　

    





第731节 EP.85 谢礼

　　站在原地，玛格莉塔因为猩红的话语陷入了沉默。
　　的确，她最后想出来的解决方案完全依赖着猩红的能力，而如果猩红没有这样的力量呢？
　　要让在这件事上近乎处于绝对无辜立场的塞壬冒着被机构收容的风险坚持不杀死那些？还是干脆把他们崩了了事？
　　玛格莉塔磨了磨牙齿，发现自己有些回答不上来。
　　她能想到的最公正的方法或许是将这些人带回船上，向船员们隐瞒塞壬的事，把他们遇险的责任归于这群密教徒——但那样这些人的下场也是显而易见的，而船员们的行为能称之为公正的裁决吗？还是用私刑更为合适？
　　“……这就和命运的问题一样难解呢，瑟莱忒小姐，不，说不定比命运的问题更麻烦，因为命运究竟是什么都不会因我的想法而改变，但这样的问题，却是把人的生命放在天平的两边。”
　　玛格莉塔喃喃地自语着。
　　“而我给予您的建议是一样的，玛格莉塔小姐，不要太为这件事所烦恼。猩红小姐只是带着点试探的意味在捉弄您。”
　　“试探？为什么？”
　　“这个答案恐怕只有猩红小姐能告诉您。”
　　“……那么我的回答她是否会满意呢……”
　　“您并不是单纯地以这件事要怎么解决”
　　圣银嗡嗡地振动了起来，这也是个它无法回答的问题——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算是解决了，塞壬们不用担心机构过来找麻烦，可以安心地养伤，等待小塞壬的孵化。瓦恩·瓦莉号可以离开这海域回到港口，对于他们而言，这些密教徒本来就是已经死了。她们阻止了密教徒的计划，作为高层的他们全数落网或许也意味着这个密教教派的不攻自破。
　　……她们最开始是为了什么来的？
　　总而言之，把这件事先告诉她们吧。玛格莉塔想到，少女组织了一下语言，对着在旁边安静地等待着的美丽海妖们说着：
　　“总之，你们好好地生活吧，应该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你们了，要是是船只误入这一带的海域，就暂时不要唱歌，等他们自行离去吧。等到孩子们长大后，就去距离陆地更远，更深的大海中。”
　　在玛格莉塔与猩红争论时，这些魔物不知道是不是听不懂那太过复杂的话语，它们就在自己的卵旁，带着些不安地等待着。
　　虽然是玛格莉塔和猩红救了她们，但很显然，这些美丽的魔物还是对人类有些戒备。
　　在玛格莉塔说完后，那头迷雾塞壬歪着脑袋，用塞壬语——如果那歌声真的算一种语言——向着自己的其他同伴们说着什么，再之后，塞壬们围到了玛格莉塔身边，在少女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们的时候，用那宛如不同音色乐器的嗓音，错错落落地说着：
　　“漂亮……的人类……谢谢……”
　　然后，似乎是觉得不够整齐，她们又来了一遍，不过这一遍也还是不能说整齐，看起来她们虽然聪明，但陌生语言的运用还是需要熟练度的。
　　“噗……嗯，我知道啦，”
　　这让玛格莉塔有些忍俊不禁。
　　虽然她们的外表要远比她看起来成熟，但这样的反应又像懵懂无知的孩童。她忍不住伸手放在迷雾塞壬的脑袋上，轻轻地抚摸这些美丽，又有些可爱的魔物。而塞壬们也似乎能够感受到她的善意，任由她抚摸着那顺滑的发丝。
　　“嗯？你们还要做什么呢？”
　　然后，这些塞壬忽然转过身，从自己漂亮的尾巴上取下了一块鳞片，用双手递给了玛格莉塔。
　　“……礼……物……”
　　“诶？给我吗？不会痛吗？”
　　她们将鳞片从尾巴上取下的动作看得玛格莉塔一阵肉疼，但这些海妖的脸上没有露出痛苦的表情，鳞片取下的位置也并未出血，看起来并不是那种硬拔出来的感觉。
　　“礼物……谢谢……”
　　“啊，嗯、嗯，那么我就收下了……”
　　那些鳞片有金色也有红色，还有宝石一般的蓝与纯净无暇的白，上面的花纹就像是海水的柔波，点染着灿烂的星辉。
　　六枚塞壬的鳞片，看起来这是她们给予的谢礼。对此，玛格莉塔也很高兴的收下，这个时候，猩红的声音从沙洲的那边传来。
　　“我这边搞定了哦，玛格莉塔小姐，接下来的问题就是那艘船上的布料了吧。”
　　“……啊。”
　　对了！那些布料！
　　玛格莉塔想起来了，她们原本是为了瓦恩·瓦莉号上的那些布料而来的，现在虽然迷雾还没有散去，但塞壬的歌声已经停了，要是那艘船现在开走的话……好像也没有问题，最近的港口不是罗曼城就是艾舍尔市，只要等船开回去后直接买下就可以了。
　　“玛格莉塔小姐想好怎么从船员那里弄到布料了吗？”
　　“嗯，等到这艘船靠岸之后购买就是了……不过，那个商人已经自杀了，这些货物会变成这艘船的所有物吧……”
　　“那样的话要花多少时间呢，而且，这艘船能不能顺利靠岸还是未知数不是吗？”
　　血族的王女微笑着，看向迷雾中逐渐浮现的船只轮廓。
　　“既然我们都装神弄鬼到这一步了，不如干到底吧。”
　　“干到底是指？”
　　“好，让我们先来预演一下……”
　　……………………………………………………………………………………………………
　　快入夜了，雾气之中的歌声已经停止了很长一段时间。
　　瓦恩·瓦莉号上，杰克逊看着渐渐淡薄的雾气，有些烦躁地看了甲板一眼。
　　“黑与白的巫女！水手与航海的护佑者！讨伐魔物，保佑我们平安的双子！我们将敬献祭品，求得你们的保护！”
　　从歌声停止开始，汉姆斯就在两个少女乘坐小木船离开时的地方点起了蜡烛，摆上酒瓶和香薰，不停地跪拜，不断地祈祷。在歌声消失时杰克逊想立刻开动船只离开这里也被他阻止了，用“受海神恩惠却不奉上供品离开，一定会遭遇诅咒”这样的话。
　　偏偏有很多船员信了他的话——因为就是在那两个诡异地出现的女性乘船离开后，塞壬的歌声就停止了。
　　这可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在航行的船上，船长的权威是绝对的，必须是绝对的，当这权威被人动摇，他就得担心自己会不会在某天夜晚被扔到海中了。
　　“……这群蠢货。”
　　越想越烦躁的杰克逊咂了咂嘴，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嘀咕着。
　　“如果那真的是双子巫女，那她们又何必需要我们准备船只……”
　　话音未落，忽然，在甲板上出现了一黑一白的两个身影，毫无预兆的，就像是从空气之中忽然浮现，白色长裙的少女白发白瞳，黑色长裙的少女眼眸如深海般不透光芒。
　　——是那两个少女。
　　可她们的气势与被救上船的时候完全不同了，两双眼睛仿佛不带任何感情地凝视着甲板上的船员，每一个和她们对视的人都因为那无形的气势忍不住后退一步。
　　杰克逊的表情僵住了，她们出现的时机是这样的恰好，以至于让这位船长感觉一股凉气猛地涌入了胸膛。
　　只有汉姆斯的声音更加狂热了。这个狂信徒、不、这个疯子对这超乎常理的景象完全视而不见，他激动地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抵在甲板上。
　　“哦，伟大的双生巫女，海妖的歌声被你们熄灭，浓雾因你们而将被驱散，神圣的、神圣的女神啊！请接受我们虔诚的供品，保佑我们能回到陆地之上！”
　　但这双生的巫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她们彼此对视，然后走入了甲板之下。没有人敢阻拦，也没有人敢搭话，她们出现的方式是那样地匪夷所思，而那目光又是那样地令人不敢直视。
　　直到她们走下了甲板，汉姆斯才一个激灵地抬起头来，然后追了上去。
　　“双生巫女对这些供品并不满意，她们会自行选取她们所需的供品！”
　　“……玛格莉塔小姐，那个男人真的没有和我们串通好吗？”
　　走在前面的猩红听到身后的声音，忍不住吐槽着。
　　“我用灵视看他的灵体正在发光，尤其是星灵体和精神体……我记得强烈的情绪变动会影响灵体的状态，也许……他就处于某种奇怪的状态中吧。”
　　玛格莉塔也小声地说着。
　　没一会儿，她们就来到了货舱。玛格莉塔和猩红直接走到一个巨大的金属箱前，那个已经在绝望中投海死去的商人从圣铎拉贡帝国运来的上好织料被装在这里，足足有两个马车车厢那么巨大，这里就是她们的目标了。
　　她们转过身，面对着从后面跟过来的水手们，将手放在马车的车厢上。
　　然后，她们消失了，连带着那两箱织料。
　　当杰克逊挤开大呼小叫的水手，从汉姆斯“哦，仁慈的巫女啊，感谢你、感谢你们”的尖叫中挤进了货舱，然后——
　　看着一地的上面还有着「尼普顿航海」罐装淡水，这位船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_(0w0)∠)_
　　

    





第732节 EP.86 阻挠的黑手

　　埃尔比亚城邦国的近郊外，当希尼多德踏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属于自己工厂的大门前时，一种恐惧忽然让他有些不敢踏入大门。
　　希尼多德知道来自罗曼城的罗曼罗兰商会的代表应该还在这里，还在那亮着灯的房间中，当自己这疲累又失落的样子被那个男人看到，也一定只会令他失望。
　　——那些趁火打劫的蝗虫。
　　在内心中，他咒骂着，而咒骂之余他感受到的又是一种无力。
　　「希尼多德家庭服装厂」是从埃尔比亚及邻国手艺最好的服装厂，从希尼多德他叫同样名字的爷爷的爷爷开始，他们就以制作各种各样的精致衣物而广受青睐。
　　但是最好的裁缝和成衣匠也没法在没有布料的情况下制作衣服，而正因为他们是最好的，所以也绝对干不出以次充好砸自家招牌的事来。
　　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会落入窘境，那些竞争对手在这个时候又横插一脚，本来他们好不容易和一家布料提供商快要谈妥，可以拿到所需的织料了，但是今天那个布料商又告诉他，有人出了更高的价格，他们正在权衡。
　　而出高价的人不出意外应该是他们服装厂的某个对手。
　　显然这群混账非常乐意看到他们最终也不能完成合同而赔付相当数额的违约金，并且因此留下不好的名声。
　　正因为一直以来他们都没有违约过，所以这些人更加乐见他们的违约。
　　事实上如果不是罗曼罗兰商会看在长期合作的面子上一再延长的合同，他们早就已经违约了。
　　“……没脸见人啊……”
　　希尼多德叹了口气。
　　但叹再多的气问题也不会解决，他只好迈着疲惫的步伐向工厂的大门走去。
　　“……嗯？”
　　一穿过铁门，希尼多德就看到有人朝这边跑来，他就是在差不多一周前从罗曼城来的这里负责协商与帮助他们的罗曼罗兰商会的成员，阿曼尼西亚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看着他急匆匆地跑过来，希尼多德又忽然感到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阿曼尼西亚斯先生，真的非常抱歉，那些贪婪的肥猪，不知哪里的什么人又把价格抬高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希尼多德准备向这位代表说出这个不好的消息。但是当阿曼尼西亚斯急匆匆地跑到他面前时，希尼多德又发现他的脸上正浮现着激动的神色。
　　“希尼多德先生，布料来了，布料运过来了！”
　　“……？”
　　一时间，希尼多德茫然了，布料？哪里来的布料？
　　“芙拉·雅小姐总算是帮我们弄到了高品质的布料，已经运过来了！虽然数量有些少，但根据莉布特女士计算，这个小布料至少也可以用来做订单的一半以上。”
　　“真的吗？！”
　　灰暗的情绪在霎那间一扫而空，希尼多德惊喜地看着这个年轻人，虽然有些不敢相信，但男人想不到这个年轻人有什么骗他的理由，他们是站在同一边的。一时间，希尼多德有很多话想说，但又因为激动而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在胸口激烈地回荡。
　　哈！让那些趁火打劫的混蛋，等着看笑话的小人见鬼去吧！虽然只能完成一半的订单，但这还是能给他们一次有力的回击，并且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现在莉布特小姐和其他人正在吃晚饭，打算从今天晚上就开始加班，她们说只要一周就能把能做的都做出来……希尼多德先生，您去劝劝她们吧，就算要赶也不能这么赶……”
　　阿曼尼西亚斯说着。
　　夏前月已经到第二周了，再过个三十天，该发布的就是初秋新品，的确，现在正是需要速度的时候，不过从罗曼城来的布料数量并不是特别多，因为翡翠海沿岸没有多少地方产出高品质的布料，下一批什么时候能弄到也是未知数，在他看来，与其连轴转生产发生意外和失误而造成不必要的损耗，还不如更加稳打稳扎一些。
　　但这个时候，他注意到了男人眼里迸发的光。
　　“一周？小伙子，可不要太小看希尼多德的本事！从今晚开始，三班倒，五天，这些布料就会变成连老鹰的眼睛都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完美服装！最迟在这周末就会摆到你们商会的橱柜中！”
　　“唉？等一下，希尼多德先生？怎么连你也？不是，千万要安全生产啊——”
　　男人的哀嚎在刚刚褪去乙太潮汐的夜幕下回荡着。
　　在距离这建于城郊的工厂稍远位置的阴影中，看着这一幕的少女莞尔一笑。
　　“虽然在商会内部也有既然他们一直没法完成订单那么就收取他们的违约金，然后另找别的服装厂就可以的声音，认为无法完成订单完全是他们的错。当然，这样的观点不能算错，就算以最宽容的契约精神来看也是如此。”
　　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轻声地说着。
　　“但我一直都认为，商业并不是一种单纯的牟取利润的行为，最早的人们发明最原始的交易的时候，也并不是为了赚取什么利益，而是非常单纯地，希望通过这样的行为让进行交易的彼此都能过上更好的生活，这就是商业最原始也最崇高的使命。”
　　她转过身，看向因为那景象也不由得露出笑容的玛格莉塔，然后又看向猩红。将从瓦恩·瓦莉号上用大量淡水换取的织料运到这里来，也正是依托了「天体巡回」的神秘力量。
　　“但最坚持美德的人最容易被卑劣淹没。”
　　轻声地说着，猩红将目光看向了玛格莉塔。不过少女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而是因为玛丽的话陷入了沉思。
　　“所以我一直觉得，罗曼罗兰家族作为商人贵族是非常合适的，我们是商人，在商场上竞争，发展，比起传统的土地贵族更能够接受带来好处的新事物。而同时作为贵族，我们又负有对领民，对王国的责任，让我们不会变成商场上盲目追逐利润的野兽，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抵抗那些卑劣。”
　　对猩红的评价，玛丽也没有生气，她合拢折扇，在手心轻轻一拍，带着她自嘲地说着：
　　“不过显而易见的是，比起被卑劣淹没，我们这样的人更容易自己变成卑劣者的一员。权利和财富总是美德的大敌，不是吗？就连我们家族里面，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家伙。除了让自己不要变成那种讨厌的模样，别的我也保证不了什么了，不过就算是我，脾气也不是那么好的。”
　　玛丽说着，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城邦。
　　城邦国埃尔比亚，和大多数翡翠海沿岸的城邦国一样，这座城市与城外的一部分土地，就是它全部的疆域，这样的国度在大陆的南方如天空中的繁星一样多，也因此有人戏称这里是大陆上国王最多的土地。
　　“之前布料的产地遭遇魔物袭击是天灾，但是原本谈好的事情变卦，则肯定是人祸。”
　　她的目光转冷，在工厂前方两个男人的交谈她都听在耳中。
　　“那个，玛丽姐，也有可能是对方想要乘机多敲竹杠呢？”
　　“当然也有这个可能，但也有可能是受某人指示，虽然这不在计划内……”
　　朝自己的妹妹和猩红，玛丽眨了眨眼睛，带着舞会上邀请舞伴的贵妇人的慵懒与优雅。
　　“在把布料送到这边后不是从工厂的人那里知道了谈布料供给的是什么人吗？既然来都来了——就顺便去拜访一下吧。”
　　“当然，是秘密拜访啦。”


　　
　　0w0
　　

    





第733节 EP.87 盗贼工会

　　就像任何一个洋溢着商业活力的城邦国一样，埃尔比亚城在夜晚也同样繁华，甚至比白天更加繁华，和罗曼城风格相似的建筑和街道上行人的装束都会让来自其他城邦的人产生一种由衷的亲切感。
　　尽管城邦林立多如繁星，但大陆南部翡翠海沿岸城邦国都拥有同一个古老的文化渊源，那个在黑暗纪元统一沿海，自称“翡翠征服者”的古老帝国，现如今的城邦诸国就是帝国统治末期反抗其暴政的反抗者们的后裔，在艰苦卓绝的反抗，将庞大的帝国推倒后，认为一个高度统一的帝国一旦开始施行暴政，人们想要反抗会无比艰难——就像他们做的一样，于是他们订立古老的盟约，让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以城邦为单位彻底切碎了这个古老的帝国。
　　后来的历史学家在评论这些人的时候不约而同地给出了“缺乏远见，受时代视野禁锢”的评价，认为这让大陆南部的富庶土地直到现在也没有诞生一个庞大的，对大陆局势举足轻重的国家。
　　但他们也承认，正因为这片土地没有什么特别强大的王国，加之其地理位置的优越性，反而让这些城邦在黑暗纪元最混乱的时代也维持了一定程度上的中立，并且在大大小小的战乱中维持了和平。进入乙太纪元后更是自称“永久中立”并且得到了诸国的认同。
　　当然，这个“永久中立”指的是沿海城邦国作为一个整体的永久中立，各个城邦国本身依然有着各自的倾向。
　　在城邦的富人区，一个男人从一栋豪宅中走了出来。
　　他抛着一枚一便士的硬币，机敏地四下环视，但在意识到自己在这条比起沼泽街干净整洁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街道上无论做什么都格外显眼之后，他干脆抬头挺胸，大大咧咧地走过有着雕花的乙太路灯，还在街心的花坛里摘走了一朵夜来香。
　　但一离开富人区，他就把那朵别在油腻发丝上的花朵扔到地上碾了两脚，然后低下头戴上了兜帽，一眨眼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很快，他窜入了街边的巷道，七拐八拐地，沿着就算是本地人可能也会迷路的一条复杂路线远离了繁华的城邦，进入黑暗陈旧的街区，直到街道上开始浮起一层泥水，而泥水上又用木板搭起狭窄的道路。
　　——沼泽街。
　　这座城市最泥泞和贫穷的地方，到了夜晚，那些木桥和挂着乙太灯招牌的建筑旁，帮派的成员将开始活跃，打理着赌场，药贩和那些在他们控制下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各色的灯光将沼泽的雾气都变得五光十色。
　　无论怎样的时代都会有失败者和猎奇者，因此这个地方甚至和商业街差不多繁荣。不过男人没有沿着那些木桥穿行，他橡胶的长靴踩入沼泽的烂泥，污泥下的蟾蜍被吓得跳起，他警惕地躲在黑暗之中，踩着水波来到了一处船屋的门前，又一次敏锐地四下张望，注意到一只黑色的蝙蝠在附近游荡，他有些嫌恶地对着它挥了挥手把它驱逐，然后按照特定的频率敲了敲房门。
　　门上的小窗打开，露出一双浑黄的眼睛。
　　“‘老鼠’送信回来了。愿渡鸦女神用祂的羽毛庇护我们。”
　　男人低声地说着。
　　随后，房门打开，他闪身进入了船屋。
　　没有被灯光照亮的雾气很快笼罩了此处，就好像那扇门从未开启，亦无人来过。
　　远处的一座房顶上，黑暗中，玛丽低声地问着。
　　“猩红小姐，你的蝙蝠有听到什么吗？”
　　“那个男人自称老鼠，说是送信回来了，还说愿渡鸦女神用祂的羽毛庇护他们。”
　　黑乎乎的蝙蝠飞回猩红的指尖，融入了那及肘的黑色手套，猩红看了这即明亮又黑暗的城墙内的沼泽，忍不住撇了撇嘴。
　　“那片沼泽现在缩小成这样了啊……”
　　“听起来他们只是送信的，好吧，至少那个暗中的妨碍者还不笨，懂得雇佣一些很难被查出线索的人来送信。”
　　玛丽撇了撇嘴，陷入了思考。
　　她们在原本和「希尼多德服装厂」谈好了价格就差签合同交易，又忽然临时说有其他人出了更高价的「西斯廷商会」的拥有者的宅邸中花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找到什么有意义的情报，正在愁眉不展的时候，商会的主人忽然接待了一个看起来和他的人际圈并不该有交集的男人，在玛格莉塔的窃听下，她们得知这个男人是来传达消息的，消息的内容则是如果「希尼多德服装厂」再加价，“他们”就在那个基础上再加价百分之二十。
　　本来以为是不是抓住了幕后主使的人的踪迹，结果一路追踪到这里，却发现那个男人也只不过是一个中间人。
　　“是盗贼工会啊……”
　　在玛丽的身边，玛格莉塔小声地说出了那个送信男人所属的组织的名字。
　　“既然是盗贼工会就麻烦了，虽然我没有和他们打过交道，但也知道他们的名声。基本上，是和所在城邦的贵族有各种各样隐秘的关系的。啊，没办法，只能放弃了。”
　　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叹了口气，果断地选择了放弃。
　　这里毕竟不是罗曼王国，罗曼罗兰家族在这里势力并不大。而且即使他们卖家族面子，也不太可能会告诉她们其他客户的讯息。
　　那可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
　　“啊，玛丽姐，其实，说不定不用这么快放弃。”
　　不过，玛格莉塔忽然有了个点子。
　　“嗯？我亲爱的妹妹有什么想法吗？”
　　玛丽随手揽过玛格莉塔的腰肢——顺便一提，在一路追踪到这里的过程中，一直是玛格莉塔用公主抱的姿势抱着玛丽，在埃尔比亚的建筑上空奔跑，跳跃。
　　“其实，在机构之中，盗贼工会这样的组织，是比较关注的……因为这下组织或多或少，可能都和一些神秘会扯上关系。”
　　让玛格莉塔做出这样判断的，是哪个男人说的一句话。
　　——愿渡鸦女神用祂的羽毛庇护我们。
　　在这个神秘无处不在的世界，在某些不经意的角落，就有神秘的踪迹，而地下帮派又是十分容易被发现有这些踪迹的地方之一。
　　就好像在海上航行的水手们多少信一点正体不明的海神，在阴影之中讨生活的盗贼们也会相信一位以渡鸦为象征的女神会保佑他们在黑暗中的“工作”顺利，运气优良。而他们所信仰的这个渡鸦女神，在机构的资料中，也正是一位星界中的伟大存在。
　　光所照不到的地方写满了祂的尊名，每一个被埋藏的秘密都在祂羽翼的遮蔽之下。
　　但像大部分高高在上的星界存在一样，这位女神也对法兰索丝没有什么兴趣，不过即使祂没有兴趣，人们却还是会崇敬，追奉祂，让祂的些许密传存世。
　　换言之，埃尔比亚的盗贼工会很有可能是个有神秘力量的组织。
　　虽然不知道本地的莫比乌斯机构知不知道这一点，或者和他们有没有什么默契，就像帕列斯的机构和行走于灰色地带的黑市商人那样，但是。
　　“但是，我们可以伪装一下身份直接打进去……用神秘的力量。只要展现出比他们更强的力量，说不定就能威逼他们告诉我们是谁雇佣了他们。”
　　这就是玛格莉塔的想法。
　　在社会与世界的另一侧，神秘的世界，暴力的法则依然在一部分领域之中适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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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4节 EP.88 威逼

　　船屋厚重的木门轰然洞开。
　　守在门后，佝偻地几乎缩成一团的老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十几厘米厚木板上的钢铁锁栓就像炮弹一样飞出，在刷了灰浆的墙壁上砸出一圈皲裂的缝隙。
　　在这个看门的老人开口说出任何话的时候，从门口走进来的人已经举起了漆黑的手铳，丝毫不泛光如同黑夜幽影的枪身让看门的老人立刻闭上了嘴，把所有本该发出的声响掐灭在咽喉之中。
　　盗贼工会的看门人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当的，他一眼就看出那把手铳高超的哑光工艺和包裹在那个瘦小身体上的黑色连体服——乙太织甲，这可不是什么在连身衣上做几个口袋，把镀上瑟银的钢板放进去再加个乙太导管的劣质货，而是真真正正的乙太织甲，在黑市上要天价才能搞到的玩意。
　　而且现在也不用他急吼吼地发出警报了，这一高一矮两个带着兜帽和面具，只能从穿着的高跟鞋上判断是女人的家伙根本没想掩饰她们的动静，房门在墙壁上砸出来的动静恐怕方圆几十米之内的人都能听到，那些在地下的人显然也不会听不见。
　　所以他非常配合地躲到房间的一角，双手抱头，在心里暗骂着刚刚回来的那个蠢货——连被跟踪了都不知道？
　　但是让老人心惊的是，这两个用枪指着自己的女人几乎是径直走向这船屋下的秘密通道。
　　从外面看起来，这艘船屋是通过木制的支架撑在沼泽上，但少有人知的是，在污水的掩盖下，这座船屋有着坚实的砖石地基，更下方则通往这座埃尔比亚城还是一座城堡时古老的下水道。
　　那里是盗贼工会的总部，只有通过在这房屋中的密道才能前往，而她们就像是早就已经知道那通往下方的密道就在堆放的木桶底部一样走向了那里，粗暴地用穿着高跟鞋的双腿踢开了那些桶子，掀开木板，露出了通往地下的通路。
　　木板下方经年累月的踩踏而被磨得光滑的黑石楼梯上，或许是因为听到了上面的骚乱而赶上来，潜伏在这里准备观察一下动向的男人因为面前的木板被掀开露出了无比惊愕的表情，随后这表情就被痛苦所取代——少女扣下了扳机，子弹打入他的肩膀，让惨叫在整条通道中回荡。
　　“——啊啊啊啊啊！！！”
　　如果说之前门撞在墙上的声音只是让人知道是有很不爽的人来到了这里，那么这声惨叫就足以说明这不是某个喝醉了酒的成员踢开了门而是有不善的敌人上门。
　　能够成为盗贼工会成员的当然也不会是什么听见枪声和同伴的惨叫会动弹不得的良善之辈，在楼梯下方，废弃水道的阴影之中，他们迅速地从牌桌和酒瓶间起身，在黑暗之中埋伏了起来。
　　肩部中弹滚下来的那个蠢货已经证明狭窄的楼梯是多么的危险，相对的，作为第二条防线的这条水道就要宽敞许多，而且有石柱作为掩体。
　　可等了许久，这些窃贼们也没能等来楼梯上走下的脚步，就在他们感到疑惑不解时，苦闷的惨叫却忽然从他们之中响起。
　　不知何时，带着兜帽和面具的神秘人出现在了他们之中，一个身边缠绕着阴森的黑色雾气，伸出细如竹竿的手就把比他——或者是她高两头的男人像提一袋垃圾那样提起，重重地砸在墙壁和地板上，只一下就让他们背过气去。
　　“——啊！开枪！开枪！”
　　“不行，枪不管用！”
　　“老毕姆！肯特！混账！啊——！！！”
　　而在枪火的光芒下，身材更加矮小的那个更为恐怖，从她的身上、关节处伸出了银色的，宛如章鱼的触须，十几条，几十条地挥舞着，一旦抓到人的脑袋，就在眨眼间把他们连脖子一起吞下去，只留下一张凝固的，森白的面孔。
　　盗贼工会的好手们时常吹嘘自己是那些卑劣商贩和贵族的噩梦，可当真正的噩梦来临，他们和那些保险柜被清空的商人们也没有什么区别。
　　“怪物！怪物啊！！！”
　　“快跑！跑啊，别挡路，别——”
　　“不要过来！该死的，不要过来啊！！”
　　咒骂与枪声只维持了短短几分钟就变成了崩溃与恐惧的狂潮。每个人都在拼命地逃窜，无论是向上还是向下，其中有一个幸运儿，在逃到这个秘密行会据点的最下方，见到他们那个神秘的老大时悚然一惊恢复了些许理性，把上面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地告诉了他。
　　“首、首领！有怪物、怪物！快用你的无形之术想想办法！把那些黑豹叫出来呀！人类……人类对付不了那两个怪物！”
　　“兄弟们死伤很多吗？”
　　“是呀！再不快点，他们都要变成怪物的食物了！”
　　“……用你的猪鼻子好好闻闻，如果死伤惨重，老子这个房间早就被血腥味灌满了。”
　　但带着眼镜，把胡须修剪得很干净的男人只是横了在这个男人一眼，听着上方的杂乱尖叫、枪声、怒吼声，他反而颇有闲心地取了四支杯子，又从酒柜里拿出一支红酒和他爱用的镀金开瓶器，细致又优雅地将软木塞从瓶口取出。
　　“首领！为什么你只是看着！你——”
　　——咚！
　　身后传来的声响让这个盗贼心都凉了，他嘎吱、嘎吱地转过头，颤抖如隆冬中爬上河岸的泳者，映入他眼中的是被一条银色触须提在半空中的同伴，那张惊恐万分的脸凝固在银色上。这有生以来见过最狰狞恐怖的面孔直接让他“嘎”了一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他被吓晕了。
　　“手下无能，让你们见笑了。”
　　这个时候，被称作首领的男人才将酒杯中的两只倒满红酒，他坐在桌子的后方，将酒杯朝前轻轻一推，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但这两个“怪物”无动于衷，她们一个蠕动着银白的触手，另一个环绕着朦胧的雾气，站在房间的暗处，不现出身形。
　　“看起来你远比你的手下冷静得多，首领先生。”
　　只有一句话从门外传来，有些阴森和沙哑，带着一种发自心底的傲慢，也有一些诧异。
　　“不管接下来我们是要打一场还是聊一聊，难得遇到修习无形之术的同僚，些许美酒还是值得共饮一杯的。”
　　首领靠在椅背上，又将第三只酒杯斟上美酒。
　　“但是无论如何，我希望知道，你们是为什么而来，或者说我和我的手下是在什么地方冒犯了。”
　　“谁让你们接了个不该接的委托，帮助一个不该帮助的人做了不该做的事呢？如果不是这样，我也犯不着跑到这个脏兮兮的下水道里来。”
　　“……”
　　果然。
　　首领叹了口气。他刚刚从手下那里听完汇报，转头就有这么可怕的人打上门来，说没有关系，他是不信的。
　　但谁想得到一场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的商业竞争会惹到这么可怕的家伙呢？
　　“这实在是我们失礼了。”
　　事已至此，首领也只能操着那半吊子的贵族腔调，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了。
　　如果是其他人——比如城卫队的队长或者是某些被雇佣的杀手、佣兵来到这里，他还能用他熟悉的那套规矩和背后的关系和他们客套，商议，甚至做些利益的交换。
　　不过这些对修习无形之术的人有用吗？他不确定，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自己的同类，以那点浅薄的神秘学知识甚至无法认出这两个怪物到底是什么。只能感受到她们散发着无形的杀气。
　　短暂的思考后，他做出了决定。
　　在地下世界混最重要的就是识时务，幸好他是个识时务的人，所谓盗贼工会的原则在生命攸关的时候一点用也派不上——所以，他毫不犹豫地从身边的抽屉里抽出一张纸，仔细看了两眼后，朝门的方向扔了过去，有着银色触须的人形怪物迅速伸长了一根触须把纸张接过。
　　“这既然是一场误会，那么我很乐意解开这个误会，不过，这个人也只是一个送信人。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就让我再告知一件事吧。这个人的身后，是罗曼罗兰家族，就是在罗曼王国的那个公爵家族的罗曼罗兰。因为事情蹊跷，我有派手下顺便去查一下这个送信人的幕后主使，那个人的名字叫做贝里昂·提利。虽然不是罗曼罗兰家族的一员，但却是那个家族的商会中一个重要的角色。”
　　“……贝里昂·提利……罗曼罗兰家族？哼。”
　　门后的黑暗中传来了一声冷哼。
　　听到这个声音，首领完全确信，自己就是不小心卷进一场针对这个家族的事件中来了。
　　本来想着这里不是罗曼王国无需担心，谁想到，会惹出这种麻烦。
　　“希望这能解开我们的误会。”
　　“……浪费时间。不过算了，我也没有兴趣对一个年轻的同行下手，那是莫比乌斯机构的工作。”
　　黑暗中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陷入了沉默，而那两个怪物也从门口离开，头也不回地——但首领明显感觉到它们朝房间里的某处看了一眼，用让他心脏差点停跳的目光。
　　在那里，他悄悄呼唤出来的暗影猎豹和夜枭就部署在那里，以防万一。
　　但现在看来，交谈——而不是战斗，这真是个无比明智的选择。
　　等到门外完全陷入寂静之后，男人才伸手，把额头上迟来的冷汗擦去。
　　“真是怪物，那就是精研无形之术的人吗？也不知道我又没有机会走到那一步……莫比乌斯机构……那是什么？”
　　他自言自语着，随后，又陷入了沉思。
　　接下来，要怎么让自己的手下们相信，是自己英明神武地将这两个怪物还有控制着怪物的无形之术研习者击退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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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5节 EP.89 明确的对手

　　远离那弥漫着腐臭雾气的沼泽后，在城市的一角，看着摘下面具和兜帽，让缠绕身体的阴影——「阴影的轻纱」与阴影蝙蝠散开的玛格莉塔和猩红，玛丽终于没有再忍住笑意，咯咯地笑了起来。
　　“那个男人完全把我当作是操控着你们的某个，嗯……无形之术的研习者了呢。我居然没有露出破绽。”
　　一边说着，玛丽伸手抬起玛格莉塔的手臂，就好像与牵丝木偶共舞的人偶师一样和自己的妹妹跳起了一支随性的舞。
　　“一方面玛丽姐离得有一段距离，没有露出真身，另一边我和猩红小姐给的压力很大，他大概也没有多少余力仔细辨别。即使他有类似于我的黄金指轮一样的道具，也不一定能够分辨出神秘波动是从哪里来的，是我们身上的阴影，还是我们自身。”
　　玛格莉塔顺着姐姐的性子和她一起嬉闹着，一边笑着说。
　　因为机构的管控，大陆上的神秘知识流通的并不多，除去像巫术会和水银黄昏这样的大组织，又或者是某些密教，很少有人可以接触到比较高深的知识。
　　换言之，像这个盗贼工会的首领这样的半吊子是很多的。
　　他们多少掌握了一些神秘知识，也许还有一两门神秘技艺和收容物，但缺乏成体系的正确神秘学知识，这些也只能停留在为他们自己牟利的程度上，而且一旦不小心暴露，机构要收拾他们也轻而易举。
　　“而且玛丽姐还对他说了莫比乌斯机构，这下，不管他和机构有没有关系，应该都已经被机构标记了，之后的处理……就不用我们担心了。”
　　“不过，如果刚刚没有通过谈话将这件事解决，而是打起来的话，会很危险吗？”
　　“完全不会。那个男人的依仗恐怕就是他用藏在地毯下面的仪式阵召唤来的那只黑曜石豹和灵食枭了，但玛格莉塔小姐一个人就能搞定这两个被召唤的魔物。”
　　“没错，玛丽姐，不用担心啦。作为机构的执行人员，我可是很优秀的。”
　　玛格莉塔自信地挺了挺胸。
　　在那种狭窄的地方，黑曜石豹难以发挥其运动能力，由黑曜石组成的身体也不够坚固，会被手铳的子弹击碎，只要注意不要被扑倒，消灭那头黑豹只是时间问题。
　　至于灵食枭是星界中的一种魔物，它们的神秘能力是针对灵体的攻击，但是恐怕连那个男人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召唤出来的依仗看着玛格莉塔完全缩成了一团——就像现实中某些猫头鹰在遇到危险时把自己缩成瘦瘦小小的一根一样。
　　显然，玛格莉塔不是它可以对付的。
　　不过，这个盗贼工会也真是挺好笑的，成员们喊着渡鸦女神的庇护，但掌握的神秘学知识和那位女神一点关系都没有——虽然这种事也很常见就是了，反正那些星界的存在自己也不在乎。
　　“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知道是什么人在幕后阻挠玛丽小姐了，那个人你们有印象吗？那个贝里昂·提利。”
　　继续讨论那个半桶水都算不上的盗贼工会首领也没有什么意思，猩红从玛格莉塔的手上拿过那张纸，看到上面写着的委托的内容是希望西斯廷商会将那批布料不要卖个希尼多德服装厂，他们愿意出更高的价钱——当然“他们”是谁是没有写明的。
　　这似乎是依托盗贼行会的名声担保的一次秘密商业行动，不过如今，幕后之人已经在她们的威逼下暴露了。
　　“嗯，当然。”
　　玛丽打开折扇，掩住双唇。
　　“怎么可能没有印象呢……”
　　“虽然我确实是有些记不起来了……”
　　“商会的人和你不熟悉呢，玛格莉塔。不过这样一来，到底是什么人不想看到我顺利赢得竞争也就很明显了，怎么说呢，不出意料。”
　　“嗯，说起来，我对你们家族的组成完全不了解，就算你说不出意料，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和你有什么样的恩怨。”
　　猩红耸了耸肩，将纸张递回给玛丽。
　　“如果方便的话，能够介绍一下吗？”
　　“当然可以，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了回到罗曼城找前段时间的一些杂志，随便都能翻到关于继承权争夺优势劣势的分析。不过，看起来在埃尔比亚能做的已经没有了，让我们回去说吧。”
　　玛丽说着，伸了个懒腰。
　　于是，在回到罗曼城后，在安全屋中，玛丽向猩红介绍了罗曼罗兰家族的情况。
　　在罗曼王国，罗曼罗兰家族按照三座城市——罗曼城、艾舍尔市和米兰在家族内分成三个不同的势力区域。
　　不过，因为三座城市就算坐马车也就是一天多一点的行程，因此，在这个狭小的王国中，势力范围的划分并不算特别清晰。
　　其中，罗曼罗兰家族的封地在米兰附近，本家的庄园，玫瑰庄园也在那里。不过，家族权力的核心却是在罗曼城，王国的首都。
　　毕竟罗曼罗兰家族是以商贸起家，在沿海的城市才是他们的领域。
　　然后大致上在罗曼城中，玛丽占据绝对的优势，虽然家族中还有其他的年轻一辈在这边比如乔治、乔丽、拉欧里斯，但他们都完全对玛丽没有任何影响。
　　接着在艾舍尔市，因为距离罗曼城非常近，玛丽的产业在那里也发展得很好，不过在这座城市，伯利克·罗曼罗兰——她们的一位表弟在香料生意做得很大，还有另外几个年轻人各自做得还不错，他们加在一起，在艾舍尔市对玛丽还有一些优势，但也仅限于那座城市之中。
　　接着就是王国唯一在内陆的城市，米兰。也是玛丽觉得对自己真正有一些威胁的一位表哥、所在的城市，那里有着罗曼罗兰家的领地和领民，同时因为河流通过，那里也是罗曼王国和内陆的交易枢纽。
　　汤姆·罗曼罗兰在那里将家族的种植园和农场经营的很好。在家族的嫡长子还在的情况下，他的行为被认为是在嫡长子继承公爵爵位后争取成为其心腹的一种努力，就像玛丽的那些商业行动被认为最后会成为那个平庸的嫡长子继承爵位的礼物一样。
　　一直以来，罗曼罗兰公爵都需要两个值得信任的人帮助自己打理商业和领地事物，就好像现在的公爵，玛丽和玛格莉塔的父亲那样。
　　但在嫡长子发生意外，继承权变成可以争夺的事物的时候，这就会变成一种竞争中的优势。
　　“然后，汤姆的父亲，我们的安东尼叔叔，这位贝里昂·提利就是他的心腹手下之一，顺便一提，这位安东尼叔叔就是小时候，在救芙拉·雅时被我呛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大丢面子的那位。”
　　玛丽冷笑了一声。
　　“就算说绑架芙拉·雅是他指使的我也不会觉得奇怪。也不知道机构什么时候会把那个绑架芙拉·雅的流氓的审讯记录送过来。”
　　“这么说，这个就是你和玛格莉塔小姐最大的对手了？”
　　“可以这么说吧。”
　　“那么，玛丽姐，现在我们就去找父亲大人，把这件事告诉他，然后让父亲大人去教训一下安东尼叔叔吧。”
　　“别急，我亲爱的玛格莉塔。现在，我们可还在帕列斯哦，的确，这件事越早让父亲大人知道越好，但已经抓住的把柄却未必要立刻动用。更何况，我们暂时还没有任何有力的证据，让这个把柄变成致命的尖刀，耐心一点，会有机会的。”
　　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笑着制止了自己气愤的妹妹，眼里闪烁着光芒。
　　没错，还不是时候。
　　就像她的对手还需要时间来对抗她一样，玛丽自己也还需要时间酝酿一场暴风雨。
　　一场无可披靡的暴风雨。
　　她会带来的，就像古老弗里吉雅草原牧人的号歌中，那带来暴风雨的女人那样。
　　而等到那时……
　　玛丽眸光闪烁，看着在一旁指着地图，为猩红介绍着家族领地的玛格莉塔。
　　那会是最好的时机吗？
　　但即使不是最好的时机，既然欧琳丝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意志，那么作为姐姐，她也不能犹豫不决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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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6节 EP.90 姐妹的回忆

　　从瓦卢瓦王国国际商贸部门的会议室中走出时，玛丽忍不住用手遮住了自己的双眼。
　　帕列斯夏后月炽热的阳光仅仅被建筑延伸到花园中的华丽长廊遮挡了些许，但花园里的植物在毒辣的光芒下反而迸发出令人惊叹的蓬勃生机。
　　——真热啊。
　　对这座城市的起问依然不适应的玛丽可没法像那些花儿一样，她微微叹了口气，尽力维持着优雅的易容。
　　“罗曼罗兰女士，我相信在下一次洽谈时，我们就能够在合同上印上代表瓦卢瓦王国和罗曼王国的纹章，让这一次的贸易协定成为两国友好的开端。”
　　密戴斯公爵，王国的贸易大臣，负责与玛丽洽谈的这个瓦卢瓦男人摸了摸他精心修剪的胡须，在从自己的侍从那里接过一支雪茄后，深深地吸了一口。
　　当然，他很绅士地站在了下风处，没有让雪茄的烟气飘向两位在会议桌旁坐了一个上午，正在活动身体的女士。
　　“为了庆祝这一次商谈的顺利结束，我在「流金时代」预定了午餐，不知道是否有幸邀请两位女士一同享用美食，以及美酒呢？”
　　「流金时代」是帕列斯最有名、历史最悠久也最豪华的几家餐厅之一。作为一间餐厅，它们的经营模式却像那些高级俱乐部一样，如果没有常客的引荐，一般人无法踏足其中。而出入那间餐厅的人们更是非富即贵，看得出来这位公爵殿下对自己的姐姐非常欣赏，才会做出这样的邀请。
　　“当然，密戴斯公爵，这是我们的荣幸，”
　　而玛丽也礼貌地接受了瓦卢瓦王国贸易代表共进午餐的邀请，于是在这位公爵去处理完手头上最后的一点工作之前，罗曼罗兰家的两姐妹就在王国国际商贸部的庭院里等待并休息着。
　　时间是夏后月第二周的第三天。
　　解决了瓦恩·瓦莉号的问题，将那些密教成员扔给罗曼城的机构，又将那批救急的布料送到了服装厂的两天之后，为了罗曼王国和瓦卢瓦王国之间贸易的洽谈，玛格莉塔、玛丽和猩红又回到了帕列斯。
　　而在罗曼罗兰家的两位少女来到国际贸易部时，那位血族的王女也是留下了晚上会合的约定后不知所踪。
　　或许是去见帕列斯中的同族了吧，还有那个新生的血族。
　　“玛丽姐，辛苦了。”
　　玛丽的身边，今天也看着自己的姐姐巧妙地用话术顺利地促成了洽谈的完满结束的玛格莉塔用手撑着脸，湛蓝的眼睛带着一种特别的光芒。
　　“嗯？怎么啦，今天一直盯着我看。”
　　玛丽忍不住莞尔，伸手捏了捏自己妹妹的鼻尖。
　　“只是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
　　坐在沙发上，玛格莉塔把自己的小脑袋靠在玛丽的肩膀上，有些感慨地说着。
　　“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其实很憧憬玛丽姐的才能哦，看到你在谈判桌上用争取利润，达成协议，击溃对手，那个时候我就想着，一定要像玛丽姐一样厉害，但是……玛丽姐还记得我和翡翠海乳业的那次谈判吗？其他的一切都敲定，最后只剩下了决定价格签署合同，父亲和外公让我去敲定这最后的价格，结果，我被翡翠海乳业的老板完全玩弄在手心，差一点连底线的价格都没有守住……”
　　“啊，我记得呢，那是你第一次正式地参与到家族商业事务中来，作为第一次的表现，实在是很难说及格：一上来就被套话，差点把底线都给泄露了出去。在中途谈话的主导权就被夺走，几乎是被对面牵着鼻子在走，也亏是其他的事宜都已经敲定，那个男人也不敢太占罗曼罗兰家的便宜，否则，那一次家族估计还要多付一半以上的价钱。”
　　想起那件事，玛丽忍不住在手指上稍微加了一点力量。
　　“太好懂了啊，玛格莉塔，虽然说坦率的孩子惹人喜欢，但是在商场上，太坦率的人可是会亏到底裤都不剩的。”
　　“呜呜……”
　　“不过怎么了？这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起过去的事呢。”
　　“我和玛丽姐可以聊的，不就只有以前的事了吗？不过……说得没错呢，我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商人。”
　　在自己的过去，这样的失败简直是想找出多少就能找到多少，想到这一点，玛格莉塔忍不住有些消沉。
　　制定计划，人事管理，公关，还有商业谈判上的勾心斗角——她并不笨，但是有些事就是做不好。
　　更不要说那几次被骗子骗去了数额相当不低的投资——那些回想起来也没有什么令人愉快的事中，平庸已经是对那时的他最好听的评价了。
　　“好了，不要突然消沉下去啦，你不是没有才能，而是才能没有在合适的地方发挥出来。”
　　敲了敲一下子气场就变得灰暗起来的玛格莉塔，玛丽说着。
　　“加入莫比乌斯机构后你做得不是就很好吗？还有瓦恩·瓦莉号的事，本来我并没有抱很大期望的，但是仅仅一天你和猩红就把布料带回来了，还救下了那艘船的船员，给家族控股的尼普顿航海做了一个绝妙的宣传……”
　　“那个，其实我没想那么多……”
　　想起这件事，玛格莉塔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那些货物真正的主人已经投海，归属权自然也发生了改变。
　　而猩红打算扮演那所谓的双生巫女到底的计划也让她们没法拿出银镑向船员们购买那些织料——在某些地区的信仰中侍奉海神的双生巫女拿人类的银镑买东西，还有比这更愚蠢的吗？
　　但是玛格莉塔觉得至少可以提供一些补给，于是她和猩红就先回到罗曼城准备了数量很多的船只出海时用的淡水……
　　刚好，罗曼罗兰家和其他家族联合经营着「尼普顿航海」，这是一家主营航海用品的商业会社，在沿海城市，大多数贵族都会有类似的产业。所以在玛格莉塔向玛丽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立刻意识到了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于是准备了大量尼普顿航海的航海用淡水储备，让玛格莉塔和猩红带去了那艘船。
　　自然，当瓦恩·瓦莉号抵达罗曼城港口后，这引起轩然大波。
　　与此同时玛丽又让芙拉·雅派一家表面上和尼普顿航海没有任何交集的杂志社去采访，火速赶制出了一份《没有海神，但有尼普顿航海》的报告，揭露“真相”其实并不是有海神或者双生巫女协助，而是瓦恩·瓦莉号在之前一次在翡翠海边的城市入港时采购了大量尼普顿航海的淡水，但他们自己也忘了这回事，直到遇难后翻找物资时忽然发现。
　　这样的事实比起船员们绘声绘色的描述而言当然显得乏味无比，但这篇报告是写给衔尾蛇看的，在看过这浅显合理的“真相”后，莫比乌斯机构或许就不会在这件事上深究。
　　而又因为这个“真相”很无趣，更有戏剧性的‘双生巫女拯救船员并且带来补给’的故事肯定更容易以水手们的吹牛而广泛传播下去。这对「尼普顿航海」是一个绝好的宣传。而只要让家族直到那篇报告和芙拉·雅有关，「尼普顿航海」业绩的增加或多或少也会算一些玛丽这边的功劳。
　　就连猩红都对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的这反应和手腕叹为观止。
　　但对于玛丽来说，完全是因为玛格莉塔的天真而让她有了这样的机会。
　　“或许那就是你的天赋呢？虽然没有特别去想很多，但结果总是不算差，就连露娜都说你似乎有让糟糕的事情变得不那么糟糕的某种才能。”
　　“这也能算是才能吗……”
　　玛格莉塔有些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姐姐。
　　看着她傻乎乎的样子，玛丽忍不住笑了起来，在笑声中，她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那双看向自己的黑色眼眸中，忽然多出了一抹玛格莉塔不清楚那是什么的情愫。
　　“很有可能哦。对了，难得说起过去的那些事，那件事……你还记得吗？”
　　“嗯？玛丽姐说的是什么事呢？”
　　“……算了，这个话题，就等到合适的时候再继续吧。”
　　“诶？嗯……嗯……”
　　之后，玛格莉塔和玛丽在「流金时代」用过午饭，下午回了一趟枫丹馆，将这次洽谈的结果用晶讯仪传给米纳斯宫。接着玛丽又去了丝忒琳那里，拿了新一批的月亮杯——自己的姐姐到底打算用这种划时代的，却很难被世俗道德所接受的女性生理用品做些什么，玛格莉塔并不清楚，只记得她好像吩咐芙拉·雅拿着这些去拜访过一些贵族，又派芙拉·雅将那些帕列斯买的时装送去夜莺区。
　　唔，商业上的布局和考量不是自己所擅长的，还是全部交给玛丽吧。
　　等到夜晚，猩红、玛格莉塔和玛丽又在「天体巡回」的力量下回到了罗曼城。罗曼罗兰商会的办公室——不管怎么说，芙拉·雅也不能总是去往城郊无人的宅邸，因此，在商议后，玛丽会在商会下班后来到无人的办公室，听取她的汇报。
　　“玛丽大小姐，我们可能遇到麻烦了。”
　　就在她和猩红、玛格莉塔的身影出现在商会的办公室中时，坐在办公桌前的芙拉·雅，这位在玛丽回到罗曼城后黑眼圈淡了不少的女士抬起头，叹了口气，将一份报纸递给了自己的主人。
　　在报纸的头条，醒目的字体印刷着一条耸人听闻的文字。
　　《用来调配药物的是群岛的草药，亦或是泥土下的死骸？》
　　副标题则是「罗曼罗兰商会草药采集队被控告盗掘香料群岛古墓」。
　　看到这个，玛丽的表情立刻凝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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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7节 EP.91 来自群岛的控诉

　　占据了整个头版的报告用绘声绘色的文字描述了这样一个故事。
　　一支为罗曼城某家药店服务的采集队前往香料群岛采集需要的草药，岛上淳朴热情的原住民欢迎了他们，就像欢迎其他做着同样的事的人们，这在翡翠海沿岸是十分常见的事。
　　许多所谓的现代药物，其制备原料，仍旧还是那些在过去人们用瓦罐混着其他材料熬煮的草药，只是加工的场所从炉火、瓦罐变到了玻璃器皿和工厂的生产线——因此就算被称为现代医学的医学体系开始越来越侧重用化学的方式制作药物，草药学依旧在市场上占有一席之地。
　　而香料群岛盛产草药。
　　这片遍布茂盛雨林的群岛因其独特的气候与生态环境，上千年来都未经开发，在那雨林之中生长着的草药从黑暗纪元就在翡翠海沿岸的草药医生合巫师手中治愈着人们的病痛。
　　但是这支采集队的目标却并不只是草药。是的，他们依然雇佣岛民的向导，深入雨林采摘各种各样的草药，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都是这样，每晚从雨林中回来，他们都和岛民们就在篝火旁畅饮，直至醉醺醺地睡去。
　　豪爽热情的岛民们很喜欢大陆上的烈酒，众所周知——报道花了大量的篇幅说明，赠与烈酒是和岛民们建立良好关系的第一步，但接下来报道的笔锋一转，用充满暗示性的文字写到，这也是那支采集队的阴谋。
　　直到第四天，有一位原住民醉醺醺地在深夜爬起来。
　　他是被尿憋醒的，但是就在他解完手准备回房继续睡的时候，这个岛民却忽然发现，和他们一起住在森林小屋中的采集队的一些人鬼鬼祟祟地离开了小屋，向密林深处走去。
　　这个时候，报道的作者又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堆香料群岛的历史。这些诸如香料群岛并不是原始社会，在很久以前他们也建立过伟大的文明，只是这个文明发展到顶峰后，又因为信仰的缘故借题回归原始的部族生活之类的事，只要是翡翠海沿岸的人们都从小听到大，所以玛丽略过了这一段往下看——尽管不用看她也猜得到下面写的是什么了。
　　当报道作者重新绕回了岛民与采集队上时，他写道：「满心疑虑的岛民悄悄地跟在了他们的身后，看着他们走进树林，沿着今天走过的道路回返，最后停留在他们在采药途中经过的一个古老墓地中。繁茂的夏草和青苔已经将先古的砖石覆盖，但他们仍然从背包上取下铲与锄，掀开石砖，掘开泥土。岛民被他们的亵渎之举惊呆了，而在呆滞期间，他们已经掘开了古墓，打开了安息之棺，从中……」
　　“文笔不错，但显然没有做好功课，香料群岛的原住民墓葬习俗是海葬。虽然曾经那个文明的确是和大陆一样有建造墓地的传统，但他们从来不用棺材，而是用陶罐。”
　　接下来的文字玛丽没有再看了，她放下报纸，叹了口气。
　　“这个报道传播得很广吗？”
　　“只有《罗曼城黄昏报》刊载了，但是……”
　　“《罗曼城黄昏报》刊载几乎就等于全罗曼城都知道了。消息属实吗？”
　　“属不属实我们暂时也无法确认，但是，「阿克索的药槌」的确在不久前例行派了一支采集队去香料群岛的阿芒金岛采集所需的制药原料，因为普西拉接到了一个紧急订单，开价很高，而所需的药材又暂时没有库存。”
　　芙拉·雅尽可能简短地汇报着。
　　“但那支采集队的确还没有回到罗曼城。”
　　“……”
　　“我不相信商会的人会干出这种蠢事来。”
　　这个时候玛格莉塔也扔下了报纸。
　　“这是彻头彻尾的污蔑。”
　　报告的后半段就是对罗曼罗兰商会的污蔑和攻击了。无论何时、何地，盗墓都是一件令人不齿的事，而当盗墓者是一家药店的药材采集队时，这样的污蔑又会引起一种不好的联想，关于腐朽的死骸和治愈的药物之间不好的联想。
　　而且这并非针对「阿克索的药槌」而是针对罗曼罗兰商会，甚至是针对整个罗曼罗兰家族。
　　现在是夜晚，今天的《罗曼城黄昏报》才售卖了一段时间，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但是还没有开始发酵，然而显而易见地，如果无法妥善地处理好这次事件，「阿克索的药槌」必定要为这次的丑闻——无论是否属实——背上责任，而这也会牵连到玛丽自身。
　　“这也是针对玛丽姐的攻击吗？为了不被人注意到是有意针对玛丽姐的，所以干脆污蔑整个罗曼罗兰家族？”
　　“不，还记得吗？这种会让家族的名声蒙羞的手段一旦暴露，将宣告他们的的彻底落败，并且对之后造成极大的影响，我们那些兄弟姐妹们并不愚蠢，或者说虽然愚蠢，但不会干这种收益比风险大出上百倍的事……不、这也不能完全肯定。”
　　玛丽用手指敲着桌面，陷入了沉思。
　　“最快要多久才能确认这件事？”
　　“我已经命令商会的人去码头乘船前往阿芒金岛了，但是现在他们可能还没有出发，前往香料群岛的航线还没有短到随想随去——但也正是因为这样……”
　　芙拉·雅有些畏惧地看向黑发的猩红。
　　“我想，可能由猩红小姐使用那种神秘的力量去确认会比较快。”
　　“这篇报告的作者声称他是在从阿芒金岛回来的船上就写就了这篇报道，署名……啧，看来《罗曼城黄昏报》也知道这篇报告发出来那位记者会被我们重点关照，只有一个X的署名吗……”
　　玛格莉塔咬了咬嘴唇，在她开口之前，玛丽先开口了，她已经冷静了下来。
　　“我们必须尽快弄明白发生了什么，是一次意外，一次毫无根据的污蔑还是一次有预谋的攻击，如果脸我们自己都不知道事情的状况，盲目澄清说不定会起到反效果，面对流言，最好的对抗方式还是摆出可信的证据，并基于此进行充分的宣传，最好还能抓住污蔑者。”
　　转过身，玛丽带着歉意地看着猩红和玛格莉塔。
　　“我想，我或许又要麻烦你们了，玛格莉塔，猩红小姐。这一次可以请你们继续将力量借给我吗？”
　　“嗯，只要是我能帮忙的，都请交给我吧！”
　　“我被委托保护的人都兴致勃勃地这样说了，似乎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不过，玛丽小姐，听你的语气……你似乎希望我们这次分头行动？”
　　猩红站在玛格莉塔的身后看着把拳头紧握放在胸前的少女，一副早已预料到的表情。
　　“嗯，写这篇报告的人在罗曼城，在阿芒金岛屿上的事情在群岛，即使有「天体巡回」，我想也是分头行动会更有效率，谣言的澄清越快越好，一旦事情开始发酵，再想要澄清就麻烦了，不过……”
　　玛丽用手指点着嘴唇，看着自己的妹妹，有些犹豫。
　　“玛格莉塔要去哪边呢？”
　　从私心来说，玛丽希望玛格莉塔去报社那边，因为那里更安全——虽然这对猩红来说有些不公平，但是考虑到吸血鬼比人更强的风险抵抗能力，这似乎又没有什么不公平的。
　　“我去阿芒金岛屿吧。”
　　但玛格莉塔毫不犹豫地说着：
　　“无论在报社这边还是在岛屿那边，我能够起的作用和采取的行动都差不多，但是如果是猩红小姐去报社，就能通过吸血窥视记忆的方式迅速找到写报道的人，然后从他哪里获得情报，将其抓捕，然后和我会合，这样可能是最有效率的。”
　　“……我知道了，一路小心。”
　　“嗯，猩红小姐，我们走吧。”
　　“那么，先把玛格莉塔小姐送到岛屿那边——”
　　拉着玛格莉塔的手，两位少女消失在了房间之中，这个时候玛丽忽然想到了什么，她伸出手，然后又有些徒劳地放下，思索了片刻后，叹了口气，回头看向芙拉·雅。
　　“如果她们今晚因为调查而回不来，看来我们就要久违地一起挤办公室的小床了……”
　　话音刚落，在房间外的走廊上，一串混乱的脚步声忽然啪嗒啪嗒地响起、靠近。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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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8节 EP.92 目的一致？

　　眨眼之间，陌生的海滩出现在了少女的眼前。
　　熟练地将涌入脑海的过时知识丢到一边，并且压抑下想要天体漫步的冲动，玛格莉塔看着打湿了靴子的海水和因为她们的突然出现而被惊动，慌慌张张逃窜的沙滩上小拇指大的螃蟹，抬起头，一片葱郁的雨林在海岸近处茂盛地延伸到岛屿的矮山。
　　“这里就是阿芒金岛吗……”
　　“是哦，岛屿的名字几千年都不一定会变化，不过岛上的聚集点却没法延续上千年，我也只能把玛格莉塔小姐送到海滩，不过，自古以来外地人在香料群岛的据点也都设在海滩附近，雨林的瘴气可不是大陆人能受得了的……哦，看到灯光了。”
　　玛格莉塔看向猩红指向的方向。
　　在海滩的远处，隐约可以看到一些房屋的轮廓，那些圆形的房屋用原木支撑在海滩上，从狭小的木窗中亮起乙太灯的光芒。
　　群岛的岛民是不使用这种工业产物的。
　　虽然乙太潮汐每天都会席卷群屿，但岛民们缺乏大量储存乙太的技术和道具，他们所生活的密林里也有比乙太灯更易用的天然光源。世代更替，历史前行，但这片将大陆的大多数先进文明拒之以千里之外的群岛始终超然于物，保留着自不知多么遥远的古老时代留下的生活风气。
　　当然，他们也不是全然封闭，香料群岛的岛民向来有着被社会学家称之为“原始而淳朴的热情”，他们欢迎大陆人和他们进行贸易，甚至欢迎大陆上的人们去往他们的部族——只不过几乎没有人能忍受雨林的炎热和潮湿、瘴气与蚊虫，这里的雨林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让任何不是在此诞生的人都难以久留。
　　因此，人们只好在远离雨林的沙滩建立起一个又一个临时的聚居地，只做贸易，而不深入密林进行开垦。
　　“那么这边的事就交给玛格莉塔小姐了，虽然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但还是要小心行动，不要又卷入什么会对自己造成危险的神秘事件。”
　　临走前，猩红叮嘱着玛格莉塔，虽然少女鼓起脸颊“我知道的、知道的——”这样保证，但血族的王女还是很不放心地盯着她看了又看。然后才说着她会尽快和她会合的，消失在了海滩上。
　　“……瑟莱忒小姐，我就这么不被信任吗？”
　　等到她走后，玛格莉塔拔出圣银的铳刃，有些委屈地对瑟莱忒说着。
　　“我想，猩红小姐是非常相信您的能力的，玛格莉塔小姐。”
　　圣银微微振动着，这样说道：
　　“某种程度上，正是因为您有能力，所以才总是会卷入到那些可能会对您造成危险的事里。不是有这样一句俗话吗？淹死的多是会游泳的。”
　　“……”
　　玛格莉塔把圣银的铳刃插回右边的枪袋中，朝着远处沙滩的灯光走去。但是直到靠近了那个不大的聚落，她才忽然想到一件事。
　　夜晚，独行的女性，穿着看起来很不正常的衣服，带着面具和武器。
　　这样的装束显然不能大大咧咧地随便找人问岛上的事，看起来，还是只能秘密行动了。
　　然而，就在玛格莉塔这样想的时候，一声厉喝忽然从她身后传来。
　　“是什么人在那里？！”
　　……………………………………………………………………………………………………
　　玛格莉塔猛地转过身，在雨林与沙滩之间，短草繁盛的狭长土坡上，发出喝问的男人正背对着雨林边缘稀疏洒落的月光。
　　这是一个高大而削瘦的男人，香料群岛的热意甚至比罗曼城更甚，但他依然穿着笔挺的西装，打着领带，将双手插在长裤的口袋中。当他感受到玛格莉塔的审视，从树影下走出，少女看到了他被打理得十分利落、深蓝近黑的短发，翡翠色的眼睛，称得上英俊的五官以及那张脸上……
　　到处隆起的蚊虫叮咬的痕迹。
　　“奇奇怪怪的装束，鬼鬼祟祟的行动，你应该不是这座岛上的岛民吧，偷偷摸摸地靠近，有什么企图？”
　　虽然这两声质问气势十足，不过，这个男人脸上那些蚊虫叮咬的红肿与他忍耐着瘙痒的表情，实在是让任何和他对视的人严肃不起来。
　　“……那么你又是谁呢？”
　　“哼，看起来是个不懂礼貌的女人呢，在问其他任何问题之前，你应该先回答其他人的问题。”
　　男人冷哼了一声。少女默默地看着他颤抖的手，觉得他一定非常非常想伸手去挠脸上蚊虫的叮咬，但是为了在她面前保持某种气势上的压制，只能辛苦地忍耐。
　　……玛格莉塔都觉得他可怜了。
　　但接下来，这个男人的话却让玛格莉塔表情一僵。
　　“不过就算你不说也能明白，你是为了罗曼罗兰家族那些倒霉蛋来的吧。芬妮，这家伙就是那个什么假面……”
　　“银月假面，少爷。”
　　在男人的身后，一个穿着女仆服的女性站在那里，虽然在注意到男人的同时玛格莉塔也注意到了她，但现在才发现她穿的是女仆装。
　　她推了推单片眼镜看着自己，然后毫不带语气波动地说着：
　　“银月假面救下了罗曼罗兰商会的成员，在差不多一周左右的时间里可是罗曼城最热的新闻，虽然我很难理解，但那座城市的人似乎对这位小偷女士很感兴趣。”
　　“那么很显然，在救过一次罗曼罗兰家族的人后，你还打算救第二次，不是吗？虽然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
　　于是男人的语气里增添了一抹笃定。他向前了几步在比沙滩更高的土坡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玛格莉塔。
　　“但现在看来，你能否完成你的目的现在取决于我了，不是吗？”
　　“这算是某种威胁吗？”
　　玛格莉塔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个男人。从他的语气里少女听得出他对罗曼罗兰家族的一种不屑。
　　……难道他真的认为这会成为某种威胁？
　　的确，她是来路不明的人，但群岛上来路不明的人可不少——不过玛格莉塔确实在头疼怎么收集情报，即使都是来路不明的人，一个不带侍从，外表看起来年幼的女性也是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如果这个男人真的想给自己添麻烦，那还真是会有些麻烦。
　　“恰恰相反，在想要让罗曼罗兰家族欠人情这一点上，我们算是同盟。”
　　但是，玛格莉塔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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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9节 EP.93 采集队的遭遇

　　“……哦？你希望罗曼罗兰家族欠下你的人情吗？”
　　“你不也是为了这个，才干起了和小偷不相称的事吗？”
　　没有回答，只是反问，不过玛格莉塔到知道这个男人说的是什么。
　　自那天之后，这件事就从当时保护帕西娅的保镖口中传遍了全城，每个人都好奇为什么沉寂多年的银月假面再一次的出现居然不是偷窃任何珍宝而是帮罗曼罗兰商会的成员解决了一群流氓。
　　其中最多人相信的似乎就是银月假面有求于罗曼罗兰家族——而且连「黄金指轮」的成员都这么想，这才有了在码头仓库的乌龙。
　　玛格莉塔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这么想。但稍微一想，帮助商会的成员不受流氓伤害是在示好，一个侠盗向背后是公爵家族的商会示好是因为有求于这个家族……也不是说不通？
　　反正罗曼罗兰家族没有澄清任何事，玛格莉塔也干脆顺着这个意想不到的发展说了下去。
　　“就算是这样，我又有什么理由要与你合作呢？”
　　“哼、愚钝的家伙，听好了。从一段时间之前就为了某个生意而在这个岛上的我能向你提供重要的情报，如果罗曼罗兰商会那个被绑架又被救回来的女人不是一个蠢货，就该明白那个想趁机大捞一笔的记者写的东西会有多坏的影响。消弭那些影响最关键的则是时间，等到明天，那个商会的成员都该来了，所以如果想卖人情，在今晚做出决定性的行动才是最优的选择。”
　　这个男人的语气可以说是耻高气昂——但如果没有脸上那些叮咬的痕迹，强忍着瘙痒颤抖着的双手，那么他可能会更加惹人讨厌，但现在嘛……
　　玛格莉塔干脆以一副看小丑的心态悠闲地开口。尽管她也注意到，这个男人其实并不在意自己是否真的与其合作。
　　说起来，他的名字，直到现在还不知道呢……
　　“我的确很需要情报。”
　　“很好，看起来你已经理解了情况，那么就让我告诉你，这座岛上究竟发生了多么滑稽的事吧。我只说一次，所以竖起耳朵听好了。”
　　男人的表情因为张狂的笑意扬了起来，似乎接下来要说的事就是那么的滑稽。
　　对于他而言，事情的起因是今天上午时发生在阿芒金沿海的一次争执，争执的双方是来自大陆上罗曼王国的一只采药队伍和岛上的几位岛民。这种事不算罕见，大陆上的人们和岛屿的岛民有众多价值观上的冲突，这样的争吵并不会所有人都去关注。
　　不过正好的是，这个男人从头至尾地看完了那场争吵。
　　简单来说，这件事的起因是那支采集队在跟随岛民向导前往密林采集某些草药的时候，发现了一座被林木与植被的古老遗迹。刚好采集队的采集清单上有一种蘑菇生长在潮湿黑暗的洞穴中，这个一半在地下的遗迹刚好像是能够采集到那种蘑菇的地方，于是在和岛民向导商议之后，他们进入了遗迹。
　　然而在遗迹之中却发生了意外。
　　具体发生了什么，据这个二十多岁最多三十岁的男人说，他也不清楚，争执中的双方都未详细说起。
　　但从两边都没有指责是对方搞砸了这一切——必须得说，这是非常罕见的——来看，或许只是发生了一场意外。
　　意外的结果是六人收集队中的三个成员处于一种极其诡异的状态：他们身体僵硬，翻着白眼，体温低得就像是冰块，皮肤则散发出一种溺死的尸体一般的青紫色。采集队的另外三个成员认为他们是中了某种未知的毒，要带他们回大陆上的医院，而岛民的向导则坚持说他们是被遗迹中的邪恶力量所控制了，他们不断地劝说收集队的人把他们留下来，让萨满驱逐那些邪恶的力量。
　　这也正是争执的焦点。
　　“然后，滑稽的地方来了。收集队剩下的人居然被那个岛民用神神鬼鬼的那一套说服了，哈！真是一出好戏，来自某间药店的草药采集队居然在这个时代还会相信什么萨满和驱邪。实在是太可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少爷，请矜持一些。而且我想他们之所以会决定留下，是因为那三个同事的状况实在危急，他们担心在航程中出现意外。岛民们的医学虽然原始，但他们制备的一些膏药和解毒剂即使在大陆上也很有市场。对本地的毒和疾病也更有了解。”
　　穿着女仆装，有着褐色肌肤的女扑双手放在小腹前，面无表情地提醒着自己的主人。
　　“而且那位先生自告奋勇地去海的那边替他们报告了不是吗？所以他们才会想要留在同事的身边。”
　　“人在危急时刻做出的判断不够理智可以理解，但这并不会让他们所做的事不那么滑稽。不过还有更加滑稽的呢。有个记者样貌的男人在中途就露出了一副捡到了宝的表情，当场就拿着小本子在那里嘀咕着什么‘大新闻’、‘盗墓’、‘这么写绝对可以大卖’之类的，然后搭上了船离开了。虽然我并不知道他最后写了什么——但你正是因为他写的东西而来到这里，不是吗？”
　　“……”
　　玛格莉塔在讲述的中途就收起了轻慢的心情，当男人最终说完之后少女的表情已经变得凝重。
　　看起来，就算不用等到与猩红会合，她也能弄清一部分来龙去脉了。
　　但是更重要的是还没有弄明白的另一部分。
　　“那些采集队的成员在哪里？”
　　“岛民把他们带到了海心岛，他们的萨满会在那里的一座遗迹里为那些倒霉蛋驱邪，呵，如果有空我还真想看看，那些仪式有多么神奇。”
　　海心岛——这座岛屿并不位于大海的中心，但香料群岛信奉海神的岛民认为海神的心脏就在这座岛屿之下，所以有了这个名字。玛格莉塔知道自己的下一步要怎么做了，不过那还是需要与猩红会合，或者寻找一艘愿意送自己去那座岛屿的船。她不抱期望地看着面前的男人，那双翡翠色的眼睛似乎看穿了她的所想，淡漠地说道：
　　“如果你想去那座岛屿，我们帮不上忙，如果你想知道在那个遗迹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
　　“如果这就是你所能提供的所有情报，那这个同盟的入场费还真是低廉，只需要费些口舌。”
　　但听到她的挖苦后，男人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怪异的表情。
　　“情报的价值取决于知道的人，如果你有能力做些什么，这些情报自然有价无市，但如果你没法做些什么，确实，那我也只是在这里白费了一些口舌而已。芬妮，走了。”
　　“是，少爷。”
　　说完，这个依然没有告诉玛格莉塔名字的男人带着他的女仆朝海滩上的聚落走去。
　　完全无视了玛格莉塔的目光。
　　不过，听到他那故意压低的、咒骂着这座岛屿的蚊虫的声音从那个方向飘来，玛格莉塔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祝愿他今晚就寝时驱虫香在中途熄灭，不要用那有些难闻的气味打扰他的睡眠。
　　岛民们的驱虫香虽然有效，但味道可一点都不好呢。
　　“看起来，我们下一步的目的很明确了。”
　　“不过那也要等猩红小姐来呢，我不认为您能在这种时候找到愿意载您去那座岛屿的船只。”
　　虽然出乎意料地得到了情报，但圣银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是啊，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玛格莉塔摇了摇头，接着说道：
　　“但或许我们可以先去那个遗迹看看……啊，忘记问遗迹在哪里了……”
　　“或许这是好事，因为这样，猩红小姐就不会又一次抱怨您在她不在身边时再度遇到危险。”
　　“……说得也是。”
　　权衡了一下后，缩了缩脖子的玛格莉塔决定，还是和猩红会合后再做决定比较好。
　　但是这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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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0节 EP.94 追缉是很辛苦的

　　多云的夜晚并不总能看到月亮，但即使看不到月轮的推移，怀表的指针也是不会骗人的。
　　已经4点过半，但是少女的困意完全被不安所压制着，她已经回到了自己和猩红用「天体巡回」来时的海滩，但黑发黑瞳的血族王女依然没有出现。
　　猩红……应该不可能遇到什么危险的吧？
　　和脆弱的人类不同，吸血鬼的生命力用她们自己的话说就是旺盛到多余，就连莫比乌斯机构也拿她们没有什么办法。
　　更何况猩红还拥有「天体巡回」，无论遇到什么事，想要来到自己的身边也只是一瞬间的事，玛格莉塔完全想不到一个报社、一个记者有什么样的理由会让血族的王女花费这么多的时间。
　　“玛格莉塔小姐，就算您再怎么焦虑也是没有用处的。”
　　随着自己的持有者在沙滩上转完一千零一圈，用脚印连成了海浪也无法抚平的一道圆环后，瑟莱忒这样说着。
　　“也许您应该放宽心，找个地方好好休息。”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就算猩红真的有什么麻烦了，我远在海岛上也没法去帮忙，但是也没有办法宽心啊，要是连猩红都会遇到麻烦……”
　　“哦？在玛格莉塔小姐的心中，我居然是那种无法想象会遇到麻烦的人吗？这可真是荣幸。”
　　耳边忽然传来了戏谑的呼吸。玛格莉塔猛地回过头，看到一个陌生的女人站在海滩上，正用她黑如夜空的眼眸看着自己。
　　“猩红小姐？”
　　又是自己没有见过的外貌，作为血族的王女，猩红和其他血族最大的不同就是可以自由改变外貌，而且这样的形态不知有多少个——不过现在玛格莉塔关心的并不是这个。
　　“没事吗？怎么花了这么多的时间？”
　　“如果这个没事指的是生命安全方面的事，那我完全没事。但如果指的是体力方面的事，我必须得说，我累到快要死一次了。”
　　难得地，猩红用苦笑的语调开口说着。
　　“……那个记者那么危险吗？”
　　玛格莉塔有些呆滞。
　　她立刻就猜想那个记者是个与神秘力量有关联的人，或许是一位巫师？不，当然，拥有某种能力奇特的收容物也是容易想见的——不过猩红摇了摇头，似乎猜到了少女脑海里正在转悠的想法是怎样的，她略带些感慨地向玛格莉塔说明着：
　　“那个记者只是个胆大而狡猾的普通人，他并不危险，但是，玛格莉塔小姐，你是不是太小看人类了？无论是人的狡诈还是人的智慧结晶，可都不是好对付的东西哦。”
　　“……诶？”
　　“把报道给了报社，谈好分成后，这个男人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会变成罗曼罗兰家族的眼中钉，而且那个报社必不可能在你们家族的压力下保住他。所以他当机立断地逃了。要去内陆躲一躲风头——这是我从那个社长的血里知道的，他还特意告诉了社长他会搭船离开，所以我就按着这个线索去追寻。”
　　“……啊，难道说……”
　　听到他这么说，玛格莉塔反应过来了。
　　——线索并不一定会引向正确的方向。
　　“没错，我是在途中忽然想到的，这个男人告诉社长的行程就一定是他真正的行程吗？如果他真的足够大胆又足够心细，他大可说一套做一套。”
　　于是猩红又折返回报社，找到了他家的位置，赶去了他租住的公寓——这花了不少的时间，因为现在城市的地名和过去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天体巡回」派不上用场。用这个男人的一些私人物品，占卜他的位置，结果发现他的位置并不是在内陆，而是在沿海。
　　看起来他说是要经由米兰去内陆，但实际上却是去往艾舍尔市。
　　但艾舍尔市也只是一个跳板，他真正的目的，是出海离开。
　　而因为往返和占卜所花的时间，猩红没能赶在艾舍尔市找到他。一到大海上，既不知道乘坐的船只也不知道船只的航线，「天体巡回」就没有什么用了，就算是血族的王女只能跟着占卜的方向用最原始的方法在海上追逐，一直到不久前才终于把他抓到。”
　　猩红说完，又抱怨着人类的蒸汽船速度越来越快，在途中，她都好几次怀疑自己追不上了。
　　而且，怎么说也不能让一个在乘客名单上有记录的人凭空从船上消失，这可能会引来意料之外的麻烦，所以猩红只是给他下了个暗示，让他下船后就尽快回罗曼城。
　　至于情报，当然是拿到了。
　　“直接说结论就是没有人在背后指使，这只是一个没有固定工资却有一笔不算小的债务的自由记者，刚好撞上了一个怎么看都很能大卖一笔的新闻并且只要稍加捏造就能卖得更好，于是决定博一把，反正就算失败了被送进监狱，至少监狱管饭，还不用担心被借债的人追债——他真是这么想的。”
　　玛格莉塔听得都有些傻眼了。
　　作为动机，这还真是朴素呢。
　　“……总之这些我已经顺便去告诉你的姐姐了，那边已经以这件事完全是诽谤为前提准备进行公关处理。然而，最关键的部分还是采集队的人的安危，如果他们能尽快安全地回到罗曼城，谣言就会不攻自破，但如果他们真的出了什么意外，玛丽小姐的澄清反而会被认为是在掩盖某些事实，所以……在这边打听到什么情报了吗？玛格莉塔小姐。”
　　“我这边也得到了很重要的情报，但是最关键的部分可能只能找当事人问了，边走边说吧，猩红小姐，总之，先去海心岛——”
　　“那就走吧。”
　　………………………………………………………………………………………………
　　海心岛。
　　与群岛的其他岛屿一样，被另外数个岛屿环绕的海心岛上，雨林茂盛。
　　这座岛屿是香料群岛中最小的一座，但曾经它并不狭小，俯瞰海面的深处，人们至今也可以看见古老的建筑沉没在大海之下，填满了每一座相邻岛屿之间的海床。
　　“据说，香料群岛其实在以前并不是一片群岛而是一整个岛屿，一场可怕的灾难撕裂了它，也摧毁了岛民们曾经建立起来的文明。”
　　“啊，虽然有些出入，不过事实确实差不多啦，有机会的话我可以详细告诉你。”
　　“猩红好像对香料群岛很熟悉呢。”
　　“嗯？确实很熟悉。”
　　出现在岛屿的沙滩上，因为玛格莉塔的话语，猩红微微一笑，但却没有多说什么，她松开牵着玛格莉塔的手，用黑色的双瞳看着沙滩与海水连接处的人造之物。
　　这座海心岛也是唯一一座古老的遗迹直接耸立于雨林之上，远远就可以看见的一座，那历经时光的砖石在海岸砌成古老的水道，水道分开了密林，让翡翠海翠绿清澈的海水沿着水渠直至岛屿中央的湖泊。
　　在湖水的中央，一座外观为三棱锥的建筑屹立其中，建筑通体是雪白的大理石，方正的石砖蹭蹭垒叠而上，历经风霜，外表的石阶已经有了大量的残缺与破损，可纵使度过千年的光阴，那雪白的色彩也没有丝毫的黯淡。
　　“无论看到多少次，都会忍不住想，只剩下这个了啊……”
　　猩红感慨地说着。这座被大陆的历史学家根据这座岛屿的名字命名为「海心神庙」的建筑似乎勾起了这位血族王女的某些回忆，不过她没有在回忆之中沉浸太久。
　　“顶端有灯火，岛民的萨满们应该会不分昼夜地守护这座他们的知识宝库，那支采集队应该也在那里，我们走吧，希望这里还是和五百七十六年前一样，不分昼夜地欢迎每一个人进入吧。”
　　“嗯。”
　　沿着水道，玛格莉塔和猩红朝海心神庙走去。
　　在湖岸旁，她们找到了一些简单的独木舟，这些用整根原木制成的原始船只就是岛民们登岛的工具——当然，玛格莉塔还记得自己曾在一本书上看到，最能得到这些岛民尊重的并不是使用这些船只而是自己游过湖面。
　　在少女活动身体，打算游泳过去时，猩红却这么说着。
　　“那只是相对于一般人而已。玛格莉塔小姐，你知道在群岛的岛民中最受尊敬的是什么样的人吗？”
　　“……是什么？”
　　“是懂得无形之术的人。”
　　说完，猩红抱住玛格莉塔的腰，在夜色中化作了一团由蝙蝠和雾气构成的黑影，跨过湖面，朝着夜幕下屹立于湖心的建筑顶端飞掠。
　　一秒，或者是两秒？
　　眨眼之间，玛格莉塔脚下已然是大理石的砖块，无门之扉两侧挂着的油灯亮着昏黄的光芒，弥漫着油脂燃烧时的烟气。这位于顶端三角形平面上圆形的宏伟神庙内，身着用鸟羽和兽皮制成，但剪裁却酷似大陆上学者们服饰的人手持提灯，看到她们出现在面前，他连手中的提灯都几乎拿不稳。
　　好几分钟之后，他似乎终于冷静了下来，再之后——
　　他对着玛格莉塔和猩红恭敬地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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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1节 EP.95 救治措施

　　在加入莫比乌斯机构时，玛格莉塔曾经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莫比乌斯机构的使命是保护人类的文明和社会不受神秘力量和危险的威胁，那么，文明之外呢？
　　这个问题在冬后月的学习中得到了答案，担任她教师的米纳斯宫神秘学顾问很自然地告诉她：不太管。
　　莫比乌斯机构的强大也是人类文明的强大，换言之，人类文明之外的广阔领域，就算是莫比乌斯机构也没有那么多的人力物力去管束，在大陆北侧浩瀚广袤的冰原，在外海那些远离航线的无人岛屿，在大陆那些人类的城镇还无从触及的深山、密林、沙漠，即使是莫比乌斯机构也只能建立少量的监视点，并且借助某些收容物的力量进行低限度的监控。
　　既然连监视都只能低限度的进行，管控就谈不上了。因此在文明诸国之外，神秘的力量或多或少地仍旧存在，只不过那些被机构贬称为迷信，借由科学和教育在民间形成了自发的排斥行为。
　　但它们仍旧存在。
　　就像是现在玛格莉塔和猩红面前的岛民一样，在这些被城市中西装革履的人们不屑为“原始”、“迷信”的“蛮荒之地”，神秘知识反而不如大陆上的城镇那样被严格管控。
　　“我们想要帮助今天被送到这里来的来自大陆的人们。”
　　在听完猩红和玛格莉塔的话之后，这位岛民萨满点了点头，转过身，指引着她们往神庙中走去。
　　这座庙宇之中，笔直的圆柱屹立，柱式从陶立克至爱奥尼亚均有。石柱旁放置着的火盆燃烧着火光，但这座庙宇仍旧笼罩在一种黑暗之中。
　　连天空的月光也无法照亮。
　　很快，在神庙中央，一处仿佛翡翠海沿岸城邦古老露天剧院样式的下陷场地中央，她们见到了那支采集队。
　　根据那个带女仆的商人所说，因为有人自告奋勇地代替他们去罗曼城向药店报信，采集队剩下三位没有遭遇意外的队员也选择了留下来照顾自己的同事，现在似乎是因为疲惫，他们在这个圆形的下陷场地旁，睡在了几张兽皮上。
　　而那三位不知道遭遇了什么意外的队员则被脱去了衣服，身上用紫红色的颜料描画着诸多原始的花纹，浸泡在圆形的水池中。
　　“溺死的尸体一般的青紫色”——比起比起那个商人描述的话，他们的肤色并没有那么夸张，但是在这个闷热的夏夜，他们的身上却有着寒流般的白色冻气弥漫。
　　水池旁站着两位岛民的女性，一位肌肤与发丝都黢黑，身上用白色的颜料涂抹着花纹替代衣物，另一位女性则有着雪白的肤色，身上与站在另一端的女性相反的花纹由纯黑的色彩描画。
　　还没有靠近那里的时候，玛格莉塔已经感受到挂在圣银枪柄上的黄金指轮振动了起来。这代表着神秘的力量在这里弥漫。
　　“……”
　　集中注意力、玛格莉塔了开启灵视。
　　在灵性的视野里，有黑与白的影子倒映在男人们浸泡的水面。玛格莉塔看到坐在水池中的三个男人的灵体中似乎有某种雾气一般的事物正在弥漫，它们流窜在黯淡的乙太体中，如同蠕虫穿行于血肉。但在黑与白的影子覆盖的未知，这些奇怪的雾气般的力量似乎感觉到恐惧一般在那里一动也不太。
　　那些男人身上弥漫的寒气并非那在灵体中流窜的雾气，但两者必有关联——玛格莉塔用自己的神秘学知识思考着，很快便弄明白这些雾气是什么。
　　采集队在遗迹中遭遇的事物——无论那是什么——显然是灵性的，针对灵体而非肉体的，但灵体和肉体会相互影响，那些似乎是冻气的雾气就是这种影响的产物，浸泡他们的水池也泛着灵性的光芒。
　　再结合群岛的信仰，答案就很显然了。
　　“拜请双生巫女的力量，在抑制那股不知来由的神秘力量对他们的伤害吗……”
　　玛格莉塔小声地说着。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在距离那个水池稍远的一张桌子上，正对着一枚泡在水中的水晶球低头沉思的老人却抬起了头。那双睿智的眼眸在从下方与站在阶梯边缘的玛格莉塔对视，然后就像是被灼伤了一样，发出了“呀”的一声，侧过了脸。
　　“……？”
　　“玛格莉塔小姐，你的眼睛在发光哦。这个建筑会增强灵性事物的效果，你的眼睛现在几乎是在喷着灵性光芒。”
　　“……啊。”
　　被猩红提醒后，玛格莉塔才忽然想起自己和露娜学会灵视时是怎么做的——拥有强灵性的人在运用魔力或灵性时，在黑暗的地方会自然地发出灵性的光芒，而其他人可以借助这种光芒的刺激强行开启灵视。
　　现在，自己的灵性比起刚刚成为露娜的皇家圣位那个时候强大了许多，按猩红所说，这栋建筑又能够增强灵性事物的效果……
　　玛格莉塔闭上眼睛，将灵视敛去。
　　再睁开眼睛时，那个老人已经站在了她们的面前。
　　“「第二视觉」……已经多少年没有见到有人能够开启这个了啊。”
　　他感慨地说道，居然是一口相当流利的通用语。
　　在群岛上，只有时常会与外人打交道的人或者是知识极度渊博之人才会学习和使用通用语。绝大多数时候，这些岛民彼此的交流都是使用一种被称为「群岛语」的古老语言。
　　“乌鲁萨满，这两位是来帮助那些大陆上来的人的。”
　　将她们带到这里的引路人轻声说着，这位被称为乌鲁的萨满听完，眼睛一亮，
　　“是吗？有一位启视者帮忙，说不定我们能弄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在伤害这些年轻人了，启视者，你刚刚似乎已经使用过第二视觉，有看到什么吗？”
　　这两位岛民二话不说就要救人的行为让玛格莉塔忍不住勾起了唇角，但回忆起刚刚看到的，她又皱起了眉。
　　“我的确看到了一些东西，但是我不明白那是什么……”
　　听完少女的描述，乌鲁萨满凝重地皱起了眉，在思索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他才不是非常确定地开口：
　　“不是某种诅咒，你提到那些雾气就像蠕虫一样在血肉间穿行，毫无头绪，也就是说这不是某种有目的性的力量。这和我们的猜测相似，虽然莉布特萨满主张他们一定是遭受了恶灵的袭击，但遗迹中如果存在恶灵，我们不会一无所知，或者说……如果有恶灵的话，他们不一定能够活着离开遗迹。”
　　“听起来更像是遭受了某种残存的力量波及，那个遗迹有什么特别的吗？”
　　“没有，至少在我们所知的部分里没有任何特别的，不过……她们可能是误入了我们所不知道的深层。”
　　“怎么说？”
　　“……这让我们来说明吧。”
　　虽然少女们与萨满的声音并不大，但在这座静谧的神庙之中还是非常明显——又或许只是因为忧心同伴而无法入眠，穿着有「阿克索的药槌」徽标的野外衣装的两个人从兽皮上爬了起来。
　　他们看到玛格莉塔脸上银色的假面先是一愣，再看到萨满那敬重的神色——虽然不像露娜那样可以通过细微的表情看出人的内心所想，但玛格莉塔大概能猜到他们心里那翻天覆地的动静。
　　“哦，那就麻烦你们告诉我们了，在那个遗迹之中，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等会我们可能免不了要去那里走上一趟，你们提供的任何信息都有可能成为我们的帮助。”
　　她问着，面具下的脸绷紧着，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我们会再仔细地说一遍的，现在不管是科学还是迷信，我只希望强尼他们平安无事……总之，我们今天在跟着熟识的向导在雨林中采药的时候，发现了一座遗迹……”
　　于是，男人开始了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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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2节 EP.96 炼金物品哪家强

　　时钟的指针走到黎明的刻度，座钟发出恼人的声音，宣示着新一日的到来。
　　但随即它就被一只枕头粗暴地命中，虽然这完全不影响它的钟声——意识到这一点，挠着头皮，康妮·李带着怨念从床上爬了起来，赤着脚走向座钟，把刚刚被自己扔过去的枕头捡了回来，伸了个懒腰。
　　执行官的早晨，除了起床时间，和一个洗衣妇也没有什么区别，就算干着守护人类的工作，依然需要刷牙洗脸，烹饪早餐——绝大多数机构成员为了保险起见，即使有财力也不会雇佣女仆，所以家务活都只能自己来。
　　草草地煎了两个蛋黄都熟透的鸭蛋，又把它们放在微焦的吐司上后，黑发的女性为了去拿信箱里的报纸而打开这栋独栋小屋的房门时，一个正抬着手似乎要敲门，有着湛蓝双眼的女性出现在她的面前。
　　“……”
　　“……”
　　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之后，这位并未预先通知的来访者有些尴尬地打破了沉默。
　　“早、早上好，康妮·李小姐。”
　　“……不是先通过信件联系我，这可真是稀奇啊，罗曼罗兰小姐。”
　　看了一眼房门内侧的邮政箱，确认其中没有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忽视的邮政罐，黑发的执行官似笑非笑地说着。
　　“啊哈哈，只是因为正好就在附近，所以……”
　　“进来吧，想来你也不是为了站在门口和我说闲话而来的，有什么想问的吗？吃过早餐了吗？”
　　“嗯，吃过了……”
　　刚说完，玛格莉塔的肚子就发出了“咕——”地一声。
　　少女几乎能感觉到身体中那颗美丽的种子正在抗议，为她太长时间没有进食这件事。
　　她的脸立刻红了。
　　“看来我还得再洗一次平底锅。”
　　“不、不用了！真的，我只是想来问一下康妮·李小姐，那个，在帕列斯，如果想要购买一些能保护自己的炼金物品，要去哪里买才好……”
　　走进门中，但玛格莉塔并没有跟着康妮·李，这个在帕列斯的机构档案中目前算是自己直属上司的执行官走到客厅里，她停在玄关的位置，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嗯？怎么突然想买这个？”
　　康妮·李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
　　“那个……因为我的姐妹们来了帕列斯看望我，被她们说了都不会弄点神秘学的东西给她们当礼物……”
　　“神秘学道具可不是什么能当伴手礼送给家人的好选择——”
　　康妮·李有些好笑地说了一句，但随后她又揉了揉自己还没完全睡醒的脸，叹了口气。
　　“但绝大多数亲属健在的机构成员确实都有这样的需求。尤其是那些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保护生命安全的东西，大部分机构的新入成员都会用自己最初的工资买上一两个送给家人，这种东西每个机构支部的后勤处都有卖，不过——”
　　“不过？”
　　“手续麻烦，报备愁人。如果你真的想要质量好的，在关键时刻确实能让对神秘一无所知的人也能多少保护自己的东西，还有更好的选择——嗯，并不是说机构的产品不好，只不过在机构里，最好的炼金道具都优先供应给执行小队了，而且管控相当严格，我们的主业毕竟不是研究炼金术和生产炼金道具，对于手头宽裕的人而言，在帕列斯这座城市还有更好的选择……嗯还记得吗？德普，那个迷上了镜中魅影的年轻人。他弄到那份文献的旧书店。”
　　说着，康妮·李回忆了一下，向玛格莉塔说出了一个地址。
　　“……啊。”
　　的确，在炼金方面，那些人是真正的专家。
　　不过，一同想起某些事的少女，表情很快变得微妙了起来。
　　……………………………………………………………………………………………………
　　位置是圣马塞尔的一处贫民窟，位于圣塞琳娜河一条已经沦为臭水沟的支流旁。两岸低矮老旧的房屋墙壁上秽物的痕迹，褪色的砖瓦，也已经让这里弥漫着一种荒废的气息。成群的老鼠在附近游荡，它们发出的气味也几乎被河水所盖过。
　　每一次玛格莉塔来到这里时都忍不住会想，谁会来到这里呢？
　　但旋即她又意识到，由来到这里的自己提出这个疑问实在是有些滑稽，于是苦笑了一下，无视了躺在身后街道上抽搐的小混混，和捂着鼻子的猩红走下了水道旁的阶梯。
　　仓库的大门打开，柜台后的男人抬起头，原本兴致缺缺的目光一下子戒备了起来，头上的猫耳猛地竖起：
　　“又是你？”
　　“……是啊，威斯顿先生，好久不见。”
　　“……你们认识？”
　　“嘛，有过一些缘分……”
　　玛格莉塔尴尬地回答着猩红的问题。
　　她和这个男人确实有过一段对他来说康妮不那么好的缘分。夏前月，她沿着德普提供的线索查到这里时，因为并不知道「水银黄昏」和莫比乌斯机构在帕列斯的某项协议而嚷嚷着要把这个男人，店铺的经营者抓捕归案，两人还为此打了一场，虽然最后是她赢了，但也吃尽了炼金道具的苦头。
　　最后还是康妮·李找过来调解，才算是解开了误会，不过很显然，她没能给这位在莫比乌斯机构和水银黄昏的协议下合法地经营炼金道具店的萨拉人青年留下好的印象。
　　虽然帕列斯里这样的店铺不只一家，但基于某种神秘学的理由，同一时间，一座城市里只会有一家水银黄昏的炼金店经营，如果玛格莉塔想要在今天就完成探索那个遗迹的准备，这里是唯一的选择。
　　“本店不欢迎任何心怀偏见、恶意以及喜欢暴力的女性客人。”
　　……这几乎就是在说她了。
　　玛格莉塔也只能苦笑一下，思考着要怎么打破这种尴尬。
　　就在这个时候，从柜台更后方传来了一个老人的声音：
　　“怎么了怎么了，你小子翅膀硬了？学会把客人往外赶了？”
　　一听到这个声音，威斯顿脑袋上的猫耳立刻就焉吧了，他回过头，看着从仓库深处走出来的一个老人。
　　一个相当老的老人，穿着一件短袖的袍子，脑袋上没剩几根头发，但堆满皱纹的脸上，那双眼睛却熠熠生辉。
　　“老师，她就是……”
　　威斯顿压低了声音，在老人的耳边低声说着，不过这些话语当然没有逃过玛格莉塔的尖耳朵，她只能嘴角抽搐着听完男人的“告状”，然后看着这个让她似乎觉得在哪听过相似声音的老人抬起头，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哦，就是她啊……不过事情过都过去了，还盯着一位女士的错不放，难怪你三十多了还在打光棍。”
　　“……可老师你不也……”
　　“闭嘴，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吗。让我来好好教教你。”
　　于是威斯顿闭嘴了，他有些委屈地看着自己的老师走到柜台前，挺直腰板微笑地看着玛格莉塔。
　　“不管怎么说，来者是客嘛，既然过去的误会已经澄清了，那作为商人我们就该为客人准备令她们满意的商品——话又说回来了，两位客人，你们需要一些什么呢？”
　　“我希望能购买一些能够帮我们抵御恶灵——又或者是恶灵的怨念、邪念这一类邪恶力量的炼金道具。”
　　听到老人的话，玛格莉塔松了口气，连忙说出了她们从香料群岛跨越四个时区的距离，从夜晚到白昼，回到帕列斯的原因。
　　不久前，在海心岛神庙中，听完了采集队成员的描述，无论是她还是猩红都做出了让那三个采集队成员遭遇厄难的恐怕是某种残留下来的恶意或者怨念的结论。
　　并不太可能是某种恶灵，如果是的话，探险队不应该能幸存。
　　但无论是不是恶灵，那都会是某种相当麻烦的力量，虽然很有可能只要不去到那三个队员去过的地方就平安无事，但贸然去调查依然不是一位专业的神秘学人士所为。
　　至于远赴帕列斯而不是回罗曼城则是因为玛格莉塔并不知道在自己的故乡有什么地方能从机构之外的渠道弄到可以防护这种力量的炼金道具,也不想去问自己的前同事们，而在帕列斯，她的行动相对自由。
　　“恶灵或者恶灵残余的怨念与恶意吗？看起来两位是打算去可能有恶灵出没的地方探险吗？那样的话，我推荐这个。”
　　老人眯着眼睛，从身后的箱子里翻出一件银色的道具。
　　“圣白灵鹿符咒，圣白之鹿自古以来就是神圣与辟邪的象征，携带这枚符咒，当遇到恶灵时它会自信触发，为你们标示恶灵的所在，并且抵御恶灵的攻击。”
　　那枚符咒就像是缩小的麋鹿半身标本，在橡木的底座上包裹着银或者就是纯银的。不过听到是符咒，玛格莉塔摇了摇头。
　　“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希望是非一次性的符咒或者魔药，而是可以持续使用的……”
　　“哦，那同样也有好选择。”
　　放下那枚符咒，老人这一次拿出了两枚戒指，一对耳饰、一条项链，与一枚胸针。
　　“让我来介绍一下这些炼金饰品吧。”


　　
　　_(0w0)∠)_
　　

    





第743节 EP.97 炼金术士的致富路

　　“「枭」。这枚戒指通过拜请永夜不眠之神，警示厄难之神，指引亡者之神——拥有以上诸多尊名的星界存在的力量，能够让佩戴者看见亡灵，并在靠近危险时感受到灵性的警觉，每天一次，它能够激发出其中神秘的力量，震慑恶灵。每次使用后需将其置于猫头鹰的羽毛下，在月光明亮的夜晚放置一小时。”
　　第一枚戒指上有着夜枭的图纹，玛格莉塔开启灵视看了一眼，没有什么表示。
　　“「灰百合」。这枚戒指运用了古老亡灵学的知识和已经消失的古老教派「冷冽之阳」的密传，这个教派擅安魂，他们使用如今已秘而不宣的某位星界存在的密传驱死逐亡，抚慰魂灵，这枚戒指的特点是可以当作口琴吹奏，奏响的乐曲将能够让烦躁的亡灵安息，也可以净化亡灵残留的怨念。但吹奏时会吸取使用者的鲜血。”
　　第二枚戒指的指环上有着木笛一样的孔洞，灰色的金属勾勒出的百合花中，有一张娴静的女性的面容。
　　“对于已经侵入到人的灵体中的怨念有效吗？”
　　玛格莉塔听完介绍之后眼睛一亮，有些迫不及待地询问，但老人只是摇了摇头。
　　“可以尝试，但不要期待。这朵灰百合设计时的初衷就是自保和一定程度的净化，必须直接作用于灵体才有最好的效果，经过肉体和灵体的双重阻隔后效果自然会大打折扣。”
　　说完，他放下了用玻璃小盒装的戒指，拿起了铺放在红色、绣有火焰图案的丝巾上的那条项链。黄金的链条做成羽毛的形状片片连接，每一片上都有一个古老的字符。一双羽翼环抱着一滴鲜血般的宝石，宝石之中似乎有火焰在燃烧。
　　“「菲尼克斯之血」，纯净的火焰和光是亡灵绝对无法克服的恐惧，哪怕那个亡灵再怎么强大也是一样。但亡灵和亡灵的怨念算是两种东西。这个可以保护人不被亡灵靠近，也能一定程度消融亡灵的怨念，效果可能会比「灰百合」好一些，但还是那句话，不要太期待。「防御」和「净化」是两个不同的效果门类，而很不凑巧的是，后者相关的商品本店正好没有。只需要每天放在火焰中灼烧一个小时，神秘力量就不会消失。”
　　大概是从玛格莉塔之前的话中听出了她们究竟需要什么样的炼金道具，老人耸了耸肩，放下项链，又拿起了那枚胸针。
　　胸针扁平，似乎描绘着大雪后的景象，镶嵌的晶体上，似乎有肌肤苍白的死者的影子。
　　“「冬至」。星界中有着最深邃的死，在由死亡构成的凛冬中，我们窃取一缕苍白死者的呼吸和镜中魅影的泪水制成这枚胸针，属于亡者的冷意将会包裹佩戴者，让亡灵和它们的力量将佩戴者视为同类。在不使用时要用不透光的容器与骨灰——人或动物的都可以——保存，缺点是佩戴久了必定会感冒，建议每次佩戴时间不要超过两小时。”
　　之前的饰品都是“对抗”的话，这件饰品的性质就是“伪装”和“欺瞒”，不过，就在玛格莉塔思索着它能不能在她们所计划的探索中起作用时，老人又拿起了最后那对耳饰。
　　“圣铎拉贡人认为冥府的大门前有黑与白的巨龙守护，它们阻止生者进入死后的世界，也看守冥界的门关，防止亡灵的力量侵扰活人的世界。这对「冥府门卫」的灵感就来源于此，黑色的耳坠用血滴涂抹激发能够抵御亡灵的侵袭。白色的耳坠用血滴涂抹激发则可以在曾经有恶灵停留而发生异变的区域中抵抗残留的那些力量，都是，一天一次，持续时间一个小时。”
　　耳饰的形状为两只姿态优美的巨龙，一黑一白，由玛瑙和蛋白石雕琢，上面烙入了黄金的纹路，两个龙首的眼眶空洞，但只要抹上鲜血，眼窝之中就会燃起灵性的光火。
　　将摆出来的商品介绍完，老人摊开手，示意这就是全部了。
　　“本店能够立刻拿得出来的饰品就是这些了，如果两位还想要看更多的，就只能等明天去其他店面了。”
　　这已经比玛格莉塔想象中要多许多了。
　　她有些震惊地看着这些在灵视中散发着神秘微光，让自己藏在裙摆下的黄金指环不断振动的饰品，直观地意识到「水银黄昏」自称自己是炼金领域的专家这件事并非自夸。
　　他们在炼金术上钻研很深，就算是机构也时而需要他们提供协助。
　　“不、不用，就让我在这些里面挑选一下吧。”
　　说完，玛格莉塔看了猩红一眼，希望这位血族的王女能够给予一些建议——注意到她的目光，猩红耸了耸肩，很干脆地指了指「灰百合」、「菲尼克斯之血」和「冥府门卫」。
　　“派得上用场的也只有这三个吧，刚好，你的姐妹和那位公主殿下一人一个。”
　　“嗯……”
　　这倒是差不多和玛格莉塔在听这些炼金道具的介绍时想的差不多：
　　「枭」能看见灵体的能力对她而言是多余的，一天一次的震慑效果也有限。
　　「灰百合」则是必买，安魂的效果说不定对那三位遭难的男性直接就有帮助。
　　「菲尼克斯之血」因为拥有净化亡灵的力量，而且很适合作为礼物，玛格莉塔可没有忘记康妮·李临走时叮嘱过她买了炼金道具还是要找她报备的。
　　既然用的是礼物的借口，那么当然得买齐三人份的礼物，这条项链就很适合。
　　同理，那枚胸针虽然可能很适合这次的探险，但是需要用骨灰保存这点让人稍微有些不舒服，佩戴久了还会感冒，在有其他可选项的时候，玛格莉塔是不会挑选它的。
　　那么仅剩的选择就只有那对耳饰了。
　　当然，既然说是给来看望自己的姐妹们礼物，那么买两个也就可以了，但是在看到那对耳环时，玛格莉塔的脑海之中不知为什么想到了露娜的脸。
　　假如她盘起发丝，露出那像是天鹅般优美的脖颈和耳朵，这双耳环会不会是合适的点缀呢？
　　应该会很适合吧。
　　这黑与白的巨龙并不狰狞与雄伟，而显得优雅与美丽，而那位公主也并不完全是柔弱的天鹅，而是——玛格莉塔总觉得只要有机会，她也会像巨龙那样咆哮。
　　“我要买下这个，这个和这个。”
　　做出决定之后，玛格莉塔指着这三件饰品这样说着。
　　然后——
　　“「灰百合」承惠3800镑，「菲尼克斯之血」4200镑，「冥府门卫」5000镑，共计13000镑，请问客人是直接支付现金呢？还是用支票呢？”
　　老人的脸上笑得就像开了一朵花。
　　“……多少？”
　　这庞大的数额即使是玛格莉塔也呆住了，她本来下意识地想要摸钱包，但这个时候，她忽然感觉自己的钱包是那么地轻。
　　“共计13000镑？”
　　“刨去制作费，这些材料也价值不菲，尤其是在炼金过程中消耗的魔物素材，现在魔物可不少捕猎，材料价格自然高昂。还有拜请星界存在的力量时所冒的风险，把这些加起来，再看在我们之前缘分上打个折，13000镑，童叟无欺。”
　　老人振振有词地说着。
　　就是不知道那个看着缘分上打的折之前这些首饰共要多少。玛格莉塔看向猩红，但血族的王女也只是摇了摇头。
　　这个大陆上再没有比水银黄昏更有权威的炼金物品定价商了，如果他们不行，那条衔尾蛇就更不行。
　　“……好，13000镑。”
　　于是，玛格莉塔面无表情地越过了钱包里有着金边的纸钞，将一张支票从支票本上撕下，用笔在上面写上了这个数字，借用印泥将罗曼罗兰家族的徽章印下，然后放在柜台之上。
　　本来她还想着自己的零花钱可能就可以解决，但现在……恐怕要借用一下自己姐姐的钱包了。
　　并不是说她拿不出13000镑，只是她现在钱包里确实没有那么多。幸好，她随身带着一些玛丽给她的支票簿，在帕列斯这种大城市可以在大额交易中使用。
　　“成交。”
　　“成交。”
　　老人拿过支票，眯起眼睛看着上面的防伪纹章和银行名，确认在帕列斯有这家银行之后，他麻利地将少女挑选的三件饰品用绒盒装好，推到了玛格莉塔的面前。
　　“下次有需要的时候一定要再次光临。”
　　看着少女收好这几件饰品，什么也没有多说地转身离开仓库的门，他还在后面热情地说着。
　　“……”
　　玛格莉塔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不过，也只有一下而已。
　　等到客人离开，威斯顿看着自己师父那笑得跟一只偷到了鸡的狐狸没两样的脸，狠狠地吸了口凉气。
　　“师父，这三件饰品加起来也就8000镑的样子，你这……溢价了几乎一半啊……”
　　“谁知道她下次还会不会来我们这边，趁这看起来就脸皮薄的小姑娘对之前的事还有负罪感，赶快宰一刀。送上门给你宰的机会都不要，怎么赚钱？怎么继续炼金学习啊？好了，过会我们就去把这张支票兑现了，记住了，我们炼金术士赚钱，就是靠眼光毒辣。”
　　“……”
　　没来由地，威斯顿忽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这个老人兜售商品时的场景，同样是饰品，同样是高昂的令人嘴角抽搐的金额，那个时候还正直的自己，向老人说出了这样的话。
　　——这简直是在抢劫。
　　那个时候，自己的师父是怎么回答的？
　　没错，他想起来了。
　　那个时候，这个老人也是一副和现在差不多的表情，用差不多一样看白痴的眼神看着自己，然后说：
　　——别傻了
　　——抢劫哪有这个来钱快。


　　
　　0w0
　　珍爱生命，远离奸商，警惕垄断（？
　　当然如果像玛格莉塔一样不差钱就无所谓了.jpg
　　

    





第744节 EP.98 碰瓷

　　黑乎乎，圆滚滚的蝙蝠飞回猩红的指尖，化作暗影融入洋装的花边。得知她们离开后炼金店里发生的对话后，猩红表情古怪地看着玛格莉塔：
　　“我们好像被狠狠地宰了一笔呢。”
　　“是‘我’被狠宰了一笔。”
　　玛格莉塔苦笑着，看着手上的三个小盒。
　　“不过算了吧，就当作是之前我犯错的补偿了。”
　　之前因为德普那件事而在店里引发的冲突——主要错误是在自己这边，因为灵性太高加上炼金方面知识的匮乏，在那一次的事件中，她把做着炼金实验，身上缠绕着几种炼金素材遗留气息的威斯顿误认为作是正在酝酿阴谋的炼金术士，也没听解释就动手结果打坏了不少实验器具和商品。
　　虽然在之后赶来的康妮·李调解下解开了误会，但事后玛格莉塔从这位执行官口中得知，机构似乎只是象征性地补偿了一点，并不多。
　　作为最大的收容物、神秘力量监控和管束组织，莫比乌斯机构面对比自己体量更小的组织会有这种态度倒是一点也不奇怪，不过，玛格莉塔还是想找机会为自己造成的损失做些补偿的。
　　……不过，如果不是又来了这里，这件事其实也差一点被她忘记了。
　　“……我还真是高尚呢。”
　　这么想着，玛格莉塔忍不住吐槽了一下自己。
　　“相对而言你确实很高尚了，玛格莉塔小姐。愿意为自己犯下的错误做出补偿，这本身就是一种高尚之举，更何况你不仅是想，而是做到了。”
　　但猩红却这么说着。
　　“……这可不值得任何夸奖，猩红小姐，这只是有良知的人该做的事，而且我还迟到了至少半个月。”
　　想了想，玛格莉塔故意露出一副庄重的表情。
　　“迟到的正义可没有丝毫正义可言。”
　　“但迟到的补偿还是补偿，反正就算是合同的违约金也不是说在违约后当场就给的？而且相对而言嘛。”
　　走出圣马塞尔那空气污浊的街道，顺便又干翻几个看到她们两个女性同行而意图不轨的宿醉小混混，猩红淡淡地说：
　　“在这世道，把该做的事做好就已经十足地高尚了。”
　　“听起来还真是道德沦丧。”
　　撇了撇嘴，玛格莉塔看着正冒起来的太阳。帕列斯已经迎来了早晨，但翡翠海沿岸如今仍旧在夜幕之中。想到马上又要回到夜晚，少女深吸了一口气。
　　“回群岛吧。或许还赶得上看一眼海上的日出。”
　　“事实上，我比较建议回罗曼城修整一下，玛格莉塔小姐。”
　　然后意外地得到了同伴的否定。
　　在少女的裙下，瑟莱忒这样说着：
　　“你差不多一晚没睡，几乎什么东西也没吃，就在神殿喝了点水，虽然你的身体通宵个一两晚不会因什么问题，但疲劳在精神上积累起来，对我们接下来要去进行的探险未必是好事，不如睡一个上午调整好状态。”
　　“但是——”
　　“就算再怎么尽快解决问题，这个尽快的程度也是看天数而不是小时数。都到新的一天了，我想早一个小时晚一个小时也没什么区别了。”
　　“事实上，玛格莉塔小姐，我认为如果能在四五天里将这件事解决，就算是最严苛的公关大师也挑不出毛病。”
　　猩红也开口说着。
　　“……”
　　玛格莉塔沉默了。
　　她的身体状况很好，好得并不像是一夜无眠，但是精神上的疲惫，还有跨越时区导致的一种微妙的不适感也着实存在。
　　这些疲惫的累积无伤大雅——但接下来的冒险能够准备万全的话最好是准备万全，这也是实话。
　　“……我明白了。”
　　最后，玛格莉塔点了点头。
　　……………………………………………………………………………………………………
　　罗曼城，「阿克索的药槌」的开店准备，在黎明之前就开始了。
　　不过，比起往日，今天这间药店的员工们在做准备时明显有些紧张。
　　那篇刊载在《罗曼城黄昏报》上的报道他们当然也看了，作为店铺的员工，他们自然是对这种蓄意抹黑的报道嗤之以鼻。
　　“居然连这样的报道也会刊载，《罗曼城黄昏报》真是为了销量什么都做得出来。”
　　“不然怎么能成为销量最大的报纸呢，越有噱头卖的越好。可叹的是，现在还有觉得报纸上说的就是对的的人”
　　不过，他们也并不是没有因此受到影响。
　　有员工就抱怨自己的老妈简直是报纸上写什么就信什么，在出门前说自己别做违背良心的事，要是受不了就辞职。还有的员工则是出门后遇上了围堵，还有一些不知道什么报社的记者追问，直到警察来了才得以解围。
　　而最重要的是，那支采集队依然没有回到罗曼城。
　　他们总不会是真的不小心挖药时挖到了岛民的坟墓然后被抓起来了吧——也有的员工这样犯着嘀咕。
　　“好了，各位，虽然因为某篇不负责任也不切实际的报告，我们可能会遇到一些麻烦，但是我们的使命是不会变的，准备开店。”
　　店主贝莉西亚拍了拍手，打断了部下们的窃窃私语。
　　「阿克索的药槌」今日的经营开始了。
　　然后不出意料地，经营惨淡。
　　在一个小时之内，只有几位之前就预定好药物的贵族和富人的仆从来到这里，取走了在药店预定的药物，有位有护士履历的女仆还和店员们聊了几句，感慨着民众有的时候很聪明，有的时候又很愚蠢。
　　在两个小时里，「阿克索的药槌」几乎无人上门，药店的保安倒是在附近看到了很多鬼鬼祟祟的人影，还有停靠在路边，从车窗的窗帘后面露出镜头反光的马车。
　　那些显然不是顾客，而是宛如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那样聚集过来的记者们。
　　“什么‘无冕之王’，呸！”
　　今天的工资提升了一倍的保安啐了一口，对着这些什么耸人听闻的事都敢编的家伙暗中比了一个中指。
　　在「阿克索的药槌」对面，一座旅馆的房间里，玛丽从窗帘后面离开，回头看向芙拉·雅。
　　“饮食和医药行业本来就最容易受这类谣言影响，看起来一段时间内，是不用指望「阿克索的药槌」有什么营收了。”
　　她揉了揉额头，没有对意料之内的状况多说什么。这件事中，她的部下们完全是遭遇了无妄之灾，在意外和人的贪欲下陷入了如今的状况。
　　“一两天的营收低谷不会有什么影响，本来药店也不是天天都能有高营收的行当。不过需要注意的是可能会有人来碰瓷。按照过去的经验，只要有药店遇到这样的事，就总会有人抱着成功了捞一笔，失败了也没什么损失的想法过来，这种人对店铺声誉的打击才是最大的，不过……哦，看来就算是有罗曼罗兰家族的背景，也还是逃不过呢。”
　　话语未落，芙拉·雅看着的不远处的街道上，就响起了哭天抢地的喊声。
　　“……”
　　玛丽按着额头重新看向窗外，在街道的一处，两个男人抬着一个担架，上面躺着另一个男人，胖乎乎的，在沾满油渍的围裙上打着好些补丁的女人站在担架前，扯开嗓子悲伤地大喊：
　　“你们这些庸医！害人的女巫！卖假药的混蛋！你们还我丈夫，还我丈夫！！！”
　　这凄厉而悲怆的妇人的哭号，在「阿克索的药槌」里无所事事的员工们听到之后，纷纷对视了一眼，面露苦笑。
　　好嘛，真正的麻烦来了。


　　
　　_(0w0)∠)_
　　

    





第745节 EP.99 闹事

　　在「阿克索的药槌」门前，围着有好些补丁的围裙的胖妇女跪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她的面前是一副简易的担架，担架上，一个面色铁青的男人直挺挺地躺在上面，状似昏迷，眉眼抽搐，似乎正处于绝大的痛苦之中。
　　而把担架的两个身体壮硕的男人则在和药店的保安想对峙，看起来他们像是水手，多年的体力活让他们有健硕的身体，但保安这边也不逞多让，五个大男人在门前对峙，活像是把这里变成了黑拳的擂台场。
　　“都是因为你们卖的假药！你们这黑心的、卑鄙的，像下水道的老鼠一样没有道德心的奸商！他要不行了！都是因为你们的药！呜呜呜，亲爱的，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胖女人在那边哭天抢地，「阿克索的药槌」里员工们在店里的柜台后面看好戏。
　　“……要是真的快不行了还不送医院，搁这演悲情戏，还真是相亲相爱的一对呢。”
　　“虽然那个男人脸色铁青，但面部表情丰富，胸口起伏规律而悠长，没准只是熬了一宿熬出这脸色的。”
　　贝莉西亚看了她们一眼后，两个窃窃私语的员工立刻重新板起了脸，这位店长深吸了一口气，回忆着在昨晚从芙拉·雅那里拿到的公关文本，整理了一下语言，来到了店铺的三位保镖身后。
　　她的身影一出现，那些躲在街巷和路边马车里的记者立刻蜂拥而出，就像是涨潮时的潮水，几十个人一下就把「阿克索的药槌」店门前围得水泄不通。
　　“贝莉西亚小姐，关于《罗曼城黄昏报》关于贵店药材采集队的遭遇的报道你有什么可透露的吗？”
　　“贝莉西亚小姐，我们接到许多内部人员的情报，称「阿克索的药槌」使用非法原料调制药物，关于这一点你有什么可澄清的吗？”
　　“贝莉西亚小姐，为什么你不走出店门来和受害者面对面？”
　　“这位女士，请问你可否接受我们的采访，关于你丈夫的遭遇，我们深表同情。”
　　“你的丈夫真的是因为「阿克索的药槌」的药而变成这样的吗？可以请你详细描述发生的事么？”
　　有人一本正经地抛来可笑的问题，也有人对着哭喊的胖女人提出问题。成像仪的闪光灯不断亮起，在胖女人悲伤而深情地讲述她挚爱的丈夫昨天因为一点风寒而服用「阿克索的药槌」的感冒药，然后在夜里忽然发作变成这样的中途，贝莉西亚不带丝毫感情的高声打断了杂乱不堪的话语。
　　“关于《罗曼城黄昏报》对本店及本店员工进行无端污蔑与抹黑的那篇报道，商会将会在之后的新闻发布会上做统一的说明。我们「阿克索的药槌」是遵守罗曼城法律以及伟大的希波克拉底誓词，尽职尽能地为治愈病人、消灭病痛而努力的店铺。本店所出售的每一瓶药剂均经过严格的检查。”
　　她顿了一下，低下头，对着还没有站起来的胖女人，继续平静地，不带任何感情地说着。
　　“因此，我们就准备将这位先生送往罗曼城皇家医学院进行检查和救治，期间我们将申请警察的帮助以确保安全，同时也会对这位先生的用药进行彻底地调查，如果最终查明是本店的药剂导致的，治疗费用自然由本店承担。但如果，最终发现这位先生的症状并非本店的药剂所导致，我们将依照罗曼城法律，追究相应的法律责任。”
　　胖女人愣住了。
　　但接着，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喊了起来。
　　“她威胁我！她还威胁我要追究我的责任！你们听到了吗！这个从毒蛇蛋里生出来的女人，肚子里流着毒液的毒妇！她还威胁我们！”
　　这个时候又有人朝这边走了过来，这是一个男人，他似乎听到了贝莉西亚的话，尖声地喊着：
　　“别信她的，这个女人一定买通了医生和警察，不管怎么样责任都不会被推到她们的头上！”
　　但贝莉西亚只是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这些人。
　　与此同时，在路边，一辆警察局的马车从街边驶了过来。
　　看到马车出现后，胖女人和男人一下子就慌乱起来之后，旅店的窗户后方，玛丽摇了摇头。
　　“一场闹剧，没什么好看的。让贝莉西亚坚持商定好的应对策略，不多说一句话，不多露出多余的表情，有些人认为自己站在弱势的一方就可以绑架其他人成为自己的共犯，王国的法律会好好教育她们的。”
　　她说着，看向房间里除她和芙拉·雅之外最后一人。
　　“这些过来闹事的人背后你觉得会有指使者吗？玛丽小姐。”
　　黑发黑瞳的血族王女玩弄着自己的小蝙蝠，漫不经心地说着。
　　“有的会有，有的没有，这种可能性我当然不会漏看，不过这件事最关键的部分还是采集队能尽快平安归来，拖的时间太久的话，本来被我们安抚好的家属也可能会出问题。”
　　玛丽说着，远远地看向城外。
　　“这件事就只能麻烦猩红小姐和我那个聪明的妹妹了。”
　　猩红微微一笑，看向同样的方向，在那里，是玛丽的安全屋。
　　忙碌了一夜，辗转香料群岛、帕列斯和罗曼城的少女，正在那里好好休息，等待着正午的到来。
　　……………………………………………………………………………………………………
　　午时。
　　在距离阳光最为猛烈的时间，同时也是与死亡相关的力量最为虚弱的时刻还有一段时间的时候，玛格莉塔在圣银的呼喊中醒来。
　　意识清醒之后，少女感觉精神的疲倦伴随着一个上午的补眠消失后，伴随而来的是身体对于美食与清水的渴望。
　　安全屋里倒是有食材和水，不过就在玛格莉塔想着要不要自己做料理然后意识到自己就连面都没有煮过的事实时，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床边，把一个木箱轻轻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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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6节 EP.100 另一位熟人

　　鼻尖微动，玛格莉塔立刻就嗅到了从中飘出的食物风味：海鱼、牛肝菌、奶油浓汤与西兰花。至少是从有格调的店面买来的，料理更多地呈现食材原本的风味而少有那些廉价但气味浓郁的香料调味。
　　“你姐吩咐一家餐厅准备的，快吃吧，我们该准备出发了。”
　　“嗯，不过，猩红小姐不需要吗？”
　　打开木盒发现是一人份的午餐，玛格莉塔有些好奇地问着。
　　“我已经吃过了。”
　　“……猩红小姐应该没有在光天化日之下袭击路人吧。”
　　“总感觉玛格莉塔小姐对血族的刻板印象很深呢，明明知道我们并不总是需要吸血的，这么长时间来，我也没有总是吸你的血吧，不过既然你提到了——”
　　猩红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然后忽然把正准备从床上爬起来的玛格莉塔重新推倒到床上，抬起她的左腿，带着凉意的手沿着膝盖圆润的曲线滑到柔软的大腿上。
　　“等、等一下——”
　　玛格莉塔连忙摆着手想要把猩红推开——倒不是她对被吸血这件事有什么抗拒，事实上脸猩红这么多次帮助自己却只是很低频率少量地吸自己的血，让玛格莉塔自己都觉得是不是自己有点太吝啬了。
　　但这件事是这件事，那件事是那件事，不知为何，这位血族的王女吸血时并不总是像有关吸血鬼的小说里那样咬脖子，而是从手臂到肩膀再到嘴唇和大腿，似乎身体各处都会下口，这让玛格莉塔很不适应，尤其是某些部位，简直是在挑战少女的羞耻心——
　　“——虽然我很想在冒险前小酌一杯，不过要是反而被「灰百合」把血吸走就太亏了——所以，等事情结束后，我再向玛格莉塔小姐和玛丽小姐收取酬劳吧。”
　　不过，猩红并没有真的下口，用像是给病人抽血时拍拍抽血部位的动作往少女的大腿上一拍后，她笑着把玛格莉塔从床上拉了起来，将午餐放到了她的面前。
　　等到少女用过午餐，最后的休息也结束后，猩红拉着玛格莉塔的手，让天球的耳坠伴随着神秘的吟咏旋转。
　　星界穿行，只是眨眼之间，猩红与玛格莉塔就来到了群岛的雨林中。
　　在昨晚从采集队那里得知遗迹的位置时，玛格莉塔和猩红有两个选择，一是让他们带路，二是在确定了大致方位后，让猩红用自己的小蝙蝠进行搜查。
　　显而易见的是，第二种方法能够更有效率地运用时间。所以在玛格莉塔和猩红在帕列斯选购应对用的炼金饰品，回到罗曼城养精蓄锐时，成百上千只小蝙蝠就飞舞在阿芒金岛的丛林中。
　　这些小蝙蝠和猩红的联系似乎并不是特别的紧密，不存在什么一旦离开猩红多远就会消失或者失去力量的情况，抵达阿芒金岛的猩红一个响指，从树林之中，无数的黑色蝙蝠飞舞而至，没入她的洋裙之中。然后猩红露出了然的神色，带着玛格莉塔进行了又一次的移动。
　　再次出现在树林中时，就像「阿克索的药槌」的采集队所描述的一样，在不远处，那座采集队进入过的古老遗迹的残骸在一颗大树之下，显露出碎裂的、用石砖搭砌的墙壁。
　　那些磨光的石砖不知经历了多少年的风雨，原本的纹路早已模糊不清，被苔藓覆盖着石墙的后方是黑暗阴冷的通道，大树的藤蔓垂下形成一片碧绿的帷幕，或许是因为昨天才有人进入，一只巴掌大的蜘蛛在藤蔓上，正辛勤地织着残破的网。
　　从那深处，一声惨叫传出。
　　“啊啊啊啊！我的手！我的手！”
　　“……？”
　　“……？”
　　遗迹里有人？
　　玛格莉塔和猩红一愣，错愕地看着彼此，然后猩红佩戴上「冥府门卫」与「灰百合」，玛格莉塔戴上「菲尼克斯之血」。少女们拨开藤蔓冲入了遗迹，将便携式的乙太灯点亮。
　　藤蔓遮挡的帷幕下方就是一条阶梯，潮湿的雨林空气让上面爬满了苔藓，在未被苔藓覆盖的地方则湿滑而在灯光下发亮，这里原本是用来做什么的？为何有如此深的阶梯盘旋而下？询问猩红或许有答案，但现在更重要的或许是去寻觅发声的源头，也就是从台阶边缘往下俯瞰可以看到光的地方。
　　乙太灯的灯光就在那里，照着几个人影，慌乱的声音从那里发出。至少有一个男性和一个女性，他们似乎注意到了上方靠近的光。少女们沿着靠墙的阶梯向下，这一行程就像是采集队成员们说的那样没有遇到任何危险，等抵达了最底部，灯光与灯光照亮彼此惊讶的面容后，玛格莉塔皱起眉——出现在她和猩红面前的是一队四个人，有人拿着成像仪，有人则提着明显多于基本照明需要数量的乙太灯，一个男人捂着自己的手还有一个女性在他身边手足无措。
　　在灯光之下，这位女性的红发格外显眼。而她的面容又让玛格莉塔感到一些熟悉。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发生什么了？”
　　“——银月假面！”
　　但是这些男人显然比她们还要惊讶，看到少女脸上的银色面具，他发出了惊叫，拿着成像仪的男人几乎是反射性地抬起手就想要拍摄，但猩红跨前一步，直接将那台成像仪夺了过来，那双染红的眼瞳就如同黑暗中乍明的兽瞳，霎那间让这两个男人失去了开口的勇气。
　　但红发的女性却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玛格莉塔甚至怀疑这个女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面具，她只是惊恐地喊着：
　　“高仑被蛇咬了，那、那蛇忽然从旁边跳起来，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怎、怎么办，快救救他呀！”
　　“……你们说的蛇难道是那条吗？”
　　玛格莉塔抬起手中的乙太灯，灯光很快照亮了附近的一个角落。一条头部呈三角形，身上间错排列着红与褐色鳞片的蛇正昂首，扭动着脖子看着他们，它张大着嘴，两只尖牙就像薄薄的利刃。
　　“就是那条蛇！”
　　因为少女们的出现而呆住的两个男人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惊慌失措。
　　“……少在那自己吓自己，这蛇没毒。”
　　但是玛格莉塔在面具下给了他们一个白眼——她在听到有蛇时已经握住了圣银的铳刃，而在暗处，流淌的圣银在她的手腕上拼写出了“无毒”的单词。
　　不过她也不认识这是什么蛇。在男人们用将信将疑的目光看过来时，猩红哼了一声，接着说：
　　“混色刃牙蛇，它的特点是那平时折叠的两颗蛇牙，那就象是刀锋一样锐利——顺便一提，在香料群岛的雨林里判断自己有没有被毒蛇咬到的方法很简单，超过两分钟没有出现休克、昏厥、伤口腐烂、呼吸停止的就是无毒蛇，所以别在这鬼叫了。现在你还没死，之后也不会死——当然，再被别的什么咬到就难说了。”
　　这一番话与其说是宽慰不如说是威胁，本来脸色苍白的男人现在表情更加苍白了。但至少他不再鬼叫，那个红发的女人也被猩红有意无意散发出的气势压制，大气也不敢出。
　　看到猩红接管了场面，玛格莉塔悄悄地后退了一步。把主导权更加让给这位血族的王女。
　　把玩着刚刚夺来的成像仪，猩红撇了一眼在女性的帮助下站起来的男人，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好，现在轮到你们回答我们的问题了。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们是谢菲尔德杂志社的人，来这里是为了……是为了为新闻取材。”
　　“新闻？”
　　“新、新闻，就是昨天晚上就在罗曼城传遍的那个罗曼罗兰商会的「阿克索的药槌」的新闻，我们连夜被主编赶上船，来到了岛上。”
　　……这么说起来，成像仪，多到多余的乙太灯，还有红发女性腰间附钢笔的笔记本。这倒像是报社记者取材的标准配备。因为成像仪的闪光灯有时候不够用，或者为了拍出来的照片更加好看，会需要用到乙太灯进行补光。
　　“然后到了岛上后打听发生了什么事，但大多数人都是含含糊糊的，就知道那些人是在哪里出了意外。想去海心岛采访受害者，我们也没能找到愿意搭我们去的船，本来主编就没给我们多少资金，然后金·凯莉小姐就提议我们干脆来这个事发地看看……”
　　成像仪被夺走的男人看了红发的女性一眼，语气中颇有怨言。
　　“都说了把打听到的事随便写写就可以了，你非要说什么新闻报道至少该有些实地图片之类的，高仑也是瞎应和，硬是要来这里。”
　　“……对不起。”
　　被责备的女性低下了头，把手交错在身前。看到她这副样子，男人也只好叹了口气，看向被咬伤的男人。
　　“高仑，我们走吧，先离开这个鬼地方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然后他又把目光投向了猩红手中的成像仪，但是看到猩红似乎没有把这昂贵的机器还给他的意图后，他轻轻地啧了一声，然后带着拿着很多灯的男人和被咬伤的男人往阶梯上走去。
　　“啊……”
　　金·凯莉抬起手，但随即被那个男人瞪了一眼，就像在说着：“这都是你的错”一样。
　　那只手僵停在了空气之中，红发的女士站在原地，直到三个男人提着乙太灯沿着阶梯离开，在这遗迹的阶梯下方只剩下玛格莉塔手中的乙太灯散发光亮，她才像是失去力气一样放下手，低垂着头。
　　“似乎你们的同事关系处得并不好。”
　　玛格莉塔忍不住开口说着。
　　其实接下来只要把这个女记者也赶走，猩红和她就可以深入遗迹去探索了，但是玛格莉塔忽然想起来了，她认识这个红发的女记者，在成为「玛格莉塔·罗曼罗兰」之后，在皇家圣卫选拔赛的时候。
　　她完全没有想到回在这个时候，在这样的地方重新遇到这位名为金·凯莉的记者——虽说她与这位记者并无什么特别的交情，但这样的重逢还是让玛格莉塔很是惊讶，这句胡也就下意识地问出了口。
　　“啊？不、不是的，平常高仑对我总是很好的……唉……”
　　被搭话——而且还是被银月假面搭话让红发的女记者吓了一跳，她露出了一阵苦笑，摇了摇头。
　　“那个成像仪……可以还给我们吗？我保证不会拍摄到你们的，如果把那个弄坏，说不定我又要被开除了……”
　　“……又被开除？”
　　面具下，玛格莉塔皱了皱眉。说起来，她记得这位金·凯莉是《罗曼城黄昏报》的记者来的，虽然在同业者中风评不太好，但那是罗曼城最大的几家报社之一，但现在……之前她们怎么说的？
　　谢菲尔德杂志社？
　　玛格莉塔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嗯，以前我是《罗曼城黄昏报》的记者，在皇家圣卫选拔赛的时候还写过几篇报道，卖得很不错，但是……之后就一直没能写出什么好的报告，因为一次外出采访时不小心搞砸了，就被罗曼城黄昏报开除了。这一次……因为高仑被咬伤也是我坚持想要来事发地调查的缘故，说不定……”
　　金·凯莉苦笑了一下。明明她是不用说这么多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出于记者的某种直觉，她总感觉这个银月假面有些熟悉，结果，有些不自觉地开始了诉苦。
　　“当记者真是困难，尤其是一个女人当记者的时候，写的稿子明明没问题却被接二连三的打回来，改了又改之后却被说还不如第一次的好。每一次出去采访都要被人说女人就该在家里好好做家务不要成天跑来跑去，就算是和同事犯了相同的错误，也总是我被骂得最惨，哦，工资还最少。”
　　抱怨完后，金·凯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捂住自己的嘴，有些紧张地抬起头看了一下头顶，就像害怕着自己这些抱怨在回声中传到上方被自己还未走远的同事听见一样。
　　不过那回声很快消散了。
　　金·凯莉重新把目光放到猩红手中的成像仪上，她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恳切，血族的王女看了看手里的成像仪，又看了看上方和这个遗迹底部那不知通向哪里的幽深通道，她耸了耸肩，将手上的成像仪还给了金·凯莉。
　　“……要一起来吗？”
　　“……？”
　　一时间，金·凯莉呆住了。等到她意识到这是由银月假面发出的邀请，要去「阿克索的药槌」采集队发生意外的地方，记者小姐几乎是要跳起来了。
　　“真、真的可以吗？”
　　“只要你注意安全。不过这个遗迹中说不定还有其他的危险，不要乱摸，不要乱碰，也不要去我们没让你去的地方。”
　　“我、我会的！”
　　金·凯莉用力地点着头，紧紧地抓着手上的成像仪。
　　和现在成为罗曼城话题的「银月假面」共同行动，探索神秘的遗迹——就算隐去这位侠盗小姐的身份也能写成一篇很棒的报告了！
　　“很好，什么也不要摸，什么也不要碰，注意看脚下，不要摔倒……我们走吧。”
　　没有废话，玛格莉塔看了猩红一眼，没有呼唤她的名字，朝着旁边的通道走去。
　　这里还不是遗迹的最深处，按照采集队成员的讲述，从楼梯往下很长一段距离都是完全没有危险的，而且就和他们猜想的一样，这阴暗潮湿的遗迹之中长着他们采集清单上的那种蘑菇，也正是这些蘑菇引诱着他们不断深入、深入遗迹的内部，最后——
　　在遗迹的最深处，那三位采集队员遭遇了未知的厄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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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字数比较多呢.jpg
　　

    





第747节 EP.101 冥思暗穴

　　“我们和向导商议之后，向导也觉得那个遗迹里应该会有我们所需要的高脚绒丝蘑菇，所以我们点亮了乙太灯，跟着他拨开了入口处的藤蔓，走了进去。”
　　昨晚，在海心神庙上，「阿克索的药槌」采集小队的副队长，向玛格莉塔和猩红讲述的在遗迹之中的遭遇，用这样一句话开始。
　　“沿着楼梯我们下到了遗迹的深处，不出所料地在地上找到了长脚丝绒蘑菇。在香料群岛，只要是黑暗潮湿的地方，这种蘑菇都会繁茂地生长。我们采集了所见到的那些，但是还不够，于是我们沿着长廊走向更深处。两侧是雕琢着众多浮雕的墙壁，有些倒塌了，有些还保存完好，但是上面的浮雕已经看不出原貌。这些墙壁把空间分割成一个个狭小的空间，压抑而黑暗。”
　　“为了让气氛不那么压抑，强尼向向导问这个遗迹以前是用来干什么的。向导说，这里在过去被称作冥思暗穴，或许是因为雨林富饶而严酷，曾经在这座岛屿上繁荣发展的文明崇尚哲思与苦修，他们修建了很多这样的地下建筑，深入大地，远离地面的喧嚣，那些智者与修士就在这样的黑暗和寂静里体会严酷的真知，越是往下，就越是要有足够的学识。”
　　在讲述到这里时，玛格莉塔看了猩红和乌鲁萨满一眼，从两人的目光中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那位向导显然没有向这些人仔细解释那些智者和修士所需的学识究竟是什么东西。虽然那之中应该也有一般的哲学、数学或者草药学之类的难题，但是更多的，或许是关于神秘的问题。
　　“一边聊着天，我们一边寻找、采摘着那种蘑菇。因为在采集清单上所需的数量很大，而且带回去后那些药剂师还会筛选，所以我们一直在前进，一直在采摘，一直到最深处。最深处是一个巨大的空间。那个空间真的很大，天花板的一部分垮了下来，但其他地方看起来很稳固。地面上有一层浅浅的积水，长脚丝绒蘑菇在那里长得特别好，我们为了增加效率就分开来采摘，就连我们的向导也笑着说他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长势这么好的长脚丝绒蘑菇了。为了给萨满的药材库做补充，他也和我们一同采摘，反正那些蘑菇的数量相当不少。于是我们就采摘着蘑菇，一边谈笑，就像在之前做的一样。”
　　而现在，玛格莉塔和猩红就站在这里。
　　像是入口处的幽深阶梯出现了两次之后，在大地之下，数十米的大地之下，乙太灯的光芒照亮了黑暗与软泥上的薄薄积水。
　　从少女们的身后忽然传来了成像仪的闪光灯，然后是金·凯莉低低地“啊”的一声。
　　玛格莉塔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到这位已经在一路上拍了不少遗迹照片的记者小姐。在红发之下，金·凯莉的表情有些紧张。
　　“抱、抱歉、这一幕实在是太震撼，我忍不住……这张相片我不会洗出来的！一定！”
　　“没关系的，如果我的照片对你有帮助，一两张我也不会介意。”
　　玛格莉塔转过身，看向眼前的场景。
　　忽然开拓的空间被光照亮，灯光在水面上浮动，但在人工造就的光芒射入之前这里就并非一片黑暗，发光的苔藓和真菌妆点着这里，虽然数量不多，但依然令这片水域宛如地下的一片小小的星空。
　　她完全理解金·凯莉想要留影的想法，要是在怕列斯得到的彩色成像仪在身边，她也想将这一幕留在银版相片上。
　　“但还是那句话，不要乱碰，不要乱跑，泥中可能有毒蛇，你最好站在门边不要动。”
　　“好、好的！”
　　叮嘱了一句之后，玛格莉塔踩入了没过足背的积水。银月假面的这双长靴为了透气性考虑并不是那么防水，很快玛格莉塔就感觉到湿润漫入了脚趾，鞋跟则陷入了淤积的软泥。
　　水泽的各处都看得到被采集的蘑菇群，那些粗大的被采收，细小的则被留了下来。天花板的一部分垮塌下来，沉入淤泥中，遮挡住了一部分视野，让乙太灯的光芒没能照亮每一处，而在那里——
　　“我们完全没有注意到强尼、皮特和奥修斯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只以为是他们绕到倒塌的天花板遮挡的地方去继续采集了，直到我们听到了声音。”
　　“声音？”
　　“求救的声音，很轻微，很轻微。我们一开始都没注意到，还是我们的向导提醒了我们，我们才意识到他们不见了急忙去找。然后在天花板垮下来遮挡住的背面，我们在墙壁上发现了一个裂隙，他们三人就站在裂隙的门口。强尼抓着皮特和奥修斯的手，像是想要把他们拉出来，那个时候他们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可怕的苍白和紫色，看到我们，强尼喊了一声‘救命’，那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然后他和另外两个人一样昏迷了过去，我们什么也顾不上，跑了过去把他们拉了出来。”
　　“那个裂隙，你们没有进去查看吗？”
　　“完全没有，向导叫住了我们，让我们绝对不要走进去，他说过去那里没有这样一个缝隙或者是什么的，当时救人心切听不清了，再然后，我们离开了那个遗迹，在阿芒金的海滩边争执，然后……来到这座神庙。”
　　在采集队的讲述之中，所有有价值的情报就到此处为止了。
　　这些情报依然缺失了最关键的部分，那就是那三人究竟遭遇了什么。
　　这也是困扰岛民的萨满，让他们没法做出有效治疗的症结。
　　他们无法短时间里判断出究竟是何种性质的力量侵入了男人们的灵体，也就难以制定对应的救治方案。
　　就算三名没有遭遇意外的采集队员再怎么焦急，他们也知道下药不对症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所以，当玛格莉塔和猩红提出她们要来遗迹探索时，无论是萨满还是采集队员都向她们致上了最高的谢意。
　　“……”
　　而现在，玛格莉塔看到那道裂隙了。
　　它位于墙壁之上，约有一人宽。光照进去之后似乎莫名地黯淡了些许，在少女的裙下，黄金的指轮开始嗡嗡振动。
　　就是这里了。


　　
　　owo
　　各位圣诞快乐呀——
　　

    





第748节 EP.102 第二次通灵

　　因为一位意料之外的同行者加入，两位少女之间没有称呼彼此的名字。这为冥思而建的暗穴是如此寂静，以至于最轻微的声响在最愚钝的耳畔也会变得清晰。
　　不过她们仍有办法交谈。
　　无声的黑暗里，通过唇形，猩红问玛格莉塔是不是真的要带上这个记者。借由「双树之种」的力量而近似拥有夜视能力的两人玛格莉塔回答说，反正遇到危险时让她回返即可。
　　少女还记得自己和这个记者在罗曼城的最后一次见面，那是她第一次出紧急任务后的归途，这位记者小姐对着打开的马车车窗拍摄了一张相片然后逃跑，但被莫比乌斯的成员抓获。在马车上，玛格莉塔让她忘了那晚的事——但当时结束了一场和不甚欢迎自己的同事们不算太愉快的合作的玛格莉塔也忘记了当时这位记者小姐的成像仪有没有受损。
　　她真的记不起来了，对当时的她而言，这件事根本完全——完全没有去在意，所以她也无从得知，是不是因为那晚的事令这位记者小姐丢掉了《罗曼城黄昏报》的工作，而显然她现在无法向金·凯莉了解。
　　既然是认识的人，在不影响自己的目标，可以帮忙的情况下，玛格莉塔还是希望能够帮上的。事发地的照片，甚至一两张银月假面的照片，事先得知的情报说明了这里的安全程度，这些什么都不会影响，所以她提议让金·凯莉跟了过来。
　　但接下来的事，她不应知晓，不应涉入，更不能用她手上的机械留下一星半点的记录。
　　似乎从少女的语气中意识到了这一点，她乖乖地放下了成像仪，用盖子将镜头封闭。
　　而看着墙壁上的缝隙，玛格莉塔微微眯起眼睛，开启了灵视。
　　越过缝隙，玛格莉塔看到了灵性的光芒。
　　那些光没有具体的形体，那些光如匍匐的雾气，那些光芒有着冬日早晨对着黎明呼吸的颜色，弥漫在缝隙后的空间，粘稠、停滞、甚至没有丝毫漫出缝隙，流淌到空旷积水的空间中来。
　　就如她们昨晚的判断，这玩意不是恶灵，肯定不是。恶灵再怎么残缺，灵体的精神体也会留存，而这团雾气的边缘完全没有那朦胧的气场一样的光，这是判别是否是灵体的一个重要特征。
　　但也只有这样而已。
　　玛格莉塔没有看到更多的东西，因为灵性触动而产生的幻景同样也没有，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灵性不够，还是因为这团雾气一样的东西根本不足以触动她的灵性。
　　如果是前者，问题会很大。
　　如果是后者，那么那三位采集队员的生命问题也会很大。
　　玛格莉塔尝试集中注意力，但还是一无所获。没办法，她朝身后的猩红看了一眼，在猩红点了点头后，玛格莉塔与她互换了位置，让猩红来到缝隙前方，而她来到可以同时看见猩红与金·凯莉的地方。
　　计划B。
　　红发的女记者虽然疑惑她们在干什么，但也没有开口询问，而是乖乖站在门口，没有走入。
　　随着靠近缝隙，地势渐高，离开水面后，血族的王女站在与雾气边缘，她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抹在白色的巨龙耳环上。
　　一声若有若无的龙啸响起，白色巨龙的耳坠上，空洞的眼窝迸发出了白色的光焰，一股神秘力量笼罩了猩红，帮助她抵御可能会在她接下来要做的事中遭到的反击。
　　她抬起手指，将有着孔洞的指轮上那朵灰色的百合含入嘴中，当猩红吸气时，细小的气流从孔洞中穿过，带来一段轻柔的序曲。灰色百合中央的女性面容张开嘴，轻轻地咬在了猩红的舌尖，让鲜血流淌。
　　不少炼金道具都需要血液作为启动神秘力量的媒介，因为这几乎是人身上最易得而最大量的，拥有神秘力量的素材了。
　　“——呼——”
　　而作为血族，猩红的血液拥有更强的神秘力量。
　　当她将充满肺部的空气注入那灰色的花饰，指轮开始颤抖，带有血腥味的呼吸划过它内部的孔洞和缝隙，点亮刻在中空指轮内的神秘符文，将一支轻柔的安魂曲演奏而出。
　　“诶？诶？歌声？不是，这是曲子……”
　　金·凯莉明显吓到了。
　　虽然这位少女对神秘一无所知，但感受到气氛的诡秘是不需要任何知识的。
　　不过玛格莉塔暂时没有心情管她，少女凝视着缝隙之中，那些粘稠停滞的雾气在这静静演奏的安魂曲下——渐渐变得稀薄，消散了。
　　「灰百合」有用！
　　就像那个黑心老人说的一样，这件炼金道具可以净化亡灵残留的怨念，那种雾气看起来就刚好是类似的事物。虽然最初有担心会不会在净化时遭遇某种反击，不过静静响彻的安魂曲之中，那些粘稠的雾气不断地变得稀薄。
　　它们只是某种遗留而已，不具备任何的意志，不具备任何行动的能力，就像沼泽中的毒雾，矿洞里无色无味的危险气体，之所以那三名采集队员会被其所害完全是因为他们一无所知地走进了这里。
　　——一场意外而已。
　　“……呼。”
　　许久，猩红放下了灰百合的指环。
　　她的脸颊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因为没有灵视的能力，血族的王女转过身看向玛格莉塔，用目光询问着。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她看到雾气变得稀薄，笼罩的范围只剩下不足一米，
　　这样就足够了，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和猩红再一次互换位置，玛格丽特这次穿过墙壁上的缝隙。她站在缩水了百分之九十的灵性残余的前方，从口袋里拿出准备好的道具——两支全新的蜡烛、一小支干燥的槲寄生。
　　圣银延伸出一条触须，在单膝跪地的玛格莉塔和那团浓雾下方的泥土上各画了一个六芒星，令两个六芒星组成双星的纹章。
　　如果亚斯特先生在这里，一定会满脸惊讶地阻止自己吧。
　　看着这个纹章，玛格莉塔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在瑟莱忒将一支蜡烛置入只有在灵视中能看到的雾气中后，少女深吸了一口气，用冥想将自己的精神状态调整好。
　　通灵。
　　对不知道多久之前的亡灵残余下来的怨念或影响使用这样的仪式进行通灵，无论在机构的哪一本行动手册上都不会有。
　　不过，在经过商议之后，玛格莉塔认为，这是唯一可以弄明白那三个采集队员体内游荡的神秘力量的本质的办法。
　　如果无法弄明白本质就无法对症下药，如果他们最终在群岛上遭遇了意外，玛丽和芙拉·雅的所有公关活动都会被视为一种别有用心的隐瞒。
　　他们的平安无事是必要的，从一开始，玛格莉塔和猩红就没有想要只是将这里的某种神秘力量清除、净化，「灰百合」的获得只是一个意外之喜，让这个计划变得更加安全而已。
　　危险性依然存在，但本来也不存在什么事是完全没有危险的。玛格莉塔自信自己有能力能够将风险降到最低，这样就足够了。
　　“……瑟莱忒小姐，我们开始吧。”
　　“是，玛格莉塔小姐。”
　　另一道圣银的流刃延伸，从少女的皮肤下取出了仿若宝石的血滴。被乙太灯照耀的嫣红沿着圣银滑落，滴在蜡烛的烛芯。
　　神秘的气息弥漫，悄无声息地，蓝色的灵性火焰从蜡烛的顶端窜出，圣银又将那一小段槲寄生卷起，用这火焰点燃，然后又伸向在雾气之中的蜡烛，让那支烛芯也亮起火光。
　　槲寄生是纠缠与侵入的象征，在通灵仪式中用槲寄生引火，象征着灵性的侵入。
　　一瞬间，原本停滞的雾气忽然翻腾了起来，时隔许久再一次感受到的错乱感卷起感官的风暴，就好像视觉、触觉，味觉和嗅觉都偏移了原本的位置，在身上胡乱地游动。
　　这是玛格莉塔第二次使用通灵的技艺，她回忆着自己第一次使用这种神秘技艺的感觉，稳定着自我与灵性，回忆着印象深刻的事……印象深刻的事……
　　那个夜晚，微醺的露娜公主，她危险而妖艳的表情，脚趾间透明粘稠的液体洒落的，煽情的光彩……
　　“……！！”
　　少女身前的烛火猛地一摇，从蓝色变为带上了微微的粉光。火焰一下子就缩小了，连带着另一根蜡烛上的火焰也差点熄灭。
　　“玛格莉塔小姐，冷静下来。您的精神有些不稳定。”
　　圣银冷静的声音让玛格莉塔那羞耻的回忆一滞，闭着眼睛的少女用力地摇着头把那羞人的回忆换成了其他的，比如春前月的海崖，比如迪亚小镇的黄昏。
　　火光稳定下来了，感官的风暴渐渐平静，错乱感消失了，这意味着通灵的成功。
　　玛格莉塔睁开眼睛，然后——
　　在她眼前的，是数块漂浮在黑暗中的红色水晶，它们支离破碎形状扭曲而残缺，每一个细小的切面上仿佛都映照着一幅景色，而在水晶之外什么也没有——不，或许不能说是“什么”也没有，但少女看向那里所目睹的，仅仅只有无尽幽深的黑暗。
　　这就是残留下来的全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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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9节 EP.103 古老的憎恨

　　加上这一次，玛格莉塔也仅仅有过两次通灵的经验，眼前所看到的一切让少女感到有些困惑，这与上一次和那个怨灵通灵时完全不同。
　　——是因为上次的是完整的怨灵而这次仅仅是某些残留吗？
　　——还是说是因为「灰百合」的安魂曲净化了大部分的关系吗？
　　要说比较可能是哪边的话，直觉告诉玛格莉塔可能两者皆有，但主要是后者的缘故——
　　“……就算这么说，为了安全起见，我也不会就直接对这个进行通灵啊。”
　　虽然很自信，但玛格莉塔提出进行“通灵”的时候，并不打算冒冒失失地去做，在帕列斯时，如果那个老人没有拿出「灰百合」，玛格莉塔本来是打算继续询问有没有净化或削弱亡灵力量的炼金道具的。
　　“……没办法，希望残余的这些还足够让我弄明白这到底是什么吧……”
　　既然如此，这也就没什么好抱怨的了。玛格莉塔轻轻地叹了口气，将注意力集中在这片黑暗之中散落着的碎片上。
　　并不是像上一次那样，她置身入亡灵记忆之中的场景。
　　当少女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些像是有着无数个被切削的断面，形似不规则钻石的碎片上时，一幕幕凝固的，或者仅仅维持数秒的记忆影像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有年幼的女孩，茂密的雨林，在巨大岛屿上的城市。记忆的主人名字是海伦，她还看到很多这个女性——这些残余记忆的主人生活的场景，房间，图书馆，宫殿，少女成长，披上华贵的长袍，握持辉煌而带刺的权杖。
　　然而这些记忆与记忆之间的缺失太多，完全无法联系起来变成一个有意义的故事。当然，也无从得知她到底是因为什么遗留下了强烈的怨恨。
　　有些景象甚至看不到她的身影：夜色弥漫着森白的光芒，血色的圆月挂于高天，好些女性倒在一个有无数细小水渠的平台上身无片缕。她们的血液染红了水渠，但凝固的景象没有后续，再往后又回到了某个日常。
　　“唔……这样下去可不行，记忆空缺太多，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玛格莉塔困扰地歪了歪头。
　　通灵是消耗灵性的，即使是她也无法长时间地维持下去——要不，只看看最后，这位女性为何会在这里留下那溃散的灵体遗存好了？
　　毕竟，这位女性是在这里死去的，并且一定有着什么让她灵体中的一些事物留存到了如今，形成了那危险的灵性雾气。
　　而且哲思暗穴并没有作为墓地的机能，考虑到在记忆中她的身份——执政官，自从某个时间点之后，她就被如此称呼——的话，作为一位执政官，玛格莉塔相信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她应该会有体面的葬礼。
　　但这已经溃散的灵体遗存却切实地出现在这里的最深处，而且岛民的向导说，曾经他们没有发现过这个墙上的裂缝。
　　那到底是多久之前的曾经，已经无从知晓。但会是什么样的理由，让一个女性的执政官最后在这样的地方死去呢？
　　短暂的思考结束，玛格莉塔在那些凝固的画面中开始寻找可能是这位名为海伦的女性在生命结束之前留下的最后的记忆。
　　这不太容易，或许是因为残留并不完整的缘故，这些画面的前后并不严格依照时间尺度的前后，对于她年幼和成年时的记忆还可以通过身体和容貌的成长判断，但从某一刻开始，这位名为海伦的女性的容貌似乎就没有发生改变了。
　　她完全没有衰老。
　　“唔……”
　　灵性在消耗，众多画面闪过，意识到这样下去自己可能根本找不到所需情报的玛格莉塔在焦急中，忽然看到了欠片的一个断面，天空如烧透一般火红，建筑的轮廓在血红的天空下化作漆黑的剪影。
　　——不详。
　　玛格莉塔犹豫了一下，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那个断面上。本来少女只期待着看到某些画面，但随着注意力的集中，在她眼前剪影般的城市忽然动了起来。
　　——沉没。
　　大地皲裂，就像是一块从中央被粉碎的薄饼，漆黑的海水从泥土的间隙涌出，漆黑如腐朽的鲜血。人们在尖叫，但并不是为了灾难和倾覆的灭亡而尖叫，那像是古老的吟唱，吟唱者们漫山遍野，在楼房上、在街道间、在雨林中、在水渠畔，他们的声音令海洋激荡，城市的轮廓陷落，。
　　“该死！该死！”
　　记忆的主人在逃窜，在其他画面中总是梳理整齐的发丝凌乱。
　　她身着华丽的服饰，脚步却狼狈慌张。
　　怒火烧灼面容令眉眼扭曲。鲜血染红的唇中吐露诅咒的话语。
　　不断重复。
　　“该死的愚民！该死的乌撒维维玛，该死的猩红！我诅咒你们！我诅咒你们！！叛国者，逆王者！你们的灵魂永远也无法得到安息！！”
　　不断重复。
　　“——？！”
　　玛格莉塔愣住了。
　　猩红——她确实是在说这个吧？
　　在远离远方的城市，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赤脚奔跑着的海伦，从口中吐出的咒骂中的那言辞的发音——的确是「Scarlet」（猩红）没错吧？
　　忽然，一片黑暗闪过。
　　少女缩看到的影像剧烈地抖动了起来。
　　“——糟！”
　　灵性的消耗和因为那句话语受到的冲击让少女的精神状态与通灵仪式都不稳定了起来，玛格莉塔竭力稳定住自己的灵性，让眼前闪烁着再次出现了画面。
　　在这个画面里，女人奔跑在街道上，但忽然，她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愤怒的面容迅速变得苍白、发青，然后变成一种淡紫，仿佛溺水的死骸。她翻着白眼，呕吐着，就好像想要将肚子或者喉咙里满溢的水吐出，但她什么也没有吐出来，最后——
　　最后，她跌跌撞撞地闯入了街道附近的一座建筑，沿着楼梯走下，玛格莉塔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女人出现在了最底端，在一片黑暗之中用某种神秘的力量切开了墙壁，在墙壁的后方掘出洞穴。她走了进去，将洞穴封闭，除了重复那段诅咒之外的语言机能仿佛已经损毁，只是不断地、不断地——
　　“我诅咒你们！我诅咒你们！！叛国者，逆王者！你们的灵魂永远也无法得到安息！！”
　　最后，这一幕也闪烁着消失。
　　“——！！”
　　睁开眼睛，玛格莉塔剧烈地呼吸着，在花了好一会儿冷静下来之后。
　　两支蜡烛上，灵性的火焰彻底消失了。


　　
　　0w0
　　

    





第750节 EP.104 遗骨

　　“呼、呼、呼——呼……”
　　深深地吸气，玛格莉塔按着自己的脑袋，轻轻地揉捏着。
　　她看了一眼怀表，从通灵开始到现在过去了大约二十分钟，难怪她的灵性会消耗这么大，之前那一次连十分钟都没到——不对，现在重要的根本不是这个问题。
　　凝视着眼前那微薄的灵性雾气，通灵得到的所有情报在脑海中汇聚：这是远在香料群岛还不是群岛时的一个女性执政官的遗留。这位女性执政官可能认识猩红。在某次大地开裂，海水涌现的灾难中她诅咒着猩红和其他人，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逃进了这个哲思暗穴的深处把自己封闭了起来，最后死在了这里。这灵性的雾气就是她最后的遗留。
　　“……”
　　起身，玛格莉塔握住圣银的铳刃，让瑟莱忒伸出触须把用于灵性雾气通灵的蜡烛切碎，将代表自己的那一根收起，准备带回去做处理。
　　可是她不明白。
　　这件事和猩红有什么关系？
　　那个叫做海伦的女人到底是什么人？
　　她看到的大地破裂城市沉没的景象又是什么？和猩红有关系吗？
　　庞大的疑问在少女的心中跳动着，让她有些焦躁不安。少女回过头，几乎想要立刻去到猩红的身边把这些问题一口气说出来。
　　不过在向外走出一步时，玛格莉塔冷静了下来。
　　现在不是适合追问这些事的时候，至少在金·凯莉离开前不适合。而且玛格莉塔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她重新面对那片灵性的雾气——准确地说，是灵性雾气下的泥土。
　　玛格莉塔没有忘记她们来这里的目的，现在，这让三个误入这个洞穴的采集队队员遭难的神秘力量的正体已经清晰，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救治他们的关键也在这里。
　　机械之神在上，幸好脚下的是泥土而不是圣银难以撼动的坚硬岩地。
　　“……瑟莱忒小姐，可以麻烦你变成铲子的形状吗？”
　　“答案是肯定的。”
　　尽可能轻的对话后，圣银变成了一把工兵铲子，玛格莉塔维持着灵视站在稀薄的雾气之外，双手握住握柄将铲子的尖端刺入泥土。
　　稍微深入几厘米，瑟莱忒就因触及了坚硬而非岩石的什么而振动了起来。无言地，玛格莉塔抬起铲子，泥土破开，圣银缠绕的事物被起出，看着那个，玛格莉塔沉默了。
　　那是一截骸骨，看起来，是一根小腿骨。
　　“……就算肉体腐烂，骨骸仍旧长存吗……”
　　“毕竟是人类身体最容易长存的部位呢。”
　　玛格莉塔又一次下铲。
　　泥土被翻开，更多的骨骸被掘出，不知什么时候猩红已经来到了玛格莉塔的身后，皱着眉，看着这些骸骨在瑟莱忒的拼凑下变成人形。
　　“……就是这个！”
　　最后被掘出的是颅骨，当圣银把这块骨骼从泥土中挖出时，玛格莉塔忍不住低低地轻呼。
　　在灵视的视野中，其他骸骨被挖掘都没有让那灵性的雾气有任何扰动，但这块沾满泥土的骨骼一出来，那已经很稀薄的雾气立刻就随着它的移动而飘荡。
　　“亡灵的「楔」吗……”
　　看到这个后，事情的始末一下子在猩红的脑海中清晰地展现了出来。
　　很久以前，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有人死在这里，产生了亡灵，但是在不知道什么原因，或许是在悠久的时光中就连能让亡灵诞生的怨念也磨灭，最后只剩下了这样的怨念的残余，是连诅咒也称不上的东西，而随着时间流逝，这样的力量也会慢慢消失，但是有一天，原本封闭的洞穴墙壁倒塌，然后就在昨天，采集队的三人走进了这里。
　　没有人操控，是那三个男人主动走入了这亡灵遗留有力量的洞穴，然后遭受了那力量的侵蚀。
　　一场彻头彻尾的意外。
　　“做的好，这下我们的目的算是达到了呢。”
　　“只要将亡灵留下的「楔」破坏，亡灵留下的力量应该也会随之彻底净化，但是，我们没有圣水……”
　　“交给群岛的萨满吧，有了这个，他们肯定有办法把那三个倒霉蛋救下来……嗯？为什么盯着我看呢？”
　　确认猩红即使看到这具骸骨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玛格莉塔皱了皱眉。
　　“……有很多事想要问，但是，时机不合适。”
　　“啊，我明白我明白，那么接下来？”
　　“……嗯。”
　　在最底层入口处有些不安站着的金·凯莉，忽然听到之前那像是圣歌的曲子再一次地奏响。一段时间后，红发的记者看到银月假面和不知名的那位黑发少女走了过来，手中还不知为何多了个布袋。
　　那里面装得是什么呢？
　　金·凯莉只看到布袋里似乎有不少尖锐的事物。想了想，不敢问出口。
　　“两、两位要离开了吗？”
　　“嗯，在这里要做的事已经没有了，金·凯莉小姐最好也尽快离开这座岛吧，我相信有这些照片，你至少能写一篇保住自己工作的报道。”
　　“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带着露出感激表情的红发女记者，玛格莉塔和猩红回到了遗迹的入口。三个男人聚集在这里，受伤的那位已经得到了包扎，看起来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不过在金·凯莉拿着成像仪和银月假面以及这个不认识的黑发女性出现后，他们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金·凯莉的脸。
　　“你、该不会……”
　　然后因为玛格莉塔从面具下投过去的冷眼而猛地住嘴。
　　“如果有办法去海心岛的话，说不定你们还能采访到这次事件的当事人。”
　　想了想，玛格莉塔对着红发的记者随口说着。
　　她有些担心这位记者会不会因为她的帮助反而招致这三个男同事的嫉妒或者威胁，毕竟拍到的那些照片可以说是金·凯莉一个人的功劳。
　　这功劳说大不大，却有可能招来危险。
　　就算是天真无邪的孩子，也有可能流露出恶意与残忍——虽然以恶意去揣测他人并不好，但自从有过迪亚小镇的经验后，为了做些预防，玛格莉塔觉得这种行为也完全可以理解。
　　毕竟，一个普通人还是有忽然变成危险的杀人犯的可能的，孩子们都是如此，更不用说这些在脸上写着惊讶和后悔的男人们了。
　　“真的吗？！”
　　金·凯莉的眼睛一亮，她的三个同事也露出了惊喜的表情，显然他们意识到这会带来怎样的收益——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点了点头，玛格莉塔看了猩红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和猩红离开了遗迹，走入雨林之中，然后——
　　在杂志社的四人组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们的身影消失了。
　　……………………………………………………………………………………………………
　　“哦哦，这个是——”
　　“恐怕，这就是让那三人陷入危险的神秘力量的源头，一个古老的，不知多么古老的人的怨念，这个颅骨似乎就是维系怨念最后的「楔」，在那个哲思暗穴中，我们找到它时，我用灵视看到了和他们体内一样的力量就像雾气般聚集在颅骨的附近。当然，那种力量本身已经想办法净化掉了。”
　　“是的，我感觉到了，这个颅骨中还有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怨恨。”
　　海心神庙，乌鲁萨满听完她们的讲述之后，并没有问起两位少女是用怎样的方式找到了这堆骸骨。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思索之后，他对着相隔半夜和一整个上午的时间之后再度见到玛格莉塔与猩红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古老的知识中记载有拔除遗留怨念的方法，只要有了这骸骨，我们就可以举行仪式，救治那三位年轻人了。”
　　“仪式要多久才能完成呢？”
　　“那个仪式并不困难，不过准备需要花上一些时间，而且必须等到退潮，月亮升起的时候，在海边。”
　　“是这样吗……”
　　乌鲁萨满所说的仪式是什么玛格莉塔并不清楚，不过这位岛民的萨满向她和采集队的另外三名成员保证，一定会治好那三人，然后就开始着手准备将在夜晚举行的救治仪式了。
　　“仪式……吗……”
　　“但既然昨晚强尼他们的情况都没有恶化……”
　　虽然来自「阿克索的药槌」的三人还有些难以接受，但他们的同伴在岛民们神神秘秘的仪式里情况没有恶化却是不争的事实。无论那是某种药浴还是迷信巫术，在事实面前，他们即使感到不合理也只有接受了。
　　在离开前，玛格莉塔试着在三个依然浸泡在水中的男人使用了「灰百合」的安魂曲和「菲尼克斯之血」，但是几乎没有效果。
　　就像帕列斯那个老人说的一样，隔着人体，这些只是炼金术产物的饰品效果甚微。
　　“过来。”
　　“嗯？怎么了？”
　　而玛格莉塔把猩红拉到了海心神庙外某一层无人的“阶梯”。站在布满时光刻下的痕迹的石砖上，阳光穿透薄薄的云彩，海心岛的白昼被波涛冲刷海滩的声音充满，但在这里，只有海风吹过雨林的轻声与群鸟的鸣叫。
　　在确认没有人注意到她们之后，玛格莉塔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猩红的眼睛。
　　血族的王女从更高的位置看着满脸严肃的玛格莉塔，坐在了石阶上，用一只手撑着下巴，脸上依然带着笑意，似乎是因为事情的发展非常顺利。
　　“好啦，这里足够安静，也没有人注意，有什么想问的呢？玛格莉塔小姐。”
　　“……猩红小姐，你对‘海伦’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我认识的海伦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呀，在翡翠海沿岸，这可是个常见的女性名字，如果没有更加特定的特征——”
　　“很久以前，在香料群岛还并不是一座群岛的时候，这座岛屿上的一位海伦。最重要的是——”
　　玛格莉塔打断了猩红的话。
　　“她是一位执政官。”


　　
　　_(0w0)∠)_
　　

    





第751节 EP.105 被遗忘者的报复

　　自从在帕列斯周边的小镇、迪亚邂逅以来，猩红，这位血族的王女给玛格莉塔留下的印象之一，就是那丰富的表情。
　　很多小说都写吸血鬼会因为漫长的寿命失去人的心和感情，但关于神秘学的小说绝大部分都和事实完全不同。玛格莉塔并不清楚猩红是否有人类的心，但少女绝对肯定，她拥有的丰富情感，并没有因为那漫长到只能用历史去称呼的生命而变得麻木和僵硬。
　　可现在，在她的面前，猩红却露出了僵硬的……简直可以说是僵死的表情。
　　“玛格莉塔小姐……你……说什么？”
　　就像是忽然遭遇冲击性的事实，猩红的瞳孔剧烈地放大，她不敢置信——但这不敢置信的也没能让她面上的表情松动而仅仅化作那黑色瞳孔之中迸发出的血色光芒。
　　“叫做海伦的那位执政官，在香料群岛过去遭遇的一次大地龟裂，海水喷涌，连城市都沉没的灾难中，死在了那里，那个哲思暗穴的最深处，猩红小姐，在通灵之中，我听到她诅咒着叛国者、愚民、一个叫乌撒维维玛的人，还有……猩红。”
　　站在台阶的边缘，玛格莉塔轻轻地说出自己在通灵中所看到的事。
　　猩红的表情彻底凝固了。
　　她张开了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把手从脸颊移开却停在空气中。她似乎是想要站起来，但只做到把腰挺直的这一步，那双黑色的眼眸就好像沉入了名为回忆的海洋之中，在深邃的不知多少年月的海水下，连光也隐没。
　　少女低下头，没有说出催促的话语。海心神庙屹立的湖泊中还能看到一些建筑沉在湖底，沉在海草的密林之中。
　　那些建筑的轮廓与她在通灵中见到的沉没的城市有着相似的轮廓。
　　“……”
　　五分钟，十分钟……远方传来蒸汽船的响声，海鸟时而划过水面，溅起阵阵涟漪，。静默维持了许久，许久之后，那双黑色的眼眸中才重新亮起光芒，猩红揉了揉额头，仰起脸，看着高远的苍穹，但她的目光看向的不是天空本身或者日光的源头，而是另外的，某种更加高远的……
　　“……我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时代，在这种时候，居然会突然接续起和那个人的孽缘。”
　　在少女忍不住想那是什么的时候，猩红低下头，看着那和夏后月的天空一样纯净的湛蓝眼眸。
　　“这算是某种预兆吗？我不知道，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如果玛格莉塔小姐想要知道，我就会告诉你，不过，还有比这里更适合讲述那些事的地点，等到了那里，我再告诉你吧。”
　　“如果是地点，为什么我们现在不去呢？用「天体巡回」。”
　　玛格莉塔忍不住追问着。
　　但猩红的回答却出乎她的意料，血族的王女对着她闭起一只眼睛，那副动摇和凝重的表情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因为等到夜晚我们必会去那里，所以也没有必要焦急吧。”
　　“诶？会去吗？”
　　“如果玛格莉塔小姐打算旁观岛民的仪式就必定会去，因为在香料群岛，再没有哪里比那里更适合举行神秘仪式了。下午剩下的时间的话……要不要回去罗曼城，看看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呢？”
　　“……我知道了。”
　　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玛格莉塔点了点头。于此同事，在海心岛的水道上，一艘喷薄着蒸汽的船只呜呜地驶向了湖泊。
　　下意识地往那边看的玛格莉塔，一眼就看到了甲板上金·凯莉显眼的红发，这位女记者和她的同事们在和她们分开后看起来花了一些时间才找到了可以搭乘的船只——但玛格莉塔很快就诧异地“诶”了一声，因为在那艘船的甲板上，少女还看到了昨晚在沙滩上给自己提供情报的，带着女仆的男人。
　　他的脸上满是比昨晚更多的蚊虫叮咬痕迹，面色阴沉得可怕，那个叫做芬妮的女仆就在他的身后端正地站立，虽然也是满脸的包，但却一言不发。
　　他们怎么来了？
　　“怎么了？”
　　“嗯，看到了给我情报的那个男人……啊，还有其他的船，看起来罗曼城其他的报社也派人过来了，乌鲁萨满他们能应付来吗……”
　　玛格莉塔皱了皱眉。在那艘船后，还有其他的船只驶向海心神庙，甲板上站着的都是记者。
　　关于这件事最后要怎么收场她还没有想法，要是在那之前，这些记者知道太多事的话……
　　“那就更需要和玛丽小姐商量一下该怎么做了，我们走吧。顺便，也可以把礼物交给她们。”
　　“不……那个还是，等事情都结束后吧……”
　　虽然有些疑惑，不过今晚，采集队的人就能脱离危险，回到罗曼城了。
　　想了想，玛格莉塔牵起猩红的手，让两人的身影消失了。
　　……………………………………………………………………………………………………
　　“……是吗，今晚，他们就能脱离危险吗？”
　　听完玛格莉塔和猩红的报告，在商会办公室的隔间，放下折扇的玛丽和芙拉·雅都松了一口气。
　　“城里的情况如何呢？玛丽姐。”
　　“问题不算大，毕竟那些碰瓷的也就是敢赌一下舆论对‘弱势群体’的支持了，只要用法律手段严格对待，这些赌徒还是都会掂量一下的值不值得的。”
　　玛丽眨了眨眼睛，对着自己的妹妹说着。
　　“关于幕后指使的人呢？不管怎么说，你们商会的竞争对手也不会放过这抹黑你们的好机会吧。”
　　“关于这件事……怎么说呢……还蛮出人意料的。”
　　“出人意料？”
　　“嗯，那些碰瓷的人在被警察送到医院之后慌了神，承认是有人雇佣了他们，但是雇佣他们的人让我很意外。”
　　玛丽抿了一口冰茶，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玛格莉塔，你还记得冬前月的事吗？”
　　“嗯，记得哦。”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又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姐姐。
　　为什么玛丽姐会觉得自己不记得呢？
　　与瑟莱忒小姐的邂逅，皇家圣卫选拔赛，和作为「银月假面」的露娜大人的第一次接触……她的人生在那时完全改变，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忘记那时的事。
　　“雇佣那些人的是沃波尔家族。”
　　“嗯？是沃波尔家族吗……诶？诶诶诶诶？等一下，玛丽姐？沃波尔家族？可是，他们不是已经……”
　　“当然，也并不是他们直接雇佣那些人的，没错，他们被逐出了罗曼城。不过这座城市里还是有依附于他们的其他人。当然，他们这么做的动机就更不用说了。”
　　玛丽摇了摇头。
　　她都早就把沃波尔家族这个露出破绽被自己的妹妹抓住，然后被击溃的失败者抛到脑后去了，可没想到他们在这件事上有所行动，对着她们龇牙，试图再咬她们一口。
　　不过，他们并不是这一系列事的幕后主使，他们没有那样的能力。这些败者只是从《罗曼城黄昏报》上知道了这件事后，不死心地想往这对罗曼罗兰家族不利的烈火中添几桶乙太吧。
　　玛丽想着。
　　但即使如此，他们也没能成功。
　　“……一次意外，居然惹出了这么多事啊……”
　　玛格莉塔的表情有些复杂。
　　她在脑海里把事情捋了捋：
　　首先，这次事件的起因，是采集队意外地进入了哲思暗穴底层，被遗留在那里的怨念侵害，这是彻头彻尾的意外。
　　但在他们的其他同伴与岛民的向导就是回罗曼城治疗还是留下治疗这件事产生争执时，一个潦倒的记者恰好看到了这一幕，于是他炮制了一篇尽是假话的文章投给《罗曼城黄昏报》搞得这件事人尽皆知。
　　然后，在冬前月因为罗曼罗兰家族——准确地说其实是因为莫比乌斯机构——的缘故被逐出罗曼城的沃波尔家族看到了报复的机会，为了让罗曼罗兰家族声誉受损而雇佣了人来碰瓷。
　　……这真是……
　　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不只是玛格莉塔，玛丽和芙拉·雅也是差不多的表情，罗曼罗兰家族的相关者看向彼此，却也只能因为这滑稽的事态默然无言。
　　“所谓一切之果必有其因嘛。哈哈哈哈。”
　　只有猩红不知为何笑着，在笑声之中，又似乎感慨着什么。
　　于是，入夜之后，确认罗曼城这边玛丽和芙拉·雅完全没有问题，而且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并不打算放过那已经是败犬的沃波尔家族之后，玛格莉塔和猩红吃过简单的晚餐，回到了群岛。
　　“好了，就是这里，看，他们在那里。”
　　但由猩红主导的这次“巡回”，却没有出现在海心岛而是在一片沙滩上，在玛格莉塔还没弄明白这里是哪里的时候，猩红举起手指向海的方向。
　　顺着她的手指，玛格莉塔看到了在海边做着些什么的岛民们，但猛然间，少女的瞳孔猛然收缩了。
　　夜晚，退潮的海水将更多的沙地送回风与天空的怀抱。
　　一轮明月从东方缓缓升起，今天是半月，但月光依旧明亮，这清冷、仿佛带有某种神秘力量的银色光芒洒落在海水褪去的地方，在一层薄薄的浪花依旧冲刷的海沙上。
　　照亮了——
　　一座石质，布满细小水渠的圆形平台。
　　玛格莉塔在海伦的记忆里看到的那个圆形平台！


　　
　　伏笔回收（并不
　　

    





第752节 EP.106 永生的摇篮

　　玛格莉塔百分之一百的肯定，那就是她在通灵中看到的那个平台。
　　形状完全相同，灰色的石材完全一致，那些遍布平滑岩石表面的曲折盘转的凹槽就是立体的花纹，在海水下，被淤积的潮湿沙粒所填满。
　　岛民的萨满正指挥着身体强健的小伙子清理那些海沙，他们用椰子壳和瓦罐汲取海水，用魔物鬃毛做成的毛刷刷洗凹槽。而少女在「海伦」这位女性的记忆中看到画面中，这片平台浮出水面，几位看不到容貌的女性倒在平台的上方，红色的液体注满了那些带有神秘韵味的凹陷，甚至染红了海水。
　　“这里是……什么地方？猩红知道这里吗？”
　　“不知道的话不可能带玛格莉塔小姐来这里的吧，我说过的才对，我啊，很熟悉这片群岛。”
　　血族的王女轻轻地一笑，和玛格莉塔一起远远地望着在退潮后的海边忙碌的岛民们。采集队的剩下三人和今天接踵而至的记者们并不在这里。岛民阻止了他们。
　　虽然群岛的原住民淳朴而热情，甚至愿意不取任何酬劳地为救治大陆上的人这样兴师动众，但他们将要进行的仪式需要安静与平稳的环境，除了必要的成员，其他人越少越好。
　　所以那些记者和他们的船只在离这里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被守卫仪式的岛民们阻拦着。
　　至于玛格莉塔和猩红则不在此列，对待她们，岛民们相当敬重。
　　那三个受哲思暗穴深处的怨恨残留伤害的采集队员还是泡在一个大盆中。岛民们把他们从海心神庙用船只搬运到了这里，两位扮演双生女巫的女性也依然站立在他们身边，在仪式开始之前竭力稳定着他们的状态。
　　搬运的过程中，稳定他们状态的仪式不可避免地中断了一段时间，因此三个人的状况比起之前又恶化了。在玛格莉塔的灵视之中，那些在他们的乙太体中如蠕虫般穿行的怨念已经让他们灵体的某些部分开始糟糕地发黑。
　　在这三人的旁边，乌鲁萨满和其他几位岛民正在做着什么，他们捣碎魔植，点燃鱼油的灯盏，在筛过的细沙上放着鱼鳞，为接下去要做的事做着准备。
　　那颗头骨没有放在它们的身边而是被放在石质平台的中央，被刚刚升起的月亮照得森白，清理着水渠的岛民们没有一个人接近它，他们用某种乔木的枝叶编成花环，围绕在头骨的旁边。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仪式呢？
　　玛格莉塔很好奇，但血族她更好奇的还是猩红这边。
　　“你答应过我会告诉我，你说只要我想知道，你就会告诉我。猩红小姐，现在在这里，你可以告诉我了吗？那个海伦和你是什么样的关系？你们发生过什么？香料群岛所遭遇的那场灾难到底又是——”
　　“问题太多了。”
　　——敲。
　　因为使用「灰百合」而大量失血的猩红的肌肤比平常更苍白也更冰凉，手掌轻轻地敲在玛格莉塔的额头上后，这位血族的王女却意外地扭捏起来了。
　　“嘛，虽然说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但真的要说了一下子就觉得害羞起来了。”
　　“……害羞？”
　　“因为完全没有准备。更何况，玛格莉塔小姐不是因为灵性很高，时而可以看到一些影像吗？都来到这个地方了，说不定你应该可以直接看到？”
　　“那个又不是我能决定看不看得到的。”
　　少女有些傻眼地看着猩红，这顾左右而言他的家伙，该不会说是打算反悔了吧。
　　“不、都说了只是有些害羞或者说不知道从何说起。总之，来吧。”
　　“诶？要去哪里？”
　　“去那里、去「永生的摇篮」。既然那个颅骨是海伦的遗骸，既然她遗留下的怨念过去了如此漫长的时间也不曾消散，那么只要我和她共处于那里，就一定会发生一些什么。吾想，那必能触动玛格莉塔小姐汝的灵性。”
　　拉着少女的手走向灰石的平台，在转过脸对着玛格莉塔说出「永生的摇篮」时，血红的火焰点燃了黑色的双瞳，微卷的黑发开始发光，在风中将火粉般的光点挥洒。
　　用于自称的称谓从“我”变成了“吾”。猩红，这血族的王女再一次在玛格莉塔的眼前展露出她的这个姿态，宛如一朵绚烂绽放的血色红莲。
　　她的光彩让海滩周围的所有人都将目光看了过来，又让那所有的萨满在惊愕之中停下了手里所有的工作，对着这身影俯身膜拜。
　　但猩红看也没看他们一眼。
　　身为血族王女的威严在这个姿态的她的身上无声地弥漫，就连海风也停滞海浪也止息，仿佛天边的月光也染上一抹微红。
　　平台上的岛民为她让开一条道路，她拉着玛格莉塔穿过他们敬畏的目光，在平台中央的颅骨前驻足。
　　“感觉得到吗？”
　　“……嗯。但是，好像没有看到什么景象……”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她一直维持着灵视，但是什么也没有看到。那颅骨中的所有怨念似乎都被她们用「灰百合」净化了，但是尽管什么都看不到，玛格莉塔还是能感觉到气氛变了。
　　微弱的、微妙的。海浪的气味似乎与片刻前不同，一只正准备越过她们头顶回到岸边的海鸥突兀地向海平线折返，气温降低了些许，咸湿海风吹入嘴中的滋味带上了如咀嚼玻璃渣的怪异。
　　有什么改变了，有什么在发生。
　　这是自己的灵性在做出提示，黄金的指轮嗡嗡作响。可她努力集中注意力却什么也看不到，就连颅骨上也没有了丝毫的灵性光芒。这亡灵的「楔」中已经不剩什么了，因为就连其维系的亡灵都败给了漫长的时间，只留下不成形的怨念残渣。
　　但那里面仍然有什么。
　　而那个“什么”正因为这个场所，站在这个场所的猩红产生反应。
　　“看来是吾等净化得太过头了，不过无所谓，只要这颗颅骨真的是海伦，在此地，在吾面前——”
　　猩红挑了挑眉毛，她咬破自己的手指，悬在颅骨的上方，一滴猩红的血液垂落，在那鲜血从苍白肌肤中溢出的时候，玛格莉塔忽然清晰地感觉到了“什么”。
　　而后，血珠滴落，滴落在颅骨的鼻孔——
　　“这个女人即使死了也会流露丑态——不，正因为死了，她才会流露出最可笑的丑态。”
　　猩红的话语陡然间远去，玛格莉塔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头。
　　仿佛有一声比垂死的魔物更疯狂的怒吼在她的耳边，在她的脑海之中回荡，那就像是针扎一样刺入她的意识，紧接着，她的灵性、在帕列斯因为各种各样的缘由又增长又皱缩的灵性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一撞，忽然又发出了仿佛破裂的声音——
　　膨胀。
　　又一次的，因为灵性的撞击导致的增长。
　　玛格莉塔一阵头晕目眩，她怎么也习惯不了这根本抓不住规律的灵性增长，而当终于从那种自我的膨胀和世界的后退——尽管她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一种什么形容——中恢复清醒时，少女环视四周，灰色的平台上却已经看不见岛民们和猩红的身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女性。
　　一些陌生，而另一些熟悉的女性。
　　“……什——？！”
　　玛格莉塔张大了嘴。
　　她认得其中一些人，那气质高雅的贵妇人，那容貌青涩的少女，那文静丰满眼下带痣的女性，她们是、不、怎么可能，但她们——
　　她们是，猩红。


　　
　　_(0w0)∠)_
　　

    





第753节 EP.107 她所诞生之处「上」

　　这真是荒唐的一幕。
　　玛格莉塔看着这些女性，忍不住这么想。
　　猩红、或者说猩红在她面前所展示过的一些容貌，如今正以独立的姿态同时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认识她们。
　　她也不认识她们，膨胀的灵性激发着少女的直觉，而这直觉又将她引向一个答案。
　　那个答案告诉她这样一件事：那个最初邂逅时在小镇迪亚有些年幼的少女。那个在苍白之血事件中出现在她眼前成熟美貌的女性。那个在这段时间里猩红在她面前变成过的，体态丰满的贵妇人和眼下有着一颗泪痣，眉眼妩媚的女性，她们、她们并不是猩红的某一个姿态，她们是——
　　她们是活生生的人。
　　证据或许就是她们各异的发色与眸色、金黄、火红、海蓝，翡绿……如今，在少女的面前，这些女性坐在一张张椅子上，共计有十三位，无论是谁都身着昂贵染料成猩红色彩的衣袍，颈上、耳上、发丝上以及每一根手指与脚趾都饰有贵重的黄金与血红的宝石。
　　她们双目睁开，但是眼眸中没有光芒。她们就像人偶，被拥有者精心地打扮与摆放，可她们的拥有者在哪里？她们又为何在这里？
　　这个时候玛格莉塔才注意到从天空中投下的光芒，那光白得清澈，又与月光并不相同，某种熟悉感驱使着少女抬起头，那充满着疑问的心在她仰望的一瞬间，几乎停跳。
　　“？！”
　　夜幕，满月。
　　那深如天鹅绒的色彩之上，圆满如一颗光滑珍珠的星辰之下，光、或云、或者两者混合的苍白在弥漫。
　　就像是晴朗天空下的卷积云。
　　完全不像是血，然而，某个组织却如此为这遍布天空的苍光命名。
　　「苍白之血」
　　“……诶？怎么会，这里是……”
　　玛格莉塔有些错乱了。
　　不久前那个猎杀之夜的经历让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自己最值得信赖的伙伴，但圣银的铳刃不在那里，这时少女才从比往常更强烈的震惊与紧张中意识到这只是自己所看到的幻景，这与现实并不相同。
　　在幻景之中，这编号为X-9的收容物笼罩在海上的天空，但满月的色彩清雅明亮，不见丝毫嫣红——这并不是血月。
　　可是如果没有血月，为什么苍白之血会遍布天空？
　　——时刻已至。
　　这时从海岸那边传来了话语。
　　玛格莉塔猛地转身。岸边的灯火这个时候才变得清晰，映入少女眼中的是陈列在岸边，用木材和石砖堆砌的一排仿佛观众席的建筑。比那些石质的阶梯更高的是十座黄金的御座，每一座上都有一位持杖的人影，但是他们的面容全部模糊不清，玛格莉塔可以清晰看见的仅有……
　　海伦，那个在通灵中所看到的女性。
　　——仪式开始。
　　她和其他持杖者一同举起手中的长杖，威严地下令。
　　可是、仪式？
　　什么仪式？
　　有什么要开始了？
　　玛格莉塔不知道。
　　她看不请海岸上一些穿长袍的人做了什么，但苍白的天光却变得明亮。坐在椅子上的女性们忽然整齐划一地抬起手，她们的手中，如蛇身蜿蜒的刀刃森冷，顷刻间又染上生命的温暖。
　　“！！！”
　　月光染上了血腥。
　　在玛格莉塔根本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十三位女性已经将那尖锐的刀刃刺入了自己的小腹，鲜血在同一时间迸发，染红了女性们的衣裙，从她们的双腿间沿着裙摆与木椅潺潺地流淌，然后——
　　沾染着血的一切，开始燃烧。
　　………………………………………………………………………………………………
　　被枝条编成的花圈环绕的颅骨前，玛格莉塔呆呆地站着。燃烧着血色光芒的眼睛倒映在她的眼中，但金发的少女毫无反应。
　　“……也不知道玛格莉塔小姐成功地看到了吗？瑟莱忒小姐，汝能知道汝的主人看到了什么吗？”
　　猩红移开目光，轻声地说着。
　　“答案是否定的。”
　　在少女大腿上，全包式的枪袋中，瑟莱忒的声音因为皮革的阻拦而变得有些沉闷。
　　“我并不具备了解我的持有者内心中想什么的能力，那不在我被设计出来时所拥有的功能范畴之中。不过，以前玛格莉塔小姐也时常进入这种状态，因此我想，应该是看到了什么的，唯一的问题是，玛格莉塔小姐看到的，未必是猩红小姐希望她看到的。”
　　“她当然会看到的。”
　　“为什么您会这样自信呢？”
　　“在此地、有吾、有海伦的遗骸，我把血滴在了海伦的遗骸上，在这样的情况下，除非是以她的灵性也什么都看不到，而一旦看到了，那么必然是我所希望她看到的那一幕。唯一的问题是……”
　　“唯一的问题？”
　　“唯一的问题是，在看到那一幕后，她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哦，看起来是清醒过来了。不知道会不会吓一跳——”
　　话音刚落，那双湛蓝的眼眸恢复了神采。
　　清醒过来的第一时间，玛格莉塔呆呆地看着故意贴近到她的身前，和她近在咫尺的猩红。
　　和那双仍旧燃烧着血色火焰的眼眸对视了好一会儿之后，少女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眼眸深处有着震惊的光彩。
　　“……老实说，吾以为汝至少会后退几步的。”
　　出乎意料之外的反应反而让猩红有些疑惑了，她歪了歪头，意外地说着。
　　“汝难道没有看到吗？看到吾……”
　　“我看到了。”
　　玛格莉塔说着，凝视着猩红眼中的血色光芒。
　　“我看到了……猩红诞生的那一瞬间。”
　　没有来得及阻止，即使阻止也没有意义因为这仅仅是一幕幻景。
　　但当那弯曲的刀刃刺入女性们的身躯，血液如喷泉一样涌出时，玛格莉塔还是下意识地想要跑到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身边，去帮助她按住伤口，去救她，哪怕知道这毫无意义。
　　可是在她这么做之前，女性身上的衣着、首饰、她们坐着的木椅乃至她们自身，在沾染上鲜血之后，这一切都燃烧起来了。
　　以血引燃灵性的火焰。
　　这是一个很容易就能分辨真正的神秘学研习者和一个装神弄鬼的骗子的方法，玛格莉塔也见过很多次了，可是没有哪一次——没有任何一次，她看到燃烧得如此剧烈的灵性火炬，也没有任何一次，她看到的以血引燃的灵性火焰是这样的色彩。
　　十三位女性几乎是立刻就化作了血色的火炬，除了她们身体与血之外的事物都燃烧殆尽，在苍白之血的光芒下，甚至连月亮也被那股猩红所沾染。
　　这并不是一种形容。
　　鲜血流淌。
　　灰色岩石上的凹槽逐渐因为被火焰吞没的女人们身上流出的血而被填满，随着越来越多的血液注入那些水槽。
　　随着那些血液向外流淌将周围海水染红，将倒映在海面的月亮染红后，天空中的满月也变成了血液的色彩，甚至变得比流入海中的鲜血更为猩红更为明亮。被染红的光芒有穿过苍白之血，让天与海的交界下的一切都浸染在纯净的猩红之中。
　　只有苍白之血仍旧苍白。
　　——、——。
　　————、——！
　　岸边的人们不知又做了什么。在这笼罩万物的猩红色彩中，海水开始回流。
　　可那是海水，还是血液呢？
　　它们内蕴着晦暗的光芒，沿着被照成血色的石质平台的凹槽向平台的中央流淌，违背自然规律地，从海面向着比海更高的平台上。
　　当这不只是血液还是海水又或者是月光在海中凝聚的事物从那些倒在地上的女人身下淌过，它们就变得越发闪耀，而那些包裹着女性的血色火焰就会随之黯淡。
　　最终，那些光亮的液体集中到平台的中央，那个圆形的凹槽中，一盏赤红的酒杯被放在那里，被汇集的液体淹没。
　　“唔！！”
　　目睹这一幕的玛格莉塔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心悸。少女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直觉告诉她那是某种收容物，某种——恐怕和苍白之血一个等级的收容物！
　　还保留着原本色彩的，就只有苍白之血了！
　　空气之中起了无形的风暴，从那将赤色酒杯淹没的凹槽之中。光亮得几近燃烧的液体仿佛有了生命，它们蠕动着，激荡着，在蠕动中破裂，在激荡中蒸腾，又混入天空的苍光。
　　有神秘的力量在对抗，这幻景中留存的仅是那对抗的些许余波，海岸边传来了惨叫，但在血色的遮幕下玛格莉塔看不清那里发生了什么。
　　被染成红色的世界的暴动不知持续了多久，最终血色逐渐稀薄，苍白之血和血月逐渐消失，海平线上出现黎明的光芒，一切都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但在这时，在倒下的十三位女性围绕的平台中央，那发光的，将那支奇怪的赤杯吞没的血液忽然再度蠕动了起来，敛去光彩的液体蠕动、隆起，最后。
　　一个女人从中走了出来。
　　就好像破茧之蝶，那血色的人形的茧破裂后出现的是嫩白的肌肤，从中出现的女人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因为双腿无法支撑而倒在了玛格莉塔的面前，茫然地抬起头。
　　在这期间她的容貌和体型不断地变化，时而变成稍显年幼的少女，时而变成雍容的贵妇，变成那与周围已经倒下、失去生命的周围的女性中的某一位一模一样的样子。
　　除了那仿佛熊熊燃烧的血色发丝。
　　除了——那猩红的眼眸。
　　最终，她变成了玛格莉塔陌生的一位女性，而随后，那仿佛熊熊燃烧着血色火焰的发丝与眼眸都熄灭了，变得如同黑色的玛瑙。变成了……玛格莉塔所熟悉的色彩。
　　“……猩红小姐，那到底是……我看到的，难道说……”
　　那就是玛格莉塔在幻景中看到的全部了。
　　“是哦，就像汝猜到的那样。”
　　对玛格莉塔那难以置信的疑问，猩红只是收敛起那恶作剧没能得逞的笑容，静静地、静静地说着。
　　“汝所见的，是吾之诞生。”
　　“香料群岛是吾阔别许久的故乡，而这里，这片灰色的岩石和月光照耀的夜晚则是——”
　　“——吾之摇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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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4节 EP.108 她所诞生之处「下」

　　灰色的岩石平台上燃起了火光。
　　岛民们已经布置好了仪式所需的一切，在靠近海面的地方，让三个男人躺在平台上，双足浸没于海水。
　　古老的歌谣吟唱，白垩和墨黑的颜料在他们身上涂抹成了原始粗犷的花纹，在蜡烛围成的圆圈之中，乌鲁萨满用一艘只有脸盆大小的“船只”装着那颗颅骨，在骨骸的周围，用翠绿的树叶，木枝制成层层叠叠的花环。
　　“——，————。”
　　“————。”
　　“——、——、——、——。”
　　古老的岛歌回荡。玛格莉塔听不懂这群岛的语言，但在少女的身边，发丝与眼眸变回漆黑的猩红轻轻地哼着同样的歌谣，用通用语。
　　歌声讲述着古老的故事：人们遭遇了可怕的海兽袭击，向大海献上祭品祈求海洋的神灵赐予他们的勇者战胜敌人的加护。
　　围绕着仪式的蜡烛附近没有任何火种，但当歌谣传唱着那些被献上的祭品一个一个被海浪吞噬的短句结束，海龟壳制成的手鼓被富有韵律地拍响，用兽油和鱼油制成的原始的蜡烛逐一点亮，亮起幽蓝的灵性火光。
　　“海喰仪式，通过将某些事物献给大海，借助大海的力量达成某些目的，原始，繁杂，但正因如此而具备泛用性。在歌谣中，最后被大海吞没的就是那个受到加护消灭了海兽的勇士，因为他就是那个仪式中最后的一个祭品。”
　　猩红停止了歌唱，望着那被托举的木质小船。萨满们在烛火全部点亮后用小刀划开了男人们的肌肤，从他们的身体里取出鲜血，洒在船只上。
　　“在这次仪式里，那颗颅骨就是那个‘勇者’。当它和其他的祭品被海洋吞没，那些男人身上的遗留的怨念也会被彻底清除。”
　　“那猩红小姐你不会有事吗？在仪式之前，你也将血撒在了上面……”
　　“所以在仪式开始前我又用操纵血液的力量把那血滴回收了。”
　　坐在海滩上，猩红满不在乎地说着。说完，她才又看向抱着膝盖，坐在她身边的玛格莉塔，迟疑了一下，开口询问。
　　“那么，你是怎么想的那？玛格莉塔小姐。”
　　“对这个海喰仪式吗？”
　　“对我，我得说，在所有知道过我过往的人中，你是最冷静的，冷静地让我有点……不太自在。”
　　“就算你这么问我……我也只能说很让我吃惊。”
　　想了想，玛格莉塔诚实地说着。
　　从猩红那里得到的故事，是已经太过久远的历史。要从翡翠海沿岸那个最崇高和强盛的帝国开始说起。
　　黑暗纪元早期，这个帝国征服了庞大的疆域，而在那个没有莫比乌斯机构，甚至连巫师们都还能够光明正大的行走于大陆上的时代，强大的帝国必然有着相应水准的神秘力量。
　　按照机构的资料，神秘开始式微是黑暗纪元中期，大陆各国都意识到神秘知识泛滥的危害之后开始的事了。
　　所谓香料群岛曾经诞生的文明，其实就是这个帝国的征服。
　　在有一片庞大的疆域，继续扩张的难度过高而收益过低后，统治者们就会停止扩张的步伐，转而在其他方面寻求突破，而这个帝国在这一次的转向中，将目标瞄准了神秘学，希望通过对神秘学的探索来解决人类的两个终极问题：
　　衰老、以及死亡。
　　然后经年累月的研究让他们找到了方向，并且开始了实验——那就是玛格莉塔所看到的景象，他们在香料群岛设置了研究基地，建立起了试验场，在他们认为合适的时间，进行了第一次的实验。
　　“那究竟是什么样的仪式，我至今也不清楚。”
　　猩红是这样告诉玛格莉塔。
　　“那是帝国的最高机密，一直到那个帝国从历史中衰亡我也没能弄到哪怕一星半点的资料。只知道当时那些人是盯上了血族，认为血族最接近于完美的不死不灭——但依然有能够在苍白之血下被消灭的性质，而且除非在婴儿时就夭折，否则根本不可能成为血族，他们打算着手改变这一切，对苍白之血下手，于是就有了玛格莉塔小姐看到的仪式。”
　　玛格莉塔看到的十三位女性就是帝国为了这个实验准备的对象，十三位宫廷中的高级女支女，而以她们的生命为代价，在苍白之血降临的夜晚，使用另一个至少和那早就血族的神秘天象同级的另一个收容物，其结果——
　　——就是猩红。
　　从十三位女性的血中诞生，拥有她们的外貌并且能够自由变换的血族。
　　而那位海伦就是实验完成的时代，帝国的最高权力者、执政官之一。
　　她们比她们的前任更幸运，因为看到了成功的曙光。
　　但她们又更加的不幸，因为在漫长的验证、等待下一次机会、寻找另一件在仪式中消耗的收容物的时间里，即使她们已经实现了不老，死亡依然朝她们一步步靠近。
　　最终，被死亡的恐惧几乎压垮的他们采取了一个疯狂的方案：把整座岛屿作为仪式的平台，将唯一成功的实验品，也就是猩红作为仪式中的消耗品，几百倍几千倍地增加献祭的数量，在最后来一场豪赌。
　　他们再也等不及了。
　　但显然不是所有人都支持这样的计划，在计划最后的最后，一位执政官的心腹背叛了他们，联合岛民们和猩红一起为了自己的生命发起了反抗，而这场反抗的结果——
　　——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海喰仪式。
　　为了破坏已经完全被建设成仪式场所的岛屿，成千上万的岛民们用最原始的方式沟通了大海的力量，将那些成为仪式关键节点的陆地作为祭品让海洋吞噬。
　　那就是玛格莉塔在通灵中看到的景象——大地碎裂，城市沉没，海水喷涌，完整的土地碎裂成海上的一片群岛。
　　计划失败的执政官咒骂着背叛者仓皇逃窜，海喰仪式的力量却没有放过她们。那位海伦拼尽全力来到不会被大海吞没的土地上，深入地下，意图借助大地的力量抵御大海，但最终还是死在了那个哲思暗穴的深处，灵魂化作恶灵，又在漫长至极的时光中连憎恨也无法维持，最终只残留下那片雾气般的怨念，然后又在几天前，伤害了误入那里的采集队成员。
　　“……猩红小姐说，当时因为自己是仪式的核心，所以也没有关注这些被拖入了仪式里的执政官的情况吧？”
　　想了想，玛格莉塔把下巴放在膝盖上，歪着脑袋看着乌鲁萨满在歌声结束之后走向平台的边缘，将那艘盛有颅骨的小木船庄重地从昏迷的男人身边放入水中。
　　木船顺着海流飘向海的远方。岸上，一位岛民的弓箭手将前端沾满油脂，用华美的鸟羽装饰的箭矢搭在弓上。
　　“确实是这样没错呢，那个时候我也觉得我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把自己也当作海喰仪式的祭品了，确实是没有功夫去在意那些败犬一样的执行官的去向，反正，同样作为祭品，她们是逃不了的。”
　　“如果那时你注意一下，或者岛民们事后的检查认真一点找到找到那个海伦，把她的尸体安魂或者烧掉，会不会就没有现在这件事了呢？”
　　“……难道说，玛格莉塔小姐，你的感想就只有这个吗？”
　　“不然还能有什么感想呢。”
　　玛格莉塔挠了挠头。
　　她有些不明白猩红想从自己这里听到什么。
　　难道她觉得自己会因为她是从女支女的血中诞生的而鄙夷她？会因为她和其他的血族不同而大惊小怪？不过少女的震惊已经在幻景中用完了，而现在，猩红完好无损地坐在自己身边，表情淡然。
　　在那双眼睛里看不出有因为这段堪称传奇的回忆而留下的任何情绪——自豪、悔恨或者不满。她也没有详细说明她诞生的生活，在最后又像是故事中的英雄一样击败了邪恶。甚至如今的香料群岛也是这位血族的王女所造就的。
　　但就算知道了，除了震惊和知晓历史真相，好奇心得到满足的愉快感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特别的感想。
　　——实在是太遥远了。
　　或许可以拍拍手，表示尊敬？但总感觉那么做的话，猩红会说着‘我所作的只是为了自保，没有什么可尊敬’的，反而会觉得自己在打趣她。
　　“这是猩红小姐的过去，确凿无误的历史，我不认为我可以评价什么。非要说的话……那个时候如果猩红小姐成为了仪式的祭品，那么为什么现在还……而且，为什么会变成血族的王女呢？”
　　“……那当然是因为就算是海喰仪式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呀。至于成为王女，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等到有机会的时候再说吧。”
　　猩红愣了好一会儿忽然扑哧一笑，站了起来。
　　弓箭手在箭头上点燃了火焰。承载着颅骨的木船已经远离岸边，飘入一片月光的曳影。他举起弓，拉满了弓弦。
　　“海喰仪式原本是要等待大海自然地将祭品吞没的，不过后来有了简化的办法，用同样作为祭品的箭点燃木船，加快这一过程，而只有最优秀的弓箭手才能胜任这份工作。”
　　猩红说着。话音未落，火箭划过一条优美的抛物线，落在了木船上，以玛格莉塔的视力能清楚地看到木船摇晃但未倾覆，上面的祭品燃烧，包围了颅骨，仿佛在海面上亮起的一盏灯火。
　　那灯火之中，很快亮起了另一种微弱的火光，那是冥思暗穴深处，遗留的光芒。
　　“看起来那个颅骨里最后残留的怨念也被仪式的力量激发出来了，甚至不用灵视也看得到，这就是所谓的垂死反抗……玛格莉塔小姐就真的没有任何感想了吗？”
　　“……猩红小姐，为什么我感觉你非常执着于我的感想呢？”
　　“要说的话……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因为某种意料之外的情况而将这些过去的事告诉某个人，本来我是没有这个打算的哦？另外，虽然有不少人知道这件事，但那些都是我亲口告诉他们的，亲眼看到的，只有玛格莉塔小姐一个，所以。”
　　“……所以？”
　　“所以你什么特别的反应让我觉得很没面子。”
　　“……我觉得我更加了解猩红小姐了，这样算吗？”
　　“虽然很敷衍，但算吧。”
　　你一言，我一语，两位少女在沙滩上看着承载着海伦颅骨的小木船渐行渐远。这次的事件这样就算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了，玛格莉塔想着。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蒸汽船的鸣叫忽然响起，忽然之间，在海岸边的所有人都看见了。
　　一艘小艇朝着海上被点燃的灯火，呼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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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5节 EP.109 总有人作死

　　那是一艘常见的蒸汽动力小艇，流线型的船身漆得雪白。艇身两侧。水车一样的转轮在船尾裸露的蒸汽机的带动下卷起海水，让它获得在大海上驰骋的磅礴动力。
　　这种两侧有轮的外轮船设计近年来已经被螺旋桨式的蒸汽船逐步淘汰，但在小型船只上依旧运用广泛。这艘小艇从海岸线的一处死角驶向海面，追逐着那燃烧的火焰。玛格莉塔甚至看到小艇上的一个人手里握着有长杆的大型捕获网。
　　“——那些家伙该不会是？！”
　　少女直觉性地意识到这小艇上的两人打算做什么了，但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她们在岸边，小艇在海上，彼此之间的距离远超一般手铳的有效射程。岸上的岛民从震惊之中反应过来发出呼喊的时候，那艘小艇距离燃烧着却未沉没的“小船”已经很近了，近到上面握着捕获网的人一挥网，小木船先是被网压入了海水中，那红色的火焰顷刻间熄灭，然后他用力一提，就将那不知为何还发着一种令人本能地感到寒冷的玩意从海上揽入网中。
　　“哈！成功了！哈维，我们快走！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岛民进行祭祀仪式时用到的祭品！我敢保证等我们回到罗曼城，这篇报道一定能够大卖，然后我们就可以回老家过我们的好日子了！就像前两天写那篇报道的人一样！”
　　但男人的激动比本能更加强烈，他看着那奇怪地发着光，被火焰烧灼得焦黑的颅骨，打定主意要把这个卖给某个科学家——这奇怪的颅骨一定可以卖一个高价！
　　“哦，对了，照片、照片！”
　　然后他又反应了过来，手忙脚乱地抓起放在小艇旁边的成像仪，也不顾最后洗出来的照片会变成什么样，对着那颗颅骨和海岸被烛火照亮的仪式场一顿猛拍，一边拍着那些原始的群岛人发出狒狒一样滑稽的叫喊声又拿他们没有办法的样子，一边催促着自己的搭档。
　　但是船没有动。
　　“快走、快走——该死，哈维，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还不开船！难道你小子希望那群原始人反应过来后用弓箭把我们扎成筛子吗？！”
　　男人扭过头对着自己棕发的搭档怒吼着。可是正满头大汗地操纵着小艇，被他叫做哈维的同伴看着飞速旋转的外轮和完全没有在动的小艇，，激动退却的面容上，一种不安和惊恐爬了上去。
　　“杰克，我已经把功率调到最大了！但是、海水、海水……海面不太对劲！哇啊！”
　　“你说什么？！啊！”
　　——摇晃。
　　杰克一个没拿稳，贵重的成像仪带着刚刚拍好的相片从他的手中飞了出去，落入黑暗的海中。他用力地抓住船舷才没让自己从小艇上掉下去。
　　这个时候杰克才看到，明明没有风，海面却忽然激荡了起来，月亮明明在天空中，海水上却没有了明亮的倒影，甚至连自己的身影都在海面上不可见，下方的海水变得黑暗，幽深，仿佛……
　　无尽的深渊！
　　哗啦！哗啦！
　　浪头慢慢变大了，即使是对航海一无所知的人也能感觉到不对，杰克忍不住想起了和香料群岛隔海相望的城市中出生成长的人都一定听说过的传说，岛民们的信仰，海神，那神秘鬼祟的力量，但是——该死，那不都是迷信吗？！
　　“该死、该死。哈维，我们可能摊上事了，哈维……哈维？”
　　没有回应。
　　杰克在惊涛骇浪中扭过脸，看到自己的搭档正倒在小艇的甲板上。刚刚小艇晃动时他摔倒，他的脸和焦黑的颅骨来了一次亲密的接触。
　　——不会昏过去了吧？
　　杰克脸色铁青地想着，他稳住自己的身体，在越来越高的浪头中伸手去摇晃同伴，但这个时候哈维忽然跳了起来，双手抓着那颗颅骨。
　　“没事吗？没事的话就想想办法……哈维？”
　　抬起头的男人脸上忽然冒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视线对上的一霎那，杰克只感觉到了一股彻骨的寒冷，他僵住了，而哈维，这个褐色的眼瞳中亮起森冷白光的男人忽然面朝海岸的方向，发出了一声尖啸。
　　杰克敢保证，那绝对——绝对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然后，在海浪中，一声落水的声音响了起来。
　　……………………………………………………………………………………………………
　　尖啸从海浪中传来时，被猩红抱住，由蝙蝠们托着在海面上飞向那艘小艇的玛格莉塔听到猩红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松开了她的腰。
　　在颅骨被打捞起来的时候，玛格莉塔和猩红就在朝这边赶，但就在还有十米左右的距离时，那声尖啸让那些黑乎乎的小蝙蝠一下子混乱散开了，她与猩红因而坠入了海浪激荡的海面。
　　海浪很快就将她们分开了，因为事发突然，她甚至来不及握住圣银的铳刃让瑟莱忒用一条触须将她们连接起来。
　　幸好少女的游泳技术不差，落入水中，玛格莉塔奋力地往上探出了水面，然后呼喊着猩红的名字。
　　“猩红小姐！”
　　在猩红惨叫的时候，玛格莉塔也感觉到自己的灵体波动了一下，就好像遭到了一股强劲的水流冲刷——那似乎是某种攻击，而且对猩红显然比对自己更加有效。
　　“我没事！只是——该死，海伦，你还真是恨我啊，不是吗？就连几千年的时光，连‘自我’都已经消失殆尽了还是不会放过我是吗？啊？你不想被遗忘，不想被大海吞没吗？哈！都已经死了，看来那时的恐惧还真是让你刻骨铭心啊！”
　　“猩红小姐？！”
　　“我没事，这只是那个恶毒女人的一点残渣而已，我身上还有「菲尼克斯之血」，这个伤害不了我，但是——啧，我也没有余力帮助玛格莉塔小姐了，去那艘小艇上，把那个颅骨扔进海里——”
　　话还没有说完，猩红的声音在海浪之中消失了，一群黑色的小蝙蝠汇集到玛格莉塔的身边，将少女的身体尽可能地托出水面，朝着在浪涛中起伏却始终没有倾覆的小艇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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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6节 EP.110 海葬

　　“玛格莉塔小姐，猩红小姐可能在和那个颅骨中最后残存的力量对抗。”
　　“可是那个海伦残余的怨念不是已经被「灰百合」净化干净了吗？”
　　“但是作为「楔」的颅骨并没有被摧毁，恐怕在其内部还有最后的残留。那残余的怨念借助小艇上的人的灵性活跃了起来。只要能登上小艇，把那个颅骨重新扔回海里，因为祭品一度没入海面又被取走而暴走的仪式应该也会停下来。”
　　“瑟莱忒小姐能抓住那艘小艇吗？”
　　“答案是否定的，海浪已经太大，我的延伸出去的触须质量不足以稳定路径，会被冲走，而且——”
　　圣银的绝对有效范围，差不多也就是十米，超过这个距离，圣银的触须的力量、硬度、粗细都会大打折扣，在这样的海浪中无法稳定地延伸。
　　本来她们都在这个距离内了，然而。
　　“那艘小艇也在被海浪推远！”
　　“是玛格莉塔小姐您在被海浪推远。”
　　拍打着水面，玛格莉塔咬紧了牙关。她的游泳技术并不差，但是再优秀的泳者在这样的海浪中也只能祈祷神明的眷顾，更何况这是出于某种神秘的力量造成的！
　　那两个男人将作为祭品的颅骨打捞上去时让那颗颅骨短暂地接触了海水，这等同于将祭品献给大海后又将之夺走，说好听点是违背仪式的契约，说难听一点，考虑到这是在向神格化的海洋献上的祭品，这种举动简直是在渎神。
　　那么这海浪就几乎是神的怒火！
　　怎么办？！
　　——让瑟莱忒小姐变成船？
　　可圣银的质量和体积只有那么一些，勉强变成船或冲浪板在这样的海浪中和一片树叶也没有多大的区别。
　　——从水下靠近？
　　的确，水下可能比海面更加安定，可是在水下根本看不到小艇的位置。
　　玛格莉塔飞快地思考着，但一时找不到任何办法。
　　就在这个时候，少女被海水灌入的尖尖耳朵忽然一抖。
　　——她又听到了。
　　蒸汽船的轰鸣声。
　　比起小艇上的蒸汽机，这轰鸣更为强劲，象征着其动力更加澎湃。雪亮的乙太灯照射在水面上，很快便聚焦于少女的面庞，那些托举着玛格莉塔的暗影蝙蝠因为这强光纷纷潜入水中然后散开，虽然它们不像真正的阴影生物一样遭遇强光就会惨被消灭，但还是不太喜欢光芒，尤其是猩红现在不在附近，它们几乎是一哄而散。
　　额外的浮力消失，玛格莉塔的身体猛地一沉。感谢莫里亚蒂先生，他为露娜公主特制的这套银月假面的衣服即使吸饱了水分也不太重，少女用力地拍水，让自己的小脑袋一直浮在水面上。
　　又有船来了。
　　这一次是谁？
　　玛格莉塔在波浪中维持着身体的平衡，脑海之中闪过这样的问题。而这个问题很快就随着劈开波浪的一艘船只和从甲板上抛下来的一条救生绳而得到了解答。在少女抓住了那条绳索，将自己从水里拉出来时，这艘船——不是那两个不知道发什么疯冲出来的男人那样的小艇，而是真正可以抵抗风浪的商船——的甲板上，抓着绳子的男人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哼、看起来那两个财迷心窍的记者弄出了很大的风波，不是吗？”
　　“你是——”
　　“有什么话等结束后我会好好听你说的，你显然知道这奇怪的天气是怎么回事不是吗？”
　　“——！”
　　那个带着名为芬妮的女仆的男人。
　　玛格莉塔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过，现在首要的任务显然不是对此进行质疑，她紧紧抓着那条绳索，朝着这个还不知道名字的家伙大喊：
　　“把我弄到那艘船上去！”
　　“这种事不用你提醒我！”
　　“等一下，你该不会是想把他们直接撞沉——”
　　“哼，看好就是了。”
　　船在减速。
　　虽然在减速，但无需怀疑的是，这艘船正朝着那艘在波涛中仍旧没有倾覆的小艇驶去。小艇上的一个男人在尖叫，死死地抓着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维持自己的平衡，而另一个人把那颗颅骨放在自己的头顶，当注意到船只朝着自己驶来，他那双闪烁着诡异光芒的眼睛从猩红落水的位置——大概是在看向那里吧，玛格莉塔想——移过来，又一次发出了尖叫。
　　对于玛格莉塔而言，这尖叫声只不过是一阵吹袭而来，有些嘈杂的强风，但是在甲板上的其他人却纷纷发出了惊叫，包括那个男人也惨叫了起来。船只的朝向忽然大幅度地偏移，向着另一个方向。但是那个男人——准确地说是那个男人手里的颅骨没有想到的是，船只的偏移让抓住绳索靠在侧面的玛格莉塔与它之间再无障碍，而远比小艇大，转向也远不如其灵活的船只虽然偏移了方向，但是依然向着前方，将两者的间距拉进到十米以内。
　　直视着那双空洞的眼眶，玛格莉塔举起了铳刃。圣银的触须飞射，越过波浪激荡的海面缠住了男人手中的颅骨，从眼眶中深入，从鼻孔的位置卷出，圣银融合，一个密闭的圆环和圣银的触须连接在了少女和男人之间。
　　“——嘿呀！！！”
　　无论那个颅骨之中藏有什么样的怨恨，那都没有给予男人强大的力量。玛格莉塔用力地拉拽，不愿意放开颅骨的男人就随着这一下从小艇上坠入了海中。连带着那颗颅骨，与此同时，另一条触须延申，瑟莱忒抓起那被网上小艇的木船，抛入了海中。
　　在颅骨和小木船上的其他祭品沉入大海的位置，一个漩涡忽然地出现，那颗颅骨和其他的事物被卷入漩涡。神秘的气氛弥漫，始终维持着灵视的玛格莉塔猛地抬起头，看到从岸边，一团灵性的雾气飞了过来，同样没入了漩涡之中。
　　在黑色的海水中，它们不断地下沉，下沉的尽头是什么？
　　玛格莉塔不知道，但是，就在那些事物在视野之中小到几乎无法被看见时，少女仿佛听到了一声怨毒的呐喊：
　　——不！我不要被大海吞没，我不要被遗忘！我不要沦为被他人追奉和铭记的名字！距离不老和不死就差那样一步，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那一瞬间，仿佛从海水的深处，传来了一声悠久的叹息。
　　风浪忽然止息了。
　　一如它们忽然的卷起。
　　黑色的海水变回了翡翠海特有的澄澈，海面上重新出现了月光，玛格莉塔挂在船舷旁，看着瑟莱忒将落水的男人放回小艇上，又回到自己的身边。
　　“结束了吗……”
　　这一次，似乎是彻底结束了。


　　
　　_(0w0)∠)_
　　

    





第757节 EP.111 他的名字是凯撒

　　——哗啦。
　　玛格莉塔的话音刚落，下方的海面上忽然浮上来了一个身影。
　　“看样子是结束了呢。”
　　就像灵巧的海豚一样破开平静下来的水面，拨开完全被打湿的黑发，猩红先是像某种能够吐出水柱击落空气中飞虫的鱼类一样按着自己的胸口吐出了一大堆海水，然后浮在海面上，对着玛格莉塔露出一个笑容。
　　“这样一来，我和这个家伙的孽缘也就到此为止了吧。”
　　“听起来你完全没有把这当一回事。”
　　“如果你也像我一样活了——”
　　虽然那些人大概率完全听不到，但注意到甲板上有人后，猩红用一个拖长、压低的音符掩饰了自己度过的年月。
　　“——这样长的时间后，忽然知道有个你并不关心、也不在意、而且应该已经早就死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家伙还阴魂不散地因为你停留在某个地方——然而留下来的连她的遗产都算不上，只是残渣，然后这些残渣也没有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而是给另一个人带来了麻烦，最后又很爽快地被彻底清理干净，而这次是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这位血族的王女耸了耸肩。
　　“你也会是和我一样的语气，大概。事实上对于这整件事我都是出于一种……莫名其妙？也许可以这么说，总之就是这种感觉吧，出现得太莫名其妙，消失得又太干脆，实在很难让人产生什么特别的感想。”
　　“嘛……”
　　玛格莉塔，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所以干脆终止了这个话题。
　　海伦，还有猩红，无论猩红如何评价，那都是自己的感想，玛格莉塔不认为她或者其他对此不甚了解的任何人有资格对此评价什么。
　　她朝猩红伸出手，握住了那在海水中被浸泡得比平常冰冷许多的手。让她也抓住了救生索。
　　“说起来，我本来还期待玛格莉塔小姐会不会在解决事情后注意到我还沉在海底，然后潜入深海把我拉上来呢。”
　　“请猩红小姐理解一下，人类没有任何准备潜入深海是会死的。”
　　在一起爬上缓缓停下的船只的甲板上后，玛格莉塔注意到甲板上的水手、那个依然不知名的男人和他的女仆都还没有从惊恐中恢复过来。船上的人纷纷抱着脑袋，浑身颤抖。
　　看起来虽然仪式顺利被挽回，海伦最后的残余也消失了，但他们受到的影响并没有随之解除。毕竟第二次和第一次的尖啸不同，似乎是无差别的攻击。
　　不过，用自己的神秘学知识判断出过会儿这些人就会恢复过来的玛格莉塔也没有担心什么，她坐在船沿将长靴脱下，将里面的海水倒了出去，等待着他们在平静的海面上恢复正常。
　　这并没有等待太久。
　　……………………………………………………………………………………………………
　　当拉着小艇的船只开回岸上，沙滩上已经多了不少人。
　　玛格莉塔从船上跳下来之后，注意到这些人大多是记者，而他们主要聚集在海滩边，还没有来得及将身体上的颜料洗去的那三个男人——当然，他们的同事也在。
　　侵蚀他们的残留怨念已经被幽深的大海所吞噬虽然精神萎靡，但看起来，他们已经没事了，只要休整一下，今晚就可以回到罗曼城了吧。
　　同样，因为仪式已经结束，岛民们也没有再阻止他们靠近。本来这种大张旗鼓的活动就是瞒不住的，群岛的海岸线又复杂，遍布密林，能在仪式进行时只有几个乱入者，这已经说明岛民们的防范力度很强了。
　　“……啊。”
　　看到这一幕，玛格莉塔毫不犹豫地拉着猩红的手隐没在夜色的间隙之中，甚至无视了有着正在靠近的红发记者小姐那激动的表情。
　　她当然不介意用几张照片帮助这位有过数面之缘的记者小姐保住她的工作，但现在的情况是一旦她被发现，明天整个罗曼城大小报纸杂志的头条都会是银月假面被一群记者围着的照片。
　　“……哼，哪怕是做了好事，却也会因为身份不能暴露在灯光下呢，所谓的窃贼，就是这样的人。”
　　看到两位对发生了什么缄口不言的女性从自己的身边离开，男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
　　“是的，少爷，这也是所谓的‘正义’。”
　　他的身后，同样已经恢复正常仪态的女仆说着。在这主仆二人的身后则是船舶的水手和船员们，这些人押着那艘小艇上，现在也没有清醒过来的倒霉蛋，还在议论着刚刚海面上惊险诡异的一幕。
　　在海上讨生活的水手对这些诡异的事特别敏感和忌讳，但男人就没有那么敏感了，现在，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丝毫在船上那失态的表情。
　　他看向走过来的金·凯莉，冷静地开口说着：
　　“所以，这里就由我们来让这件事不被埋没于无聊的流言中——喂，女人，你们已经结束采访了吗？”
　　“——是、是的！”
　　被这个表情冷漠的男人一喊，金·凯莉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但和那双视线对上之后，这位可怜的记者小姐又连忙点了点头。
　　得到这位在罗曼城颇具话题的先生的帮助完全是意料之外的。
　　毕竟，金·凯莉前去向他寻求帮助时，完全不清楚自己曾经和那位皇家圣卫小姐的缘分是不是真的能派上用场。但这个男人一听她们是受银月假面介绍去海心神庙采访受害人，就让他们上了船。
　　而她们之所以在这里也是托他的福，所以在那些记者一拥而上时，她和她的同事们才能凭借着银月假面的介绍，采访到在海心神庙时没能采访到的，「阿克索的药槌」的采集队员，获得珍贵的第一手资料。
　　对这一切，这个男人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如实地报导接下来所发生的事。
　　“关于那个戴面具的女人，那些岛民怎么说？”
　　“那位萨满说，三位采集队成员的获救完全是靠了银月假面……”
　　“很好，这部分也给我如实地写上去，当然也不要忘记写上那正是因为我提供的情报。”
　　“当、当然了……”
　　——不过这个男人实在是让人没法产生好感就是了。
　　“很好，那么接下来，就是我的部分了。”
　　男人点了点头，朝着站在沙滩边，正和其他岛民们将小艇上的两个男人围住，商议着处置方法的萨满走去。
　　“等一下！”
　　但这个时候，有个声音从后面响了起来。
　　听到这个声音，男人的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他转过身，看到一个理应被他丢下的家伙出现在了面前。
　　这个有着金发和蓝眼，面容英俊但却没有主见的男人来到他的跟前，
　　“……你还真是烦人啊，乔治先生。我还以为你会聪明一些，呆在罗曼城老老实实享受作为一个贵族少爷的生活不好吗？”
　　“爷爷让我跟在你身边，帮助你。”
　　“昨天你不就回罗曼城去报信了吗？”
　　“那是因为你说那样更加好……”
　　“……”
　　男人不露痕迹地叹了口气。他旋即转过身不再理睬这个烦人的家伙而是朝着乌鲁萨满走去。
　　这位主持了仪式的萨满当然注意到了男人的靠近，他转过身，对着这位在刚刚为仪式的完成提供了紧要的帮助的男性，萨满微微鞠躬，向他致以了感谢。
　　在耐心地听完了这长长的致谢后，男人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只是微微地点头，然后开口说道：
　　“如果可以的话，现在我希望能够继续谈一谈那件事。”
　　“那件事？”
　　“我希望能够和群岛的部族们建立稳定的商业关系，主要是鲜鱼，还有香料群岛的特制配方，能够让鱼料理变得更加美味的特殊调料。这两样在沿海城市都非常受欢迎，但因为你们自然的生活方式，用来与大陆交易的量并不多，但我希望能够稳定地用你们需要的任何物资来与你们交易这些。”
　　“……我希望你换一个要求，这位先生。”
　　但是听完男人的话，乌鲁萨满却摇了摇头。
　　他的表情有些严肃。
　　“我们和大陆上的人不一样，大海和岛屿的恩惠我们从来都只取所需。偶尔的交换量也很少，不足以进行长时间，稳定的贸易。”
　　但男人的表情没有丝毫地动摇。或者说，正因为已经被这样的话语拒绝过一次，他才想到了应对的策略。
　　而且现在，托那个正体不明的「银月假面」的福，他姑且是在对岛民有恩的立场上，虽然他现在都不知道在不久前的海上发生了什么，但很显然如果不是他的出现，岛民们会觉得事态要变得很糟糕。
　　“但是你们的所需也并不会精确到捕获的每一条鱼、采收的每一片海带。总会有盈余，总会有储备。就算抛开鲜鱼，你们的特色调料「鲜美之油」是一种发酵物，总不可能是需要使用的时候即时发酵的吧，十公斤「鲜美之油」。”
　　“五罐吗……”
　　话题从渔获转移到调料之后，乌鲁萨满的态度有些松动了。
　　毕竟如果不是这个男人的话，那位启视者能不能及时让被打乱的仪式顺利完成还难说。
　　而作为在群岛上最常见的发酵物，「鲜美之油」也的确是被大量制作和储藏的，之所以很少贸易是因为岛民们不习惯大陆上的商业社会。
　　只要五罐的话，倒说不上是多么地大量……
　　而男人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穷追不舍地说着：
　　“你们对大陆上先进的医药还是有需求的，不是吗？用药物换鲜美之油，交换的间隔可以一月两次或三次，如果岛上的人重病或者受伤需要大陆的医疗，也可以直接来我的店，由我们安排去医院治疗，当然，所需的费用全免。”
　　“……唔……这样的话，倒不是不行……”
　　乌鲁萨满思考着。
　　香料群岛的岛民对大陆上的生活方式和器具并不很感兴趣——但医学和药物是个例外，那些药物更容易保存，效果也更好，对于治疗伤残或者身体内部的一些疾病，大陆上的医学也更有效率。
　　岛民们绝少与大陆上的人进行贸易，但那只是生活观念的差异造成的，他们并不排斥和大陆交流，也有不少年轻人去大陆上闯荡，扎根。
　　令人厌恶的，是那种自视为先进文明而试图做出教化行为的傲慢。
　　最终，他的眉毛舒展开，点了点头。
　　“这种程度的话，还是可以的。”
　　“那么，就这样约定了，以深邃的大海为见证——”
　　男人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他抬起手，这样说道。而这是岛民们立誓的话语。
　　萨满有些惊讶，但旋即也抬起手，带着些意外和欣赏的目光看着他：
　　“以深邃的大海为见证。”
　　在一旁的乔治都看呆了。
　　因为一些意料之外的情况，他不久前才赶来，根本不知道几分钟前这里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用了什么魔术，居然和一向不与大陆人长久进行贸易的岛民谈拢了生意，而且还是那个在美食家圈子里比等量的黄金还要贵重的「鲜美之油」！
　　“芬妮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前不是还和那个部族没有谈成吗……”
　　“关于这件事，就请少爷亲口告诉你吧，乔治·罗曼罗兰先生。”
　　芬妮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她站在自己家少爷的身后，骄傲地说着。
　　“现在只需要庆贺少爷的成功即可，有了这五罐「鲜美之油」，有了现在这个绝佳的宣传时机，少爷的鱼店铺一定能够在罗曼城一炮而红，等到那个时候……不知道现在正在哪里看着的两位小姐自然会明白，什么人可以帮助她们，她们又该向什么人寻求帮助……”
　　“……不、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远远地看着完全陷入迷惑中的乔治，在更内侧的雨林之中，注视着这一切的少女轻轻地叹了口气，按着自己的额头。
　　和芬妮想的不一样的是，玛格莉塔并不打算向她的主人求助什么。
　　当乔治——自己的这位表哥出现的时候，她就意识到那个给自己提供了情报，然后又在刚刚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的男人是谁了。
　　随之而来的是惊愕，因为太过惊讶，玛格莉塔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心情了。
　　“也就是说，那个男人就是……”
　　倒是猩红一副感到很有趣的样子。
　　“啊啊，有乔治跟在身边，准备开设鱼店，应该就是那个人不会有错了。说起来，我虽然确实知道他，但完全没有关于他相貌的资料……”
　　“但之前给你情报时，那位乔治先生却没有跟着他呢。”
　　“那个自告奋勇去罗曼城帮采集队的人报告事态的人就是乔治吧，没办法，他一向没有什么主见。而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好像帮了他一个大忙，希望这不会对玛丽姐造成什么影响。”
　　磨着牙，玛格莉塔拍了拍自己的脸。
　　虽然她觉得自己并不是有意在帮助他，但从结果上来看……
　　“算了，反正我们的目的也顺利地达成了，采集队平安回到罗曼城后，那些谣言也会不攻自破，之后再等到被猩红小姐下暗示的那个记者回到罗曼城，这出闹剧就能彻彻底底地解决了。先回去把这件事告诉玛丽姐吧。”
　　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没有用了。
　　现在在这里能做的事已经一件也没有，玛格莉塔牵起猩红的手，准备立刻回罗曼城，向自己的姐姐报告这一切。
　　临走前，透过树木的间隙，少女看着那个成为海滩上所有记者的焦点，沐浴着闪光灯的男人，轻轻地说出了他的名字。
　　凯撒·L·布林迪。
　　少女的外公，恺撒·罗曼罗兰的私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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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8节 EP.112 更大市场的可能性「上」

　　“啊，已经和那个凯撒见过面了吗……”
　　玛丽揉了揉额头，在听完玛格莉塔的讲述之后，这位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也少见地露出了苦笑。
　　“其实前两天你们分头行动、用「天体巡回」离开后不久，乔治就来到了办公室李，向芙拉报告了在群岛发生的事，那个时候我就知道，那位凯撒·L·布林迪先生也在香料群岛了，但是我完全没想到你们会和他扯上关系，也没有想到他的目的居然是鲜美之油，所以也就没有在意。”
　　对于玛丽而言，这可谓是少见的误算。
　　“果然，乔治是被那位凯撒先生支开的……”
　　玛格莉塔叹了口气。
　　所以她才没有在那个男人的身边见到乔治。
　　而因为玛丽没有想到她真的会和那位恺撒外公的私生子产生联系，所以也没有特意告知她关于其特征，让玛格莉塔稀里糊涂地以为那只是个有些傲慢的商人。
　　结果，在解决这次事件的时候，少女和他结成了事实上的同盟，借助他给予的情报和助力解决了问题，而他也因为协助玛格莉塔的举动得到了岛民们的尊重，从而成功谈下了关于「鲜美之油」的生意。
　　“……该不会，从一开始我就落入他的计划中了？”
　　这么一想，玛格莉塔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不、这位凯撒先生是个很有眼光的商人，但再有眼光的商人也不可能提前针对你制定这样的计划。我毫不怀疑他最初的目的并不是他最后达成的那一个，这样的结果应该是一系列的偶然，和被他在这些偶然中抓住的机会而达成的。比如在仪式中时他突然出现，就有可能是他通过什么渠道提前知道了那两个男人打算在岛民举行仪式时闯进去窃取祭品，于是就待在一边，等到他们行动成功后再出现阻止——这样才更能在岛民们心中留下好的印象。”
　　玛丽表情古怪地看着自己的笨妹妹。
　　“还是说你觉得这位凯撒先生难道有什么神秘的能力，能够预知你出现在那里？”
　　“……不，应该不会有……”
　　至少玛格莉塔没有在那个凯撒的身上感觉到什么神秘的力量。就像玛丽说的，或许那只是一次意外，就和这整个事件一样，但在这样的意外中，在自己和猩红都不知道的时候，他抓住了某些机会，最后成功谈成了一桩简直……对，简直匪夷所思的生意。
　　“……不过有「鲜美之油」的供给，又有品质不错的鲜鱼供应的话，那位凯撒先生的渔获店肯定可以大获成功的啊。”
　　虽然「鲜美之油」在香料群岛的原住民中仅仅是一种类似于大陆上盐、或者奶酪一样的常见食材，但因为制作需要群岛的特有材料，加上岛民们鲜少贸易，在群岛之外，这种能让鱼类料理的鲜美程度有极大提升的调味品非常罕见，让众多无法在群岛险恶的雨林中长期生活下去的美食家们都趋之若鹜。
　　价值堪比等重的黄金。
　　物以稀为贵，这是商业的铁则。以这种调味品作为卖点的话，玛格莉塔毫不怀疑凯撒的店铺在开业时会吸引来整个罗曼王国，甚至诸多邻国的美食家和有名的厨师。而只要他能够稳定地提供这种调料，哪怕间隔长达一个月，那家渔获店也绝对会成为最有名、最成功的渔获店，没有之一。
　　玛格莉塔有些忐忑地看着自己的姐姐，在知道那个男人的名字之后，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了。
　　“这会对玛丽姐产生影响吗？”
　　“会、也不会。”
　　玛丽合拢折扇，用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着。
　　“嗯……我应该还没有告诉你们，家族对这位凯撒先生态度复杂的缘由吧。事实上，关于要不要承认这位凯撒先生是罗曼罗兰家族的一员，其实家族内也有不同的声音，只不过现在，吸纳他成为家族一员的声音更大。”
　　“是因为恺撒外公是承认了他是自己的孩子吗？”
　　“作为私生子父亲承认他是自己的孩子，和家族承认他是家族的一员是不同的，玛格莉塔。”
　　玛丽朝着玛格莉塔摇了摇头。
　　很多贵族都有私生子，但很多私生子永远都只是私生子，被家族吸纳、承认为家族一员的非常罕见与稀少。
　　毕竟，私生子意味着非婚生，意味着其身体中流淌的一半的血脉没有经过家族的精挑细选，如果把这样的私生子吸纳进家族，可能会降低其他贵族对家族的评价。
　　实际上，罗曼罗兰公爵力排众议将玛格莉塔承认为家族的一员而且公爵夫人没有反对这件事就让一些人至今还在猜测，作为私生子的玛格莉塔的“母亲”到底是哪一位身份高贵的女士。
　　至少不会比公爵的爵位更低。
　　“不过没错，恺撒外公承认了他，而且在这之前还有你——玛格莉塔，还有你这样一个先例存在。家族中的一部分人认为，家族应该吸纳他，尤其是他和你一样优秀，甚至对于家族来说，这位凯撒先生和作为皇家圣卫的你一样，对家族未来的发展都有极大的好处。”
　　“好处？”
　　“你也见识过他的经商手腕了，玛格莉塔。他的财富甚至比很多小贵族都要庞大，而他距离三十岁还有几年。他是一位优秀的商人，而且，他的资产在家族没有什么产业的西西里岛及周边区域，而且根基牢固，吸纳这样一个人会给我们家族带来什么样的好处，玛格莉塔你应该能够理解吧。”
　　“唔……家族资产的增加，还有……”
　　玛格莉塔皱着眉毛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意识到在这里要用到以前作为继承人时的知识了，不过那些知识连同糟糕的人生回忆一同被少女扔到了记忆的深处封印了起来，如果可以的话，她一点也不想再动用了。
　　但是，玛丽的目光就像在期待着自己说出答案。
　　“……”
　　玛格莉塔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带着一些歉意。
　　她不想将那些记忆和知识解封，她已经不是他了，就让那一切都永远地随着那个身份死去吧。
　　但是尽管有着这样的想法，在视线相对时，少女还是心虚地躲避着，那黑色眼眸中的目光。
　　“……还有被初步开拓，并且有更大潜力的市场。”
　　玛丽轻轻地叹了口气。继续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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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9节 EP.113 更大市场的可能性「下」

　　作为罗曼王国的公爵，商贸贵族，在以罗曼王国为核心，囊括周边相当一部分城邦国的区域中，罗曼罗兰家族的发展已经趋于极限了。
　　在率属于自己的领域，他们是巨头之一，贵族身份保障了他们的地位，几乎不会动摇。
　　而不属于他们的领域，他们又难以进行开拓，贵族的身份在这个时候反而成为了阻碍。
　　王国的不允许某一个或者某几个贵族垄断市场，特别是跨行业的垄断。如果罗曼罗兰家族打算这么做，必然遭到其他贵族的围攻和来自王室的猜疑。
　　“就好像家族年轻人之间的竞争一样，一个人的利益多一些，另一个人的利益就和少一些。市场就这么大，一旦我们占据得太多，就会引起很多人的不满。同样因为贵族的身份，我们也不太容易在更远的地方开拓市场。一来距离会让资金、情报、人员这些成本和问题成倍增加。二来，其他城邦国也更倾向于扶持本国的商人和贵族，对于有贵族身份的外来者比较警惕。但是，如果吸纳这位凯撒先生进入家族，我们立刻就会得到一个初步开拓，有着良好前景的异国市场，这会让家族的财富更进一步提升。并且在罗曼王国之外获得更大的影响力，对于家族而言，这几乎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玛丽说着，嘴角忽然微微地勾起。
　　“当然，对于其他人而言，在这个节骨眼上，凯撒的加入还会有另一个好处。”
　　“另一个好处……啊……”
　　说到这里，玛格莉塔也明白了。
　　“如果和玛丽姐竞争的其他人拉拢了他……可是，只凭借这一点难道就可以……”
　　“当然可以，如果拉拢到这位凯撒先生的人是汤姆的话，我相信即使我从瓦卢瓦王国顺利地带回了贸易协定，家族里的一些人也会把拉拢凯撒算成和这等同的功绩，我想想，他们大概会这么说。”
　　玛丽清了清嗓子，然后模仿着家族中某位老人的声音开口说着：
　　“「顺利地完成国王陛下的任务那是作为罗曼罗兰家族的一员理所当然的责任，但是，想要让家族在未来，我们需要一位能开拓全新市场，引领家族更加繁荣强大的继承人。」”
　　——玛格莉塔一听就知道，那是汤姆·罗曼罗兰的父亲，安东尼·罗曼罗兰的嗓音。
　　而谁是那位“能开拓全新市场、引领家族更加繁荣强大的继承人”……大概就要看谁能拉拢到那位凯撒先生了。
　　而毫无疑问，玛丽之外的任何有资格竞争继承权的人——只要是男性——能够完成这一的拉拢，不希望家族中出现一位女公爵的长辈们一定会以此为借口为那个人大大地加分。这一点玛丽没有说出来，但玛格莉塔也很清楚。
　　不过很快少女又想到，如果从另一个方面来看，这会不会是某种机会呢？
　　“可这样一来，如果玛丽姐能够拉拢到那位凯撒先生的话，不是就能够完全奠定胜局了吗？”
　　所谓风险和机遇并存，玛格莉塔不觉得自己的姐姐会想不到这一点。
　　“他和外公的关系有些微妙，甚至有些……敌视。有这层关系的话，能不能拉拢到这边很难说。而且很显然他也不是很有兴趣加入家族。毕竟，一旦成为家族的一员，那些他独力打拼来的资产就要变成家族资产的一部分了。只要他能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这边暂时不用担心，无论家族再怎么觊觎他加入所能带来的好处，只要他自己能坚决拒绝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比起这个——”
　　玛丽摇了摇头，结束了这个话题。
　　“比起这个，玛格莉塔，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要交给我呢？”
　　“诶？啊，嗯，给，玛丽姐，礼物。”
　　玛格莉塔愣了一会儿，然后连忙反应了过来，将一只用缎带装饰的小礼盒递给了玛丽。
　　在帕列斯，玛格莉塔向康妮·李询问在哪里可以购买炼金饰品时用的理由是给自己的姐妹们当作礼物，为了这个谎言不被揭穿——而且之后玛格莉塔还得去执行官那里对这些道具做个报备——在事件结束后，她买到的这几件炼金饰品也得作为礼物，交给玛丽、欧琳丝还有露娜。
　　玛丽当然是知道这个计划的，因此在煞有其事地用双手接过小礼盒时，这位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并没有什么表情上的变化。
　　“虽然拿已经使用过但又很新的道具当礼物多少有一些那个，不过呢……我就高兴地收下啦。可以现在打开吗？”
　　“嗯，当然可以。”
　　于是少女解开缎带。当看到放在软垫上用黄金的羽毛串联的红宝石项链后，玛丽的嘴角微微勾起。她抬起头，看着玛格莉塔和猩红。
　　“姑且问一下，在这次事件中，这件饰品是谁在使用呢？”
　　“是我哦，玛丽姐。”
　　“是嘛，那么，玛格莉塔，可以由你来为我戴上吗？”
　　“诶？可以哦。不过，现在就要戴吗？”
　　“嗯，先不论动机，这可是玛格莉塔第一次送给我的礼物哦，想要戴上试试看也很普通吧。”
　　“说得也是呢。”
　　从椅子上起身，玛格莉塔来到玛丽的身边，从盒子里拿起了项链，玛丽稍微侧过头，将自己长长的发丝挽起。这个时候，在一旁的猩红看着玛丽闪烁的目光，打趣地说着：
　　“如果使用的人是我的话，玛丽小姐会让我为你戴上项链吗？”
　　“虽然从礼貌上来说应该要这么做，不过还是容我拒绝——而且总感觉猩红小姐会在为我戴上项链之后和我的脖子来一次亲密地接触呢。虽然我很乐意为猩红小姐在这段时间以来的帮助支付报酬，不过……不是现在呢。”
　　玛格莉塔的手指划过玛丽的脖颈，就像是享受着这样的触碰，美艳的少女闭起一只眼睛，漫不经心地回答着。
　　“那么，我就等到两位亲热完之后再来收取报酬了哦。因为在净化灰百合的时候消耗了不少的血液，这一次的要价会比平常高一些哦。”
　　察觉到气氛的变化，靠在墙边的的血族故意露出一副有些夸张的失望表情，耸了耸肩，然后，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安全屋的地下室中。
　　这个时候，玛丽忽然感觉到温暖的呼吸吹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在被温热的鼻息触碰的地方，就被印上了柔软的感觉。
　　“？！”
　　回过头，已经为她戴好项链的玛格莉塔飞快地后退了两步，像恶作剧得逞的小孩一样吐了吐舌头。
　　“玛丽姐也辛苦了。”
　　——虽然能够理解这是淘气妹妹的好意，不过……
　　在玛丽似笑非笑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后，还试图萌混过关的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发现事情好像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于是接下来，在这个房间之中，少女的嬉闹声不断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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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还有白银姬的更新哦——
　　作为毕业后自己谋生的第一年，今年还真是辛苦呢，存稿也死透了_(:з)∠)_
　　那么，提前祝大家元旦快乐哦~
　　

    





第760节 EP.114 休憩时间「上」

　　“——说起来，以前你也送过礼物给我呢。”
　　“诶？”
　　玩闹结束，在铺有凉席的床缘，趴在玛丽大腿上的少女眨了眨眼睛，抬起头来。
　　现在，红色的宝石就如同一滴鲜艳的血液，被璀璨黄金的细小羽毛衬托着，紧贴在细腻的肌肤上。
　　项链的一旁，一个浅浅的口红印留在那里。虽然玛格莉塔并不喜欢艳丽的口红，但对于贵族的淑女而言，用化妆品妆点自己是最基本的礼仪，而在帕列斯、那座时尚之都中，这个观点甚至比罗曼城更强烈，所以玛格莉塔也养成了化妆的习惯。
　　而作为“回礼”，在刚刚的嬉闹中，玛丽在玛格莉塔的身上留下了数倍的玫瑰红的印记。
　　“我记得那也是一条项链。”
　　轻轻抚摸着少女的背脊，玛丽闭上眼睛，回忆着。
　　并不需要花费什么时间，那条项链就清晰地在少女的记忆之中。
　　圆润的珠子与方形的玉柱——那是用镶银的墨玉串联起来的项链，作为吊饰则是天鹅的坠子，每一片羽毛的纹路都雕琢得栩栩如生。玛丽清晰地记得自己戴着那条项链时所经过的时光，甚至连是那墨玉和银与自己脖颈上的触感。
　　睁开眼睛，少女微微将嘴唇嘟起，用这绝不会在自己的妹妹们之外的人面前露出的表情，看着趴在自己腿上的玛格莉塔，在心理想着。
　　她一定不知道，那条项链陪伴自己度过了多少难关吧。
　　“嗯……”
　　可是，玛格莉塔的反应却让玛丽有些意外。
　　用手肘撑在床上的玛格莉塔撑着自己的脸颊，细细的眉毛皱起来，似乎正在努力地回忆。可是好像又没能回忆起来，而随着她的回忆越久，一种不安忽然在玛丽的内心膨胀。
　　——忘记了吗？
　　难道说，那件事，将那件事——
　　“……忘记了吗？”
　　金色发丝下尖尖的耳朵一抖。
　　本来想故技重施萌混过去的玛格莉塔，因为听出这从温和骤然降温的话语，那颤抖从耳朵蔓延到身体之上，接着又在目光相对，意识到那温度降低的尽头几乎是“恐怖”的短暂瞬间，失去了话语。
　　降温的寂静在房间里弥漫。
　　玛格莉塔忍不住想自己有没有在其他时候见到玛丽这样的目光，可那个答案是没有，至少在她成为玛格莉塔·罗曼罗兰之后。而之前呢？
　　之前会有吗？
　　如果要思考这个问题就要回忆那些刻意被自己遗忘的记忆。不过——另一个问题的答案也就在那些记忆之中，那些作为新人生的开始，被自己决然地割舍地旧人生的回忆。
　　“……”
　　沉默。
　　虽说还在犹豫要不要如同浸入满是污物的沼泽或是说踏入荒寂沙漠一样想起那段记忆，但是随着沉默的时间延长，凝视着自己的姐姐的表情正在变得越发恐怖。明明这个安全屋的地下室温度相当不低，从玛丽姐的身上，一种冷厉却好像在危险的弥漫。
　　说谎的话，一下子就会被看穿。在这样的绝境下，玛格莉塔一狠心，开始了回忆。
　　给玛丽姐的礼物，项链——
　　以这两个作为关键词，在那如同粘稠黑泥般压抑的记忆中能够寻找到的——
　　——有的。
　　“玛丽姐——”
　　“——这是什么新的打招呼的方式吗？——”
　　“因为想要给玛丽姐一个惊喜。可以暂时原谅我的失礼吗？”
　　“嗯，是我可爱的——的话，随时都可以。”
　　曾经发生过这样的对话。
　　“礼物？”
　　“啊，被猜到了吗……”
　　“没有猜，完全只是你太过兴奋自己说漏了，我想，莱迪亚现在一定正在一边露出苦笑才对，还是说我猜错了吗？莱迪亚？”
　　“……即使被蒙住双眼也无法遮蔽您锐利的目光，玛丽大小姐。”
　　“那么，我亲爱的——为我准备了什么样的礼物呢？”
　　“当然是和玛丽姐相称的礼物呀，从今天开始，玛丽姐就是一位真正的大人，成熟的淑女了，所以必须要挑选出和玛丽姐最相衬，在这场成年礼的宴会上最引人注目的礼物才行呢。”
　　“虽然对于女性而言，20岁的生日就是在世人眼中开始贬值前最后的高光时刻呢，我是觉得一点也不值得高兴就是了。”
　　“但是，今天的玛丽姐很美哦。”
　　“啊啦，要是太迷恋姐姐，小心以后因为这样的传闻娶不到妻子哦。”
　　成人礼……没错，那是在成人礼上发生的事。不是自己的，不是自己那逃掉，由欧琳丝顶替还奇迹一般地没有穿帮的成人礼，而是玛丽·罗曼罗兰……自己的姐姐的成人礼。
　　礼物……
　　“那么，我可以在现在打开吗？”
　　“当然了，不如说，正是为了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无法从玛丽姐身上移开才花了相当多的时间挑选的。”
　　“作为家族的继承人，你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吧，真是的。”
　　“于我而言，直到这场宴会结束之前，没有比这件事更重要的事了哦。”
　　“哎呀，——也学会绅士的说话方式了吗？不过，姑且有一件事先说好哦。”
　　“嗯？”
　　“如果这件礼物和我现在的装束致命性地不适合的话，就算是再怎么精心挑选的饰品我也没法戴上去的哦。”
　　“……那、那也是当然的呢，不论如何，在这样正式的场合，如果首饰和服装不搭的话，那可是很糟糕的呢，嗯……嗯……”
　　“对自己的品味稍微自信一点啊，你这样动摇的话，连我都开始担心了……嗯……”
　　最后，那是怎样的饰品呢？
　　——当然不会记不得的，那些记忆并非说遗忘就可以遗忘，为了与过去划清界限，玛格莉塔所能做的也仅仅是将那些过去一股脑地封存。
　　但现在，那被打开了。
　　“——是玛丽姐成年礼时我送给玛丽姐的礼物吧，那条墨玉镶银的项链，因为在罗曼城玉石审美相比起宝石比较小众，想让玛丽姐显得与众不同所以特意选的——这些话以前也说过呢。”
　　“……嗯，以前也说过呢。”
　　惊愕的时间是两秒。
　　然后，从那样的表情变回一种松了口气的温和，只用了不到一秒。
　　玛丽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下来。注意到这件事的玛格莉塔也忍不住松了口气，但随即——
　　一种被绞紧的感觉，仿佛将胃袋拧成了一根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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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1节 EP.115 休憩时间「下」

　　玛格莉塔下意识地咬住了嘴唇，将那种强烈的感受遏止。
　　——为什么？
　　和被回忆起来的过去一同浮现的是一度抛却，但在过去习以为常的某种思考的方式。在那样的思考模式下，甚至连表情的细微变化和变化所需的时间也能精确到秒的观察——尽管可以观察。
　　——为什么？？
　　可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玛格莉塔却完全不清楚。
　　姑且，对方是朝夕相处的家人的话，她还是可以明白这是因为“玛丽希望自己记得这件事的期望得到了回应”，但更深一层的，“为什么玛丽姐会有这样的期望”她还是完全无法理解。
　　——为什么？？！
　　不，没关系的，现在在这里的不是其他的任何人，是玛丽姐，就算不去读更深的想法也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再怎么说我也不会忘记这样重要的事嘛。”
　　在脸上露出一个笑容，玛格莉塔从玛丽的双腿上离开，坐在了床沿边。
　　“那个时候，你也是亲手给我戴上项链的呢。”
　　不过这个动作却被玛丽按住了，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的表情就像在说着“这样就好”地，将手放在她的背脊上，沿着披散的金色发丝从脖颈顺到尾椎。
　　就像是在帮一只猫咪捋毛一样。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隔着衣服能够感受到纤细的手指和柔软的手掌。虽然姿势令人有些害羞，但又确实很……享受，无论是对抚摸的人来说，还是被抚摸的人来说。
　　的确，这似乎是玛丽姐最喜欢的吸收“妹乙太”的方法，可是……
　　“那时的事回想起来就好像还在昨天呢，一眨眼间，你也已经成年了，再过两年，欧琳丝也该进行成年礼了呢。”
　　“嗯，时间真的过得很快呢……”
　　“就是说嘛，玛格莉塔，我现在还记得你小时候跟在我屁股后面的样子呢。”
　　“诶？玛、玛丽姐，过去的事就——”
　　那是……我……不，那不是……
　　“因为母亲大人在结束了哺乳之后就和父亲一起忙碌，而且作为继承人，为了成为能不辱家名的贵族，才两岁就被要求和母亲大人分开居住，贵族对待自己的子嗣还真是无血无泪呢。结果那段时间你天天跟着我，就像是把和母亲大人很像的我当作是母亲一样。”
　　“没、没办法嘛，那个时候还那么小，周围都是比我大好多的大人，只有玛丽姐看起来不那么大只，而且和母亲大人穿着漂亮的衣服，脸也像，还会抱我，身体也很柔软和温暖……”
　　“还总是吵着要我喂你喝奶奶呢。每次抱你都会往我的胸前吸个不停，心理上的断奶一直持续到四岁呢。”
　　“玛、玛丽姐！说好不用这件事再捉弄我的！”
　　那并不是我……不对，那是我，虽然是我……但是那不是……
　　强撑着进行对话，似乎也到极限了。
　　“……抱歉，玛丽姐，可以，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吗？”
　　玛丽姐一定没有注意到吧，因为，“我”努力学习、锻炼出来的假笑的技巧，就连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也看不穿。
　　可是，我……那个不是……
　　那个“我”，不是玛格莉塔·罗曼罗兰。
　　“玛格莉塔？”
　　“不，并不是玛丽姐的错，只是我，只是我有点……混乱而已。”
　　脸上的笑容依然完美，那是绝对不辱公爵继承人之名的完美礼仪。但在那之下，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却连胃都要绞成一团，酸苦的胃液好像立刻就要从嘴里呕出，就像他每一次这样做的时候一样。
　　过去的记忆，想要割舍的记忆，不愿再用的虚伪技巧，宁可失去的混账思维。
　　因为回忆——而不是略微提起就重新塞回那记忆的深处，不对，是因为这些并不是“糟糕”的回忆吗？这些和现在的记忆，现在的思考，现在的玛格莉塔混合在一起，自己和自我——
　　说起来，一个人是如何被定义的呢？
　　容貌改变了就不再是了吗？
　　身体改变了就不再是了吗？
　　记忆呢？知识呢？思维方式呢？
　　还是说与这一切都没有关系，只要社会身份发生改变就不再是了？
　　又或者相反，这一切的改变都无法让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吗？
　　“……咕……！”
　　漆黑的泥沼如同沸腾的大海一样翻腾，那些记忆少女猛地抓过毛毯，把脸埋在了里面。
　　“玛格莉塔？！”
　　耳边传来姐姐惊慌的声音，那双温暖的手摇晃着少女的肩膀，可是少女没有抬起头，她把脸埋在毛毯之中，让世界离自己远去。
　　冥想。
　　——我是玛格莉塔·罗曼罗兰。
　　——我是玛丽姐和欧琳丝姐姐到底妹妹，露娜大人的皇家圣卫，我是瑟莱忒小姐的伙伴。
　　冥想之中，玛格莉塔不断地重复着这样的话语，如果记忆之间的对抗可以具象化，那就像是漆黑与洁白的色彩在不断和对方抗衡。
　　——我不是家族的继承人，我不需要那些作为家族继承人的知识。我不需要那些未来用来和贵族勾心斗角的思维。忘掉！忘掉！忘掉！即使无法忘记，也要把它们封存起来，一定要——
　　最终，那漆黑的泥沼退回了记忆的深处。
　　玛格莉塔慢慢抬起头，一种令人不快地感觉像蛞蝓般爬遍全身，这个时候少女才意识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浓郁的花蜜般的气味弥漫着，让少女自己都有些目眩。
　　“……也就是说，回忆过去的事对玛格莉塔来说是一种伤害吗……我虽然有注意到她刻意地把过去的知识和技能之类的遗忘……”
　　“……对于玛格莉塔小姐来说，这是一种和过去割舍的方式吧，但借由与过去的割舍而建立起来的名为「玛格莉塔·罗曼罗兰」的自我度过的时间还远远无法和之前的20年相比，因此，越是想要与过去划清界限，当回忆起过去的事的时候，记忆和有所差异的思维方式就会对现在的自我产生冲击，原本，记忆就是最容易动摇人格的东西。”
　　房间里没有人，但是在隔断的后面，听得到玛丽和瑟莱忒小姐的声音。她们在谈论着自己吗？
　　唔，让她们担心了……
　　玛格莉塔叹了口气，从床上爬了下来。那令人憎恶的记忆被重新封存之后，身体的状况很快就恢复了。不过，少女下床的动静似乎引起了注意。伴随着一连串的小快步，握着圣银铳刃的玛丽来到了少女的面前。
　　看到自己的妹妹平安无事，玛丽松了口气，来到床边，在玛格莉塔开口说些什么之前，将她抱入了怀中。
　　良久，房间里重归平稳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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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2节 EP.116 宛如沙中之金的记忆

　　但是，将寂静打破的却并不是什么温柔的话语。
　　“……其实，我是有点生气的。”
　　“……玛丽姐？”
　　“我知道在成年礼的那个夜晚之后，你就决定和过去划清界限，但是啊……不要真的将过去的所有事都忘记啊。”
　　身体被微微推开。在极近的距离中，玛丽黑色的瞳孔就像一汪漆黑的水泉倒映在少女的眼中。那泉水微微沸腾，一种火焰隐没在泉水下，可无论是现在的玛格莉塔还是刚才的玛格莉塔，都找不到这火焰的来源，也无法理解那黑色泉水的沸腾。
　　“我……并没有把过去那些事忘记，我没事的，没关系的，玛丽姐。只是一下子想到了过去的事，不由自主地就变回了以前的那个人……”
　　她只能挤出一个连自己都能一眼看穿的勉强笑容，支支吾吾地说着。
　　“……回忆过去的事，对玛格莉塔来说很痛苦吗？”
　　意识到这一点，玛丽叹了口气。
　　其实不用玛格莉塔回答，她也知道那个答案。
　　很痛苦、很痛苦啊——那就是说起来可以如此断言的时间，不如说，直到成年礼为止的所有人生，曾经那位终将继承家族的年轻人都恨不得把它们从自己的记忆之中抹去，对于他相信那一定是让人无比痛快的时刻，就好像把伤口中的脓清理干净，将折磨身体的肿瘤取出毁灭。
　　玛丽明白的。
　　要说为什么，因为那就是连旁观者都能看得出来的事，作为同一家族的子嗣，居住在同一洋馆之中，她和欧琳丝是最清楚作为继承人的他有多么痛苦的。
　　他被要求成为一个“优秀的贵族”，然而为此所需要的却并不是什么美德和智识，那些在二十年里一点一滴刻入他身体里的素养即使以最宽大的态度来看也过于扭曲：
　　几乎病态的察言观色和揣摩心思、被要求能为家族的利益牺牲一切、面对利益能不择手段地夺取、要以说真话的诚挚去说每一个谎言——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大不了培养出一个虚伪的恶人。但另一方面，那些长辈又近乎苛刻地要求贵族的体面和荣耀，他们要求继承人还应仁慈、大度、对领民充满慈爱，要求高贵与正直，就像古典时期那些美名流传的贵族。全然不在乎那些古老的贵族美德和他们之前的教导本就是格格不入，甚至相互冲突的。
　　诚然，所谓优秀的贵族就是应该如此：无论何时都自信且言行高贵，面对家族和领民时荣耀而仁慈，面对敌人时冷酷而铁腕。在社交场上对任何人都能游刃有余地揣摩心理，不放过任何可以攥入手中的利益并且为了家族的利益可以牺牲一切——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这样的分裂，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把自己变成这样优秀的贵族。
　　做好了这一边就会因为那一边没有做好而被训斥，另一边做好了但这一边没有达到他们预期。越是去揣摩人心而无法成功就会越是焦虑，在不断的失败中自信随之失去。于是需要自信的事情就会做不好，这样一路往深渊和崩溃的尽头疾驰的人生之中，到最后所有的努力、失败乃至成功都只会变成折磨，周围人的失望则又会加深这种痛苦。
　　玛丽是明白的。
　　虽然明白，但她却什么也做不到。她虽然是长女，但长女和嫡长子的地位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她不是没有向父亲说过这样的事，但那位公爵殿下每一次都只会用“我也是这么过来的，他作为我的孩子，也必须要闯过这样的难关”来回应，每次都气得玛丽在自己的房间向芙拉·雅一起咒骂自己的父亲难怪可以成为恺撒外公的女婿。
　　在那段还没有玛格莉塔的人生中，她能做的仅仅只是和欧琳丝帮着他掩藏那倒错的爱好，尽己可能地去安慰、鼓励他，仅此而已。
　　谁会想要那样的童年呢？
　　又有谁会想要一个充斥着斥责和失望，只有失败的青春呢？
　　一些老人常常爱说年轻时要多吃苦，但那些苦涩的尽头如果连一滴甜美都没有，又有谁会乐意承受？
　　玛格莉塔想要把那样的回忆完全割舍，玛丽非常、非常理解，不如说是支持，因为人的大脑本就是会遗忘痛苦的事来保证精神健康的，可是——
　　可是啊——
　　“对于你来说，连一点想要留住的都没有吗？只是想要全部忘记，在那些记忆之中想要记住的、幸福的回忆、连一点都没有吗？”
　　“玛丽姐……”
　　——颤抖。
　　玛格莉塔忽然察觉到了。
　　拥抱着自己的玛丽在颤抖。尽管她竭力维持着表情的平静，说话的语气也没有任何变化，但在紧贴的身体间，细微的颤抖是无法完全掩饰的。
　　玛格莉塔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她的思考完全被玛丽的问题夺去了，在短暂的无言之后，她露出了一个苦笑，摇了摇头。
　　“……不。”
　　玛格莉塔有些虚弱地说着：
　　“我曾经也以为是这样，所以一股脑地把过去的记忆啊知识啊全部封存了起来，只是给它们盖上糟糕的标签，决定一辈子也不再去想起。即使偶尔想起来，也可以用那样单纯的印象和‘这些忘掉比较好’的借口这样简单地重新压制下去……像是和玛丽姐在帕列斯国际商贸部门的花园里说起来的那些一样。”
　　过去的人生如同荒寂的沙漠，又宛如深不见底的漆黑泥潭。
　　“可是，其实并不是那么单纯的。绝大部分都是痛苦的记忆，没有错，但是也并非完全没有开心的，幸福的记忆……只是，回忆起那些也会回忆起其他糟糕的记忆。玛丽姐，它们就像沙中的黄金，或者说像泥沼里的莲花。虽然美丽、珍贵，但仅仅是靠近它们就要承受烈日的炙烤、干渴与风，要浑身都沾满污泥，深陷泥沼，我……”
　　即使在其中也有珍贵的回忆如稀疏的星点闪烁。
　　那些记忆也曾经一度一同闪耀起来，告诉玛格莉塔，她过去的人生其实也不是那么糟，她所经历的黑暗和看不到尽头的折磨中，并不是没有丝毫的光芒。
　　可那终究是长夜，看不到尽头的长夜。
　　就如玛格莉塔并不会因为那些美好的回忆而变回原来的样子一样。一边星光稀疏，另一边却是新的黎明，只要还能分辨痛苦和幸福，最愚蠢的人也懂得应该怎么选择。
　　“我不愿意承受那样大的痛苦，仅仅是为了珍惜那些回忆……所以，我一股脑地把它们关了起来，知识也是，思考方式也是，想起来也只会联想到那些灰暗的日子……玛丽姐的成年礼，正是因为想起了那件事，想起了我也送过玛丽姐项链的事，所以过去的记忆连带着很多东西一起被想起来了，思考方式之类的，以前辛苦练出来的察言观色和伪饰表情之类的，身体很自然地就用了起来，可是……”
　　那些并不是玛格莉塔·罗曼罗兰该持有的技艺。
　　或者说，是玛格莉塔·罗曼罗兰所不想拥有的技艺。
　　正因为意识到了那是美好的，值得欢喜的回忆，玛格莉塔才会有那样大的反应，甚至产生和她意志无关的强烈动摇。
　　“原本，记忆就是最容易动摇人格的东西。”
　　被玛丽握在手中的圣银轻声地振动着。
　　“决意要成为一个全新的人，和过去的自己分割开来，这是一种简单的稳定自我的方法。不过在还不够稳定的时候，过去的环境和记忆很容易对自我造成冲击。不过，这的确是最简单，也最没有副作用的方法了。”
　　对于它的持有者来说，这是一个常见的问题，尤其是有些持有者并未离开她们过去所身处的环境时，这样的问题会格外的凸显。
　　“这个问题只能通过度过比过去更长的时间去解决。”
　　“……嗯，所以，玛丽姐，对不起，如果可以的话，以后，关于我的过去的话题……”
　　“……不要舍弃。”
　　“诶？”
　　“正是过去的你让现在的你出现在这里，那些美好的回忆，还有成年礼时逃离的勇气，不要把这些都遗忘和压抑。”
　　“可是——”
　　玛格莉塔咬着嘴唇。
　　她正是无法做到这一点，才将那些记忆不加甄别地深埋，对于她来说那些记忆并不是古欧的一个个断片而是污秽的根系，哪怕触及美好的记忆，也会连带想起那些灰暗和阴霾。
　　“我知道，回忆会带出相关的回忆，而那些回忆都很难让人感到愉快，如果黄金不够多的话，也无法吸引人在沙漠中跋涉呢。”
　　嘴唇被按住了。
　　不知什么时候，玛丽的颤抖消失了，这位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恢复了她以往的样子，黑色的眼眸之中，一种玛格莉塔无法理解的光芒闪烁着。
　　“那么只要把那些美好的回忆收集起来不就可以了吗？”
　　“收集起来……？”
　　“就像将花朵放入花瓶，将从沙中淘出的金砂放入宝箱。玛格莉塔，将那些记忆集中起来吧，只将那些美好的记忆集中起来吧。那些糟透了的过往按照你所想的深埋舍弃也可以，但只有那些在你最痛苦的时候给你带来了一些抚慰的记忆，一定要好好记住。”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这么做”
　　“只要不断地重复就可以了。玛格莉塔，记忆这种东西，就是越去回忆就会变得越牢固，越去不断地重复回忆就会变得越清晰的呢。在考试前背书考的就是这个呢。当然，在这过程之中免不了会对记忆进行一定程度的美化——但如果是幸福的记忆，美化一些也没关系吧？”
　　“只要这样做就可以了吗？”
　　“只要这样做就可以了。”
　　“但是……”
　　被玛丽握住了手的玛格莉塔依然踌躇。
　　“如果在记忆变得清晰之前，我就被那些糟糕的记忆击垮的话……”
　　“没关系的。”
　　看着这样的她，玛丽这样回答着。
　　“那个时候，我一定会让你安心下来的，相信我，玛格莉塔。”
　　说着，玛丽好像想起了什么，她微微一笑，对着玛格莉塔闭上了一只眼睛，用有些俏皮的视线看着她：
　　“就交给姐姐吧。”
　　“……我……”
　　心底仿佛涌起了一股热流。
　　玛格莉塔看着自己姐姐的笑容，慢慢地，她的表情也变得坚定。
　　“我明白了，我要试试看。我也不想一直都像叛逆期的小孩一样抱着过去的都是糟糕的这样的想法……”
　　“嗯？可是青春期不就是叛逆期吗？这么说起来，或许玛格莉塔这样的‘我的过去全都是可笑的错误。’‘我要舍弃一切，为了全新的更好的自己。’之类的才是正常的？”
　　“玛丽姐！我才不会上那种话啦！”
　　气氛一下就被破坏了，玛格莉塔气鼓鼓地看着自己的姐姐，然后又被她揽到怀里，于是干脆分开双腿，坐在了玛丽的大腿上。
　　“……那么，我开始了，回忆。”
　　“……嗯，放心吧。”
　　玛格莉塔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她再次开始了冥想，但这一次并非为了掩盖与压制。
　　相反，她要深入那些她所厌恶的记忆，去寻觅那其中仅有的一些闪光，就像淘金者踏入沙漠，就像被美丽的花朵迷惑的采花人踏入恶臭的泥沼。
　　从更近的时候开始，还是从更远的时候呢？
　　犹豫了一下，玛格莉塔选择从更远——从自己诞生于世，最初拥有记忆的时候开始。以现在的时间来看，这样的话，度过漫长的二十年的尽头将迎来的会是名为玛格莉塔·罗曼罗兰的幸福快乐的新人生。
　　而如果反过来，从幸福的现在往回追溯的话，会不会最后变得憎恨把自己带到这样的世界上来的父母……就算这样怎么说都对不起自己的父母，但玛格莉塔并没有绝对的自信。
　　他们的期待，正是将过去的他逼上绝路的庞大的阴影之一。
　　少女的意识慢慢沉入过去的记忆，慢慢地，浮现在她眼前的，是一束隔着眼睑依然刺眼的光芒，与一声啼哭，但无论是光芒还是啼哭，在这里都显得模糊而不真切。
　　这也是当然的吧，刚出生连眼睛都没有睁开的婴儿哪里会有清晰的记忆呢？说不定就连这副景象都仅仅是自己日后从家人那里听说之后经由自己的想象和当时的些许照片构建起来的。
　　在冥想中看到的回忆，就好像曾经通灵时看到的一样，因为自己的灵性完好而强大，玛格莉塔几乎是以旁观者的角度进入自己的记忆之中，她——
　　——不对。
　　玛格莉塔想着。
　　——并不是她。
　　在这一幕中诞生，作为一切的起始降生于世的那个人并不是她。
　　而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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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3节 EP.117 他的人生

　　——真奇怪。
　　听着啼哭声，玛格莉塔忽然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明明她和这个诞生的人毫无疑问就是同一个人，但现在她在回忆，回忆着他的诞生却像是在看着另一个生命的降生。
　　归根结底，一个人到底应该如何定义呢？
　　身高体重发色眼眸？
　　记忆人格知识行为？
　　社会身份人际关系？
　　——不明白。
　　大概这个世界上也没人说得明白这个问题。让那些哲学家去思考这个不知道哪里才有尽头的问题吧。玛格莉塔摇了摇头，走进了光中。
　　光的彼端是一个房间，有着一张婴儿的摇篮床，这是罗曼罗兰公馆的主卧室，少女的父母所住的房间。在这个房间里唯独那摇篮床是模糊的，就好像房间其他的景象都是油画，而只有那里是被孩童用蜡笔涂抹出来一般。
　　这也是当然的，这个房间几十年都没有大的变化，但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曾被放在怎样的摇篮里，在这个房间度过怎样的时光。人的大脑对于记忆而言并不算是称职的收纳库，就像是漏光的相片盒一样，收纳于其中感到记忆则像是银版相片，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变得模糊不清。
　　“……”
　　玛格莉塔推开房门，离开了这个房间，然后穿过走廊，在这座无论是她还是他都无比熟悉的洋馆中穿行。
　　她的目标是洋馆的花园，那里——在那里，是她拥有最早的清晰记忆的地方。
　　在那片春夏之际总是花团锦簇的花园之中，穿着长裙的女仆在两边侍立，她们的目光片刻不离的则是在花坛中嬉戏的三个幼小的身影。
　　最大的女孩看起来也只有6、7岁的样子，双眼是玛瑙一般的黝黑。最小的则连路都还不太会走，和姐姐一样穿着绚丽的连衣裙，抓着她的裙摆在花丛间玩着“开列车”的游戏。在花坛中还有一位穿着小西装的男孩，他就是列车员，负责在不同的地方报出王国的站点或是自己想出来的站点的名字，然后两个女孩组成的列车就会发出奶声奶气的呜呜声驶向那边。
　　这是一个让人看到会会心一笑的幼稚游戏，不过考虑到参与者的年龄，这应该说是正好合适。
　　不过，那位扮演列车员的孩子正用显而易见羡慕的眼神看着自己姐妹们颜色艳丽的连衣裙，而当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把他打扮得像是一个小绅士，但又黑又紧的笔挺西装。
　　很显然他很不适应这样的装束，想要跳跃或是高高地举起手的时候这套衣服非常拘束，小小的斜纹领带也让那细细的脖子喘不过气来。这让他时不时地去拉扯身上的衣物，每当这时女仆就会提醒他注意举止，可他还根本不明白什么是“举止”。
　　家族的长辈说这才是有男子气概的服装，不过小小的男孩更羡慕姐妹身上像花儿一样绚丽的色彩。
　　这是在记忆中，他对自己姐妹最早的羡慕。
　　从这里开始，这些记忆就变得清晰了。
　　玛格莉塔默默地看着这一幕，然后转身走入在花园旁长廊的另一扇门。门后是一个书房，穿着西装的小孩在对他而言明显大过头的书桌前方，坐在一张有他几乎两倍高的椅子上。他甚至只有一颗小脑袋露出桌面，桌上的两旁，精装本的书籍堆成两叠。一位戴着单片眼镜的中年男性站在桌子的对面，对他微微行礼。
　　“……从今天开始，我负责教你最正统文雅的通用语和森海语，并进行古代语的一点小入门，对于贵族而言，这是理所当然的。”
　　“我会好好学习的。儒勒老师。”
　　坐在椅子上的小男孩啪嗒啪嗒地摆着腿，虽然这样说着，但那双眼睛却不由得看向玛格莉塔所在的窗户，看向窗外的花园，。他还不理解“理所当然”这个词的含义，他只想着快点结束这枯燥的学习，去和姐妹们继续未完的游戏。
　　可这样的想法似乎是被教师发现了，这位中年的男人将教鞭用力地往木板上一挥。
　　——啪！
　　笔直的教鞭划破空气的声音刺耳，敲击在木板上的声音则让男孩缩起脖子发出惊呼，他手足无措地看着这位老师，眼里满是恐惧和不安。
　　“……！”
　　玛格莉塔的眼前忽然就出现了书桌、书堆和严厉的老师，四周的墙壁，天花板，书桌和一切都开始扭曲，从上面浮现出一张张脸孔，一幕幕场景。
　　那些场景就像隆起的浮雕，上面铭刻的都是失败的场景。玛格莉塔不用看也知道那些场景的主角是谁：学业不佳时的父母、第一次上谈判桌却被完全夺走主动权、投资失败、策划商业活动失败，在某次宴会的决斗中落败、被俱乐部的成员针对驱逐、受人诱骗对所谓的投资信以为真差点让巨额的钱财被骗取、组织接待国王陛下的宴会上出了差错，如果不是玛丽接手差点让一切都完蛋……
　　墙壁、书桌，甚至玛格莉塔所坐的椅子靠背的背后。这就是玛格莉塔不愿意想起过去的事的原因，失败太多了，这些多到多余的失败被名为自卑的根系缠绕，想起其中的任何一个就会想起它们的全部。
　　然后这些失败、这些失败后那些对自己抱有期望的人从墙壁上书桌上靠背上黑板上书本上飘起来，那些脸孔在其上栩栩如生的失望、轻蔑和不屑中，将话语吐露。
　　“你就不能做得更好一点吗？！”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这么简单的事到底要多少次你才能做好？”
　　“那个家伙就是个废物，不用管他，反正他总能把事情搞砸。”
　　“你这样也算罗曼罗兰家的继承人，算是个男人吗？你应该感到羞愧，整个家族都因为你的愚蠢而蒙羞！”
　　“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无能的家伙。”
　　“和他的姐姐相比完全就是个废物。”
　　“这样的家伙继承罗曼罗兰家的话，再厚的家底也会被败光吧。”
　　“回去找你妈哭鼻子去吧，没用的家伙。”
　　“他的意思难道你都看不出来吗？都已经那么明显了！”
　　玛格莉塔闭上了眼睛，用力地捂住了耳朵，她用力地摇着头，可是那些声音和景象还是恒久地浮现在她的眼前，她的耳边，即使不想去看，不想去听，它们依旧存在，就和那些失败一样。
　　可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什么也，说不出来。


　　
　　新年第五天
　　十年没在自行车上翻车的我翻车了（物理），右手扭伤，虽然骨头是没事，但相当的疼
　　所谓只要概率不是0，那么总会发生的。
　　看来今年也会是相当糟的一年呢（悲
　　

    





第764节 EP.118 温情的相伴

　　玛格莉塔能说什么呢？
　　无论是“我会努力”还是“下次一定会做好”，这样的话说得已经够多了，早就，没有人相信了。
　　玛格莉塔蜷缩成了一团，就像害怕着黑暗而将自己藏进被子里的小孩，可那些记忆依旧奚落着他，那些话语依旧责备着她，就像是泥沼颠覆，沉重如山的污泥从天空中坠下，要把这个小小的人永远地淹没，永远地埋葬。
　　最后就连这些景象也变得不稳定了，冥想要被打破，身体的感觉慢慢地回来。还没有睁开眼睛玛格莉塔感觉到脸上的湿痕，不知何时攥紧的双手蜷缩着的自己的身体还有一阵阵的目眩，伴随着目眩而来的则是腹腔和胸腔的绞痛，就好像身体里的器官都被拧成了一团。
　　——好痛苦，真的好痛苦。
　　够了！我就是没有天赋，没有能力！是个没用的继承人！不要再责备我了，明明是你们擅自地期望我去做那些超出我能力限度的事，你们有什么资格失望！我已经尽力了，但做不好就是做不好！
　　既然我没有能力你们为什么不让更优秀的人来当继承人！我又不是因为想所以才是男人，才是继承人的！
　　忘掉吧！忘掉吧！这些垃圾一样的记忆就该伴随着那垃圾一样的人生一起永远地——永远地——
　　无数的呐喊在少女的脑海中翻滚，那些声音曾经无数次在这颗大脑中翻滚，也有数次被怒吼出声，但每一次都没有好的结果，所以渐渐地，那个被寄托了过多期望却没有符合那期望的继承人不再呐喊。
　　现在，仅限这一次，她现在想要再一次地呐喊，再一次地——诅咒所有人，甚至诅咒这个世界。
　　但是，那诅咒在被吐露而出之前，一股温暖的感觉贴了过来。
　　一种柔软的，充满令人安心的体温的感觉。
　　位置是、嘴唇。
　　紧接着，那份温暖涌了进来。
　　“——？！”
　　玛格莉塔猛地睁开了眼睛，在眼前，玛丽的双眼和脸颊无比地接近，近到可以看清那雪白肌肤上健康细软的绒毛，挺翘的鼻尖贴在了少女的脸颊上，但这并不是两人唯一紧贴的位置，她们紧贴着的……唇，还有，那更加深入的温暖是——
　　玛格莉塔下意识地想要将距离拉远，但按在后脑勺和腰上的手稍一用力就让她的打算泡汤。
　　“嗯……嗯……啾……玛丽……”
　　话语被剥夺了。
　　“咕……嗯……啾、啾……”
　　接着被接管的是呼吸。
　　脑袋变得轻飘飘的，就好像醉酒或者吸入了什么不妙的药物。强烈的冲击让那些负面的记忆和情绪都不翼而飞，玛格莉塔现在字面意思上的头脑一片空白，在这持久的亲吻之中，那双黑色的眼瞳微微眯起。
　　“效果很好吧？”
　　唇分。
　　玛丽没有将彼此的距离拉远，依然维持着让唇瓣几乎紧贴的距离，让自己的呼吸吹在染上自己口红的，玛格莉塔的双唇上。
　　“诶？可是、为什么……”
　　“肉体和灵体是互相影响的，瑟莱忒小姐是这么告诉我的，而记忆是灵体部分和肉体部分联系很紧密的要素，所以对肉体的影响可以很轻易地抵达记忆，简单来说……”
　　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玛丽让玛格莉塔的身体和自己贴得更紧了一点。
　　“当你因为过去糟糕的，痛苦的记忆而感到难过的时候，让你的身体变得舒服起来，就有很大的概率将这种美好，幸福的感觉传递到你的意识里，形成与那些痛苦对抗的力量，并且与幸福的记忆产生强化的效果——这也是瑟莱忒小姐告诉我的。”
　　“瑟、瑟瑟瑟瑟莱忒小姐？”
　　“这是在过去被证实有效的手段，玛格莉塔小姐。”
　　动摇到口吃的玛格莉塔，眼眸柔和的玛丽，倒映着两者的表情，圣银的铳刃坦然地承认了。
　　“如果您先知道这个治疗方式的理论原理和更多的实际案例，我很乐意解释，但您自身的感受一股是最有力的。”
　　“虽然是这样……”
　　“既然有效，那我们就继续吧。”
　　“继、继续？还要继续吗？”
　　“嗯，重新开始冥想吧，为了把过去那如垃圾堆的人生中仅有的宝物寻找出来，我相信你可以做得到，玛格莉塔，所以，也相信我吧。”
　　继续就是说，玛丽姐……还会这样吻我？
　　这无论如何也不像是家人之间的吻，可是，又比任何家人之间的吻更令人沉醉。
　　“玛丽姐……”
　　“相信我会把你弄得很舒服的。”
　　“……”
　　气氛，又完全被破坏掉了。
　　玛格莉塔露出了有些哭笑不得的表情，但随即又被玛丽捧住脸，坚定地凝视着。
　　“不要把美好的回忆一起舍弃，玛格莉塔。”
　　“……是，玛丽姐，那么就……拜托了。”
　　深吸气，玛格莉塔闭上眼睛，花了比之前更多的时间进入了冥想。
　　她出现在繁花与夏叶在阳光中讴歌着生命的花园，看着趴在草地上用蜡笔画画的三个小小的身影，她微微一笑，再度走向了公馆之中。
　　身体有些飘飘然的，脚步变得很轻，眼前似乎出现了粉红色的雾气和百合花的花瓣，这些事物就好像光学滤镜一样让很多场景也一起变得轻飘飘的，让那些灰暗沉重的场景没法靠近，而原本就光芒闪耀的那些就仿佛被加了一层辉煌的光泽，变得格外显眼。
　　第一次阅读童话。
　　第一次吃到美味的蛋糕。
　　第一次因为做好了一件事而被父母、被恺撒外公称赞。
　　第一次交到朋友。
　　……
　　在人生的最初数年，令人开心的回忆由这样的“第一次”组成。它们就像一颗颗金粒，因为广袤荒芜的沙地被明媚的光芒照耀而闪烁起那些曾被某人忽视，被其他沙砾掩盖的光芒。
　　肉体与灵体是相互影响的。
　　而记忆同时存在于两者之中。
　　都说身体状态好的话更容易想起美好的回忆，而反过来则很容易忆起糟糕的过往。冥想中的玛格莉塔意识完全沉入记忆，所以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正被自己的姐姐做些什么，但是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并不痛苦，现在的自己能做到以前心力憔悴的自己所做不到的事、寻觅到这些沙金，然后将它们一点一点地从沙漠中拾起，就像玛丽说的那样。
　　那么，就这样做吧。
　　玛格莉塔按着自己的胸口，感受着平稳，略微有些激昂的心跳，在自己的记忆之中开始了跋涉。
　　这会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旅途。


　　

　　

    





第765节 EP.119 那些记忆

　　房间之中，口及口允的律动、搅拌的慢板、两条柔软乐器纠缠演奏的琴音，还有呼吸与心跳的节奏，在略显下流的水声中，徐徐奏响着一支不能给其他人听的煽情夜曲。
　　“……嗯……啾……”
　　唇瓣与唇瓣紧紧地贴着，彼此的口红早就混杂在一起，让昂贵的香料和相异的颜色在唇瓣上晕开。
　　“啾……嗯……呼嗯，哼嗯……啾……”
　　摩挲。
　　轻抚。
　　舔舐。。
　　两人的身体之间几乎没有间隙，因为彼此的体温而微微出汗。罗曼城的夏夜实在是不解风情，不过被花蜜般的甜香包围着，玛丽感觉自己的脑袋也有些晕晕的。
　　“嗯……玛格莉塔……”
　　心跳得很快、很快。因为那傲人的胸部曲线和自己妹妹那青涩的小小果实在挤压中变形，两个人的心脏无比地接近所以玛丽知道，玛格莉塔的心跳也很快，而且，两人心脏的跳动频率居然惊人地一致。
　　——因为是姐妹吗？
　　玛丽不知道。她的脑海中没有多少与遗传和心脏相关的知识，即使有，在现在的温度，现在的场景下，少女也没有办法去思考了。
　　那个可爱的自己的妹妹，玛格莉塔就和自己紧密相拥，她小小的身体坐在自己的腿上，毫无保留地依靠着自己。她纤细的手足，她柔软的腰肢还有身体每一个柔软的地方都在她的手中，可以尽情地去触碰，她们的双唇也紧贴在一起，在大人的深吻中，毫无保留地接受着自己，被自己主导着。
　　和平时不一样，不会害羞地开口问自己要做什么，然后根据自己的回答产生不同反应的玛格莉塔，像是人偶一样的玛格莉塔……玛丽总感觉自己好像打开了某扇不要打开比较好的门。
　　但现在已经来不及将那扇门合拢了，因为在门后，无法遏止的爱情正以远超理智所可以控制的速度膨胀。
　　“嗯……咕啾……不要……害怕，姐姐在这里哦……不管多么糟糕的回忆……嗯……把那些……全部舍弃也可以，只要记住……不愿遗忘的……”
　　亲吻，更多的亲吻。
　　因为玛格莉塔本人并不知道的原因，在某句话下打消了不安的玛丽，正全力地将这份爱意注入自己的妹妹的身体之中，两人的脸颊都因为这持久的亲昵而变得通红，她们的衣物因为汗水而被浸透，整个房间都弥漫起一种粉色的气息。
　　而圣银仅仅是在一旁无声地看照着这悖德的旖旎，它微微振动着，轻声地开口：
　　“真美啊。”
　　“是呢。”
　　不知何处传来赞同的话语。
　　而沉思深处，玛格莉塔正漫步在罗曼城中。
　　她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从罗曼罗兰公馆到罗曼城，再到整个王国与相邻的城邦国。
　　到处都是失败，到处都是灰暗。
　　她走过他经营不善的农庄，听着农庄的佣工们抱怨明明辛苦的劳作却没法填饱肚子。
　　她走过他没能拿下的一座葡萄园，那里已经建起了新的酒庄，酿制的葡萄酒大受欢迎。
　　她走过他在商会的办公室，听到商会的人在门外小声地抱怨，因为他的决策失误而令商会蒙受高额的损失。
　　她在一座花园的一角驻足，曾经他因为在宴会上不小心做出失礼的事，因为悔恨和被奚落而在这里吐了一地，事后又因为呕吐这件事惶恐不安好几天没能吃什么东西。
　　她看到他的计划失败，他的目的落空，她看到他被责备，看到他深陷焦虑和惶恐，看到他被压力压垮，看到他痛苦地哭喊。
　　不过现在她不会沉溺在这些灰暗之中。她没法那样做。现在她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这种轻盈感让她甚至没有走进这些灰暗的场景，更没有发生像一开始那样，成为其中的他，被无数联系的失败包围的情况。
　　……谢谢你，玛丽姐。
　　玛格莉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那里已经积起了薄薄的一层金色沙砾，每一粒都散发着温暖的光，就和她现在感受到的一样。
　　灰暗——
　　灰暗之中，并不是没有光。
　　在其中一粒里，他与自己的姐妹在节日上从大人的监视中逃出，度过了愉快的时间。
　　在其中一粒中，他和紫罗兰隐士会的同伴呼唤“烛神”被吓得半死。虽然什么也没有发生，却非常地开心。
　　在其中一粒内，他从一位丰腴美貌的女性床上满脸通红地逃跑，恺撒外公在一旁哈哈大笑。
　　然后，玛格莉塔站在了一座喷泉的广场上。他的大学在这里结束，那天夜里烟火照亮罗曼城的天空，玛丽姐和欧琳丝陪着他在喷泉前站了很久，直到他抹去眼泪，和可能再也不会见到的同学告别。
　　又一粒金色的沙砾落在手心。
　　最后，玛格莉塔出现在了一座看起来十分阴森的宅邸屋顶。
　　他看着微醺的他从马车上走下，在一位绅士的指引下走向房屋。远方，罗曼罗兰公馆正为了举办他们继承人的成年礼而灯火辉煌如同一座宫殿。
　　这就是最后了，少女低头看向掌心中薄薄的一层金沙，忍不住露出了苦笑。
　　——好少啊。
　　——真的，好少啊。
　　和她走过的路程，相些比这简直是微不足道，它们聚集起来的光芒也无法照亮前路，只是……
　　只是它们的确散发着温暖的微光。
　　“……”
　　玛格莉塔从宅邸上跳下，转过身时，乔克宅邸已经变成了罗曼罗兰公馆。
　　她推开大门，里面是另一扇门、书房的门。
　　在里面，她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都在，还有彼得伯爵。
　　那是他的最后一夜，也是她最初的一个黎明。
　　玛格莉塔将房门推开一条细微的缝隙，但立刻就如同触碰了炽热的金属那样缩回了手。
　　那门缝之中迸发出数道目光，就如同箭矢一般将她贯穿。
　　玛格莉塔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那刺穿了自己的视线，为什么？
　　她不明白，为什么，恺撒外公会在这里？彼得伯爵则消失了，这和她记忆里不太一样，不，这并不是“记忆”，这是——
　　直觉性地，玛格莉塔明白了。
　　这是，我的——
　　她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不断地后退、后退，靠在了墙边。她紧紧地攥着拳头，忽然意识到自己的鼻子发酸，眼泪不由自主地滴落下来，滴落到那将她贯穿的视线上，那些“箭矢”就仿佛变成了“刀刃”，几乎把她撕扯得七零八落。
　　玛格莉塔瘫软在地上，她拼命地伸出手，隔着一段遥远的距离试图将门缝合拢，将那门缝中漏出的光，还有父亲、母亲、还有外公的视线阻断，她用力地推着门，拼命地关闭它。
　　于是，那些视线不见了。
　　玛格莉塔看着那扇门，在久久地、久久地沉默后，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把受到重创的自己的身体重新拼凑起来。
　　……谢谢你，玛丽姐。
　　……但是那里还不行。
　　……这样，就足够了，至少现在。
　　她低下头，凝视着那些闪耀的金沙，将其中的景象一遍遍、一遍遍地映入脑海之中，直到最终。
　　手中的金色沙砾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盒子，玛格莉塔轻轻地打开它，那些明亮的景象就浮现在她的眼前。
　　“……”
　　她成功了。
　　玛格莉塔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她已经从冥想之中脱离了。
　　意识与身体重新建立清晰的关联，于是——
　　“……？！”
　　有那么一瞬间，玛格莉塔的脑海变得一片空白。


　　
　　0w0
　　希望那些描写不要被BAN（
　　

    





第766节 EP.120 她的心情「上」

　　就好像某种界限在累积的冲击下最终抵达极限被一举冲开，刚刚从冥想中脱离的意识一下子被吹到遥远的天外，身体各处好像都有细小的静电在劈里啪啦地炸响，酥麻的身体和大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样的状态维持了将近十分钟。
　　“……玛丽，姐……等一下……嗯……”
　　然后又是好几分钟过去后，彼此的嘴唇才分开，然后拥抱也结束后，玛格莉塔身体微微颤抖着少女竭力撑起身体，却感觉身体的力气都被抽走，连骨头都变得软绵绵的……
　　……这种感觉好像之前也有过，在被瑟莱忒小姐帮助纾解生、生理需求的时候，还有在被露娜大人这样那样做的时候……诶？可是，这次明明没有……
　　少女的脑海一时没有办法做出有效的思考，那双湛蓝的瞳孔失焦地看着玛丽，隐约在那双黑色的眼睛里看到一种欣喜的错愕。
　　“玛丽姐，我好像有点奇怪……”
　　“不、一点也不奇怪，女孩子有时就是会这样的，不用担心，过一会就会好了。”
　　“是……这样吗……”
　　“是哦，比起这个，玛格莉塔，你……成功了吗？”
　　“……本来都成功了，结果刚刚冲击力太强，都忘掉了。”
　　“诶？！！”
　　玛丽的表情在一瞬间凝固了。
　　她看着玛格莉塔，那双黑色的瞳孔之中忽然浮现起了一种强烈的、以强烈的震惊为主体，混杂着玛格莉塔无法分辨的剧烈情感所组成的神色。
　　虽然无法分辨，但玛格莉塔直觉性地感到一种危险——
　　“——开玩笑的啦，因为玛丽姐的帮助，那些记忆，虽然少，但是，我总算是全部收集起来了。”
　　但在玛格莉塔连忙开口后，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才松了口气，然后“恶狠狠”地往自己的妹妹屁股上一拍。
　　“都敢打趣我了，看起来是没事呢……太好了。”
　　松了口气，玛丽，坐在玛格莉塔的身边，一边整理着因为拥抱而有些凌乱的衣服，一边努力让自己通过这样的行为冷静下来。
　　在那个长长的吻中有些喘不过气来的的玛格莉塔轻笑了一声。
　　现在，她可以没有太多负担地将那些记忆干脆地埋入意识的深处，等待着时间将它们慢慢磨灭而不用再去回忆了。
　　“……但是，那个，玛丽姐，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这样的方式呢？我是说，那个，吻……姐妹间做这样的事，是不是有些奇怪啊……”
　　比起那些，甚至比起那些从过往中收集起来的光辉的记忆都要更加强烈的，是刚刚的吻。
　　甜蜜而温暖，让身体和大脑都麻酥酥的
　　回过神来之后，玛格莉塔有些扭捏地问着。
　　不过，其实少女现在依然没有恢复思考能力，轻飘飘甜蜜蜜的感觉充斥着脑海，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和为什么要这么说她完全不清楚。
　　“——当然不是，一点也不奇怪。”
　　——不过玛丽这边也是。
　　因为紧张一口气放松下来的缘故，虽然玛格莉塔没有注意到，但整理着衣服的玛丽，正前所未有的松懈和头脑混乱，某种强烈的混乱的感情完全冲破了她的自制，只剩下残存的理性在苦苦维持、计划、约定、愿望、时机……
　　“不、不奇怪吗？可是，那个……”
　　“因为关系很好所以一点也不奇怪哦。你去和欧琳丝说也会得到一样的答案的。”
　　这脆弱的防线又因为玛格莉塔的天然而再一次遭受重创。
　　“这、这样吗？说起来我和其他的女性没有什么交际，都不知道这件事，原来女孩子之间关系亲密的话会这样接吻……”
　　结果被玛丽用毫不犹豫的笃定语气回答，玛格莉塔也犹豫着接受了——不，这很显然有问题吧，虽然我并不清楚这个时代亲密女性之间的行为是什么样的，但这种浓厚的深吻怎么也不可能是“关系好”就可以做的吧。
　　……不过，毕竟自己作为女孩子才过了这么点时间，也没有什么称得上亲密的友人，最重要的是，玛丽姐一定不会骗我，也就是说……
　　在一旁，完全没有被两人之间奇怪气氛和混乱影响的瑟莱忒微微振动着，这样说道：
　　“那个……玛格莉塔小姐、玛丽小姐，你们冷静一点……”
　　但它还没有说完，圣银的铳刃就被一双手拿了起来。
　　“哎呀，真是看到好东西了呢。多谢款待多谢款待。”
　　黑发黑瞳的女性把放在床上的瑟莱忒拿了起来，轻轻地拍了拍手，她的脸上带着一种微妙且揶揄的笑意，只用一句话就将少女们辛苦维持的冷静彻底粉碎。
　　无论是玛丽还是玛格莉塔，她们的脸几乎是在数秒间就变得通红，就像煮熟的龙虾一样，玛丽还好，但是玛格莉塔已经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僵硬地躺在床上，任由拿着圣银的猩红把她抱起。
　　就好像蒸汽机过载时连指针都飞出去的仪表一样，羞耻程度，爆表。
　　“什——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看——”
　　“大概在中途？嘛，没所谓啦，总之因为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玛格莉塔小姐，我们回帕列斯吧，要是这件事错过了，再下次就要在等一周甚至半个月了。”
　　“诶？等、猩红小姐，你说的事是什么——”
　　“那么，玛格莉塔小姐我就借走了——”
　　在抱着玛格莉塔消失前，猩红看向玛丽的方向，对着她眨了眨眼，一脸玩味，就好像是在说“我懂的哦”一样。
　　然后，安全屋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啊……诶……”
　　带着几分炽热和迷离、腻不清的暧昧空气慢慢地消散了。玛丽坐在床边，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
　　“……”
　　她忽然倒在了床铺上，长长、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笨蛋！笨蛋！为什么会那么可爱啊！我差点就忍不住！差点就完全忍不住了！明明都决定要在更合适的时间和地方做的，要是刚刚没忍住不就全完了吗！笨蛋！！”
　　玛丽正出于混乱中。
　　「原来天体巡回其实可以强行把人带走吗」和「猩红小姐实在是太谢谢你了」，这样两个想法在少女的脑海之中翻滚，让她也在床上毫不淑女地滚来滚去滚来滚去，用仿佛雌兽的声音抒发着自己内心快要溃堤的爱意。
　　……这个样子可不能让玛格莉塔看到。但是实在是忍不住了。猩红小姐，太感谢你了，如果在玛格莉塔面前露出这样的仪态，作为姐姐的威严就会彻底消失了……
　　甚至连思考都完全是支离破碎的。
　　“居然只用亲吻就去……玛格莉塔，不行，实在是太可爱了，明明应该是更加沉重一些的场合……”
　　如果玛格莉塔知道自己小小的玩笑在没有解释时玛丽的脑海之中想的并是“要怎么说服玛格莉塔再来一次”的话，或许会为了自己及时解释清楚了而感到庆幸。
　　滚来滚去滚来滚去滚来滚去——
　　在床铺上滚动了好长一段时间，用不能被下属和友人听到的呐喊把强烈的情绪宣泄一空之后，重新找回了冷静的玛丽才从床上爬起来，坐在床边，凝视着头顶的天花板。
　　“对于玛格莉塔来说，过去的回忆不仅仅是徒增痛苦，还会动摇她的人格……吗。”
　　她轻声自语着，按住了自己的额头。
　　“这样的话，我还真是自私的女人呢，明明对那孩子来说，忘掉、不去想起才会更轻松，但是我却因为自己的私欲让她回忆起那些事……”
　　激动和兴奋消失后，接下来，自我厌恶浮上了脑海。
　　玛丽抱着自己的膝盖，在床上蜷缩成了一团。
　　“……真是不称职的姐姐呢。”


　　
　　_(0w0)∠)_
　　

    





第767节 EP.121 她的心情「下」

　　迟钝的少女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不久前所说的话到底让自己的姐姐多么紧张。
　　在从瑟莱忒那里知道了玛格莉塔对过去的，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的态度后，玛丽会颤抖的理由就是这个，当然，迟钝且不擅长揣摩人心的玛格莉塔是不会知道的。
　　过去的，那些记忆。
　　——我和玛丽姐可以聊的，不就只有以前的事了吗？
　　就如同少女自己曾经说过的一样，对于她而言想要割舍的过往，也几乎是玛丽与她所有的记忆。无论是开心的事、难过的事、还是她经历过却不知其意义的事——当她说不想谈起那些的时候。
　　没有错，对于玛丽来说，那些记忆的遗忘也等同于她的某份感情的遗忘。
　　在过去，她虽然因为欧琳丝的原因而做出了放弃的决定，可是退让和被遗忘是不一样的！
　　幼时的照顾、童年的嬉戏、成长中陪伴的点点滴滴、被给予的勇气和支持、成年礼。
　　快乐、悲伤、脆弱、坚强。
　　那些深深地铭刻于玛丽的心中，成为了她的一部分，成为她所做的一切的原动力的事，作为共同拥有这些记忆的另一个人却想要将这些全部遗忘与舍弃——这件事到底会让她受到多大的打击，又会为此产生什么样的心情，玛格莉塔完全不明白
　　所以她也没法理解玛丽为什么会提出那样的建议，当她说出“不。”的时候，玛丽又是怎样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落水者那样，半是哄骗半是强硬地让她回忆。
　　但自从玛格莉塔变成如今的样子之后，那感情又像是灰烬中不灭的火种，微微复燃，并在今天——在刚刚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度。
　　“自我……吗？说起来，我一直都是把玛格莉塔和他视为同一个人的……但是，这样的心情反而非她所愿……吗，说到底……”
　　玛丽的表情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我不像欧琳丝，而是一直都没有把玛格莉塔和过去的他清晰地分开来啊……”
　　对于玛丽而言，她不像欧琳丝那样烦恼过，而是自然而然地维持着过往的认知：那个人就是那个人，无论是自己的弟弟还是妹妹，不如说，现在的样子更让她喜欢了。
　　但现今她却不由得要考虑这样的一个问题——玛格莉塔对“自我”独立性的看重比她预期地还要高，甚至不惜以将过往的人生在记忆中封印，也要维持名为玛格莉塔·罗曼罗兰的独立的、和过去尽可能切裂的自我。而她一直以为那稍显幼稚的言行和思考方式只是出于长久压抑的某种反弹。
　　于是，伴随着思考的深入，一个问题摆在了玛丽的面前。
　　是要延续一直以来的想法，依然将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和她曾经一度放弃，而如今又情感重燃的的人视为同一个人呢？
　　还是说，遵从少女自己的愿望，和欧琳丝一样，不是把她视为那个人的延伸和改变后的姿态呢？
　　前一种认知的问题显而易见，对于一个各方面都在努力地独立的人而言，将之视为另一个人的延伸是一种绝大的失礼甚至是侮辱，就玛丽自己而言，她也希望玛格莉塔能忘掉那些不快的回忆，清爽地生活下去。
　　忘掉糟糕的记忆原本就是人类维持自己幸福和精神健康的方式，无论什么人都没有资格否定。
　　可是，尽管这种认知更加符合玛格莉塔的愿望，她和他却又又毫无疑问是同一个人。而且如果采取这种认知，玛丽的、欧琳丝的那份情感又至之何处呢？
　　她和欧琳丝倾心的毫无疑问是那个人，那是原点。对于玛丽而言，现在的玛格莉塔就是那个人变成更加让她喜爱的样子。可如果将两者认知为独立的不同的人，那她就会面临对一个人的感情从而喜欢另一个人这种诡异的状况。
　　说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到底要如何去界定和判断呢？
　　这几乎是一个哲学问题了。
　　“……欧琳丝是怎么想的啊……”
　　即使是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现在也忍不住用手背遮住自己的眼睛，朝着远在异国的妹妹问着。
　　当然，那是不会有答案的。至少现在不会有。
　　而且，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也早已习惯了自己得出答案。
　　“……作为姐姐，必须要满足妹妹的愿望才行呢。”
　　做出这样的决定并没有花费多长的时间。玛丽想着。
　　既然玛格莉塔对过去是那样的态度，那么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就不合适了。更何况现在在自己的帮助下，那些值得记住的美好记忆已经被玛格莉塔想办法找了回来，和那些糟糕的分开——必须为此感谢瑟莱忒小姐才行。
　　——但如果是那样，又会有另一个问题摆在眼前了。
　　玛丽坐了起来，伸手抚摸着脖子上黄金与红宝石的项链
　　“和玛格莉塔·罗曼罗兰的回忆，不够啊……这样一来，就算再精心设计，如果我突然地告白，玛格莉塔反而会产生混乱吧……”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是一个严峻的现实。
　　玛丽·罗曼罗兰和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共同所有的回忆并不太多。一个原因是玛格莉塔成为玛格莉塔的时间她已经很忙碌，一个原因是她所处的领域和玛格莉塔的缺乏交集。
　　总之，自从冬前月以来，排除掉淑女课程，玛格莉塔和她共同经历的回忆很少。
　　玛丽掰着手指细数，发现仅仅只有罗曼城的一次拍卖会。几次女生间的睡衣聚会——而且欧琳丝也在。最后就是回到罗曼城后的这一系列事件——但大多数时间玛格莉塔是和猩红而不是她行动。
　　属于两个人的回忆，压倒性的少。虽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但是……
　　“要想办法增加回忆啊……”
　　玛丽重新倒在了床上，用这样一句话为这漫长的夜晚划上了句号。她从来都不是什么自怨自艾的女人，发现了不足，就会立刻想办法去补足。
　　不过现在，还是休息吧。虽然主要是精神层面而不是身体上的……但她累坏了，真的。
　　“呼……”
　　她深深地呼吸，感受着自己身上和床上还遗留着的玛格莉塔的体香，懒洋洋地把枕头抓了过来，抱在怀里。
　　今晚，一定可以做个幸福的梦吧。
　　玛丽这样想着，进入了梦乡。


　　
　　是不是同一个人，到底要通过什么样的标准去界定呢？
　　人能不能依靠自己的意愿，完全变成其所希望的另一个人呢？
　　这样的问题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答案呢。
　　

    





第768节 EP.122 礼物的再挑选

　　闭眼，再睁眼，玛格莉塔的头顶不再是安全屋的天花板，而是一片被城市的灯火照亮的夜空。
　　圣塞琳娜河倒映着河岸的街灯，在暑假中仍旧很热闹的希岱岛与圣恩岛上仍旧灯火辉煌，和河岸一侧的贵族街区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只要没有彻夜的宴会，贵族们的入睡时间一向是比较早的。
　　“唔……又学到了没用的知识……”
　　把「天体巡回」塞进自己脑海中，除非去到大陆极北的冰原上否则一辈子也见不到几次的几颗星星的名字扔到一旁，在猩红怀里的玛格莉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呼出，吸气、再呼气——把呼吸调整好后，少女的心情也变得平静下来。
　　“那么，猩红小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概中途就回来了吧。”
　　眼角有颗泪痣的猩红并没有将玛格莉塔放下来，在一栋没有灯光的宅邸顶端，她仰头看向天上的月亮。
　　“忽然想到一件事就急急忙忙地赶回去了，没想到正好看到美丽的一幕了呢，多谢款待多谢款待。”
　　“那个说法有点讨厌啊。”
　　玛格莉塔叹了口气。
　　“所以说中途到底是什么时候，又为什么要把我从玛丽姐身边强硬地拉走？”
　　“难道说玛格莉塔小姐想一直呆在那里吗？”
　　“也不是说想一直呆在那里，只是觉得猩红小姐的行为有点难以理解，当时的气氛明明很不错的，我已经很久没有和玛丽姐那么聊过了。”
　　因为久违地想起了过去的事连带着少女的一些“初心”也被回忆起来了。所以玛格莉塔顺便地审视了一下自己的新生活，然后发现虽然在神秘学领域自己还算是大致按照自己的预想活跃着——虽然遇到收容物的机会有些少。但是作为女性的生活却有些和预想的不一样。
　　说到底，她之所以最初会憧憬女孩子，就是因为在自己辛苦学习时她们却能穿着漂亮的衣服尽情玩耍，而且能够毫无隔阂地交谈相处。
　　但自己变成女孩子后，理想和现实的落差却远比想象中要大。
　　好不容易刚刚的气氛有些像是玛格莉塔最初憧憬的那样了，但猩红又突然把自己带走，让姐妹间亲密温和的睡衣派对就此落空。
　　“……啊，原来如此。”
　　于是血族的王女明白了。
　　自己怀里的少女什么都不明白。无论是玛丽那竭力压抑着的近似于兽性的欲望，还是自己的处境，就好像一条泡在热汤里还天真地以为自己在泡温泉的小鱼，全然不明白觊觎者已经磨刀霍霍。
　　当然，猩红能明白玛丽的挣扎，有些事情只要见的多了自然会一眼就能明白。因此，虽然回到安全屋是个意外，但把玛格莉塔带走却是计划好的。
　　两人分开来各自冷静一段时间后，出现在玛格莉塔面前的就会是一如既往的玛丽了。
　　等到再之后，终有一天玛格莉塔还会遇到相同的境况，不过等到那时，她所面对的就是准备完全的玛丽了。
　　“……什么啊，那种眼神。”
　　“不、没什么，总之玛格莉塔小姐，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个问题呢？”
　　清了清嗓子，猩红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什么问题？”
　　“「灰百合」，你真的要把那枚戒指送给你的妹妹吗？”
　　“……猩红小姐觉得不合适吗？”
　　“关键在于你觉得是否合适，玛格莉塔小姐，的确，「灰百合」是一件优秀的炼金制品，但是，驱使它神秘力量的方式——吸收、消耗使用者鲜血这一点，你觉得交给在神秘领域完全是外行人的欧琳丝小姐合适吗？普通的人类可不像我们血族，大量失血后还能吸回来哦。”
　　“唔……”
　　这个问题确实让玛格莉塔有些头疼。
　　少女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腰包。
　　「灰百合」和「冥府门卫」——另外两件炼金饰品被精心地包装好放在其中。后者先不说，对于「灰百合」，在这次事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的炼金饰品，在考虑到它那吸收使用者鲜血进行安魂的效果时，玛格莉塔也很犹豫要不要把它作为礼物送给欧琳丝。
　　在强力的另一面，这枚戒指也是相当的危险。
　　但是为了圆上找康妮·李时的谎言，她又必须得将这些饰品送出去。因为康妮·李告诉过她，对这种将炼金道具交给家人以保护她们的事情，机构会随机进行抽查确认，这种规定是为了防止机构成员私下囤积、变卖机构的炼金物品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虽然说只要找那位执行官小姐报备时告诉她自己改主意了，打算把其中一件饰品留下来自己用也可以……可「菲尼克斯之血」已经送出去了，「冥府守卫」玛格莉塔也打算送给露娜。这样的话，唯一没有得到礼物的欧琳丝知道这件事后会怎么想，玛格莉塔想想都觉得充满了负罪感。
　　“……既然这么提议的话，猩红小姐是有头绪了吗？”
　　不过少女很快反应过来了。
　　“有哦。”
　　“真的吗？!”
　　“嗯，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只要——”
　　低下头，猩红看着玛格莉塔眼里期待的光芒，故意坏心眼地拖长了音调，等到被公主抱的少女鼓起了脸颊，她才摇晃着脸说出了她的提案。
　　“只要玛格莉塔小姐将「灰百合」卖给我，然后我带玛格莉塔小姐去与有神秘物品贩售的黑市购买一件更适合欧琳丝小姐的礼物送给她就好了呀。当然，所需的资费由我提供。”
　　“……你说什么？”
　　“这是很合理的想法吧，如果一件礼物并不合适但又又不得不送出，那么把它换成更加合适的礼物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玛格莉塔小姐大可以告诉那位执行官小姐说自己在水银黄昏的店铺里没有得到合适的道具，但是经由他们的介绍得知了今晚会在帕列斯某处举办的黑市，于是去那里选购了合适的道具……”
　　“不、等一下，猩红小姐，你刚刚确实是说了……”
　　正在解释的猩红的话语被打断了，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被自己抱着的少女那双湛蓝的眼瞳中，期待已经被另一种更加强烈的、好奇的光芒所取代。
　　“黑市……有神秘物品贩售的的黑市，没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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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9节 EP.123 黑市

　　玛格莉塔知道帕列斯存在黑市——或者说，大陆的各处都有这些游走于法律之外，进行着不见光贸易的场所。
　　违禁药、走私品、军火、甚至是奴隶——只要有需求，自然就会有人满足这些需求并且以此牟利。
　　在刚来帕列斯不久的时候玛格莉塔就因为「幽魂社」的一场社团活动而与黑市势力有过单方面的接触（物理），因此她也明白，这些盘踞在法理之外的地下市场，同时也是莫比乌斯机构探查阴暗的社会角落的触须。
　　不过，玛格莉塔并不确定她所知的黑市与这个黑市是不是同一个，毕竟和一般人所猜想的不同，黑市这种违法场所在帕列斯这样的大城市并不可能是一个固定的地点而更接近一种对于知晓者开放，用暗号和不断转移的场所保证其隐秘性的“活动”，不过在向猩红询问后，血族的王女给了她肯定的答案。
　　“原来玛格莉塔小姐知道啊，没错，机构就是黑市的监视者，当然，举办黑市活动的负责人和参与者都不知道。毕竟，要让这个能够有效率地汇集社会暗面的情报消息的集会长久地维持功能，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它维持本来的机能运行下去。”
　　远离帕列斯最繁华的中心区域，在一间机械之神教堂的钟楼上，玛格莉塔扶着那座在外边加装了众多齿轮装饰，用蒸汽动力摇响的大钟，听猩红说着。
　　“维持机能运行……吗。”
　　“要是那些参与者在参加了一次黑市后不久就频繁地出意外，就会让人怀疑黑市本身的可靠程度，而一旦莫比乌斯机构失去了这个最大最有效的收集各种恶性神秘案件线索和先兆的情报收集器，他们就会变得像警察一样，大多数时候都只能在事情发生后做出反应，对一个解决神秘学事件，管控神秘学知识的组织这是致命的，所以，他们会对黑市中的违法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了更大的利益牺牲更小的，这就是他们一贯的行事风格。”
　　作为机构恨得咬牙切齿却又奈她不何的敌人，猩红自然是随口奚落着那条衔尾蛇，她将目光投向一片安静而阴暗的街区，投向那模糊窗户后面透出的晦暗的光芒。
　　夏后月差不多过去了两周，虽然因为这段时间总是在罗曼城而没有很清晰的感觉，但是帕列斯节日的气氛已经越来越浓。
　　街道上穿着新潮服饰的人越来越多。宽敞的大道两旁，街灯顶端被装上了华美的浮雕。各个广场上聚集起比往日更多的街头乐队、画家和小小的戏台，人们狂欢至深夜，火光在喷泉上映出华美的影子，街道两边连起的绳索垂下的彩旗下方，诗人宣读诗歌而每一个人都是诗人，舞者纵情狂舞而每一个人都是舞者，几乎每晚都有焰火升空。这座艺术与时尚之都正在葡萄酒，香薰与绚烂的色彩中迎来一年里最为喧嚣和令人兴奋的时期。
　　但玛格莉塔和猩红从教堂顶端远远眺望到的这一切在这片街区完全看不到。相较于帕列斯大堂、芳登、圣塞琳娜河岸的皮加勒街区、甚至圣香槟街区，它都沉寂得令人不安。
　　虽然城市里并不是每一处都沉寂在节日将近的气氛中，但这里实在是太冷清了。这些朴素的街道与房屋，黯淡如油灯的街边照明都让玛格莉塔想起在书中读过的黑暗时代的教区。
　　在那个夜晚的娱乐和出行被认为是不道德的时代，当夜幕降临，那些教区的虔诚居民就是这样藏匿在房屋之中，在街上行走的只有教会的守夜人和警察，但这条街道上连这两种人也没有，房屋的影子被灯光冲淡，一条水渠潺潺流淌。
　　“……真安静啊。”
　　在这里除了寂静，什么也没有。
　　但这一次的黑市就在这看起来宁静的街道下。
　　在猩红的指引下，玛格莉塔来到了水渠旁，沿着阶梯下到还算干净的河水边后，紧跟着猩红的背影，少女踏入了帕列斯的下水道。
　　绕了几个弯，变换了几次方向后，黑暗的下水道出现了灯火。周围的墙壁也变得古老，不再千篇一律的石砖增添的那在苔藓先的花纹与浮雕，仿佛将这地下的通路拉回到比现今更古老的时代。
　　而沿着灯火又前行了一段路，猩红和玛格莉塔停在了有人守卫的墙壁缺口处。
　　“「Slutty Nocte」”
　　她对着站在缺口前的男人说出这样一个词。
　　这两个男人的装束仿佛几百年前的行刑人，面上带着铁质的面具。听到这个词从一个用斗篷蔽面的女性口中说出似乎让他们面具下的表情有些古怪，在看了一眼在她身边，戴上银月假面面具的另一个女孩后，他们对视一眼，放两人通行。
　　“猩红小姐，那个词是……”
　　“一个不道德甚至下流的词，源于那些宣扬禁欲的宗教统治着人们思想的时代，市民，贵族们聚集在一起释放压抑的欲望，做不道德的事的夜晚，因为主要的活动是酗酒、交欢、还有流通各种各样的违禁品，所以古代语中用来描述那样夜晚的词就成为了黑市的暗号。”
　　由光至暗，然后又踏入另一片光，在猩红小声地为玛格莉塔介绍着那暗号的途中，她们已经踏入了白骨搭砌的殿堂。这里是无数死者的安息地，也是安魂的牧师的创意工房，人的骨骸被拆散，镶嵌在墙壁，支柱与天花板上，用另类的美诠释着人死后的尊严。
　　虽然在走入下水道时玛格莉塔已经有所预计，但真的踏入这古老的帕列斯地下墓地，并在这里看到了一片喧嚣的市场后，少女还是有些惊讶。
　　惊讶的地方是商铺数目如此繁多，在意外旷阔的墓穴里汇集了大量的商品。
　　这些黑市的参与者都与她和猩红一样，或是戴着面具，或是用长袍遮蔽身影，唯一没有骨骸镶嵌的地板上铺着薄布，立着简易的展示架，那就是他们的店铺，从装在玻璃瓶中颜色各异的药水到珍贵但来历不明的珠宝，从栽培在小花盆中的植物到浸泡在玻璃罐中的魔物的组织。其他诸如枪械、假币、古董一样的东西更是随处可见。
　　在这里，一切都可以被交易，无论是财产、人生、甚至是灵魂。
　　这里就是帕列斯的黑市。
　　没有人叫卖，伪装起容貌的顾客在墓穴中游走，即使谈论议价，声音也低得仿佛古时的幽灵——那这些商铺是不是就是为死者服务的地狱恶鬼呢？玛格莉塔这样想着，忽然感到浑身凉凉的，有了一种至身恐怖故事里的错觉。
　　自从在香料群岛看到了猩红的诞生，她的灵性又增长了一截。按照瑟莱忒说，已经非常接近于依兰翠时代灵性优秀的人了。
　　“不问来源、不问去向、当场结清、真假自辩、严禁争斗。这是这个黑市的五条规则，只要遵循这个就不会有人来找麻烦，在这里使用各国的现金都可以，但支票不行，除此之外，有些人还会接受一种特殊的支付方式。”
　　猩红说着，拿出了几枚金、银、铜的古钱币。
　　“这个是？”
　　“黑暗纪元时代在瓦卢瓦王国的疆域之上建立的大帝国的流通货币，在瓦卢瓦王国和周边地区之外的地方比较少见，具体面值和流通规律嘛……我想玛格莉塔小姐以后可能也用不到这些，就不浪费时间了。”
　　猩红微笑着说着，在她放有钱币的左手的食指上，「灰百合」静静地开放。
　　“去挑玛格莉塔小姐中意的礼物吧，今晚的花销我包了。”
　　“……听起来就我像好像是被你包养的情妇一样呢，有点讨厌。”
　　“可我们不就是通过肉体互帮互助的关系吗？”
　　“虽然某种意义上也没有错但请不要用这样的说法。总之，让我们先逛一逛吧。对了，如果说真假自辩的话，我的灵视会不会有帮助呢？”
　　一边说着，玛格莉塔集中注意力，开启了灵视。然后——
　　“——？！”
　　她的眼前闪过了一连串的炫目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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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0节 EP.124 礼物选购的注意事项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副作用的。
　　高挑的身材固然在许多运动中能让人得到更多的优势，但却会让人无法钻过狭小的洞穴。肥胖的体型可以在冬季抵御更多的寒风，但会令奔跑需要消耗更多的体能。
　　这一点在神秘的领域也是一样，纵然是超凡的神秘，也遵循这在俗世中的法则。
　　灵性太强的人虽然能够帮助他人开启灵视，更多地使用需要灵性消耗的收容物和炼金物品，但同时因为灵性太强而容易受到神秘力量的影响，长年累月下来精神状况会堪忧，又或者在危急关头突然因为灵性被触动陷入失神的幻景，这又是更加致命的一种情况。
　　又比如说灵视，这个可以让人看到灵体和灵性光芒，在心思特别锐利的人手中甚至可以作为揣摩意图的有力工具的能力，在有些时候也自有它的危害，比如说——
　　现在，玛格莉塔就被大片的灵性光芒几乎晃花了眼，红色的、蓝色的、白色的、紫色的、金色的。从药水瓶中散发出来的、从宝石中散发出来的、从精致的饰品中散发出来的，当然还有从那些身份不明的商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尤其是那些来自摆摊者身体中的灵光往往比他们摊位上的商品和他们自己的灵体都更要耀眼。很显然会在这个黑市之中售卖的，都不会是他们最好的东西。
　　她后退一步，靠在了猩红的身上，灵性的视野猛然关闭，少女看着猩红那笑眯眯的似乎早有预料的表情，从她的口中听到了问题的答案：
　　“那当然是有效的，至少可以帮助我们避免一部分完全的假货。不过，没有灵性光芒的道具也可能知识因为没有被触发，所以也有漏看的可能性……总之我们先逛逛看，等到需要鉴别的时候再由玛格莉塔小姐使用灵视鉴别比较好。”
　　“说、说得也是……”
　　人在瞬间目睹强烈的多色光芒时会产生短暂的眩晕，这一点即使玛格莉塔现在的体制也无法避免，而就算想按压一下额头和鼻梁缓解一下，也因为纯银的面具而没能成功。
　　于是少女只能闭上眼睛，等视野中灵性光芒留下的晕影消除后，玛格莉塔摇晃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点了点头。
　　她真该等到猩红回答后再开启灵视的。
　　不过这仅仅是无关紧要的小插曲。很快，玛格莉塔就被那些即使在通常的视野里也足够显眼的事物们吸引了注意力。
　　“这个看起来像水滴的石头是？”
　　“来自西克罗斯山谷的泪滴石，一种重要的炼金原料。”
　　“这种蓝色药剂的效果是什么？”
　　“「沉思者」，能够让人超乎寻常地集中起注意力，成倍地增快学习效率。”
　　“这个红色的呢？”
　　“「公牛」，如果你有丈夫，应该买一些回去送给他，嘿。”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卖家都这样友善，在一个摆满了炼金饰品的摊位上，无论玛格莉塔怎么询问，摊主也一言不发。最后，在她们离开时，少女的耳朵听到了一声冷哼：
　　“两个女人跑来这里成何体统。”
　　还有一些说着不打算买就别瞎问的。或者是比那个店主更进一步，直到玛格莉塔和猩红离开都一言不发，让人觉得他身后墙壁上镶嵌的骷髅都比他能说会道。
　　不过，黑市原本就不是正常市场，会来到这里的人多多少少有些难以进行正常商业活动的属性，在这里的商品也多少天然地有见不得光的性质。用猩红的话说就是：如果光芒无法平等地照亮所有人，那么自然就会有人与物逃离光明，在黑暗中聚集。
　　某种意义上，也是因为这样的理由，那些有着神秘灵光的事物也并非都适合作为礼物。
　　一般而言礼物的挑选法则最重要的三点是：收礼者的想要程度、和收礼者的适合程度、送礼者的心意。在这三点之下则是次要的要点如外型、价值、材质、寓意等等等等。
　　当然还有最基本的一条法则——礼物不能让收礼者感到困扰，甚至对其造成伤害。
　　但是在神秘的领域中，想要挑选出比较合适的却要好好地费一番功夫。
　　首先那些药剂和符咒是在考虑范围之外的，因为已经送给玛丽和即将送给露娜的礼物都是炼金饰品，所以要送给欧琳丝的，也必须是同一类的东西。
　　但是炼金饰品的外形和功能往往没有直接联系，有的时候甚至会有格外大的差距。
　　比如玛格莉塔看中的一条很漂亮的项链，结果一问才知道上面附着了令人消瘦虚弱的诅咒，是危险的暗杀用品。又比如玛格莉塔看上了一枚胸针觉得外形很适合欧琳丝，但却从摊主的口中得知，这枚胸针的主要效果是让男性在床榻上的某些能力更加优异。
　　又或者，玛格莉塔虽然看中了一只手镯，从摊主那也听到其具备的神秘能力无害而优异，但灵视一开却发现它根本没有任何灵性光芒，即使按照摊主说的方式摆弄也毫无反应——假货，这种东西在这个黑市里同样不少见。
　　“看不到合适的啊……”
　　“虽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合适的，但那些摊主不说明具体效果的话，也不敢胡乱购买呢。”
　　逛了相当久之后，玛格莉塔有些失望。
　　“不过，这里还不是黑市的全部卖家，也有些卖者会陆续赶来，一直到结束前我们就随意地逛逛，说不定能有意外的收获呢。”
　　“嗯……”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不过话是这么说，但她已经有些累了……嗯？
　　少女忽然眼前一亮，快步地来到一个摊位前，指着被摆放在地上的一个道具向摊主问道：
　　“这个是炼金道具吗？”
　　那是一支羽毛笔。但是，玛格莉塔从未见过那样的羽毛，那羽毛足足有少女手掌的一倍长，就像是黄金铸就的一般，轮廓在末端有着优美的弧度，用镶嵌了豆粒大小的蓝色宝石的白银在笔管上装饰。
　　摊主从斗篷下瞄了她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玛格莉塔的眼睛更亮了，她看着这个在面前的摊位上摆满了各种墨水和羊皮纸卷的卖家，有些激动地继续问着。
　　“它有什么样的力量呢？”
　　摊主没有说话，他从斗篷下伸出一只像是因为多年执笔而在手指上磨出厚茧的手，将一张普通的白纸展开，然后，将一瓶蓝色的墨水倒在上面。
　　他拿起那支羽毛笔，在露出疑惑表情的玛格莉塔面前，将笔平放，用羽毛拂过那片墨迹。
　　「它能够直接书写使用者脑海里想着的文字，描绘使用者脑海里浮现的图景。要维持它的神秘力量，需要将之置于专门的台座中避光静置」
　　随着羽毛笔的拂过，那墨迹变成了文字。
　　「如果心有杂念，文字就会出现错误，缺漏或混入其他的东西，这个时候只要反过来就可以消除，只要是这支笔用墨水写的都可以。」
　　接着他将这支笔反了过来，重新拂过纸张。白纸上的墨迹随之消失，那张纸上再看不到任何墨痕，而羽毛笔的边缘，仿佛染上了一抹淡淡的蓝，当摊主把羽毛笔插回那个台座上后，那抹墨水的色彩也再淡去。
　　“——我要这个！”
　　玛格莉塔兴奋地回过头，朝猩红说着。
　　“不再多逛逛了吗？说不定之后还会遇到更好的哦。”
　　“不、不会有比这个更好的了。”
　　玛格莉塔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选购礼物的第一事项就是收礼者的想要程度，只要能准确抓住这一点，礼物的挑选就绝不会错，而对于这一点，玛格莉塔百分之一千——不，百分之一万地肯定。
　　欧琳丝一定、一定会想要这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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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是剧情中闲暇的时间，主要是贴贴和感情线呢，所以节奏会稍微慢一些
　　

    





第771节 EP.125 奇怪的卖家「上」

　　“既然你这么说的话……”
　　猩红点了点头，来到了摊位前，对着摊主比出了几个手势。
　　而摊主沉默了片刻后，指了指羽毛笔，比了两个手势。又指了指放着羽毛笔，通体黑沉却闪烁着星辉般银点的拳头大的笔筒，比出另两个首饰。
　　这应该是在讨价还价，玛格莉塔想着，虽然她完全不清楚这些手势的含义是什么。不过，在摊主比出手势后，猩红没有继续下去，而是拿出了两枚银质的古钱币和三枚铜质地递交过去，在摊主检验了这些古币的真假后，他拿出一个粗糙的布袋，将羽毛笔和笔筒都放了进去，交给了玛格莉塔。然后，他又靠着墙壁上一片由人的大腿骨排列成的门扉，一动不动了。
　　“当场结清。交易结束，我们走吧。”
　　“诶，好。那个，顺便一问，两枚银币和三枚铜币，大概是多少钱呢……”
　　“肯定比你想的要低就是了。”
　　离开摊位后，玛格莉塔有些好奇地看了猩红一眼。
　　血族的王女则是摆弄了一下自己手指上的「灰百合」，露出了有些怪异的微笑。
　　“一枚银币大约是一百五十镑，一枚铜币则大约是八十镑，因为一枚金币也才两千镑。虽然我说今晚玛格莉塔小姐的花销我全包了……但这样下去玛格莉塔小姐还要买更多的东西才能把我准备的古币用完呢。顺便一提，那个基座可比羽毛笔贵多了。”
　　“炼金道具中也有这样平价的吗？”
　　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迅速地换算了一下，然后得出在水银黄昏的店铺里购买灰百合的三千八百镑差不多等于一枚古金币和十枚古银——嗯？
　　接着她又有些后知后觉地抬起头看着猩红。
　　“难道说，猩红小姐打算给我买和灰百合完全等价的东西吗？”
　　“嗯？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等价交换——所以，如果玛格莉塔小姐想要价值在这之上的东西，就要用别的来换了……”
　　猩红看着玛格莉塔在斗篷下纤细的身体，比往日更加苍白的面孔似笑非笑。
　　“……”
　　……对了说起来，猩红的确还没有……
　　“那么继续逛逛看吧？”
　　“……嗯。”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
　　不过，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玛格莉塔和猩红都再没有见到值得买的，和神秘学有关联的东西。
　　占据这个黑市售卖物的绝对主流的，还是种类繁多的赃物、种类单一到知情人大概一眼就能看出是从哪里流出的军火以及非专业人士绝对没法分辨的一些可疑药物。不过，本来这黑市也不是神秘学黑市，虽然以魔药为主，与神秘学有关联的事物还是有不少，不过在接下来的区域，玛格莉塔和猩红几乎没有再看到摊位上有灵性的光芒闪过。
　　“……没有呢，太好了。”
　　没花多少时间，把每个区域都逛完之后，玛格莉塔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吗？”
　　“啊，那个是因为……我听说黑市中偶尔会有非法的人口贸易，没有看到真是太好了。”
　　玛格莉塔想起了古斯塔弗街666号时的事。
　　那个时候，盘踞在那里的某个地下商会差点就要把玛丽安抓到某个地下黑市里作为奴隶卖掉，也是那时，玛格莉塔知道了帕列斯的黑市中也会有非法的人口贸易。
　　如果遇上了的话……
　　“姑且问一下，玛格莉塔小姐，如果遇到了……你打算怎么做？应该不会想要大闹一场吧。”
　　“不，再怎么说都不会那样做的，不过……”
　　“不过？”
　　“肯定会跟踪买家或者卖家，把被他们贩卖的人救出来呢。”
　　在往回走的路上，看到负责维持秩序的保安，玛格莉塔提着那只布袋，压低了声音，吐了吐舌头。
　　“说得也是，玛格莉塔小姐就是这样的人呢。”
　　猩红了然地点了点头。
　　“那样似乎也挺有趣的。”
　　就在她们接近黑市的入口准备结束这原本就是预定之外的行程时，玛格莉塔忽然在靠近入口不远处的位置看到了一个新的摊位。
　　在她们刚刚来到黑市时，那个用人的肋骨拼凑成窄窄的拱门，又在里面用手骨、足骨拼了三朵死亡之花的图案前面，原本是没有人的。但现在，有人在那里放下了地毯和商品。
　　其实第一眼，少女并没有将注意力集中在她的摊位上，因为在一群披着黑色斗篷隐藏身份的卖家之中，这个身披蓝色斗篷的卖家实在是有些格格不入，而且，他所作的事也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他在写着什么，在写好之后，他猛地抱住脑袋拼命地摇晃，然后又低下头擦去上面的自己重新写下什么，然后他又用力地垂着纸板。
　　另一方面，放在他面前摊位上的商品都放置在盒子里，还没有打开，来往的人看不带他卖的商品，又看到他奇怪的举止，都离得远远地，连在他旁边的两个摊主似乎也有意地拉开了一些距离。
　　“……离开之前再看一个摊位吧。”
　　特立独行的人容易吸引其他人的视线，看着这个摊位，玛格莉塔的好奇心冒了出来。
　　“嗯？我都可以哦。”
　　猩红则完全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跟着少女走到了这个摊位前。裹着蓝色斗篷的摊主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们的靠近，他依然看着自己手上写了又改改了又写的纸板，绝望地抱着头，即使不用灵视似乎都能看到他浑身散发着一股令人不想靠近的悲哀气场。
　　“请问，你有什么商品可以吗？”
　　“？！”
　　在被玛格莉塔这样搭话后，他才像是受到惊吓一般跳了起来，那几乎让他的兜帽都被掀起来了不少，露出一张颇为憔悴，满是杂乱胡茬的脸。那张脸上还带着一副眼镜，镜片下的眼神让人不由得想他是不是已经好几天都没有睡觉了。
　　“啊、啊……”
　　在看清两位客人的身影之后，这个男人从喉咙里发出了一系列低声，显然那是想要说些什么，但他很快就自己捂上了自己的嘴，在经历了一阵沉思之后。
　　他用一种奇怪的、半是哀求半是期待的目光看向她们，朝玛格莉塔和猩红立起了自己手上的纸板：
　　「不要能抵御恶灵力量的神奇物品！」
　　在那上面，潦草的单词组成了这样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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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便可能有读者觉得人口贸易有点规模过大……但其实原本写的是人口【交易】，但这样写中间会违禁（
　　

    





第772节 EP.126 奇怪的卖家「下」

　　这句话已经被涂涂抹抹修改了很多次了，而每次被修改都是差不多的语句，从上到下分别是：“求购让恶灵力量更强的神奇物品”、“不交易能抵御恶灵力量的神奇物品”、“拒绝能抵御恶灵力量的神奇物品”……虽然有些被彻底涂黑，但有些句子还是可以清楚地查看。到了下面，这些句子不再被整句地修改，而是在“抵御恶灵力量的神奇物品”的前面，“讨厌”、“滚开”、“拒绝”这些词不断地变换，每变一个字迹就越发潦草和狰狞。似乎可以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对能抵御恶灵力量的神奇物品有多么深恶痛绝。
　　“不要能抵御恶灵力量的神奇物品……对吧，也就是说，你只接受以物易物？”
　　猩红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以物易物是黑市之中另一种交易方法，黑市的主人不喜欢这种交易方式，因为这会让他们不方便进行中介费的提成。但这种方法依然被允许，因为很多时候很多东西的价值实在难以界定。
　　可男人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每个动作之间的间隔相当短，让人搞不明白他到底是在表示肯定亦或否定。
　　“总之，先来看看你的商品吧。”
　　玛格莉塔也觉得这个男人实在有些奇怪，不过因为这种奇怪，她的好奇心更加被跳动起来了。
　　暂时，她没有开启灵视。频繁地开启灵性的视觉并看向具备灵性光芒的事物会对眼睛造成负担，而今天少女本来就因为香料群岛上的事而相当疲累了，在大海中与波涛的奋战也让她肌肉酸痛。
　　玛格莉塔已经决定等到逛完后就先找地方休息一晚，等到明天再把礼物送给欧琳丝和露娜——反正，罗曼城那边的问题该解决的都差不多解决了，暂时可以休个假。
　　“啊……”
　　听到少女说的话后，这位摊主似乎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没把自己的商品摆出来，他连忙伸手打开了放在自己面前的一个个盒子，于是，一些精美的道具就出现在了玛格莉塔与猩红的面前。
　　高跟鞋、围巾、手套、成对的圆环、花瓶、书本、还有硕大的珍珠编成的手链……猩红意外地挑了挑眉。
　　因为没有灵视，她不像玛格莉塔那样一眼就可以分辨出大部分物品是否具备神秘的属性，不过这些道具的精致程度让她不由得想到了一些什么。血族的王女眯起眼睛，在仔细地观察了一番之后，忽然意识到了这种联想的缘由——
　　——那地方被挖出来了？还是这个家伙想办法进去逛了一圈，把这些东西带出来了？
　　如果是前者，那么这个卖家背后说不定有某个受衔尾蛇监控的神秘社团撑腰，如果是后者，说明那里的危险变低了，或者这个家伙找到了平安通过的某些办法……那可就有趣了。
　　猩红凑近到玛格莉塔的耳边，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她，她可以肯定，这位好奇心就像她的外貌一样旺盛的少女一定会很感兴趣的。
　　“……？”
　　但是，猩红的声音没有得到回应。血族的王女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同伴，顺着那对湛蓝瞳孔的视线，看清了她目光的焦点。
　　——那是一双水晶鞋。
　　据说，每个做公主梦的少女，都会梦想有一双水晶鞋，而这双高跟鞋就像童话中所描述的一样，完全由水晶构成，高高的鞋跟能令穿上它的女孩瞬间挺拔起来，能与任何英俊的王子比肩。
　　只不过它适合的一定不是甜美可人的善良少女，那剔透的黑色只有强势而高傲的女性可以驾驭。
　　——一定很适合吧。
　　而现在，玛格莉塔满脑子都想着那位高贵的公主穿上这双水晶鞋的样子，面具和斗篷的阴影掩盖住了她目光的闪烁和嘴角的上扬。
　　“……你看中了这个吗？”
　　但当玛格莉塔听到猩红的声音而从想象中脱离之后，看着那双放在木盒中红色衬布上的水晶鞋，少女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尺码不合。”
　　对于自己的保护对象（虽然少女总觉得自己似乎不太称职）的身体数据，玛格莉塔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而这双水晶鞋对于露娜的双足来说有些过大了，用鞋类作为礼物的第一要义是尺码合适，过大或过小都会让礼物变成危险的“炸弹”。
　　所以，尽管玛格莉塔觉得这个实在是很适合，在没有看到有更合适尺码的同款后，只好遗憾地放弃了。
　　不过……并不是没有其他的选择。
　　“这个……是神奇物品吧，它的效果是什么呢？”
　　指着另一件放在木盒中的商品，玛格莉塔询问着。
　　“……那……是……”
　　摊主的嘴里漏出了一些声音，但接着他又闭紧了嘴，不出声了。
　　“……我说啊。你卖的这些都是神奇物品吧，无论你想要我们拿什么来和你换，如果不清楚你的商品有什么样的能力，我们是不可能买的。”
　　猩红抱着胸，疑惑地看着这个男人。
　　和那些从一开始就拒绝交流的摊主不同，这个卖家显然是可以沟通，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不进行沟通的。虽说原本就是因为他奇怪的举止吸引了玛格莉塔的注意力，但这个样子还是会让交易无法进行下去。
　　几乎可以肯定，在他的身上有什么问题，不过，那会是什么呢？
　　血族的王女开始思考这个男人言行这样古怪的理由，不过这个时候，她的手被拉了一下。
　　转过头，玛格莉塔凑到了她的耳边，轻声地说着。
　　“这个男人，灵体上有奇怪的东西。”
　　“……你看清楚了吗？”
　　点头、点头。
　　少女的眼眸中，正闪烁着灵性的光芒。
　　本来玛格莉塔只是想开灵视看一眼自己看中的那个是不是真货，但在如愿知晓之后，在将灵视关闭之前，她看了摊主一眼，然后——
　　在这个男人的灵体上，玛格莉塔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个漂浮在男人脑袋后方的圆盘，圆盘的中央有一颗浮空的小球，里面充满着一种金色的光，已经几乎要把小球填满。从心智体的颜色之中，玛格莉塔看出这个男人正在苦恼，而这个圆盘在他的头上微微抖动。
　　很显然，那是某种神秘的力量。
　　但是，那到底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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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3节 EP.127 心体不一

　　总而言之，这个摊主很奇怪。那个很显然不寻常的圆盘应该就是他奇怪的原因了，玛格莉塔想着。
　　不过，玛格莉塔和瑟莱忒都没有看出那个圆盘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向猩红低声地说明后，血族的王女也只是疑惑地皱了皱眉，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毕竟，她可不会灵视。
　　“也许我们不管他比较好。”
　　不过，在听完玛格莉塔的说明后，猩红这样说着。
　　不管怎么说，对于未知的神秘力量，保持警惕与距离才是明智之举——不过在说完之后，猩红又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少女，想着如果她真的把这句话记在脑海里了，那么之前就不会发生那么多风波了。
　　但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不是玛格莉塔这种行事风格，她大概也不会……
　　“……但是，我还是想把那个弄到手……姑且再问问看吧。”
　　玛格莉塔看了眼紧张地抓着纸板，显得非常紧张的男人，想了想，重新进行提问。
　　好吧，不出所料。
　　猩红撇了撇嘴，把一抹笑意掩藏进斗篷的阴影。
　　“先从最基本的开始……你是打算进行交易的，对吗？”
　　摇头、然后点头、然后又摇头。
　　又是这一连串的动作。在他做出这些动作的时候，玛格莉塔发现那个圆盘在他的身后连续旋转了三次。而圆盘中央那个金色的小球好像因为这三次旋转，里面的光芒距离将圆球充满变得更多了。
　　……还是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玛格莉塔迟疑了一下，继续询问。
　　“我姑且将你这个反应当作是确定，因为如果你没有进行交易的打算，就不会来到这里，并且将摊位摆出来，展示商品，对吗？”
　　这是可以确定的一件事，玛格莉塔想着，如果这个男人不想进行交易，那么他完全没有必要出现在黑市上，以卖家的身份。虽然少女不太清楚要在这种黑市摆摊售卖物品需要什么样的条件，但如果黑市的组织者注重自己的名声，就不会对参与者——至少是参与的卖家不做任何限制和审查。
　　更有力的证据则是男人将那些木盒打开的动作。
　　而基于这个事实，玛格莉塔就可以根据其接下来的反应进行猜测
　　男人猛地抓紧了纸板，用力地——摇头。
　　但从他的心智体的颜色来看，这个男人现在可以说是无比激动，就像是终于得到了理解那样地激动。然后过了一会儿，他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又摇头又点头的。
　　而那个圆盘又旋转了几圈。
　　在罗曼城特遣部队任职时阅读的大量案件记录在少女脑海中浮现，这些来自前辈的积累和现在的状况结合，再辅以自己的直觉，令玛格莉塔对现在的情况多多少少有了一些推测。
　　应该是他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影响，令他所做出来的行为和所想的相反——这样的案例在莫比乌斯机构的记录中有很多，有的是因为诅咒、有的是某些魔药的效果、还有的则是收容物的效果。
　　“而你希望通过以物易物的方式进行交易是吗？”
　　摇头、摇头、点头。
　　灵视之中，金色的圆盘不断地旋转，金色的圆球更加充盈，看着这个，玛格莉塔皱了皱眉。
　　旋转、翻面……的确，就像是硬币的两面互为反面，一面至另一面的行为也可以解释为“抵达相反的一面”，当圆盘旋转时，他的行动会与所想的相反？嗯，应该就是这样了，而且这种力量会在他的每一个想法浮现时产生作用，哪怕只是最简单的摇头点头。
　　“那么，你希望得到的物品……”
　　玛格莉塔将目光放在了他手中的那张纸板上。
　　最初是“让恶灵力量更强的神奇物品”，这之后的每一句话都是“能抵御恶灵力量的神奇物品”、然后被不断涂抹重写的就是前面的词缀了。如果她的猜想正确，那么实际上……
　　“……你希望用你的这些商品交换到一件能够抵御恶灵力量的神奇物品吗”
　　玛格莉塔不确定地说着。
　　「能够抵御恶灵力量的神奇物品」是一个描述词，和放在这个词组前面的“拒绝”“别给我”之类有明显意向的词并不相同。更何况如果硬要把这个词也反过来，就会变成不能抵御恶灵力量的普通物品——这就会与他出现在这里并且采取以物易物的方式进行交易这一事实产生冲突。
　　无法抵御恶灵力量的东西随处可见，如果他真的是需要那种东西，在地上抓一把石子、去街上买只烤鸡都算。
　　当听到玛格莉塔说出这句话后，男人手中的纸板啪地一下掉在了地上。
　　然后他开始拼命地摇头，那个频率简直就像是在把他的脑袋当作一把扇子没命地左右扇动，在他的脸颊上，有泪痕在灯光下发亮，至于灵视中，那个圆盘更是片刻不停地转了起来，在玛格莉塔的眼前留下的残影几乎让那个变成了一个金色的球体。
　　如果他只能做出相反的动作，那么，这就是他在不断点头了。也就是说这个影响他的神秘力量是一种恶灵的力量吗？或者说，至少这个男人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他才希望得到一件能够抵御恶灵力量的神奇物品来想办法对抗那种力量，并来到这个有神奇物品交易的黑市吧。
　　完全可以说得通。
　　“……你，只能说反话？做出和想法相反的动作吗？你觉得那是恶灵的力量，所以你想弄一个那样的神奇物品来帮助自己摆脱困境。”
　　摇头、摇头、摇头。
　　“好、好了，停，请别再摇头了。总之，只要给你一件能够抵御恶灵力量的神奇物品，作为交换，我们就可以从你的摊位这里带走一件商品，对吗？”
　　摇头摇头摇头。
　　“所以说可以不用摇了——”
　　再摇下去，玛格莉塔都要怀疑他的脖子会不会遭遇一场悲剧。等到他停下来之后，玛格莉塔拿出了装有「冥府门卫」的那个小盒子。
　　“你决定要用这个和那个换了吗？”
　　这个时候猩红开口了。
　　“嗯，那个，更加地适合她。”
　　玛格莉塔轻轻地点了点头。就和那双黑色的水晶鞋一样，她一眼看到那个后，就意识到，比起那巨龙的耳坠，那件东西更加适合如今正为了最荣耀的舞台起舞的那位公主殿下——即使她还不知道那个的效果，但她就是有这样的感觉，就好像看到那支笔时一样，在看到一瞬间她就意识到，那才是最为合适的。
　　只要那个的神秘力量不是特别糟糕
　　她将两枚巨龙的耳坠取出，交给了男人，并告知了使用方法。终于得到理解的男人一边感激地不断摇头，一边连丝毫的怀疑都没有就把耳坠戴到了耳朵上。而这个时候那个金色的圆盘还在不断旋转，中央的小球被光完全填满，然后消失了。
　　“……？”
　　这个时候，在玛格莉塔想起问他有没有打过耳洞之前，他就深吸了一口气，把「冥府门卫」戴在了自己的耳廓上——在少女来得及阻止之前，硬生生地刺穿、戴上。
　　鲜血滴落在巨龙的耳饰上，空洞的眼眶之中喷出了光焰，神秘的氛围扩散，而与此同时，那个金色的圆盘和那个圆球都消失了。
　　“……”
　　谨慎地后退了几步，玛格莉塔仔细看着那个男人和自己，过了一分钟，两分钟，龇牙咧嘴的男人好像才从自己对自己的身体造成的痛苦中缓过神来，他不停地吸着凉气，捂着自己的耳朵，迟疑地，摇了摇头。
　　然后又点了点头。
　　玛格莉塔看到喜悦的色彩在男人的心智体中弥漫开来，他在斗篷下的身体猛地跳了起来，大声、激动地喊着：
　　“……我、我可以正常的说话了！机械之神在上，那个该死的恶灵，它终于被驱逐了！”
　　他的声音引起了众多人的侧目，那些视线在聚集到他身上之后也落到了玛格莉塔和猩红的身上，少女皱了皱眉，开口打断了这个男人开始进行的一长串祷告。
　　“如果我们终于可以正常交流了，那么请告诉我，这个是拥有什么样的神秘力量。”
　　“啊，当然，这个是……”
　　听完他说的之后，玛格莉塔有些惊喜的发现，这个从外形到功能都无比合适，于是当即决定就要那个了。
　　而那个男人当然是完全没有拒绝，甚至，他还殷切地让玛格莉塔再挑选一件商品，说是作为礼物。
　　于是，玛格莉塔也就不客气地又挑了一个。
　　随着少女把那两个个相当精致的木盒和给欧琳丝的礼物心满意足地抱在怀中，这次黑市之行也结束了。玛格莉塔和猩红离开了下水道，回到了寂静的街道上。
　　到最后，她们还是没能弄明白，那个男人到底遭遇了什么，不过，这一次玛格莉塔还是听了猩红的话，没有去深究。
　　一方面，她还有重要的事去做。
　　另一方面，她今天辗转香料群岛、罗曼城、帕列斯，疲劳已经快累积到极限了。
　　“……那个，猩红小姐。”
　　于是，在回到街道上，呼吸了一些新鲜的空气之后，玛格莉塔支支吾吾地朝猩红搭话了。
　　“嗯？怎么了，玛格莉塔小姐？”
　　“这段时间以来，那个，一直都在麻烦猩红小姐……怎么了？”
　　但话还没有说完，玛格莉塔却看到猩红的表情忽然变得有趣了起来。
　　“有人跟踪我们，从我们离开黑市开始。”
　　“诶？”
　　“而且……是个熟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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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4节 EP.128 干脆通宵吧

　　玛格莉塔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
　　在猩红说被人跟踪时，虽然疲倦，但少女还是立刻进入了警戒状态。可是听到猩红之后的话后，她又因为这和预想的不同而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距离黑市已经有一段距离了，玛格莉塔和猩红都已经脱去了伪装用的斗篷和面具，如果被注视到从黑市中离开应该是相当不妙的，但是，看着街道某个方向的猩红却只是面露微笑。
　　她什么也没有说，仅仅是盯着某个方向。玛格莉塔同样看向那边。在集中起注意力后，少女尖尖的耳朵就注意到了从那里传来的微弱心跳与呼吸。
　　她们还没离开这寂静的街区，这里唯二的杂音就是树木被风吹动时的沙沙作响与偶尔从亮着灯光的窗户中漏出的低声絮语。在这样的环境下跟踪两个拥有超常听觉的人显然并非明智之举，因此在过来几分钟后，伴随着一声叹息，一个人影从房屋的背阴处走出，让身上一件黑色的纱衣露出她的面容。
　　“真是意外的相遇呢，不是吗？”
　　“诶？康妮·李小姐？”
　　黑发、黑瞳，手中拿着「童话书」的康妮·李看着玛格莉塔与猩红，似笑非笑地说着。
　　“我记得罗曼罗兰小姐最初应该是打算去圣马塞尔的「水银黄昏」炼金店购置礼物才对……怎么，那里没有买到心仪的礼物吗？”
　　“……不、倒也不是那样。”
　　看到这位几乎可以说是自己在帕列斯的莫比乌斯机构中唯一的友人，玛格莉塔松了口气。然后“坦率”地说着：
　　“不过，因为确实没有挑够合适的，所以我们就听从店主的建议，来这里碰碰运气，然后……”
　　拍了拍手上的手提袋，玛格莉塔朝康妮·李点了点头。
　　当然，此乃谎言，不过玛格莉塔相信康妮·李不会在这件事上深究——尽管这样利用她人对自己的信任让玛格莉塔非常地心虚和愧疚，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而正如少女所想，黑发的执行官看到那两个口袋，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嘛，记得明天找我报备一下就是了。那么，这位女士……”
　　“……是朋友，我的朋友……我们的朋友。”
　　另外一个问题，则在猩红这里。
　　事实上，一到帕列斯，猩红就变成在苍白之血遍布天空那夜时的模样了，绝对不可能认不出来的康妮·李心照不宣地在装傻，在猩红满脸无所谓的表情下，玛格莉塔也很快反应过来开口配合。
　　“是嘛，是我们的朋友吗……我知道了。”
　　康妮·李点了点头，用这句话表明了态度。
　　因为拿这位血族的王女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贸然激发矛盾也只是在给下面的执行人员增添不必要的危险和工作量，机构已经很久没有主动挑起对血族的攻击了。
　　“但是，康妮·李小姐为什么会在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黑市的话，应该不用一位执行官来监视吧。”
　　玛格莉塔四下看了看，也没有看到其他的执行人员。
　　执行官已经算是机构的高层武力了，只是监控一个黑市的话，无论如何也用不着她们出动的，这就和特遣部队通常不会处理普通小队的任务一样。
　　“因为这次行动的负责人答应给我几瓶好酒所以我就来帮忙，而且，我们的行动可不是监视黑市，而是寻找和回收一件收容物。占卜部确认那个收容物的持有者就在这个黑市里，但当我们到这里的时候刚好看到你们从黑市出来，我认出了罗曼罗兰小姐，所以跟了过来。”
　　康妮·李没有隐瞒她们的行动，很显然，这次行动的保密等级并不高。
　　“收容物？危险吗？”
　　“从研究人员那边拿到的资料来看，危险与否得看使用的方法。你们在黑市上看到过类似的东西吗？外形应该是一本笔记本，牛皮封面，书脊上有一个圆盘形的装饰。”
　　“……不，我们没有见过这样的收容物。”
　　玛格莉塔仔细想了想，似乎并没有见过这样的收容物。
　　“那件收容物的能力是什么？”
　　“不太清楚，只是可能是与实现愿望有关的。”
　　“那么代价呢？如果很危险的话，我也可以来帮忙。”
　　“那可真是麻烦玛格莉塔小姐了，对呢，目前确定到的是，那件收容物似乎是会让使用者只能说反话。你们有遇到这一的人吗？”
　　“……”
　　“……”
　　…………………………………………………………………………………………………
　　等到从最近的莫比乌斯支部离开，回到深夜的大街上后，靠着浓浓的咖啡提振精神的玛格莉塔深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即使是「双树之种」似乎也没法完全疏解熬夜的疲惫，些许的心率不齐让玛格莉塔苦笑了一下，看向天边。
　　已是夜晚最深暗的时候了，再过一个半小时，黎明就将到来，这充实过头的一天一夜也总算可以结束了。协助康妮·李与一支陌生的帕列斯执行小队在黑市外蹲到那个意思持有作为她们今夜行动目标的收容物的卖家后，玛格莉塔跟着她们来到了最近的机构支部。
　　到头来玛格莉塔还是没弄清楚那个卖家到底是怎么回事，机构对其也还不了解，除了较为明显的代价之外，其他的信息都需要仔细研究。
　　不过，那个倒霉男人应该是无意中得到收容物，然后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其神秘力量影响了吧。
　　难得的，她对收容物的好奇心也已经耗尽了，在审问和研究还在继续时，她选择了离开。
　　于是，完成了报告和这两天购买物品的登记之后，玛格莉塔回到了街道上，在距离支部建筑一定距离的一座教堂的前方看到了猩红在西垂月下的身影。
　　再怎么说，作为吸血鬼，猩红是不可能跟进机构的支部里的——虽然她自称是大陆上哪个机构支部都去过。在玛格莉塔协助康妮·李的时候，她就和少女分开行动，现在看到玛格莉塔来到约定的会合地点，她将目光从这座成为乙太与蒸汽之神的教堂上收回，朝少女微微一笑。
　　“事情都处理完了？”
　　“算是吧。”
　　“真是辛苦了呢，时间也非常晚了，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息了？”
　　“虽然那样也可以，但老实说，在写报告时喝了很浓的咖啡，现在完全睡不着。”
　　玛格莉塔叹了口气。
　　本来她就是咖啡因敏感的体质，即使是很淡的咖啡对她来说也是效果拔群，现在她虽然疲惫，但困意全无。
　　“既然都到这时候了，干脆就熬个通宵吧。”
　　“哦，很有年轻人风格的发言呢。那么接下去做什么呢？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猩红笑了笑，随口问着。
　　“……不，并不是我想去哪里。”
　　“嗯？”
　　然后，血族的王女才注意到，玛格莉塔游移的目光。
　　“这一两周的时间一直都是猩红小姐在跟着我跑来跑去，帮助我和玛丽姐解决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我一直都没有好好向猩红小姐表达过感谢，血……也总是让猩红小姐吸得很少。”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无论猩红小姐想去哪里都可以，我会陪着猩红小姐的，如果想吸血，也可以不用太顾虑，那个……”
　　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手上提着的手袋，玛格莉塔看着猩红的眼睛，坚决地说着：
　　“接下来的时间，就请猩红小姐决定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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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5节 EP.129 太阳升起前都是享乐之夜

　　月光透过教堂上的玻璃花窗照在建筑的前方，从那带上一些绚丽的清冷光芒中回头，猩红有些意外地看着玛格莉塔。
　　“由我决定就好？”
　　“是的，一直以来都在麻烦猩红小姐，我想，这种程度的回报还是……”
　　玛格莉塔看着那双黑色眼眸中支支吾吾的自己，忍不住有些泄气。
　　明明想要感谢，但还是忍不住流露出踌躇和迟疑。毕竟，猩红接下来会做的事玛格莉塔也有猜测，她一定会把自己带到某个地方去，然后用她尖尖的牙齿刺入自己的身体，从自己的身上吸……吸血……
　　虽然能够理解对于猩红而言这是和人类饮酒一样的行为，但果然，对于可能会要面临大量失血生理上有些本能的抗拒。
　　“猩红小姐想做些什么呢？”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吧。
　　尽管明白自己的动摇已经被面前的血族看穿，但玛格莉塔还是努力地回以坚定的目光。
　　——应该做出的感谢必须做出，这是贵族淑女的礼仪。
　　“嗯……果然是休息一下，然后饱餐一顿吧，不过，既然玛格莉塔小姐都这么说了……”
　　猩红绕有趣味地看着扭捏紧张的少女，把苍白得像是新烧出白瓷的手握拳。她用涂着艳丽口红的嘴唇触碰着自己食指的指节，吃吃地笑着。
　　“嗯，我明白了，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没错，不、不用客气哦，猩红小姐好几次都救了我，还一直在帮我的忙，如果不好好的感谢，会有损罗曼罗兰家名的。”
　　——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虽然睡不着，但疲倦似乎还是产生了相应的影响，玛格莉塔有些紧张地说完，然后垂下目光看着自己手中的手袋。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么接下来的时间就麻烦玛格莉塔小姐一起去找些乐子吧。跟我来。”
　　“好、好的……诶？找乐子？”
　　上次听到这个说法，似乎还是在「黄金指轮」任职的时候。不过，猩红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已经微微一笑，伸出手握住了她没有拿着手袋的左手。
　　然后，她们的身影出现在一条无人的小巷。
　　周围的寂静顿时被喧嚣充满，因为上方的光芒，玛格莉塔下意识地抬起头，结果看到了一架布满红色乙太灯管的风车正在徐徐旋转。
　　“诶？这里是……？！”
　　因此，玛格莉塔立刻认出了，这里就是帕列斯最有名的，兼具舞厅、旅馆、酒吧甚至包括一个古典浴场的综合娱乐场所。虽然从来没有来过，但每个夜晚在枫丹馆都能隔着圣赛琳娜河看到这地标性的建筑在夜幕下亮着红光、缓缓旋转。
　　——红磨坊。
　　“在帕列斯，说到找乐子，那当然就是这里啦。来吧，面具先重新戴上比较好哦。”
　　“啊、好、好的——”
　　重新戴上银月假面的面具，玛格莉塔被猩红拉着走入了这座以奢侈和糜乱闻名的俱乐部。一进门，想象之中的纸醉金迷并没有出现在眼前，干净宽敞的大堂除了灯光晦暗，男性女性的侍者衣着性感之外，看起来和高档的旅店也没有什么区别。
　　在大堂后方的门扉，音乐和人们的呼喊从门缝中漏出，不过不是那里，至少现在不是。
　　猩红熟练地拿出金镑，出示了一张上面描画着交缠的蛇的卡片后，开了一个昂贵的房间。穿着兔女郎服的女侍带着她们来到了楼上。
　　在一个通体粉色附带一个小小浴室的豪华房间中，血族的王女把玛格莉塔手中的手袋放到一旁，打开衣柜，告诉玛格莉塔里面的衣服可以任意挑选。可是少女看着那些兼具美观、华奢、以及明显是为比自己身材更加高挑的女性设计的衣物傻了眼。
　　即使在这座时尚之都，那些衣物在露出肌肤的程度上也太过新潮了。
　　“放心吧，等会要去的地方灯光很暗，不会有人看到的，我想玛格莉塔小姐以后也不一定会来这种地方，就当作是被我骗了，试试看吧，你们人类的人生很短，什么事都要试一试才好呐。”
　　“猩红小姐，你现在说话的语气简直就像那些满嘴花花不怀好意的轻浮男人。”
　　“虽然我是女人呢，虽然除了这个之外，玛格莉塔小姐一点也没说错。”
　　轻笑着，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套房的色彩所感染，猩红让身上黑色的连衣裙散开，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套热烈的粉色长裙，那条裙子尽管后方的裙摆垂到脚踝，但在前方如果没有衬裙与荷叶边的遮掩，就连大腿都有一半若隐若现。
　　“我早就过了拘泥于我是什么样的人的时候，我想要变成什么样就可以变成什么样，如果玛格莉塔小姐喜欢，我也能当一个最文静矜持的淑女，不过现在，我打算当一个轻浮的女人好好享受一下。”
　　猩红对着玛格莉塔做了向下的把食指和中指分开比出一个倒“V”的手势，但是教养良好的少女当然不理解那个手势的意思，当血族的王女凑到她的耳边把那手势下流的含义告诉她后，玛格莉塔的脸一下变得通红。
　　“啊、诶、这个、太！太下流了！”
　　这比在罗曼城时多莉小姐带她去的酒吧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如果说那时她还可以抱着见识一下市民们的酒吧的心情，那这个完全是——
　　——但、但是，有点好奇。
　　而且，让猩红决定去做什么的就是自己。
　　“而且我们接下去要去的可不是面向一般的客人的场所，就好像每个时代都有那种仅限男性进入的秘密圈子，也有一些只有女性参与的小圈子，那里的气氛比其他地方要好不少。”
　　猩红接下来说的话让少女的犹豫向好奇屈服了。
　　少女面对着衣橱里那些衣服，犹豫了许久才在猩红的怂恿下挑了一条小小短短，藏青色布料，在边缘有着刻意做出的撕破效果的短裤，简洁贴身的一件上衣，但因为上衣的衣摆还是太长，被猩红建议卷到肚子的上面扎起来。
　　猩红说这是一种叫牛仔风的衣着，但玛格莉塔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
　　“好了，可爱的牛仔女孩，让我们出发吧。”
　　将衣服换好之后，猩红拉着玛格莉塔的手离开了房间。但是，她们并没有回到大堂，然后走进那扇漏出音乐和喧嚣的门扉。那位领她们到房间的女侍带着她们穿过另外的楼梯，在这栋建筑中不断地转向，在那些黑暗，沉静，只有不知何处如鬼怪般呼啸的杂音飘渺响起的走廊中，就好像是在死亡之后的世界里漫步，最终，在推开一扇门后——
　　玛格莉塔仿佛踏上了由坟墓至尘世的冒险的最后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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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6节 EP.130 给猩红的礼物

　　没有过渡。
　　当门敞开，少女被熟稔地从一旁的女性侍者手中拿过一支香槟的猩红拉入这个被黑暗以及极光般乙太灯照亮的房间时，扑面而来的馨香，酒香几乎令她敏锐的嗅觉一滞。起舞的声音、高歌的声音、跟随着留声机放的乐曲起舞的人们踏步的声音宛如实质一般抚摸着她尖尖的耳朵。
　　甚至来不及适应，少女就被拉着穿过起舞的人群。
　　在这个不大而拥挤的舞池中每个人都穿着比最大胆的晚礼服更加大胆的衣服，每个人都画着肆意的妆，在音乐中抖动没有抹胸包裹的曲线和没有衬裙掩饰的大腿，但只有偶尔的光芒才会照亮她们艳丽的肌肤。
　　玛格莉塔被猩红带到了这个私密场所的吧台前。
　　“要喝点什么吗？这里是所有被压抑的欲望宣泄之处，而美酒是愉悦的催化剂，不喝点什么的话，等会跳起舞来也会变得没劲！”
　　“诶、那、那就一杯玛格丽特——”
　　“那么我也一杯。”
　　酒很快推到面前，玛格莉塔端起来的时候，身边另一个陌生的女人忽然向她举杯：
　　“为你的勇气，哈哈！也为今晚仙杜瑞拉的自由！”
　　她的说话方式很贵族，但笑声很粗俗。玛格莉塔记得她豪迈的饮酒，也记得好几种酒留在舌尖的滋味。
　　“来跳舞吧，畅快地跳舞吧！夜晚就快结束了，所以要在结束前尽情享乐！”
　　然后她又被拉进了舞池之中，在音乐中，因为酒精微微发热的身体跟随节奏自由地舞动，少女记得自己跳了不止一种舞，但没有哪种是优雅、体面的。那些舞蹈，还有音量有些过大而显得吵闹的音乐，玛格莉塔一开始还试图跟上猩红的脚步，但血族的王女告诉她这里跳的舞不要跳好，放空自己跟随音乐自在地起舞才是真正享受的方法。
　　而玛格莉塔很快就理解了猩红为什么会这样说，昏暗的环境，陌生的人群，环绕的声浪，在这之中放空大脑好不在意地起舞，让少女体会到前所未有的放纵感。
　　“哎呀，真是可爱。”
　　“要和姐姐来跳舞吗？”
　　除此之外，虽然拥挤，但对于身体的接触周围的人们却都并不在意，甚至还会顺着意外的接触开始互动，明明是素不相识的人，却同样大胆和热烈地一同起舞。就像猩红所说的，偶尔放纵一下，有利于身心健康。虽然都是在此刻之前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但在这样的气氛下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却好像被软化，让玛格莉塔也体验到了一些属于这种场合的魅力。
　　黑暗和面具似乎是最好的保护，又或者说，这两者都是解放人真正面目的钥匙。玛格莉塔看到舞池的中间还有更加突出的舞台。乙太射灯的光芒将那里照亮，灯光下有着羽毛狂热的激情，庸俗的彩唇还有蓝黑色的睫毛，那雪白的肌肤显然属于某位保养良好的贵族女士，但她把面目掩藏在面具下，除此之外只有花枝招展的羽毛和三片小巧的贝壳，与其说是遮掩不如说张扬地宣示着她婀娜身躯的存在，就像在说：为什么不呢？
　　为什么这美丽的身躯不能自由的展示，就如同鲜花盛开？
　　为什么女人就必须矜持优雅，而不能如野兽般狂野凶悍？
　　一舞结束，她走下舞台，在走过玛格莉塔身边时对着她意外地一笑——玛格莉塔想，那一定是因为自己的身高在这里太显眼了。
　　然后，舞池中又有另外的人踏上舞台，沐浴于光下，从半透明晚礼服上血红色的泡沫里掷来的裸足、大腿、香肩与野兽扑向每一个目视者的瞳孔。
　　事后回忆起来，从这个时候开始的所有记忆都弥漫着一种迷醉。
　　而除了喝酒，跳舞之外，在这里还有其他能做的事。跳舞跳累之后，玛格莉塔和猩红来到舞池外的卡座中，这些围绕着圆桌的沙发上，带着面具的女性们正在玩骰子。
　　在这样的气氛下，这毫无疑问是最适合的游戏。规则也很简单，猜大猜小，没有猜对的人就喝一小杯红酒。还有另一种猜拳的游戏，用猜拳决出胜负后，两个人的手虚虚地触碰，跟着音乐的节奏上下摆动，在节奏合适的时候指向不同的方向，要是在猜拳中输掉的人和赢家指向了相同的方向，那么那个人也要喝酒。
　　当然，更熟悉的人之间就更加亲昵了，接着黑暗和酒精，她们饮酒的方式经由彼此的唇齿，那样的大胆和热烈让玛格莉塔看的目瞪口呆。
　　而这些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名字的女性们还告诉她，对于关系亲密的女性来说，这是很普通的事。
　　“嗯？这样很普通吧？”
　　“很普通哦很普通。”
　　她们这样说着，还调笑着问玛格莉塔要不要和她们的关系变得亲密一些，但因为害羞以及并不幼小的心灵受到的强烈冲击，玛格莉塔没敢答应。
　　之后，在疲惫和酒精的作用下，玛格莉塔很笨拙地在这些游戏里失败了不少次。不过那些女性们并没有嘲笑她，反而因为她娇小的身体“抱起来很舒服”而争先抱她，像投喂可爱的小动物一样给她美味的食物，让她的身上染上了许多香水的味道。
　　到最后，玛格莉塔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里的。
　　在一个多小时的狂欢下，不管怎么说精神和身体都到到极限了，在被猩红放到床铺上的时候，玛格莉塔又感觉到了被玛丽深吻时，那种身体和脑袋都轻飘飘的感觉。
　　她忍不住想要闭上眼睛，沉入舒适的梦乡，但是还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猩红……小姐……”
　　“怎么样，愉快吗？我敢保证，玛格莉塔小姐在之前一定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愉快哦——不过接下来呢，我会让你更加愉快的。”
　　坐在床边，猩红的脸上已经写满了期待，她舔舐着嘴唇，从那里露出雪白的犬齿，接下来那双尖牙就会刺破自己的肌肤，像吮吸果实中甘美的汁液一般吮吸自己的鲜血。
　　“请、等一下。”
　　“嗯？玛格莉塔小姐怎么了？啊，难道说，想洗个澡？不过，我倒是更喜欢你现在的气味……”
　　“不是的，我有……东西想给你。瑟莱忒小姐，把那个……”
　　如果可以，玛格莉塔真的想洗个澡，不过她已经太困了，好像随时都会睡过去，所以，她必须得把最重要的事做完。
　　“是，玛格莉塔小姐。”
　　在这一个多小时的狂欢里一直作为一朵银色头饰的圣银被她握在手中，伸出储蓄，将玛格莉塔希望它拿过来的东西递给了自己的持有者。
　　那是一枚用宝石雕琢成玫瑰的发卡。
　　“猩红小姐，那个……这是、礼物，虽然说，拿赠品当礼物不太有诚意……”
　　“嗯？”
　　帮那个收容物的力量搞得只能说反话的男人恢复正常后，除了给露娜的礼物，玛格莉塔还被告知能多拿一件商品作为礼物，她仔细思考了之后，选择了这个能够让佩戴者免疫醉酒的发卡。
　　虽然玛格莉塔觉得对猩红而言这个能力没有什么意义，作为礼物也显得诚意不够，但猩红一直跟着自己，导致少女也没办法挑选更配她的。
　　“一直以来，谢谢你了，啊，当然，这只是表示我个人的感谢，这段时间猩红小姐帮助我和玛丽姐的酬劳，那个，我当然是会付的。”
　　“那么，我就心怀感激地收下了。”
　　支支吾吾地说完，玛格莉塔把发卡用双手举起递给猩红。血族的王女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惊讶，不过她很快就从容地收下了发卡，并且戴在了自己的刘海上。
　　“合适吗？”
　　“嗯、很合适……”
　　无论是黑发时还是这发丝如血色的火焰熊熊燃烧时都一定很合适。玛格莉塔今天才发现，自己说不定在饰品搭配上很有天赋。
　　这样，要做的事就全部做完了。玛格莉塔倒在柔软的冰丝床铺上，最后带着一点扭捏地放松了身体，闭上眼睛。
　　“既然这样，我最后还有一个小请求。”
　　但坐在床边的猩红却又不紧不慢地开口了。
　　“诶？”
　　“我想听玛格莉塔小姐说‘请尽情享用我’——可以吗？”
　　“……”
　　玛格莉塔没有睁开眼睛，那布满红晕的脸好像比起片刻前又红了几分。
　　她相信，自己睁开眼睛看到的，也一定是这位血族王女的坏笑。
　　不过嘛……
　　几分钟后，少女还是轻声地，轻声地，用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说了些什么，然后——
　　在一种微痛后被注入身体的愉悦之中，玛格莉塔彻底地坠入了幽深的安眠。


　　
　　本章部分描写引用安德烈·贝利在他1906年写给亚历山大·勃洛克的信中关于“地狱客栈”的描述。
　　关于红磨坊里那些活动则是从某位夜店达人的群友那里获得的知识加以想象进行编写，毕竟作为参考年代的时间，红磨坊里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实在没找到什么资料作为参考。
　　

    





第777节 EP.131 永生的坏处

　　结果，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午后日斜的时间。
　　一睁开眼睛，从窗户射入的阳光和仿佛被按摩过一遍的身体让少女的感觉比想象中更加清爽。
　　“……”
　　玛格莉塔伸了个懒腰，注意到自己的身边，光溜溜的猩红正用她黑色的眼眸微笑着看着自己。
　　“早上好，玛格莉塔小姐，有没有做一个美梦呢？”
　　“因为睡得很舒服所以完全没有做梦，嗯……我还以为起来后，身体会很疲惫和难受呢……”
　　不管再怎么说，被吸血都是失血，玛格莉塔都做好早晨起来身体疲惫不堪的打算了。
　　活动了一下身体之后，玛格莉塔扭头看着猩红。
　　“姑且问一下，猩红小姐昨晚吸了我多少的血呢？”
　　“不多哦，就算加起来也只不过能装满一支高脚杯而已呢，这种程度我就很满足了。”
　　“唔……如果猩红小姐觉得可以的话就好，嗯……嗯？等一下，为什么——”
　　然后，少女才注意到自己的身上，到处都布满了像是山茶花一样的痕迹。（本处有删改）
　　那些颜色点缀在雪白的肌肤上，就像是精心的妆容。
　　显然，那些都是咬痕，有些还残留着浅浅的齿印。不过与蚊虫的叮咬不同，这些淡红的痕迹就像是落在身上的吻——不，完全就是吧。
　　“——为什么我全身都是这样的痕迹呀！好、好多——”
　　“嗯？因为玛格莉塔小姐浑身都散发着好闻的香味，所以每次都想换个地方尝尝，结果就多咬了好多口。”
　　“可、可是，血的味道应该是不会变的吧！”
　　“如果是一般情况下的确是那样哦，不过呢，如果喝了酒，那么随着酒精在血液中的流动和代谢，原本没有区别的鲜血也会有不同的风味。啊，这里用香水来说明可能会更加容易理解？”
　　“没法理解！这样我怎么出去见人嘛！还有！这些钱是怎么回事呀！”
　　在床铺上的除了玛格莉塔和猩红，还有散落的许多钞票，玛格莉塔用怀疑的眼神看向猩红后，血族的王女将那些好像刚从印钞机上下来的崭新纸币拿起，递给越来越觉得不对的少女：
　　“这是「灰百合」和那支笔的差价，因为玛格莉塔小姐最后就只买了那一支笔而已，价格相差太大，所以我就趁你睡着时去银行把差价换成了钞票，好，请收好。”
　　“啊，哦、哦……不对！”
　　玛格莉塔看着猩红把那些纸币收拢成一叠交给自己，她伸手收下，虽然果然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她一时也说不上来。
　　“我要怎么才能把这些用衣服遮挡住啊！”
　　“没关系没关系，我已经叫好了马车，就在红磨坊的门口，直接把你送到萨德宅邸的途中不会有人看到的，或者，如果你愿意承受到入夜前这段时间里的酷暑，「天体巡回」也可以。”
　　“……还是坐马车吧，我先去……洗个澡。”
　　玛格莉塔深吸了一口气，从床上爬了起来。
　　………………………………………………………………………………………………………………………………………………………………………………
　　等到身体浸泡在热水里，在清爽之余更有了几分放松之后，少女在浴缸之中懒洋洋地舒展身体。
　　——咕。
　　肚子发出了空荡荡的声音。嘛，这也是当然的，因为一觉错过了早餐和午餐。
　　“……嗯？”
　　就在玛格莉塔想着过会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从浴室的门外传来了食物的香气。套房的门被关上之后，猩红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告诉她洗完澡后可以先吃饭，她准备了食物，当然，如果玛格莉塔想，也可以一边泡澡一边用餐，就像是某些贵族经常做的那样。
　　“……那就麻烦猩红小姐把食物拿过来了。”
　　“好的好的，乐意效劳。”
　　于是，没一会儿，猩红就端着一张小桌走了进来，桌面上还放着滋滋冒着热气的牛排、沙拉与一晚瓦卢瓦式肉酱面。在玛格莉塔用餐时，她就坐在一旁用手撑着脸，满面笑意地看着她——虽然作为贵族已经很习惯被看着用餐，但泡澡时被看着用餐还是第一次。
　　“……猩红小姐。”
　　“嗯？怎么了？”
　　玛格莉塔暂时放下刀叉，在有些尴尬的空气中开口问道：
　　“昨晚，虽然只有黎明前的一点时间，那个……你过得开心吗？”
　　“我难道有哪里看起来不开心吗？玛格莉塔小姐？”
　　“……不，也不是，只是，总感觉，比起一直以来你为我做的那些事，这样的回报是不是有些太寒酸了……之类的。”
　　玛格莉塔看着猩红刘海上的玫瑰发卡，还有手指上灰色的百合戒指。
　　“活的时间太长的坏处是对艺术作品的要求变高，好处则是对开心的事的要求变得很低。而且说到底，我们对于时间的态度也完全不同，玛格莉塔小姐就不用勉强自己来理解对我来说什么样的回报是值得的了。”
　　靠在浴缸旁的猩红摆了摆手，露出了一个微妙地介于轻浮与认真之间的笑容。
　　“或者可以这么说吧：只要是和可爱的孩子在一起遇到有趣的事，对我来说就足够快乐。包括一直以来和你、以及你的姐姐做的那些事。包括一次次把你从危险中救下。包括昨晚看着你和你姐姐那样亲密还有黑市里发生的那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嗯，所以，虽然玛格莉塔小姐觉得我好像只有最后一点时间是在做喜欢做的事，但其实对我来说是一直都在享受开心的事——很难理解吧？”
　　“……嗯。”
　　玛格莉塔老实地点了点头。
　　“不用让自己去理解的，血族和人类的生命尺度差距太大。和玛格莉塔小姐在一起的时间我很开心，在这件事上，我是不会说谎的，当然，在红磨坊的时间比起在黑市的更享受，这也是真的。”
　　猩红从容地说着。
　　“……也就是说，在其他的事上会说谎？”
　　“那就是少女的秘密了。”
　　“……”
　　只有年龄一点也不少女的情况下，还能够算是少女吗？
　　这说不定会是个能让少女学家们大把大把脱发的问题。玛格莉塔并不打算深究，她重新拿起刀叉，切割着味道比起枫丹馆要差上一些的肋眼牛排。
　　“如果……以后还有机会的话。”
　　“嗯？”
　　“……如果猩红小姐以后还想更加开心一些的话，在有空的时候，也可以再带我来这里。”
　　“……那就让我好好期待吧。”
　　就这样，在闲聊中，玛格莉塔填饱了自己的肚子。沐浴完毕之后，她和猩红换好衣服离开了红磨坊，搭上了早已等候多时的马车。
　　不过，少女显然忘记了一件事。
　　虽然自己这满身艳丽的吻痕不会在移动的途中被路人看到指指点点，但是——
　　“……看起来你昨晚过得很开心啊……”
　　“啊、那个，欧琳丝，怎么说呢，那个……”
　　但是，对于自己接下要要见到的重要的家人，这些痕迹无论如何也是掩饰不住的呀——


　　
　　最近的剧情试着用有点像恋爱喜剧的感觉写了写，还蛮困难的_(:з)∠)_
　　PS：删改部分在书群文件有留存
　　

    





第778节 EP.132 给欧琳丝的礼物

　　抵达萨德宅邸时，黄昏才刚刚开始弥漫。一如既往出来迎接客人的萨德小姐看着玛格莉塔的眼神有些惊讶，但不知为何，很快，那惊讶就变成了赞许，也没有过问为什么她一个人前来。这让一直到了这座宅邸后才意识到自己身上这些痕迹还是很糟糕的玛格莉塔松了口气，不过——
　　很显然那位特立独行的萨德小姐的看法是不能当作参考的。
　　“……”
　　“……”
　　意识到这一点，是玛格莉塔在见到自己的姐妹后。
　　顺便一提，在把玛格莉塔送到萨德宅邸之后，猩红又消失在了玛格莉塔的面前，不知道去哪里了。
　　就算想要遮掩也遮掩不住，在欧琳丝借住的卧室之中，玛格莉塔坐着柔软的坐垫，屁股下面却像是被针扎一样幻痛着。
　　比那更痛的是欧琳丝的目光。
　　少女的视线从脖颈到肩膀又到手臂，那些还没有淡去的痕迹在她的注视下就像是燃烧着一般，明明不会痛，却隐隐作痛着，强烈的羞耻感让玛格莉塔忍不住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自己应该没有超灵感体质的啊？
　　“那个、欧琳丝姐姐……露娜大人呢……”
　　“露娜还在练习，距离第二次选拔没有多少时间了。不过，今天的练习应该快结束了，而且……我建议你现在做一下和露娜解释的预演，自己的皇家圣卫一身吻痕地跑回来，那位公主殿下可不会像我一样宽·宏·大·量。”
　　那个目光，真的非常可怕。
　　“所、所以说啦，这是那个、这个……”
　　总之，少女结结巴巴地解释了自己这一身痕迹的由来。
　　听到她被带到红磨坊之后，欧琳丝一瞬间露出了自己从「黄金指轮」离职时那个夜晚，醉醺醺地回家后露出的危险的表情——但总之，在听完之后，欧琳丝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既然是为了答谢猩红小姐就没办法了，我们姐妹的确是给她添了很多麻烦，要不是她，玛丽姐现在应该也会非常头疼。”
　　“所、所以我才会想要感谢她……”
　　“嗯，事情的前因后果我明白了，但是——淑女课程上学到的东西都忘掉了吗？！作为一个淑女，怎么可以去那种地方，而且还在那里过夜！”
　　“说！说起来！我找到了欧琳丝姐姐一定会喜欢的礼物！”
　　预感到接下来会是长长的说教，玛格莉塔连忙在欧琳丝细细的眉毛挑起来之前就打断了她的话，将精心准备的礼盒拿了出来。
　　说起来，自从自己变成现在的样子之后，有些事就好像完全反过来了。
　　以前，在姐妹中，在自己犯错时对自己进行说教的总是玛丽姐，而欧琳丝总是会在说教结束后安慰、鼓励自己，但是自冬前月以来，这样的角色好像完全反过来了。
　　在淑女课程中也是，对自己不断说教的变成了欧琳丝，反而总是玛丽姐是在鼓励她。
　　“礼物？”
　　欧琳丝正要开始的说教被少女放到桌面上的礼盒打断了。她看了看这个精致的礼盒，犹豫了一下，重新清了清嗓子：
　　“我可以现在打开她吗？”
　　“当然可以。”
　　——当有人将礼物递交给你的时候，除非你完全不打算收下或者收下后就要立刻摔到对面的脸上，否则无论是说教还是要谈别的事，都请推延到这结束之后。
　　作为自己淑女课程的教官之一，欧琳丝对这些细枝末节的礼仪也记得非常牢靠，所以当她像玛格莉塔预想的那样将礼物解开时，少女在心里长长地松了口气。
　　然后，在看到那仿佛纯金打造的羽毛笔之后，欧琳丝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个是……”
　　在如今这个时代，上到资深的教授，下到识字的学生，钢笔已经全面取代了这使用起来又麻烦又昂贵的文具。尽管在过去它是学者的象征，可现在，羽毛笔已经被社会上的人们视为一种老古板才会使用的低效、浮夸的文具了。
　　如果拿到班级或者办公室里一定会被人在背后说闲话，这样的事欧琳丝是真的遇到过的。拿直接导致了她在班级里很长一段时间的被孤立。
　　自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将羽毛笔带到学校去。
　　所以，很少有人知道，用羽毛笔来进行创作，并且收藏这中古雅的文具，是欧琳丝的一个与她的年纪不太相符的爱好。
　　所以，玛格莉塔才会在看到这支羽毛笔的时候，就下决心要将之买下。
　　“这支羽毛笔可是很厉害的哦，欧琳丝你一定会喜欢的。”
　　环视着房间的玛格莉塔，在房间的书桌上看到了一瓶墨水，她将墨水和一张白纸拿到欧琳丝的面前，像那位卖家在黑市上展示的那样对欧琳丝展示了这支羽毛笔的神秘力量。
　　“对于欧琳丝来说这样的力量是很有帮助的吧，除了文字，似乎连画也可以画出来哦。”
　　“这还真是……厉害。”
　　不过，玛格莉塔原本以为欧琳丝会非常开心，但少女的反应却比想象之中要冷淡。她捧着那支金色的羽毛笔，在看了许久之后，忽然向玛格莉塔这么问着：
　　“这是给我的礼物，然后，昨晚和猩红小姐的约会也是为了答谢她的照顾，是吗？”
　　“约会难道不是男性和女性才……”
　　“不、那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给玛丽姐礼物吗？”
　　“为、为什么会突然提到玛丽姐呀。”
　　以前，玛格莉塔就觉得和女性聊天非常的辛苦，但没有想到在自己也是女性的情况下，和自己的姐姐聊天依然让她摸不着头脑。
　　……这样看来，聊天的困难程度大概和性别没有关系。
　　“有没有给——”
　　“当然给了哦！我是先把礼物给了玛丽姐后才回帕列斯的，而且，也给露娜大人准备了礼物！”
　　“是吗，那就好……”
　　“所以，欧琳丝姐姐，从刚刚就在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不，没什么，总之，非常感谢。这支笔，我会珍惜地使用的，而且，正好我在发愁插画要怎么画。”
　　听到玛格莉塔这么说之后，欧琳丝才松了一口气，拧起的眉毛也放松了下来，她捧着边缘泛有一些墨色的羽毛笔，把它贴到胸前。
　　“插画？欧琳丝姐姐，你开始写新书了吗？”
　　本来还想追问一下她到底是怎么了的玛格莉塔，被他话语中的“插画”所吸引了。按照少女的记忆，欧琳丝的新书期应该还有一段时间才对，而且一直以来，欧琳丝都是只负责对封面和插画的审查，而不是自己创作插画的，为什么突然间说要画插画了？
　　“再有两周，艺术节就该开始了，帕列斯的艺术节是囊括很多领域的，不仅仅是露娜参与的舞蹈，绘画啊、雕塑啊这些都有各自的活动，当然，文学创作也是。你知道「康米科创作集市」吗？”
　　“不知道哦。”
　　玛格莉塔摇了摇头。她对艺术什么的并不是特别关注，对于盛大的艺术节，她唯一关心的就是露娜会参加的那个辉煌的舞台。虽然知道持续二十天左右的艺术节不可能只有那一个活动，但少女对此并未太了解。
　　毕竟，她最喜欢的真正的神秘学是不可能在那种时候光明正大地搞什么活动的。
　　虽然是自己巧妙地在引导话题，不过看到玛格莉塔这样轻易地被引开了注意力，欧琳丝的表情还是有些微妙。
　　“这件事，我还是从你在帕列斯交的新朋友那里知道的。”
　　“新朋友？啊，是萨德小姐吗？”
　　“不。”
　　再想到这件事的源头，将羽毛笔放回那黑沉的笔筒中，看着羽毛边缘的墨色渐渐消退，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向这个迟钝的家伙解释的欧琳丝心情变得更加的复杂了。
　　“她的名字是玛丽安。”


　　
　　最近太怠惰存稿又要死了（悲
　　

    





第779节 EP.133 新的作品

　　“……诶？”
　　没有想到会在自己姐姐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玛格莉塔有些呆滞。玛丽安、玛丽安·提莉哥黛拉，在帕列斯认识的友人中，这一位的确是与自己的关系相对亲密一些的，但是她们的交点基本也只有幽魂社的活动，从夏后月开始后就基本没有怎么见面……
　　……说起来，那个小小的社团在夏后月停止活动的理由一方面是有些成员要离开帕列斯去避暑，另一方面，保罗和德雷克他们似乎是想要出一本社团刊物，准备在艺术节期间贩售，扩大社团的影响力。
　　难道说……
　　“……没错，那位女士就是为了这个去枫丹馆找你的，说是希望能再听你讲述一下那几次活动中的细节。但是你并不在，而我正好去枫丹馆帮露娜拿东西，就与她聊了聊。「康米科创作集市」的事就是她告诉我的，因为意外地聊得来，在回来后就和萨德小姐多提了这件事，然后才知道萨德小姐也打算参加那个集市。因为有些心动，所以打算去参加一下那个集市。”
　　欧琳丝点了点头。
　　“毕竟，只是呆在这里帮着照顾露娜和陪她练舞也很无聊，同一支舞一天跳个几十遍的话，对我这种跳舞只是为了开心的人来说，果然还是会腻。而且，露娜的水准渐渐上来之后，需要我配合练习的时间也少了。”
　　和露娜不同，在舞蹈上，欧琳丝姐姐并没有一个需要挑战的目标，她也从来不参加什么比赛，一方面，这是家族中的一些老古板认为在大庭广众下跳芭蕾舞有伤风化，另一方面，对于欧琳丝来说，小说也好芭蕾也好，都只是她的兴趣。
　　而露娜则是为了自己的梦想，在挑战一个对专业人士也充满荣誉的舞台。
　　只要那位公主殿下的水平在不断精进，欧琳丝姐姐渐渐帮不上忙也是当然的。
　　“这样啊，不过，那个集市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不过隐隐约约地，玛格莉塔总感觉这个「康米科创作集市」有点熟悉，虽然她还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活动，但这个名字让她有种熟悉的感觉。
　　“简单来说，参与者申请摊位，将自己创作、印刷的书本在那里售卖，集会只收取摊位费，售卖所得全部属于作者……这么说你能够明白吗？”
　　“啊，这不就是热那亚的文学集市嘛。真是怀念，欧琳丝姐姐的书被认可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
　　“——你还记得啊？”
　　“……为什么反而是欧琳丝姐姐用一副震惊的表情看着我啊。”
　　“因为你变成现在的样子后就几乎没有提起过去的事了不是吗？连以前辛苦掌握的技能和知识都几乎没有再用过，完全一副和过去了断的样子，不是吗？”
　　“……嗯、嘛……”
　　玛格莉塔偏过脸，含糊地回答着。
　　——无法否认。
　　实际上，如果不是昨天夜晚在玛丽姐的帮助下把过去的那些回忆一点点找回来，不再深埋在意识的深处，现在面对欧琳丝姐姐的问题恐怕就只能露出茫然的表情了。
　　而那样的话，说不定会让欧琳丝的心情变得更差，嗯，一定会的。
　　“这一次不用我帮忙了吗？我记得以前去热那亚文学集市的时候，因为女性申请摊位必须要有一位男性的担保人，那个时候欧琳丝姐姐也才12岁，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还觉得作为贵族的女儿不该去那种地方……”
　　为了证明自己记得很清楚，有些心虚的玛格莉塔继续说着。
　　那是发生在好几年以前的事了。
　　数年以前，欧琳丝才刚刚结束她第一本书的创作。那是一本童话，带着些还稚嫩的幻想与女孩对世界的懵懂期望。
　　老实说，就和大部分作者一样，欧琳丝的第一本书水准并不算高，如果隐瞒罗曼罗兰的家名，向一些出版社进行投递应该会被退回。
　　那个时候，正处于叛逆期的欧琳丝并不希望借助家族的影响力让那本童话故事出版。
　　她讨厌自己的作品成为家族和某个出版社之间人情往来的交易。所以她看中了在稍微有点遥远的城邦国，热那亚的文学市场，那里是作者们自行印刷作品并售卖的市场，她想要参加那个市场，直接从读者那里获得自己最初作品的反馈。
　　当然，在这件事上她也不准备借助家族的力量。
　　可是理所当然的，一个12岁的小女孩不可能申请得到摊位，而家族中，就算是比较疼爱她的一些长辈也觉得贵族家的女孩不该像个路边的小贩在那样的市场兜售自己的作品，并告诉她，女孩应该要有更加女孩样的梦想，作家当然也是一个受到尊崇的职业，但是，那不太适合罗曼罗兰家的淑女。
　　因此，就算撒娇，欧琳丝也没能得到帮助。
　　“最后还是找到了以前的我，准备了一个偷偷溜出去的计划，以前的我还装成自己已经成年的样子去帮忙申请，当时可是拼了命的才没有露馅呢。最后回来时真是被骂得狗血淋头呢，欧琳丝姐姐还被禁足了两个月……”
　　“和你受到的惩罚相比根本是微不足道呢，真是的，明明是我的错，为什么你要跟个傻瓜一样把责任揽到自己的身上啊。地下的禁闭室可一点也不好受吧。”
　　“结果当天晚上欧琳丝姐姐就偷偷跑到了禁闭室里说要和以前的我一起受罚，想要让你离开，结果还用哭来威胁——唔、疼疼疼，欧琳丝姐姐？”
　　脸被扯住了。
　　脸颊上冒着红晕的欧琳丝咬着自己的嘴唇，“恶狠狠”地扯着自己“妹妹”的脸颊，虽然她竭力维持着声音的平静，但她的语气显然是又羞又气，以至于有些语无伦次。
　　“——啊，够了，以前的事想起来对你来说也很难受吧，我知道了，知道你还记得我就很开心了。这一次也不用你操心，我会想办法弄到摊位的。露娜的休息时间应该已经快到了，你不是有礼物要送给她吗？快去吧。”
　　在这样恰好的时机，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尖尖的耳朵抖了抖，玛格莉塔立刻分辨出这是自己保护的那位公主殿下的脚步声，或许是结束了一天辛劳的训练，那足音有些虚浮，给人以疲惫的感觉。
　　“诶？嗯，说的也是呢。不过，欧琳丝姐姐，新书是一个怎样的故事呢？我可以知道吗？”
　　在欧琳丝松开捏着她的脸的手后，玛格莉塔站起身，好奇地问到。
　　这个问题显然出乎欧琳丝的意料了，她看着玛格莉塔，迟疑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摇了摇头：
　　“现在，我还不知道那个故事的结局，等我写完之后，就算你不愿意我也会让你看的。”
　　“那么，等写完后一定要让我看哦。啊，露娜大人。”
　　门被打开，然后合上了。
　　稍远一点的位置传来了两人说话的声音，随后，脚步声远去。走廊上慢慢安静下去之后，房屋之中，欧琳丝才靠在了椅背上，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最后，她走到床头，从凉席的下方拿出了一叠手稿，回到了桌前。
　　欧琳丝将纸张翻到最新的一页，从笔筒中抽出了那支羽毛笔，蘸了蘸拧开瓶盖的墨水，微红着脸，朝着中断的部分继续写了下去：
　　「……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黎明已经到来，她的姐妹们在她的身边，抱着她与他们一样弥漫着酒气与香水残香的身体，睡得正香。而在她的身上，布满了昨晚由她们留下的激情的痕迹……」


　　
　　0w0
　　

    





第780节 EP.134 给露娜的礼物

　　温热的水汽在从窗户投入的暮光中弥漫着。
　　与枫丹馆那规模宏大的浴场不同，或许是因为这座宅邸的住民很少的缘故，萨德宅邸的浴室小而精致，窗前的布帘与地板上深绿色的大理石砖让这里就更像是一间卧室，但在墙边的洗手池还有台灯般的镀金花洒还是表面了这个房间的功能。
　　“呼……”
　　露娜将身体泡在边缘镀金的浴缸之中，朝玛格莉塔转过头。
　　到了现在，辛苦训练的汗水已经在刚刚的沐浴中被冲去，替换的服装也被贝莉放在了一旁——这位身为玛格莉塔的贴身女仆，但目前来看似乎照顾这位公主殿下的时间更多的少女是在玛格莉塔和玛丽离开帕列斯后一段时间跟着法琳一起来到萨德宅邸的，理由则是在枫丹馆无事可做。
　　因为她所要侍奉的两位大小姐一位在短途的旅行中，另一位则住在萨德宅邸，在没有需要她服侍的人的情况下，丹丽女仆长也不好把她当作洋馆雇佣的女佣来使唤。
　　有时候，玛格莉塔也觉得对贝莉很抱歉。一般来说，除了芙拉·雅那样兼具秘书的特例，大多数贴身仆从是主人到哪里，她们就跟到哪里的，但她的工作和日程基本会把贝莉晾在一旁。
　　“真是对不起她啊……”
　　“等到尘埃落定后，你也过过普通的大小姐的生活，让那孩子能履行她的职责吧，不是说玛丽那边的问题差不多解决了吗？能够随时移动的话，你和玛丽回枫丹馆这边住也比较好吧。”
　　“虽然的确是这样，但是天体巡回的代价果然还是……”
　　玛格莉塔挠了挠脸，悻悻地说着。
　　在夜晚时使用的代价姑且不论，白天使用时，那持续一整个白昼的炎热感可不是开玩笑的，因为是精神上的影响，所以就算想晕过去来规避都做不到，更不用说玛丽处理商业上的事，需要一个冷静的头脑。
　　不过就像在来到浴室的路上向露娜报告的那样，罗曼城那边重大的问题基本上处理完了，应该会处于一个较为安定的状态，为了掩饰也好，也许玛丽和她最好还是回枫丹馆住上几天。
　　……但如果在那种时候忽然有突发情况，就不太好再找借口离开了，所以可能还是不要比较好。
　　“说得也是呢，还是等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吧。”
　　露娜点了点头，在浴缸中抬起自己的腿。
　　水珠沿着肌肤滑下，纤细的双腿有着充满魅力的曲线，在做了做伸展活动，把酸楚和疲劳姑且驱散一些后，露娜转过身趴在浴缸里，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
　　“那么，玛格莉塔小姐，关于你身上这些痕迹，有什么要和我解释的吗？”
　　“……这个是……”
　　到头来还是没有躲过这个问题的玛格莉塔窘迫地低下了头，将和欧琳丝说过的昨晚的事向这位公主殿下又解释了一遍，不过，嘛……
　　和欧琳丝不同，露娜倒是没对玛格莉塔去红磨坊的事进行说教，只是揶揄地叮嘱少女不要因为酗酒造成什么糟糕的问题。
　　在这之后，她将注意力移向了被玛格莉塔放在腿上的礼盒，饶有兴致地问着：
　　“那么，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呢。”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玛格莉塔感觉这位公主殿下的目光有些微妙的疏离。明明自从那件被当作两人之间的小秘密的事发生后，玛格莉塔还觉得因为共有秘密，两人之间的距离是在无形中拉近了一些的，但现在，好像又变成刚到帕列斯不久时那种对两人之间怎么相处感到困扰的目光了。
　　……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自己都在忙着协助玛丽姐的缘故吗？但好像又不是这样……
　　“是非常适合露娜大人的礼物哦，在黑市的时候，一眼——虽然不是第一眼就看中，但也是一看就觉得非常适合露娜大人的。”
　　“是吗？那么就让我期待一下吧，可以麻烦玛格莉塔小姐把礼盒打开吗？还是说……你想让我亲手把它打开？”
　　说到中途，露娜注意到了玛格莉塔那有些失望的表情，于是自然地改口了。
　　“是的，给，露娜大人，请！”
　　于是想着“自己封装的礼盒居然要自己打开啊……”的少女的表情重新变得高兴了起来。玛格莉塔将礼盒递给了露娜，公主殿下用毛巾将手上的水滴擦干后放回浴缸旁的小桌子上，将绸面彩带扎成就像一朵饱满盛开的花朵一样的结解开，打开了礼盒。
　　放在里面柔软的衬布上的，是一对银质的饰品，看起来像是手环，由常春藤样式的银蔓和百合花的的镂空点缀，最中央镶嵌一枚圆形的猫眼石，在光下不断随着角度变换着色彩。在背面，则是用细致的链子做的固定部分，材质是钢，镀上了一层薄银。
　　“这个是……手饰吗？”
　　将这对饰品拿在手上，露娜歪了歪头，准备给自己戴上。
　　“啊，不是的，其实，这个是戴在小腿上的，是足饰。”
　　“足饰？”
　　“嗯！而且，这件炼金饰品的效果我认为非常适合露娜大人，机会难得，就戴上试试看吧？”
　　“嘛，倒是可以……”
　　按照玛格莉塔所说，露娜屈起了膝盖，将这对饰品戴在了脚踝的上面，然后从浴缸里起身，站在了深绿色的大理石地板上。
　　“然后呢？”
　　“然后，请露娜大人随便跳一跳舞吧。”
　　“……你确定？”
　　露娜眨了眨眼睛，看着被自己身上的水滴打湿的地板。她现在没有穿鞋，而这个环境用来跳舞显然很危险。
　　“嗯！”
　　在露娜满脸的质疑下，玛格莉塔点了点头
　　但是作为皇家圣卫的玛格莉塔还是这样说了……她猜到这件炼金饰品的能力了。
　　于是，公主殿下随意地跳了一段舞。
　　在光滑潮湿的浴室地板上跳舞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可即使露娜并没有特别地注意自己的平衡，在一小支舞中，她也丝毫没有显露出将要跌倒的迹象。
　　而且，怎么说呢……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动作像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修正，让她的舞姿变得更加优雅，更加轻盈。
　　“……这个到底有什么样的神秘力量？”
　　停下舞步，露娜靠在浴缸旁，抬起腿，看着上面闪烁着微光的猫眼石。
　　“它的名字叫「猫咪的秘密」，只要戴上它，就能得到「猫之优雅」和「猫之平衡」的神秘能力，前者可以令穿戴者的举止变得更加优雅，后者则能让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摔倒。对于正在努力锻炼舞技的露娜大人来说，这两个能力都很重要吧，尤其是后一种。”
　　这个时候，玛格莉塔才这样说着。
　　“距离下一次选拔已经没有多久了，要是摔伤了可就不好了呢。”
　　“是这样吗？”
　　露娜眨了眨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脚上的这对饰品。
　　忽然间，她的身体猛地倾倒，向地面摔去——


　　
　　_(0w0)∠)_
　　

    





第781节 EP.135 共跳一支舞

　　这一瞬间，露娜摔倒的动作似乎被拉长了。
　　水滴从她的肌肤上飞溅，湿漉漉的发丝散开，朝着光亮如镜的地板，这位公主就像折翅的天鹅，然后——
　　“露娜大人！”
　　啪！砰。
　　浴室里响起了两声碰撞。
　　回过神的时候，玛格莉塔已经扑向了露娜，抱住她的身体，用自己作为缓冲的肉垫，倒在了地面上。
　　“呜……露娜大人，您没事吧。”
　　“……嗯，我完全没事，你呢？”
　　“露娜大人很轻，还做了减缓摔倒的受身动作，这种程度的冲击连对抗冲击的训练也说不上，不过，露娜大人到底是……”
　　“因为，不是说无论如何也不会摔倒吗？”
　　红宝石一眼的眼眸眨了眨，倒在少女身上的露娜，用有些疑惑的声音对近在眼前的自己的皇家圣卫说着。
　　“但还是可以摔倒的嘛。”
　　在说完后，似乎是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太近，露娜把手撑在地上，让自己与玛格莉塔的脸拉开了一段距离。
　　“自己主动摔倒肯定不在这个能力的保护范围之类嘛！”
　　玛格莉塔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面前的公主殿下，那白金般的发丝从她的肩膀上垂下，披散在少女的脸庞，带着温热的湿气和她熟悉的香波的气味，不过，她现在有些无暇顾及这个，为了让面前的公主殿下不要再做出这种危险的事，她订正了自己之前的说法。
　　“除了自己主动想要摔倒，或者脚下站立的地方彻底破损悬空，否则一般是不会摔倒的。”
　　“这还真是很方便的能力呢。啊，抱歉，把玛格莉塔小姐的衣服弄湿了……不过，我本来以为你会扶住我的。”
　　“都怪露娜大人突然摔倒，我的身体自然地做出了反应……”
　　“啊，应该先和玛格莉塔小姐说一声的，抱歉，是我的错。”
　　“……”
　　果然，不是错觉，这种微妙的疏离感。
　　玛格莉塔看着自己侍奉的公主殿下的脸，这样想着。
　　和露娜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后，她自认为自己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猜到这位公主殿下的做法了，如果是平常，就算是坦诚地道歉后，这位公主殿下也一定会坏心眼地说些“哦，自然的反应呢……”这样可以捉弄自己的话，可是却并没有。
　　是因为不太开心吗？可是，明明也没有感觉到她的心情很坏。
　　或许是因为每天每天的练习太累了吧，就像欧琳丝说的，同一支舞一天跳个十几次几十次，对精神其实不算很好。
　　“那个，露娜大人，难道说，每天努力的练习，让露娜大人很疲累吗？”
　　“嗯？嗯……说不累是骗人的呢。”
　　从地上爬起来后，露娜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在浴缸边缘坐着，屈起了自己的左腿。
　　她的指尖沿着樱色的趾甲划过，嘴角半是自嘲地勾起，若无其事地说出了可怕的话。
　　“不过，脚趾甲还好好地长在脚趾上，也实在没脸说什么很努力呢。”
　　“——脚、脚趾甲？！”
　　“嗯？玛格莉塔小姐不知道吗？芭蕾练得过头的话，脚趾甲可是会一片片地脱落的喔，血肉模糊地。没有练到那种程度却说自己在努力，实在是有些厚脸皮。”
　　“请不要说这么可怕的话！露娜大人！”
　　从地上爬起来的玛格莉塔脸有点发白。她看着露娜的双足，想象了一下那漂亮的脚趾血肉模糊，趾甲一片片脱落的样子……
　　“不、不用努力到那种程度也可以的吧！”
　　用力地摇了摇头，玛格莉塔将那个恐怖的景象从脑海里甩掉。
　　“可不可以先另说，如果到了那种程度，没有足够长时间的修养是没法恢复，站上舞台的呢。第二次选拔是在……四天后，再下一周就是揭露那个舞团真面目，决定最终人选的选拔和彩排了。所以侯爵夫人也很注意地控制我的练习时间，不会发生那种事的。”
　　“是、是吗，那样的话就太好了……”
　　“一点都不好，因为晚上被要求好好休息不许练舞，我根本无事可做，只能被欧琳丝缠着……”
　　“欧琳丝吗？”
　　“……不、没什么。那么，这对「猫咪的秘密」还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吗？”
　　“嗯，是的，只要将血液抹在猫眼石上，就能一天两次地使用「幽影步」这种神秘力量。瑟莱忒小姐。”
　　玛格莉塔握住圣银的铳刃，让自己的指尖渗出一滴鲜血，她弯腰，将血液抹在其中一颗猫眼石上，神秘的氛围扩散，露娜的身体忽然被笼罩上了幽绿色的灵性光芒，在光芒中，连她的身体也变得虚幻了。
　　“……这样，露娜大人就可以穿越墙壁啊、地板啊、堵死的门这类障碍物，在危机时刻逃到安全的地方去了呢，配合「妖精镜」的话，即使是原本没有可以躲进去的镜面的地方，也可以快速逃脱，啊，不过，每一次幽影步的持续时间只有50秒、一天共计一分钟，所以，请在关键时候使用。”
　　“原来如此……”
　　露娜活动了一下身体，穿过了放在地上的浴缸，她的身体就好像变成了幽灵一样，还冒着热气的温水甚至没有泛起哪怕些微的波纹。
　　“……姑且问一下，如果在持续时间结束时我的身体正在穿过某个固体的障碍，比如墙壁什么的……会变成什么样。”
　　“根据卖家的说法，似乎是会变成卡在那里的状态，所以，请一定要注意。”
　　“……我知道了。”
　　半分钟后，「幽影步」的效果消失后，玛格莉塔继续介绍着让这件炼金道具维持神秘力量的方法——让一只活着的猫用它的毛皮去蹭那两颗猫眼宝石一段时间，等到宝石发出光芒之后，就能在下一天再次使用这种能力。
　　在萨德宅邸，这倒不是什么问题，虽然萨德小姐和侯爵夫人喜欢犬类，但侯爵本人却似乎是猫党，在这栋宅邸的阁楼上饲养着一大群血统纯正的猫咪。虽然侯爵依然是和他的老朋友在帕列斯的大街小巷上风流——也不知道侯爵夫人为什么这么宽容——但只要征得侯爵夫人的同意，再弄点猫薄荷，它们应该会很乐意和这对饰品玩上一段时间。
　　不过枫丹馆那边，可能就要养上一只猫才行了。
　　“总之，在练舞和选拔之外的时间，我都会尽量戴上它们的。”
　　“诶？为什么不能像妖精镜一样随时戴着呢？”
　　那面黑曜石的手镜一直被露娜随身携带，即使是在入浴的时候，所以当公主殿下这么说后，玛格莉塔有些疑惑。
　　“只要戴上这个，就会受到那个「猫之优雅」的神秘力量的影响不是吗？在舞台上，这是毫无疑问的作弊，在练习的时候戴上的话，也会被影响而无法正确地判断自己的真正水平，更重要的是，在侯爵夫人那么厉害的舞者面前，这种突然的变化一瞬间就会被识破了。”
　　露娜叹了口气，向自己的圣卫小姐解释着。
　　“唔、虽然是这样，但是，本来这对饰品就是为了让露娜大人在练习的时候不要摔倒而被我看中的，如果在练习的时候不戴上的话……”
　　玛格莉塔用另外的毛巾擦拭着身上的水迹，听完露娜的话，她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啊，关于那个其实不用担心，到目前为止，我一次都没有摔倒过。不，与其说是没有摔倒过，不如说是每次不小心摔倒都在祂的帮助下平安无事。”
　　露娜指了指自己手中黑曜石的手镜——「祂」，和这件收容物有关联，然后又需要用这样的词汇来称呼的，在玛格莉塔的认知之中只有一个。而正是因为知道，所以玛格莉塔瞪大了眼睛：“祂？那位存在原来会关注露娜大人平时的情况吗？”
　　她惊讶地说着，然后又连忙捂住了嘴，因为这似乎对那位存在有些不敬。
　　“事实上，偶尔看向镜子，可以看到祂在一片黄铜和齿轮组成的庭院里做些什么……然后，每次意外跌倒，在我觉得可能这次要受伤的时候，等回过神来，我总是安稳地坐在地面上，别说受伤，连冲击也没有感到，虽然侯爵夫人和有时在的侯爵、欧琳丝他们都没有见到，不过……这应该是那位做的吧。”
　　“是呢，毕竟，那位存在和我有过契约，只要我不背叛露娜大人，祂就会一直保护您……可是这样的话，刚刚为什么没有行动呢？”
　　“大概是因为你在场吧。总之，玛格莉塔小姐的礼物，我就收下了，在能够携带的时候，我一定会戴上的……果然还是会觉得失落？”
　　注意到自己的皇家圣卫的表情，露娜叹了口气。
　　“……嗯。抱歉，露娜大人，是我考虑不周了……”
　　不管怎么说，这对饰品被玛格莉塔买下来的主要目的就是让露娜在平常的训练时防止意外摔倒的。但要是露娜不随时携带的话，就完全是赠与了一个很少能用得到的礼物，说不沮丧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完全就是自己的疏忽，这个责任谁也没法推卸。
　　看着尖尖的耳朵都耷拉下去的玛格莉塔，露娜按了按自己的额头。
　　说实话，她有些苦恼。
　　不、不管任何人遇到她这样的情况都会苦恼的吧，她和友人之间遇到的问题就是这么麻烦，即使是精于交际的公主殿下，现在也因为不知道如何处理与三姐妹的关系而有些束手无策。
　　“……嗯……说得也是呢，平常可以用这个来作为对比纠正仪态和舞姿。而且，玛格莉塔小姐送了礼物的话，我也得回礼才行。收容物……我不一定能弄到手，如果是其他的……”
　　仔细考虑了一下，露娜轻轻地叹了口气，决定还是自然一些就好。
　　虽然天真，但自己的皇家圣卫可是很敏锐的。
　　“……再给你画一副画作为回礼……不过至少也要等到我落选或者艺术节结束才能有时间呢。”
　　“我一点也不希望露娜大人落选呢。”
　　“我也不想，所以还是不要做这种不吉利的约定比较好，至于其他的礼物……嘛，玛格莉塔小姐，回礼这件事，能不能让我之后再考虑呢？至于现在。”
　　露娜朝着自己的圣卫小姐伸出了手。
　　“虽然称不上感谢，我记得玛格莉塔小姐一直都想看我跳舞的是吗？机会难得，在晚饭前还有一段时间，就一起来跳一跳舞吧？”
　　“——可以吗？！明明之前我怎么说露娜大人都拒绝的。”
　　结果，出乎露娜意料的，玛格莉塔的表情一下子闪亮起来了。
　　“嗯、嗯、嘛，我总不能让自己不断失败和被训斥的样子展示在玛格莉塔小姐的面前，所以练习时的旁观还是禁止。不过，如果玛格莉塔小姐不介意只是一支普通的宫廷舞的话。”
　　“非常乐意！啊，没有音乐……”
　　玛格莉塔毫不犹豫地牵起了露娜的手，因为穿着鞋子，现在的她要比公主殿下高上一些了。可当摆出起舞的架势之后，玛格莉塔才意识到，虽然浴室足够宽敞，但是没有留声机——这也是当然的了。
　　“又不是一定要音乐才能跳舞，而且，有这漂亮的黄昏暮色还不够吗？”
　　“……说得也是呢，那么，露娜大人，我可能跳得不太好怕，请包涵。”
　　“嗯，让我来引导吧。”
　　虽然说是感谢，露娜也完全没打算将主导权让给自己的圣卫。踩着轻巧的节拍，两人就在浴室之中，身沐自窗户透入的黄昏光辉，旋转着，舞动着，在没有音乐响奏的空气之中交谈着。
　　然而——
　　“说起来，你为什么一直想看我跳舞呢。”
　　“以前也说过吧，我很喜欢露娜大人跳的舞呀，非常漂亮，而且投入。”
　　“之前倒是还说很喜欢我的画，嘛，虽然就算是恭维我也会高兴，但是——”
　　“不管是露娜大人的画还是舞我都喜欢呀，因为，我很喜欢露娜大人——哇！”
　　这支舞还没有跳多久就突然停止了，因为主导者脚步发生的混乱，被踩踏的裙摆，一瞬间，两人的身体被重量挟裹、倒向地面。
　　——这一次，不是故意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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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2节 EP.136 不纯的关系禁止

　　少女的身体撞击到地面的时候，在少女的裙下，圣银的铳刃是有些意外的。
　　虽然和之前一样是突发情况，不过这一次两人的距离比之前更近，即使是突发情况，瑟莱忒也相信自己的持有者可以从容地处理——本应是这样的。
　　但它那个的力量和反应能力比一般人妖墙上许多的持有者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这一次也没能反应过来。而是和公主殿下一起摔倒在了地上。
　　必须说，这很不自然。瑟莱忒在自己的资料库中翻找了一圈，却完全没有发现让自己的持有者出现这样失误的理由。
　　首先被排除的就是宿醉。有「双树之种」后，那种酒精饮料虽然还是会对玛格莉塔造成影响，但那影响消失的速度非常快，根本不可能在长达六个多小时的睡眠之后还留存。紧接着，圣银也排除了因为体力缺乏导致的虚弱，因为就在来到萨德宅邸之前，玛格莉塔才用餐过，而那一餐肯定也足以让她保持完全的状态。
　　那么还有什么可能呢？瑟莱忒找不出来。所以，它将怀疑指向了这段时间里少女仅有的几个对身体状态有影响的事情上——连续数日的疲惫与熬夜，还有被猩红吸血——而毫无疑问，最后那个一定是最直接的影响。
　　下一次——瑟莱忒想到。
　　当自己的持有者想要对那位血族的王女表示感谢的时候，它得记得提醒一下她，不要再说出什么“请按照你喜欢的做”之类的将主导权完全交出去的话了。
　　不过，另一个问题很快浮现了出来。
　　瑟莱忒可以肯定，玛格莉塔和露娜摔得都不重，应该可以立刻爬起来才对，可是，她们已经在地面上呆了好几分钟了。
　　“玛格莉塔小姐，露娜公主殿下，你们没事吧？”
　　在少女的裙摆下，圣银的铳刃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只能通过出声的方式提醒着她们。
　　如果玛丽、或者欧琳丝在场的话，一定会因为圣银这句话而忍不住叹息的。
　　就好像玛格莉塔并不知道自己失误的缘由被瑟莱忒归结于猩红的“享用”，圣银的铳刃同样也不清楚，自己的话语打断了一副怎样的场景。
　　深绿色的大理地板上，被洋服包裹的身体和依然挂着水珠的身体紧紧重叠。玛格莉塔在下，露娜在上，两人贴近的最为紧密的地方，是她们的双手——因为在摔倒之前，她们为了跳舞而将手紧握——以及一处更加柔软的，在意外中触碰的位置。
　　两人的鼻尖从侧边蹭在一起，睁开的眼眸中映照而出的只有彼此的瞳孔，可以用肌肤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她们之间的距离就是这样地靠近。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两人一时间都呆住了，就好像突然忘却了要怎样从这样的状态中脱离，甚至忘记了应该怎样呼吸。
　　她们只是呆呆地看着彼此，感受着柔软的触感在自己同样柔软的位置挤压、变形——
　　——从中漏出一缕温热的、微弱的呼吸。
　　砰、砰、砰。
　　五秒、十秒、二十秒——浴室里很安静，在跌倒时造成的声音之后，就只剩下心跳在微微地加速，在那样近的距离，这样的变化完全无法隐藏，但无论是玛格莉塔还是露娜都没有立刻打破这并不安静的寂静，就像是……
　　就像是她们因为某个原因陷入了迷失。
　　直到瑟莱忒的声音响起，玛格莉塔和露娜才慌慌张张地分开了嘴唇，露娜撑起身体站了起来，伸手捂住了自己刚刚与玛格莉塔亲密接触的位置，她的脸上一下子就飞起了一片红晕。
　　“说、说什么呢！”
　　“诶？我说我喜欢露娜大人……难道哪里有问题吗？”
　　“——！！！”
　　事实证明，如果是被别人带倒的话，「猫咪的秘密」也毫无办法。但这位公主殿下完全顾不上这个意外了，玛格莉塔那毫不迟疑说出的话，那个单词让她本来就游荡着苦恼的大脑完全混乱了。
　　而那个吻就像投入火堆的乙太罐，如果在其他的时候，罗曼王国的公主殿下还能从容的应对，但最近每天晚上，欧琳丝都缠着她和她谈论自己的新书，而那本书的内容究极是在隐射些什么露娜根本不可能想不到。
　　“喜、喜欢什么的……”
　　所以，这一系列的影响因素让露娜的大脑混乱了。她自己也语无伦次地漏出了不知道在说什么的话语——
　　不过，那也只有一瞬间。
　　作为王国的公主，未来的女王，哪怕是片刻的慌乱也可能对正在发生或者将要发生的事造成致命的影响。因此，无论是多么慌张混乱的事态，通过「某些方法」迅速地冷静下来，是花费了漫长时间刻入本能中的条件反射，以露娜自己的经验来看，除非是极度疲倦或者醉酒之类导致身体的本能也迟钝掉的情况，她的这种本能从未失效过。
　　因而理所当然地，从听到第一个“喜欢”到现在接近半分钟的时间，已经完全地满足了这种本能的触发机制，让露娜轻轻遮住了自己的嘴唇，轻叩牙齿。
　　最初是两次，然后，是节奏相同的三次。再是同样节奏的五次。
　　就好像优秀的演员有让自己迅速进入状态的特定行为一样，使用节奏稳定的轻微叩齿数质数便是露娜对抗混乱的手段之一，当不明显的叩齿声在头脑中回响，这些一团乱的情况在公主殿下的脑海之中被重新梳理，因此——
　　“……不，玛格莉塔小姐是我的皇家圣卫，要是我被讨厌了可就糟糕了。真是的，玛格莉塔小姐，突然这么直接地说这种话，我都吓到了。”
　　露娜得出了一个结论。
　　玛格莉塔所说的这个“喜欢”，恐怕是和「讨厌」相对的那个「喜欢」。并不是她最近被欧琳丝搞得心烦意乱的那种“喜欢”，而是作为保护者对她这个保护对象的喜欢，是「like」，而不是「love」——应该不是。
　　至于对自己画的画和跳的舞的喜欢，应该更加接近于喜欢住在房屋里的人因而连带喜欢上期所在的房屋的感觉吧。
　　对这个判断，露娜有六成的自信。
　　而玛格莉塔站起身来后的反应让她对自己的自信提高到了八成：
　　“抱歉，我没有想到露娜大人有这么大的反应。”
　　玛格莉塔缩了缩脖子，用一种无辜的表情看着露娜。
　　“所谓淑女的矜持就是少用那么直接的表达呢，嘛，我很高兴，只是太过突然被吓到了而已。来，让我们继续吧，难得的和我跳舞的机会，要珍惜一点比较好啊。”
　　她重新向自己的圣卫伸出手，示意舞蹈继续。
　　“说得也是呢，就算是亲姐妹，被突然这么说也是会吓到的。”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重新牵起了她的手。
　　不，我觉得欧琳丝和玛丽会被吓到是因为另外的原因——
　　露娜完全想象得到那对姐妹在听到玛格莉塔这么说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就算冷静下来后想想也能明白那完全是家人间的喜欢，在听到的时候该有的冲击肯定是还有的。
　　不过这样的话，露娜没有说出来。不管怎么说，她总算是避免了气氛往最为尴尬的情况蔓延，并且让玛格莉塔忽视了刚刚的亲密接触。
　　她有预感，如果玛格莉塔说起那件事，她就会无可避免地要被再次卷进那个她至今都还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的问题：
　　因为欣赏友人的妹妹，想要一直将她作为自己的下属带在身边。这样自私的意图因为某次意外混入了她自己也理不清的微妙情绪，还被友人所识破。但在自己都做好放弃的觉悟后却又从友人那里得到了不管怎么看都很奇怪的“继续也没关系”的许可。
　　而友人中的另一位，又突然在她毫无准备的时候做了奇怪的告白，被迫知道了她并不是很想知道的，在三姐妹间那绝对为世俗不容的复杂情绪——这也就算了，这位友人似乎对自己也有糟糕的意图，不仅如此还几乎是怂恿着自己也加入进去。
　　即使这不是这个世界最难解的人际关系的迷宫也绝对是第二难的。如果真的有人能告诉她应该怎么做比较好，无论那个人在哪里，要花多少钱，露娜都想把他邀请过来为自己解惑。
　　原本借着这段和玛格莉塔分开的时间，露娜都决定稍微拉开一些距离的，可如果做得太刻意了，反而会让她和玛格莉塔正常的保护与被保护者的关系也出现隔阂。
　　事实上，露娜怀疑玛格莉塔大胆直接的话语就是因为多少感觉到了距离的变化——虽然纯真得有些笨拙，但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可是很敏锐的。
　　啊啊，怎么办啊……
　　现在，罗曼王国的公主殿下真的是非常的苦恼。
　　她不希望自己这位天真的皇家圣卫小姐也用某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真的。哪怕在大学时和玛丽的友谊以及所见所闻让她对这样的关系并无偏见，但那也不代表她希望自己也成为其中的一员——
　　可是，这个世界的发展总是与人的期望背道而驰的。
　　再一次跳起每一位贵族的小姐都很熟悉的宫廷舞后，露娜很快就注意到，玛格莉塔的双眼一直在自己嘴唇的位置若即若离。
　　那想要说些什么又有些羞涩的视线实在是让她有些焦躁不安。
　　不行，这个时候如果提起刚刚那个意外的吻，气氛又要变得奇怪了。
　　可是如果不说些什么，这没有音乐的双人舞也同样尴尬。
　　要说些什么才行，要说点什么才好？
　　露娜不断地思考着，最后，她还是决定和玛格莉塔把一些事隐晦地说清楚比较好。
　　“不过，你喜欢我倒是没关系啦，喜欢我的画，喜欢我跳舞的样子，我当然也是很开心的。当然，我也很喜欢玛格莉塔小姐。”
　　自然的，自然的。
　　“是呢，我们的关系是要亲密一点才好，到喜欢这里都还没有问题，不过，更进一步的话……可就不好了呢。”
　　没错，自然地表露出对现在这种关系已经很满足，并且委婉地表示这种程度就可以了——不过考虑到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是个还在青春期的少女，露娜还是把太过委婉的一些话语说得直接了点。
　　因为自己保护的公主的话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的玛格莉塔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
　　“更进一步的关系……啊……”
　　然后，她的脸红了。
　　“说、说的是呢，就算同为女性，那样的事怎么说也都不太好……”
　　这样的反应，她到底是想到了什么，露娜根本不需要多想就能猜到。但当那件事浮现在脑海之中后，露娜的脸颊也蒙上了一层并非酷暑与热水带来的红晕。
　　“……你，该不会在想那件事吧。”
　　“啊，不、没有……”
　　“在想吧。”
　　“是，对不起，露娜大人。”
　　玛格莉塔有些不敢看露娜的脸，就好像看了的话，那时所窥见的光芒与迷醉就会又出现在那双红色的眼眸之中。
　　但即使窥见那宝石般的红色瞳孔，少女也一定想不到正与她在和缓的舞步中转圈的公主殿下正在想着什么。
　　被面前少女的羞涩勾起的那份回忆仍旧动摇了露娜的理性和冷静，但也因此让露娜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虽然自己的这位圣卫小姐将“更进一步的关系”视为那种事很有问题，但在某种意义上似乎又没什么问题，而且因为她自己也明白那种关系是不合适的，所以，说不定可以在这里一劳永逸地将这个麻烦处理掉。
　　只要玛格莉塔不会越过某条线，她就不会牵扯进欧琳丝和玛丽那复杂的感情漩涡之中，也不用太顾虑什么反而影响到自己与玛格莉塔之间的距离，正因为自己的圣卫小姐是个天真诚实的人所以露娜才如此确信。
　　在一连串的小碎步后，露娜拉着玛格莉塔的手轻盈地旋转起来。
　　旋转着、旋转着。
　　在双人舞中，旋转是最能让人感受彼此的存在的，当旋转起来之后，动荡与不稳定的世界，与维持着自己稳定的舞伴，在这个时候说出的话语，有着最好的效果。
　　“我们之间的关系必须是美丽且纯洁的，到玛格莉塔小姐现在的「喜欢」还在容许范围内，在这之上，不纯的关系并不是我所追求的。我相信，那就是我们最适合的相处方式。所以——”
　　就像是要将这句话刻入少女的心底，露娜再一次重复着。
　　“不纯的关系禁止，可以吗？”
　　“嗯、嗯，那种事不管怎么说都不能够继续呢，我明白了，我会听露娜大人的命令的。”
　　“——心情大好。”
　　旋转停止了。
　　说着那样的话的玛格莉塔眼里毫无隐瞒与怀疑，这让露娜的脸上因目的达成而露出了愉快的笑意。
　　——这样就没有问题了吧。
　　王国的公主想着，放下了心中一块重重的石头。
　　“那么，让我们继续享受接下来的时间吧。”
　　“好的，露娜大人，不过，我还有一个请求。”
　　“嗯？”
　　“我想和露娜大人变得稍微亲密一些，可以吗？”
　　“变得亲密一些倒是可以，不如说，作为我的皇家圣卫，要是疏离我可就糟糕了。不过，说是更亲密一些，是打算做什么呢？”
　　“这个啊，最近，我第一次知道，亲密的女性之间要做些什么呢。”
　　“做什么……是指……？”
　　“马上就和露娜大人一起做，那么——”
　　“诶？等一下，玛格莉塔小姐，你要做什——嗯！嗯嗯嗯——”
　　脚步声并没有停止，舞蹈仍在持续。只不过，此刻，在这浴室之内，忽然有了另一种声音。
　　那是与花洒和水龙头都完全不同的另外的水音，那是知道那代表了什么的人听到会脸红心跳的倾诉。
　　在橙色的夕光中，这随另一种舞蹈一同奏起的，稍微有些煽情的小夜曲，幽幽地流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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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典台词回收.jpg
　　

    





第783节 EP.137 悄悄发生的变化「I」

　　金·凯莉走进罗曼城双塔区的「大金马」酒吧时，已经是晚餐过后的时间了。
　　对于在三天前为了独家新闻辗转香料群岛和罗曼城，之后又因为那些关系到一个公爵家族的新闻忙碌了整整两晚，还被警察局叫去取证的记者少女而言，这是自从得到这份新工作之后的第一个假期。
　　不过她从那个吝啬的主编那里得到的奖励不仅如此，在那些有银月假面出镜的相片让她在业界一炮而红之后，那个经营着三流报社的四流编辑对她的态度简直是天翻地覆的改变。
　　再加上她昨天才结束的，对那位在罗曼城的新闻界中炙手可热的凯撒·L·布林迪的采访，好几家更有分量的报社纷纷朝她伸出了橄榄枝，这其中还包括之前将她解雇的《罗曼城黄昏报》，据说，那个赶她走的编辑已经卷铺盖滚蛋了，而他们给出的条件又让每个有志于新闻业的人难以拒绝。
　　可是金·凯莉却感觉到了一种难言的迷茫和乏力感。
　　虽然迷茫不知如何消解，但成年人治愈乏力和疲惫的方法无非烟和酒，正是为了治愈这疲惫，金·凯莉才接受了一个旧友的邀约，在爆睡了一天之后出现在了这里。
　　“喔，凯莉，这里这里。”
　　而那位友人已经在酒吧的一角等待着了。从她脸红的程度看，在约好的人抵达之前，她已经喝了不少。
　　“艾格尼丝，你现在不是在一个贵族家里当女仆吗？小心让雇主知道你晚上跑来这种地方，然后丢了工作哦。”
　　“没关系没关系，和那些真正死板的贵族不同——哦，虽然老艾伦维斯男爵是个老古板，但现在的艾伦维斯男爵夫人可是位豁达的女士，在被现任男爵看重之前，她可是在翡冷翠艺术大学读书的才女，对我们这些仆人可体贴了，嗝——”
　　“就算是这样，也要小心啊，毕竟，很多时候你的事业顺不顺利，和你自己几乎没有什么关系。”
　　看着这位从小就认识的朋友，金·凯莉叹了口气，坐了下来。
　　“这种事我已经受够了。”
　　短短半年的时间里，她已经经历过了事业的两次大起大落，而每一次的起都与她自身没有太大的关联：在去年冬前月是因为在皇家圣卫选拔赛上和罗曼罗兰家族的那位玛格莉塔小姐搭上了一点关系，虽然之后写的关于她和古典剑术的几篇报告算不上优良，和理查德·钱德勒的采访也只能说普普通通。虽然她得到了报社的重视，但那显然看中的不是她的能力而是那建立起来的人脉，所以，一整个冬后月加上一整个春前月都没有写出任何反响良好的报告，那些建立起的关系也被证明其实对她并不怎么重视之后，她很快就被冷落，然后被随便地因为把报社的成像仪弄坏这件事，被赶了出去。
　　哦，对了，现在，《罗曼城黄昏报》还因为刊载的那篇彻头彻尾的诽谤文正在和罗曼罗兰商会在法院扯皮。但随着真相的被揭露，无论怎么标榜新闻业的独立、自由不可侵犯，诽谤这个罪名也已经坐实了。
　　言论和报道自由是用来限制公权力的枷锁，可不是这些商业组织的保护伞，那个古老的家族会让他们牢记这一点的。
　　……当然，严格来说，在春前月，她其实是可以写一篇非常厉害的报告的，可是那个夜晚，在马车上听到的那位成为皇家圣卫的女士的忠告，让她放弃了。
　　这一次自己忽然变得人尽皆知，也完全和自己的能力没有什么关系。自己只是承了那位侠盗的同情，拍出来的照片既谈不上画面，也谈不上内涵，那些银版相片被各个报社争相求购也只是因为最近银月假面突然重现带来的风潮，它们本身没有恒久的、与这热潮匹配的价值，当这件事的热度冷却，人们就会说，她也不过如此。
　　经历过一次起落之后，金·凯莉觉得自己对一些事看的更清楚了。这个世界、或者命运就是会让一些人突然飞黄腾达，又会在某一时刻收回那些恩赐，而这一切和那个人不一定有什么关系，甚至那不一定是那个人想要的。
　　而那些报社呢？他们是一群哪里有大卖的机会就会蜂拥而至的贪婪鼠群。一旦这次事件结束，又有一段时间她不再拿出与银月假面有关的相片和报道，拿不出与那位罗曼罗兰家私生子的采访，在春前月就发生过的事，在夏前月秋前月或者其他任何一个月份，都会再发生一次。
　　真是……令人作呕。
　　虽然金·凯莉踏入这一行的时候就不觉得记者这行当有多么高尚，但现实比她最糟糕的想象还更要不堪。
　　“这可真不像是一位大记者说的话啊，嘿嘿，嘛，这种事我也很清楚，在那种贵族宅邸里，累死累活地工作还不如多奉承那些贵族小姐几句话，她们一开心把不要的衣服丢给我们，转手去市场上卖掉，嘿，半年的工资就有着落了，要是把她们哄得开心了，说不定还会送那些珠宝，我们的老女仆长就有一枚戒指，据说是老男爵夫人送给她的，她为艾伦维斯家服务了一辈子，才勉强够得着那枚戒指的价钱。”
　　打了个酒隔，艾格尼丝摇了摇头。
　　“但也不是说光顾着讨好就够了，如果本身的活都干不好，只会被那些眼界特别高的小姐们觉得是废物，有个新人就因为这样被赶出去了，啧啧，而且听说那之后整个罗曼城的贵族都不再雇她。”
　　“真是可怜。”
　　“我倒觉得那叫可悲，算了，不说这些了，喝酒喝酒——”
　　“真是的，别喝太多啊……”
　　金·凯莉叹了口气，要了几杯度数较低的鸡尾酒。她们一杯杯地喝着，酒吧里的人也越来越多。
　　“说起来，我要给我们的大记者一个有意思的情报。”
　　当过了半夜后，艾格尼丝忽然这样说着。
　　“嗯？什么？”
　　“最近啊，在贵族的圈子里，准确地说，在夫人和小姐的圈子里，有种东西秘密地流行了起来。”
　　“又是新潮的服装、或者哪个国家的饰品吗？”
　　“不是，那是一种……很特别的东西，耳朵凑过来。”
　　“嗯……”
　　漫不经心听着的金·凯莉已经不再喝酒，她靠在椅背上，感受身体被酒精烧灼。但把耳朵凑过去，一听完艾格尼丝的话后，让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贵族流行的新东西一直都是各个报社喜欢的题材，但是这一次，艾格尼丝说的东西却和过去的那些都完全不同。
　　不是珠宝、不是香料、不是某种新潮的饮品或者食物，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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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4节 EP.138 悄悄发生的变化「II」

　　在艾格妮丝的介绍中，金·凯莉对那个“月亮杯”有了初步的了解。
　　那是一种橡胶制品，一种生理用品，和现在所有人都习以为常的生理用品不同，那并不是出于把流出来的血吸干净、而是以阻止血液流出为目的的新发明——
　　而在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之后，金·凯莉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一方面这是来源于自小到大所知晓的社会常识，放进身体内部使用的生理用具对她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而另一方面，则是对不知道是谁的发明了这个人产生的强烈的敬佩。
　　是啊，既然流出来的血又难处理又容易遭人白眼，那么只要不让那些血流出来不就可以了吗？
　　只要血不会流出来，她们就不用在「朝内裤里面垫上又重又厚的棉布然后一整天都让大腿之间的皮肤泡在血渍里」和「躲在家里直到不再流血为止都不出门」这两个同样糟糕的选择中不得不选一个了。
　　可以说，对于女性而言，这种痛苦甚至不会因为身份和地位的不同而有太大的差距，就算是大贵族的夫人，一国的公主或者女王，在那个的时期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作为深受以棉布为主的经期用品所害的广大普通女性的一员，她在听完艾格尼丝工作的贵族家那位夫人向女仆们分享的感想后就产生了强烈的羡慕和共鸣——
　　“对吧，我们的大记者能写一篇关于这个的报道吗？”
　　“当然，这种商品如果可以推广开来的话，可以造福全世界的女性！说起来，那个到底是什么人发明的啊？那个。”
　　“据说是瓦卢瓦王国的一个女发明家，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办法把她的发明变得更加便宜一点，让我们这种穷女孩也能享受一下贵夫人的待遇！”
　　“如果她能做到，那就是和维多利亚女王一样伟大的人了！”
　　当时在酒吧里，乘着酒兴就这样说出来了。
　　然后，到了第二天。
　　当红发的记者揉着睡乱的头发坐在自己的桌子前，看着兴冲冲制定的完全可以说是荒唐的采访计划，冷静了下来。
　　“……如果我真的这么去采访，肯定会被那些夫人和小姐轰出去的……”
　　捂着脸，“我到底在想什么蠢事啊”金·凯莉把额头抵在桌面上，这样想着。
　　就算报纸和杂志再怎么喜欢跟风贵族们的时尚，就算贵族中流行的东西再怎么快会被市民们追捧也好，连母亲告诉女儿有关月经的事都要在夜晚，在房间里用最小的声音说的这样的世界，女性月经用品——这种东西是绝对没法放到台面上的。
　　当然也不可能写成报道，如果写出了那种东西，那么她的记者生涯绝对就会结束了——就算自己对未来再怎么迷茫也好，她也绝对不想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新闻这一行。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敢写，那些贵妇人们也绝不会接受她的采访。一旦问出那样的问题，她们一定会矢口否定，然后把她轰出去。
　　“……相比之下，还是这边的更加……安全……”
　　采访计划的边缘，还有着她在酒吧里听到的另外的一些情报，应该是从某个商人那里听来的，说是罗曼城的红灯区、赌场和一些以“那种服务”为卖点的俱乐部，这段时间忽然让女员工们换上了一些特别劲爆的衣服，有家本来都快关门大吉的赌场在这么做了之后这段时间几乎是天天爆满。
　　本来这种话平常金·凯莉都是完全不会去在意的，但是，那个男人说的一件事让她留了心。
　　那些衣服，似乎是不知道被什么人从瓦卢瓦王国的帕列斯运到罗曼城，再兜售给他们的。
　　又是瓦卢瓦王国。
　　这个遥远陌生的王国很少出现在罗曼城的话之中，除了昨天听到的两件事，再之前的，是罗曼罗兰家族的玛丽·罗曼罗兰代表王国去商谈贸易，再往前一些，则是王国的公主去那里留学进修。
　　金·凯莉自觉自己是个三流的记者，但即使是这样的她也有属于记者的直觉，现在这直觉就告诉她，或许这里会有值得深挖的新闻。尽管她现在在迷茫，但如果不做点什么的话，迷茫是不会消失的。
　　“……好。”
　　而她做得最多，最习惯的，就是去找新闻了。
　　穿上鞋子，拿上笔记本和钢笔，在犹豫了一下之后，那台被主编献媚似地交给自己的成像仪金·凯莉还是没有拿起。
　　“妈，晚上我不回来吃了。”
　　“哦，好，注意安全啊。凯瑞！你你看看你，妹妹都变成罗曼城的大记者了，你还在那个没名气的剧团里当个没前途的小丑。”
　　“妈，我那叫喜剧演员——”
　　“要能站在歌剧院里唱咏叹调的那才叫演员，你以后干脆跟着你妹妹去跑新闻算了，整天在破烂舞台上给人讲下流段子算什么男人。”
　　“妈，我们也没讲下流段子——”
　　……抱歉，妈。
　　门关上前，金·凯莉听到了身后母亲和自己哥哥的对话。她站在门外，忍不住叹了口气。
　　……或许比起记者的工作，还是能让人们开心的笑出来的哥哥做的事更有意义吧。
　　…………………………………………………………………………………………………
　　一整天的调查之后，金·凯莉来到了今天调查计划的最后一个目的地。「红湾夜枭」俱乐部，也就是她昨晚她无意中听到那个商人提起的，让女员工穿上暴露的服装来招揽生意的俱乐部中的一个。
　　本来她还担心这里是那种除非是会员否则无法进入，而要成为会员就必须有人引荐的那中俱乐部，但问了后才知道，这个俱乐部分“外围”和“内围”，外围包括酒吧，餐厅和咖啡馆，只要付钱就能使用，但内围就必须要会员和会员邀请的客人才能进入，加入俱乐部的条件也不苛刻，只要一次性缴清七镑的年费。
　　在这么说的时候，因为金·凯莉是一位女性且孤身一人，那个接待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那么，我想要一杯咖啡。”
　　本来金·凯莉还担心只有内围才会有穿着那些来自瓦卢瓦王国衣物的女侍，但她很快发现，从酒吧到咖啡馆，这个俱乐部所有的女性侍者都穿着极大地露出肩膀和锁骨，裙摆只到膝盖的，在今天的调查中看到的那种绝对不会在罗曼城的街道上看到的衣服。
　　于是她要了一杯咖啡，在咖啡馆的一角坐了下来，翻开了笔记本。
　　她打算观察一下有没有比较好说话的侍者，顺便整理一下今天调查的收获。不过那个结论在已经在她的脑海之中成型了。
　　简而言之，在罗曼城的某些行业里，来自异国的时尚已经完全流行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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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5节 EP.139 悄悄发生的变化「III」

　　这里所说的某些行业，指得是以男性为主要消费对象，提供娱乐和某些特殊服务的行业。
　　当然，金·凯莉不可能进入那些店铺去调查，不过用两先令雇的人也没向她说谎——虽然那些人大多对一个女人给他们钱让他们在白天去那些店里找乐子这件事表达了极度的疑惑，但一个拒绝的都没有。
　　会在大白天无所事事地在那种店附近游荡的男人，谁会拒绝这种好事呢？
　　此外，这些男人在结束后，还都依约来到约定的地方向她讲述自己的见闻，当然，大多数人还抱着从她这里再弄点钱去爽的目的，但金·凯莉当然不会让他们如愿。
　　她干这行也已经好些时间了，很清楚如何对付这些家伙。
　　而将他们的报告汇总起来，那些在白天营业的店铺里的女性们穿的衣服和以前的性感等级完全不同，而且那些衣服并不只是单纯地增加露出的肌肤，本身也非常地漂亮。一个机灵的男人还和服务自己的女性聊了会天，知道有了这些衣服后她接待的客人数量比以前几乎翻了一倍。但她也说不出这些衣服是哪来的。
　　和这些行当相同的是赌场。记者小姐去了那家据说是因为那些衣服从关门大吉的边缘变得日日爆满的赌场，亲眼看到了那些衣服，而感想则是——太下流了。
　　但是，很漂亮。
　　金·凯莉自认为自己对时尚算是小有研究，所以在看到那些衣服的一瞬间就意识到，那绝对不是什么粗制滥造，为了下流的目的被设计出来的衣服，而是精心设计的时尚衣着。在那些容貌与身材俱佳的女员工的身上，那些衣服成功地为赌场吸引着客人，并将银镑从他们的口袋里掏出来。
　　不过在赌场，金·凯莉没有收集到关于这些衣服来源的情报，在她试图询问这些事的时候，赌场的警卫注意到了她，而她为了不弄出意外，主动离开了赌场。
　　而现在，在这个俱乐部中——
　　“……我有一些事想问，可以吗？”
　　花了一些时间观察可以被收买对象的金·凯莉在一位穿着粉红、样式近似晚礼服衣着的女侍把她追加的点心送过来时，将比一般情况多得多的小费放在了她的托盘上。
　　“……这位客人，我恐怕没有太多的时间。”
　　这位女侍四下张望了片刻后，拿起菜单做出一副聆听她点单的样子，压低了声音。
　　“关于你身上这种衣服，你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吗？”
　　而金·凯莉也非常配合地装出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这身衣服？哦，是的，当然有人想问这些衣服是从哪里弄来之类的，但我们怎么会知道呢？”
　　女侍耸了耸肩，她的胸口因而柔美地震颤，金·凯莉注意到有些客人——都是男性——的目光都盯着那个位置。
　　本来这里就是提供那类酒色服务的俱乐部，更换了更加惹火的衣着之后，显然是让这些原本就抱有不纯目的的人更加趋之若鹜。
　　“大概是七天还是八天前？我们的老板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这些衣服让我们穿上。”
　　“你们不觉得这样的衣服很……”
　　“很下流？本来我们干的就几乎是女支女的勾当，穿这样下流的衣服也没什么，更何况比起那些真正下流的衣服而言，这些可好看多了。连那些贵族小姐都用羡慕的目光看着我它，在你之前，已经有不下一打的贵族家仆悄口米口米地问过这些衣服的来历了，当然，他们也一无所获。”
　　“贵族小姐？怎么会？”
　　在今天所得到的消息里，这是最让金·凯莉吃惊的。她想象不到，那些保守和淑雅的贵族小姐怎么可能羡慕这样的衣着，甚至派家仆前来打听询问？
　　她们连外出时不戴上手套都觉得那几乎等同于赤身裸体！
　　“也不全是女士。有些是贵族老爷们派的，大概是想给自己的小情人添置几套。但贵妇人们的羡慕可一点也不少，这些衣物至少可以在晚宴上当晚礼服穿，以晚礼服的标准来看倒也不算特别伤风败俗，而且一定能成为一场晚宴上最引人注目的焦点。哪个有品位，懂时尚，渴望在宴会上大放光彩的女人能够抵抗这样的诱惑呢？”
　　“这么说的话……”
　　金·凯莉思索了一下，意识到这位女侍完全没说错。
　　在风气保守得不像是翡翠海沿岸诸国的罗曼王国，只有已婚妇女在晚宴上穿的晚礼服得到了道德上的宽容。她现在看到的这一件，如果当作晚礼服穿到宴会上，只要不去那种满是老派贵族的宴会，也不会受到什么激烈的苛责。
　　“喏，那就是艾伦维斯家的夫人，她和艾伦维斯男爵可都在看着我们呢。”
　　“？！”
　　金·凯莉猛地抬起头，在咖啡馆的门口，一对衣着高贵的男士女士正站在那里，就像这个侍者所说，男爵和他的夫人——一位保养得很好，依然美丽如二三十岁的女性正看向这个咖啡厅，两人的目光聚集在游走的侍者身上，聚集在那些衣服上。
　　虽然只是片刻，他们很快就转身离开，但金·凯莉觉得，自己应该是从那位贵妇人的眼里看到了一抹羡慕。
　　“……真是，难以置信……”
　　“那位夫人和她丈夫最近经常来我们俱乐部，可能是比起其他的，我们俱乐部还算有格调吧。在这之前，我做梦都没有想到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女人会用那种目光看着我们，呵，那种感觉很好，就好像一夜之间变成公主的仙杜瑞拉一样，本来我是打算攒够一笔钱就不干这工作的了，不过现在……呵呵……再干久点，攒多点钱也可以。”
　　“是、是吗……嗯，我没有问题了，再追加一份枫糖松饼吧。”
　　“好、请稍等——”
　　女侍离开了，坐在椅子上，金·凯莉看着自己的笔记本，犹豫许久后写下了一行字。
　　“「这些来自异国的时尚作为一种流行，也许会无法遏止」……吗……”
　　她喃喃地自语着。
　　“可是，到底为什么突然流行起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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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mimi是敏感词，那我只能口米口米了
　　

    





第786节 EP.140 悄悄发生的变化「IV」

　　「红湾夜枭」的一个房间之中，穿着高雅、昂贵——但在样式上比起这座俱乐部的女侍们要老土了不止一个等级的礼服的女性松开丈夫的手，提着裙摆转了一圈。
　　“没有任何异常，不是吗？亲爱的。机械之神在上，要是再早个十年、不、二十年让我能用上这个「月亮杯」，不堪回首的记忆一定会少很多。”
　　她满面笑容，就像是拿到了新的玩具无比尽兴的孩子。
　　“我必须承认这大大地超乎了我的意料。”
　　房间之中没有其他的人，艾伦维斯男爵看着自己亲爱的夫人，感慨地说着。
　　“这来自瓦卢瓦王国的小东西真的这样神奇，我敢打赌，就算是那个老奸巨猾的巴雷斯都不会看得出来，你其实正在来‘那个’的日子。”
　　“本来我就是不会痛的体质，除了比平时虚弱一点，心情有点不稳定之外也没有什么区别。现在嘛，亲爱的，我甚至可以和你跳上几支舞。”
　　“噢——那就来吧。”
　　贵族的婚姻大多数并非自己选择，但在婚后慢慢将感情培养起来变得恩爱的例子其实并不少，现任的艾伦维斯男爵和她的夫人就是这其中之一。
　　在一支舞结束之后，男爵夫人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干爽，和自己的丈夫坐在了沙发上。
　　“用了这个之后，就算在这样的日子，我也可以跟着你出席宴会和舞会，也不用在自己房间的浴室里呆上一整周了——这样，也可以随时关注你会不会被哪个年轻的小姑娘勾去了魂。”
　　“既然你坚持，那个「月亮杯」就偷偷地用吧，但是，别让维金斯知道，她还没有嫁人，那个东西是要插进去才能用的吧，万一弄伤了……”
　　“别用那么粗俗的词！你们男人真是，就那么喜欢‘插’吗？我可比你更疼我们的女儿。”
　　男爵夫人挑了挑眉毛，握住了丈夫的手。
　　不过在心底，她还是犹豫了一下。
　　她出身商人而非贵族家庭，受过高等教育，在一些事上的观念比自己的丈夫要开放。但观念再开放也要受制于现实。虽然她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女儿受那些棉布的折磨——无论冬夏，柔嫩的皮肤和湿漉漉被沾满血迹的棉布紧紧贴着都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感受——但另一方面，她也清楚的知道如果不是自己已婚、已生育以及不再年轻，自己的丈夫也没有那么容易松口。
　　还是想想办法吧……
　　一边想着，这位女性转移了话题：
　　“而且，我希望你的眼睛盯着那些小姑娘身上的衣服看的时候，是在想象那些衣服穿在我身上的样子。”
　　“噢，亲爱的，那当然了，不过，那些衣服虽然很漂亮，但露出度会不会有些太高了……”
　　“你现在说话的语气简直就像我们的父亲，亲爱的。承认吧，你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内心里其实很期待我穿上那些衣服，不是吗？再过几年我都要变成一个皮肤松松垮垮的老婆婆了，能够穿那种漂亮衣服的时间已经没有多少了，亲爱的——”
　　“好的好的，等到结束后，我会去问问克劳狄先生的……”
　　对自己亲爱的妻子的撒娇，艾伦维斯男爵只能举双手投降。
　　毕竟，他的内心里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期待。
　　——自己的妻子是最美的女人，而最美的女人穿上那样美丽的衣服，又怎么不会让爱慕她的人兴奋若狂呢？
　　“瓦卢瓦王国真是一个神奇的国度啊，在那里女性可以用上「月亮杯」这种先进的月经用品，还能穿那么漂亮的衣服，有机会的话，让我们去那里旅行吧。”
　　“说不定以后会有机会的吧。”
　　就在这对夫妇一边聊着对遥远异国的向往时，房间的门敲响了。
　　“男爵先生，李斯特先生已经在等您了。”
　　“噢，我们马上去。”
　　重新牵起自己妻子的手，艾伦维斯男爵离开了房间。
　　然后，在走向约好和那位钢琴家会面的房间的路上，这位男爵意外地见到了一个人。
　　一个在以前，他根本无法想象会在这样的场所见到的人。
　　他的表情闪过一瞬间的紧张，然后又归于合乎礼仪的平和笑容，在还有一段距离时，他主动向这位王国的重臣打招呼。
　　“哦，这可真是巧遇啊，罗曼罗兰公爵先生。”
　　“……嗯？艾伦维斯男爵，晚上好。”
　　，看起来、这位公爵先生正结束了一场应酬。跟在他身边的尽是一些年轻人都是新进入议会，和罗曼罗兰家族关系紧密的贵族的后裔，他们和这位公爵先生有大约二十年的年龄差，不过他们走在一起，却像是关系很好的友人。
　　在简短地聊了几句话后，他们告别了，看着公爵殿下离开的背影，艾伦维斯男爵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说起来，公爵的女儿们现在也在瓦卢瓦王国，对吗？我记得维金斯和她们的关系还不错，不能拜托她们带几套衣服过来吗？”
　　“……你在说什么呢，比起从女儿的朋友那里收到漂亮的衣服，我当然更希望从亲爱的你手上得到呀。”
　　“说得也是——”
　　…………………………………………………………………………………………………
　　罗曼罗兰宅邸，回到家的公爵在贴身男仆的服侍下换好衣物后，为了处理仅剩的工作而向书房走去。
　　在书房的前方，他和自己的妻子碰了面.看着自己的丈夫往自己离开的房间走去，公爵夫人来到他的身边，帮他梳理了一下额头上的发丝。
　　“工作，还没做完吗？”
　　看了一眼妻子手上的书本——一本心理学专著，一本女性如何处理家庭关系的畅销书，罗曼罗兰公爵的眼眸微微垂下，点了点头。
　　“有个年轻人希望让我看看他做的预算案，虽然欠缺经验，但那是个有热情的小伙子。”
　　“今晚是去「红湾夜枭」了吧，最近，你和那些年轻人的关系变得好了呢。嗯，也不是坏事。”
　　“以前的我给人的形象可能太过严肃了，虽然那样也有那样的好处，不过，借着那个机会改变一下形象也好，相较而言，有缺点的人还是更容易亲近一些，现在，那些年轻人和我的关系也比过去好了。”
　　罗曼罗兰公爵叹了口气。
　　在过去，他可是一个最标准、甚至可以说是“完美”的贵族，恪守礼仪和贵族的美德，严肃而认真——不过自从他的“私生女”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广为人知之后，这个形象就绷不住了。
　　对此，这位公爵先生干脆顺势改变了自己的形象，在某些不需要那么严肃的场合变得稍微亲切和随和了一些，现在看来，效果很不错。
　　太过完美的人——无论那完美是真的完美还是刻意营造的完美，总是不容易让人亲近的。
　　对此，公爵自己也深有体会。
　　“以前我也一直觉得恺撒先生是一个钢铁一样的男人，在知道他居然有个私生子后，很意外的，我居然觉得他变得亲切了一些。”
　　“我这边可是因为突然多了个岁数差距很大的兄弟，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而且他对父亲似乎有很深的成见，唉……不说这个了。”
　　摸着自己的脸颊，公爵夫人叹了口气。
　　“我们女儿的计划怎么样了？”
　　“我不懂时尚，玛丽的计划也和我熟悉的完全不一样，不过……”
　　回想起自己离开时身后艾伦维斯男爵夫妇的对话，罗曼罗兰公爵捏了捏自己的尖耳朵。
　　“应该算是顺利吧。”
　　“和年轻人关系好是不错，不过，还是注意一点比较好，罗曼罗兰家族已经不需要有更多的绯闻了……要是我跟着去的话倒是没问题，但是我在场的话，那些年轻人可能会很拘谨。”
　　“我明白的。”
　　这个时候，走廊上，一阵脚步声从远处靠近。
　　这对夫妻默契地闭上了嘴，重新走入了近在咫尺的书房。虽然这是家族的宅邸，但因为她们的女儿正做着不能暴露的事，所以他们也不免谨言慎行。
　　在书房中，公爵夫人帮忙打开了灯与窗户。公爵坐在书桌前，把要审阅的预算案拿到面前，就在他刚刚因为文件上不那么规范的用词微微皱眉时，书房的门被轻轻地敲响。
　　“谁？”
　　“公爵大人，是我，汤姆。家族庄园年中预算汇总和下半年的预算计划已经制定好了，父亲让我拿来给您审阅。”
　　“……进来。”
　　“是。”
　　于是，门被打开了。
　　汤姆·罗曼罗兰站在书房的门口，对着书房中的两人微微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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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7节 EP.141 汤姆·罗曼罗兰

　　这位家族的年轻人在今日的下午抵达，这是公爵在出发之前已经知道的事。
　　自从那场欺瞒的葬礼结束，家族内部开始为继承人应该是谁的争论还没有拿到台面上时，这位年轻人是唯一一个没有长时间留在罗曼城而是回到米兰的人。
　　他似乎对这场竞争毫不在意，但是在家族内部，他却被认为是最有希望成为家族未来继承人的人，哪怕他管理和控制的家族资产只有玛丽的三分之二，在家族的众多长辈眼中，他都是最有希望的。
　　至于理由？
　　让一个女人继承公爵之位成何体统。
　　“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抱着书，公爵夫人看了汤姆一眼，没有多做寒暄便离开了。当被暖黄色的乙太灯照亮的书房之中只剩下两个男人，在闷热的夏夜也依然穿着长袖的西装与长裤，微微冒汗的脸上连一丝烦闷和难受的神色都没有的汤姆来到了书桌前，拆开了用牛皮纸制成的文件夹，将整齐的文件放到了书桌上。
　　“首先是秋季的庄园生产计划。就和去年一样，今年领地的产出量也没有怎么增加。不过，因为葡萄酒和橄榄油产品在洛维嘉娜王国和希米克王国口碑很好，我们计划着将生产重心往这边偏移一些，将一部分产出不佳的田地改为橄榄园或者葡萄园，在明年的这个时候，应该能为家族带来比粮食更多的收益。”
　　“你认为减少粮食的种植量会比较好吗？”
　　“是的，当然，这样一来，粮食的产量会有所下降，这有违国王陛下重视粮食的基本国策，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说说看。”
　　对于这样的提议，罗曼罗兰公爵没有简单地予以肯定或者否定。他撑着手，审视着那份比刚刚看到的预算案要更加清楚，整洁且了然的计划书，示意汤姆继续说下去。
　　“春天，在随父亲去米利姆山谷探查时，我得知那片谷地的人们在种植面积很小的情况下，仍旧有相当高的作物收成，一方面，那是由于山谷的作物种类比我们领地的更加优秀，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们有效率地使用了一种独特的肥料。”
　　站得笔直的青年从文件夹里又取出了一份文件，他直接将文件翻到其中的一页展示在公爵的面前，流畅地说着：
　　“作物的换种是个需要慎重考量的项目，更何况米兰的气候与米利姆山谷并不相同。不过那种肥料引起了我的注意。在带回来一些分析后，那种肥料通过加入了……”
　　一边听着，罗曼罗兰公爵一边审视着这个有段时间没见的年轻人。
　　汤姆·罗曼罗兰。
　　直到在玛丽被国王陛下——准确地说是公主殿下指名前往瓦卢瓦王国进行贸易商谈之后，家族里的一些老人们才有了危机感，开始担心他会不会无法顺利成为家族的继承人，但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个青年本人却只是日复一日地做着他的工作，和内陆的商会协商，稳步地发展着家族事业。
　　“……当然那些肥料对土质的影响，我也已经让专家在领地里做了实验，这里是施用两个月后作物和土质的资料，虽然还要更长时间的观察，但综上所述，我认为将一部分产出不佳的田地改为橄榄园或葡萄园，使用新式肥料，能够在不降低粮食产出的情况下为家族带来更多的收益。”
　　冷静、缜密、稳重，考虑周全，虽然缺了一些领导者的气质，不过必须得说，他的表现让罗曼罗兰公爵对其有很高的评价。
　　想到这里，公爵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现在也还在想，即使自己的孩子平庸乃至无能，但有玛丽和汤姆的协助，这个家族依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其实他本人就对庄园的经营不甚擅长，在这方面几十年如一日支持着他的，就是汤姆的父亲，安东尼。实际上，汤姆缺乏领导者的气质也完全是因为在嫡长子继承制度下，他再怎么优秀也只能成为继承人的左右手，所以并未对此进行培养。
　　可现在想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而且，当个一味地被有能力的兄弟姐妹支持的公爵，像个傀儡一样的人生，自己的孩子也会感到痛苦吧。如果是以前，公爵说不定会“如果没有其他的本事，至少要会忍耐”这样地训斥，但现在……
　　“这件事应该不用这么着急做决定。”
　　摇了摇头，将那不切实际而毫无意义的想法抛却，罗曼罗兰公爵看着面前的青年，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当然，对土质和收成的影响还要有更长远的观察，肥料的供应也还能谈，不过我认为规划可以提早做，之后无论是进行还是保持原样都不会有什么影响。”
　　汤姆点了点头。
　　“接下来是家族领地的预算案，虽然夏后月还有三周，不过目前来看基本符合年初的预算计划。只有宴会方面的预算会比预计稍加增多，玫瑰庄园的老人们希望在下一周的第一天，在蔷薇庄园举办一场家族宴会。”
　　“家族宴会？为什么？”
　　“这是家族的长老会决定的，公爵先生，或许是乔斯达表哥的离去让老人们更加重视和家人的羁绊吧。父亲大人觉得没有理由拒绝。不管怎么说，难得的，一些常年在外国的叔伯也回来了。”
　　汤姆轻声地说着。
　　“但是我认为，在玛丽表姐，还有欧琳丝、玛格莉塔表妹都不在的情况下举办这样的宴会实在是说不上圆满，但、亚丽德奶奶的痴呆越发严重了，她想在自己的病情再恶化之前见一见家族的年轻人们，所以……”
　　“……我知道了。已经很晚了，如果不着急，我想在合适的时间仔细地审阅这些报告和预算案。你从米兰乘车来罗曼城应该也很累了，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
　　想要说的话从眼前的青年口中说出，让公爵的表情微微一变，他凝视着汤姆的眼睛，那双蓝紫色的眼睛里蕴着名为“贵族的优雅”的光芒，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我知道了。公爵大人也请不要太过辛劳。”
　　微微鞠躬，汤姆把文件夹放在了桌面上，转身走向书房的门。
　　但是，就在他的手触碰到房门前，青年停下了脚步。
　　“亚丽德奶奶现在还是对乔斯达表哥的离去感到悲伤，实际上，她的状态更加恶化就是从知道了那个噩耗开始的，虽然家族里有很多人对表哥冷眼相对，但是，也有很多人一支关心着他。我相信，他也一定知道。”
　　“……你想说什么？”
　　“我现在还是无法相信，那个乔斯达表哥会做出那样愚蠢的事来，冒冒失失地闯进森林，葬身于魔物的口中……抱歉，公爵大人，我只是……”
　　他微微回过头，轻声地说着。
　　“我知道即使这么说也只是让公爵大人想起不好的回忆，但我只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那样的事……抱歉，请当我什么也没说吧。”
　　说完，他推开书房的门，走了出去。
　　在书房中，公爵眯起了眼睛。
　　许久之后，他伸手从笔筒中将一支羽毛笔拿出，蘸上了墨水，但旋即，他让笔尖悬停在半空中，任由墨滴在纸张上晕开，留下一个黑色的斑点。
　　“……”
　　他摇了摇头，转身看了一眼日历，默算了一下之后，罗曼罗兰公爵随手将笔放回了笔筒，把那张纸放回了原处。
　　在乙太灯下，王国的公爵大人，重新看起了那份生涩的预算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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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8节 EP.142 被检视的谎言「上」

　　作为罗曼罗兰家族的直系后裔，汤姆在罗曼罗兰公馆也有属于自己的房间。而当他回到那里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有一个威严的中年男人等候多时了。
　　“公爵大人怎么说？”
　　“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没有吗？”
　　“又或者只是我没能看出来而已。父亲大人。”
　　“哼，无妨。无论他有什么打算，只要最后调查出你的那个废物表兄那滑稽至极的死另有隐情，就算他是现任的公爵也有他好受的。谋害亲子，扶植女儿上位……哪怕没有切实的证据，只要让长老会的人意识到有这个可能，你就不用再头疼他的那个女儿了。”
　　安东尼·罗曼罗兰轻声地说着，但他没有注意到在他用极尽鄙夷的语气提起家族的嫡长子时，自己儿子闪烁的目光。
　　“另一个凯撒那里怎么样？你有把握把他拉拢到自己这边吗？”
　　“那位凯撒先生也是位了不起的人才，换做是我，没有家族的支持，我是绝不可能取得那样的成就的。能不能说服他与我合作，我也没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毕竟我们现在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的。”
　　“只是个血统卑劣的私生子而已，无论他多么有才华，记住，汤姆，我们才是领导者。”
　　“……当然，我会记住的。”
　　微微低下头，避过自己父亲的目光，汤姆没有丝毫波动的声音响起。
　　对自己儿子这稳重的表现感到很满意的安东尼点了点头，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
　　“不过，父亲大人，昨天你和公爵大人谈了些什么吗？”
　　“没什么，可能是被他猜到了指使绑架芙拉·雅的人是我，被拐弯抹角地警告了几句，不用担心，他猜到了也没有用，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是我做了这件事，不会对你产生影响的。”
　　“那些侦探已经出发了，是吗？”
　　“嗯。”
　　“很好，让他们尽快在下一周宴会开始前把成果交上来，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那家伙铁青的脸了，哈哈。”
　　说完，安东尼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儿子的脑袋，但汤姆微微侧身，让过了他的手。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父亲大人。”
　　“但我还是你爹！真是的，儿子长大了，连摸个头都不让了。”
　　安东尼瞪了他一眼，但也没有让他把脑袋再伸过来。
　　他叹了口气，走到房间前，这个时候，从身后，汤姆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不过，父亲大人，我还是不明白，您应该并不恨公爵大人才是，但是，为什么……”
　　“你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啊。”
　　安东尼顿了一下，仔细听了听门外的寂静之后，他才转过身，半是叹息地摇了摇头。
　　“是的，我并不恨他，甚至有点尊敬他，虽然生了个没用的儿子，但他是个了不起的男人，和他共事了这么多年后，我甚至可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我更了解、钦佩他的人了。”
　　“那么……”
　　“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啊，汤姆。算了，现在不理解也没关系，将来你会懂的。睡吧，时间也不早了。”
　　“……是。”
　　年轻人没有多说什么，他点了点头，目送着自己的父亲离开房间。但在房门关上后，他并没有立刻唤来贴身的男仆帮自己更衣，而是来到了房间的书桌前，在这张古董的书桌上，一个镀金的相框被遮光板掩盖着。
　　汤姆坐到椅子上，伸手掀开那为了避免光照对银版相片造成损坏而盖上的黑色遮光板，在那张大约十一、十二年前的家族全家福中，他的目光凝视着第一排坐着的人中，唯一一个年幼的男孩。
　　那个时候的他还没有失去笑脸，面对着成像仪的镜头开朗地笑着。
　　而那个时候的自己，则在第二排站着，努力地踮起脚尖，让不高的自己能把脸完全露在镜头里。
　　“……”
　　凝视着这张相片很久、很久之后，房间中，一句轻微的叹息随着夜风飘散。
　　“虽然说不上对你有什么感情，但终究是家人呢，就让我调查出那次滑稽死亡背后的真相，来为你吊唁吧。”
　　“乔斯达表兄。”
　　…………………………………………………………………………………………………
　　夏后月某一日的上午，枫丹馆。在结束了早上的工作安排之后，丹丽女仆长站在了宅邸的主卧室门前。
　　自从住在这里的露娜公主殿下为了艺术节而努力去往萨德宅邸培训，而玛格莉塔也陪着她的姐姐在瓦卢瓦王国四处做短途的旅行之后，这座宅邸似乎又回到了无人租住时的状态——这样的情况并不稀奇，作为圣香槟街区数一数二的豪华宅邸，这座洋馆向来是数年一租，一租数年，碰上租客外出旅行，或者因为假期回国的情况，这样空闲下来也是常事。
　　不过，尽管知道里面没有人，但这位优秀的女仆还是轻轻敲门之后才进入了房间。看着和昨日、前日以及再前一日一样整洁的房间，丹丽简单地检视之后，走向了放置在这个房间中，造型奇特的机械。
　　这是她在贝莉也去往萨德宅邸服侍露娜公主之后新的工作，那就是每隔一个小时就来到这个房间，检视这座被成为晶讯仪的，不知道有什么作用的机器有没有吐出带点和线的纸带、如果纸和墨水不够，也要及时补充。
　　这台机器的主人、露娜和玛格莉塔从来没有告诉她这有什么样的意义，但作为一个女仆她应该做的也不是深究这样的事，而是做好被嘱咐的工作。
　　就和上一个小时一样，丹丽站在这台机器的前方五分钟，确认了它没有任何动静之后才转身离开，准备下一个小时再来这里看。
　　但是就在她刚刚合上主卧室的门时，从房间之中，一段因为门和墙壁的阻挡而显得十分微弱的哒哒声就响了起来。
　　丹丽猛地将门重新推开，这一次。
　　她看到那台晶讯仪，将带有点和横线的纸条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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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9节 EP.143 被检视的谎言「下」

　　这份纸带以最快的速度被尽职尽责的女仆长送往了萨德宅邸。
　　在那位名声两极分化的侯爵先生多日未归的宅邸、这份纸带被直接交到了露娜的手中，然后，在这位女仆长并不知晓的情况下，被交到了为了不让她发现自己而躲起来的玛格莉塔的手上。
　　再然后，这份纸带中所蕴涵的讯息，再一次跨越了大陆，回到了罗曼城郊。
　　这个时候已经是中午往后了。因为一到帕列斯就不见踪影的猩红直到这个时候才回到玛格莉塔的身边。
　　“玛丽姐！”
　　“……嗯？怎么了，玛格莉塔……不是说打算在帕列斯呆到看完露娜的第二次选拔嘛……呼啊……”
　　还在睡懒觉的玛丽因为自己妹妹的呼喊，揉着惺忪的睡眼从水枕头上爬了起来。
　　建在地下的安全屋难分昼夜，她的作息也不免受到了一些影响，还有些不太清醒的大脑在看到自己可爱的妹妹扑过来后的第一反应——
　　“玛丽姐、醒一醒啦！”
　　是把她紧紧地抱住。
　　“不吸收妹乙太的话起不来……”
　　“啊，好热！本来因为「天体巡回」在白天使用的代价精神上就很热了，被玛丽姐抱住连身体也——嗯！咕……嗯……噗哈……玛、玛丽姐！”
　　“好了好了，我起来了哦——”
　　通过粘膜接触摄取了大量妹乙太后，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伸手轻轻地摸着玛格莉塔的耳朵。
　　“那么，发生了什么事呢？不管发生什么事，作为淑女就应该冷静地应对才行。”
　　“那、那个，蔷薇庄园的家族长老们，打算下周的第一天在庄园里举办家族宴会……”
　　“嗯？在这种时候？庄园的宴会期应该还没有到才对，难道是有什么紧急事项——”
　　玛丽看着嘴唇还莹润得就像鲜嫩贝肉的玛格莉塔，虽然依然是一副慵懒的表情，但那双黑色的眼眸一瞬间变得锐利了起来。
　　“这个情报是从哪里得到的？”
　　“是帕列斯，丹丽女仆长收到了晶讯仪的纸带，拿到了萨德宅邸，然后我和猩红小姐又回到了罗曼城……”
　　“似乎是上午的时候就收到了呢，希望没有因为我造成情报的延误。”
　　用一种像是说着“多谢款待”的表情看完姐妹之间亲密接触的猩红站在后面耸了耸肩。
　　在玛格莉塔没有遇到危险的时候，她并不是随时随地都在其身边的，也因为这样，这种情况多少会出点问题。
　　“晶讯仪，也就是说，这是父亲大人送来的情报了，的确，我们有告诉他往返帕列斯的间隔时间，不过，为什么要用这样迂回的方式提供情报……那纸带上还有说什么吗？”
　　“嗯，父亲大人还说，汤姆表弟可能在调查……调查乔斯达哥哥的事。”
　　在将纸带上的情报解读出来的时候，玛格莉塔几乎感觉有一道闪电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为什么？
　　——都这种时候了，怎么突然又开始回头去调查那件事？
　　她不明白。
　　但这让少女立刻慌了神，她在猩红回到身边后就急急忙忙地让这位血族的王女把自己带回了罗曼城，将这至关重要的情报告诉了自己的姐姐。
　　但是听完之后，玛丽的脸上似乎没有任何意外，反而是像听到一件早有预料的事终于发生那样，轻轻地叹了口气，用那双黑色的眼睛看向猩红。
　　“猩红小姐，请原谅，这件事我们不得不向你保密，因为这关系到一件很重要的事。但是，我们或许还是要不得不借助你的力量，我知道这很荒唐，但是——”
　　“啊，没关系、没关系，我可是很有职业道德的，收下报酬，完成委托，绝对不过问任何不应该或者不需要我知道的事。那么，我就去别的地方转转，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回来。”
　　猩红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对少女们的秘密并不很在意，说完，她转了转耳朵上的「天体巡回」伴随着一段低声的吟咏消失了。
　　“……好了，虽然感觉很对不起猩红小姐，但这部分到时候就让我用我的血来支付补偿吧，现在，让我们看看情报……但也好像没有更多值得看的了呢。”
　　玛丽拍了拍自己的脸，从迷糊中清醒了过来。
　　晶讯仪的信息传递依赖于用点与横线组成的一套特殊编码系统，传递的信息量低，时间成本大，破译出来的信息并不多，却会用长长的纸带。
　　“玛丽姐，那个宴会，明明我、玛丽姐和欧琳丝都不在王国，家族却要召开家族聚会，这实在是太不合理了，而且，汤姆的调查，该不会……”
　　“啊，应该就像玛格莉塔你想的那样吧，趁着我还没有回来，嫡系的家族后裔全部远离王国时召开这样的聚会，用心实在是太明显了，不过，就是因为这样，我觉得这个宴会反而可能不是刻意计划的。”
　　“诶？”
　　“不是说了吗，目的太明显了。我想，这恐怕是家族里某个老人的缘故吧。也未必是长老会，或者是站在汤姆或者其他兄弟姐妹们那边的长辈，很有可能真的只是某位老人太想见一见家族年轻的后裔了，于是那些人就顺水推舟了。恐怕是亚衫爷爷……也有可能是亚丽德姨母吧。当然，那位老人自己或许没有任何特别的目的，但安东尼叔叔和其他人不可能不借着这个机会做点什么，哪怕不久前他就因为指使绑架芙拉·雅而被父亲警告过……但我们毕竟没有把却遭到证据先展现出来。”
　　玛丽思索着，然后用一种微妙的目光看着玛格莉塔。
　　“而汤姆开始调查以前的你发生的‘意外’啊……恐怕他们是打着在这件事上查出什么，然后在宴会上发表，借以打击我和父亲大人的目的吧，甚至根本不需要查出什么，只需要一些似是而非的证据，然后在这个节骨眼往我身上把脏水一泼——比如，其实是我为了能够成为公爵而策划了阴谋将家族的继承人谋杀掉之类的。”
　　“怎么可能！”
　　玛格莉塔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把那难以置信的表情拍散：
　　“这太荒唐了！难道家族的叔伯们会相信吗？”
　　“就算是荒唐无端的事，在某些时候也会变成危险的隐患啊，玛格莉塔，我不是说过了吗？即使只有一些似是而非的证据，有些人还是愿意相信的，毕竟。”
　　指了指自己，玛丽叹了口气。
　　“某种意义上，我可是在乔斯达·罗曼罗兰意外身故之后，得到最多好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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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0节 EP.144 不息的余波

　　玛格莉塔睁大了眼睛。
　　少女的嘴唇张开，但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完全呆住了，玛丽的话对她造成的冲击比解读出纸带上的情报时还要大。
　　而这个时候，在她的裙摆下，圣银的铳刃却微微振动了起来。
　　“这是玛丽小姐的最大优势——但也因此成为了最大的隐患，是吗？”
　　代替受到冲击的持有者，圣银冷静地分析着。
　　那令人信赖的话语让玛格莉塔也迅速冷静了下来。
　　“没错，首先，历代罗曼罗兰公爵都有值得信任的两个心腹分别协助他处理领地和商会上的事务。毕竟公爵还有自己作为贵族、议会议员、大臣、市政等众多职位的繁杂事务，加上商会和领地，一个人无论如何也是处理不过来的。而在以前，家族中预定在未来充当这样角色的人，其实是汤姆还有乔治。”
　　玛丽拍了拍床，让玛格莉塔坐在自己的身边，看着她抽出圣银的铳刃，忍不住陷入了回忆。
　　“汤姆在经营家族领地这件事上做得很好，靠近家族领地的米兰几乎完全是他的领域。但乔治却是个缺乏主见的人。原本作为副手，这也算不上是缺点……”
　　在玛格莉塔坐到身边之后，玛丽叹了口气。
　　“可偏偏以前的你性格也比较软，很容易被其他人掌握主导权。这样的组合绝对是灾难性的，所以，家族其实有想过替换乔治的角色，所以，他才会被送去当乙太骑士。而我就是抓住这个机会，在母亲大人的支持下进入了家族的商贸事务，占据了这个空出来的心腹的位置。而这在之前几乎是没有先例的。”
　　“然后，玛丽小姐凭借自己的才能一步步到了如今的位置，在这期间并未受到家族的阻挠，是吗？”
　　“就连最顽固地觉得女人凭什么经商的几个长老都完全没吱声呢。当然，这个理由是多方面的，父亲和母亲的支持，我的实绩，和继承人紧密的关系。这些加起来，我不但没有受到刁难和阻挠，反而是备受支持——但是，这一切的前提，也是最重要的是，无论我多么有才华多么成功都只能作为公爵的副手。所以我才能这么顺利地成为家族年轻一代中掌管家族资产最多的人，甚至比一些长辈都多。”
　　玛丽把脑袋靠在玛格莉塔的肩膀上，看着倒映在圣银上的，自己与玛格莉塔的表情。
　　“可是因为嫡长子的死去，情况改变了。”
　　瑟莱忒平静地分析着：
　　“这个原本作为公爵副手培养的玛丽小姐因为一直以来的实绩，一跃成为了爵位最有力的竞争者，其他的兄弟姐妹几乎无法与你抗衡。而且，玛丽小姐和公主殿下的关系还很好，这样的情况，如果用阴谋论的想法来考虑的话……”
　　“我不满足于只能当个平庸的公爵的副手，为了公爵的爵位而策划了一个阴谋，谋害了他，而这后面甚至有公主殿下的支持……怎么样，也不是完全说不通不是吗？”
　　“……这只是毫无根据的污蔑罢了。”
　　“你真的这么想吗？玛格莉塔？一定要说的话，其实并不是毫无根据哦。你忘了吗？”
　　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叹了口气。
　　“过去的你的死去——这个计划可是我和父亲大人策划，并且实施的啊。”
　　在不知晓真相的人的眼里，那被玛格莉塔所舍弃的人生的最后是这样的：
　　某一天，公爵家族的继承人忽然收到了一份军事演练的邀请，然后这位继承人就兴冲冲地去了。之后就只有信件将一些好消息传来，到了快新年的时候，这位继承人也没有回家，而是跑到什么森林里去寻求什么“自然与灵的合一”然后就断了消息，甚至于最后被发现丧生于魔物之口，尸骸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人。
　　这件事的可疑与否只取决于用什么样的预设去看而已——可以说那份来自邻国的军事演练的邀请很可疑，也可以说城邦国之间半表演半训练性质的军队演练邀请友好邻国的贵族后裔去参与是翡翠海沿岸城邦国林立的格局确立后几百年来风行的传统。可以怀疑一个未来的公爵继承人为什么要去参加对他明显没什么好处的训练也可以说他原本就参加过骑士训练而且成绩还不错，只是没有正式成为一位乙太骑士，或许就是这样的经历让他产生了兴趣。可以怀疑一个教养良好的贵族继承人怎么会发那种疯去原始的森林追求那种可笑的迷信，也可以说他本来就是一个神秘学爱好者，甚至去参加军队演习都是他为了这个目的制定的计划。
　　当然，那具完全无法分辨到底是谁的尸骸就更不用说了。
　　那一场葬礼之后，罗曼罗兰家族需要重新选择一位继承人，而原本不可能继承家族的玛丽却因为现在嫡长子之外的男性后裔不再拥有绝对的继承权，而成为了最有可能继承家族的人。
　　她在这件事中得到的好处可以说是最多的，也因此，被有心人怀疑也是可以想想的。
　　“……”
　　到头来，这还是玛格莉塔在那个夜晚的选择的余波。只不过现在，玛格莉塔已经不知道这件事还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彻底结束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过去永远不会简单地成为过去。所行之事，下过的决心，做过的选择，这一切的一切都会从过往沿伸到现在，直至未来——
　　抱着只要死去一切就会结束这种想法，实在是太过天真和滑稽。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玛格莉塔垂下了头，一言不发。
　　“谎言就是谎言，做再多的修补也只能让它接近真实而无法变成真实，我和父亲尽力完善了这个谎言，还得到了莫比乌斯机构的一些帮助，但它依然是虚假的，罗曼罗兰家族和莫比乌斯机构能保证大多数人不会怀疑那是一个谎言，但它终究是假的，玛格莉塔。而且现在并不是它经不起调查，而是我们会因为其万一暴露出的一些什么受到远超想象的伤害。”
　　玛丽说着，伸手抚摸着头越埋越深的玛格莉塔。
　　“对不起，玛丽姐，结果，我还是给你添了麻烦……”
　　“好啦、好啦，这不是玛格莉塔的错哦，而且我也预料到过家族里的人可能还是会起疑心，并不是没有准备，只是……”
　　叹了口气，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一边安抚着消沉下去的自己的妹妹，一边暗暗地感到头疼。
　　虽说是有准备，但那也不是什么发现有人进行调查时就即刻执行的预案。
　　因为预料到了比较危险的探究者会出自家族的内部，因此她的准备也大多围绕于此，但是没有任何计划是完美的。现在汤姆趁她不在的时候搞这一手还是让她很被动，更被动的是，她并不知道汤姆用的是什么样的方法，借助了哪些力量。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她大致猜得到汤姆可能的行动方式，不过，这也需要更多的情报作为支撑。而晶讯仪所能传递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说到底，既然父亲会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来传递情报……是因为担心通过芙拉·雅，可能会被家族里的一些人注意到吗……
　　抚摸着玛格莉塔的背，玛丽想到。
　　不行，通过目前的情报，推测出这些就差不多是极限了，
　　总之，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要从父亲那里得到更加详细的情报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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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1节 EP.145 以假乱真「I」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虽然召开家族宴会的初衷并不是特别针对我们，但是，汤姆和安东尼叔叔认为这是个给我和父亲大人以造成麻烦的好机会。然后把着眼点放在调查原本的继承人那可疑的身故上吗……”
　　“应该就是这样了。看起来安东尼是觉得那件事里有猫腻，而且我也牵扯在里面，当然，这并不奇怪，毕竟当时比较匆忙，掩盖的方法粗糙了一点。”
　　在罗曼罗兰宅邸的书房之中，玛格莉塔和玛丽从自己的父亲那里得到了更多的情报。
　　“安东尼和汤姆这段时间也没有回米兰而就在宅邸之中，我担心我和芙拉·雅的接触会成为他们眼里的某种嫌疑，就采用了最安全的方法给你们情报。”
　　就像玛丽所猜测的，自己的父亲之所以用晶讯仪把情报先传去帕列斯，然后再又玛格莉塔把情报带回来这样的方法，就是担心被注意到异常。
　　因为继承人的问题，家族很多原本在外的成员和派系都而回到宅邸，让这座洋馆变得人多眼杂，气氛也十分紧张。而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和作为现任公爵的他站在相同的立场，不如说，从家族内部的支持度而言，玛丽简直是在孤军奋战。
　　虽然在这个时代，女公爵、女伯爵甚至女王都已经非常常见，但在罗曼罗兰家族之中，还从未有一位女性的公爵。
　　没有人希望开这个先例，尤其是那些有继承权的男性后裔们。
　　“然后，根据我这边收集到的情报，汤姆应该是雇佣了一些私家侦探，但具体雇佣了哪些人并不清楚。唯一知道的是，在昨天有一个侦探已经出发前往迦南，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已经到了。”
　　“啊，毕竟如果乘坐飞空艇，迦南到罗曼城也就是一天的行程呢……”
　　“那、那样的话不就糟糕了吗？”
　　“冷静一点，玛格莉塔，这个事态的确有些紧急，但是我们也不能贸然行动，必须检视那个谎言中可能存在的漏洞，然后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让它不至于被泄密……”
　　这个时候，书房的门被敲响了。
　　玛丽的声音一停，和玛格莉塔躲入到书房中的阴影里。
　　“公爵大人。”
　　“进来，有什么事？”
　　“是的，这份文件……”
　　罗曼罗兰公爵很忙。
　　时不时会有宅邸的仆人送来文件和信件，还要家族中的人过来商讨商业上和领地上的事宜，这让父女间的对话时常被打断。
　　不过，这也是一件好事，来来往往的人中也不知道有多少抱着别样的目的，不知道有多少是故意前来探查的。
　　让他们看到公爵大人忙于工作，对继承权争夺似乎一点也不上心的样子，也能避免“公爵用各种手段让自己的女儿获得继承权”这种糟糕的指控。
　　继承权的争夺中，长辈原则上是不能插手的，而正因为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得到了某些帮助，作为现在的公爵就更加不能插手——表面上。
　　毕竟有句话说得好，作弊不被发现，就不算作弊。
　　“……果然是那些士兵啊。”
　　“嗯，最容易出纰漏的，就是那些士兵了。”
　　这场断断续续的谈话持续到了黄昏，最后，玛丽和自己的父亲在这一件事上达成了共识。
　　在玛格莉塔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之后，家族的继承人离开罗曼城用的借口便是接受迦南的邀请去参加那里的骑士训练。
　　而这是一个在翡翠海沿岸相当有名的活动，作为有着大陆南部最好的迦南军事学院，而且城邦财政也有相当一部分依赖于学院收入与学生家族的捐献，因而他们每年都会对各个城邦的贵族发放邀请，之所以选取这个来让继承人“消失”一段时间，就是因为这合情合理，以及接近完全封闭的训练有利于阻断其他人的窥探。
　　“汤姆应该不会让侦探打着家族的名义去调查那些记录在学院中的资料。那会引起学院方面的人的警觉，让他们将这件事通知我们，而如果不打着家族的名义，普通的侦探应该也没有能力接触到学院的资料。”
　　“如果搬出与继承人的死亡有关的名头，也是有可能触及到学院的资料的，这里也不能疏忽。”
　　“但最麻烦的还是那些士兵，父亲大人。罗曼王国内的痕迹我们尽可能清除和掩饰了，但那些士兵毕竟是迦南的，这原本是优势。但汤姆如果明知道这点还是派侦探去迦南，那么就只能认为是他有什么依仗，又或者……”
　　因为迦南与罗曼城比较近，罗曼罗兰家族在那边也有人脉和影响力，通过一些人情往来让实际上并没有去往那里的家族继承人的名字被登记在了训练人员的资料上，就和其他实际上参与训练的贵族一样。这部分的资料是机密，但是，参与训练的人员——那些士兵和贵族的分队却不是。
　　换言之，他们当然会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这样一个队友。
　　在训练中，贵族和普通士兵会被一视同仁地打散、编队。但是那些士兵们的家庭住址当然也不是，或者说，是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就能弄到的机密，又因为那毕竟是迦南的训练，参与者主要还是他们本城的士兵。
　　当然，他们是不可能真的见过罗曼罗兰家族的继承人的。
　　“虽然我相信迦南士兵的素养，但万一有人泄露了事实，这样的证言一旦被送到长老会上……”
　　玛丽抱着胸，陷入了思考。
　　迦南士兵的素质在翡翠海沿岸很有名，作为城邦国的士兵，他们不怕胁迫、遵守命令，哪怕那个命令是隐瞒一个谎言。在计划实施之初，玛丽和自己的父亲就考虑到士兵的身份能让任何怀疑者在探查时掂量一下，但现在的问题是——
　　“——原来如此。”
　　玛丽忽然皱了皱眉，意识到了什么。
　　“他根本不需要调查出什么东西，只需要得到‘在调查继承人可疑的死亡时发现这之中有某种隐情’——这样就足够了，这模棱两可的证据在平常当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在这种事情，只要他把阴谋的猜想引向我的身上，我就会非常被动。”
　　“……而这么长时间过去以后，那些士兵就算还记得要保守这个秘密，也一定能妥善地应对侦探的调查，不如说正因为如此，才很容易露出马脚。”
　　“即使他们还记得用谎言糊弄过去，如果那个侦探足够优秀，还是可能察觉到这是谎言，而实际上只要做到这一步就足够了。这就足够给我们造成巨大的麻烦，甚至，他完全可以捏造一个虚假的所谓证据，只要对我们不利……不，除非他百分之一百确信家族继承人的消失有问题，否则这么做的风险太大了……”
　　这个结论的准确性玛丽有七成的把握，这并不算高，但以她对汤姆的了解，结合眼下的形式，这的确是比较有可能的。
　　对她们而言，这会、非常、非常的棘手。
　　一旦被发现有问题，汤姆就可以借题发挥。而这些问题可以包括士兵们不自然的反应，前后矛盾的话语这些很难避免的东西。甚至如果侦探的脑瓜灵活一点，他们可以调查其他的士兵，比如在资料里并不是和乔斯达·罗曼罗兰一队，但和他所在的队伍有过合作演练或者对抗练习的队伍的士兵。那样的范围就更大了。罗曼罗兰家族的面子也没有大到能准备一份应对追查的文案，让迦南王国的所有士兵牢记、甚至在差不多半年后还记忆犹新。
　　说到底，完美的谎言需要用真实去构筑。
　　从头到脚都是虚假的谎言，几乎无法避免露出破绽。
　　“……从根本上，那个计划就很脆弱啊……”
　　“……虽然这样的情况也是有预料到的，但现实总会比预料的更加棘手……”
　　罗曼罗兰公爵和自己的长女对视了一眼，一时也想不到避免这个问题的方法。
　　“收买侦探……不行，我们不知道汤姆到底雇佣了多少侦探，而且这样很容易暴露。”
　　“最理想的方法反而是把汤姆拉到我们这边……但如果有这个可能的话，一开始就不会有这样的问题了。”
　　而且还要一个问题。
　　如果汤姆不将这件事告诉罗曼罗兰公爵，那么玛丽她们就会一直蒙在鼓里，明明只要保守秘密就一定能让计划顺利进行，为什么他非要多此一举地说出来呢？
　　玛丽烦闷地把玩着自己戴着的「菲尼克斯之血」，却一时想不到理由，这个问题比现在的状况更难解。最后，她带着些自嘲说着：
　　“或许可以期待迦南的士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更加尽责，能够完美地应对侦探的提问，让他们毫不怀疑我们罗曼罗兰家族的继承人确实参加过那场训练，没有任何疑点——”
　　——不、连我都在抱怨的话算是什么事啊。
　　少女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
　　“——要是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她摇了摇头，准备再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但这个时候，她注意到了玛格莉塔的视线。自己这个一言不发的妹妹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那双蓝色的眼瞳之中似乎闪过了灵感的火花，而那光芒正变得越来越亮。
　　“玛丽姐刚才说的……”
　　“……嗯？玛格莉塔，你有想到什么办法吗？”
　　“玛丽姐刚才说的，说不定确实可以实现！”
　　………………………………………………………………………………………………
　　瓦伦坦是一位侦探。
　　在艾舍尔市，他很有一些名气。毕竟从警长转行去当侦探的人确实不多。现在，他走在迦南沉入暮色的街道上。一边审视着陌生的城市，一边抱怨着雇主给的资料还真是有够残缺。
　　不如说，他几乎什么资料都没拿到，那位不知名的雇主只告诉了这次的主要调查对象是一些士兵，并且告知了他他应该要去哪里获取这些士兵的资料。不过看在丰厚的报酬上，这点小事他也就不计较了。
　　毕竟对于私家侦探而言，用些不光明正大的手段搞到资料也是家常便饭了。正是因为如此，虽然早在昨天他就已经抵达了这座城市，并且在这座以培养士兵和军官闻名的城市里没有丝毫人脉，但他还是顺利地得到了所需的资料，并且只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
　　到不久前为止的时间里，他更是一个人完成了所需的先期调查——这么做的理由是他担心其他城市寻常可见的地下帮派，情报商在这座城市恐怕有着军方的背景，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他没有用惯常的方式和那些人合作。
　　自己一个人干虽然效率较低，但胜在可靠性高，现在，他已经初步锁定了一些调查的对象，
　　“等到这次委托顺利结束，我看谁还敢讽刺我只是靠着警界的朋友才有今天……”
　　自言自语着，瓦伦坦在一间酒吧前停下了脚步。
　　「第三站台」酒吧的造型在诸多酒吧之中也算是别致的。因为它原本就是一座废弃的列车车站，被买下来改造成酒吧后，甚至还有列车头和一节车厢保留在酒吧中，作为特别的席位，除非是本城的军人，否则要去那里喝酒，就要多掏差不多一倍的子儿。
　　也因为这样的军人优惠政策，那里成为了最容易遇见轮休的迦南军人的地方，被瓦伦坦锁定的几个目标就喜欢在那里喝上一杯。
　　“承惠两先令十六便士。”
　　在车头交了不菲的入座费后，瓦伦坦在车厢里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一周。
　　今天是他目标之一的人轮休的第一天，经过先期调查后他发现，每到这个日子，那个男人首先会回家将换洗衣物交给家附近的洗衣妇，去他常去的三家餐厅之一用过晚餐，然后直接来到这里，一直到晚上三点才会离开，有时则是到更晚。
　　很快瓦伦坦就发现了他，那个叫做特洛伊的男人坐在长长吧台的旁边，正喝着一杯马天尼。侦探收敛了一下情绪来到他的身边，在征得同意之后坐在了他旁边的位置，同样点了一杯马天尼，并用自己敏锐的观察力与混迹酒吧多年的经验，准确地挑选了和他一样品牌的基酒。
　　“我喜欢勇气金酒，和别的牌子不同，他们的调味配方有真正古老的风味，不像往里面额外加糖的博斯牌，那张可能更适合女士和小孩。”
　　“哈，说得没错。”
　　原本酒吧就拥有着让陌生人之间的隔阂淡薄的气氛，而对于好酒的男人而言，则没有什么比对酒的品味更能迅速让人熟络起来的话题。
　　瓦伦坦就这样和特洛伊聊了起来，在喝了好几杯酒，在双方的脸色都因为酒精变得红润，话题也不再局限于酒之后，估摸着时机差不多了的侦探把杯中的金汤力一饮而尽，任由这原本作为药物的调酒苦涩地滑过咽喉，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接下来，就是他展现作为侦探的高超伎俩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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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2节 EP.146 以假乱真「II」

　　“其实啊，我是一个侦探，最近接到了一个麻烦的委托，正不知如何是好呢。”
　　做出一副接着酒兴诉苦的样子，瓦伦坦向特洛伊说起自己怎么被蛮横无礼的贵族要求来这边调查其女儿看上的某个贵族在去年的训练中的真实表现，但却屡屡碰壁，要是完不成这个委托回去后会怎么怎么样的事。
　　这是彻头彻尾的谎言，但是也具备可信度，因为训练的成绩被视为相当程度的机密，外人几乎无法得知，有些参加训练了的年轻贵族会夸大自己的成绩作为某种资本，自然，也就会有人想要知道这样的人的真实情况。
　　在迦南城，这不说司空见惯，但也绝对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当然，瓦伦坦所说那个贵族是真的有参与训练，虽然并不是罗曼王国的贵族，当然也没有哪个贵族的女儿看上了他——但这些，迦南城的一个普通士兵是不会知道的。
　　在谎言中混入真实，这才是最顶尖的欺骗者该做的。
　　“你说的那个人我不认识，我确实参加了去年的训练，但和他不是一队，只是有听说过一点……”
　　用充满同情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特洛伊和瓦伦坦一起咒骂了那些蛮横的贵族。然后，顺着酒劲，这位军人便开始回忆去年训练时的事。
　　然后，在这个话题继续了一会儿之后——
　　“对了，我好像还听说过，在去年的训练里，那个罗曼罗兰家族的继承人也有参加吧，就是那个被发现死在了魔物肚子里的那个，特洛伊先生，你知道他吗？”
　　用漫不经心的语气，瓦伦坦提起了这个话题。
　　“啊啊，那个人我知道，不如说，我和他就被分到了一个队里。”
　　“真的吗？这还真是……巧，天哪，特洛伊先生你可能不知道，那个家伙的死可是现在都还在罗曼王国传得沸沸扬扬的。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乔斯达·罗曼罗兰，嗯……”
　　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特洛伊的表情闪过一丝茫然，但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或者说就算注意到了也只会认为那是在回忆吧。
　　“那是一个很有礼貌的家伙，和一般那些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贵族不同，听说他以前也经受过骑士训练，不过后面没有正式成为一位骑士。最初一周的训练让他差点下不了床，我们都在笑他，但之后他的表现比其他贵族子弟要好不少，嗯、肯定比你问的那个人好。”
　　顺着这个话题，这位士兵在瓦伦坦不着痕迹的诱导下说了不少训练时的事，罗曼罗兰家的继承人和他“要调查的人”的都有。在还在干警长时。瓦伦坦就精于审讯，他相信自己这一系列的问题绝对不漏痕迹。
　　就在特洛伊提起那位罗曼罗兰家族的继承人在一次对抗训练中的惊艳表现后，在吧台后方忽然响起了一串铃铛般的悦耳轻笑。看起来喝醉了但其实意识还很清晰的瓦伦坦下意识地看过去，注意到那是四位黑发的女性，她们坐在窗边的一张桌子上，似乎是聊到了什么有趣的话题。
　　“请给我一杯玛格丽特。”
　　在笑声止息后，个子比较高的女性要了一杯和马天尼同等知名度的鸡尾酒。
　　“那么我也。”
　　“我也来一杯吧。”
　　“我……我再一杯红眼就行了。”
　　她们的说话方式听起来像是贵族家的大小姐，长而浓密的发丝甚至让她们的耳朵都没有露出来，实在是很保守。
　　尽管因为灯光的昏暗而连脸都没有看清，只是看了她们一眼之后，瓦伦坦就没有再去在意。在他看来，这只是一群偷偷摸摸出来找刺激的贵族小女生而已，完全没有必要在意。
　　还是特洛伊说的事比较重要。
　　瓦伦坦又说了一些自己听说——实际上完全是捏造出来的事——然后被特洛伊所否定，告诉了他事实是什么样。
　　因为现在的气氛是“在酒吧中闲聊”所以他不能拿出笔记本把那些记录下来，不过即使如此，他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在脑海里，这些情报迅速地拼合，然后勾勒出一个关于乔斯达·罗曼罗兰的大致的轮廓。
　　这和他从那个神神秘秘的雇主、还有这位罗曼罗兰家族继承人葬礼过后那段时间罗曼城各种报纸上的哀悼，还有对其生平的剖析的报道中得到的情报所勾勒出来的大抵符合，虽然有些部分则因为过去了两个季节的时间后，这位军人也记不太清了，但这些都在可以合理的范围之内，毕竟一个士兵是不太会把异国的贵族记得多么深的。
　　以他的经验来看，这份证词并无可疑之处。
　　当然，只是这份证词而已。
　　那位雇主要他详细调查罗曼罗兰家族的继承人在训练期间发生的事，这必然要结合多份证词才能得出结论。
　　“再给这位先生来两杯马天尼。特洛伊先生，多亏有你，看来我总算不用被沉进某个海港了，现在我要回去尽快把报告写一写，祝你喝得愉快。”
　　既然如此，再在这里用酒精灌醉自己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把酒杯放下，将包括请特洛伊的两杯马天尼的酒费压在杯下，瓦伦坦起身离开了。
　　走出酒吧之后，这位侦探看了看时间，往自己租住的另一间旅馆赶去。
　　………………………………………………………………………………………………
　　再次出现在街道上时，瓦伦坦已经换掉了那一身和酒吧相称的侦探大衣，将一套略显陈旧的衬衫和马甲穿在身上。
　　在昨天的调查中他得到了不少的资料，因为目标并不算多，他得以对每个人都详细地设计询问的方案。因此，瓦伦坦才要变装成不同的身份，用不同的话题诱导他们自然地说出他所需要的情报。
　　毕竟这些人都是士兵，如果不把询问的方式弄得自然一点惹他们怀疑了，自己搞不好会面临牢狱之灾。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他可不指望那个神神秘秘的雇主会好心地来搭救自己。
　　拍了拍脸，瓦伦坦将一瓶快速醒酒的药从包里拿出灌进了嘴里。
　　轮休时的行为模式也很规律的目标，在今天还有一个。不过那位单身且与父母分开居住的士兵在轮休第一天流连的并不是酒吧而是某个提供特殊服务的俱乐部——单身而健壮的男性，总会需要满足某些需求的。
　　“所谓高风险才有高回报呢……”
　　将药瓶扔掉之后，瓦伦坦走向了迦南城中的一处俱乐部。
　　今晚把这个目标的调查完，就结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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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3节 EP.147 以假乱真「III」

　　等到那个单身的士兵揽着指名的小姐消失在俱乐部的楼梯上，大厅中，瓦伦坦靠着沙发的靠垫，点燃了一支雪茄。
　　“对得上，虽然那位特洛伊先生说的事中有几件他没有说，但这还在合情合理的范围内，那毕竟是半年以前的事了，而且那个罗曼罗兰家族的继承人意外死去的消息在迦南这边没有什么热度。士兵们也不关心贵族之间的破事。”
　　他吸了一口雪茄，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在写上酒吧中听到的情报的旁边一页，把刚刚得到的情报罗列了上去。
　　相同的情报放在对应的位置，不同的情报被用另一种颜色的笔仔细地标出。瓦伦坦在做完记录之后，再次审阅了一遍这些条目：
　　在训练的第一周因为强度过大肌肉酸痛下不了床、在森林进行野外求生训练时因为缺乏知识误食带毒的植物、某次对抗训练表现出色——不过这件事在他的口中变成了
　　这些很容易让人印象深刻的事，两份证词都有提及。
　　相应的，特洛伊没有提及的一些事，这位在用几根雪茄就打好了交情的士兵先生也有提及。
　　比如说，他对那位继承人因为养尊处优的生活而在野外生存时对野外生存用口粮难以下咽表示鄙夷，对他在被一小群并无攻击性的魔物吓得慌乱时对他进行了嘲笑——和之前那个士兵不一样，显然，这位先生对那位公爵的继承人可没有什么好印象。
　　不过这才正常，在瓦伦坦收集到的资料里显示，这位士兵的父亲曾经遭遇过贵族的欺骗，如果他也尽说些好话，那瓦伦坦就得怀疑他是不是收取过足够大额的保密费了。
　　“虽然最后的结果还是要对比其他的调查才能得出结论，不过目前来看，那位倒霉的继承人在离奇地前去某个森林最后丧生在那里之前，的确在迦南的训练营中度过了一段日子。”
　　瓦伦坦低声地说着，叼着雪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顺利、顺利，今天的时候也不早了，剩下的几位……”
　　他最后查看了一次自己的记事本，但在这个时候，他感觉似乎有人盯着自己看，但四下张望时，却什么人也没有。本来这个俱乐部的客人更多地都是去房间之中而非在大厅逗留，现在除了正中央正有舞娘扭动婀娜身姿的舞台，整个大厅都显得昏暗，瓦伦坦揉了揉眼睛，他似乎看到了一个矮小的影子，但黑暗之中，什么也没有。
　　“……酒精和雪茄的奇妙反应吗。唉，虽然知道这对身体不好，但是怎么也戒不掉啊……”
　　这位侦探对此并未在意，他收起了记事本，离开了俱乐部同样昏暗的入口长廊，准备先美美地睡上一觉，等到明天再继续进行调查。
　　在他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熙攘的行人中后，在俱乐部旁的暗处，头发和眼睛的颜色用「双树之种」的力量染成黑色的玛格莉塔从黑暗中走出，在她的身边，猩红伸了个懒腰，轻声地问到：
　　“怎么样，看清楚了吗？”
　　“嗯，那个本子上还有两个名字，就和我们得到的情报一样，和乔斯达·罗曼罗兰在训练中同队且这段时间轮休的士兵的讯息他都已经掌握了，如果我们晚知道这件事半天，那事情可就严重了。”
　　“实际上情况还是相当严峻，毕竟我们并不知道那个汤姆到底雇佣了多少侦探。先回你的姐妹那里去吧。”
　　“嗯。”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和猩红自然地回到了街道上，走进了一家夜晚仍然在营业的咖啡馆。
　　在窗边，用假发伪装了自己的玛丽和欧琳丝看着她们回来，点了点头。
　　再怎么说，女性也没法光明正大地进入那种俱乐部进行监视，因此，玛丽和欧琳丝不能像在「第三站台」时那样堂而皇之地在侦探旁边，凭借着埃兰迪尔人优秀的听力监听他。
　　“怎么样？”
　　“那个侦探今天的调查告一段落了，我稍微冒险地靠近看到了他笔记本上的名字，就和玛丽姐预料的一样，他把目标放在了这段时间轮休的，在训练中与乔斯达·罗曼罗兰同队的士兵身上。”
　　对玛丽的询问，玛格莉塔点了点头。自己过去的名字从口中说出时，她就像在说一个陌生的他人。
　　“但他一定想不到，这些人已经被我们‘处理’过了，真是多亏了欧琳丝呢……”
　　“虽然就算没有我，猩红小姐也能做一样的事吧。”
　　欧琳丝拿着自己的笔记本，抬起了头。
　　在她的脖子上，一枚星水晶的项链正在灯光下吸引着每一个在咖啡厅里来往的侍者的目光，然而让那些对时尚颇有了解的人不解的是，那颗星水晶上似乎有着口红的痕迹。
　　“真的有必要特意把我从帕列斯拉到这里来吗？”
　　用黑色的假发掩盖着埃兰迪尔人标志性的长耳——也因为这样闷热异常的欧琳丝完全没在意那些，她用略带埋怨的目光看着玛丽，小声地说着：
　　“当然啦，如果不是欧琳丝，我们可没法在短短半天的时间里写出那么缜密的剧本，我觉得欧琳丝如果去衔尾蛇的善后部的话，至少能当个主任呢。”
　　“……听说那里经常要半夜被喊起来写善后用的剧本，每个人都是秃顶，我才不要呢。”
　　因为玛格莉塔偶尔会和姐妹们分享一些关于莫比乌斯机构的，不涉及机密的趣事，所以玛丽和欧琳丝也知道机构里有个善后的部门，专门在神秘事件后创作符合逻辑的剧本来平息事态的影响，让牵连者自然地回归社会。
　　虽然性质不太一样，但她们现在干的，差不多就是这样的行动。
　　“没错，多亏了欧琳丝小姐哟，我可对创作这种事一窍不通呢。”
　　猩红也耸了耸肩，微笑地看着这位目光在自己的姐妹之间游弋的少女。玛格莉塔也是。被她们这么看着，欧琳丝反而有些不自在了，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把目光从玛丽的身上移开，轻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除了玛丽与她自己之外，没有人知道这句“谢谢”的含义，玛格莉塔虽然想问，但在问出来之前，欧琳丝已经轻轻瞪了她一眼：
　　“好了，虽然那位侦探先生去休息了，但我们可还不能休息。”
　　“诶？可是，那位侦探先生的调查目标我们不是已经都处理过了吗？”
　　“只是他记在本子上的那四个人而已吧，我们又不能保证他找过那四个人后就会结束调查，至少——”
　　拍了拍本子，欧琳丝说着：
　　“至少，在我的剧本里，那些进行过对抗训练的那支小队的人，我们也要去处理一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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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4节 EP.148 以假乱真「IV」

　　迦南城的一条街道上，独栋的房门被敲响了。
　　“来了，请问是哪位呢？”
　　正趁着自己已经二十好几的儿子轮休回家的机会催促着他赶紧把终身大事给办了的妇女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时钟，走到了门前。
　　打开门后，他看着门外黑发的少女，愣住了。
　　“请问，这里是马克亚希斯先生的家吗？”
　　“啊，是的，你是……”
　　“我来找马克亚希斯先生。”
　　“……哦、哦，喂！马克亚希斯！”
　　妇人忽然大叫了起来，让自己的儿子和门口的少女都吓了一跳。
　　“怎、怎么了？！妈，是谁啊？”
　　轮休的第一天，回到家却在母亲激烈的婚姻催促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干脆不要轮休会比较轻松的男人从沙发上蹦了起来。他来到玄关，但还没有看到来访者是什么人就被自己的母亲一个熊抱揽住了肩膀，背对着门的方向嘀嘀咕咕地说着：
　　“你小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啊？妈？你说什么……”
　　“虽然当一个士兵在迦南已经足够体面了，但那种贵族家的淑女不是我们这种人家高攀得起的！你这孩子怎么也不先说一声？”
　　“诶？说什么啊，妈，你在说什么？”
　　“还问我在说什么，你这孩子——还不快把人家请进来？我去泡茶。”
　　已经不太年轻的士兵一脸的茫然，在自己的母亲走向厨房之后他才看向门口，然后看到满面尴尬地看着这边的陌生的黑发少女。
　　“那个，你是……？”
　　他没有等到回答。
　　因为这位就如他母亲说的那样，显然是某位贵族家的淑女的女性对着他拿出了一条漂亮的水晶挂坠，在黑色的晶体之中，无数银色的光点就像是繁星一样闪烁。
　　在那上面，某种鲜红的颜色，描画着一个充满神秘韵味的十二芒星。
　　“……”
　　男人瞳孔中的光芒很快便涣散了，站在门口的欧琳丝朝身后的玛丽与玛格莉塔点了点头，走进了门中，和这位士兵一起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然后等到端着热茶的妇女也来到这里，在她又是期待又是紧张地把白铁的茶壶和玻璃杯放下，坐在沙发上后，再次举起星水晶的吊坠，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让她进入到了被催眠的状态。
　　玛格莉塔、玛丽和猩红这才进入了屋内，将门掩上，在检查了一下确认屋里没有其他的人后，玛丽坐到了欧琳丝的旁边，从她那里接过了笔记本。
　　“那么，很高兴认识两位，虽然贸然的拜访有些冒味，不过，我们这边有一些事希望两位能够配合一下，可以吗？并不是什么麻烦和危险的事，只是在有些人在向你们打探一些事的时候，希望你们能够记得一些……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先了解一下你们。可以吗？从士兵先生开始？”
　　“……是，我的名字是，马克西亚斯……”
　　男人和她的母亲轻轻地点了点头，就好像人偶师手中的木偶。然后，男人开始讲述他的生平和性格，而欧琳丝在一旁拿着她的笔记本，在新的一页上翻翻写写。
　　她的手中并不是玛格莉塔送她的那支羽毛笔而是一支普通的钢笔，这虽然让玛格莉塔有些失望，但少女也明白羽毛笔无论如何也不适合在外使用。
　　等到马克西亚斯说完之后，欧琳丝对着她记下来的事陷入了沉思，和玛丽小声地讨论着，大概花了十多分钟，她们点了点头，重新对着还处于恍惚状态的士兵与他的母亲举起了星水晶的吊坠。
　　“很好，那么接下来，记住我所说的话……首先，那位乔斯达·罗曼罗兰先生当然有在第七小队中，这是毫无疑问的，虽然你已经不记得他的样子，但对这个名字印象，因为在那产对抗赛中你没有直接和他交手……”
　　来到迦南之后她们一直在做的，由玛格莉塔所想到的应对那些被汤姆雇佣的侦探的方法，就是这个。
　　乔斯达·罗曼罗兰——在这个男人离奇死去之前，迦南的军事训练营就是他最后留下过痕迹的地方，如果那些侦探在这里调查到了任何不自然的征兆，作为在嫡长子离奇死去后获取最大好处的人，玛丽就会遭受怀疑，她的父亲，现任公爵的立场也会变得很不妙。
　　而事实上也的确是这对父女计划了这一切，为了掩饰一个更深的秘密，也就是那位继承人选择成为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如今想要安然度过这一关，就得让这个彻头彻尾的谎言不露破绽。
　　那么要怎样才能不漏破绽呢？封口费和权力者的要求是最容易想到同时又最不可靠的，更何况这些士兵属于异国，不经过他们的上级贸然做这些事容易引起不愉快和误会，但她们也没有时间和那些官僚沟通。
　　对于玛丽和她的父亲，这样的情况实在是令人头疼万分，玛格莉塔最初也并未想到什么合适的办法，她一度想要向莫比乌斯机构求助，可是官僚机构的跨国协商同样浪费时间，尤其是在这样一件对与机构来说可以说无足轻重的事上。
　　最后，给予少女灵感的，是玛丽的话语。
　　「期待迦南的士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更加尽责，能够完美地应对侦探的提问。」——的确，她们无法期待这一点，但是，她们又的确有办法让这些士兵完美地应对侦探的提问，用神秘学的方法。
　　准确来说，是使用神秘学催眠。而恰巧，玛格莉塔对一种神秘学催眠的方法印象深刻。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直接对侦探进行催眠就好了，但是玛格莉塔他们并不知道汤姆到底雇佣了多少侦探，具体又是哪些人，只催眠那个瓦伦坦的话，要是唯独他的报告和其他侦探的有冲突，那反而会让人起疑。
　　利用神秘学催眠，让所有能为那个谎言作证的，侦探可以接触到的人站到自己这一边，让他们在被侦探进行询问调查时说出对他们坚信的彻头彻尾的“真实”，这就是玛格莉塔的计划。
　　用完完全全的谎言来创造“真实”，再用这份虚假的真实，蒙蔽另一个谎言。
　　也就是所谓的，以假乱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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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5节 EP.149 计划功成

　　但要完成这个计划，光掌握着神秘学催眠的技术也不够，操作记忆这种事猩红也可以做到，不过基于两个理由，玛格莉塔还是选用了星水晶催眠法。
　　其一是由于这座城市理所当然的也有莫比乌斯机构，而她们的行动是秘密的。星水晶催眠暴露的可能性更小。
　　其二则是，只是单纯地让这些士兵回避侦探的提问或者给出否定的回答，说不定会令经验丰富的侦探起疑，而如果那些侦探都像少女们唯一确定的那位那样精于调查，甚至会捏造谎言来试探，通过催眠植入的记忆也有可能被揭穿。
　　所以，为此所需要的，就像猩红所说“足够缜密，就好像是莫比乌斯机构善后用的那些剧本一样符合逻辑且自然的设计”。
　　即使是同一件事，不同身份、不同性格、有着不同经历的人也会有不同的看法，这是毫无疑问的。
　　对一个人进行这样的了解，设想他会在什么情况下说什么话对身为贵族的玛格莉塔和玛丽来说也不难，但包括猩红在内，她们谁都没办法在短短的时间里设计一个足够缜密的剧本，为那些预定要进行催眠的人安排合适的角色，配合他们的各自的特点设计足够自然且符合逻辑的言行。
　　就算是谎言，不同的人说谎的能力也是有极大差异的。
　　——别那样看我，虽然我活了很久，但一直没能变成个合格的作家。比起我，你们应该还有更值得信赖的帮手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猩红说这句话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了玛丽一眼，但是，欧琳丝正是为了这个而从帕列斯被玛格莉塔和猩红带来的。
　　毕竟对于一位作家，尤其是小说作者而言，这样的事似乎是司空见惯的。
　　——我可以做这件事，但我需要情报，足够准确的情报。
　　得知事情的经过之后，欧琳丝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而那个为剧本提供情报的人，自然是玛丽。
　　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对于自己经手的那件事了如指掌，正是因为有了她给予的情报，欧琳丝才节约了大量的时间，迅速完成了剧本。也是有她在商场上磨练出锐利目光的双眼，欧琳丝才能够用最短的时间对这些士兵的个性为人做出判断。
　　但这样还不够。
　　这个计划能否成功的关键，有两个是不以她们的意志而转移，只能赌一把的。那就是那些侦探是否比她们更早地找到那些士兵，还有，那些侦探是不是已经拿到了证明乔斯达·罗曼罗兰确实没有出现在训练营中的铁证。
　　就前一点而言，命运似乎站在了她们这边。她们虽然比侦探中的一位晚到迦南一天，但因为那位侦探的慎重，少女们反而比他更早地接触到了那些轮休的士兵，通过催眠的方式为他们安排好了各自的角色。
　　“顺便一问，最近有人向你们打听过训练时的事吗？”
　　“……不、那都是半年前的事了，而且这样的训练每年都有，没有什么人来问过。”
　　“那就好。”
　　而每一次在催眠时提起的这个问题也都一直得到了令她们安心的答复。
　　“猩红小姐，周围的情况如何？”
　　最后，只要这次行动别被迦南城的莫比乌斯机构察觉，就可以算是圆满地结束了。
　　关于这一点，玛格莉塔其实是很忐忑的，机构那「凡有知、必被知」的特性几乎是隐秘行动的天敌。
　　如果迦南的机构忽然发现城里多出了几个知晓机构存在的家伙，然后又发现其中的一个怎么占卜都失败——这是在回到罗曼城，和自己的老同事“打”过招呼后玛格莉塔才意识到的，持有瑟莱忒的副作用——那么只要本地机构的负责人不是白痴，那么肯定会派人来检查。
　　也因此，血族的王女让她的黑色蝙蝠分布在街区的周围，警惕地监视着。
　　“嗯，一切正常哦，放心吧。不过，万一真的被发现了也没有办法就是了，那条衔尾蛇在这方面根本是防不胜防。”
　　“真是让人无法安心啊……”
　　“没关系，到时候直接用「天体巡回」跑掉，再怎么也不可能追得上的，然后让我们每个人摸一下你那把圣银，占卜也只会全部抓瞎。”
　　摸了摸自己耳朵上天球仪造型的收容物，猩红看着瑟莱忒，对玛格莉塔的担心不以为然。
　　“虽然说是这么说啦……”
　　结果，反而是玛格莉塔自己在这次行动之中没有起什么特别的用处了。
　　少女叹了口气，想了又想，发现除了计划是自己提出的之外，在整个实行的过程之中，自己好像确实什么也干不了。没办法，她只好更加专注地做他所想到的自己能做的事，在猩红的身边透过窗帘凝视着夜晚的街道，和她一起监视着。
　　到目前为止，这条普普通通的住宅街还并未有什么异常。
　　“……好了，结束了，这样一来，就算那些侦探查到了这里，他们也只会得到被我们处理好的情报，这些情报还会互相印证，应该能足够让人信服。”
　　而直到这边的催眠结束之后也是。
　　过了二十几分钟后，确认了街道上的状况，玛丽用星水晶的吊坠完成了这一次的催眠。
　　欧琳丝彻底地了解了关于训练的事之后，在剧本中创作了三个核心事件、分别是刚刚进入训练营时的表现，野外求生训练和一场对抗训练，然后围绕这三个事件创作出一系列的细节，但并不是每个士兵都会知道所有的事，根据他们的性格被分配的情报让他们每一个人的讲述都是残缺、不完整的。这合情合理，那毕竟是半年之前的事了，而迦南的士兵也不该对一个异国的贵族有太深的印象。
　　同时这样的分配，让不同的人知道的事能够互相补充，比起直接从别人那里知道的真相，自己所拼凑出来的真实往往更有说服力，越是聪明的人，越容易中这样的陷阱。
　　“还剩下几个人呢？在欧琳丝的剧本里，和第七小队有过对抗训练的那支小队的轮休人员。”
　　“根据资料，这就是最后一个了，幸好那些侦探不可能进入军营里找没有轮休的士兵进行调查，不然今天恐怕就是通宵也做不完……”
　　趁着母子两人还处于恍惚之中的机会，少女们离开了这栋民宅与这条街道。夜已经深了，忙碌了一整天的欧琳丝和玛丽不像玛格莉塔有那样好的体力，漫步在无人的街道上，她们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找个旅馆休息吧，明天再跟踪监视一下那位侦探，如果一切顺利，这件事就可以放心了……”
　　“不回罗曼城或者帕列斯吗？”
　　玛格莉塔转过头，看着这么说的玛丽，歪了歪头。
　　“所以说，既然明天还要再跟踪监视，省下一次往返不好吗？白天使用「天体巡回」的副作用实在是一种折磨……而且，欧琳丝现在回帕列斯的话还要打扰到萨德小姐，机会难得，干脆就在这座城市住个一晚吧。”
　　说完，玛丽看向自己的妹妹。然后不出意料的，欧琳丝看向她的目光中有些意外和迷惑。
　　就好像在问“为什么”一样。
　　而这个问题的答案——
　　“创造回忆啦，创造回忆。”
　　一段时间之后，在迦南的一家旅馆之中，泡在容纳着两人显得有些狭窄的浴缸里伸了个懒腰，对着一心想补偿自己这个姐姐的欧琳丝，玛丽如是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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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6节 EP.150 创造回忆

　　“创造……回忆？”
　　少女们对迦南城其实并不熟悉，「城里的旅馆哪个比较好」这样的问题也因为夜深了找不到路人询问，便随便在一个看起来还算不错的旅馆要了一个双人间。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旅馆最好的房间附带有小小的浴室，坏消息是这个浴室里的浴缸最多挤两个人。
　　于是在简单地商量后，决定欧琳丝和玛丽先洗，而玛格莉塔则被猩红拉去旅馆旁的一间酒吧，为了收取在这个计划中提供帮助而应得的“报酬”而准备着。
　　这样，在这个隔音效果不知道怎么样的房间中，就只有玛丽和欧琳丝两人了。
　　当然，这是玛丽和猩红悄悄串通好的。不用担心玛格莉塔的尖耳朵和猩红的偷听之后，玛丽向欧琳丝说明了发生在数天前，玛格莉塔从香料群岛将事情解决之后回来发生的事。在说完后，抱着膝盖坐在浴缸里的玛丽伸手戳了戳欧琳丝的脸颊。
　　“无法否认的一点是，我们对她的感情，其实是源自于她还不是玛格莉塔的时候。但是，既然她想要和过去的自己区分开来，我们的这些感情就会变得奇怪了。等到告白的时候，如果说玛格莉塔问起来说‘想知道为什么’，我们要怎么回答才好？难道说要告诉她那是因为以前的某些事的缘故吗？我想，那样她一定不会高兴，说不定还会因此受伤。”
　　“……的确呢。”
　　“所以，我们得创造出新的回忆。这样才能告诉她，过去的感情有过去的原因，现在的告白有现在的理由。并不只是因为过去才喜欢上她。但是，现在的我们和玛格莉塔的交集太少了，连一起做些什么的机会都少的话，就别提共同的回忆什么的了。”
　　玛丽叹了口气。
　　“这不是什么谁先谁后的问题，这样难得的机会少一次就是少一次，所以说，欧琳丝也别纠结什么必须让我先之类的事了。”
　　这就是在玛格莉塔提出计划的大致框架后，玛丽就不容置疑地将自己和欧琳丝拉入这个计划中的原因。
　　“所以才把我带过来，并且让我留下来吗……可是……”
　　“可是？”
　　“这样的回忆真的算是回忆吗？今天一整天，我觉得玛格莉塔的注意力根本没放在我们的身上……我想，她可能都没注意到玛丽姐的意图。”
　　欧琳丝想起今天的事，忍不住摇了摇头。
　　她想，这绝对是玛丽姐的误算，因为今天一整天，玛格莉塔都处于一种……应该怎么说呢？工作状态？
　　可以看得出来她完全投入到这个计划中去了，结果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她成为玛格莉塔后少有的，姐妹三人一同的行动。
　　“她本来就是个迟钝的孩子啦，而且还有猩红小姐在的缘故，她应该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虽然这份迟钝对我们来说算是某种好事……”
　　在玛格莉塔跟着露娜去留学的期间，在罗曼城，玛丽可不仅仅是帮欧琳丝把她那根深蒂固的某个观念扭转了而已，她们还考虑过自己的将来。
　　简单来说，就是考虑过要如何向某个迟钝的妹妹坦白自己的恋心，并且如何一起度过幸福的将来的事。不过现在，玛丽认为如果不解决掉玛格莉塔自己的身份认知问题，她们将要面对的情况也会很棘手。
　　“欧琳丝是怎么想的呢？玛格莉塔的自我认知的事。”
　　“我的想法一直没有改变。倒是玛丽姐，为什么非要把她和他视为不同的人呢？明明她们就是相同的人。”
　　“嗯……因为她自己这样希望？”
　　玛丽说着，歪了歪头。
　　“我看着她怎么一点一点长大，又被那些生活如何伤害的哦，即使是以旁观者的角度看，那也实在是糟糕顶透。即使现在她过的相当幸福，但是回忆起那些灰暗的事带来的影响还是很大……没错。”
　　然后，她又点了点头。
　　要说是支持还是反对的话，她是支持玛格莉塔的想法的。
　　“……我不同意，玛丽姐，这只是你太过溺爱她以至于对她无止境地纵容而已。”
　　但让玛丽没有想到的是，欧琳丝摇了摇头，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舍弃过去——的确，我可以理解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可是，理解并不代表接受，至少对我来说——更不意味着赞同。我从来没有纠结过玛丽姐所纠结的问题。她是我喜欢的那个人，过去是我的哥哥，现在是我的妹妹，但对我来说，她自始至终都是那个人，现在的她是相对于过去更好的、她所认为更加幸福的她自己。这个她诞生在她过去的时光之中。所以我接受这一点，我也接受她不去回忆那些糟糕的人生，将之深埋起来。可将过去彻底抛弃？玛丽姐，那是背叛，是对我们曾经一同度过的时间，还有对塑造了如今的她的自己的背叛。”
　　欧琳丝的语气渐渐地变得有些严厉。
　　“而且，玛丽姐，你不觉得这样的玛格莉塔很过分吗？关于自己的事的确再怎么任性也是她的自由，可是，要求我们把她视作和过去完全不同的人，完全否定过去？就算那对她自己来说是多么不堪回首的时光——她有考虑到我们吗？不如说，玛丽姐，为什么你居然会认真考虑这种事？简直就像是被恋爱冲昏了头脑的少女，好像是深思熟虑过，但其实根本只是听她说了无理的要求后下意识地答应了……”
　　“……虽、虽然并不是这样……”
　　……不过大概也不算是说错了？
　　回想起那个时候充斥着胸口，几乎要将心脏撑坏的汹涌感情，玛丽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她想要为自己辩解，可是，回想起那甜蜜的拥抱，那以第一次而言过于亲昵时间也过久的亲吻，那热度似乎还残留在自己的唇齿之间，带着属于玛格莉塔的甜蜜。
　　“……”
　　脸颊在发烧，但在拥挤的浴缸里承受着自己妹妹无言压力的玛丽无路可逃，只好把脑袋放在膝盖上，紧张地等着她接下来的话语。
　　她的反应让欧琳丝那尖锐的怀疑的目光变成了一种呆然和震惊。
　　“……请变回那个理智的玛丽姐吧。我觉得，玛丽姐已经完全变成恋爱脑了。”
　　“诶？啊？真的吗？”
　　“当然！玛丽姐自己都没注意到吗？”
　　以手捂脸，最后，欧琳丝只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恋爱会让人变成傻瓜。
　　虽然欧琳丝认为自己和玛丽的恋爱和寻常的恋爱截然不同，但在降低智商这一点上，似乎不管是怎样的恋爱都是一样的。
　　“仔细想想，为什么玛丽姐会在鼓励玛格莉塔不要舍弃那些记忆之后又去认真的考虑完全把她看作不同的人、把现在和过去完全割裂开这件事啊？！这两者难道不是完全冲突的吗？还是说那孩子难道觉得，那些糟糕的回忆就像是长得太长的指甲和头发，只要剪去就能变得轻松？”
　　“呃……大概？”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次事件我想一定会对她的冲击很大。”
　　欧琳丝没好气地说着。
　　“总之，我并不反对玛丽姐和她一起创造新的回忆，但是，我也绝不认同玛格莉塔现在的想法，真是的，就像是小孩子一样，等她回来后，一定要好好说说她，那个笨蛋，到底把人生和别人的心情当作什么了啊。”
　　最后，这场浴室中的对话以欧琳丝的这段话作结。
　　遗憾的是，欧琳丝的说教并没能如她预想中一样进行。
　　“比起严厉地说教，还是用柔和的引导让玛格莉塔自己意识到这个想法的问题才比较好吧。”
　　被自己喜欢的妹妹严厉地说教了一顿之后，玛丽似乎也从恋爱脑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好好地商议之后，她们觉得对于现在的玛格莉塔，说教反而会起到反效果。
　　她正处于青春期，虽然不知道叛逆期有没有跟着青春期一起回来，但这个时候去否定她认为正确的事，很有可能反而会加深她的错误认知。
　　至于另一个原因嘛……
　　“玛丽姐……欧琳丝……猩红小姐……嘿嘿嘿……”
　　因为被猩红带回来的玛格莉塔醉醺醺地，完全不是能听得进话的状态。
　　于是，在血族的王女心情愉快地收取了这次借助她的力量的报酬之后，第二天到来了。
　　在这天，结束了一整天的调查，在一家餐厅用过晚饭之后，瓦伦坦审视着自己的调查结果，满意地点了点头。
　　“没有任何异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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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7节 EP.151 神秘的汇报人「上」

　　调查已经完全结束，至少可以说调查的第一阶段已经结束了。他秘密地调查了在去年的训练中和委托人让他调查的罗曼罗兰家族继承人被分到同组的、四位在这期间进行轮休的士兵，通过对比他们四人的证词，这位侦探先生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位罗曼罗兰家族的继承人在离奇地死去之前的确身处迦南的训练营，并且相当踏实地进行着训练，他甚至还抽空去找了被分到在训练中和其所在的小队有过对抗训练的那支小队的两位正在轮休的士兵，从他们那里也得到了能和这些相互佐证的证词。
　　当然，过程并不是很顺利，但也算是有惊无险，这都要归功于他的谨慎和先期所作的调查，作为一位侦探，这是绝对必要的素养。
　　而另一个至关重要的素养就是时刻保持怀疑。
　　每一个被证实的猜测都有数人以上的证言进行印证和补充，每一个证言在他的审视下都毫无疑点——虽然这个结论在他自己看来也是无懈可击的，但他绝对不会就这样贸然地做出最终的确认，也就是将这份报告当作最后的成果递交上去。
　　理想的情况下，为了切实的真相，他有时甚至会持续调查一周甚至半个月之久，通过更多的不同的目标，多方面地对比，找寻出真相。
　　就这件事来说，他认为比较合理的方式是在迦南城生活一段时间，试图和军方的军官接触。现在他得到的证词再多也是单纯的士兵视角，虽然来源可靠，但士兵知道的毕竟是片面的，更不用说这件事可能涉及一位异国的公爵。
　　就算最低限度，也得等其他士兵也轮休出来，把他们都调查一遍才能得出结论才对。
　　但之所以说是理想的情况，就是因为一般而言他并不能这么干——大多数委托人都没有阔绰到请一个侦探进行十天半个月的蹲伏，也不是所有的委托人都有那么好的耐心。
　　而这一次的委托人在这方面尤其古怪。他要求瓦伦坦递交调查报告的方式既不是邮寄也不是回到罗曼王国后找某个人，而是直接让他在特定的时间将报告递交至迦南城的某处，瓦伦坦有试探地问过会是什么人负责接受他的报告，但他的委托人并未告知。
　　不过毕竟自己是受雇的一边，瓦伦坦也没有细问，只是交一份报告而已，只要委托人信得过，他无论是交给罗曼城的人还是迦南城的人都一样。
　　“那么，该去汇报了。”
　　将最后一点面包蘸上盘中的肉汁，用纸巾擦了擦嘴后，瓦伦坦从餐桌前站了起来，将少量的小费放在桌面上，转身走向灯光照耀的街道。
　　而在餐厅的另一处，差不多同一时间放下手中食物的玛格莉塔动了动尖尖的耳朵。看向他所走去的方向。
　　今天早上她们继续跟踪着这位侦探，并且在他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观看了他剩下的调查工作。就像欧琳丝推测的那样，他不仅仅调查了与乔斯达·罗曼罗兰同队的那些士兵，还调查了与那支小队进行对抗训练的队伍中，那两位轮休的士兵。
　　这位侦探完全没有对欧琳丝的剧本起任何疑心，也没有从那些士兵的反应中看出任何异常，神秘学催眠配合合情合理的剧本，让他彻底被蒙蔽，而如果其他的侦探水平和他相近，那么也不太可能得出什么特殊的结论。
　　计划圆满成功。如果侦探们连一点疑点都没有找到，玛丽相信自己的那个表弟也不会敢捏造事实对她发难。
　　现在的公爵，可还不是他的父亲呢。
　　本来现在只要回到罗曼城，向父亲报告这次事情就可以结束了，不过……
　　“……汇报啊……”
　　看了一眼玛格莉塔，玛丽很快便意识到自己这个妹妹正在打相同的主意。
　　在之前的情报之中，她们并不知道汤姆雇佣的侦探会需要向什么人进行回报，并以此制定了计划，如果知道的话，计划就会有很大的不同了。
　　“既然会派到迦南城来收取调查的结果，一定是汤姆表弟很信任的人才对呢。”
　　“说得没错，既然如此……”
　　“再处理一下这位接受侦探汇报的人的话，这件事就万无一失了！”
　　“而且还能通过那个人得到一些关于汤姆的情报，看看这位表兄到底是打算做些什么，如果这边搞定了，那么其他那些侦探可能掌握有什么危险的证据这样的事，也完全不用担心了呢。”
　　“说得没错，欧琳丝，那么接下来——”
　　没花什么功夫，少女们就统一了意见，必须说这实在是她们的失误，如果早就知道这些侦探最后会往迦南城中的某个汇报人汇报调查结果，她们就不用在昨天那么辛苦地赶路，去找那些轮休的士兵，去给他们进行催眠了。
　　不过现在还是有让已经算是成功的计划变得更完美的机会。
　　于是，在临时中止午饭之后，少女们再度开始了她们的跟踪行动。
　　她们悄悄地跟在了瓦伦坦的身后，在他搭上马车之后也让马车紧跟着，为了不让侦探怀疑，还连续更换了几次马车，最后——
　　玛格莉塔她们远远地跟着侦探，来到了迦南城中一片老旧的工厂之中。
　　…………………………………………………………………………………………………
　　城邦王国迦南和罗曼王国有一个相同的特征，那就是面积狭小的境内并无任何矿藏。即使这个王国以士兵的高素质闻名，但因为没有矿藏，乙太的产区也仅有一个，这个城邦王国在工业、包括军事工业方面并无什么特别的。
　　迦南士兵的赫赫威名来自于严格的训练，而非精良的武装。
　　不仅如此，相较于罗曼城，迦南位处内陆，并不靠海，在贸易和运输方面也谈不上有什么优势。不过大多数城邦国都有这样的问题，狭小的领土始终是制约它们工业发展的沉重镣铐。
　　即使如此，也还是有些商人带着对工业神话的狂信，认为“缺乏”本身就意味着“可能性”。他们依赖现代化的货运方式，完全通过进口原料进行加工来维持生产和经营。
　　有人成功，有人失败。成功者的工厂依旧在城市的某处运转，而失败者的残余，如今就横亘于少女们的眼前。
　　这座空荡荡的厂房，如今正在夏夜的月光下腐朽。砖墙上的石灰大面积地剥落，就好像一个人蜕去皮肤，露出褚红的血肉和灰黄的肌理，钢铁的梁柱与支撑上，灰尘和棕黄的锈迹已经不分彼此，硕大的螺母被它们塞满了每一丝缝隙，再也无法和由它固定的事物分开，只能在彻底的腐朽之前与其紧密相连。
　　“有人吗？”
　　瓦伦坦忍不住喊着，但没有得到回应。他的声音在锈蚀的钢铁之间招荡，似乎在不经意间就混入了某些除他之外的什么的声音。侦探从身上摸出那封委托信，看了又看，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地方——除非是那个马车夫带错了路。
　　看不到任何用于生产的器具，也无从推断这里在衰落废弃之前究竟是一座什么样的工厂，不过那也不重要。穿过厂房中央的风有些冷，瓦伦坦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感到一阵阴森。这算是一座城中的废墟——不、是遗迹，而提及遗迹，大凡都是一些生者勿近的地方。
　　机械之神在上。
　　他忍不住想。
　　什么样的人会来这里，接收他的调查报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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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8节 EP.152 神秘的汇报人「下」

　　找找看吧。
　　这么想着，瓦伦坦在这个工厂中寻找了起来。第一层他一无所获，第二层还是没有人。这座工厂的厂房足足有四层，可以想见在最初建设时投资者曾有多大的野心，但如今，这空旷的空间对于瓦伦坦来说，每一层的一无所获只是加深了他的忐忑。
　　直到走到第三层的时候，他在一条用钢索拉扯的铁质的走廊尽头，看到了一张和周围格格不入的书桌。
　　“……”
　　在钢铁和油漆之间，原木的颜色实在是非常显眼。瓦伦坦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然后——
　　「放在抽屉里。」
　　在书桌上，这位侦探先生看到了一张便条。在便条的旁边还有个记号，就和他刚刚拿出的委托信上的一模一样，显然，这就是他该递交调查报告的地方，但那个应该听他汇报的人依旧不见踪影。
　　“……有人在吗？我是侦探瓦伦坦，来递交调查的报告。”
　　男人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但依然无人回答。大概猜到这位神神秘秘的汇报人似乎并不在，或者并不想出现在他的面前的瓦伦坦只好叹了口气，将自己的调查报告放到了抽屉之中，转身离开了。
　　不得不说，他从业这么多年来，这样的事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在这位侦探离开之后，工厂再度陷入了缄默。
　　“……真奇怪啊……”
　　不仅仅是这位侦探感到疑惑，尾行他而来、隐藏在黑暗中的少女们同样对看到的这一切感到迷惑。
　　玛丽原本以为她们会看到一位汤姆的心腹，他们会就侦探的调查聊上一段时间，然后侦探会离开，那位心腹也会带着调查报告去某个旅店住宿。等到那个时候，她们就能够对其进行催眠，一劳永逸地让这个问题再也不是问题。
　　欧琳丝则以为自己能看到一场侦探的大聚会，因为没有预料到这样的事态，担心自己的剧本会不会在多位侦探的交流之中露出马脚而紧张着。
　　至于猩红和玛格莉塔，这两位仅有的具备跟踪追查知识和技能的少女则是对视了一眼，想到了一个可能。
　　“猩红小姐觉得这可能只是一个中转站吗？”
　　“很有可能呢。”
　　“中转站？”
　　“就是说，虽然那位侦探把调查报告放在这里，但是接收这些汇报的人却不见得在这里，欧琳丝。很有可能，在一段时间后或者明天，又会有另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来到这里，把这些文件带到另一个地方，那里才是那个神神秘秘的家伙真正在的场所。”
　　“这个工厂里似乎没有别人了，所以应该就是这样吧。”
　　黑色的蝙蝠停留在血族王女的手中，带来了这样的情报。
　　“……也就是说，我们扑了个空？”
　　“嘛、应该就是这样吧，欧琳丝小姐，当然，如果我们继续蹲守的话，说不定会有人来，只是不知道要守到什么时候。”
　　“既然这样，那么我们要不要去看看那个报告就算了？来到迦南已经两天了，也是该先回去给父亲报个信。”
　　玛丽想了想，这样提议着。
　　“我去吧。”
　　如果这里真的只是一个中转站的话，那么在那情报的人过来之前她们守在这里也毫无意义。于是玛格莉塔点了点头，让玛丽和欧琳丝继续跟猩红躲在二层的角落里，而她维持着「阴影的轻纱」，来到了三层的书桌前，拉开了抽屉。
　　对着从破落的窗户中透入的月光，玛格莉塔举起了文件仔细审视，就在她翻开第一页的时候。
　　一股强风忽然吹了起来。
　　“……啊。”
　　突如其来的强风让玛格莉塔下意识地按住自己乱飞的发丝，但就是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她手上的文件被吹散、飞舞在了半空中，朝上方、下方散落。
　　“啊，小心一点啊，玛……”
　　看到这一幕的玛丽忍不住叹了口气，但是在她要把自己妹妹的名字说出来之前，猩红忽然捂住了她的嘴。
　　“嘘！别说话！”
　　那双漆黑如夜幕的眼瞳忽然收缩，血族的王女看着那些被吹散的纸张的飞舞轨迹，从她的口中，驱动「天体巡回」的吟唱快速、低沉地吐露，与此同时，她身上的黑色礼服迅速解体，漆黑的蝙蝠化作黑色的屏障然而——
　　“嘿、呆呆术——哇！”
　　伴随着一声细细的尖叫，那低语被轻而易举地打断了。
　　尖尖的耳朵一抖，听到猩红的声音中断的玛格莉塔甚至来不及注意身上不断振动的黄金指轮。她猛地回过头，从工厂铁栏的间隙看向自己的姐妹藏匿的地点。可低下头，玛格莉塔看到的景象让她握紧了圣银的铳刃和纳甘之龙1895手铳，瞳孔收缩。
　　那些被风吹散的纸张，散落到下方的文件正被一股力量托着，穿过她所在的这条廊道的下方，在这途中这些纸页阻挡在玛格莉塔和玛丽她们之间，飞舞的文件从左边下降，从右侧攀升，就像是一条纸张的长蛇高高地昂首，升上更上一层，工厂第四层的长廊。
　　“未经允许偷看给别人的机密文件可称不上是美德呢，这位很丰满的小姐。”
　　文件一张一张地落在那里，一个漫不经心的男声音从头顶传来，但玛格莉塔抬起头，看到的只是带有锈迹和凸花纹的黑色钢板。
　　这座工厂的长廊上下位置完全相同，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处于玛格莉塔正上方的男人借此完全隐蔽起了他的身形。
　　“……你是什么人？”
　　一瞬间的动摇和紧张之后，玛格莉塔把手按在自己身上这套怪盗装束上，让「衣物吞食者」变成了乙太织甲，借由长发的掩护，圣银迅速地蔓延出储蓄，从少女的腰包中拿到随时准备的乙太胶囊填装进去，让少女被乙太力场保护了起来。
　　短短二十几秒，玛格莉塔完全进入了临战状态。
　　——埋伏吗？
　　——为什么猩红使用「天体巡回」被打断了？还有，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到那里的？我为什么什么动静都没有感觉到？
　　——刚刚那个是巫术？还是某种收容物的力量？
　　——这个男人的同伙控制住了玛丽姐她们了？猩红发生了什么事？
　　一系列的问题在少女的脑海之中回转，虽然对姐妹们和猩红的情况感到不安，但她还是迅速冷静了下来。
　　“你们跑到别人的屋子里来，还问我是谁啊，就算要问，应该也是我问你们才对——不过，从你们跟踪那个侦探到这里，然后又直奔这份文件来看，你们是什么人不言而喻，也省了我的口水。没想到，居然是一群女人。”
　　侦探递交的报告，在这个时候完全消失在玛格莉塔的视野之中了。从头顶上传来纸张被叠在一起整理的声音，这个听起来漫不经心的男人好像正整理着那些文件，那副口气似乎完全没把少女们放在眼里。
　　“……你是汤姆·罗曼罗兰的手下吗？”
　　“现在这样的情况你还有余裕从我这里打探情报啊，虽然你们可能也有一些神秘的力量，但是很遗憾，我的力量和你们可不是一个等级的。更不要说，你的三个同伴都已经被我控制住了，怎么样？投降吧？我也不喜欢对女人动粗，你们只是听命行事的话，我的老朋友也不会为难你们的。”
　　“……”
　　玛格莉塔微微眯起了眼睛，察觉到了某种违和感。
　　上来就直接劝降？
　　是因为对自己的力量很有自信，又或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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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9节 EP.153 虚张声势

　　少女开启了灵视。可是因为铁板的阻拦，玛格莉塔看不到这个男人的灵体，只有月光穿过窗户，在工厂最底层的地面上留下一个巨大的人影。她不着痕迹地回头，看到玛丽她们所在的地方有一个拳头大的光点，而一大群阴影蝙蝠组成了壁障——那显然是猩红的保护措施，那个应该是敌方的光球试图进入但每一次都会被弹回来，这样看起来，至少短时间里，她们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于是，玛格莉塔微微松了口气，把注意力重新放回这个语气漫不经心的男人的话上。
　　一上来就劝降，这是最不自然的地方。
　　的确，这可以说是他自信的表现。但除非他对自己这边知根知底，否则他凭什么这么自信？谁给他的胆量？还“我的力量和你们可不是一个等级的。”玛格莉塔确信他根本连猩红都没有认出来。
　　可这个男人当然不可能对自己这边知根知底，在一路上，玛格莉塔和猩红可从没有放松过警惕，毕竟她们在做的事要是被莫比乌斯机构察觉，那问题可就太大了。
　　这个男人可能是莫比乌斯机构的成员吗？
　　当然不，如果是那样，现在出现在这里的至少是一队执行人员，而不是只有他和那个光球。说起来那个光球到底是什么东西，灵性光芒闪耀得就像是一个火球，根本看不清，只能判断应该是某种小型魔物……小型魔物，声称“我的力量”……刚刚的风……具备这些特征，可能性比较大的是……
　　巫师。
　　野生的，但具备一定神秘学知识的巫师。
　　最有可能的血脉是……「风暴」。也许还持有一件能够掩蔽自己的收容物或者是类似的魔药，那个光球则是他的使魔伙伴。一般来说，也只会有巫师会做这样的事，这算是巫师的某种传统。根据机构的资料，与魔物、灵体签订契约的神秘仪式似乎需要任意一种巫术能力作为基础，因此不是巫师的人即使知道那个仪式也没法使用。
　　分析、思考、得出结论、用一个个判断斩开纷繁的事态后，状况也就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对于玛格莉塔而言，现在最大的问题反而是汤姆什么时候在异国有一个巫师朋友，而且似乎深受其信赖。
　　不过，这个问题可以之后再考虑，现在最重要的是……
　　“……太过自信，只会让自己陷入危急的境地却还不自知哦，这位先生。”
　　玛格莉塔讥讽地轻笑了一声，握紧了圣银的铳刃。
　　挑衅。
　　“……”
　　瑟莱忒微微振动了一下，随即拨动了乙太织甲的开关。
　　“看来是听不懂人话啊……只要乖乖听话就不会受伤，为什么不明白呢？”
　　男人叹了口气。
　　“从你们出现在这里的一瞬间起，无论你们想要掩饰什么都没有意义了，你们已经暴露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们还要抵抗下去？”
　　“……？”
　　从我们出现的这一刻起，无论我们想要掩饰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一瞬间，玛格莉塔以为她们落入了某个针对她们而设下的陷阱之中，可是不管她怎样聆听和警惕地扫视，周围都没有看到其他的敌人。像是陷阱的东西……也没有看到，不行，玛格莉塔根本弄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现在还没现身的男人能够如此自信。
　　就这这样的想法冒出来的时候，玛格莉塔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这个想法和男人那一上来就劝降的违和言行碰撞在一起之后，一个全新的猜想就突然浮现在了少女的脑海之中。
　　……该不会……这是在虚张声势？
　　避免和完全未知的，具备神秘力量的对手交战是在“这个世界”的人活得长久的秘诀，毕竟在神秘的领域里不存在绝对的强与弱，一个诡异的巫术，一件奇怪的收容物都有可能让胜负的天平顷刻间扭转。
　　“……看起来这位先生不太会说通用语呢，如果是这样，你最好是闭上嘴，不要打断淑女的问题吗？我问，你答。”
　　作为试探，玛格莉塔再度挑衅着。
　　无论这个巫师是不是只是在虚张声势，在这样的挑衅下他只能在被看破这一点或者出手之间做一个选择，而无论哪个选择都会暴露他的实际水准。
　　当然，其实也有假装服软的选项，但直觉告诉玛格莉塔，那样并不合适。
　　而万一他真的比自己强，或者掌握有非常难缠的巫术——这样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不过玛格莉塔信任自己的能力，也信任着猩红可以保护好自己的姐妹。即使神秘的领域里不存在绝对的强与弱，也不意味着个人的能力毫无意义。
　　而且，本来她的气势就被压制了，这个时候用虚张声势回击是刚刚好。
　　“……唉，我都说过我不喜欢打女人。”
　　第四层廊道上的男人举起了他的右手。
　　在那巨大的影子上，这个动作就好像巨人做出了战斗的准备。玛格莉塔紧张地聆听着他的话语，而当少女的尖耳听到在头顶上聚集的呜呜风声。
　　“看起来你是不肯安分一些，不是吗？那就如你所愿，打到你乖乖听话好了，不过——”
　　手臂的影子猛然下挥。
　　“但那也得你吃下这一击后还能活动了——？！”
　　凝聚的大气化作无形亦无可阻挡的力量从少女的头顶压下，那气团是如此地凝实，以至于月光都发生了偏移在气团的周围产生了月晕一样的虚幻轮廓。三层的架空长廊在这一击下就像被轻易掰折的铁丝，直接与天花板相连的钢索走到了它们生命的尽头、不堪重负地断裂，钢板弯折，铆钉飞溅，桥梁的这一端向着厂房的底层下坠，与混凝土抹平的地面交击出沉重的轰鸣。
　　在大气坠下之处，风向四处散逸，灰尘被吹起，膨胀如一个迅速皲裂的庞大气泡。
　　脸上有一条已经止住血的浅浅伤痕的男人从四层的走廊向下看去，烟尘遮蔽了视野，他也没听到惨叫，但他知道，虽然穿着乙太织甲哪个女人不会死，但这一击绝对足够让她彻底失去战斗力，甚至断几根骨头。
　　——太过自信，只会让自己陷入危急的境地却还不自知。但这到底说的是谁呢？
　　在脑海之中，他重复了一遍少女的挑衅，冷笑了一声。
　　但下一秒，就像是忽然感觉到什么一样，他猛地回过头，在他的眼中。
　　圣银的冷光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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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0节 EP.154 风与影的轮舞

　　人类呼吸的频率，差不多是数秒一次。
　　而在这个男人嗤笑的呼吸到这呼吸戛然而止的数秒之间，发生了一系列的事。
　　而尘与风都暂时不及之处，四层，并非用钢索而是整体固定在厂房墙壁的长廊之上。
　　少女从漆黑的雾气之中现身。在窗户与窗户的间隙之中，月光被墙壁阻隔的位置，她朝面前这个棕色卷发的男人伸出了手，宛如一个黑色的幽灵。圣银流动飞射，霎那之间就抵达男人的头颅。只要将这颗脑袋包裹，封堵口鼻，任凭这个巫师有什么样的后手，他所能行动的时间也就只剩下窒息之前的数分。
　　基于人的生理结构，一旦无法获得空气，人的行动时限立刻就会降低到以分钟为计量的单位，这是得到瑟莱忒之后，玛格莉塔屡试不爽的绝杀，这一次还加上了因为那杯诅咒的杜纳羽毛而得到的「神隐」的力量。
　　玛格莉塔很清楚，自己的战斗方式，更接近于潜伏、然后一击毙命的刺客，也就是说，当自己暴露而敌人没有暴露的情况下，对她而言是压倒性的不利。
　　即使拥有「阴影的轻纱」，今天的月光却非常明亮，这件收容物的效果被压制了不少，就算加上从帕列斯分部得到的炼金物品，她也不能完全掩蔽身影，也就是不能通过自己最习惯的方式潜入黑暗，把敌暗我明的劣势扳平。
　　所以她才会挑衅，现在她需要的不是强大的防御，而是越过这三米左右高度的方法。
　　所以，她才会让瑟莱忒悄悄关掉乙太织甲的开关，这是为了让自己尽快受伤害而触发「神隐」，防止自己在对方的巫术中受到伤害时，已经被拉开到无法用「神隐」立刻抵达他身边的距离。
　　而如今，只用这一击，就能将不利的局面完全逆转！
　　“你——？！”
　　可是，事态的发展并未如她所想。
　　在她从「神隐」中现身那一刻，男人已经猛地转过身来。四目相对，面具下湛蓝的双眼看到了这个脸上有数道像是猫胡须一样伤疤的男人的表情：震惊、警觉、还有并未动摇的冷静。直面着那仿佛要将他吞没的圣银之幕，他低喝的同时立刻后退，而圣银倒映出他眼里的光芒，以更为迅捷的速度扑向他。
　　却被两人之间一堵无形的壁障所阻拦了。
　　“？！”
　　“玛格莉塔小姐，我过不去！”
　　话音刚落，玛格莉塔就看到流动的圣银被朝着自己这边推过来，就如同被强风吹乱的水柱。目视到这一现象的后一秒，她感觉强大的力量狠狠地砸在了她的身上，在其边缘，月亮的晕光就像柔软的绒毛，可这团大气一点也不柔软，它甚至能弯折坚硬的钢铁！
　　是刚刚那个巫术。
　　高度凝集的气流既可以作为攻击——也可以当作防护！
　　根本来不及反应。
　　但是，原本也无需反应。
　　羽毛飘散，少女的身影再度出现在男人的背后，这一次她毫不犹豫地抬起了双手中的枪械，扣下了扳机。
　　——砰！！
　　被消音器削弱了许多的两次枪声几乎同时响起，从没有光焰的枪口，子弹命中了近在咫尺的男人的背脊——背脊外的一层什么。
　　一层无形的壁障。
　　“？！”
　　“咳！！”
　　冲击将男人打得向他的前方踉跄了几步，发出痛呼，但下一秒，以这个男人为中心的区域忽然卷起了恐怖的气流，近在咫尺的玛格莉塔被掀飞，金属的栏杆在瞬间被吹倒，墙壁上早已残破的窗户在玻璃碎裂得一片不剩的同时整个窗框都被吹飞，远远地落向工厂的空地，刺破了夜晚的寂静。
　　玛格莉塔举起手，瑟莱忒迅速渗入乙太织甲的孔隙，紧紧地包裹住她的手，然后将圣银的触须迸射抓住了四层走廊的边缘。下坠的势头急停，玛格莉塔抽空看了一眼那还围绕着猩红弄出来的黑色半球飞舞但似乎什么都做不了的光球，轻声呼唤圣银的名字。
　　触须收缩，随着魔力的消耗迅速把玛格莉塔拉回厂房的四层。
　　这一次她没有受到实质上的伤害，因此「神隐」并没有触发，但如果坠落到厂房底层，通过冲击触发，底层和四层之间的距离又超过了十米让她无法直接抵达。
　　玛格莉塔不敢太远离这个巫师。到现在，他已经展现过三个巫术，而一个普通的巫师通常有四个以上，个别的甚至更多。
　　尽管他似乎没有玛格莉塔最头疼也最没法对付的「风蛇术」，但玛格莉塔还是完全不敢放松警惕。
　　如果没有记错，这个男人晕光还有一件可以掩蔽自己行踪的收容物，他就是使用那个在自己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来到了自己的正上方……？
　　“他去哪儿了？！”
　　抓住四层走廊的边缘，玛格莉塔回到了走廊上。
　　被风肆虐过的走廊上灰尘飞舞，这些灰尘的来源似乎是更顶层的被风吹坏的，涂抹灰浆的墙壁，不过这要比厂房底层少得多，还不足以蒙蔽视线。可是，那个男人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巫师消失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玛格莉塔的第一反应就是看向猩红她们所在的地方。距离男人受到她的挑衅发难现在还不过三四分钟，不知道遭遇了什么的猩红似乎还没有恢复状态，那层阴影蝙蝠组成的护盾对那个飞来飞去的光球似乎效果绝佳，但对于那个巫师却不一定——就在少女这么想的时候。
　　圣银的铳刃倒映出她身后的墙壁上，忽然出现了一道拉链似的痕迹。
　　那后方出现了一个诡异的空间，黑暗、幽深、并且——有风！
　　“玛格莉塔小姐！后面！！”
　　瑟莱忒的反应速度很快，玛格莉塔则是想也不想地转过身，将两把手铳中的弹药猛烈地倾泻而出，但那本来都打开的拉链却在这个时候收拢，让整整四发子弹全部打在了墙上。玛格莉塔及时地停手等待拉链的完全打开，但就在她停手的一瞬间，那道伤痕似的拉链整个打开，男人护住脸部从中扑出，再紧接着。
　　周围传来了无数仿佛玻璃皲裂的声音。
　　玛格莉塔几乎是一瞬间就进入到了「神隐」的状态，她毫不犹豫地出现在脸上又一条伤疤裂开的男人的侧面，但没等她出现后又做些什么，「神隐」再次被激发了。
　　“？！”
　　发生了什么？
　　进入「神隐」状态之后的时间似乎被拉长了，但其实并不充裕。玛格莉塔甚至没来得及观察周围的环境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再一次出现在男人的身边，然后、又一次——这一次她终于意识到那皲裂声可能是什么了。
　　少女的身影三度出现时已经和巫师有十米的间隔，但她出现后没两秒，那高度凝聚的气团就从她的身边擦过，再次触发了「神隐」。
　　“唔！”
　　那气团仅仅是擦过就将磅礴的力量轰击在少女的身上，当它呼啸着撞在工厂的侧墙上，把墙体开了个大洞——这几乎就是一枚由空气凝聚的大炮了。借此机会，玛格莉塔干脆通过「神隐」出现在工厂外，这才总算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他有办法发现我，可怎么会？我一直都在「阴影的轻纱」中啊。还有那个巫术，到底是……”
　　少女心有余悸地说着。
　　“那个恐怕是「千杀术」，玛格莉塔小姐。”
　　“千杀术？啊……”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玛格莉塔才错愕的发现，自己的乙太织甲上，到处都是被斩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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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跳闸搞了一波心态，存稿暴跌了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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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1节 EP.155 僵局

　　黑色的织料已经破破烂烂，露出了内里瑟银的织甲，而就连瑟银上也留下了不少裂口。玛格莉塔看向圣银的铳刃，注意到瑟莱忒和纳甘之龙的枪身上也有数道深深的痕迹。装在它们枪口的消音器已经完全折断，断口光滑得像是镜面。两者的枪管，还有圣银铳刃的转轮上也有很深的伤痕，虽然圣银组成的铳刃本身正流动着复原，但失去了钢铁的枪管和转轮组件，它没法再作为手铳发挥功能了，纳甘之龙1895也是，枪管上的伤痕让它完全不能击发。
　　简直就像置身于有无数锐利刀片的空间中一样，她的武器和乙太织甲在那几次「神隐」的间隙之间遭遇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攻击，几乎全部废掉了！
　　“嘶……「衣物吞食者」，还能修好吗……”
　　“恐怕只能将其恢复到初始状态，重新让它吞噬一件乙太织甲了。”
　　受害的还不仅仅是身上的装备而已，玛格莉塔的长发只剩下了非常短的一片，那错落的剪痕就算是恭维地上也是狗啃了一般的难看。
　　不过，比起通过「阴影的轻纱」很快就能长回来的头发，只需要花钱就能更换的装备。让少女注意到后陷入沉默的，是数道刻在她脸上，那银色的假面上的伤痕。
　　“……”
　　那些伤痕几乎有一厘米深，三道痕迹险些直接将这从露娜那里得到的，「银月假面」的面具切成数片。
　　玛格莉塔伸手抚摸着面具，因为和瑟莱忒对话而张开的双唇慢慢抿紧。而在那后方，小小的贝齿比唇瓣更紧地咬合，发出危险的声音。
　　被削去的刘海下，湛蓝的瞳孔之中，一簇火焰静谧地摇曳。
　　“……瑟莱忒小姐说，那是「千杀术」，是吗？”
　　“答案是肯定的。这是「暴风」血脉特有的巫术，会以巫师为中心的领域里产生无法计数的大量气刃高速切割，不同巫师的千杀术范围均有不同，从数米到十数米都有。被如此命名是因为机构曾经在猎杀一个风暴血脉的大巫师时，记录下了历史上最大规模的一次千杀术，半径超过一公里的这个巫术直接摧毁了一个小镇，一千三百多名镇民和追捕的小队无一幸免，那是这个巫术最有名的一次战绩，自那之后这个巫术就被这样称呼了。”
　　圣银迅速地说着，将自己资料库中魔法的资料与现在的情况进行对应，为自己的持有者提供宝贵的情报。
　　“将您吹飞的巫术大概是「无尘之地」。这个巫师多次使用，击垮了长廊的应该是「大气之锤」如果延长气团凝聚的时间，也可以作为防御使用。”
　　“抵挡下子弹的那个呢？「风缠术」还是「大气之铠」？”
　　“不，那个或许并不是巫术，挡下子弹的并不是气流。他身上的衣服可能是一件简化的乙太织甲，我在他的衣料下面感觉到了瑟银。乙太胶囊的插入槽可能被掩藏起来了。”
　　“「千杀术」、「无尘之地」、「大气之锤」，加上最开始他吹散那些文件又把文件收拢起来的那个，大概是「控风术」。但不止是这样，他一定还有一种可以迅速察觉我的位置的巫术，否则，明明我一直处于「阴影的轻纱」的力量下，刚刚被大气之锤擦到时更是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
　　“那样的话，可能是「大气场」，但这个巫术多出现在「大气」而非「风暴」血脉的巫师身上……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
　　“乐观的估计，这就是他全部巫术，但悲观的话，他可能还有一个，甚至更多。”
　　“那个收容物，似乎可以通过拉开拉链的方法躲入墙壁之类的实体中再出来，他脸上裂开的伤疤疑似是使用收容物的代价。”
　　她们可以用来讨论的时间并不多，玛格莉塔现在最为担心的还是自己的姐妹们和猩红，素日那个男人之前没有用她们胁迫自己的意图，但现在却很难说。因此在迅速结束情报的交流，深吸一口气后，少女把纳甘之龙1895放回枪袋，握住不能开枪的圣银，朝厂房内部跃去。
　　“……唔……”
　　但正准备移动的时候，玛格莉塔忽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小腹。
　　“玛格莉塔小姐？”
　　“……之前触发了五次……还是六次神隐？没关系、肠道里的卵还不会对行动产生影响……不过，真棘手啊，之前还担心这个巫师能不能透过乙太力场伤害到我以触发「神隐」而把力场关掉，现在一点防御都没有了。”
　　叹了口气，少女把乙太织甲的开关重新打开。虽然这套装甲各处都有各式各样的伤痕，组成织甲的瑟银管中的乙太可能没办法流遍全身，但能提供一些防护还是提供一些吧。
　　从冬前月到现在，她和巫师打交道的经验还是不够多，这导致她错判了巫师的杀伤力，如果不是有「神隐」，在连钢铁都能斩裂的「千杀术」下，她早该变成肉馅了。
　　“……希望在我的肚子被卵塞满之前，能够解决掉这个巫师。”
　　“巫师使用巫术对自身状态同样有损耗，我想，如果是持久战，玛格莉塔小姐一定能赢。”
　　“乐观一点想，这就是他全部的巫术了，不过如果悲观一点想，他甚至可能还有两个未知的巫术。啧。”
　　真棘手啊。
　　按摩了一下小腹，少女悄无声息地重新跃入工厂，在长廊的另一端，玛格莉塔看到巫师就站在那里，在她从破裂的墙体中回到工厂的一瞬间就抬起头，眯起了眼睛。
　　他的身边，无论是走廊的地板还是墙壁都遍布切裂的痕迹，就好像真的有无数的利刃肆虐过一样。
　　果然，肯定有某种巫术让他能够通过五官之外的方式感觉到自己。
　　“……真让我意外，我还以为你会等不及地对人质动手来威胁我呢。”
　　玛格莉塔开口说着。
　　“有什么用呢？用人质让你放弃抵抗也只是把危险拖到后面而已，我不擅长应付满心怨恨和计谋的的女人，所以还是堂堂正正地把你打服比较好。”
　　“你那个「千杀术」可不像是要把我打服的样子。”
　　“反正有那个能力你又不会死。继续吗？我可还没有出全力呢。”
　　男人啧了一声，脸色不是很好看。和他的话语相反，玛格莉塔注意到他伸手按着自己的背部，显然，隔着一层无形的防御没有击穿他身体的子弹依旧给予了他足够的冲击，这会对他的行动产生一定程度的影响。
　　“真是自信。”
　　“你那个力量不可能是毫无代价的。”
　　玛格莉塔揶揄地说着，而男人斩钉截铁地回答，审视着她。
　　现在，这个男人完全没有之前在玛格莉塔头顶位置时的自信和从容了，当然，虽然玛格莉塔一直没有轻视的想法，但现在也更加慎重。
　　两人真正交手的时间仅有五分钟左右，这段时间里双方都被被对方的能力打了个措手不及，在激烈的攻防暂告一段落后，无论是玛格莉塔还是这个巫师都发现了一件极其头疼的事。
　　除了耗到一个人投降，他们似乎都没有什么办法尽快解决对方。
　　玛格莉塔的枪械被破坏，瑟莱忒难以突破强风的护壁。而巫师对玛格莉塔的闪现是什么也完全不清楚，自然也做不出针对性的解决方法。
　　结果，隔着一长段的距离，对话没有继续下去的玛格莉塔和这个没有报上名字的巫师，就这样僵持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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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2节 EP.156 立场逆转

　　巫师使用巫术会消耗精力和体能。
　　「神隐」的每一次触发都会将一枚古怪的卵置入玛格莉塔的腹中。
　　无论哪边皆有一个极限。对于巫师来说，那个极限是指其精力与体力透支，无法再使用巫术防御玛格莉塔的攻击，而对于玛格莉塔而言，这个极限是指肚子里的卵数量多到影响活动。
　　单纯从极限来看，玛格莉塔要更有余裕，巫师一旦无法使用巫术就只是砧板上的肉，而玛格莉塔自觉哪怕肚子里被那种奇怪的卵塞满，也依然可以战斗。
　　可是，真的要打消耗战吗？不断地突击，逼迫男人不停地使用巫术防御和反击，一点点消耗他，直到他无法再使用巫术，无法再战斗？
　　然而另一方面，巫师所拥有的那个可以在墙壁、地板上拉开拉链的收容物也很棘手。显而易见地，玛格莉塔没有可以反制那个的方法，就算真的把这个巫师逼入绝境，他只要躲入墙壁或者地板之中，玛格莉塔就束手无策。
　　而少女是不愿意让这个巫师逃掉的，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活捉。可是，要怎么才能做到呢？应该怎样获胜？对于这样的问题，玛格莉塔却没有什么头绪。
　　棘手、棘手。
　　僵持、僵持。
　　玛格莉塔相信这个男人也和自己一样，正苦恼于如何战胜自己，如何破解自己的「神隐」。但就像她不知道如何击倒这个男人一样，这个巫师也应该想不出什么办法应对自己。在神秘的领域，没有事先准备对策的遭遇战总是会如此，有时候打着打着就会发现，虽然也不是无法战斗，但双方就是奈何不了彼此，找不到致胜的契机。
　　现在无论玛格莉塔怎么想，都找不到消耗战之外的方法，她忍不住对之前开枪时没有瞄准巫师的头这件事感到后悔了，如果那个时候她瞄准的是头，这场战斗说不定已经结束了。
　　而不用这样僵硬的对峙，任由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不、不对。
　　虽然战斗僵持住了，但是战斗之外的选项说不定可行？
　　“我有一个提案，既然我们暂时都奈何不了彼此，不如就暂时停战，好好聊聊如何？”
　　于是，玛格莉塔开口说着。
　　“我和你们没有什么可聊的，除非你们要承认，是你们背后的那个有着比蛇蝎还恶毒的心肠的女人谋划了这一整个阴谋，把自己的亲生弟弟害死，好让自己可以坐上公爵的宝座。”
　　但男人只是冷笑了一声。
　　“不要试图用花言巧语迷惑我，我最增恨的就是那些为了自己的贪婪和欲望伤害家人的混账，如果不是你们只是听命行事，真正的黑幕是那个叫玛丽·罗曼罗兰的女人，我早就用狂风把你们撕碎了。”
　　“……我开始好奇，你背后的那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对你说这件事的了。”
　　“就算你说那些其实是假的，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
　　的确，一般来说是不可能相信的。
　　对话进行不下去，玛格莉塔叹了口气。
　　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对这个汇报人感兴趣了，明明整个计划都很完美，接下去她们只需要回罗曼城等着汤姆无功而返就可以了，结果，偏偏要过来追查这个汇报人，想让已经很完美的计划变得更完美一点。
　　不，这样的想法本身没有任何问题，只是……谁想得到汤姆居然有个巫师朋友啊！而且这个巫师还这么棘手，就算说“神秘无处不在”这也实在太荒唐。
　　谁能想到这样的事呢？
　　把这种荒诞感从脑海中抛去，玛格莉塔握紧了瑟莱忒。
　　圣银的铳刃现在仅仅有一个铳刃的外形，那根钢铁的枪管被斩断之后，作为铳的机能已经消失了，再怎么说圣银的质地也太软，不能塑造成枪管承受子弹击发时的强大冲击，但即使如此，还是有办法战胜这个巫师的。
　　深吸一口气，玛格莉塔凝视着巫师。
　　意识到少女身上升起的战意，巫师的表情也从嗤笑传为凝重，两人之间的空气在月光的照耀下，似乎变得更加冰冷。一个巫师，一个莫比乌斯机构的执行人员，此刻就像是古老骑士决斗中的决斗者，屏息凝神，等待着将这脆弱的平稳打破的契机。
　　然而——
　　“呀！！！”
　　“好了，两位，抓住这个小妖精，如果她想做什么，就把她的翅膀撕下来。”
　　“好、好的！”
　　“哇！怎、怎么会！中了我的呆呆术就连巨鲸都要呆上一个小时才对！”
　　“吾可是血族啊，区区通过肉体影响灵体的神秘力量，把被影响的脑子融掉重组一次就能解决了！”
　　然而平稳被打破的瞬间，巫师和玛格莉塔却没有立刻对对方发起攻击而是猛地扭过头，从栏杆几乎被破坏殆尽的四层长廊边缘向下看去。
　　但两人的反应还是慢了一步，所以他们没有看到一只苍白的手从漆黑蝙蝠组成的壁障之中忽然伸出，将那飘来飘去的光球一把抓住，在它尖尖细细的叫声之中往回一扔。也没有看到阴影的蝠群飞舞，露出那熊熊燃烧的血色瞳孔。血族的王女在上方的视线投射过来之前就散成一群毛发带有血色光泽的蝠群在工厂之中飞舞，升到顶端，只给玛格莉塔与巫师的视野留下一抹猩红的余光。
　　“不、不许动！”
　　当两人的视线看向下方时，欧琳丝和玛丽的脸上浮现着一层艳丽的红晕，一只手捂着脖子，用另一只手抓住一个只有拳头那么大，有着纤细透明如薄纱翅膀的小人。
　　“如果你还担心你的伙伴的话，就马上投降！”
　　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将她的手指捻住那好像轻轻一用力就能撕破的翅膀上，又将指甲抵在这个小人纤细的脖子旁。
　　“否则会发生什么事，我可不能保证。”
　　“……康德、救、救命啊——”
　　比起欧琳丝，玛丽的声音要从容而有压迫力得多，被欧琳丝攥在手里的小小的女孩那双眼睛里立刻蒙上了水雾，害怕地大叫了起来。
　　“仙杜瑞拉，你……你的「妖精乡」呢？！”
　　还在和玛格莉塔对峙的巫师表情一下就垮下来了。
　　“那、那个女人实在是太快了，我根本反应不过来呀！好、好痛！要被掐死了！康德——”
　　“啊，你冷静一点，要是你失去冷静的话——”
　　“——「妖精乡」就会被解开，而本来藏在妖精乡里的东西和人，也会从妖精的幻想乡中掉落出来。”
　　在玛格莉塔的身后，猩红的声音在厂房之中回响着。
　　从她们脱困之后的欣喜之中反应过来，玛格莉塔连忙回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在她所在的这条长廊的后面，比墙壁上被打穿的窟窿更后的位置，在这座工厂还在运行时，或许是工厂主所在的，最顶层的房间之中。
　　发丝与眼眸燃烧着血色火光的猩红，正押着一个男人从门口走了出来，她对着玛格莉塔微微一笑，然后才将目光移向脸色阴沉的巫师。
　　“怎么样，现在汝的伙伴和想要藏匿的人都在吾等的手中，情势完全逆转了吧。”
　　“啧，该死……”
　　巫师发出了不甘心的低语，紧紧地攥着拳头。不过，玛格莉塔现在完全没有心思去关注那一边了。
　　看着被猩红押着从后面的房间带出来的男人，玛格莉塔在那一瞬间感觉脑海之中一片空白。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应该在罗曼城的男人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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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存稿究极危急！
　　

    





第803节 EP.157 诱饵

　　“汤姆……罗曼罗兰？！”
　　震惊之中，玛格莉塔将这个名字脱口而出。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应该在距离这里有一天的飞空艇行程的罗曼城的自己的兄弟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就在自己和巫师激战的工厂，就在最多十米远的地方。
　　此外，虽然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但是玛格莉塔的话还起到了另一个作用，那就是让猩红咽下了对她的名字的称呼，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自己押着的，将他的一只手扭在其背后的男人。
　　身高不算太高，金发，蓝色的眼眸中混着一抹紫色的晕彩。就和她认识的另外两个罗曼罗兰家族的人一样，有着尖尖的耳朵，代表着流淌在他身体之中的埃兰迪尔人的血脉。
　　“这家伙就是那个汤姆·罗曼罗兰啊。”
　　因为没有被告知，所以理所当然的，这位血族的王女只是知道这样一个名字，和有着这个名字的人与玛丽立场出于敌对而已。
　　现在这个人出现在面前，就连她都有些吃惊。
　　多亏了玛格莉塔无意的提醒，她没有犯下和「黄金指轮」对峙时的错误。
　　“是的，可是……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玛格莉塔不明白，如果出现在她面前的是另一个陌生人，甚至是她不认识，但玛丽可能知道的汤姆的某个心腹她都可以接受，但是，为什么会是他本人？
　　“……原来如此，汤姆·罗曼罗兰，这就是你对公爵先生披露你的行动的目的了。”
　　这个时候，从下方，传来了一个变调的声音。
　　在玛格莉塔陷入混乱和迷茫的时候，她的那句“汤姆·罗曼罗兰”还是传达给了在二层抓着那个小小的，有翅膀的小妖精的玛丽和欧琳丝。
　　“什么……？”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姐妹两人的表情并不比在四层直面汤姆·罗曼罗兰的玛格莉塔好到哪里去，这个名字出现在这里超乎了她们所有的预想。
　　但比起自己的两个妹妹，玛丽还是更快地反应了过来。她将这个「事实」与脑海中一切可能有所关联的情报相结合。
　　然后，她迅速地得出了一个结论。
　　“你从一开始就认为你的表兄，家族的继承人的死有公爵插手，但是没有找到证据。所以，你故意向他透露自己对这件事的怀疑，派遣侦探并让其中一位没有特意掩蔽行径，将这个作为钓饵，而目标就是我们，准确地说，是公爵或者另一个人派来的，为了对这件事进行应对的人员吗？”
　　在数分钟之前，玛丽正因为「呆呆术」陷入什么也无法感知，什么也无法思考的境况，因此她并没能听到这个叫做康德的巫师所说的那句「从你们出现在这里的一瞬间起，无论你们想要掩饰什么都没有意义了，你们已经暴露了。」
　　然而，就算没有这句能够为她的推测提供重要佐证的话语，在少女已知的情报之中，汤姆向自己父亲透露他对乔斯达·罗曼罗兰身故的怀疑本身也很不自然。
　　如果他没有透露，那么无论是玛丽还是公爵都会对此一无所知，他的侦探将从迦南城获得足够充分且危险的情报，并在下周的家族聚会中给予玛丽和她的父亲致命的伤害。
　　但是他却透露了。
　　他不可能想不到，这种透露会让公爵有应对的机会，这实在是很不自然，就好像一个杀手，明明可以轻易地夺取目标的性命却非要发一封预告函，这只会给自己的行动徒增难度，而以玛丽对自己这个表弟的了解，他并不是这样的人。
　　但如果他一开始盯上的就是公爵在知道这件事后会派出的人呢？
　　虽然她们并不算是被公爵派出，但实际上做的事是一样的。而按照一般的逻辑，如果这件事本身没有什么值得掩饰的地方，自然就不会需要派人做些什么——比如跟踪那位侦探，比如试图染指侦探的调查报告。
　　反过来说，只要出现了这些行为，就意味着这件事的确有隐情。
　　“……所以你才会说，在我们出现的一瞬间，我们就已经暴露了，无论想要掩饰什么都毫无意义……”
　　而只要被注意到有隐情这件事就会对玛丽和她的父亲压倒性的不利，这是之前就推断出来的事了。
　　听完玛丽的话后，玛格莉塔也立刻意识到为什么之前这个巫师会说这样的话了。
　　想想看吧，如果这个巫师没有出现在这里，那么会发生什么事？
　　她去到那张桌子，翻看侦探的报告，然后等待那个并不存在的“中间人”直到等不下去而和姐妹们离开——这一系列的举动都完全暴露在汤姆·罗曼罗兰本人的眼中。而这将比那些被精心处理过的士兵们的证词更加有力地证明汤姆的怀疑，同时也宣告着玛格莉塔她们自以为已经成功的计划的彻底破产，要是更进一步，她们的身份被认出来的话……
　　好险！
　　真的是好险！
　　如果不是这个巫师错判了她们的战斗力，突然跳出来试图将她们都控制住结果反被猩红抓住了人质，这件事最后会怎么发展，玛格莉塔根本不敢想。
　　冷汗从少女的背后流了下来，意识到这点之后，少女光是站在汤姆的面前就感觉不自在。但幸好——她转念一想，作为玛格莉塔·罗曼罗兰的自己从未和这个男人有过会面，倒是不用担心会被认出来，而玛丽和欧琳丝显然有了警觉，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变调……应该不用担心吧。
　　而她的话也传到下层，让玛丽对自己的结论更加肯定。
　　“……”
　　不过，对于玛格莉塔和故意变调了的玛丽的话，汤姆却一脸的淡漠，没有回答。
　　虽然被挟持着，但这个男人好像丝毫没有因此而感到惧怕或者恐慌，他的视线扫过带着面具的玛格莉塔，皱了皱眉，随后又看向康德：
　　“你没事吧，康德。”
　　“啊、虽然打得很激烈，但我并没有受伤，只是挨了两下子弹，行动有点难受。抱歉啊，汤姆，我自信满满地答应你要帮你抓住她们，结果搞成这副样子。”
　　巫师不甘地锤了一下像一张被划破了无数裂痕的纸张的墙壁，在下面，被玛丽和欧琳丝抓着的小妖精也眼泪汪汪地喊着：
　　“呜呜、汤姆，对不起，但这两个女人真的好可怕……”
　　“这是我没有仔细考虑就贸然拜托你这件事的我的过错，你们不用放在心上。”
　　他们旁若无人地对话了起来。
　　“我说……”
　　然后，在玛格莉塔对这样的旁若无人感到不爽的时候，汤姆又忽然将那双蓝紫色的眼睛看向她，那突然锐利起来的视线穿过银色的假面，让玛格莉塔的话为之一塞：
　　然后，他才问到。
　　“事实上，我很好奇，在罗曼城颇有名声的侠盗，「银月假面」是什么时候成为那只黑色天鹅的走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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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4节 EP.158 一场诡异的对话「上」

　　“……”
　　这平和却锐利的质问是这样地有力，以至于花了好几秒，玛格莉塔才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并不是玛格莉塔·罗曼罗兰，那个汤姆虽然知道，但从未真正见过面的被家族接纳的那个“私生女”而是「银月假面」。
　　而她也没有想到会被突然问到这件事，下意识地，她回以了一句“与你无关。”
　　“当然有关系。”
　　但汤姆继续说着，声线的变化连一丝一毫也没有。
　　“我听闻过你帮助罗曼罗兰商会的人击倒意图不轨的流氓的事，对于在你的帮助下澄清的家族商会在香料群岛被指控盗墓的谣言感到由衷地感谢，如果你伸出援手是为了从罗曼罗兰家族中得到某些帮助，这两件事已经十足地足够了，然而——”
　　顿了一下，汤姆的将下巴扬起了一个很小的弧度。
　　只是这样而已，本来就比玛格莉塔高上一大截的男人就变得更加居高临下，平静的目光中似乎也带有了一抹冷厉和不屑。
　　“然而，如果你是与谋害亲生兄弟的恶毒女人为伍，为她干些见不得光的事，那就另当别论了，我很好奇，那个女人到底是许诺了什么，让你这位侠盗也愿意屈身干这样的事……嘶——”
　　说到最后，他忽然抽了一口冷气。猩红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个男人，往他被弯折在背后的手臂上加了一些力气，这让他用几句话营造起来的质问的气势在最后没能成功地完成。然后，血族的王女一边看着明明自己是被俘虏的立场却还能主导对话的汤姆，又看了一眼因为被这话语的力量压制住身体不由得后退了很小的一步的玛格莉塔，忍不住感到有点好笑。
　　……玛格莉塔小姐，还真是容易被夺走对话的主导权啊。
　　当然，在猩红看来这一系列的话语足够精妙。包含了隐晦的招揽，掩饰成痛心的道德上的谴责、对过去行为的赞扬和对现今的斥责——虽然还是有些稚嫩，但如果他面前的真的是那个怪盗本人，说不定会让她对现状进行思考甚至感到羞愧。
　　“……与你无关。”
　　但玛格莉塔并不是——甚至，就算真的是露娜在这里，也只会对汤姆的这些话表示不屑吧。
　　在猩红的帮助下从汤姆用话语构筑的气场中反应过来后，少女重复了一边之前的话，而这一次，她的语气中有了明显的不悦。
　　本来少女心里就憋着一股火气，而“谋害亲生兄弟的恶毒女人”——汤姆对玛丽的这句污蔑更是让少女露出了危险的表情：
　　“我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怀着满腔恶意去揣测的家伙没有什么好说的。”
　　“满腔恶意？事实上，直到你们出现之前，我都还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我的家族中会出现一个为了权力残害亲生兄弟的人，更不用说曾经她和他的关系还那么好。”
　　汤姆皱起了眉毛，看着玛格莉塔的那双蓝紫色眼睛之中充满了鄙夷和憎恨，随着他每一个字的吐出，那随着喉结蠕动而从唇齿间流出的憎恨也愈发浓厚。
　　“但现在我确信了，你们显然有那样的能力让我可怜的表兄悄无声息地死在异国他乡。但我倒现在也不明白，那个女人到底许诺了你们什么好处，能让你们对这种有违人伦的事也视而不见。又或者那句老话说得一点也没错，女人的心肠就连蝮蛇的毒液和黄蜂的尾刺也望尘莫及。像你们这样只为利益而动的女人，作为那个女人的手下倒是绝配。”
　　可玛格莉塔当然是没有理由被他如此憎恨的。不如说，正因为是她站在这个男人的面前，正因为是她听到了这样的话语，所以——
　　“……呵，停下你那可笑的、假惺惺地表演吧。”
　　即使是过去的她，和汤姆·罗曼罗兰的交情也仅限于每年回家族领地时的短暂时间，就算不久前玛丽告诉她，在过去其实汤姆是被当作未来的继承人的左右手培养的，她也没有任何感觉。
　　对于一个连话都没有怎么说，每次见面也就只是维持着贵族间那既不亲密也不生疏的问候、单独相处的时间屈指可数，只在长辈们的话语中被不断地说“要彼此扶持，相互帮助”却一个在米兰学习经营家族领地和庄园，一个在罗曼城学习如何成为一个优秀的公爵的两个人能有什么感觉呢？
　　就算所谓的“扶持”，“帮助”也只是漂亮话而已。在她感到痛苦的时候，这位表弟从来不在身边，也从来没有提供过任何帮助，而对于她来说也是一样的，过去的二十年里她甚至都不知道汤姆·罗曼罗兰什么时候遇到过困难，什么时候需要过自己的帮助。
　　除了名为血脉和家族的联系，他们完全就是陌生人，仅此而已。
　　对这样的人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兄弟情谊的。
　　所以，本来心情就不太好的玛格莉塔，由于他几句话之前对玛丽的污蔑，只是更加地觉得他那眼里硬挤出来的悲伤和憎恨显得那么的可笑和恶心。
　　少女忍不住开启了灵视，决心将这显而易见的谎言毫不留情地戳穿。她知道，自己有些不太冷静，可谁能冷静呢？
　　“现在在我们的面前展示虚伪的兄弟情谊又有什么意义呢？这些话你甚至没有和你那位可怜的表兄说过。”
　　这个仅有血缘的兄弟，在她的过去被埋葬之后才说这样的话，而这些话在曾经的时光之中，他一次也没有说过。
　　她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打算在战斗中宣泄，但战局因为猩红的行动中止，这个男人还在自己的面前大言不惭，她当然有资格耻笑他，鄙夷他，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比她更有资格。
　　“如果我们只是为利益而动的女人的话，那你又算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了博取同情而把你那可怜的表兄搬出来的卑鄙的男人？”
　　可是，在积聚起灵性的光芒的瞳孔之中，玛格莉塔所看到的却并不是被揭穿的羞愧。
　　汤姆的心智体里，她看到了如熔岩般迸裂的色彩。
　　“……假惺惺？表演？”
　　愤怒的色彩。
　　“像你们这样只为利益而动的女人当然只会用你们那扭曲恶毒的心肠去理解你们所无法理解的贵族之间高贵的亲情！你们知道什么？那个女人肯定只会挑些对她有利的话说吧，什么自己才是最适合成为公爵的人，什么反正家族里的其他人只把我那可怜的表兄当成小丑，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为他哀悼——开什么玩笑！你们对兄弟情谊的了解就只限于说些感动人的话，进行一些拙劣的表演吗？即使和他没有多少来往，他也依然是我的表兄，依然是我无可替代的家人！”
　　他的语气不那么冷静了。
　　就像是玛格莉塔刚刚的话语触及了他什么不容被质疑的底线。尽管那张干练冷静的脸上并没有剧烈的表情变化，尽管他现在似乎完全不是能够对控制着他的人怒吼的立场，可是，这个男人从喉中发出的，却是毫无掩饰与虚伪的怒吼。
　　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现在也没有解围的办法，干脆自暴自弃了也说不定，但是汤姆说的话让听到这些话的人——准确地说，让玛格莉塔头脑空白了好一会儿。
　　——即使和他没有多少来往，他也依然是我的表兄，依然是我无可替代的家人！
　　从来没有人这么对她说过。
　　“……说、说得好听。你又了解什么呢？贵族之间高贵的亲情？别笑死人了。”
　　但很快，玛格莉塔就恶狠狠回击着。
　　贵族中有许多的谎言，其中「亲情」是最常见也是最荒谬的。
　　亲情并不是一种无私的，会从“无”中仅仅因为血脉的联系而产生的感情。就和友情以及爱情一样，这种情感需要培养，需要维护，不会突然产生，当然也不会突然消失。虽然她自己无法作为例证，但其他所有的私生子都是这个结论的一条脚注，即使抛开私生子，亲缘关系错综复杂的贵族之间，明明血脉相连却互相敌视的例子又难道少了吗？
　　就好像孩子们自小所受的教育，越是好听的那些教导，往往越是最早破灭的。对于玛格莉塔而言，亲情只局限于父母、姐妹、还有外公和已经去世的另外几位长辈之间，至多再算上长年在罗曼罗兰洋馆一同生活的乔治。在这之外的一些人，仅仅是名为亲人的熟人，而另一些，像是汤姆这样的，更是只不过是名为亲人的陌生人。
　　所以当她听到汤姆接下来的话后，她完全呆住了。
　　“我了解什么？我什么都了解！乔斯达·罗曼罗兰——对于被你们残害的那位表兄的一切我都再清楚不过了！”
　　这个男人歇斯底里地嘶吼着。
　　“他的为人、他的喜好、他的生活方式、他的行事作风，这些我全都知道！我知道他是一个优柔寡断的男人，但这份优柔并非缺点，而是他温柔本性的一种体现。尽管有很多人都鄙夷他的这一点，尽管他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但这种温柔的本质让他得到了许多比用金钱和权力买来的要更加坚固的忠诚。也有不少人因此被吸引，只不过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他的涉猎很广，虽然沉迷于神秘学的确是个不太好的爱好，但他并没有因此荒废学习，甚至还利用自己对这个领域的了解开辟了一片新的市场。那些主打水晶的珠宝店，虽然小，但顾客的留存率却很高。本来那有潜力成为一个小而精的珠宝品牌，却因为与神秘学相关被家族的长辈所不屑，让他没能继续挖掘，发展下去。而你们背后的那个女人在这一领域的成功或多或少也是受了这个的恩惠。”
　　“最难得的是他能够平等地对待所有人！这在谈判桌上当然是一个劣势，作为未来的公爵，他将对方视为平等的交谈对象本身就是一种示弱！甚至会让对手生出轻蔑的念头，可这真的是缺点吗？他那些紫罗兰隐士会的朋友就是证明！无论那些小贵族的家族对他们的友情怎么看，但那些人对他的友情中并没有混入什么杂质，哪怕是现在，他的姐妹，哪怕是我，如果打着他的名义去向他们寻求某些帮助，只要是他们帮得上忙的，他们绝对不会拒绝！”
　　在灵视之中，伴随着这些话语的结束，那汹涌的愤怒慢慢平静了下来，他凝视着银月假面下面那张看不真切的陌生的脸，嗤笑着：
　　“只是他们不知道居然是他的亲姐姐害死了他！如果他们知道这件事你猜会怎么样？他们中的一些人会不惜隔断自己和家族的关系也会为他复仇，而另一些人会不遗余力的提供帮助。啊，如果那个女人还不知道这件事的话就去告诉她吧，你们这群可怜的走狗——不要小看他啊。”
　　玛格莉塔这个时候无比感谢在冬后月里，那位来自机构的教官对她进行的严苛训练。
　　如果不是那样的锻炼，说不定她现在已经站都站不稳了也说不定。她不明白，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她从没想过自己能听到这些话，从其他人的口中，从一个过去的她和现在的她都觉得是一个徒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的口中。
　　汤姆所说的话，有些她知道，例如那些珠宝店、紫罗兰隐士会的同伴们。也有些她并不知道，比如比用金钱和权力买来的要更加坚固的忠诚什么的，温柔的本性什么的。
　　是不是从冬前到夏后这段时间已经这么长了呢？已经长得足以让一个人忘记过去的自己？可明明不久前她还在玛丽姐的帮助下梳理了一遍过往，即使这样——
　　这个时候玛格莉塔才忽然意识到，过于幸福的「玛格莉塔·罗曼罗兰」让「乔斯达·罗曼罗兰」的存在变得那样的模糊，就好像成年礼时的告别真的是一次诀别一样。
　　即使这样，从汤姆口中说出来那个人，依然让她感到如此的陌生，那是「我」吗？不，答案必然是否定的，因为「我」是「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可那是「乔斯达·罗曼罗兰」吗？
　　玛格莉塔不知道。
　　还是说自己与他人的评价理所当然的是不一样的？
　　她不知道。
　　就像之前说过的，她从未想过会听到这样的话语，从汤姆·罗曼罗兰的口中。不瑟与怒火被强烈的冲击撼动，甚至于“自我”好像也受到了一些牵连，她有些眩晕，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所以……
　　“……只是一个无能的男人而已，反正他本人也已经什么都不会说了，当然随便怎么吹捧也无所谓。”
　　所以，她也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说出了这样的话。
　　只是等意识到时，就已经这样说出来了。
　　而听到这样的话的汤姆，看向她的目光更加地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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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5节 EP.159 一场诡异的对话「下」

　　“无能……吗，只以结果来判断一个人的能力的人当然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这个男人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玛格莉塔。话语的主导权——甚至整个厂房之中的气氛不知不觉地都落入了他的掌控之中，虽然猩红可以轻易地通过肉体上的施虐打破这一点，但注意到玛格莉塔那怪异的状态，血族的王女并没有打断汤姆的话，只是饶有兴致地观察着玛格莉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然，少女根本无暇注意到这一点，在汤姆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就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不可否认，表兄他的确有不少缺点，缺乏主见，性格优柔踌躇、瞻前顾后，毫无自信，但这些缺点是怎么来的呢？你们当然不会明白明明努力地去做并且有一个还算不错的结果却唯独失败的地方被拿出来大批特批，甚至连做得很不错的事还要被鸡蛋里挑骨头硬挑出做得不够好的地方是什么样的感觉不是吗？嗯？自信难道是一种天生就会有的东西吗？没有切实的成果，没有足以建立自信的成功，怎么可能孕育出自信？最可笑的是那群长辈连最基本的鼓励都吝于说出口，只会一味地否定、否定、否定。只告诉一个人哪里做错却不给哪怕最低限度的如何做好的提示作为教育者是绝对失格的，对一个需要引导的孩子说让他自己思考该怎么做是何等的可笑！那又不是画一幅涂鸦或者表演一段舞蹈，而是当一群成年人的领导者！但连我们伟大的公爵也是这么做，受到这样对待的人还能指望有什么自信呢？”
　　汤姆的语气里充斥着不屑。
　　——只告诉一个人哪里做错却不给哪怕最低限度的如何做好的提示作为教育者是绝对失格的。
　　“而当他千辛万苦自己摸索出一些适合自己的行事方法并取得一些成果后，他们又以那‘不像是一位公爵该有的做法’这种理由否定，用粗暴的纠正。他们到底有没有想过正是这些愚蠢的做法让他的优柔寡断变得更加严重，让他失去自信和主见？！尤其是把几乎一切的过错归咎于他个人的能力，有时候明明是没有办法的意外也会被斥责‘为什么没有预见到这一点？’，‘为什么不思考这样的可能性做出准备？’你们是在培养公爵的继承人还是培养全知全能的神？”
　　贵族的精英教育，对于只知晓皮毛的人来说只会觉得好厉害。
　　但深入了解的话便会知道，那是一种何等扭曲、异常的培养方式。
　　简而言之，那是让种子在应该抽芽的时候开花，在应该开花的时候结果并以此为荣，并在这之后再重新扎根的倒错教育——要知道，自古以来的各类歌剧，小说和笑话中那些贵族或多或少都有性格或者人格的缺陷，而创作这些的诗人和作家可不是胡乱写成那样的。
　　在培养能力上，那种堆积资源的教育方式非常有效。
　　但在培育一个人的方面，那与其说是教育不如说是残害。
　　因为是从同样的教育中走出来的，因此汤姆对此深有体会。
　　“人们鄙夷他的无能，但却不知道事实上，由他策划主持的活动从来都没有失败得一塌糊涂。即使是被那样愚蠢的教导方式所摧残，他依然没有变成废物，甚至也称不上平庸。即使以我这扭曲的能力至上主义者看来他依然很有能力，只不过他不适合当一个领导者、当一个决策者，当一个手握大权的公爵，因为他的自信和主见都被摧残了！最适合让他发挥自己能力的方法反而是让他当一个在权力阶层中中下层的执行者，给予切实的指示，一定程度上的清晰计划，这样他依旧可以展现他的优秀能力——可这当然不符合那些人的期待，当然了，他们希望培养出一位公爵，但他最后却变成了一个执行者而非领导者。可这难道不是咎由自取吗？”
　　——他依然，很有能力。
　　“……你，说得好像没有一点是他的错一样。”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玛格莉塔背对着汤姆。她的心跳得很快，在灵视关闭之前她甚至看到自己的灵体之中，那枚金色的种子也和心跳一般不断地跳动，帮助她遏止住了声音的颤抖。她不需要灵视了，因为这个男人的心智体中哪里也看不到谎言的色彩，即使她没有像露娜那样洞察人心的观察力，她的直觉也给出了相同的答案，所以、这些话语、这些话语……
　　她不知道应该怎样去面对。
　　实在是太荒唐了。
　　“被错误培养的种子，难道还能结出正确的果实？就算是你们这样恶毒的女人，难道还会把卖火柴的小女孩被冻死归咎于她没有预见到冬天的来临，没有把火柴卖出去的口才？”
　　从他的眼中，从少女的背后投来的视线简直如同实质一样刺在玛格莉塔的背上，让她因为另一种情绪的驱使，咬紧了牙关。
　　但在她再说些什么之前，汤姆对着她，还有控制着他的猩红，那双蓝紫眼睛里毫不掩饰的怒火和憎恨充斥着整个厂房。就连那个叫做康德的巫师也没能开口提醒自己的友人，他们完全不是可以如此气势汹汹的立场。
　　“原本他还是可以做一名合格的公爵的，这个世界上没有无能的废物，只有被放错了位置的人才，即使他有那样多的缺点，他仍然可以在其他人的帮助下做一个合格的公爵。可是，他却死了，以那种滑稽的方式，而做出这种可憎的事的却是他的亲生姐姐，为了公爵的位置，为了权力，连家人都可以谋害！啧，不过，我也落到你们的手里了呢，但是啊……如果觉得接二连三地做这种事还不会暴露，那也太小看罗曼罗兰家族了，那个女人……玛丽·罗曼罗兰绝不会得偿所愿，绝不可能！”
　　真的是……太荒唐了。
　　“……既然你这么了解他……”
　　玛格莉塔想笑。
　　但是她笑不出来。
　　“……这些话，你为什么连一次都不曾和他说呢？”
　　汤姆滔滔不绝的讲述——或者说倾斜第一次中止了。
　　过了许久，他才微微地将目光移开，看向工厂破碎的窗户外，那远街的灯火。
　　“……他最大的缺点就是单纯，因为长辈们说那是他的错，所以他就单纯地相信那是因为自己做得不够好，即使我对他说这些又会怎么样呢？没准他只会觉得我是在说可笑的话，并把这些事告诉那些长辈。那样的话，我会有麻烦的。”
　　——不，才不会这么做，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玛格莉塔呆滞地想着，她怎么会那么做呢？
　　可少女立刻就意识到，就在刚才，她自己就抱着这样的想法——自己和汤姆根本没有什么相处的时间，他根本不可能怎么了解自己——这样的想法。
　　是啊，就算抱着这样的想法也是没有办法的，所以，就算汤姆对自己有这样的误解也很正常，不，甚至说不定对于那个时候的她，反而汤姆的想法才是正确的。
　　以前的她从没想过可能是自己的长辈们错了，可能是自己的父亲错了，因为没有来过青春期所以自然也不会有叛逆期，那仅有的反抗的勇气，在成年礼时的逃离，在自己所写的那篇短短的日记中就消磨殆尽了。
　　如果不是邂逅了「轻蔑命运的三之钥」，那个他最后会怎么样呢？
　　玛格莉塔答不上来。
　　所以、她什么话都没法说，而汤姆似乎也因为激烈的情绪波动感到了疲惫，他的视线甚至不再落在少女的背上而是越过她，与巫师对上了目光。
　　一时沉寂。
　　“……上面，到底是在搞什么啊，为什么突然变成了像是夸奖大会一样的气氛……”
　　无论是汤姆的嘶吼还是玛格莉塔的质问，他们都没有将声音刻意压低。因此，就在下面，控制着这个小妖精的玛丽和欧琳丝都将这番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由于这番对话的内容实在是有些太过不合时宜，让欧琳丝满脑袋的问号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她忍不住看向玛丽，但是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却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那双漆黑的眼睛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偷偷摸摸偷偷摸摸……”
　　“这位美丽的小姐，可不要逼得我把你那漂亮的小翅膀弄坏哦。”
　　不过，也没有因此放松了对这只虽然被胁迫着但是还是不死心想做些什么的小妖精的警惕。玛丽尖尖指甲始终在她那河手指一样纤细的脖颈上危险地刮蹭着，还用大拇指与食指的指腹捏住那小小的脸蛋，让小妖精的声音都变调了。
　　“咿——！！好口怕，这个绿人真的号口怕！康多——汤木——救命啊——！！！！！”
　　这个光溜溜地被握在欧琳丝的手中的小妖精就像是吓到炸毛的猫咪一样，连粉色的头发都一根根地竖起来了。
　　她的惨叫也打破了厂房四层的寂静，汤姆和康德对视了一眼之后，罗曼罗兰家族的青年冷冷地哼了一声：
　　“那么，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们呢？好心地放我们走……显然是不可能的吧。”
　　“……”
　　这个时候，玛格莉塔也总算从自己也说不明白的那种怪异感中多少恢复了过来，她侧过脸，为了掩饰脸色复杂的神色而只用视野的余光望向他。
　　“……你就认定了是我们害死了你的表兄吗？”
　　“呵、这种时候你难道还要申明你们的清白吗？即使你、银月假面没有亲自动手，这位女士，还有那两个躲在下面连脸都不露的家伙，恐怕是脱不了干系吧。”
　　“……如果……”
　　的确，从汤姆的视角来看就是这样才对：
　　在他面前的这些神秘的女人跟踪着他所雇佣的侦探来到这里，试图对侦探的调查报告做些什么，拥有着让一个家族的继承人离奇死去也不奇怪的、让自己的巫师和小妖精朋友都落败的神秘力量，再加上在继承人死去之后的继承权争夺中玛丽占据着最大的，几乎压倒性的优势……
　　除非是像玛格莉塔这样清楚地知道并非如此，否则以贵族的思维模式，不怀疑这是玛丽的阴谋才显得奇怪。
　　但诡异的是玛格莉塔她们的确没有做这样的事，而且，她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想到过如果汤姆出现在这里她们该怎么做。
　　催眠吗？就像她们原本打算对那个汇报人做的那样？
　　不，在听过那些话之后，玛格莉塔升起了一种强烈的想法，她不想让汤姆保持对玛丽姐的误会，不希望通过这样的方法解决。催眠并不是万能的，尤其是现在这种对双方都造成了强烈冲击的事项，即使是神秘学催眠也不能确保百分之一百的让人忘记。
　　可她当然也不可能将真相就这样说出来。
　　汤姆的话语确实对少女造成了强烈的冲击，那毫无虚假的愤怒让少女知道了在自己所没有意识到的地方原来还有这样的一个人，用那样的目光看着过去的自己，并且有着那样的评价，在那黑暗的过往之中，除了自己的姐妹之外并不是没有其他人在她所不知的地方关注着。这的确让少女产生过些许的动摇，但这动摇更多的是“认知”而非“自我”、更不是“自我认知”之上。
　　她虽然惊讶，但也没有说就为此大受感动。
　　就好像迟到的正义不再是正义一样，这些话来得太晚了。
　　就好像黑夜的星光无论多么闪耀也无法比拟白昼的日光，这些话太轻了。
　　只是——
　　“……如果你真的那么了解他的话，你难道想不到这种事吗？”
　　“你说什么？”
　　只是这些话的确给了少女以灵感，让她的脑海之中浮现出了一个大胆而冒险、可以说是豪赌但是哪怕赌输了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的计划。
　　“如果你真的那么地了解他，你难道就想不到这整件事，都是他的选择。”
　　汤姆轻蔑的表情一凝，但旋即，他从鼻子里发出嗤笑的声音。
　　“……可耻至极，你想说这根本就是他自己策划的一场滑稽的自杀吗？”
　　“这是他的选择。他并没有想过死亡，只是这个世界总是不能尽如人意。”
　　此乃谎言。
　　但亦是真实。
　　“别开玩笑了，他怎么会做这么蠢的选择。”
　　“你不是很了解他吗？在成年礼的时候，你难道没有注意到什么吗？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他究竟会不会做这样的事，而且你以为真的那么凑巧，森林里的里尔随便捕杀了一头魔物，然后就找到了他的残骸和身份证明？”
　　然后、在谎言上叠加另一层谎言。
　　这本来就是少女自己提出的计划，如果原本的谎言可能露出破绽，那么就用另一个破绽更小的谎言将之覆盖。
　　话音刚落，汤姆的表情有了一瞬间的松动，他凝视着玛格莉塔的眼睛，又转而看向猩红，蓝紫色的眼眸闪烁着，陷入了思索。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巫师忽然开口了：
　　“你们难道还有别的人手吗？”
　　“……你想说什么？”
　　没有想到他会插话的玛格莉塔甚至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个叫做康德的巫师说了什么。
　　“看起来并不是你们的人，那就有趣了。”
　　康德将目光转向厂房的外面，啧了一声。
　　“有一群人正在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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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章算是对前面数卷中都没怎么描绘的还不是玛格莉塔时的主角的一种侧写吧
　　而汤姆的那些话对于玛格莉塔来说，也就像这一章对于整本书来说一样，已经太晚了吧，虽然俗话说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但要是羊都已经没有了，那再补当然也没有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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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6节 EP.160 衔尾蛇的嗅觉

　　“一群人……？”
　　这句话让玛格莉塔又愣了一下，一群人？一群什么人？
　　还没等少女弄明白巫师说的是什么，挟持着汤姆的猩红就“啊——”地，露出了大事不妙的表情。
　　“情况不妙啊，是那条嗅觉灵敏的蛇。”
　　“……你说什么？”
　　一下子，真的陷入了大事不妙的情况。
　　本来玛格莉塔还在琢磨着怎么故弄玄虚地不说更多的谎——谎言就是说的越多越容易被揭穿——而让汤姆自己受她的诱导而得出她所希望他得出的结论，但现在她完全没有考虑这些的心情了。
　　“可是，怎么会？！我们应该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才对！”
　　猩红口中的“嗅觉灵敏的蛇”——当然只会有唯一的一种指代对象。而被这句话所代指的对象发现，也是玛格莉塔她们在这次行动之中最为担心的一件事。
　　“看起来那些人和你们并不是一路的，这下好了。”
　　“虽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不管你想什么我都建议你放弃那样的想法，比起他们，我们可温柔多了——尤其是对你这样的巫师。”
　　从玛格莉塔和猩红的对话中意识到机会的到来，康德的眼睛眯了起来。但玛格莉塔只是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然后重新回到和猩红的对话中来。
　　“嘛，我也感觉应该不是我们引来了他们，应该，当然，这也说不好，那条蛇最离谱的地方就在于有的时候你大摇大摆地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搞事都要等到事发才会被盯上，优势你什么都没做却有可能莫名其妙被注意到，不过首先——”
　　猩红转了转她熄灭、黯淡下去的黑色瞳孔，向康德问到：
　　“这位巫师先生，在最近或者更长的一段时间里，你有没有做出过引人注目的事，或者是在使用你的巫师、或者那个小妖精伙伴的力量时被什么人看到呢？”
　　“……你想说这些家伙是我引来的吗？的确前几天我被一个纨绔子弟纠缠不清，实在没有办法了，就用巫术给了他一些教训。”
　　透过空气感知着工厂之外那迅速聚拢，小心翼翼地靠近着，装备精良纪律严明的“士兵”康德皱了皱眉。
　　“他们是什么人？总不至于是那个贵族的保安吧。”
　　……很好，原因判明。
　　玛格莉塔一瞬间有股抓狂的冲动，但接着她就意识到这是难以避免的。
　　虽然少女不知道这个叫康德的男人有什么故事又是怎么和汤姆有看起来不浅的交情，但是大多数误打误撞进入神秘世界的人并不知道机构的存在，特别是这些野生的巫师——而很显然，康德就是这样一个野生的巫师。
　　不管怎么说，人都是不会去防范一个根本不知道其存在的东西的。可以想见，这个家伙虽然会一定程度上隐藏自己的巫师身份，小心使用巫术，科这种程度的小心怎么瞒得过莫比乌斯机构这样的庞然大物呢？
　　玛格莉塔记得多莉曾经告诉她，凡是没有和巫术会以及其他神秘组织接上线的巫师，绝大多数的归宿都是机构的巫师监狱和收容部门，只有很少很少的巫师会在留下蛛丝马迹之后还能一生都不被机构注意到。
　　甚至，玛格莉塔想，要不是她们误打误撞地和康德交上了手，在明显有备而来的机构的执行小队的面前，这个倒霉巫师十有八九会抓起来，汤姆自然也无法幸免，然后……
　　然后因为最有力的对手也忽然失踪，作为直接受益者，玛丽姐身上的怀疑会变得更加严重，但因为明面上她现在在遥远的瓦卢瓦王国，而汤姆在来迦南城前蹭会见过罗曼罗兰公爵，她们的父亲——会变成光是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的事态啊喂！
　　“总之，站在你们的立场上，那些家伙绝对是比我们更糟糕的对手，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但话虽如此，你们并不会完全相信我们吧。”
　　“心知肚明的事何必非要说出来呢？”
　　“……”
　　虽然这么说着，但汤姆看向玛格莉塔的目光中，憎恨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疑虑。
　　“那么，你们应该有办法自己逃掉而不会被发现——这是最重要的——和追上吧？”
　　已经没有时间和玛丽、欧琳丝以及猩红商量了，玛格莉塔抖了抖耳朵，被「双树之种」听到了枪械在莫比乌斯机构执行人员制服上摩擦的声音。
　　“你想做什么。”
　　汤姆狐疑地看着她，但紧接着，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那副凝重的表情松动，漏出了强烈的不信任的目光。
　　但玛格莉塔只是把目光转向猩红，看了看血族的王女抓住汤姆的手。猩红看了玛格莉塔一眼，点了点头，松开了押着汤姆的手。
　　同时，玛格莉塔朝下面喊道：
　　“把那只小妖精放了吧，我们也要准备撤离了。”
　　“诶？等、发生什么事了？”
　　“没时间解释了，赶快！”
　　“哦、好、好的。”
　　玛丽和欧琳丝当然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厂房外莫比乌斯机构的行动的。但她们也知道，这种时候得听作为专业人士的自己的妹妹的话。
　　“呜哇哇——”
　　那个粉色的小光球立刻从欧琳丝和玛丽的手中飞出，刷地飞到康德的肩膀上，抓着巫师的耳朵啼啼哭哭。
　　“康德！汤姆！那两个女人真的好可怕！我还以为脖子要被扭断了！嘎巴——一声那样！”
　　“啊，好了好了，没事了，我会保护你的。”
　　康德伸手抚摸着小妖精的粉色头发，又怪异地看着爽快地放走他们的玛格莉塔和猩红。
　　“我现在实在弄不明白你们到底有什么打算了……唔？！风被截断了，这是……”
　　“……啊，没见过的力量……”
　　玛格莉塔的眼眸之中聚集起灵性的光芒后，少女看到一层神秘的纱幕围绕着废弃的工厂开始升起，仿佛要将整栋建筑笼罩在里面。
　　虽然不知道这是某种神秘仪式构建的结界还是某种收容物的力量，但很显然，莫比乌斯机构有备而来。
　　只要是他们主动采取的行动，衔尾蛇向来准备万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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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7节 EP.161 各自的逃跑路线

　　“有一种神秘力量正在封锁整个工厂，如果你们有什么不引人注意的逃跑方法的话最好马上行动，记住了，千万不要被发现，逃得越远越好，甚至可能的话，一口气逃到罗曼城吧，如果你们做得到。哦，那些侦探的汇报也放弃吧，小心不要露出马脚。”
　　“……虽然我还是不觉得你们值得相信。”
　　汤姆皱着眉，走到自己的友人身边，看着轻易地放走了他们的两个女性。迟疑了一会儿之后，他凝视着玛格莉塔，微微点了点头。
　　“但我会查清楚的。”
　　“随便你……哦。”
　　摸了摸脸上的面具，玛格莉塔的嘴角忽然弯起了一道危险的弧度。她走到康德的面前，抬头看着他，就在巫师满脸狐疑的时候，少女深吸了一口气，抬起腿，将附有平衡仪的高跟鞋鞋跟狠狠地踩在了他的脚背上。
　　“——！！！！”
　　巫师的脸色一下变成了猪肝一样的紫色。
　　“这是为这副面具的‘回礼’。”
　　“你这——”
　　“赶紧滚吧，如果你们不想被那群家伙抓到。”
　　“——该死的，洛洛，用「捉迷藏」。我们要走了。”
　　“好、好的，我们快点走吧，呜呜，这些女人都好可怕……现在要开始捉迷藏咯，3、2、1，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于是，搭住肩膀的汤姆和康德，还有那个叫做洛洛的小妖精，就在玛格莉塔的眼前消失了。明明少女仍然维持着灵视，但还是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只是在片刻后，玛格莉塔的身边卷起了一股强风。
　　强烈地流动的气流似乎形成了一个球体，排斥着任何靠近的人，然后，伴随着气流朝地板上的冲击，那无形的什么似乎骤然升起，然后在那层神秘的纱幕完全合拢之前，从工厂的上方飞了出去。
　　“……他最后一个巫术是逃跑用的啊。”
　　“显然是能让人飞行的类型，能够带上其他人一起飞的话……「天空的方舟」或是「帕伽索斯之鞍」吧。”
　　圣银在枪袋之中轻声地振动着。
　　“不过，他们的动静那么大，会不会被追踪啊……”
　　“这个应该不用担心哦，玛格莉塔小姐，小妖精在藏匿和逃跑的方面，可以说是大陆最顶尖的呢。”
　　话音刚落，猩红的声音重新在玛格莉塔的身后响起。
　　“这是玛格莉塔小姐第一次见到小妖精吧。”
　　“嗯。”
　　作为童话中最常登场，现实中最为少见的几种堪称梦幻的物种之一，小妖精的外形就像是等比例缩小了好多倍的人类，有着不同类型的翅膀，但大多精巧纤细，就好像梦境之中的美丽幻象。
　　她们拥有很高的智慧，可以使用多种多样的神奇力量，这些力量被莫比乌斯机构统称为「妖精巫术」，或许是对她们如同泡沫般脆弱的生命的某种平衡，这些「妖精巫术」效果都十分匪夷所思。
　　例如让猩红，玛丽和欧琳丝都中招的那个“呆呆术”。虽然名字非常滑稽，那可是真的可以让任何用脑进行思考的生物无差别地在持续时间里变成连思考都没法思考的白痴的。如果不是猩红作为血族，身体的基本机能并不完全通过“器官”运作，直到小妖精解除这个巫术为止，她都不可能产生任何想法和思考，更别提帮助玛丽和欧琳丝脱困了。
　　之前那个叫康德的巫师惊愕中脱口说出的“妖精乡”更是一种难以理喻的力量，其效果是在任何地方创造出一个不定大小的空间，得到小妖精允许人和物可以进出，而对于没有得到允许的任何东西，都无从感知到这个空间的存在，也完全无法对其进行任何干涉。
　　这就是猩红的蝙蝠最初在这个工厂里谁也没有找到的原因了。那个时候，他们还处于「妖精乡」中。而刚刚因为被抓住还受到威胁，小妖精的精神状态剧烈波动，「妖精乡」解体，没有战斗力的汤姆·罗曼罗兰因此从中掉了出来，在猩红的感觉中，就是突然出现，连她都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而是愣了几秒后才过去控制住汤姆。
　　“然后就是刚刚的「捉迷藏」了，就连玛格莉塔小姐的灵视也应该什么都看不到吧，他们唯一会比较麻烦的是怎么想办法摆脱衔尾蛇的占卜追踪，希望他们有可靠的反占卜手段吧。”
　　“神秘的世界真是无奇不有……玛丽姐她们呢？”
　　“我已经把她们送回安全屋了，我们也走吧？”
　　“嗯……啊，还得帮他们把那张桌子也……”
　　“哦，说得没错。”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握住了猩红伸过来的手。在之前的战斗中，那张木桌早已经被波及，坠落到厂房最下方摔成了很多快，少女们出现在木桌旁，将那张用来给侦探们标示指示的便条拿走，然后，赶在神秘帷幕合拢前的最后一刻，她们的身影消失了。
　　片刻后，一群手持长铳，穿着统一制服的人闯进了这座布满肉眼可见的战斗痕迹的废弃工厂。他们维持着某种队形迅速移动，快速地扫视着周围的情况，最终。
　　“队长，好像没有人，也没有分出胜负的迹象，可能是那个巫师和未知对象的战斗中察觉到了什么，逃跑了。”
　　“……再仔细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是！”
　　迦南城的夜晚，看起来还不会这样轻易地结束。
　　………………………………………………………………………………………………
　　一直到远离了迦南的明亮灯火，在被月光照亮的天空中，「捉迷藏」的效果才被小妖精解除。
　　“……呼，真是危险。”
　　直到这个时候，康德才松了一口气。
　　当他使用自己压箱底的逃命巫术升上天空时，借着月光，这位青年非常清楚地看到了围绕着工厂的那些人。他敢保证，在自己十二岁时莫名其妙觉醒了名为巫术的力量，开始接触神秘世界以来，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组织行动有条不紊，冷酷得就像一台精密机械的家伙。
　　为什么至今为止他连这些家伙的存在都没有听说过？不，不如说这些家伙到底是什么？
　　康德摇了摇头，决定逃到安全的地方之后想办法打探一下这回事。至于现在……
　　“不过，幸好汤姆和洛洛都没事，抱歉，可能是我太自信了，差点让你们都遇到危险。”
　　果然还是得道歉才行。
　　“没关系哒没关系哒，虽然那几个女人非常可怕，但是洛洛，完全没受伤，哼哼——”
　　坐在肩膀上的小妖精踢着小脚，好像已经完全把刚刚被吓得泪眼汪汪的事抛到脑后去了。嘛，这些小小的美丽的生命似乎从来不懂得烦恼，虽然很多时候这样的特质都令人头疼，不过，这也正是她们迷人的地方。
　　至于另一位友人……
　　“汤姆、汤姆。”
　　“嗯？啊，抱歉，我在想事情。而且我都说了，是我拜托你去抓那些人的，因为看到其中那个「银月假面」，让我有些冲动了。”
　　说完，这位抓着那份康德给他的报告的年轻人看着侦探的报告又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汤姆，你在想那个女人说的话吗？”
　　“嗯，虽然很匪夷所思，但是……意外地，按照这个思路去想的话，我并不能断言一定没有可能。”
　　“你还会继续追查下去吗？”
　　“你明知道我是这样的人。”
　　“说得也是。”
　　在月光下，康德撇了撇嘴。
　　是的，他知道。
　　“你就是这样矛盾又扭曲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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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8节 EP.162 夜空中的独白

　　“是啊，我是个矛盾，又扭曲的人。作为贵族十分优异，但作为人实在是不值一提。”
　　汤姆淡淡地说着。
　　虽然有些突然，但是，因为汤姆的话，康德忍不住把那个在自己的脑海中思考过许许多多次的问题又翻了出来。
　　汤姆·罗曼罗兰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事实上对于这一点，其实无论是玛格莉塔还是玛丽、又或者是欧琳丝，其实都并不是很清楚，她们打的交道实在不多，而且基本集中于人格和为人处世已经较为固定的14岁之后。即使有着血缘关系，她们对这位长年不在罗曼城的表兄弟的了解也非常有限。
　　但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呢？
　　对家人说不出口的话，对陌生人却可以轻易地开口。
　　“我和你说过的吧，罗曼罗兰家……不，几乎是所有贵族家族那令人感到迷惑的教育方针。”
　　“啊，印象深刻，虽然当年只觉得你能吃饱饭还要求这么多简直该糟天谴。但现在，就算花钱请我去当贵族我也不干。”
　　汤姆·罗曼罗兰和康德的相遇是一场不值一提的偶然，两人的关系也非一开始就和现今一样亲密。不如说，由于平民、贵族之间名为阶级的鸿沟，最初的他们完全无法理解彼此，在一次毫无意义的小孩吵架之中，那些绝不会对家人诉说的话语，被康德从汤姆的口中知晓了。
　　作为家族中直系血脉的后裔，作为安东尼·罗曼罗兰的儿子，就好像嫡长子生来就被赋予成为下一任罗曼罗兰公爵的职责一样，从小，他就得到了一个他需要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接替他父亲的职责、在未来辅佐下一位罗曼罗兰公爵经营家族领地。
　　“我自小就接受相当高规格的教育，被灌输着「家族和家人是最重要的。」「为了家族的利益牺牲一切才是合格的贵族。」「作为贵族必须比其他人都要优秀，对于无能的下属要果断地抛弃。」「独立思考，独立决定。」之类的观念。但另一方面，我的父亲一边严苛地教育、培养他，一边告诉我、其实我还不一定会成为那位协助未来的公爵管理家族领地的人。”
　　用闲聊的语气，汤姆说着，这些话很久以前他就已经跟康德说过一次了，不过现在再说一遍也没有任何关系。
　　“一边说着罗曼罗兰家族最看重能力，但又告诉我，我的能力虽然很重要，但还要看我们这一支在家族中对权力的争夺。一边说作为合格的贵族最重要的就是重视家族、重视家人，一边告诉我家族里的其他人是必须要击倒，要征服的对手。一边说着为了家族的繁荣和贵族的体面必须要善待忠于自己的人，一边又告诉我，为了家族的利益，只有最有能力的人可以留下，无能者就是不良资产，需要果断抛弃。一边说作为贵族要仁慈，但又说贵族必须残酷，否则会被人轻视——这样的话语数不胜数。”
　　“之前也说过，虽然我大概能理解你的父亲最后想要把你培养成什么样，但这简直就是疯了，他希望一个小孩子怎么样啊。”
　　“洛洛则完全无法理解呢，这简直是要求一个人既是手不染血的圣母，又是残酷无情的屠杀者，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这根本就是神经病。你们人类一直都是这样，也太可怜了……”
　　“因为你们这些小妖精太单纯了，人可是复杂的生物啊。”
　　康德叹了口气。
　　虽然叫这个名字，但他和某位大哲学家没有任何关系——但即使如此他还是能够明白汤姆的童年是多么异常的。
　　当然，那些矛盾的要求并不是完全的二元论，全都可以解释为“针对不同的对象”“把握度的问题”，但这依然无法掩盖其本质就是相互冲突，就像洛洛说的一样。
　　“我时常觉得贵族说不定真的比一般人优秀，毕竟一般人被这么教育应该在成才前先疯了。”
　　“也可能所有的贵族早就已经疯了，不然这种教育方法怎么还能维持这么多年，当然，要是这样的话，我也早已经疯了。”
　　耸了耸肩，汤姆俯瞰着下方的风景。
　　在天空中飞翔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无论是依靠人类的科技结晶，还是神秘的巫术，当置身高空俯瞰大地，看到城市，房屋以及人们在视野中变小，而原以为很大的世界变得更大时，总是会因而产生某种难以言叙的感觉。
　　“现在回头想想，我也觉得自己受到的教育简直是分裂至极、令人迷惑。但所谓的教育就是这么可怕，哪怕是荒谬至极的事，只要从小一直教导，也能深刻地内化成了自己的一部分。虽然这其中也有我小时候听话得异常的缘故——这一点上我也没脸去说我那位单纯的表兄呢。不过，到现在我也觉得，可能还是这个通过那些荒谬的教育能让人如鱼得水的社会更加异常。”
　　“你的逆反期还没结束吗？嘛，虽然我也赞同这个观点。”
　　康德也叹了口气，开始忍不住思考如果在社会中坏人能比好人过得更好，那么到底是去当坏人的人的问题，还是那个社会的问题，又或者干脆是那些好人的问题。但两秒钟后他就放弃了思考，这种大道理和他实在没有任何意义。
　　“总之可别哪一天真的疯了哦，那我可就头疼了，巫术可治不了精神病。不过，说是要继续追查下去，但你打算怎么做？你和你那表兄的关系其实也说不上好吧。说实话，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你们没什么亲密的关系，你却那么了解他。”
　　“这也算是贵族家庭里特有的风景吧。”
　　汤姆叹了口气。
　　即使被寄予厚望，但他和那位表兄的关系实在说不上亲密。
　　由于长年居住在罗曼罗兰公爵领与靠近领地的米兰，学业也很繁重，长期以来，除了在罗曼城的家族嫡系后裔，也是罗曼罗兰公爵的继承人因为某些原因去往家族领地之外，他们都很少会面。
　　加之辅佐公爵的心腹的人选原本也是家族内权力竞争的一部分，一直到这个权力的平衡决定下来之前，人选都是不完全确定的。也因此，为了不让未来的继承人因为和某些后辈有了深厚的感情而影响到这个人选的变更，除了作为亲姐妹的玛丽和欧琳丝，包括汤姆在内，年轻一代的其他人和继承人的关系都处于一种介于亲近和疏离之间，十分微妙的距离。
　　——当然，玛丽在公爵夫妇的支持下夺得这个位置，又是另一个少有人知的故事了。
　　一整个童年，他们从没有一起游戏过，几乎没有多少对话。
　　仅有的几次合作大多也是在家族的长辈面前表演一些表弟给兄长敬酒、兄长赠送礼物这样的连小孩子都觉得无聊的戏码。甚至就在这样的事里，敬酒也完全是某位长辈指示，礼物也是专人挑选，两人的交际毫无自由可言，再加上兴趣的差异，他们从未建立起自诞生便有的家族和血脉之外的感情和联系。
　　在这些因素的影响下，站在继承人的角度，作为表弟的自己让他感觉十分陌生也不奇怪，这样的观点一直持续到长大成人也没有改变同样也很正常。
　　但是，对于汤姆而言却并不是这样。
　　自小他被预定好的将来，就是成为「辅佐下一任罗曼罗兰公爵的心腹」。因此，他必须清楚自己所要辅佐的人的一切。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关于那位继承人的各种事都会被整理成报告送到他的面前，无论是日程安排、行事方式、生活作风、甚至是个人喜好。无论他做了什么，成功还是失败，这些事都会成为汤姆的考题，他会被要求思考在继承人做成功的那些事中如何帮助他做得更好，在那些他失败的事例中思考如何帮助他避免失败，如果实在无法避免，又该如何最大化地减少损失。
　　如果一个人所做的每一件事，所想的每一个念头都会成为一道道不得不拿到「A+」的考题，那么对于这个人的了解怎么不会比对朋友、对家人、甚至对自己都深呢？
　　但这些了解毕竟只是建立在大量的资料与少量的见面，甚至是更少的交谈上的。“在成年礼上难道没有察觉到什么”——那个「银月假面」的这句话到底是在意有所指什么，汤姆怎么也想不明白。
　　同样，那个女人说的“这都是他的选择”也让汤姆陷入了一种迷茫。
　　他那位表兄本来就很痴迷神秘学，如果说这一系列的计划和行动都是他自己谋划的，为的真的是那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自然与灵的合一」，他也无法完全地断言，他不会这么做。
　　“他是我最重要的家人，我是真心这么认为的，但是我……和他真的算得上兄弟吗？我非常了解他，但是我真的了解这个人吗？我会继续追查这件事、直到得到真相，但那真的是出于我对他的家人爱吗？”
　　到头来，对那些神秘的女人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她们一定深受玛丽器重，知道很多事。
　　而对汤姆自己，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
　　“或许我根本不在乎他，只是被教导着作为家人去爱他。”
　　“……”
　　康德和洛洛没有再说话，即使是巫师和小妖精，这个问题也无法回答。
　　只有风包裹着他们，无言地在天空驰骋。
　　…………………………………………………………………………………………………
　　当出现在地下的安全屋之后，玛格莉塔下意识地将手往衣服的领口一拉。因为没有拉动，她才意识到自己身上还穿着乙太织甲。于是，「衣物吞食者」变回了洋装，少女解开了那玳瑁的纽扣。
　　“……”
　　“……”
　　“……”
　　等到在三双眼睛无言地注视下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不对的时候，玛格莉塔已经把自己脱得只剩脖子上的「阴影的轻纱」了。
　　“诶？啊？诶？！”
　　“看来玛格莉塔小姐的精神状况确实不太乐观，居然被「天体巡回」的代价给影响了……”
　　猩红忍不住吃吃地轻笑着。
　　“看起来那些话真的对玛格莉塔小姐造成了很大的冲击对吧。”
　　连忙伸手去把脱在地上的衣服重新捡起来的玛格莉塔一怔，用一副无比惶恐的表情看着血族的王女。
　　当时她实在是气急了，然后又因为汤姆的回答失去了一定程度的理智，现在仔细想想，汤姆不知道银月假面的面具下到底是什么人也就算了，猩红会不会从那些话里听出什么……
　　“猩红小姐对那场对话里说起的事感到好奇吗？”
　　“不、玛丽小姐，事实上我对你们的家族关系还是一无所知，既不认识那位乔斯达·罗曼罗兰也不太清楚你们和他的关系，所以我只是在阐述玛格莉塔小姐听到那些话后的反应，并无意对此发表什么看法。而且，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A secret makes a woman woman」。”
　　摇了摇头，血族的王女只用一句话就让空气放松了下来。
　　“不过，怎么说呢？我们的目的应该还是都达到了吧？虽然和预想的有些不太一样。”
　　“嘛……啊……应该是达到了吧，大概……”
　　玛格莉塔缩了缩脖子，有些紧张地等待着玛丽的话。看到她一脸紧张的样子，玛丽忍不住叹了口气，走到她的身边，伸手揉着那头就像被狗啃过一样的金发。
　　“虽然我想说应该是没有问题……但到底有没有问题也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了，必须等汤姆回到罗曼城，然后看看他的反应。”
　　“唔……抱歉，玛丽姐，我一时冲动就……”
　　“好了好了，这也不是玛格莉塔的错，谁能想到汤姆居然会出现在那里呢，不如说，玛格莉塔能把事态的崩坏挽回到那一步，已经是非常了不起呢。”
　　“呜呜……”
　　“不过，居然把作为女孩子生命的头发搞成这样，真是的，也太不小心了呢。好了，今天就好好休息吧，虽然时间还早……不过，玛格莉塔应该已经很累了。猩红小姐，这一次帮助的酬劳就让我来支付吧。”
　　“嗯？嗯……”
　　本来想回答这次自己因为那只叫洛洛的小妖精的突袭也没能帮上什么忙，不需要酬劳的猩红正打算开口这么说的时候，忽然注意到了玛丽的视线，她同样幽黑的眼珠转了转，点了点头。
　　“啊，玛丽姐，要给猩红支付酬劳的话，还是用我的血……”
　　“一直都是玛格莉塔在为我做着什么不是吗？偶尔，也让我这个姐姐做一点姐姐该做的事嘛。那么，我们上去吧，作为姐姐，我有点不太想在妹妹们面前露出不堪的样子呢……”
　　“乐意效劳。”
　　说完，玛丽优雅地伸出手，而猩红也像是一位接受贵族小姐的邀约的骑士一样挽住了她的手，不等玛格莉塔再说些什么，她们翩然地走上楼梯消失在地下的安全屋中。把还没将脱下的衣服重新穿上的玛格莉塔和欧琳丝留在了床边。这个时候，欧琳丝站到了玛格莉塔的面前，对着好像还有一半以上意识不知道在何处的玛格莉塔又是紧张又是带着些不安地说着：
　　“好了，猩红被玛丽姐带着离开了，无论想要说些什么现在都是最好的时机。”
　　“……诶？”
　　“别装傻了，你有很多……很多想说的吧。”
　　深吸一口气，看着呆呆的玛格莉塔，欧琳丝忽然感到一种气愤，顺着这份气愤，她伸出手，将自己的这个令人担心的妹妹推倒到了床上。
　　“就让我听听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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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卷应该会大于200小于250章，像第三卷那样的超长卷应该是不会出现了=x=
　　

    





第809节 EP.163 亲密的证明「上」

　　女孩的后背触碰到了清凉的凉席，眼前露出让少女迷茫与不解的表情的欧琳丝换成了纹路清晰的天花板，在胸前，那双一触即离的手掌似乎带着一种战栗。
　　“欧琳丝姐姐……你怎么了……”
　　在只有姐妹的场合会吐露的那个称呼漂浮在空气中，但是少女的这份关切似乎没有传达到她希望传达的人的耳中。欧琳丝抖了抖尖尖的耳朵，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把手在胸前紧紧地攥着：
　　“我什么事也没有，但是你呢？玛格莉塔，你没事吗？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但是，你这样子怎么都不是没事的样子吧！汤姆的话让你有了什么想法，有怎样的感觉，我在听着，所以全部说出来吧。”
　　“就、就算欧琳丝姐姐这么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真的吗？”
　　“嗯、嗯，虽然我真的很吃惊，那个，也很羞愧，但是汤姆表弟的话并没有对我造成什么影响啦，只是……那个，欧琳丝姐姐也知道的吧，以前……以前我其实是很孤僻的，觉得家人也好，朋友也好，虽然能够明白大家的好意，但是，在内心的深处，其实又总是在这么想：真正理解我的人一个也没有、之类的。像乔丽、伯利克、甚至乔治也是，其中汤姆表弟是我最这样觉得的，可是……可是，其实不是这样，那个汤姆表弟那样的了解我，甚至，甚至算是在默默的支持着我，这真的让我很吃惊，也让我很羞愧。”
　　“……吃惊我可以理解，为什么会羞愧？”
　　“直到他那么说之前我都觉得，他一定完全不了解过去的我，一定，在那个时候搬出过去的我是为了博取同情和站在道德的高地上。可是其实并不是这样，反而是我单方面地对他一无所知，还怀着恶意去揣测他……这种卑劣的行为让我很羞愧。”
　　玛格莉塔脸有些红，她侧过目光，不敢直视欧琳丝的双眼。
　　虽然在冬后月的训练中她被彻底地灌输了在“无法确定对方怀有善意时就一定要保留其怀有恶意的怀疑。”而在瓦卢瓦王国的小镇迪亚，目睹了年幼的孩童也能毫不犹豫地对沃夫举起致命的长铳、被她阻止后依然如野兽一般疯狂时，这样的观点甚至扩大到看似人畜无害的儿童。
　　但即使如此，她还是会为自己怀有恶意去揣测别人而感到一种源自内心的不安，尤其是这样的揣测被证明是错误之后，那种不安就变成了羞愧。
　　汤姆的愤怒不是假的，他的话语也不是虚伪的，尽管玛格莉塔确实感觉到了一种诡异的违和感，但她可以如此断言。
　　“……然后，还有一点高兴。”
　　排除这种羞愧后，玛格莉塔感觉到的，就是惊讶和一些高兴。
　　“……什么？”
　　欧琳丝的声音猛地提了一个八度。她震惊地看着玛格莉塔。
　　“为什么会高兴？”
　　“就是，原来还有人那么了解我，原来还有人愿意肯定我……这样的，感到高兴吧。”
　　站在床边的欧琳丝忽然垂下了头。
　　从刘海的阴影下，从极高忽然落到极低的声音幽幽地响起，就像是幽灵的低语一般。
　　“……你不会突然因为汤姆的那番话又要告诉我们，你想变回去了吧。”
　　声音在颤抖。
　　但是颤抖的又不仅仅是声音。
　　这个时候欧琳丝才意识到，驱使着自己将这个不省心的妹妹推到在床上又摆出一副姐姐的架子站在她面前的并不是愤怒，而是一种不安——强烈得让她对如此不安的自己发火的不安。
　　“诶？不、怎么会。欧琳丝姐姐，我不是说过了吗？绝对是现在的我比较幸福。不如说……”
　　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前，那有着些微弧度的柔软，从那下方传来的心跳回应在手心，那是生命的雀跃，是名为「玛格莉塔·罗曼罗兰」的“自我”的温度。
　　“如果我还是过去的我，一定会把那些话也当作嘲弄吧，因为我是玛格莉塔，所以我才可以用一种比较平和的心态去听取那些话。汤姆，还有汤姆所说的那些话语，全部……所以才不会想要又变回去啦。”
　　少女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一口气说出来后，她忽然感觉轻松得多了。
　　“欧琳丝姐姐，谢谢你听我说……”
　　“……看起来，你感性的部分还有一些不那么女性化的部分呢。”
　　“诶？”
　　但是，欧琳丝马上就说出了让少女呆然的话语。
　　“如果是我啊，知道一个一直很陌生的男人居然偷偷地收集自己的资料和情报，在我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变得非常了解我的话……一般来说首先是觉得恶心，然后是觉得可怕呢，这种行为简直就和跟踪狂没有什么两样吧。”
　　“诶？诶？会、会这样吗……”
　　“嘛，因为知道汤姆这么做也不完全是他的错所以才会这样，但如果不是家族里的人这么做我一定会报警，明白吗？对于大多数女性应该都会这么做来的，会感到高兴的你……是太没有危机感呢，还是太纯良呢……”
　　“啊、哈哈……”
　　看着傻笑的玛格莉塔，欧琳丝按着自己的脑袋，长长地松了口气。
　　啊，只是听到这样的话，那种不快的焦躁和愤怒就飞到不知道哪里去了。虽然说玛丽姐是恋爱脑，但其实，自己不也完全就是吗……
　　“……那个，欧琳丝姐姐？姑且让我问一下，如果我说，想要变回去的话……”
　　“把屁股翘起来——这样说你就明白了吧？”
　　“……”
　　点头、点头。
　　“那么，赶快——”
　　“欧、欧琳丝姐姐？我、我可没有那么说哦！”
　　“是为了另外的事，我突然想到的，具体是什么事等会再告诉你。”
　　“不、不讲理——”
　　玛格莉塔忍不住发出了悲鸣，但是在欧琳丝那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的严厉目光下，可怜的玛格莉塔还是屈服了。
　　“至、至少……”
　　——啪！
　　（本段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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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0节 EP.164 亲密的证明「下」

　　“咿——”
　　“这是为你让大家担心的事。”
　　玛格莉塔的背脊弓起，被狠狠地拍了一下的屁股本能地垂了下去，但欧琳丝也放下了手，没有追击，只是用另一只手稍微有点不太温柔地把玛格莉塔的脸扳过来，让那双如天空般湛蓝的眼眸直视着自己。
　　“而接下来的还没有决定要打多少下的惩罚，是为了你说的蠢话。”
　　“蠢、蠢话……”
　　“可不要说你忘了哦，你和玛丽姐说过的吧，想要被视为一个完全独立的人，一个彻头彻尾的全新的人，彻底地割舍过往。这样的话，你是说过的吧。”
　　“虽、虽然是说过……”
　　“你到底想把别人的心和回忆践踏到什么地步啊。”
　　“诶？诶？”
　　玛格莉塔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遇到这么严重的指控。践踏别人的心和回忆，诶？等一下，她哪里有做过这样的事——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根本不可能把你看作一个完全独立的人！到底要怎么才能把你视为那样的一个人？一个突然出现、和我们感情深厚的妹妹吗？就算我们可以这么做，那父亲呢？你难道想要她们把你真的当作自己和不知道哪个女人生下来的私生子，一直到去年的冬前月为止都流落在家族之外，然后突然就被接纳进家族？母亲呢？你难道要否认你是被母亲大人孕育，而是降生自某个不知道在哪里的其他的子宫吗？！你到底明不明白？！！”
　　——最重要的是，如果真的打算那么做，那么，过去，你和我们共处的时光又被置于何处？
　　“也、也不用做到那种程度，只是……”
　　“不做到那种程度的话你倒是告诉我们要怎么把你视为一个和你的过去完全割舍的独立的人啊！难道在社会意义上将过去的自己杀死还不够，连你自己还要将自己完全抹杀掉吗？这到底是多么荒唐的想法，你难道自己从来都没有想过？！”
　　——如果真的打算那么做，那么，她们的感情，还有因此而生的喜怒哀乐——又该被置于何处？！
　　毫不温柔的，甚至可以说直接到残酷的话语，被一直以来在耳边吐露着温柔话语的声音说出。
　　不久前刚拾回的过往回忆与现在仿佛隔了一层镜子。
　　镜里、镜外，无论是谁都发生了改变。
　　凝视着欧琳丝眼睛的玛格莉塔这么想着，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欸嘿嘿……啊，疼、疼疼疼！欧琳丝姐姐，体罚、体罚反对、体罚反对！”
　　“对付道理说不通的小孩子，还是体罚更加有效，特别是明明是严肃的话题但你还嬉皮笑脸的。”
　　“不是的，我明白，我明白欧琳丝姐姐想要告诉我什么！真的，对不起，关于这件事我的确没有太多的考虑，只是凭着一股气势就——”
　　现在，她们的样子倒是更加契合那场倒错的催眠后玛格莉塔对她的称呼了。
　　“那是什么气势啊，什么气势！！”
　　“痛、痛！欧琳丝姐姐，屁股好痛！不要掐了啦！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的，我不会再想那种事了！”
　　“真的吗？”
　　欧琳丝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的确，她觉得现在的确是绝好的时机于是把和玛丽商量过的哪个话题在这个时候提起，但以她对玛格莉塔的了解，自己的这个“妹妹”是个非常固执又爱钻牛角尖的人。所以，玛格莉塔的想法这么快地松动出乎了她的意料。
　　接受得太快了，以至于她都怀疑是不是真的。
　　“啊……欧琳丝姐姐的这个眼神，是在怀疑我有没有说真话……真的啦、真的啦，抱歉，我也会对玛丽姐道歉的，真的很对不起。虽然对我来说那只是一段凄苦的人生，但对于其他的人而言，果然还是有其意义的吧，再怎么说为了自己的幸福也好，在成为玛格莉塔之上，要求大家完全把我和过去视为完全不同的人……果然还是太任性了吧。”
　　玛格莉塔想低下头，但是下巴被捏着，所以，她只能凝视着欧琳丝的眼睛，把这些话说了出来。
　　“……”
　　欧琳丝看着玛格莉塔的眼睛，好一会儿，才皱起了眉毛。
　　“难道说，是因为汤姆的话……”
　　“啊、嗯……怎么说呢，那些话、第一次让我想到，过去的那些事，对于不同的人来说是有着不同意义的，我的确可以对自己否定掉那些痛苦，将之舍弃……可是，我却不应该让玛丽姐、欧琳丝姐姐也一样把那些舍弃掉，即使对我来说是糟糕的人生，说不定对你们来说是有着特别的意义——当我意识到的确应该这么做的时候，欧琳丝姐姐的那些话就很自然的被理解了，就好像本来就该这样一样。”
　　视角的改变，会将世界也改写。
　　对于玛格莉塔来说，这并不是第一次经历了，无论是踏入神秘的世界时，还是在帕列斯意外地进入「自然与灵的合一」的状态之后。正因为如此，现在玛格莉塔也在想，为什么自己在之前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欧、欧琳丝姐姐，为、为什么表情变得好可怕……”
　　“汤姆说的那些话，我、还有玛丽姐，在很——久以前，就对你说过很多次吧，但反而是汤姆的话让你明白了这一点的理由，可以告诉我吗？”
　　“……大、大概是，因为和玛丽姐和欧琳丝姐姐太过亲密，所以没能意识到，那、那个，不是时常有这样的说法嘛，同样的话，陌生人和亲密的人说出来效果也是完全不同的，但有时候会反过来，反而是陌生一些的人说得更有效果……啊……”
　　——火上浇油。
　　——不，这完全是往火里浇高浓度的乙太。
　　欲哭无泪的玛格莉塔想要移开视线，但因为下巴被捏住，她只能直视着欧琳丝眼睛里膨胀的烈火。
　　是啊，一般来说都会生气的吧，自己说了无数遍无数遍都没有听的人偏偏听进去一个几乎是陌生人的话，一般来说，都会觉得“那么我到底算是什么啊”这样大发雷霆的吧。设身处地地想，如果立场调换，是欧琳丝因为一个陌生人的一番话意识到了某件事而一直以来自己都在她耳边说着那番话……那玛格莉塔自己也一定会非常、非常地生气的。
　　——明明，她们才是更加亲密的家人才对啊。
　　“……我到底要在这个迟钝的小屁股上打多少下才能为我自己和玛丽姐疏散因为你的这个回答而升起的愤怒呢……”
　　“不管是一千下还是一万下我都会带着被钉在十字架上忏悔的心情感激地接受的所以在那之前可以请欧琳丝姐姐发发慈悲让我先去盥洗室把肚子里因为「神隐」弄出来的卵先排干净吗。”
　　玛格莉塔一口气说完了这整句话。然后，又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面前的，美丽的姐妹的脸。
　　“那个……欧琳丝姐姐是不想要我变回去的吧？我们……还是可以做亲密的姐妹的吧……”
　　“……姐妹当然是姐妹。但亲密与否就要看你怎么做了。”
　　“怎、怎么做……那个……请……？”
　　玛格莉塔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把留下了一片红色枫叶般手掌印的屁股抬了起来。
　　“……那是之后要做的。你……明明就知道的吧。”
　　鼻尖与鼻尖上细小柔软的绒毛触碰到了。
　　欧琳丝故意把脸板了起来，但在彼此共享那仅剩的燥热气息时，强装冷静的少女的脸上，仍旧闪过了一抹绯红，她们之间的距离越发地接近，近到睫毛也彼此摩挲，近到两人之间，仅有彼此呼出的吐息。
　　圣银微微地振动了一下，没有去打扰这对姐妹间亲密的交流。
　　它只是平静地而专注地、将映在自己表面的这一幕，收入了自己的资料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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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琳丝姐姐的大胜利（？
　　可惜这一卷并不是她的主场呢（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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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1节 EP.165 拭目以待

　　被玛丽作为安全屋的郊外独栋别墅，距离最近的村庄也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即使离开地下的安全屋来到空荡荡的地上部分漫步也不用担心有什么人注意到。
　　在“潜伏”于罗曼城的这段时间，玛丽就时常在感到疲累时离开地下，来到别墅的阳台上看着视野尽头翡翠色的大海，看着渔帆如云，而蒸汽船暗黄的乙太灯就像云朵间朦胧的星光。
　　她喜欢拿一只勃艮第杯，斟上口感轻盈的雪莉酒，靠在阳台的栏杆旁看着这样的景色，无论有没有人陪伴都能十分享受。
　　“这一次也麻烦猩红小姐了呢。唉，切实地感觉到，完全是普通人的我们想要跟上那个笨蛋妹妹的脚步，真是困难啊。”
　　不过今天，她摇晃着酒杯，首先长长地叹了口气。
　　“是不是该放弃和玛格莉塔行动的念头比较好呢，这次是因为有猩红小姐在。如果不是这样，真的被人抓住当作人质，变成她的拖累甚至因此害了她的话……”
　　“是呢，如果只有我和玛格莉塔小姐还好，或者说，这一次的事件，就算只有玛格莉塔小姐一个人，至少也能确保自己的安全，可如果加上营救你和欧琳丝小姐……”
　　猩红站在门的另一边，抬头远眺着还未及中天的弯月。
　　“即使如此，你们还是想要和她站在一起吗？那位公主殿下倒是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的样子。”
　　“也就是爱与还未成爱的感情之间的区别啦，即使明知道自己跟过去只会带来麻烦和危险，明明知道这一点却还是会想要追在身边，所谓的爱情令人盲目就是这样的意思。”
　　接着，玛丽又叹了一口气。
　　“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只限于在真正危险的时候之外的话，我倒是还可以提供帮助，但是那也不稳定呢，就好像这次被小妖精的呆呆术袭击的时候，连我也没有什么办法，等我好不容易恢复过来一回头，看到玛丽小姐和欧琳丝小姐眼歪嘴斜流着口水的样子……实在是有失淑女的仪态呢。”
　　“这件事千万不能告诉她哦。”
　　“我知道我知道，只要是女性都会在意这种事。嘛，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是乐意想想办法的。就比如到时候先把你们送走然后再回头去帮玛格莉塔小姐之类的。先不说这个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呢？虽然在下面为了安抚妹妹们说情况还算乐观，但其实完全不是这样吧？”
　　“……那要等确认汤姆回到罗曼城后的反应才能知道呢。”
　　说起正事，玛丽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她抿了一口红酒，走到别墅有着精致雕花的栏杆旁，侧靠在上面，目光暂时地涣散，陷入到思考中去。
　　“最乐观的情况，就像玛格莉塔做的那样，那些话让汤姆产生了怀疑和思考，让他重新思考这件事之类的。但如果情况糟糕一点……”
　　“如果他认定你们是骗他的话，一回来就直接报告给家族，你和你父亲很有可能立刻就陷入被动呢。”
　　“是呢，必须赶快去和父亲大人说清楚，多少制定一些对策……不过，猩红小姐，我为什么觉得你好像对我们的事非常感兴趣呢？”
　　“哦，请让我说明一下，其实我对你们家族的事并不关心，在这件事上我在意的只有你而已，玛丽·罗曼罗兰小姐。”
　　玛丽转了转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位血族的王女。但猩红只是掂起酒杯摇晃了一下，她黑色的瞳孔透过红色的挂壁，仿佛并未燃烧却蒙上了一层美艳的鲜血的色彩。
　　她的话让玛丽有些错愕。
　　“……我？虽然我对于猩红小姐的确很感激，而且也愿意做一些什么表达这份感谢……”
　　“准确来说，是在意着你会在实现成为罗曼罗兰女公爵这个梦想的天平上，放上什么样的代价呢。”
　　“……梦想的代价吗？”
　　“嗯，梦想的代价，就像收容物的代价一样，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让人永远都不会觉得无聊的东西。”
　　酒杯中的挂壁很快便回归到玫红的酒液之中，猩红用她苍白的手指掂着酒杯纤细的握柄，回以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实现梦想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不同的人不同的梦想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也不尽相同，而我的兴趣之一就是看这些追逐梦想的人会愿意为了她们的梦想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在付出代价之后又能否实现她们的梦想……”
　　“这还真是雅致的爱好。”
　　“一个活了几千年的家伙，能觉得有趣的事也实在是不多了。”
　　猩红自嘲地笑了一声。
　　“所以玛丽小姐也无需再想着对我进行什么样的感谢，有玛格莉塔小姐美味的鲜血，有我在意的你的梦想，对于我来说，这两件事本身就是最好的报偿。”
　　“那么猩红小姐要失望了哦，虽然说梦想总是要付出代价，但现在，我或许不需要付出太多的代价就可以实现梦想也说不定哦？再向猩红小姐透露一个消息吧，这次的事件虽然十分危险，但是，也让我看到了一个之前无法走通的道路的可能性，所谓的高风险必有高回报嘛。不过，为此，我还要借助猩红小姐和玛格莉塔的力量。”
　　“那么，我就拭目以待了。”
　　猩红举起酒杯，与玛丽的酒杯相碰，不过，就在这个时候。
　　“玛丽姐、猩红小姐。”
　　阳台的后方，欧琳丝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嗯？欧琳丝，怎么了，和玛格莉塔的话说完了吗？”
　　“嗯、嗯，关于那件事，效果比我想象的还要好，虽然感觉她还不是完全释然，但是应该是不会再有那种蠢念头了。”
　　欧琳丝的脸有些红，但不仅如此，少女就像是正打算说什么羞于启齿的事一样，脸上还挂着一副非常微妙的表情。
　　“那可真是让我松了口气……不过，如果是那样的话，为什么欧琳丝你是这样一副表情？”
　　“那是……那个……玛丽姐，你知道，那个……便……”
　　欧琳丝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不过，玛丽觉得自己好像还是听到了某个不该从淑女口中说出来的词。
　　“那个，就是……便秘的……治疗方法……玛格莉塔肚子里的那些卵似乎卡住了，排不出来……”
　　“……”
　　“……”
　　“……”
　　夜风幽幽地吹过，遥远的海面上，晚捕的渔船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撒网。
　　最后，这整件事中受到实际伤害（指衣服和头发）的，就只有玛格莉塔而已。
　　顺便一提，这之后发生的事，在相当程度上，把少女本来就有些偏离一般人的性癖，彻底带向了一个非常规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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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节点GET.jpg
　　但具体什么时候写呢……（倒
　　

    





第812节 EP.166 调查重启

　　就像是大多数贵族宅邸的仆从们那样，在夏日的黎明都还没有冲破黑夜最后的黑暗时，罗曼罗兰公馆的女仆们就在齿轮闹钟的铃铃声中离开温暖舒适的睡床，投身到整日辛劳的工作之中去了。
　　这座洋馆的工作一般来说还不算繁忙，有休息的时间，也有虽然严格，但可以保证4小时睡眠的作息规定。作为罗曼王国的大贵族，罗曼罗兰家族的人也有着贵族的矜持和尊严，在没有特殊情况的时候，他们宁愿让洋馆中的佣人闲着也不会要求他们过于辛劳的工作，因为如果仆从总是一副很疲倦的样子的话，在贵族的社交场中总是会免不了闲话。
　　不过，这只是一般状况而已。
　　而现在的罗曼罗兰公馆很显然并不处于一般状态中。
　　“今早早餐要用的鲜鱼和覆盆子还没有到吗？”
　　“刚刚乔雷亚已经去市场确认了，因为这段时期食材需求的激增，一直以来负责提供食材的那些商家也很有压力。”
　　“今天会来用早餐的各位大人就这么多吗？”
　　“是的，伯利克少爷和乔治少爷不在，汤姆少爷预定明天回来，安东尼奥和苏利西大人要求把他们指定的早餐送到他们的房间，还有乔丽小姐，可能要吃午前餐……”
　　“啊，今天也是肉眼可见的忙到爆……水果蛋挞准备好了吗？”
　　“正在准备蛋液了！”
　　“很好，记得将给老人们的那些减少糖的用量，老人们不爱吃太甜的东西——说起老人，恺撒大人今天会出席吗？”
　　“没有，罗维罗先生让我们准备培根吐司和鱼子酱、吐司要烤酥脆但不能硬，用切成薄片撒岩盐的切里西奶酪佐西西里的阳光海伦葡萄酒，要300年产的，事先醒酒二十分钟！”
　　以往只有晚餐时会这样忙碌的洋馆厨房，因为许多罗曼罗兰家族的成员由于继承权的争夺而回到罗曼城的洋馆，工作量激增，因为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口味，不同的要求，甚至不同的起床时间，要准备在餐厅中一起用餐的人们的餐点、不去餐厅在自己房间用餐的人的餐点，吃午前餐的人的餐点，而几乎每一种人的要求都大相径庭，这直接导致早餐的工作量与难度堪比午餐，午餐堪比晚餐，而晚餐堪比招待大量客人时的宴会。
　　仆从们的工作间隙的休息时间不得不大幅缩短，但感谢公爵夫人，她通过对佣人们的班次进行调整，没有让一般的仆人们缩短睡眠时间，还开放了大浴场在家族成员们使用后给佣人们放松，工资在这段时间也有不小的增长——即使不这么做，佣人们也不会有什么怨言，因为原本他们在罗曼罗兰公馆的工作条件就比大部分同行优越——但就算这样，这些优越的举措还是在罗曼城贵族仆从的圈子里流传开来，让公爵夫人和家族都获得了美名。
　　据说，这也间或地影响了一些其他贵族家的仆从，让他们也颇为感激。
　　“苏利西大人，您的早餐。”
　　“辛苦你了。”
　　几乎掐着秒敲响一位从邻国的迦利亚王国回到罗曼城的罗曼罗兰家族的成员卧室的门，将几乎是刚出炉的早餐递交给他的贴身男仆，莱迪亚退后一步站在门外，向苏利西与一大早来到这个房间问候自己兄弟的安东尼鞠躬。等到房门关闭，她挺起身来重新往厨房走去，在走过一扇门的时候，她的脚下就像忽然生了根一样，站住不动了。
　　这个房间曾经属于她侍奉的那位家族的继承人。
　　但如今，房门的后方已经空空如也。
　　在那场葬礼之后，这个房间就已经空置了，现在里面什么都没有，可每一次每一次莱迪亚走过这里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停下脚步站在一旁，就好像……就好像只要在门外等候一段时间，就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呼唤自己的声音一样。
　　但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
　　厨房还有很多工作，自己在这里偷懒的话，同事们的负担会变重的。
　　强迫着自己的目光从那深色的木门上移开，莱迪亚重新迈出了脚步。
　　但就在这个时候，在走廊的另一端，女仆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汤姆少爷？！我记得您原本的预定是明天回来……”
　　盯着一对黑眼圈，很显然的睡眠不足的汤姆看到莱迪亚站在那扇门前，愣了一下，不过立刻，他就朝着莱迪亚走了过来。
　　“……啊，计划出了点变化，昨晚我提早回来了。因为是深夜了，就没有声张。”
　　“我明白了，啊，那么，汤姆少爷的早餐……”
　　“不、不用了，我之前远远地去看了眼厨房，本来就是我提早回来的，让原本就很忙碌的你们再准备我的份有些过意不去，而且我很快就会出门。比起这个，莱迪亚，有些事我要问问你。”
　　“是，只要是我能回答得上来的问题的话……”
　　“在成年礼之前，乔斯达表兄，他有什么异常的举止吗？”
　　“……诶？”
　　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话题，一时间，莱迪亚一下子呆住了。那些本来以为可以平静对待的记忆就像是把箱子塞得过满的宝物，一口气涌了上来。
　　但她毕竟是职业的女仆了，深吸一口气后，她迅速整理好了心情，迟疑地反问着。
　　“汤姆少爷说的异常举止……是什么呢？”
　　“……比如说，开始频繁念叨一些神秘学的事，又比如，好像在暗自准备什么，还有……嗯，偶尔会露出要做的什么准备完毕那种高兴……这样的感觉吧。”
　　汤姆没有多想，就列举出了那位表兄可能的反应。
　　乔斯达·罗曼罗兰的成年礼是他最后一次亲眼见到那位表兄，可那个时候，他虽然注意到了他说话比平时生硬和慢，但那一个只是因为紧张。和他几乎形影不离的欧琳丝表妹为什么没有出现也曾让他感到疑惑，不过在宴会结束后他也见到过她，因此，在那次成人礼的宴会上，可以说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什么异常。
　　但是在迦南城被那个神秘的银月假面说过那样的话后，他开始觉得自己对那位表兄的了解也不那么确定了。
　　“……不，在成年礼前，乔斯达少爷并没有这样的举止，不过……”
　　“不过？”
　　“那段时间，他很活跃地去各个神秘学结社露面，参与活动，罗曼城有名的结社几乎被他逛了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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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存稿，究极危机（倒
　　

    





第813节 EP.167 一生一次的请求

　　汤姆皱了皱眉。
　　这件事他确实不清楚。再怎么说，关于家族继承人的情报也没有详实到他每天的早中晚三餐，去过的每一个地方和见过的每一个人。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任何奇怪的地方都可以。”
　　“没有……”
　　莱迪亚摇了摇头，不过很快，一个小小的，小小的细节忽然在她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啊，还有，在葬礼之后，我帮助欧琳丝小姐和玛丽小姐整理乔斯达少爷的遗物时，他的日记……无论在哪里都没有找到。”
　　“日记……吗？”
　　“嗯，乔斯达先生爱用的那个日记本，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就在成人礼的那个夜晚，我还在乔斯达少爷的房间看到过它。”
　　“内容呢？他一般会写什么样的日记，你清楚吗？”
　　“不，我只是一个女仆而已，乔斯达先生的日记从来没有给其他人看过，不过，玛丽小姐和欧琳丝小姐可能知道什么，或许，那个日记就是她们带走了吧，作为悼念……”
　　“……”
　　——又或者，其实是本人带着的吗？
　　汤姆按了按额头，知道从表兄的这位贴身女仆这里应该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讯息了。
　　“我知道了，你回去工作吧。”
　　“是。”
　　莱迪亚掂着长裙行了一个女仆礼，最后看了一眼那扇门，将目光移开了。
　　她走下洋馆的楼梯，和一位男性擦肩而过，片刻之后，从她离开的地方，传来了声音。
　　“汤姆少爷，您回来了，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欧吉？”
　　汤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昨晚为了安顿康德，他回到洋馆时已经很晚了，出于对下属的体贴，他并没有打扰自己这位贴身男仆，也就是说，他应该不知道自己回来了才对。
　　而且，还已经将马车准备好了……
　　“是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
　　“是芙拉·雅小姐，今早她过来找我，说是公爵让她转达您提前回来的事，并让我位您准备好马车。”
　　“芙拉·雅和公爵殿下吗？只是转达了这样的话？”
　　汤姆皱起了眉毛。这算是某种示威吗？他不太能确定。
　　“我们还稍微聊了聊关于一些人员任命方面的事，并未说什么特别的。汤姆少爷，您打算去什么地方呢？”
　　“……去拜访一些朋友，然后，去见见那位凯撒先生，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去找家餐厅吃个早饭。”
　　“是，不过，在离开前不先去见一见您的父亲吗？”
　　“……不、不用了。”
　　想起自己父亲的脸，汤姆摇了摇头。
　　但是，就在他转身向刚刚莱迪亚也走过的楼梯走去的时候。
　　“汤姆，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
　　从他的身后，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了起来。
　　青年无言地转过身，面对着走过来的安东尼，自己的父亲恭敬地低下头。
　　“早安，父亲大人，因为出了些意外，我提前回来了。”
　　“意外？”
　　安东尼皱了皱眉。这个男人先是四下扫视了一番，然后才走近，悄声地问着：
　　“很麻烦吗？”
　　“……不，父亲大人，不会有什么影响。”
　　汤姆迟疑了一下，这样说着。
　　“那就好，那边的调查抓紧一些。这可是不会再有第二次的好机会，我这边也刚刚和苏利西聊过，稍微争取一下，他也会站到你这一边。”
　　“苏利西叔父？父亲大人，这位叔父完全没有长远的目光……”
　　汤姆皱了皱眉，可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安东尼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地说：
　　“但现在我们依然需要他的支持，听好了，作为男性的继承人，你比玛丽天然有优势，只要运作得当，你那边能调查出一些东西的话，继承人的位置就一定是你的。即使不去管那个私生子也没问题。罗曼罗兰家族传承几百年，要是出个女公爵，难免遭人耻笑，这都是为了家族的利益。”
　　安东尼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摸一摸他的头，但是回想起之前汤姆的反应，还有侍立一旁的男仆，他最后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离开。
　　“也是为了你，我的孩子。”
　　“……我知道了。”
　　目送着自己的父亲离开，一直到消失在楼梯的下方，连脚步声也不再传来，汤姆才缓缓地抬起头来，他的表情阴晴不定，最后，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为了家族的利益……吗……”
　　“汤姆少爷……”
　　“每一次见到这个曾经教导我，我也曾经崇敬的人做着和他最高尚的教导相比无比卑劣的事，我都会感到一种不知道该如何诉说的悲哀，我们走吧。”
　　“是。”
　　说完，汤姆带着自己的贴身男仆走向了公馆的庭院。
　　在离开之前，青年抬起头，看向洋馆三层，最中央的房间，在那属于公爵的书房那紫红色的窗帘的后方，他似乎有看到一双眼睛，正默默地凝视他。
　　而现在，那只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在做些什么呢？
　　移开目光，在登上准备好的马车之前，男人不由得这样想到。
　　…………………………………………………………………………………………………
　　而就在差不多同一时间——但实际相隔了两个小时的帕列斯，萨德宅邸中。
　　“……你真的要这么做？”
　　“我知道这很不合理，但是，能够拜托的只有你了，露娜，不管是转三圈叫汪还是做别的什么都可以，这是……”
　　玛丽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露娜说着。
　　“这是我一生一次的请求。”
　　“我记得你上次说的一生一次的请求是在大学时某天喝醉了酒，对我说如果我愿意和你做一次就算是天上的月亮都能摘下来给我，然后被我甩了一巴掌打清醒了。有这样的前车之鉴，我实在是对你的诚恳表示怀疑……”
　　“拜托了！”
　　玛丽深深地对着自己的友人低下了头。
　　刚刚结束了第二轮选拔的露娜凝视着玛丽那即使黑历史被提起也岿然不动的眼眸，叹了口气，揉着自己的额头。
　　玛丽的请求实在让她很头疼。
　　“这次贸易最终洽谈的时间，我们并不方便去催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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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4节 EP.168 高风险、高回报

　　“我知道。”
　　玛丽点了点头。
　　“但是，我已经想不到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如果继续拖延下去，我也不知道家族里的那些长老会为了阻止我成为公爵玩出什么样的花样，汤姆那边的问题虽然暂时可以放心了，可是拖下去会发生什么谁也不好说，而很快将要举办的家族宴会将是他们针对我的行动的开始，所以——”
　　“——如果你能在那一天带着完成的贸易协定出现在家族的庄园之中，就能给予他们迎头痛击，甚至直接摧垮他们。”
　　对于自己好友的打算，露娜当然是心知肚明。
　　玛丽在家族继承权中最大的劣势，就是她是一个女人，最多再加上因为汤姆的调查，还可能与嫡长子的死脱不了关系的怀疑。
　　除去这两点，她占据着的就是完全的优势。
　　在她还在罗曼城时因为实际掌控着家族产业中相当的一部分，很多家族中的年轻一辈都得仰赖她。加上高超的手腕，那些竞争对手都完全不敢搞什么小动作，如果她现在能够堂堂正正的回去，那些长辈就算有再多的不满也得憋着。
　　可以说包括汤姆的行动在内，那些以妨碍她、为其他继承人争取机会的计划实施的前提都是玛丽并不在罗曼城，这一点从玛丽偷偷回答罗曼城后，除了玛格莉塔和猩红处理的那几件事之外的所有事都迅速被解决就可以看出。
　　可是，玛丽现在并不能在罗曼城露面，因为她身负着重要的使命。
　　罗曼王国和瓦卢瓦王国的贸易协定——如果在顺利谈成这个之前回到了罗曼城，往严重了说，甚至算是叛国。罗曼罗兰家族将再也容不下玛丽的存在，她的一切努力和成果都会化为乌有。
　　但反过来说，现在家族中反对玛丽的那些人造成的影响还可以忽略不计，一旦带着完美的成果回到家族，就算再顽固的反对派都要在这无可置疑的成果面前低头——时代已经变了，现在再也不是过去宁可按着家族谱系找一个过去入赘到其他家族的男性的男性后裔回来也不让女人继承家族的年代，更何况现任公爵就是玛丽的父亲。
　　所谓高风险的高回报，将在数日之后举办的家族宴会既有可能成为反对玛丽派的人糅合起来变成真正的麻烦的危机，也可能成为她宣告胜利，终结继承权争端的契机。
　　玛丽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为此，她要尽快获得两国贸易商谈的成果才可以。
　　但这恰恰是问题所在。
　　“你真的明白吗？我们到底要怎么才能厚着脸皮去让瓦卢瓦王国的人提前最终洽谈的时间？就算我们罗曼王国再怎么小，这也是国际间的贸易，怎么可能那么儿戏，再说了，我也没有渠道啊……”
　　“但是相比起刚刚来到这个王国不到半个月，完全没有任何交际活动的我们来说，也只有依靠露娜了，你再怎么说也是王国的公主，而且这次贸易的机会也是由你争取来的，由你去说的话……”
　　“不可能的。”
　　露娜断然地拒绝了。
　　王国的公主将茶盘连同茶杯一起拿起，从花园里的椅子旁离开。昨天刚刚结束的第二轮选拔还未公布成绩，因此露娜今天得到了休息的时间。
　　可是即使是休息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这个时候来访的玛丽和欧琳丝，将亲友间的茶会填补进了空白的时间，在公主殿下沐浴完毕，久违地换上了芭蕾舞服和足尖鞋以外的装束后来到了萨德宅邸的花园中。
　　然而因为她的反应，本应亲密的茶会气氛相当僵硬，被她们赶到稍远的树篱外的女仆们——法琳和贝莉也因为她提高的音量而露出了不安的表情。
　　“就算贸易的规模很小，就算这次贸易是我——准确来说是玛格莉塔小姐争取来的，但是上升到国家的高度后，作为王国的王女，我就必须维护在这次贸易中祖国的尊严和形象，不耍心机、堂堂正正、充分尊重瓦卢瓦王国的意愿，否则就是在王国的脸面上抹黑。像这种催促、而且是请求性的催促，在对方没有确实逾期的情况下，只会惹人闲话。”
　　站在花园的喷泉旁边，露娜抿了一口茶，背对着桌边的两位友人。
　　“作为公主，我不可能那么做的吧。”
　　“……”
　　这样的回答也算是在预期之中了。
　　玛丽清楚露娜的原则，作为公主，在异国留学时当然会有她的考量。而且罗曼罗兰家族也是商贸贵族，自己的要求在两国官方的贸易中是多么失礼她也充分地清楚，所以一开始她就排除了自己去做些什么的选项。
　　她是洽谈的大使，代表着王国的颜面，这让她不可能在这样一个国与国贸易的场合仅仅因为自己家族的问题就做出这样的请求。
　　“露娜，真的只能拜托你了，请帮帮我。”
　　低声地，玛丽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之中挤出来的，她的额头也几乎已经贴紧了桌面。
　　她从未在这位公主殿下的面前将自己的姿态放得这么低，让自己的声音这样像是一种哀求。
　　玛丽很清楚露娜不会喜欢听到自己的这种声音，因为她们之间友情的基础，就源于玛丽从不对这位未来的女王谄媚。可即使明知道这样可能会让露娜看不起自己，让这份友情被破坏。
　　“拜托了。”
　　玛丽还是这么说了。
　　如果可以，她也不希望把自己的友人卷入家族的问题之中，但是，她也不愿意放弃家族宴会的机会。
　　不会有比那更好的机会了！
　　“……”
　　把手中的茶杯从唇边拿开，放回托盘上，露娜转过身。那双红宝石一样的瞳孔看着玛丽，似乎变回了玛丽和她还仅仅是公爵之女与公主的关系时，那样冰冷的眼神。
　　“说得也是呢，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可想……但如果要我伸出援手，只用嘴皮子诚意未免不够呢，对了。”
　　那眼神甚至让欧琳丝有些不敢与之对视。
　　那声音之中，是浓浓的失望。
　　用单手揽着玫瑰红的裙摆，罗曼王国的公主在喷泉的雪白大理石围栏上坐下，她翘起左腿，将足尖对着玛丽，冷冷地说着。
　　“只要你好好地给我舔，我就帮你想想办法吧。”
　　一时间，风声似乎停止了。
　　阳光照在露娜雪亮的小皮靴上，昂贵的皮革倒映着茶桌旁玛丽的身影。
　　慢慢地，她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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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5节 EP.169 另一种亲密的证明

　　“……”
　　“……”
　　停滞的风并没有带来公主低声说出的话语，并非埃兰迪尔人的法琳和贝莉一时间不知道在她们所呆着的树篱后方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到一种不安的空气在弥漫。
　　尤其是法琳。
　　比起才来到罗曼罗兰家族当女仆没有多久的贝莉，作为欧琳丝的贴身女仆，少女时常陪伴着欧琳丝和玛丽去见露娜，也因此她很清楚地明白自己家两位大小姐与王国的公主之间的友情。可是现在，她却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好像那珍贵的，美丽的友情就要如同一件美丽的玻璃器皿，从桌面坠下。
　　可没有命令，她们并不能绕过树篱过去做些什么。
　　她只是一个女仆而已。
　　她只能焦心地在树篱的后面等待着，听着玛丽的脚步声从茶桌旁离开，一步、一步、在水音的源头驻足。
　　露娜抬起脸，看着玛丽慢慢地蹲下身体，从需要她仰面凝视，变成可以低头俯视，她过矮的身高和喷泉围墙的低矮让玛丽几乎是并拢双腿跪在了她的面前。金色的长发也因为那张美丽优雅的面容的放低而垂落在花园的地面上，沾上了灰尘。
　　完全看不到。
　　露娜完全看不到玛丽的表情，只能看到玛丽的双手捧起自己的左脚，将包裹着黑色天鹅绒长袜和小皮鞋的足尖凑近那涂抹着艳丽口红的嘴唇。
　　“……”
　　谁也没有说话。
　　时间似乎变慢了，凝视着这不再骄傲的自己的挚友，露娜缓缓地眯起了眼睛，就像要把她近乎卑微地哀求着自己的模样仔细地、没有丝毫遗漏地看在眼中。
　　在玛丽的嘴唇快要触碰到露娜的鞋尖时，忽然，白金色长发的公主将自己的腿往回一抽——
　　但她没能成功，因为玛丽紧紧地抓住了她的左脚，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从刘海下抬起脸，在挚友的错愕表情中，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太、明、显、了。
　　“？！”
　　黑瞳的少女以露娜根本反应不过来的速度把挚友穿在黑色的小皮鞋脱掉，露出了那还散发着沐浴乳的薰衣草芳香、被黑色的天鹅绒包裹的小脚，她毫不犹豫地将脸重新低下，然后——
　　“等——住手！玛丽，你在干什么，停下！哈、哈哈哈哈哈，好痒、好痒！快住手！不要舔，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趾缝被那么舔的话，咳、咳、快住手也不要用手指挠！唔、哈哈哈哈哈哈哈！！”
　　无法控制，无法遏止的笑声盖过了喷泉的水声，这是平常绝对无法想象从那位完美而优雅的公主殿下口中发出来的笑声。如果玛格莉塔在这里，那么她一定会在自己保护的公主的“开怀大笑”之中完全呆住吧。
　　至少在树篱后面，法琳已经因为过于强烈的冲击，意识都飞掉了，那位露娜公主居然会发出这样的笑声，这、这应该不是她们可以听的吧！
　　不、不会……应该不会被事后灭口吧？
　　“快停下，快停下！啊哈哈哈哈哈哈！我要疯了，要疯了！！”
　　“嗯？才不会停下呢，露娜，是打算趁这个机会和我们拉开距离吧，故意用这样冷淡的说法……嗯，咕啾……啾，故意用这种疏远的态度，嗯……”
　　薄薄的天鹅绒长袜，是只有技艺高超的工匠可以制作，价比黄金的逸品。那原本就紧贴着肌肤的柔软天鹅绒被温热的液体打湿后几乎变成了第二层皮肤，将正在足心用坏心眼的方式搔弄的手指和在足趾间灵活地跳动的舌尖所带来的所有感觉都忠实地传递到了露娜的身上。
　　这是她们那个最年幼的妹妹所并不知道的一件事，完美的罗曼王国公主，露娜·维多利亚·罗曼，在身体上有一个弱点——当然，严格来说这远称不上是弱点，因为那仅仅是这位公主殿下的双足比起一般人要更加敏感、更加怕痒而已。
　　但是，在懂得运用任何弱点的人的面前，这毫无疑问是个弱点。
　　现在，被玛丽用极其糟糕的方式进攻着这弱点的公主殿下，几乎要在连声的发笑之中发狂了。即使身体正因为难以忍受的强烈感觉不断地颤抖，表情也没有崩溃，杯中的热茶也没有哪怕一滴洒出来，某种意义上，露娜真是所有淑女都有该学习的楷模。
　　只不过，这样也几乎是她的极限了。
　　“快……住手……”
　　“才不要，咕啾……嗯……对了，欧琳丝也来吧，不在意公主的矜持放声大笑的露娜可是非常少见的呢。”
　　（本处有删改）
　　“等、欧琳丝、等一下……”
　　从茶桌旁抬起头来的欧琳丝，看到她脸上和玛丽那让人可以觉得“果然是亲姐妹”的表情，露娜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慌张」的神情。
　　走过来的欧琳丝先是把茶杯和托盘从露娜的手中拿走——露娜根本没有办法反抗，因为狂笑她几乎用不出力量——然后就和玛丽一样在露娜的身前蹲跪下来，把公主殿下不停抖动的右足抱在了怀里，脱掉了那只小皮鞋。
　　在蓝色的眼睛中，有比黑色的眼睛人露娜更加不知道如何去面对的情热，就和玛丽一样，欧琳丝没有丝毫犹豫地用嘴唇触碰了公主的足尖，她的手指，呼出的气息，虽然不如玛丽灵活但每一次都能让露娜最怕瘙痒的肌肤受到强烈刺激的舌尖，让露娜只能拼命地摇着头，用手臂抱着自己的脸来把自己的笑声阻拦。
　　“露娜那么冷淡，我和……嗯……咕……玛丽姐其实是很受伤的呢，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疏远我们呢？”
　　“好好想想你们的所作、哈、哈哈……所为！还不是你们的态度、让我感觉很危险哈……唔哈！”
　　笑声和呼吸太过急促，连嗓子都开始痛了，被抱住双腿的露娜还不敢太用力的挣扎，甚至还要控制力量，因为一脚踢到两人的脸上这种事对她来说是绝对不想做的。
　　那副态度本来就是演戏。但现在，欺骗挚友的愧疚感反而因为这样让她陷入了被动的局面。
　　“也就是说，都是我们的错咯。嗯……啾……”
　　那张完美公主的面具再也维持不住了。
　　这两个女人总是这样！总是贸然的闯进来，贸然的靠近，啊真的是烦死了！完全不考虑她是什么心情！
　　“废话！还不都是你教妹妹们奇怪的东西，玛格莉塔也就算了，连欧琳丝也变得奇怪了，而且连适应的时间都不给我，这样那样的问题一口气涌过来，我也很苦恼啊！也考虑一下我的心情啊！”
　　伪装出来的外壳下方，毫无虚假的苦恼的本音被露娜喊出来。听到的玛丽和欧琳丝停下了所有的动作，默契地抬起头，看着露娜那还些微地抽搐着，连眼泪都流了下来的脸。
　　“……抱歉。我没有想到会让露娜变得这么苦恼。”
　　欧琳丝抿了抿嘴唇。
　　“但是啊，对于我们，挚友之上的关系，露娜就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玛丽则带着微妙的笑意，轻声地追问着。
　　“没有！！！”
　　“是吗？我明白了，抱歉呢，露娜，给你造成困扰了。既然这样，我们之后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
　　“……真的吗？”
　　“嗯，我们也不想真的被露娜讨厌嘛，被露娜用那样的眼神看着，真的是很让人伤心呢。”
　　“……嘛，我也不是说鄙视你们什么的，只是，我确实没有那种想法。”
　　“嗯，我知道了，我们以后不会再让露娜感到困扰了，所以，作为道歉……”
　　玛丽和欧琳丝对视了一眼，忽然露出了一个让露娜感到危险的笑容。
　　“就让这个成为我们关系亲密的证明吧。”
　　“——？！等一下，哇！！呀！！”
　　提问：
　　当坐在一个没有靠背的地方，两只腿都被抬起来，身体还因为被瘙痒而不断扭动，抽搐不停，在这样的情况下，会发生什么呢？
　　答案只有一个——
　　哗啦！
　　“哇、露娜，没事吗？”
　　“哎呀……好像做过头了啊……”
　　那当然是失去平衡，坠入身后的水中了。
　　在阳光下被照耀得有些温热的水浸透了玫瑰色的洋装，白金色的头发散落在水面，在玛丽和欧琳丝及时将手松开后，随着一阵水花的飞溅，在漫到小腿的喷泉水池中，露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拨开了黏在脸上的发丝，满脸通红，咬牙切齿地看着她们。
　　然后——
　　站在宅邸某扇窗户后方的少女看着在阳光下飞溅的水花，忍不住微笑地，拿起了放在旁边的笔记本，用钢笔在上面落下了一行新的文字。
　　和意外地合得来的来自异国的朋友约好的，用不同视角写的故事，一定会很有趣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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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萨德宅邸的浴室之中仅仅只有一个不大的浴缸，不过，仅仅是冲洗一下身体的话，那个精致的花洒也足以胜任。
　　在非常不矜持地和罗曼罗兰两姐妹打了大约二十分钟的水仗，直到每个人都从头湿透到内裤后，露娜才一人一下地在玛丽和欧琳丝的脑袋上敲了一下，结束了这不够淑女的嬉闹。
　　“过一会还得去向侯爵夫人道歉，真是的，都20多岁的人了，在喷泉里打水仗这种事，就不会害羞的吗？”
　　“难道不是露娜先挑起来的吗？”
　　“我还没有到20岁呢。”
　　“……”
　　泡在浴缸里的露娜嘴角有些抽搐，看着在花洒喷出的温暖水流下亲亲热热，距离明显比普通的姐妹近得太多的玛丽和欧琳丝，忍住了再往她们身上泼水的冲动。
　　“而且你们居然真的毫不犹豫地就舔了过来……呜……变态……”
　　露娜小声地嘀咕着，并拢双腿。浸泡在热水里，她的肌肤上却好像还残留着玛丽和欧琳丝的温度。那比泡澡的热水更加炽热，富有冲击性的画面和鲜明的触感现在都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嘛，因为是露娜嘛。”
　　“因为是露娜才会毫无芥蒂呢。”
　　玛丽和欧琳丝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说着。
　　数年的深厚友谊让三位少女可以清楚地察觉到友人异常举止背后的理由。就好像恶作剧一样，被恶作剧的人信赖着对方不会做得太过分，而发起恶作剧的一方知道对方也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事情生气——
　　虽然在表现形式上相较一般的恶作剧有些过激，但某种意义上，这也是属于她们的亲密的证明。
　　“所以你们真的会对我想要疏远你们这件事感到疑惑吗？认真的吗？”
　　抱着膝盖，露娜凶巴巴地看着她们。
　　“嘛嘛、以后真的不会再做这些让露娜困扰的事了哦，真的。”
　　“真的吗？”
　　“真的真的。”
　　虽然玛丽再三保证，但是露娜始终用怀疑的视线盯着她。
　　等到洗完澡回到露娜的房间里后，一边被玛丽喝欧琳丝用干爽的毛巾擦着头发，露娜又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
　　“总之，让我们回到最开始的话题上来。要提前最终洽谈的时间相当麻烦，因为从一开始这就并不是一次急迫的贸易，由我们这边进行催促则得等到对方明显地有拖延的情况时才合理。在对方并未拖延的情况下进行正式的催促，理由还不是王国的问题而仅仅是作为谈判者的玛丽的家族问题，这既不合情也不合理，我相信玛丽也不会希望留下沉不住气、急躁、比起王国利益更重视家族利益之类的评价，而且这是两国的第一次贸易，留下急躁的坏印象的话各方面都很不好。”
　　“所以只能让瓦卢瓦王国方面提出提前最终洽谈才行，这次贸易从本质上其实是我们向瓦卢瓦王国购买矿石，买家的催促会被认为是急躁，但卖家主动提前合同的签订会被称为爽快。”
　　玛丽点了点头。
　　“但这需要人脉，而我们在这个王国毫无人脉，所以只能拜托你。”
　　比起金钱、权力、武力，在这个和平的时代，人脉才是贵族最强大的力量，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能够以城市、王国为区域编织起包括以上全部的稳固体系，对于新入者和外来者，若不选择敌对和毁灭，就只有融入一途。
　　但那需要时间，需要契机，对于夏后月才来到这座城市的玛丽来说，这两者她一个也没有。
　　所以她只能求助于露娜。
　　“我也只是来留学的而已啊。可能能够影响这件事的人完全不认识……虽然也不是这样，可是我也无法保证，那个人愿意帮这个忙。毕竟，这件事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称得上好处的地方。而且，到底要怎么向那位玛丽公主开口也……”
　　不过，王国的公主也只能苦恼地按着自己的额头，最后做出先从萨德侯爵这边开始，侧旁敲击地了解一下在这件事上那位夏洛特公主能不能提供什么帮助，。
　　如果能，要如何请求她帮忙，而如果不能，又要什么样的人才能提供帮助这样的事。不解决这些问题的话，露娜也想不到其他可以帮助玛丽的方法。
　　“说起来，玛格莉塔小姐和猩红小姐呢？”
　　嗯，就这么做吧。
　　在脑海中，露娜暂时制定了一个粗略的计划。
　　“在把我和欧琳丝送回来后，猩红小姐就回罗曼城了，而玛格莉塔留在那里，整备在迦南城战斗时损坏的装备，不过在今天，她们应该就会去西西里了。”
　　“……去西西里？为什么？你们现在难道不应该想办法对付那位汤姆表弟吗？”
　　“那边当然也有人在帮忙，而且是比我们更加专业的人，玛格莉塔和猩红小姐去西西里是为了我计划中那个更加完美的胜利。”
　　“更加完美的胜利……吗？”
　　“没错，在之后的家族宴会中带着洽谈成功的成果回到家族，是我胜利的基本条件。”
　　玛丽轻轻地为友人擦拭着柔顺的发丝，将嘴角微微地勾起。
　　“但是她们现在做的，则可能会让我取得更加完美的胜利。”
　　“一个更加像是商贸贵族的、完美的胜利。”


　　
　　在摸和更新之间犹豫了许久还是更新了，存稿大破_(:з)∠)_
　　虽然现在说已经晚了，但本书存在着XP放出的要素0w0
　　百合舔足真好啊.jpg
　　PS：百合舔足的一段被审核杀了，又因为VIP章节性质不得不填充符号补全字数，被删部分在书群有记录
　　

    





第816节 EP.170 酒吧中的修女

　　远山朝着遥远的天空沿伸，边缘锐利如锋。但那荒凉的黑色并没有在地平线上铸成一把划破天宇的剑刃，至少在它的顶端并不是尖锐的山巅，一条平整的横线斩断了利剑的尖端，只留下了平整的轮廓。
　　远在火铳还未被发明的时代，古老的人们就明白会喷射火焰与浓烟的圆孔远比锋锐的利剑更为危险，而这屹立于翡翠海上的岛屿本身便是那伟力的证明。尽管它已然沉寂了成百上千年，但上一次挥洒的毁灭依旧覆盖在这海中的岛屿之上，在埋葬了一片繁华的同时，又孕育出了另一片繁荣。
　　“毁灭一些事物的东西会成为孕育另一些食物的养料。不，是必须有毁灭，然后才有新的繁荣吗，这个世界在这一点上还真是残酷。”
　　正午的日光下，俯瞰着被黑色的火山灰土覆盖的岛屿，还有岛屿上成片的葡萄园与橄榄林，血族的王女站在教堂那深乙太色，有着蒸汽纹理的十字架旁，感慨地说着。
　　“猩红小姐，难道对西西里岛上曾经被火山湮灭的那个文明也很熟悉吗？”
　　在她的身边，对照着从玛丽那里得到的情报，确认这里就是她们的目的地的玛格莉塔随口问着。
　　“只是感慨一下，无论如何，对于这个地方我也说不上熟悉，上一次来这里也是很多年前了，近两百年我主要的活动范围都在大陆的北方。”
　　猩红摇了摇头。
　　“那么，这座教堂是我们要找的那座吗？”
　　这座岛屿到处都是肥沃的火山灰土，也因此到处都是橄榄林和葡萄园。除去远远地坐落于面向大陆的海岸、与岛屿同名的城镇，站在这可能是岛上最高的人造建筑之一的这座乙太与蒸汽之神的教堂上，玛格莉塔能够看见的也只有这两样，以及散落在田野边缘，那些孤零零或者几座聚拢在一起的小屋、以及酒庄。
　　西西里岛平坦的地形让这里很适宜种植，尤其是葡萄。这种作物能将源自火山、从大地深处而来的那冷却的激情在体内重新孕育，在美酒中激发，化作令人迷醉的风味，是每位葡萄酒爱好者不可错过的佳酿。
　　不过，玛格莉塔和猩红的目标可不是这个。在通过「天体巡回」抵达这座岛屿后一段时间的现在玛格莉塔相信她们已经找到了这座阿沛特里丰教堂。
　　“是的，就是这里没错，但是花了不少时间啊，现在已经中午了，教堂中的人们应该也要准备午餐了，我们也找个酒馆吃点东西，等午饭时间过去后再拜访吧。”
　　抹了一把红色刘海下并不存在的汗水，站在还算凉爽的海风中却承受着精神上酷暑的玛格莉塔提议道。
　　对于教会成员，早中晚三餐是非常重要的时刻。据说这些神职人员对三餐的重视甚至反过来影响了世俗的人们，在乙太历的年号还只有两位数的时候，大多数市民是不重视早餐，而大多数贵族是不重视午餐的。
　　所以在这个时候去拜访大概率不会看到什么好脸色。
　　“啊啦，我要‘吃’点什么的话，要找的可不是酒馆，而是酒店的套房哦。”
　　“是、是、等这次的事情结束，我会好好感谢猩红小姐的……”
　　说完，玛格莉塔牵起了猩红伸过来的手，两人从教堂的无人处落下，朝着教堂和酒庄之间的一条街道走去。
　　西西里岛的聚落基本上以酒庄或者橄榄园为中心，在其与教堂之间坐落一条短短的街道，街道上有酒吧、餐馆——这两者时而不分彼此——洗衣房和杂货店之类日常生活所需的设施，为酒庄的雇工和教会的神职人员们提供服务。这些街道的房屋都有着雪白的墙壁、褚红的屋顶，以及西西里那隐藏着火热的土地孕育而出的热情。
　　“哦，又有客人来了哦。是生面孔呢。”
　　“只有两位小姐吗？母女……看起来不太像呢。”
　　“薇法尼西亚，又有客人来了哦。”
　　“啊，欢迎光临！”
　　当玛格莉塔和猩红走进酒吧时，一连串的问候差点把她们从酒吧的门口推了出去，但是因为在嘈杂声中听到的某个名字，玛格莉塔和猩红都带着一种惊呆了的目光看着正在酒桌间拿着托盘四处走动的，穿着修女服的一位女性。
　　当不知道哪位客人喊出“薇法尼西亚”这个名字时，是她回过头对着门口的两位少女露出笑容，她有着棕红色的头发和翠绿的眼睛，在鼻梁旁有着一颗黑色的痣。
　　看上去她已经有四十多岁，说不定快五十了，虽然已经不再年轻，在眼角与各处都看得到慈祥的皱纹，但她的神态却一如青春的少女，带着灿烂如阳光的笑容。
　　“……是她吗？玛格莉塔小姐。”
　　猩红碰了碰玛格莉塔的手臂，轻声地问着。
　　“是……没错，容貌和年龄都对得上，但是，为什么穿着修女服在这里……打工？”
　　玛格莉塔傻眼了。
　　“哈哈，薇法尼西亚，客人都看傻眼了哦，我敢打赌每个看到你在这里的客人都会吓到的！”
　　酒吧里响起了一阵善意的哄笑，听起来玛格莉塔她们的反应也算是这里的固定桥段了，穿着修女服的女性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来到玛格莉塔和猩红的面前，抱着托盘，将她们引向一处空置的餐桌。
　　“哎呀，这可真是不好意思，两位美丽的客人，请往这边来。”
　　或许是这个地方少有陌生人来，又或许是两位女性结伴同行十分少见，她那和包绕岛屿的海水一样翠绿的眼睛好奇地看着玛格莉塔和猩红，等到她们落座后，又询问她们需要些什么。
　　“就来一点这家店的招牌菜吧，其实……”
　　而猩红说出的话，让她翠绿的眼睛睁大了。
　　“两位，是来找我的吗？”
　　“嗯。”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
　　是的，她们的确是来找这位女性的。
　　找这位……凯撒·L·布林迪的母亲，少女的外公在差不多三十年前，与其有过一夜风流的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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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7节 EP.171 采访

　　“那么，两位小姐，请问有什么事呢？”
　　午饭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美美地享用了西西里特色——准确地说是最近的奥古斯都酒庄特色的番茄海鲜焗饭后，伴随着教堂响起的，宣告下午工作开始的钟声，酒馆里的人们纷纷离开。
　　在这个时候，薇法尼西亚才解下了修女服外套着的围裙，坐在正在品味餐后酒的玛格莉塔和猩红的面前，好奇地看着她们。
　　“啊，难道说吓到了？也是呢，一般教会的修女是不太会干这些事的吧，不过，我只是在帮忙，也不是在打工哦，仁慈的乙太与蒸汽之神的教会，还不会穷困到需要修女在打工呢。”
　　“虽然修女打工也没有被禁止就是了。”
　　被这么一说，玛格莉塔想起来了。在家族的调查中有提及。这位女性未婚先孕地生下了一个孩子——这可以说是十足的丑闻，尤其是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的情况下——之后，曾经雇佣她的酒吧也没有辞退她，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能把自己的孩子养育长大，甚至令他去读书，而当他的孩子——那位在罗曼城成为话题的凯撒·L·布林迪成为一位成功的商人后，觊觎那份财产而盯上她的人也不少，为了防止他们的骚扰，这位女性才辞去了酒吧的工作，在一个教堂当了修女，而那个教堂就在酒吧的附近。
　　换言之，出于感恩，时不时过来帮忙，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而且本来，教会也不禁止神职人员从事神职以外的工作。
　　“其实，那个，我们是一家报社的记者，您的儿子、凯撒·L·布林迪，最近在罗曼城的新店铺就要开张了，他真的是一位年轻有为的厉害的商人，我们想做一期关于他的报道，所以才来到这里，希望能采访一下作为母亲的薇法尼西亚小姐。”
　　玛格莉塔拿出了自己的记者证——当然，是伪造的。而猩红也拿出了一架银版相机——这一架则是从莫里亚蒂先生那里得到的资助。
　　一看到相机，薇法尼西亚女士就有些拘谨地挺起了背。
　　“哎呀，采访什么的……莫非，还要拍照？”
　　“如果薇法尼西亚小姐同意的话？”
　　“哎呀、哎呀，还是不要了吧，我都已经是老婆婆了。”
　　她害羞地笑了笑，摆了摆手。
　　“不，薇法尼西亚小姐还很年轻，还很有魅力呢。”
　　“就是说啊，我感觉从我接手老爹的店以来薇法姐就没有变过呢，对吧，老爹。”
　　在吧台后面，酒馆年轻的经营者也打趣了一句，结果被修女转过头瞪了一眼：“你都没我膝盖高的小不点长到一米八了我还年轻啊，就是因为你总是满口花花所以现在也找不到女朋友。”
　　“呜！！”
　　年轻的店主捂着胸口，露出了悲伤的表情。他想说什么，又注意到自己的老爹也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青年连忙打了个哈哈，从吧台后面溜走了。
　　用一句话把打趣自己的小年轻击沉后，修女重新看向玛格莉塔和猩红，吐了吐舌头。
　　“啊，对了，德尼多罗德可是我带着和凯撒从小一起长大的，如果想知道凯撒小时候的趣事，去采访他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啊，这可不是在推脱哦，关于那孩子的事，两位有什么想知道的呢？”
　　……虽然不知道详情……
　　看到她的这个样子，玛格莉塔忽然忍不住想到。
　　也难怪28年前，自己的外公会和她有过一段感情呢。
　　这位女性的眼眸如同宝石般明亮，那笑容比起外面的阳光更加柔和而温暖。那位年轻的店主说的没有错，虽然容貌只是普通，即使青春已然不在，但她依然很有魅力。在她年轻的时候，想必追求者一定能塞满整个酒吧吧。
　　“凯撒先生能够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取得这样的成就真的是很厉害呢。根据我们报社的了解，其名下的店铺已经超过三十家，而且，最近在罗曼王国首都也快要开设一家新店，可以说整个翡翠海沿岸的美食家们都趋之若鹜呢。”
　　按照预先设计好的话题，玛格莉塔开口说着。
　　这并不是恭维，虽然凯撒的店铺还没有开业，但凭借着「鲜美之油」的存在，这家至今还在装修中的店铺吸引了无数老饕的目光，在翡翠海沿岸，凡是报纸和杂志可以抵达的地方，那些美食家们纷纷动身，据说连一些非常有名的美食家也被打动了。
　　可以想见那家店铺只要开业，就会获得非同一般的成功。
　　“总价值超过两万镑，以这个年龄来说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身家了呢，尤其是凯撒先生几乎是白手起家，这就更加让人惊讶了……”
　　“哎呀，原来已经这么多了吗？他从来不和我说生意上的事，我都不知道呢，原来他的生意已经做得这么大了吗？”
　　“……诶？薇法尼西亚女士不知道吗？”
　　但是修女的反应却出乎了玛格莉塔的预料。
　　“嗯，从来不说哦，虽然知道他是在做生意，但我不懂那些嘛，原来如此，他把生意做得这么大了啊……要经营这么大的生意一定会很累吧。”
　　用一只手卷着自己梳在一旁的麻花辫，修女微笑着。
　　那笑容之中满是对孩子取得的成就的高兴，但在高兴之中又有一些担忧。
　　“希望他不要累坏了……他从小就是一个喜欢勉强自己的孩子，一头钻进自己想做的事里后就容易什么都顾不上，还在读书的时候甚至经常为了学习忘记吃饭，饿晕在学校的自习室和图书馆。”
　　“年轻时的凯撒先生还真是努力呢。”
　　一边装模做样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采访的内容，玛格莉塔追问着。
　　“我听说，是您一个人努力地把他养大，让他去读文法学校，不过最后他却没有去读那不勒亚大学，是吗？是什么促使他当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转而投向商业领域呢？”
　　“……嗯，不知道呢……”
　　“……不知道吗？”
　　猩红有些意外地说着。被这么问了之后，修女歪了歪脑袋，像是感到歉意地轻轻地摇晃了一下脸。
　　修女叹了口气。这个时候，吧台后面的老人忽然开口了：
　　“凯撒那小子总喜欢把自己打算做的事藏在心里，除非成功了，否则他从来不会把那些事告诉其他人，就连我们这些看着他长大的人也是一样。唉，那小子就像一只狮子一样，自尊心是非常高的。”
　　“这样啊……”
　　“不过，说完全不清楚，倒也不是这样，只不过，嗯……我虽然大概猜得到那孩子是因为什么做出了那个决定，但他为什么会那么做呢……这样的事，我却完全不懂。”
　　“那是什么呢？”
　　玛格莉塔的心跳慢了一拍，她抓紧追问着。
　　“嗯……在得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那孩子明明很高兴的，还和我说，等到大学毕业后，他就能找一份体面的工作了。拿到通知书的几天后就是他20岁的生日，我们举办了一个小小的庆祝会，然后在那天，我觉得他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了，就把关于他父亲的事告诉了他。但是自从听完那些事之后，他就怪怪的。几天后，就突然和我说不去上大学了，大概是那件事对他造成了影响吧，可是，到底是什么样的影响……完全不知道呢。”
　　薇法尼西亚小姐叹了口气。
　　“这样嘛……”
　　“抱歉哦，这些问题我一个都答不上来呢。”
　　“啊，不，没关系的……”
　　虽然并不是没有关系，不过实在不知道的话也没有办法。不如说，错误的情报比没有情报要更加地危险。
　　就在玛格莉塔思索着要不要问点其他的事的时候，这位修女忽然拍了拍手，就像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让你们白白跑一趟的话，总感觉过意不去呢……啊，对了。”
　　她把下巴放在桌面上，双眼像是猫咪一样狡黠。
　　“要不要听一听，我的故事呢？具体来说，是我和凯撒的父亲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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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8节 EP.172 西西里浪漫故事

　　西西里的天空始终蔚蓝，仿佛从来都没有阴霾。
　　“咿呀——！！”
　　但是少女也知道，毫无阴霾的人生只能是一种期望，要说为什么的话，就在现在，就在距离西西里城不到一千米的郊外的道路上，一朵危险的阴霾正在对她嘶嘶吐舌。
　　少女是一家酒馆的女侍，她所服务的酒馆则坐落于岛屿的内部，为了酒庄以及附近的农民提供酒水与食物。在主要人口都聚集在沿海城市的西西里岛，这样的酒吧在广阔的葡萄田与橄榄园之间随处可见。今天，她为了去取在裁缝那里订做的新衣服而向老板请了半天的假，可没有想到，在她喜滋滋地抱着新衣服，贪图省下的那一点马车的费用而哼着歌，蹦蹦跳跳地回程路上，却在城外遭遇了魔物。
　　少女当然不认识这是什么魔物，它从路旁的草甸中忽然窜出，扭动着它至少两米长的身体，在三角形的蛇头两侧共有四只绿油油的眼睛，身体边缘还有张开的翼膜，伴随着蛇身的扭动上下舒展。
　　那黑绿色的鳞片就像是锁链一般围绕着少女鲜红的吐信垂落着粘稠的液体，散发出一阵阵腥臭。
　　因为人口主要集中在沿海，内陆的广大区域都因为适合种植葡萄和橄榄而变成连片的庄园，魔物并没有从这些田野间销声匿迹，但少女确定之前她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这样的魔物，这太过巨大，又太过可怕。黑绿的毒蛇环绕着她游走，也不知道是不是它还不饿，所以没有立刻袭击少女。但是少女觉得自己一定是受了它口中喷出的毒气的影响，她迈不动脚步，虽然迈出去也不可能跑得过这条蛇，她也不敢呼救，因为之前的尖叫明显让这条蛇流露出了敌意。
　　“呜……呜……”
　　就好像成为了自己喜欢读的古老的神话中被大蛇的海怪掳走的公主，海怪正悠闲地打量什么时候对她下嘴，而拯救她的英雄却哪里也见不到。
　　在这个时候，少女做出了一个决定。她从抱着的纸袋里拿出了那件她朝思暮想的新连衣裙，将身上的旧衣服一把脱下。
　　反正都要死了，至少在死前要穿着漂亮的新衣，不然攒了好几年买来的和那些贵族小姐和夫人一样品牌的衣服要是临死前就穿了试衣时的一次，那也太亏了！
　　都说人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会做出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事来，被死亡的绝望驱使着，少女干脆就在魔物的面前换起了衣服，而不知道是不是那件衣服上鲜艳的色彩吸引了蛇的注意力，又或者只是因为它依靠的并非是视力，而换衣服的声音还不足以激起它攻击的欲望。
　　总之，在蓝天下，道路上，年轻的少女在一条大蛇面前换着衣服，这情形诡异的就像某个神话传说中的情景再现。
　　但是，在所有的神话之中都不会出现接下来的一幕。
　　——砰！！！
　　就好像天空劈下一道雷霆，黑绿色毒蛇仰起的蛇首上爆出了无色的血液，它的一对眼睛被贯穿毁掉了，痛苦让它发出剧烈的嘶鸣，而冲击则将它离开了少女一段距离。
　　——是谁？
　　衣服脱到一半的少女呆住了，随后她听到了马蹄铁与道路碰撞的铿锵。她回过头，看到一匹漆黑的骏马踏破长风，撼动大气。坐在上面的是一个老人，眼神凌厉丝毫不见浑浊。衰老在他的身上就好像是时光感叹自己无力的证明，只能皱了他的皮肤，白了他的须发，但却无法拿走他健壮身体中神灵般的力量，就连远方的城市港口中蒸汽船也一齐鸣响笛声，就好像一支盛大的进行曲，在讴歌着老人的骑行。
　　他朝着少女举起了手中的铳刃，准确地说，是朝着少女后方的毒蛇。
　　——砰！砰！砰！砰！
　　扳机连扣，地面飞起尘土。但更多的子弹还是击穿了那条毒蛇的鳞片，在最后一枪还没有击出时，马匹已经从少女的身边掠过，老人的另一只手握着长而粗的手杖，就像是骑士手中的利剑，刹那间那支手杖挥在毒蛇的身上，伴随着一声如天神般的怒吼，毒蛇连毒牙都被折断，彻底从路旁击飞，落入了路边的原野之中。
　　接二连三遭遇重创的毒蛇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它没有再出现在路旁，只是伴随着痛苦和愤怒的吐信声消失了。
　　这个时候，老人才一拉缰绳，饶了一个圈回到了少女的身边，用他性感而低沉的嗓音问着：
　　“这位女士，你没有受伤吧。”
　　有生以来，少女第一次被称呼为“女士”。而老人那已经撞入她的眼中，并深深刻在她心里的脸在恢复了温度的阳光下，就好像伟大的雕刻家所雕琢出来的先贤一般完美。
　　她点了点头，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现在还是半裸，然后又想到自己应该致谢，再接着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腿软地坐在地上，一动都不能动。
　　咕、太丢脸了，实在是太丢脸了！
　　这简直是少女一生中最大的失误！
　　可是老人似乎对此毫不在意，在她这样说了之后，他翻身下马，把少女抱上了马鞍，用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将她带到自己的马车旁，借马车给她换好了衣服。
　　这就是她们的相遇。
　　少女深陷危机，英俊勇猛的英雄挺身拯救，而那英武的身姿就刻入了少女的心眼中，让她的心里无可救药地留下了这位英雄的身影。
　　“我从小就喜欢神话故事，也时常梦想自己能成为故事中的人物，所以当这件事就这么发生之后，我就……呀……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想起那时候的事还是人人心跳个不停，抱歉，请让我休息一下……”
　　“啊，没关系的，请。”
　　同样满脸通红的玛格莉塔连忙说着，在桌子下，少女的脚尖掂起，有些兴奋地抖动着。
　　现在她知道灵性高的另一个坏处了。虽然听到现在捂着自己的脸颊摇晃着身体哎呀哎呀地羞涩着的修女说“要不要听一听，我的故事呢？具体来说，是我和凯撒的父亲的故事。”的时候毫不犹豫地说想要听的是自己没错，不过，当真的从当事人的口中听到那明显被主观美化地过了头的自己外公的浪漫情史后，因为灵感太高导致的共情能力太强，反而是把玛格莉塔也撩拨的心里痒痒。
　　没错，虽然老套，但这实在是一个浪漫的故事。然而虽然是一个浪漫的故事，但因为其中的一位主角是自己的外公，所以玛格莉塔在因为感受到修女小姐那强烈的恋情让自己的发红发热的同时在心底也有压抑不住的吐槽欲望：
　　——那个时候外婆可还没有去世呢！恺撒外公你这么随便地骗走少女的芳心真的没有问题吗？
　　——而且那时凯撒外公你也有快六十岁了吧！没记错的化你还有老花眼，当时就不担心不小心打中这位小姐吗？！你难道没有带保镖吗？
　　嘛，虽然玛格莉塔也知道这不能说是恺撒外公的错。站在那位军队背景出身的老人的视角，他所做的只不过是救助了遭遇魔物袭击的一般民众，并出于贵族对女性的关照借马车给她换个衣服而已。
　　而且以玛格莉塔对自己外公的了解，他也的确是做得出这种一个人骑着马冲上去干劲利落地把魔物赶走的事的。考虑到那时外公来这座岛是代表家族进行商业上的考察，虽然带了保镖，但没有和魔物战斗经验的人随便行动反而可能害了受困者，不如说，他一个人冲上去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与乙太纪元一同到来的和平已经让好几代的士兵未曾经历战争，他们主要面对的敌人就是各种各样的魔物。在玛格莉塔和姐妹们远没有出生，而那位老人还年轻的时代，他也是和众多魔物厮杀过，甚至带队在暴风雨中冲入魔物群中拯救被冲散的战友的猛人。
　　二十多年前的他也还不像是如今这样衰老——就像玛丽说的，尽管他不一定有这样的想法，但英俊、健硕、身具军人的坚毅勇猛和贵族的优雅体面，让一个春心萌动的村镇少女对其倾心还是毫无问题的。
　　……不过，后面和这位当时还不是修女的女性搞出一个私生子又是另一回事了。
　　但是果然感觉好怪啊，听长辈的浪漫故事原来是会让人感觉这么奇怪的吗？
　　玛格莉塔端起酒杯，用葡萄酒平复了一下心情，等待着薇法尼西亚继续说下去。
　　而一旁的猩红看着好像完全忘记她们一开始的目的的玛格莉塔，有些好笑，不过，就算是血族的王女似乎也对这样俗套但浪漫的故事没有什么抵抗力，她也饶有兴致地托着下巴，安静地听着。
　　“在救了我之后呀，我就在他的马车里换衣服。那个时候，他这么说着：‘这位女士，请让我冒味地问一句，为什么你要在那条蛇的面前换衣服呢？’当然会这么问了，一定会这么问吧，在魔物面前换衣服的女人简直是绝无仅有的大傻瓜，但是我当时的脑子真的是不清醒了，居然回答着：‘啊，英勇的骑士，当那条可怕的怪蛇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真的是吓坏了，我跑是跑不掉的，所以就想着至少在临死前要穿上漂亮的新衣服，就算只有几分钟也好，我还是想成为故事中美丽的公主。’听完之后，他笑了起来，对我说，‘以后你会有充足的时间穿各种各样的漂亮衣物，可以一直都当你想成为的公主’。”
　　——那只是话术、话术而已！贵族说的好话只要听听就算了，千万别真的当真啊！
　　玛格莉塔在心里不断地吐槽着。不过，少女也明白，眼前这位女士未必不明白这一点。更何况就算只是话术，但在刚刚绝处逢生、还满脑子浪漫传说的女性听来，那会变成多么动人的话语……是叫吊桥效应来着？
　　总之，在那之后，薇法尼西亚就搭着玛格莉塔外公的马车，回到了酒馆。
　　如果将修女讲述的故事编写成一个三幕剧，那么在第一幕的英雄救美结束后，紧随而来的第二幕就是少女发现拯救了自己的英雄要下榻自己工作的酒馆，并在这里长住一段时间。
　　这让她更加觉得这简直就是命运的安排。
　　“我就自告奋勇地推荐自己来照顾这位贵族老爷，用‘报答救命之恩的名义’的话，任谁也无法拒绝，而且自小在这里长大的我熟悉每一片橄榄园，每一篇葡萄园，我也确实是很好的向导。”
　　于是，在差不多一周的时间里，少女就陪伴着这位拯救了自己的英雄在周围游览，视察。
　　两人一同走过果实饱满的葡萄园，从数十年的老藤上摘下宝石般的葡萄，分享那独特的风味。
　　两人一同漫步在酒窖，她向自己的英雄介绍着这岛屿久负盛名的葡萄酒，甚至比酒庄的评鉴师更让他点头连连。
　　在夜晚，她还偷偷地邀请他在橄榄园中漫步，月光从橄榄树叶间洒落，对岛上不同园区的橄榄园特色了如指掌的她抚摸着粗粝的树皮，向她的英雄讲述岛屿上的古老传说：曾经有带来瘟疫的可怕恶魔肆虐岛屿，一位圣者眼见岛民们染病死亡自己却无能为力而失声痛哭，他的虔诚感动了神明，让他眼泪滴落的地方长出神圣的橄榄树与葡萄藤，圣者用油和酒治愈了可怕的瘟疫，并将恶魔埋葬在岛上的火山之中……
　　虽然玛格莉塔确信除了她讲述的晚上偷偷约恺撒外公去橄榄园散步之外的事之外，无论哪件事都绝对不止“两人一同”，至少恺撒外公的保镖们肯定不会制造出只有他们两人的空间——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玛格莉塔眼前，这位修女脸上的皱纹淡去了，她变得可爱而富有活力，眼中的光芒比酒馆外的阳光还要更加的耀眼。
　　就仿佛她并不是在二十多年过去之后坐在酒馆中对两个戴着谎言的面具的女性讲述着自己回忆。时光已经倒转，她又回到了那青涩热恋的时光，在结束了那让人心脏砰砰直跳的陪伴后热切地、真挚地向其他人分享着、分享着热恋中的点滴。而听者满心悸动，明知那是不道德的恋情却依然忍不住为她叫好。
　　并不是所有的事冠以爱情之名就都可以被认同和原谅，但爱情就是有这样的神奇力量，哪怕道德、伦理、身世、距离、时间……这世上的一切都将它囚禁，只要人还是人、爱还是爱，它就永远都可以打破这些束缚，绽放出比太阳更强烈的光芒。
　　然后，这浪漫的故事来到了第三幕。
　　一周的时间很短，但一周的时间也可以很长，可无论如何，朝夕相伴的时间也总会走到尽头。说到底，她是乡下的少女，而他是高高在上的大贵族，连孩子都已经成家立业。她生长在这片土地，而他只是这里的过客。
　　无论这份初恋多么浪漫以至于动人心魄，但终究还是要面对现实。
　　不过，就算是面对现实也有不同的方法。
　　而那个时候正处于（大概是单方面）热恋中的薇法尼西亚采取了最勇敢也最激烈一种。
　　她大胆地示爱采取的行动包括但不限于特制早餐、打着搓背之类的名义去与他共浴、在窗户下面唱小夜曲……这一般是男士会去干的，可谁说女性就只能等待着爱情的降临？
　　玛格莉塔抽空看了眼吧台，注意到吧台后面的那个老人都脸红了。就和她们一样，修女自豪地说着的这些事，连听者都觉得热情似乎要从中溢出来，将她们烧灼殆尽。
　　就连听的人都有这样的感觉，那么这些热情的目标呢？恺撒外公面对这样的攻势是怎么做的呢？
　　玛格莉塔不知道，但在最后，显然这位女士获得了胜利，在教堂背后的橄榄树林中，她的爱情得到了如她所愿的回应——不过这里的故事就不足外人道了。那大胆的一夜、浪漫的一夜，疯狂的一夜结束之后，那位老人离开了岛屿，而她依旧留在了这里。
　　这样不留遗憾地相爱然后分别的最终幕到底算是喜剧还是悲剧呢？
　　在那之后，你有没有后悔过，或者遗憾过呢？
　　在玛格莉塔忍不住问出的这两个问题时，修女柔柔地一笑。
　　“那就随外人去说了，反正，我一直都很幸福。”
　　对第一个问题，她这样回答。
　　而第二个问题。
　　“虽然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小凯撒出生后也这样那样地相当辛苦，但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她如是回答着。
　　“不如说，我很庆幸自己有了他的孩子，这让之后的人生中，我与他的爱不仅仅是一段回忆。小凯撒也很像他，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孩子，能够成为他的母亲，我很自豪。”
　　那双眼里，看不到丝毫的虚假。
　　“薇法尼西亚小姐，请原谅我的冒味，那个，在之后，你从没有想过要去找他吗？那位……拯救了你的英雄。现在你还爱着他吗？”
　　只有在这个问题前，修女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就是因为像流星一样，爱才弥足珍贵呀。我爱过他，那段短短的时光和小凯撒是我最珍贵的宝物，那能够指引我一生的幸福，这样就够了。”
　　她的脸上绽放出一朵山茶花般的明亮笑容。
　　“就和所有浪漫故事的结尾一样，我很幸福，这样，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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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没有浪漫过呢？什么，是我啊，那没事了.jpg
　　

    





第819节 EP.173 谜团

　　从酒吧中走出来，与满面笑容，见不到一丝阴霾的修女告别后，玛格莉塔放下手，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笔记本。
　　“在迦南城的行动，虽然因为我们所有人的误判导致了一个麻烦，但相应的，那也为我揭露了一个机会。”
　　今早，在芙拉·雅的情报传来，还没有被猩红送到帕列斯时，安全屋中，玛丽这样说着。
　　误判指的是知道汇报人的存在后，她们几乎没怎么讨论就决定了尾随侦探去找那个汇报人，从而牵扯出的后面一系列事。那毫无疑问是一次重大的失败，但玛丽却说，她从那里见到了胜利的绝佳契机。
　　“现在我们要做三件事，分秒必争。一件事在帕列斯，我要去那里，寻求露娜的帮助，以期能提前完成和瓦卢瓦王国的贸易洽谈。让我能在家族宴会那一天带着协约回到家族的庄园，在家族中的对手完全联合起来之前一口气打垮他们。”
　　“另一件事则是在罗曼王国，我们要想办法蒙蔽而不是阻止汤姆调查出任何对我们不利的真相，这样即使第一件事无法完成，也能减少之后我会受到的压力。”
　　“而第三件事，虽然应该在罗曼城做，但我认为，可能去另一个地方更好。玛格莉塔，猩红小姐，我又要借助你们的力量了……真是惭愧，明明我才是姐姐，但总是要妹妹和妹妹的友人帮忙呢。”
　　“没关系的，玛丽姐，我们要去做什么呢？”
　　“弄明白凯撒·L·布林迪到底是为什么来到罗曼城。他是一个优秀的商人，而且在出现在我们面前之前事业也蒸蒸日上，即使和我们没有任何交集，也可以看见他未来的成功。因此，到底是什么样的理由驱使着他来到罗曼城将自己的身份公布呢？他一定有某种目的，而只要了解了他的目的，我们说不定就有办法拉拢他。虽然说他现在在罗曼城，但我总觉得，去他的故乡，去西西里，去生育他，也是他发迹的那片土地，说不定才能更好的明白他的所求。”
　　玛丽将三根手指逐一放下，冷静地说着，但那双黑色眼眸之中，却有火焰明亮。
　　“这三件事分别是我迅速致胜的关键、保险、以及更完美的胜利的前提，在家族宴会前完成三者就是绝大的成功，而如果一件都无法完成，接下来家族内的争夺可能会持续很久。这是一个机会，风险和收益皆高皆存。”
　　她说，这是危险的事，但神态却如跃跃欲试的冒险者。
　　从很小的时候、从玛格莉塔还不是玛格莉塔的时候，她就时常看着玛丽露出那样的表情，去面对让她踌躇不前的一个个难题。
　　在过去，玛格莉塔许多次许多次地想，如果自己能帮上哪怕一点忙就好了，所以，面对玛丽的请求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可是……
　　“没有头绪啊……”
　　重新抬起头，玛格莉塔看着轻快地走向教堂的薇法尼西亚的背影。
　　对自己姐姐的想法，玛格莉塔也赞同，那就是比起明显地做出掩饰，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想怎么样的凯撒本人，从他的故乡和家人侧旁敲击或许更能简单地了解到他的目的。
　　现在的情况实在是有些愁人。
　　在和薇法尼西亚的交谈中，除去意外知道的接近三十年前的那场浪漫往事，玛格莉塔还知道这位凯撒先生从商可能是受什么影响——在被大学录取后，他得知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也知道了父母的往事。
　　可是，虽然知道了这一点，但他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目的踏足商界，还是一团迷雾。
　　至于踏足商界后数年都没有往罗曼王国方向发展的他突然前往罗曼城的理由应该就是玛丽姐说的，因为明面上作为私生子的「玛格莉塔·罗曼罗兰」被家族接纳。但他这样的行动背后是什么样的意义呢？
　　最后，虽然玛格莉塔从当事人口中听到了那个十足浪漫的故事，但也还不知道作为儿子，凯撒究竟是如何看待父母的这段关系的。
　　这些情报的些许差池，或许就会导向完全不同的结论。而这是致命的，错误的情报甚至比没有情报更加危险。
　　“本来以为能从他的母亲这边打探到一些情报的呢……”
　　玛格莉塔说着，翻到笔记本的后面两页，在那里还黏有一张印刷的画像。
　　“接下来，就是他最亲密的合作者了吗……”
　　这张纸上印刷着一个男人的黑白画像，那有着一块红色胎记的酒糟鼻在画像上格外显眼。
　　“这个就是最初给他担保贷款，让那位凯撒先生能够赚到第一桶金的那个商人？”
　　“似乎凯撒最开始参加家族宴会的请帖也是他交给凯撒的呢。不过，这个也是商人的话，说不定没有那么容易套话啊……如果没有什么进展，就先回帕列斯向玛丽姐报告一下吧。”
　　说完，玛格莉塔拉起猩红的手，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
　　下一秒，她们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
　　“尼莫克利翁牧师，抱歉，我回来晚了——”
　　午后的阳光照入阿沛特里丰教堂的大殿，站在供奉着乙太与蒸汽之神的标志——布满状若乙太与蒸汽的线条的十字架前的牧师回过头，看着这个比平时晚回来了一些的修女，慈祥地一笑。
　　“今天回来的晚了一些呢，店里的人比平时多吗？”
　　“不，今天遇到了两个记者小姐哦。说是要采访我，就陪她们聊了好久。”
　　“记者？”
　　“嗯，尼莫克利翁牧师，你知道吗？小凯撒现在在海的对岸成为话题了呢！生意做得非常、非常大，所以记者小姐们来采访我，想知道一些有关他的事呢，不过，到最后我好像净说我和亲爱的的事了……”
　　吐了吐舌头，修女来到十字架前，虔诚地低下了头。
　　“不过，我听说报纸就是喜欢这样的故事，所以应该不要紧吧。”
　　“嗯……嘛……”
　　留着胡须的牧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在心里祈祷那两位记者没有被这位女性那持续了将近三十年都不曾有任何黯淡的爱恋之火烫到。
　　其余的神职人员也露出了有些无奈的表情。虽然这位女士的为人和品格让熟悉她的人并不会因为那明显不符合世俗道德的恋情而对她产生偏见，但是，能够延续接近三十年，并且在可见的未来都不会减弱的火焰也只能远观，而让人无法靠近。
　　“好了，让我们开始午后的祷告吧。愿我们能遵循乙太与蒸汽之神的睿智，清廉而幸福的生活”
　　“愿我们能遵循乙太与蒸汽之神的睿智，清廉而幸福的生活。”
　　教堂的生活是轻松且缓慢的，打理教堂，为晚间弥撒做准备，检查乙太储量和乙太的交接合约，牧师们则在检查在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橄榄油的储备、圣化”情况和分发计划……等等。
　　当这些工作做完，远方已经飘来深紫色的乙太云流，海平面也被染成紫色。傍晚的乙太潮汐来了。
　　“薇法尼西亚，信鸽笼里有新的鸽子吗？”
　　“好像没有呢。尼莫克利翁牧师，怎么了吗？这是这个下午第七次问了哦，而且总是在看时钟，难道说在等什么很重要的信件吗？”
　　这个时候，薇法尼西亚注意到牧师从一段时间之前开始，就频繁地在看墙上的时钟，随着日渐西斜，这个频率越来越高。
　　“嗯？也没有，只是，上午不是有两只鸽子吗？我在想，下午会不会也有呢。”
　　说着，牧师又看了一眼时钟。
　　“啊，又看钟了，难道说，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吗？”
　　“不、没什么，说起来，早上出发的那些登山者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这么说起来，他们是说过回来的时候要来教堂祈祷的呢……”
　　停下打扫的动作，薇法尼西亚远远地看向在岛屿一侧的孤山。
　　“乙太潮汐时照明会变得很差，对于登山来说很危险吧……牧师先生担心他们吗？”
　　“是啊，他们都是些年轻人，可千万不要出意外才好……薇法尼西亚，可以请你为他们祈祷吗？我得去书房做些工作。”
　　“没问题。”
　　修女点了点头，来到圣坛的十字架前，交握双手，开始祈祷。
　　而牧师远远地又看了一眼天边和墙上的挂钟，离开教堂，走进了依附于教堂后方，独立的书房中。但是他并没有坐到书桌前做什么工作，而是在将门关上后来到书架前，伸手到整排的书本后面，按下了一个键。
　　书架随即打开，露出了后面的一扇秘门。牧师沿着秘门的楼梯一路走下，来到了一个规模不大的房间之中。听到他走过来的脚步声，一位女性抬起了头，在他来到面前之后小声地问着：
　　“他们还没有回来吗？”
　　“是的，按照他们在出发前告诉我们的时间，最迟在半个小时之前他们就该回来了，现在已经超过了行动归还时限，只能认为他们应该是失败了，或者遭遇了重大失误。但不管怎么说，我们必须增派一支队伍去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知道了，进去直接向他们报告吧。”
　　女性点了点头，起身走到这个房间的另一扇门前，按照特定的节奏敲了敲，对着门边的管子说了些什么，然后她抬起了头，看向房间的一角。
　　伴随着些微的齿轮与铰链的转动声，在那黑暗的角落之中，一个镶嵌镜片的圆管伸了出来。过了一会儿之后，金属的大门打开，显露出一条牧师从一开始就知道其存在，但是这些年来走进去的次数不用一只手就能走完的通道，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漆黑的长廊尽头，是另一间大厅，在大厅中央的地板上，黑色的马赛克花纹将自己扭成「∞」形状的衔尾巨蛇。已经有六个人坐在大厅一侧的桌椅旁，抬头看着牧师，用平静地语气说着：
　　“来详细报告一下吧，第二小队还没有回来，是吗？”
　　为首的一位男性拿着一些文件，牧师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他仅仅是一个C级人员，甚至连对自己所属的这个组织的全貌都不甚了解。
　　“是的，他们伪装成登山者，在早晨教堂进行早间祷告时携带着补给从城里抵达教会，经过准备后出发前往黑卡特山，根据确认过的日程，他们将预计在上午8时抵达山脚，正午时分登上遗迹所在的高度，在山脚和抵达遗迹后都会放出一只信鸽作为报告。这两次报告我都确实地收到并转交，按照联络计划，当他们顺利完成收容任务后应该还会放一只信鸽作为回归的报告，但是自11时68分放出，在12时16分收到的信鸽之后，他们再无音讯。”
　　回忆着今早从教堂出发的那支小队，牧师尽可能详尽地报告着自己所知道的事。
　　“……是收容任务，目标则是地母神遗迹中的收容物吗。这个遗迹不就是春天暴风雨强烈那会因为一场小的山体滑坡暴露出来的吗？当时的调查是第五小队做的，好像说是没有发现什么东西，怎么突然多了个需要收容的收容物……”
　　“看任务资料，似乎是之前有一群登山人在第二次去探索那个遗迹的时候听到了遗迹里发出塌陷的声音。他们没敢进去看，不过在城里的酒吧醉酒吹牛时被我们一个线人注意到，把这件事报告了上来。”
　　另一个人翻动着手上的文件，一边看，一边说着。
　　“然后我们组织了二次调查，发现了其中一个更深的区域，在那里找到了一个古老的祭坛。祭坛上存在一件疑似收容物的器皿。从行动计划上看这次的行动就是为了收容那个器皿……但差不多一周前就发现了怎么现在才去收容？”
　　“你又不是不知道，因为西西里一直都很平静安稳，我们不但预算比其他分部少，就连收容物都好多都被其他分部以能提供更好的收容条件给弄走了。虽然要我说，在岛上一个收容物都没有最好，但收容物少，分部的预算就少。分部的预算少，我们的人就少，待遇也差。那个器皿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引发过什么灾害，所以上头可能是想把这个保住，多少增加些经费吧。”
　　“说起来真是讽刺啊，明明神秘事件和收容物少应该是好事才对，但我们却因为这样待遇不如其他的分部。”
　　“组织的资源也不是无限的啊，既然我们不需要多少经费就能维持西西里的稳定和安全，那么节约下来的经费自然会拨给更需要的地方。虽然讽刺，但很现实。以我个人来看，还是不希望看到有一天我们的经费忽然大幅增长啊……”
　　“话说回来，这种很多年不会有动静的‘安全’收容物一旦出了问题，往往就会使大问题……”
　　“是啊。“
　　叹了口气，小队的队长揉了揉额头，开始下达行动指令，让一个队员去打这座岛上数量稀少的收容物的使用申请，又让另一个队友去准备登山用具，其他人开始规划路线。然后他又对牧师叮嘱了几句让他回到地面上后帮他们进行掩护——上面的教堂中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在他们的脚下有着这样一个组织，而牧师对此也已经很熟悉了。很快他就回到了书房，准备把教堂的人们聚集在礼拜堂中，让机构的小队能够不引人注目地从另外的出口离开。
　　然而，刚刚回到书房，藏好秘门，推开房门离开的牧师，就和修女撞了个正着。
　　“尼莫克利翁牧师！不好了！不好了！”
　　这位一直都笑着的修女，此刻的表情却满是惶恐。措手不及的牧师整了整歪掉的眼镜，刚准备问发生了什么，就看到薇法尼西亚指向远远的方向。
　　“……？！！！”
　　而当他看向那边时，伴随着他身体的剧烈抖动，那副金丝眼镜直接掉到了地上，让镜片浮现出了裂痕。
　　在裂开的玻璃片上，遥远而高耸的山峦，在其凹陷下去的顶端。
　　漆黑的烟雾，正在弥漫。


　　
　　帮家人带外公去医院换尿管，这才回家_(0w0)∠)_
　　在医院里得到了奇怪的医学知识，原来换尿管那么简单啊……
　　

    





第820节 EP.174 各自的进展「上」

　　“……希望你能考虑一下，加入家族无论是对于你、还是对于我们，都是一件非常棒的事情，你将获得前所未有的资源支持，无论有着怎样宏大的梦想，都可以实现。”
　　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汤姆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男人。
　　无论是那深蓝近黑的头发，还是那翡翠色的眼睛，形状短小的圆润耳朵——如果不是家族中那位老人承认，从这个与其同名的男人的身上实在看不出一点显著的，与罗曼罗兰家族有关系的证明。
　　但如果仔细看，那高挺的鼻梁、还有整个面部的轮廓又的确让人联想到那位老人年轻时候的样子，那样地高傲，那样地冷冽，就好像磨砺好的尖刀。
　　可将那位老人磨砺成尖刀的是军队的训练和与魔物的厮杀，那么又是什么将这个年轻人磨砺成了一柄尖刀呢？是商场的风浪，还是……
　　“我会考虑的。芬妮，去送汤姆先生上马车。”
　　凯撒忽然抬起头，目光的相撞让暗中观察着他的汤姆目光下意识地移开，看向了侍立在一旁，名为芬妮的女仆。
　　“是，少爷，汤姆先生，请和我来。”
　　“麻烦你了。”
　　跟着这位女仆，汤姆走出了旅店的大门，在离开前，他最后看了一眼自从这位凯撒被家中那位老人相认之后就一直跟在他的身边的乔治
　　自从这位凯撒在家族举办的酒会中第一次亮相后，他就没有和他的亲生父亲见过一次面。
　　家族中很多人都认为，这是他对于抛下自己和母亲的老人不满的证明，认为他那样高调的出现，就是要对自己的父亲进行报复。
　　即使不是这样，这个男人之所以出现在罗曼城，也是因为之前那位公爵的私生女、现在作为公主殿下皇家圣卫的玛格莉塔·罗曼罗兰被家族接纳而抱着同样的目的，想要成为家族的一员，或者至少是觊觎着家族的资源。
　　在家族里，抱有这两种想法的人很多。
　　但是汤姆却觉得不是、或者不仅仅是这样。他看着乔治疲倦的脸，这位年轻人显然是被折腾的不轻，但是除了他，汤姆记得，家族中其他所有人试图和这位凯撒有更深的交往都没能成功。
　　……这个男人，到底是有什么目的呢？
　　来到酒店外，看到芬妮对着他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开，汤姆有一瞬间想要叫住这个女人，从她这里侧旁敲击地了解一下她的主人，但这样的念头在闪过之后就被放弃了。
　　他不介意做卑鄙的事，但却没兴趣做回报和风险不成比例的事，就算在家族宴会前无法拉拢到凯撒，至少也不能把他推到其他人那边去。
　　“欧吉。接下来的预定是什么？要去奥秘翡翠俱乐部吗？”
　　看着从天边涌来的乙太潮汐，想到手头上堆积着的棘手的事件，汤姆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坐上由欧吉拉开门的马车，向自己的贴身仆从确认着接下来的预定。
　　“是的，汤姆少爷，我们委托的侦探已经在乔斯达少爷去过的那些神秘学同好会中进行了一些调查，这个奥秘翡翠俱乐部则会在今晚举行一个小活动，如果您想去看一看，这个是最好的机会。康德先生也会一起来的。”
　　“晚上没有其他的预定了，对吗？既然这样的话就去看看吧，看看我从康德那里知道的东西，和乔斯达表兄知道的那些所谓的神秘学，到底有多大的差异。”
　　“是。”
　　欧吉朝着车夫吩咐了一声，于是，拉车的马匹被皮鞭驱使着，沿着昏暗下去的街道走去。
　　没有人注意到就在不远的地方，一个穿着背带裤，戴着软帽，一副随处可见的工人在马车动起来后抬起头，摘下遮掩目光用的深色眼镜，露出了眼白中那乌黑的血丝。
　　“……他们要去奥秘翡翠俱乐部，那个叫做康德的巫师可能也会一起去。”
　　他转过头，朝身边百无聊赖地拿着一大堆气球叫卖的同伙说着。
　　“是吗？那我们也赶快到夜莺区支部把这件事报告一下，然后就没我们的事了吧。真是搞不懂，为什么机构要这么费事，直接把他们抓起来催眠一下不就行了吗？”
　　“我找费列罗问过了，这个好像是罗曼罗兰家族内的要求，详细的事他也不知道，据说是直接从某个高层下达的指令，就算麻烦我们还不是只能干了，幸好，一起处理这个人物的人还蛮多，要是只让我们来做，啧，那才真的是烦。”
　　“这些贵族真的是都有毛病……妈的，不管喝了后吃多少糖，「风语者」魔药的苦味都压不下去、呸、呸。”
　　一边抱怨着，男人收起报纸，和自己的同伴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对于这些实际的执行者来说，他们只知道这次行动涉及罗曼罗兰家族，由机构的上层直接派发。但是他们也并不清楚到底是多么上层。只有各个支部长才知道，这涉及一位让他们倍感头疼的小姐以及一份需要相当高权限才能查阅的内部资料。
　　以罗曼罗兰公爵的名义由玛格莉塔写的那封信，在来到曾经将玛格莉塔带入机构的某位伯爵先生手中之后，罗曼城的机构就对此重视了起来。
　　他们立刻安排的人手，制定了计划，善于处理这类工作的人被集中起来，在汤姆和康德都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布置了一张庞大的无形之网。
　　开始着手调查自己表兄在神秘学上的爱好的汤姆并不知道，自己现在所作的一举一动都在一个庞大机构的监视之下。
　　同样，他也不可能获取到，机构所不愿意让他获取的任何情报。
　　在这个领域，莫比乌斯机构可是专业的，正因为知道这一点，玛格莉塔才会提出让他们去应对汤姆的调查，而她们则可以集中力量解决那些需要她们自己去处理的事。
　　而与此同时，在乙太潮汐所不会吹拂的帕列斯，在露娜的房间之中，少女们也在将她们所得到的情报进行一个汇总。
　　“抱歉，玛丽姐，我们可能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不过，玛格莉塔和猩红的行动却不那么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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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1节 EP.175 各自的进展「下」

　　在西西里岛，猩红和玛格莉塔有两个重点的调查对象。
　　凯撒·L·布林迪的母亲，以及在他选择踏足商界时最初给他提供担保和帮助的人，古德里安。
　　从名字就能看出来，这个男人或者他的家族并非从最初就居住于在翡翠海浸润的这片土地上。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他是一位普鲁士人，因为和西西里的葡萄酒庄有长期的商业合作而作为商会代表久居那座岛屿，就是他为凯撒的事业提供了最初的担保和启动资金，而时至今日，他也仍旧是凯撒最亲密和信赖的商业伙伴。
　　就算因为某些不为外人知晓的原因，凯撒对自己的母亲隐瞒了自己的目的，打算和商业上的一些计划一类的事，他也应该不会对这位古德里安先生做同样的隐瞒。当然，相对于身为修女的那位薇尼法西亚女士，作为商人的这位古德里安口风肯定会更紧，要从他口中知道某些事是非常困难的，但是——
　　“我们在他的办公室里，由猩红小姐对他进行了催眠，但是他也不知道凯撒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放弃了大学的就读，转而进入商业领域。”
　　玛格莉塔有些无奈地说着。
　　“就像那个酒吧的老板说的一样，这位凯撒先生总喜欢把事情埋在心里。这位古德里安先生知道他在商业上的规划、计策、图谋，但凯撒先生到底想要借由商业的成功做些什么，他也从未听他亲口提过。”
　　“不过我们也不是一无所获，不如说，我们知道了一件有趣的事呢。”
　　但是，相比起那座酒馆，这位古德里安接待她们的在西西里城的办公室就更适合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了。在血族的王女和他那斜方肌发达的脖子来了一个亲密的接触之后，他就把所有知道的事都告诉了玛格莉塔和猩红。
　　“是什么事？”
　　玛丽适时地追问，于是黑发黑瞳的猩红神秘地一笑，开口说着：
　　“最开始那位凯撒先生向他推销自己，用得就是罗曼罗兰家族私生子的名义哦。”
　　尽管只是意识涣散地躺在椅子上，对自己都不会记得相貌的两个人用虚浮的声音讲述着，但对于古德里安来说，那是他这一生都很难从脑海之中将其抹去的一幕。
　　——我由一笔大生意想和你谈谈看，你有兴趣吗？
　　那一天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青年，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锐气和书呆子身上那一直被他嗤之以鼻的书卷气息，向他这样说着。
　　而这所谓“大生意”的内容，就是一场投资。
　　名为凯撒的这个青年张口就向他索要5000镑的巨额金钱，并许诺给予其至少一半的回报率。一般来说任何对商业和金融有基本了解的人都会觉得这个既无背景也无实绩，才刚刚考上大学的小子简直是疯了，要不就是把他们当作傻子，想要薅一笔钱就人间蒸发。
　　但是，古德里安偏偏就被他那种强烈的自信所吸引了，他没有立刻赶走这个年轻人，反而花了不少的时间和他交谈，在仔细听完那大胆甚至于疯狂的计划之后甚至还帮助他完善了一下他的计划。
　　但最后让他下定决心的，却是凯撒最后对他说的话。
　　——事实上，我有着罗曼罗兰家族的血脉。
　　——如果你是商人的话应该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优秀的商人不能放过一个能够带来利润的投资机会。来帮助我，成为我的助力吧。
　　“凯撒这样说了？”
　　玛丽露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
　　“只从这句话听起来的话，他似乎是想要利用自己的罗曼罗兰家族血脉的，嗯？帮助一位流有大贵族血脉的私生子回归家族也的确算得上是一个可以期待的投资。他许诺了才最终让这位古德里安先生愿意豪赌一把？根据我们的情报，在跟着凯撒发迹前，这位先生可算不上是什么大商人，5000镑可是会让他伤筋动骨的。”
　　“这就是有意思的地方了，凯撒什么也没有许诺。”
　　“什么？”
　　“在这位古德里安先生的记忆里，凯撒只说了这样的话，他什么都没有许诺。但是，在这位古德里安的感觉中，他却被那股自信和谈吐所折服了，他甚至觉得这位凯撒有点像历史上那位传奇的执政官，‘虽然是瘦弱的身体，却有着狮子一样的气魄’。当然，他没当场答应，一个成熟的商人不会轻易敲定任何一场交易，只是在后来，市场的情况就如凯撒在和他聊的时候做出的预言一样发生了预期的变化，这让他对这个年轻人彻底信服了，所以才选择帮助他，当然，就算正式签了合同，凯撒还是什么也没对他许诺，不过之后的事你们应该也很清楚，作为你们那位麻烦的亲戚最信赖的合作者，他的财富也一路水涨船高，这甚至让他脱离了自己原本所在的商会，和凯撒一起建立了一个新的。”
　　猩红说着，看了玛格莉塔一眼。
　　“是不是觉得很离奇？我和玛格莉塔小姐听到的时候表情比你们还夸张，这种小说一样的情节居然真的会发生在现实里……”
　　“虽然凯撒先生的成就也很像是小说就是了……他们第一次大赚一笔是在一座叫布林迪的城市，也是从那个时候，凯撒开始以凯撒·L·布林迪的名字自称，L就是罗曼罗兰的意思，而且事实上，还真的有不少的商人以为他和家族的关系而与他展开了合作……之后就是我们也知道的，凯撒的「布林迪之光」商会的发迹史了。而且，至今为止，这位古德里安先生还是对凯撒究竟想做什么一无所知，只是凭借一直以来的信任追随着他。玛丽姐，要我说，这已经接近于一种个人崇拜了。”
　　“就连最亲密的合作伙伴都不知道他到底想着些什么吗……”
　　玛丽头疼地揉着自己的额头。
　　“但是他一定是有目的的，如果只是单纯地打算拿罗曼罗兰家的血脉作为某种噱头的话，他没有理由突然出现在你们家族的视野里，如果说他是打算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进行报复的话，现在又还太小太微不足道。”
　　坐在床上的露娜这样说着。但是就算是这位公主殿下也只能这样模糊地说着——但很快，露娜又疑惑地看着玛格莉塔和猩红。
　　“……可既然你们能够通过催眠的方式知晓记忆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去催眠那个凯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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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2节 EP.176 蛋糕的秘密「上」

　　“露娜大人，关于这个，其实，我们也不是没有想过……不过说明起来可能会有点复杂。”
　　玛格莉塔挠了挠头，说起来，她一直都在奇怪，为什么唯独这位公主殿下坐在床上，和她们都保持着一段距离。
　　“连猩红小姐都没办法催眠那个男人吗？他难道不是一个普通人？”
　　露娜诧异地看了一眼猩红。说实话，她对这位血族的王女还不太了解，但如果能够接二连三地把自己那个不让人省心的皇家圣卫从危机中救出来，那么按照逻辑来想，在神秘学的领域之中，应该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了。
　　实际上，对于缺乏对神秘领域的了解的露娜而言，她见过的最厉害的人——在妖精的手镜里的那位伟大存在不算——就是玛格莉塔了。
　　“这位公主殿下，可不要小看普通人啊。嘛，其实也不是不能催眠，那个人的灵性肯定不会强大到哪里去，但催眠之后，让他说出他的目的，这件事就不仅仅和灵性，还要和他的「自我」产生某种关联了。”
　　“自我？”
　　“这涉及到催眠的原理，解释很麻烦所以简单地说一下吧，催眠并不是万能的，如果催眠一个人去做他并不想做的事——比如自杀什么的——就会引发本能的对抗，这很容易导致催眠的失效。而要他说出那个他连母亲和最亲密的合作伙伴都没有告知过的目的毫无疑问会引发其自我的对抗，而且，那个秘密藏得越深，对抗的激烈程度也越高。”
　　“甚至有可能直接从催眠中挣脱出来。”
　　玛格莉塔对猩红的解释做了一个补充。
　　“可能会有一些强力的收容物能够解决这个问题，但仅凭我们现在掌握的两种便利的催眠术，成功率实在不值得期待。”
　　“当然，如果有一段足够充分的时间由浅入深地慢慢催眠，瓦解其自我，还是可以得到答案的，但那需要时间，而且可能要以月记。”
　　这部分的解释在她们出发之前就已经告诉过玛丽和欧琳丝了，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直接对凯撒进行催眠问出他目的的计划才第一个被否决。
　　神秘的力量并不是万能的。
　　这实在是很棘手，但是，又似乎没有其他的太好的办法。
　　“啊，玛格莉塔、还有猩红小姐，不用感到抱歉，其实我们这边也有点棘手。”
　　玛丽叹了口气，暂时搁置了这个话题。
　　“诶？完全没有办法提前最终会谈的时间吗？”
　　玛格莉塔忍不住抓紧了自己的裙摆，把大拇指用拳头包住。
　　无论哪边都不顺利，明明时间没有剩下多少了，这样的意识让她更加自责了起来。
　　“不，虽然是知道了办法，但是……怎么说呢……”
　　玛丽的神情有些诡异——如果说玛格莉塔和猩红的头疼是有种无处下手的感觉的头疼，那么现在浮现在玛丽、欧琳丝和露娜脸上的那种头疼的表情，就是明明知道该怎么做，却不知道要怎么做的头疼。
　　“那位夏洛特公主殿下，还真是愁人啊……”
　　…………………………………………………………………………………………………
　　时间回到玛格莉塔与猩红正在西西里城聆听被催眠的商人讲述和凯撒的往事的，差不多的时间。
　　“夏洛特公主能不能影响王国贸易方面的事……吗……”
　　停下了羽毛笔，在家里的装束依然前卫，贯彻着服装是为了穿给自己看的理念的萨德小姐思考了一会儿之后，摇了摇头。
　　“抱歉，我不太懂这样的事，如果要问这方面的事，去找母亲……不行，我对宫廷毫不关心这件事就是遗传自她的，可能要去问侯爵先生比较好呢。”
　　“是这样吗……抱歉，打扰到你了。”
　　欧琳丝叹了口气，掩藏起自己的失望。
　　“可是侯爵先生现在在哪里呢……”
　　这段时间萨德侯爵几乎从不回宅邸，只是时常在报纸上看到他在某某酒吧和某位不认识的女士共饮，和他的朋友现身于某个剧院表演古装的艳情剧，在红磨坊中引领众人起舞等等令人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的新闻……当然，那位麦利哲先生和他几乎形影不离，两人的行踪让城内无数的报社和杂志都趋之若鹜。
　　怎么说呢……就算是在翡翠海沿岸风气比较开放和宽容的王国，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贵族，而侯爵夫人和侯爵的女儿对这位侯爵在外风流好像也没有任何意见，她们各自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构建起了一个让人感到特别的家庭关系。
　　“其实侯爵大人也没有那么难找啦。”
　　萨德小姐微笑了一下，从书桌旁拿起了今天的报纸，没翻多久她就用手指着一条《福楼拜广场今日下午将举办诗歌朗诵会》的报告，笃定地说：
　　“他一定在这里。”
　　“……我明白了，我会去看看的。”
　　于是，在下午，玛丽和欧琳丝就去到了福楼拜广场。随着时间日近，这座城市的节日气氛也已经愈加浓郁，在街头巷尾，从王国乃至邻国赶来的街头艺人在吟游诗人的诵唱中表演着丢球、喷火、用丝线织出立体的建筑图案等各种吸引眼球的技艺。街边的店铺纷纷换上了色彩明快的招牌，在檐下挂满三角彩旗，叫卖的声音比平时更热烈的同时，商品的价格也比平日更高了一截。
　　在比街道上更加拥挤，被诗歌朗诵会吸引来众多听众的广场中，花了一些时间，玛丽和欧琳丝才找到萨德侯爵。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与一位年轻的女性一同为上台朗诵做最后的准备——如果拥抱，跳舞般的旋转和深吻也算准备的话。在玛丽和欧琳丝出现时，那位女性用埋怨地表情看了侯爵一眼，但并没有多说什么地为玛丽她们留下了谈话的空间。
　　“原来如此，你们想知道这样的事啊。”
　　听说了玛丽和欧琳丝的来意之后，萨德侯爵了然地点了点头。
　　“没错，我们那位夏洛特公主，的确可以帮得上你们的忙。”
　　随后，他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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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3节 EP.177 蛋糕的秘密「下」

　　“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
　　听到玛丽这么说，玛格莉塔眼前一亮。
　　不管怎么说，在夏前月，她和露娜都在那场针对夏洛特的绑架案件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这份恩情虽然已经以王国之间的贸易协定的形式化为了回报，但是说不定那位公主还会看在她们的面子上提供帮助。
　　不过少女很快反应了过来。
　　“诶，等一下，但如果这么顺利的话，为什么玛丽姐你们都一副头疼的样子呢……”
　　“嗯，是啊，虽然夏洛特公主的确可以提供帮助这一点让人振奋，可是……问题在于如何向她提出协助的请求。”
　　玛丽的脸上满是苦笑。
　　“一般的方法是行不通的哦，萨德侯爵告诉我们了，夏洛特公主只接受一种向她提出请求的方式，那个方法，在这个王国的贵族圈子里，被称作「蛋糕密信」。”
　　“……蛋糕密信是……把请求写成密信，藏在蛋糕里……？”
　　一瞬间，玛格莉塔就想起了才来到帕列斯不久时，那个充满了蛋糕的日子。的确，那位名字也叫玛丽的瓦卢瓦王国的公主殿下，不知为何对这种点心十分钟爱。
　　“不，是蛋糕本身，就是密信。”
　　“……？？？”
　　但接下来玛丽说的话却让玛格莉塔凌乱了。
　　所谓的蛋糕密信，是夏洛特公主的一种独特的联系渠道，一言以蔽之，那就是“赠送蛋糕”。
　　但是，除了蛋糕的赠送人之外，一切信息都不能写出，想要拜托公主殿下帮忙的事，自己的目的之类的事，甚至是奉承之类的事，一切都不能写，能够送到夏洛特公主面前的只能是纯粹的蛋糕，在里面夹密信之类的事，一旦被发现，那个蛋糕就会遭到遗弃。
　　萨德侯爵是这么告诉玛丽和欧琳丝的。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夏洛特公主怎么知道送蛋糕的人希望她提供什么样的帮助呢……难道说，是事后联系？”
　　而玛格莉塔也提出了和两人提出过的同样的问题。
　　而那位侯爵的回答则是——
　　——凭「感觉」。
　　“……”
　　玛格莉塔迷惑了。
　　感觉？什么感觉？
　　“好像说是，因为十分热爱，而且本身的糕点技艺也很精湛的缘故夏洛特公主对蛋糕有一种非常特别的感觉，她可以从蛋糕之中感受到制作者的心情，思绪，还有制作者想传达的真挚的话语一类的东西，据说，这种感觉非常的……清晰？详细？”
　　就连告诉她们这件事的萨德侯爵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词汇去对做一个准确的描述。
　　但他告诉玛丽和欧琳丝了一件在瓦卢瓦王国很有名的事。
　　在数年之前，夏洛特公主跟随国王去东部进行视察时，收到过一个农民的女儿做的蛋糕。
　　那个蛋糕即使用最宽容的眼光看也绝对算不上好，而且那个女孩也完全没能见到公主，根据公主的护卫所说，那蛋糕中也完全没有附带任何的纸条之类的。但是吃掉那个蛋糕之后，夏洛特公主却忽然向自己的父亲，也就是国王陛下得到支持后，在东部的那个小镇上建立起了一座学校，由王室拨款，交由机械教会经营，免费向那个地区所有的10岁以下儿童开放。
　　这所学校的特别之处在于，整体的设计是由夏洛特公主完成的。而当学校竣工开学，那位将蛋糕送给夏洛特的农民的女儿进入学校之后，她惊呆了，因为这所学校居然和她梦中的那座学校一模一样——无论是喷泉顶端的天鹅雕像，明黄色的木地板，走廊上隔一段距离挂在墙上的水仙花形的灯罩，甚至是黑板上用粉笔画下的小熊都一模一样，而当她知道那只小熊是夏洛特公主画的时候，她更加地惊讶了。
　　这件事被当地的报社大加宣传，等到传到当时已经离开了东部小镇的夏洛特公主的耳边时，这位公主殿下只是用一副理所当然似地口气这样说着：
　　——我从那个蛋糕里感受到她了她的梦想，她的期望，虽然使用了劣质的面粉，发酵也不够充分，但是那个女孩将她全部的心意都揉入了蛋糕之中，我感受到了那份心意，那驱使着我去帮助她实现想要上学的梦想。
　　这是关于她最有名的一个例子，但是并不是唯一的例子。自那之后，还有一些人通过这样的方法得到了夏洛特公主的帮助，而且那些得到帮助的人纷纷声称那和他们期待的完全一致。这些成功者的经验被收集整理起来，最后形成了一些独特的准则。
　　首先是，“必须由请求帮助的人亲手制作蛋糕。”
　　其二是，“不能通过任何直接的方法表达自己的诉求。”像是把请求藏在蛋糕的花纹之中，或者用水果排列出直观含义的图案这些都是不行的，夏洛特公主会完全无视掉这样的蛋糕。
　　而最后就是，“注入心意。”
　　这是一条非常含糊的标准，但是每一位成功者在被问及怎样才算是注入了心意时也只回以含糊不清的回答，去问夏洛特公主的话，这位公主殿下更是说，“当你开始询问怎样才算是注入了心意时，所做出来的蛋糕就已经没有任何心意可言了。”
　　久而久之，这个就被冠以了“蛋糕密信”的名头，成为了瓦卢瓦王国社交场上独特的一景。
　　“……所以，玛丽姐和欧琳丝要亲手去做蛋糕吗？”
　　“不，事实上我觉得这只能作为最终的，没有其他任何办法时使用的手段，我不熟悉那位夏洛特公主，所谓注入心意也太过含糊了，要我说的话，这根本不能作为一个切实的可执行计划。”
　　玛丽摇了摇头。
　　“这件事太重要，公主的标准太含糊。没有成败标准的方案，否则我不认为有实践的价值，除非实在是不得已。”
　　“说得也是呢……”
　　虽然不是不相信那位公主，但是，这个方式也实在是太神秘了，事关重大，如果有其他的方法，她们是绝不会将希望压在这样一种接近赌博的方法上的。
　　这个只能作为其他途径都被堵死时的最终选择。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追问道：
　　“那么，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
　　“……”
　　“……”
　　于是，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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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4节 EP.178 当然不会拒绝

　　“……咕……呕……”
　　“喂，你还好吧。”
　　“卡咧……我很……咔咧……”
　　“完了，开始说胡话了。”
　　“康德先生，汤姆少爷没事吧？”
　　在贴身男仆和友人的搀扶下，汤姆脚步虚浮地位于罗曼城夜莺区的奥秘翡翠俱乐部走了出来，嘴里咕哝着意义不明的话语，在街灯没有照亮的昏暗一角坐在了一张长椅上。
　　罗曼罗兰家的贵公子这样的失态颇为少见，所幸在罗曼城，认识汤姆的人并不多。而且在夜晚最热闹的时间里，夜莺大道上这样歪七扭八的醉汉随处可见，平日里再体面的先生们同样会在烈酒面前将放纵的一面展露，所以汤姆并未引起什么注意。
　　“我就走开了几分钟，他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在奥秘翡翠俱乐部里不是有人在贩售一些奇怪的饮料吗？有一个人声称他的饮料可以让人看到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汤姆少爷很感兴趣，就要了一杯，结果……”
　　“……那药剂你留了样本吗？”
　　“是的，在这里。”
　　作为一名优秀的贴身男仆，欧吉迅速地取出一块手帕，在手帕中央有一块深蓝色的斑点，康德将手帕拿过来，转了个身，在确定附近的人都看不到之后，他悄悄地敞开衣领，让小妖精探出头，嗅了嗅那药剂的残留。
　　“……罂粟花、非常烈的龙舌兰、百日红、唔……还有幻幻蘑菇和辣根。”
　　“……辣根？”
　　“辣根。”
　　小妖精笃定地点着头。
　　于是康德沉默地转过头，对着欧吉耸了耸肩。
　　“没事，这不是什么奇怪的药，就是加了些浸渍物的烈酒，我去弄点醒酒的东西，过一会他就会好的。”
　　“哦、哦……”
　　于是，大约二十分钟后，慢慢清醒过来的汤姆首先做的，就是趴在长椅旁边干呕。
　　“呕……咳咳……哈啊……哈啊……那个该死的……骗子……”
　　“恭喜你知道了这些所谓神秘学爱好者的本质。不过，这么说也不太对，骗子知道自己在骗人，但他们未必知道他们所谓的神秘学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康德拍着汤姆的后背帮他把气理顺，带着些不屑地说着。
　　“对真正的神秘学知识一无所知的贵族公子哥最容易受这些人的影响，你那个表兄以前很喜欢神秘学？我打听了一圈，发现很多人都认识他。”
　　“似乎是这样……没错……呼……也就是说，他很可能是从这些人那里得到了错误的知识信以为真，所以才突然去追求那什么可笑的，「自然与灵的合一」。”
　　“或许就是这样呢，汤姆少爷，我们雇佣的侦探也报告说，俱乐部里很多人都对此有印象。而且并不局限于这一个俱乐部。大概在去年的冬前月，乔斯达少爷成人礼之前，他在常去的多个俱乐部都有做出过委托乃至于悬赏，寻找神秘学的导师或者说引路人，其中有很多关于所谓「自然与灵的合一」的部分。”
　　欧吉说着，他的手上是侦探的调查报告，不过现在，汤姆实在没空去看。
　　忍受着剧烈的恶心，他下达了接下来的指令：
　　“那些俱乐部的调查……尤其是那些可能和乔斯达表兄关系密切的人的调查加紧一些，然后……呕……”
　　“……你还是别说话了吧。”
　　“真奇怪，按我的了解……乔斯达表兄不会是被这种可笑的东西骗到的傻瓜啊……”
　　于是，在亲眼见识过自己的表兄参加过的所谓神秘学同好者聚会之后，汤姆的疑惑顺利地增加了。
　　而在另一边。
　　“……少爷？”
　　敲开门后，芬妮看到自己的主人站在旅馆的阳台上，看着遥远的天边，那瘦削的身体在刚升起的月光下变成一道屹立的剪影，即使被呼唤着，也没有回过头。
　　“……少爷。”
　　“嗯？芬妮啊。怎么样了？”
　　直到她第二次呼唤，青年才回过神似地转过头，向她询问安排下去的事。
　　“那位汤姆先生在离开后好像直接去了夜莺区的一间俱乐部，我们的探子看到他醉酒躺在街边长椅的样子。”
　　“……那是什么样的俱乐部，他是去见什么人？”
　　“那栋建筑里的俱乐部数量众多，我们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个……凯撒少爷，您一直在看远方呢。”
　　在报告的中途，女仆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又一次远移，移向城墙顶端露出来的，遥远的海面。而这样心不在焉的情况发生在他的身上是非常少见的。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事，芬妮放下那份没什么营养的报告，看着自己的少爷。
　　“发生什么事了吗？”
　　“……有点心神不宁的。”
　　在追随了自己很多年的秘书面前，凯撒并没有隐瞒什么，他用左手抓住阳台的围栏，右手按在胸口上，眉头紧锁。
　　“从乙太潮汐开始前我就有种奇怪的感觉，现在这样的感觉越来越严重了，我一直在思考到底是什么让我有这样的感觉，但是到现在也完全没有头绪。”
　　吸气、呼气，但是深呼吸也无法吐尽胸中的积郁，青年在阳台上走来走去，摩挲着手上一枚环蛇的戒指。那双眼睛里闪过一丝焦虑。
　　“以前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但愿不会是西西里那边出什么事了。”
　　犹豫——这也很少见。
　　在芬妮的印象里，自己的主人一向是雷厉风行的，事实上他能有如此的成就，很大程度上也归功于他行事的果断。
　　“如果在意的话，要不要回西西里去看一看呢？反正，坐快船的话往返也只需要两天而已。”
　　“晚上只有慢船，我已经派人去打听过了。”
　　“这样啊……的确呢……去包下一艘快船呢？”
　　“我也想过，但是没有那么容易，对这样的商贸城市而言，船只进出港口的费用抽取是一大收入的来源，所以对于出入港的商船管控得很严格。我们还没有建立起足够大的人脉网来解决这个问题。私人的船只的话，又实在是太慢了……”
　　转过头的凯撒有些烦躁地说着，但忽然，他的抱怨停了下来，那双翡翠色的眼睛凝视着走进旅馆房间里的乔治。
　　“……”
　　他松开了握着栏杆的手，从阳台上走到了客厅之中，正将一瓶酒打开的乔治。
　　“哦，凯撒先生，我弄到了一瓶好酒，要一起尝尝看吗？”
　　“哦，正好作为旅途的点缀呢。”
　　“嗯？旅途，什么旅途……”
　　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乔治抬起头，却看到诡异地笑着的凯撒的脸正不断地靠近。
　　“乔治先生，现在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要拜托你。”
　　“嗯？嗯？什、什么事……”
　　“让我们在路上说——你当然是不会拒绝的吧。”
　　“诶？啊？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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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5节 EP.179 西西里之夜「I」

　　混乱。
　　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在混乱之中。
　　人们用围巾和纱布蒙住脸，从一座座房屋，一条条街巷中涌出，汇流到城市的主要干道，就好像聚集的鱼群或者汇集的溪流，然而随着一声尖叫，这些汇集的人又从主干道上散开，奔涌到每一条狭窄的街巷。
　　空气之中弥漫着恐惧的。
　　“——安妮！安妮！”
　　“父亲！坚持住！我们就快到医院了！”
　　“呜呜！贝蒂，我的贝蒂，你在哪里啊！”
　　每个人都在奔跑，每个人都在呼喊，有呼喊不知道是家人还是朋友的名字，也有咒骂和怒吼，但就连最愤怒的逃难者也和争执的人维持着超过超过数米的距离，并且绝不争执超过一分钟，更不用说接触了——就连视线的接触似乎都带有某种危险，人群就这样维持着一种诡异的集聚与分散的状态，塞满了可以看到的每一个地方。
　　“妈妈！妈妈！”
　　时而有人毫无预兆地倒下，然后以那倒下的人为中心，周围的人一瞬间远离，形成一片巨大的空白就好像躲避着瘟疫一样……没错，瘟疫。
　　这在上午抵达时还风景秀丽，在海风与波涛声中洋溢着欢笑与翡翠海沿岸城市那特有的闲适的街道，现在就像是感染了名为恐慌的瘟疫一样，只剩下了一片暴走的混乱。
　　——到底发生了什么？
　　玛格莉塔不知道。
　　她和猩红刚刚通过「天体巡回」回到这座岛屿，为了规避白昼时这件收容物的代价而准备在这座岛上的某座旅馆留宿，可是一出现在这里所看到的，就是秩序彻底崩坏的街道。
　　没有看到警察，不，也不是没有，只是警察的声音在街道上实在是微不足道。有些警察也已经倒在了地上，生死不知，而同样倒在地上的人还有很多，男人、女人、老人、小孩……
　　“……怎么回事……”
　　太过超现实的场景，让玛格莉塔一时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连血族的王女也只是发出了一声茫然的声音，无法给出答案。
　　下午才离开的城市在夜晚重新回来后变成这副样子，无论是谁也会呆住的吧。
　　震惊持续了大约两分钟，等到又一次听到哭喊声，玛格莉塔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掐了一把自己，开启了灵视，首先检查起自己的身体。
　　没有异常。有着「双树之种」金色脉络的乙太体上没有任何异常的征兆，当然猩红那和一般人完全不同的灵体也没有什么变化。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似乎对她都暂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猩红小姐，我下去看看！”
　　“等一下，玛格莉塔小姐，这种一看就很不妙的情况我们应该马上离开才对吧。”
　　但是猩红拉住了她。
　　“冷静一点，现在这个情况很糟糕啊，这座岛上肯定也有衔尾蛇的分部的，但即使是这样秩序还是崩溃了，毫无疑问情况非常之糟糕。要是连衔尾蛇的分部都无法处理这样的事，我们大概率也解决不了，不管这是发生了什么问题，这种时候最聪明的办法就是躲得远远的——好，我们该跑路咯。”
　　猩红冷静地说着，她乌黑的眼睛俯瞰着这座就像是陷入名为混乱的火海的城市，没花多久就做出了最为理性的判断。
　　以她对于衔尾蛇的了解，在一座相当规模的城市里如果发生了秩序大崩溃，那么要不是衔尾蛇在那里的分部给人一锅端了，要不就是事情严重到连那条衔尾蛇都完全无法处理。
　　而无论哪边她都不愿意去掺和这趟浑水。血族倒是不会死，但自己现在要保护的这位少女可不是不死之身。
　　“可是！”
　　玛格莉塔用力地想挣脱猩红的手，但是挣脱不开。
　　“好了，我可是受你的姐妹们还有那位公主殿下的委托要保护你的安全的，这种一看就很危险的情况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进去的。”
　　“可是——等一下！空气里有东西！”
　　“……？”
　　玛格莉塔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刚刚还完全没有看见，但是现在，在灵视之中，玛格莉塔却看到了一些微小，暗淡的光点。
　　就像是粉笔的尘埃，这些光点真的非常、非常的小，而且亮度也很低，让人联想起黑色的毒蛇在夜晚游动时，从鳞片上反射而出的微弱亮光。
　　它们实在是过于黯淡了，因此玛格莉塔没能第一时间发现。而即使是意识到了它们的存在，在东升的半月那清冷的光芒下，这些发光的微尘依旧极为不显眼，少女必须要让自己的注意力高度集中，这样才能在灵视之中，看见这些在空气之中微弱地闪烁着，甚至会被自己灵体的气场所完全盖过去的光点。
　　她忽然意识到或许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在吸入这些不知是什么的光点，在意识到这点后，玛格莉塔看着自己乙太体上「双树之种」明暗闪烁的脉络，直觉性地感觉到，正是这股力量在帮助自己抵御着这正体不明的光点。
　　“猩红小姐没注意到吗？”
　　“就算你说我有没有注意到……”
　　猩红摇了摇头，毕竟，她可没有灵视。不过，虽然没有灵视，但血族的王女也还是有确认的办法——她咬破自己的手指，让宝石似的血滴暴露在空气中。没一会儿，她就皱起了眉。
　　“这个是……某种神秘学瘟疫吗？”
　　空气中某种细微的力量融入了她的血液，因而被她感受到了，结合眼下看到的混乱场景，猩红很快便做出了判断。
　　「神秘学瘟疫」——虽然被这么称呼，但这个名词在神秘学领域指代的并不是某种或者某一类瘟疫，至少在机构的资料中，这个词用来统称“在蔓延和发作上与瘟疫有众多共同点的神秘力量或者现象。”
　　“玛格莉塔小姐，这种瘟疫在空气中到处都是吗？”
　　“是，但是我看不清，那些光点……太暗了，甚至只要靠近人体就会被人的灵体的光芒盖过去，所以也不知道我们身上有多少，但既然在空气中看得到的话……”
　　“想成我们出现的一瞬间身上就沾满了比较好吗？啧，这下就糟糕了。我们如果贸然离开，可能会把这种神秘学瘟疫给带到其他的地方去，我可不喜欢背上一个传播瘟疫的名头。虽然去到外海的无人岛上说不定也可以……但并不是所有神秘学瘟疫都会在远离圆头后失去危害。”
　　猩红把放在「天体巡回」上的手放了下来，啧了一声。
　　捻了捻手指，那股被玛格莉塔称之为“光点”的神秘学瘟疫被血液排斥，而血滴回到她身体中的时候，手上的伤口也消失了，她看了玛格莉塔一眼，叹了口气。
　　“不过，好吧，看起来这个神秘学瘟疫对我们不起作用，那么比起在法兰索丝到处传播瘟疫，可能留在这里对其他人比较好。”
　　然后，不出她意料的，在玛格莉塔的脸上绽放出了山茶花一样的笑容。
　　“——嗯！总之，先下去看看那些倒下的人！”
　　在这个笑容面前，就连“善良”或者“品德高尚”一类的词都会相形见绌，而这位少女显然没有听别人夸奖她的意思，说完之后，她好不犹豫地沿着这座三层小楼外的水管，灵活地攀爬而下，落到了街道上。
　　“哎呀哎呀……玛格莉塔小姐，你总是这么高尚，我也是会觉得惭愧的呀……”
　　在少女没有听到的地方，虽然叹着气，但猩红的脸上却带着一种神秘的笑意。
　　紧接着，她也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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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6节 EP.180 西西里之夜「II」

　　两位女性从楼顶速降而下，落在街道之上，这样在平日里一定会引起骚乱的景象在现在，却连一个在意的人也没有。
　　谁会在意呢？就连因为她们的从天而降被阻断了前进路途的男人也只是一瞬间露出了惊恐的神色，然后主动绕开了。人们的好奇心如今已经被恐怖完全压制，可到底是恐惧引发了混乱，还是混乱卷起了恐惧呢？
　　应该是前者吧，玛格莉塔想着。就在她和猩红落到街道上的这短短的时间里，那既聚散又分离的涌动人群中又出现了两片巨大的空白，那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人们争先从他们倒下的地方逃开，但是他们或许并不知道这毫无意义，因为带来灾祸的源头就弥漫在他们每一次呼吸的空气之中，即使离倒下的人再远，也毫无意义。
　　“振作一点！”
　　转眼之间，玛格莉塔就已经先来到了距离自己比较近的女人身边，把倒在地上的她扶了起来。
　　少女首先伸手去检查她的鼻息和心跳，在确定她还活着以后，玛格莉塔才注意到，在这个女人的乙太体上有着一条条细线似的痕迹，这些痕迹倾斜着交错，在乙太体上留下了蛇鳞一般的痕迹，而包括精神体在内，女人的灵体很快便黯淡了下去。
　　这种衰弱在肉体上的反应，就与某种人尽皆知的传染病一样，一边高烧，一边寒颤。
　　“这个，短时间里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但时间长了的话就难说了……瑟莱忒小姐，我们有什么办法救救她们吗？”
　　玛格莉塔站起身，环顾四周，短短几十米的道路周围，这样倒下的人却有不下十个，有些倒下的位置比较近的人周围甚至形成了大片的空白，那些倒下的人就在人群之中孤独地衰弱下去，直至死亡——玛格莉塔已经看到了灵魂完全破碎的死尸，这场神秘学瘟疫已经持续多久了？已经有人死去了，而且看那身装束，还是一位警察。
　　“那个男人情况恶化的速度非常快。我试着通过血液作为媒介把那种神秘学瘟疫从他身体里弄出去，但是不行，大量的放血首先会要了他的命，而且一边放他一边在呼吸，空气中那些光点还是会进到他的身体里，最多……撑两个小时吧，不过……”
　　去检查那个倒下的男人的猩红走到了少女的身边，她弯下腰看着这个女性，在用指甲取了她一滴血后，血族的王女眨了眨眼睛。
　　“女人似乎可以撑得久一点。”
　　“……这么一说……”
　　玛格莉塔维持着灵视四下环视。
　　的确，在灵视中已经完全失去完整的灵体气场的，全都是男性……不对。
　　刚这么想，玛格莉塔就看到一个灵体已经破碎的女性，如果猩红说的没错，那么女性可能会比男性坚持的久一些——和这个女性相隔两个路灯的距离，另一个棕发的女性倒在花坛旁，她的乙太体已经变得相当黯淡，一个小女孩——应该是她的女儿在她的身边摇晃着她试图将她唤醒，但是……
　　“……”
　　玛格莉塔沉默着，来到了小女孩的身边，这个小女孩的乙太体上还没有出现那种痕迹。不知道是单纯的运气好还是什么原因。
　　但如果把她丢在这里，她也一定会步这些人的后尘，实际上，玛格莉塔已经看到两个孩子的尸体，那恬静柔软的小脸上因为痛苦而皱成了可怕的形状。
　　那是弥漫在混乱和恐惧之中，这两者真正的源头。
　　死亡。
　　无法预知，无法抗拒的死亡。
　　“……你叫什么名字？”
　　来到小女孩的身边，玛格莉塔轻声地问着。小女孩停下了摇晃昏迷母亲的动作，转过头看着她，那双金色的眼睛——瑟兰人种最典型的特征——中带着恐惧和不安。但是，她环视了周围之后，最后看了一眼完全昏迷过去的母亲，又看了看对她微笑着的玛格莉塔，还是怯生生地松开了母亲的手，带着一丝哀求，向玛格莉塔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厄洛斯……”
　　玛格莉塔感觉得到这个女孩并不是相信刚刚见面的自己，只是在这片街道上，已经没有其他任何人对她展露善意。
　　就算是这样小的孩子也有着求生的欲望，明白这一点，玛格莉塔才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她看了一眼昏迷的女性，叹了口气，伸手握住小女孩的手。
　　“猩红小姐，我们走吧。”
　　“要去哪里？”
　　“如果机构还保有机能，或者说还保有部分机能的话，只要能意识到这是一场神秘学瘟疫，那么他们接下去一定会这么做。”
　　玛格莉塔轻声地说着，把目光投向人潮涌动的方向。
　　肯定还有办法的，但为此，她必须获得机构的帮助，或者去帮助机构。
　　“封锁港口。就像猩红小姐不愿意将这正体不明的神秘学瘟疫带到其他地方去一样，只要他们还具备最后的行动能力……就一定会阻止市民们乘船离开西西里。”
　　…………………………………………………………………………………………………
　　唯独在港口，街道上那疏离的人群又变成了混乱时刻常见的，拥挤的人海。
　　或许是因为再怎么说，狭窄的码头也容不下那么多的人。又或者，是因为人们必须聚集起来，才能对抗那阻碍他们逃离这邪恶之地的阻拦者们。
　　“放我们过去！你们这些贵族的走狗！”
　　“作为警察你们不是应该保护市民们的安全吗？用枪指着我们算什么？！混蛋，有种你们就开枪啊！”
　　“让我们冲过去！西西里的医院已经满员了！只有逃到对岸去才有可能得到救治！”
　　在这里，恐惧和愤怒共同蒸腾，甚至后者可能比前者还要略强一些。
　　码头上用马车和沙袋组成的掩体后面，是手持铳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但这道防线并无什么威慑力，弥漫在空气中的神秘学瘟疫可不会在意暴动的市民和阻止暴动的秩序维护者这样的差异，就在防线的两端，不时有人忽然倒下，每倒下一个人，防线的气势就会衰弱，而市民的人潮就会在恐惧中变得更加焦躁。
　　维持着这脆弱的平衡的，是距离港口一段距离，排列在海面上的两艘军舰。
　　钢铁的船身在月光下泛着冷色，黑洞洞的炮口指向岸边，就好像死神的眼睛一眼凝视着码头，停泊的船只、甚至是岸上的人们。
　　海边的城市必然有着的海防力量，如今指向了城市与人群，但最重要的，是指向码头的船只。
　　西西里和翡翠海岸之间的海面可不是凭借优秀的游泳技术就可以跨越的，更不要说海中还有危险的猎食者。没有船只的话就无法离开这座岛屿，正因为如此，混乱的人群才在码头聚集，而莫比乌斯机构才在这里设下最后——也可能是唯一的防线。
　　没错，这些并不是警察。
　　站在港口一栋仓库的顶端，玛格莉塔一眼就看出这是自己在异国的同事们。理由很简单，一靠近码头她携带的黄金指轮就开始振动个不停，这里聚集了相当数量的收容物，以至于相隔几十米，那神秘的氛围就在附近的空气中形成了纱幕一样的光芒。
　　而且组成防线的那些人灵体的光亮得不自然，不知道是某种魔药的效果，还是收容物的力量，虽然这依然没能阻止那些“警察”时而倒下，但至少维持住了他们的秩序和士气，让码头上维持着脆弱的平衡。
　　在沿伸到海面的最远端，有人拿着喇叭在高喊：
　　“冷静下来！市民们，请冷静下来！我们绝对不会放弃你们！请不要聚集在港口，听从指挥去医院接受诊治！”
　　作为回应，从人群里飞出的是堪称浪潮的脏话。
　　“放你女马的屁，医院里已经没人了！医生和护士也患病死掉了，去医院根本只是自杀！”
　　“你是谁啊！市长呢？警察厅长呢？税务官呢？让他们出来说话啊！如果他们还在这座岛上！”
　　“还有那些贵族们！他们不是一见情况不妙就逃跑了吗？！让他们出来说话啊！”
　　“有收容物，恐怕是大规模强化恐惧感的。”
　　将其中最文雅的挑出来，大概就是这种感觉，玛格莉塔揉了揉脑袋，叹了口气。
　　“偏偏是这样的？这个根本是火上浇油！”
　　一来到码头她就感觉一种没来由的恐惧在弥漫，抓着她手的小女孩虽然忍着没有掉眼泪，但内裤和鞋袜都已经被从身体里流出来的另一种液体打湿了。
　　她死死地抓着玛格莉塔的手，如果不是少女提前让「衣物吞食者」变成了乙太织甲，那圆圆的指甲都该给玛格莉塔掐出血了。
　　某种强化恐惧效果的收容物，虽然说恐怖是让人失去反抗意识的最好办法，但生物面对恐惧从来都有屈服之外的，另一种更加激烈的反应。
　　而现在的情况，对峙的双方中每一个人的倒下，都在朝那更进一步。
　　“也可能是别无他法了，就算是普通人，在极度恐惧或者极度愤怒时也能抵御一定程度的精神干涉，这和催眠是一个道理，可能除了这个，这座岛上的分部真的没有什么副作用小还有效的收容物了吧，至于副作用大的那些……他们可能没有，也可能如果用了那些，就轮不到那种神秘学瘟疫来杀死他们了。”
　　猩红摇了摇头，她的灵性不像玛格莉塔那么强，机构使用的不知名收容物也影响到了她。
　　“你打算怎么和你的异国同事们接触？我带你飞过去？”
　　“似乎也只能这样了，用「阴影的轻纱」隐藏我们，然后飞过去……虽然这件事结束后这座城市可能会进行大规模的记忆处理，但还是不要给他们增加看到有人在飞这种无谓的工作量了吧……不过在那之前……”
　　把因为不知名收容物的效果大的小的拉了一身的女孩多少清理了一下（主要是大的部分），玛格莉塔抱起她，瑟莱忒尽量轻柔地取走女孩的一滴血，和玛格莉塔的血一起抹在了黑色的纱巾上。
　　在猩红的帮助下，玛格莉塔和女孩从拥挤的人群的上空飞到了码头上。
　　“你准备怎么取得他们的信任？”
　　“……我还没想好。”
　　“……希望我们不要一出现就砰砰砰地被逼的用「天体巡回」跑路吧。”
　　………………………………………………………………………………………………
　　令少女松了一口气的是，当她抱着艾莉丝从空中跃下，落在码头上，自「阴影的轻纱」中走出时，虽然机构的执行人员警觉地对她抬起了枪，但看到玛格莉塔举着的莫比乌斯机构的徽章后，他们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你是什么人？西西里可没有你这么小的机构成员。”
　　在另一个机构成员警惕地靠近，用自己的徽章和玛格莉塔的产生共鸣之后，他们放下了枪，疑惑地问着。
　　西西里的机构分部规模不大，机构成员之间多少都认识，而像玛格莉塔这样各种意义上都很引人注目的成员他们不可能没有印象。
　　“我来自另外的分部，只是恰好在西西里执行一项秘密任务。”
　　感谢机构发明的成员之间方便地确认彼此身份的徽章，也感谢那高度重要的保密权限系统。玛格莉塔面不改色地用从「黄金指轮」的前同事那里学来的话把自己之所以出现在这里的缘由一句带过，然后放下艾莉丝，向防线后的男人们问到。
　　“下午我离开城市时这座岛上还一片平静，怎么突然发生了这种事？”
　　“下午？这场神秘学瘟疫就是从下午开始的。”
　　码头的部分似乎并未被那不知名的收容物效果影响，小女孩的恐惧慢慢地消退了。但是听到玛格莉塔的话，守在防线后面的男人们却面面相觑。拿出自己的徽章确认玛格莉塔身份的那个执行人员疑惑地看着玛格莉塔。
　　“你没有看到吗？下午17点左右乙太潮汐开始的时候，岛上的孤山忽然冒出了黑色的烟雾。”
　　“……”
　　乙太潮汐开始的时候？
　　那时，玛格莉塔和猩红正在帕列斯，和姐妹们讨论着接下去该做什么。
　　“……喂！你没事吧！”
　　然而，就在少女打算继续问些什么的时候，刚把自己的徽章收起来的男人却忽然一个踉跄，跌到在了地上。


　　
　　春节期间的推荐拿到了！
　　但是因为没有存稿，看来会变成噩梦般的春节
　　加油啊我，是展现根性的时候了（？
　　

    





第827节 EP.181 西西里之夜「III」

　　就这么突然地，男人倒了下去。在玛格莉塔的灵视之中，他那不知道是因为魔药还是收容物而异常明亮的乙太体上，出现了那如同蛇鳞的痕迹。
　　“你们就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男人的倒下让小女孩抱紧了玛格莉塔的腿，少女一边伸手抚摸着她的小脑袋，一边急切地向机构问着。
　　但拿着枪的执行人员在摸了摸自己同事的额头后，只是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该死”，然后有些颓然地摇了摇头。
　　“在研究人员弄出结果之前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西西里已经快两百年没有出现过恶性神秘事件了，这座岛上的收容物连两百件都没有，我们每年的预算和经费几乎是翡翠海沿岸最少的，我们被其他地方的分部戏称为西西里养老分部，突然发生这种事故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他深吸了一口气，重新举着枪站在了马车后面。
　　“你还要问什么的话直接去找我们的部长吧，他就在后面，既然你是能单独执行机密任务的人，至少也是个A级吧，去和他说。”
　　“……我知道了。”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
　　因为长久的和平而疏于防范……看起来并不是这样，在冬后月的培训中少女也从机构安排的老师那里知道，在不同的区域，机构投入的力量是不同的这件事。
　　就算机构再怎么庞然大物，收容物的数量，经费也没有充裕到可以给几乎覆盖到大陆每一个城镇的分部提供同样高规格的预算，常年和平的地区预算和收容物必然会减少以拨给神秘事件多发的地区，在有限的资源总量下，这是毫无疑问的。
　　即使这可能会让常年和平的地区因为突然发生的重大事件遭遇严重损害，但考虑到这种事件发生的概率，百分之一、或者千分之一，这样的调配仍旧是合理的。
　　只不过，当真正发生的时候，对于那个地区、对那个地区的人们而言，所谓的概率，就是百分之一百。
　　“你是……？”
　　码头的尽头，莫比乌斯机构的临时指挥部设置在港务办公室之中，当玛格莉塔走进去见到负责现场指挥的那位支部长时，这位身上带着某种效果不明的收容物，在头顶漂浮着一对奇怪光球的男人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在听到玛格莉塔说自己正在执行一项机密任务时，他也没有深究，只是叹了口气，告诉她无论那个机密任务是什么，他们恐怕都无法提供任何帮助。
　　“整个岛的秩序几乎崩溃了，机构也没能完全抵御这场神秘学瘟疫的影响，减员很严重。”
　　他捏着鼻梁，似乎正在忍受着剧烈的头痛。
　　“我们一开始看到孤山顶端冒出烟雾，还以为是火山要喷发了。因为占卜也没有占卜出什么东西，我们只能选择最稳妥的办法，也就是将岛上的人们集中到分部所在的这个城市。这座岛屿就是在火山活动后从海面上升起的，分部仅有的几件强力收容物也都是为了火山喷发以及连带引发的海啸和地震等自然灾害准备的，我们没有想到这会是一场神秘学瘟疫，把岛上的人聚集起来似乎是一个重大的失误。”
　　从他的口中，玛格莉塔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乙太潮汐发生前不久，西西里岛的莫比乌斯机构观测到岛上平静了上千年的火山顶端冒出黑烟。岛上的占卜部紧急开始占卜，但是那些占星师们并没能占卜出清晰的结果，只得出了灾难将会在岛屿上蔓延的预言，结合观测到的情况，西西里分部就做出了将岛上的人们聚拢在城市里集中保护的决定。
　　结果，在入夜的时候，岛上的人们聚集了差不多百分之七八十的时候，神秘学瘟疫爆发了，极高的感染性与致死率，让人几乎站在西西里城的每一条街道上都能看到有人突然倒下，无论那是市民，种植园的农夫，维护秩序的警察还是莫比乌斯机构的成员。而聚集的人群放大了惊慌和恐惧，引发了混乱。从第一例病例到现在也就短短两个小时，西西里城作为城市的机能已经几乎丧失，市政厅和市民议会成员大量倒下，被人们喊着要其出来说话的市长已经在半个小时前病逝。位于地下的机构也因为前期地下避难所的开放导致了几个支部的瘫痪，现在机构也没有什么余力去恢复秩序了。
　　人类社会是强大的，但也是脆弱的，基于此建立起来的莫比乌斯机构同样承袭了这一点，只要传播和死亡的速度比人们组织应对的速度更快，社会的崩坏几乎是无法避免的，而一旦社会崩坏，机构也会严重携带神秘学瘟疫的人离开岛屿，将瘟疫散播到其他的地方去，就是他们为数不多能做的事了。
　　“对这种瘟疫的研究呢？”
　　“这种神秘学瘟疫显然超过我们分部的神秘学瘟疫安保等级，我们不敢把病人放入分部的研究部门，一旦分部也沦陷就彻底完蛋了。但如果在城市的医院里进行研究，我们也无法抱住研究人员的安全，现在他们正在全力整理情况，从岛上的收容物中寻找有帮助的那些，如果我们最后全灭，至少其他分部之后来的人还能看到他们的报告。但是这也很难说，西西里分部的成员基本上都是本地人，很多人在机构的目的就是保护家人和朋友，现在的事态正在将我们逼向普通人的对立面，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机构内部还会发生叛乱。”
　　支部长忽然抱住了头，他的面容因为痛苦而扭曲。在玛格莉塔的灵视之中，他的头上那顶荆棘的冠冕已经深深地勒进了他的灵体，尖锐的棘刺更是直接刺入了乙太体中，让他的灵体维持着一种病态的红色。
　　喘息了好一会，他才重新抬起头来，对着玛格莉塔苦笑了一下，话语里充斥折一种浓浓的无力感。
　　“我们现在既不知道这场神秘学瘟疫的传播途径。也不知道应对方法，派往孤山的执行小队了无音讯，占卜部还是没有得出准确的结果，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在执行什么样的秘密任务……”
　　“神秘学瘟疫是通过空气传播的。”
　　“……你说什么？”
　　“我会使用「灵视」，所以看得到，那个神秘学瘟疫的正体，是弥漫在空气之中的某种光点。”
　　听完玛格莉塔的话，支部长猛地站了起来。
　　“那样的话就糟糕了！通过空气传播……也就是说，这种神秘学瘟疫会随着海风被吹到其他的地方去吗？是离开岛屿效果也不会消失的类型？”
　　“我不知道离开了岛屿它们的效果会不会消失，但是……”
　　玛格莉塔看着码头附近的海面。在海水中看不到的那些晦暗光点，在海面的空气上依然可以看到，而且和在岛上看到的相比并无什么区别。
　　“……糟透了。”
　　支部长的脸色铁青。
　　“如果这神秘学瘟疫是通过空气传播，那么即使我们把市民们阻止在了岛上，也无法阻止这种神秘学瘟疫的扩散……海风会把瘟疫吹过海面，吹向海岸……”
　　他猛地站了起来，对着身边的副官下达命令：
　　“立刻把这个情况同时报告给分部和亚盖娅城，用最高规格的报告让他们把警报等级上调到「地域级」！”
　　“是！”
　　副官立刻开始着手书写报告，在书桌上，玛格莉塔看到他的手都在抖，让纯蓝色的墨水洒在棕色的牛皮纸上。
　　少女可以理解他的紧张和惶恐，在莫比乌斯机构内部有一套根据影响的范围进行灾害等级评级的规则，从低到高依次为「街道级」、「村落级」、「城镇级」、「地区级」、「地域级」、「半大陆级」、「大陆级」六个，其中到「地域级」这个级别，就意味着神秘灾害的波及范围不局限于一个或者几个王国了，以眼下的情况来看的话，如果这种神秘学瘟疫真的具备离开发源地效果仍不会衰退的性质的话，整个翡翠海沿岸，包括玛格莉塔的祖国、罗曼王国都称不上安全。
　　——必须做点什么。
　　低下头看着不安地抱着自己大腿的女孩，玛格莉塔想着。
　　——一定，有解决的办法的。
　　大凡神秘学瘟疫都会有一个源头，和一般意义上的瘟疫不同的是，百分之八十的神秘学瘟疫只要能把源头解决掉，那么其就会消失或者危害程度大幅下降，这是它们相对于常规瘟疫要更容易对付的地方，西西里上的神秘学瘟疫的源头会是哪里……
　　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已经知道了。
　　少女看向港务办公室被封得死死的窗户。西西里并非一个城邦王国，而是同时受邻近的复数个城邦国共享的自由种植岛，整座岛屿的主体产业就是农业，也因此唯一的城市算不上多么宏伟。
　　飞过那些最高不过三层的房屋，玛格莉塔看着屹立在岛屿边缘的孤峻山岭。在今天下午，这座创造了这片土地又沉寂了上千年的火山顶端忽然冒出了黑烟，神秘学瘟疫是从那之后才蔓延开来。
　　如果要说源头的话，应该就在那里。
　　就在少女转过身，正准备向支部长说明自己能够抵抗这种神秘学瘟疫，可以帮忙时。
　　“这位女士，虽然现在我们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但是，我们还是需要你的帮助。能够一路来到这里，我相信你是一位拥有不凡身手的执行人员，或许是一位执行官？但总之，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这个时候又有一个人跑了进来报告说，码头防线的成员又倒下了四位，整条防线岌岌可危，而人群则因为又有十人左右倒下，在恐惧中距离完全的暴乱又进了一步。
　　“……没办法了，给亚速里克斯命令，解禁「XL-54」的使用限制，让他自己斟酌使用时机，一切责任由我承担……如果那时我还活着。”
　　男人叹了口气，在手下一脸沉重地离开后，他重新看向玛格莉塔：
　　“……我知道这很强人所难，但除了你，我们已经拿不出任何像样的战斗力去对那座山进行调查了，已经有三支执行小队前往那里但却了无音讯。”
　　“……这是我应该去做的。然后，这个孩子……”
　　玛格莉塔看了一眼艾莉丝。
　　“是你的家人……不，朋友吗？”
　　“也不是，只是在来这里的路上看到了这个孩子，她的母亲因为神秘学瘟疫发作了，她……”
　　男人的目光看向这个小女孩，接着，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们无法保证什么，对不起，现在在这里的人们都喝了数种魔药，但是效果也如你所见。至于这件收容物……”
　　这个满脸皱纹，连睫毛都变得雪白的男人指了指自己头上荆棘的冠冕。
　　“虽然能让穿戴者不受其他任何伤害、疾病而死亡，但其代价是一旦戴上就会剧烈地消耗穿戴者的寿命，而且只有穿戴者的生命被它吸干才能取下。这个最大的作用就是在混乱和危机中制造一个能撑几天不会死的领导者。你能看得出来我其实还不到五十岁吗？”
　　说着，他咳嗽了一声：
　　“我大概还有两三天好活，非常抱歉，无论是什么样的保证，我们现在都无法做出，不过我会让这孩子在这里……不，这里的情况也是随时也可能崩溃，我会让人把她送到海上的船只附近的，在那里，或许会比这里安全一点。”
　　“……我知道了。”
　　玛格莉塔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在这个西西里上，或许除了她和猩红之外，每一个人都正处于连自保都无法做到的情况之中，她无法强求什么，但同样，也不能就这样把艾莉丝戴带在身边。
　　她弯下腰，把女孩抱着自己的手拿开，在那双蕴满了泪水的眼睛里，她似乎看到这个可怜的孩子在说“你也要丢下我吗？”
　　那视线让玛格莉塔的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可即使如此，女孩也没有反抗，只是乖乖地。
　　“艾莉丝，乖乖地听叔叔的话，姐姐现在，要去拯救大家。”
　　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玛格莉塔抿了抿嘴唇。
　　“——去拯救艾莉丝的妈妈，去拯救所有人。”
　　“……”
　　小女孩默默地点了点头，走到了支部长的身边，这个男人唏嘘地看着这个还年幼的孩子，叹了口气，最后把情报告诉了少女：
　　“有关派去那座山的执行小队的情报，你可以去阿沛特里丰教堂，那里是机构在内陆的一座支部，如果那里还保持着机能，你一定能得到些帮助，如果那里已经陷落……至少应该还会有活着的人，你知道这座教堂吗？”
　　“……嗯，是的，我知道，在上午的时候，我还经过过附近……”
　　用僵硬的表情掩饰着内心的动摇，玛格莉塔尽可能平静地说着。
　　——那里是机构的一个支部？！
　　要知道，今天上午，她和猩红就站在那座教堂的顶端，还和那个教会的一位修女交谈过许久的时间，可是她们都没有发现那座教堂居然是机构的一个支部！
　　“！！”
　　玛格莉塔的眼睛忽然睁大了。
　　因为想到了那座教堂，所以少女也忽然想到了重新回到西西里后被她所忽视的事。
　　薇法尼西亚，那位修女，恺撒外公的情人与凯撒的母亲。
　　她怎么样了？还安全吗？！


　　
　　突然发现标题起得不太合适，改了一下.jpg
　　大家除夕快乐呀~
　　

    





第828节 EP.182 西西里之夜「IV」

　　教堂在夜色下将拉长的影子投射到大地之上。礼拜堂中没有灯光，在上午来过的街道也寂静无人，那间兼具饭店功能的酒吧门也好好地锁上，显然在最开始，这些人是有序撤离的。
　　因为缺乏月光之外的光芒，在阴影中，那些晦暗的光点比起城市里要显得更加清晰，而且就密度来看，也比城里的更高。这里是岛屿的内陆，更加靠近那座看上去平静的火山，这也算是在某种程度上证明了那里就是神秘学瘟疫的源头吧。
　　不过，教堂的门却没有上锁，或许，在教堂地下的人们还在等待着前往火山的执行小队带来至关重要的情报。玛格莉塔一脚踹开门，沿着空荡的走廊直接进入到了书房之中。
　　“瑟莱忒小姐，猩红小姐，麻烦你们了。”
　　“哦。”
　　在玛格莉塔和机构的成员见面时一直藏匿在天空中，现在与少女重新回合的猩红打了个响指，让阴影的蝙蝠四处飞舞，圣银则是一言不发地蔓延出触须，布满了这个书房。
　　——咔擦。
　　很快，机关被启动的声音响起，书架打开，露出了玛格莉塔从那位支部长那里听说的密道。
　　没有多说，更换了机械零件恢复了功能的圣银变回铳刃的模样，玛格莉塔一言不发地走了下去。沿着螺旋的长廊，很快，一个地下的大厅出现在了少女的面前。
　　莫比乌斯机构西西里分部所属，阿沛特里丰教堂支部。
　　灯还亮着，这是一个好消息，但是接待员的位置空无一人。玛格莉塔站到门前用力地拍打那厚实的门扉，沉重的声音充满着不详的意味。
　　尽管每个支部在敲门暗号这种事上有所差别，不过,以现在的情况，或许已经没有人在乎了吧。如果这个支部还没有彻底沦陷，还有幸存者，那么听到敲门声一定会有反应的，这点毫无疑问。
　　也因此，随着门后的寂静越来越长久，玛格莉塔的脸色也越发地凝重。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瑟莱忒小姐。麻烦你了。”
　　“了解。”
　　最后在少女实在等不下去，将圣银的铳刃指向厚重房门的缝隙，打算让瑟莱忒接管这个据点的机械结构将门打开时，门上的窥视孔终于是打开了。
　　“……是谁？”
　　从窥视孔后面出现的，是一位修女穿着的女性，但是，并不是薇法尼西亚。在看到玛格莉塔手上的衔尾蛇徽章的时候，她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难道说是支援吗？”
　　“我们是从西西里城来的，为了这次神秘学瘟疫的事件……这个支部情况怎么样？”
　　把徽章收入圣银铳刃的枪柄之中，玛格莉塔急切地问着。听到她这么问，修女垂着眼帘，摇了摇头。
　　“到底好不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姑且，倒下的人还没有那么多，请进来吧。”
　　“不、不用了，这种神秘学瘟疫是通过空气传播的，还是尽可能减少……”
　　“这个地下的支部的空气本来也是从地面上来的，而且在瘟疫爆发时支部长不愿意放弃地面上的C级人员们而是让他们进入地下避难，所以，都一样的。”
　　修女说着，在门的那一头操作了起来。
　　很快，随着机械的运行声，支部的大门打开了。
　　“这次还是一起来吧，可能会需要你的帮助。”
　　“……也行吧，这种小支部的支部长未必会知道我。”
　　玛格莉塔看了猩红一眼，低声地说着。血族的王女耸了耸肩，跟着玛格莉塔走了进去。
　　在少女们进去之后，修女重新操作机械，将门合拢，她领着两人穿过了长廊，抵达了地板上用细小的马赛克石砖拼成有衔尾蛇的大厅。
　　这里有两人在站岗，手中拿着一个小锤和一个块粗布，显然是收容物，但不知道效果是什么，看到玛格莉塔和猩红出现，这两个眼睛里满是乌黑血丝，似乎是饮用过魔药的男人眼前一亮，但又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你们是哪个支部的？别国的支援到了吗？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看起来，他们把玛格莉塔认成了他国的支援。在玛格莉塔简单地解释后，他们露出了失望的神情，在听到码头的情况后，又变得焦躁而紧张。
　　“分部的人都在干什么啊，我们的研究人员明明已经告诉他们我们这里的情况比较稳定，让他们派人来协助研究的……”
　　“恐怕他们已经没有余力派其他人来了，城市里一团乱，而且也担心派出的人在半途发生意外。”
　　“……说得也是啊，该死。”
　　男人愤愤地说着，但比起对同僚的不满，他的眼中更明显的，是对岛上情况的忧虑。
　　但他所说的一句话引起了玛格莉塔的注意。
　　“这里的情况比较稳定？是什么样的稳定？病人的病情吗？”
　　“啊，嗯，至少我们的医生是这么说的，好像是说虽然完全不知道我们中的人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倒下，但是，那些被瘟疫感染的人的病情很稳定……似乎是这么说的吧。”
　　“病情稳定……具体是什么样的稳定呢？”
　　“似乎是说，就算放着不管,什么也不做，四、五天里也不会有生命危险，这样……”
　　“……真的吗？！”
　　玛格莉塔猛地停下了脚步。
　　之所以城里的秩序这样快地崩溃，最主要的理由就是这个神秘学瘟疫的高致死速度。
　　人类天生就具有服从秩序的一种本能，就算感染了瘟疫，只要不会立即危及性命，那么为了活命，他们会更倾向于服从掌握有有更多医疗资源的政府和群体。但是，如果秩序的维持者在高喊着让他们服从、听从命令，并且他们已经做了——或者认为自己已经做了——的同时，身边的人乃至维护子自己都在一个一个病倒甚至死去，这种对秩序的服从就会迅速地转为对其的质疑甚至敌视，当这种质疑和敌视变成对秩序彻底的不信任与反抗，混乱就发生了。
　　按照猩红在西西里城街道上检查的倒下的人们的情况，这种神秘学瘟疫的致死速度非常可怕，被感染后数个小时就会发作，发作之后，男性大概一两个小时就会有生命危险，女性稍微好一些，但是之后猩红也告诉玛格莉塔，那也最多撑个一两天。
　　这已经是非常可怕的重症了，但是在这里，被神秘学瘟疫感染的人居然可以撑个四五天？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难道说找到了对付瘟疫的办法吗？”
　　“不，按照贝特里医生的说法，我们什么也没有做，但是那些瘟疫发作的人的情况就是没有那么危急。这种时候还能期待什么呢？”
　　修女也开口说着，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
　　“……我想见见那位医生，还有这里的负责人。”
　　玛格莉塔把“这不合理”硬生生地从喉咙里咽了下去。
　　这座教堂所在的位置比起西西里城更加接近火山，如果说那里是神秘学瘟疫的源头，那么这边的情况应该要更加险峻才对。
　　可是这里被神秘学瘟疫感染的人反而病情更轻、更稳定？
　　这怎么可能？瘟疫又不像是台风，在风眼之中反而风平浪静！
　　但是，这个世界最为诡吊的地方就在于，有太多太多的不可能，其实并非人们所认为的那样。
　　只是现在，玛格莉塔也没有什么心思去对自己之前那武断的判断表达任何感想了。
　　仅仅是让自己的表情不要露出异常，就需要她用尽全力。
　　“你认为……这位修女就是原因？”
　　她轻声地问着，朝身边戴着单片眼镜的医生问道。
　　“我不知道，但唯独她的症状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而且这些患者在靠近她后，症状都有了明显的减轻。”
　　男人平静地说着。
　　在他和玛格莉塔的身边，这座教堂支部现在的领导者——原本的支部长已经在半个小时前因为瘟疫发作倒下了，现在就在这个原本绝非病房的大厅的一张铁管床上躺着。而他和其他病人的情况也远比玛格莉塔与猩红在西西里城看到的那些男人要好，发烧的程度更轻，身体没有不停地颤抖，猩红用她的手指扒开紧闭的眼睑，看到下方也没有危险的黄疸。
　　如果说在西西里的人们感染的症状类似于疟疾，那么这些人的症状就只是单纯地发烧。但当然，他们的灵体上也有那奇怪的痕迹，但那要比西西里的人乙太体上的浅得多。
　　而造成这种差异的原因，现在就被赤条条地躺在大厅里，躺在十余位感染了神秘学瘟疫的人的正中央、沉默地受到她和这位医生的审视，宛如受难的圣母。
　　她的名字是薇法尼西亚。
　　就在今天上午，玛格莉塔还与她交谈过，那个时候她完全没有想到，在同一天，自己会以这样的形式再度见到她。
　　“……难道说你认识薇法尼西亚小姐吗？”
　　但是再怎么维持冷静，这冲击性的事实还是让玛格莉塔无法完全接受，以至于被一旁的医生敏锐地察觉到了些许的异常。
　　“不，没什么。你说得没错，唯独她的症状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但少女现在连想一个掩饰的借口都没有余力，还是猩红编了个理由，说在执行秘密任务时经过教堂附近的小镇有见到过这位修女。
　　“你懂医学？”
　　“我会灵视。”
　　“灵视？我们支部也有一个年轻人天生拥有这种能力，但是他没有在这位修女身上看到任何的不同。”
　　医生一愣，显然是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回答。
　　“这是什么西西里特有的笑话吗？怎么会看不出来，比起空气中的神秘学瘟疫，这个这么明显。”
　　“很遗憾这并不是笑话。把萨瓦纳尼亚叫过来，希望他还没事。”
　　很快，一个年轻人来到了这里，在了解了玛格莉塔想要表达的意图之后，这个据说天生就拥有灵视能力的青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比他矮的多的少女。
　　“我用灵视没有看出任何问题，不管是你说的空气中的神秘学瘟疫，还是说薇法尼西亚修女和其他人的差别。”
　　“——所以说为什么会看不出来！”
　　一度涣散的灵性光芒重新聚拢在了少女的眼中，灵视开启，玛格莉塔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修女，又看向其他的患者，最后，那双闪烁着灵性光芒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年轻人。
　　“这样明显的差异，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医生对这位修女“唯独她的症状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的判断，是因为唯独她没有发烧，她的皮肤冷得不像人而像是某种冬眠的生物。
　　其他所有患者都在发烧，但只有这位女性的体温非但没有上升，反而有所下降，医生观察到了这种明显的差异，但却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差异，也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在靠近她，那些被瘟疫感染，发作的人的症状就会减轻所以他只能把她的衣服脱光放在病床上，时刻监视记录着她的体温和其他生理状况，并将其他倒下的人搬到她的身边。
　　但是在玛格莉塔眼里，这种症状的差异有更显而易见的原因。
　　鳞片。
　　在修女的乙太体上，凸起着细密的，仿佛蛇鳞的鳞片。
　　不是其他人那种被奇怪的凹痕斜向交错描画出来的菱形、鳞片似的花纹。凸起与平滑、被刻印与长出的区别是那样显而易见，以至于玛格莉塔一眼就意识到，这位修女和其他人是不同的。
　　“所以说——”
　　于是叫做萨瓦纳尼亚的年轻人，他的眼里也聚集起灵性的光芒，但就在灵视开启的瞬间，他忽然发出了一声惨叫，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滚。
　　“萨瓦！”
　　“发生什么事了？！”
　　“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有做！”
　　大厅内的空气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这个时候猩红忽然拍了拍手，用清脆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都冷静一点，这个男人没事，只是因为用灵视看到了相对于他而言灵性太强的人——”
　　一边说着，猩红一边指着玛格莉塔。
　　到现在为止，她们都还没有报上过自己的名字。
　　“——就好像在黑暗中忽然直视明亮的乙太灯一样，没事，滚一会儿就好，不会造成伤害的。很显然，他没有看出来什么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的灵性不够强。这件事上，我建议诸位相信我们的说法。”
　　“……看起来确实是这样。”
　　检查了一下痛苦翻滚着的青年，医生很快也得出了相同的结论，他饶有兴致地看向玛格莉塔，似乎想对她灵性这么强的缘由进行一个研究——但现在显然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而从玛格莉塔那里听到关于那些鳞片的事后，他又陷入了沉思。
　　唯独这位修女灵体的变化与其他人都不一样，这意味着什么呢？
　　这种神秘学瘟疫似乎具备某种形似诅咒的力量，这又是因为什么？
　　“……只有眼下这点情报还是什么都不清楚，我们依然需要关于那座山、那座遗迹的情报，可是，三支小队都没能回来……”
　　“事实上，我们就是为此而来的。”
　　玛格莉塔说着。
　　“……那么，我也不该在这里浪费你的时间了，让他们带你去拿所需的资料吧，说不定，你是唯一的希望……”
　　“医生！医生！”
　　医生点了点头，然而话音刚落，一个执行人员忽然闯进了这间大厅，急切地喊着。
　　“第六小队的帕修斯回来了！他伤得很严重！赶快来救救他啊！医生！”


　　
　　各位新年快乐呀w
　　

    





第829节 EP.183 西西里之夜「V」

　　在支部入口的大厅里，玛格莉塔、猩红和背着一箱医疗器具的医生很快见到了倒在地上，遍体鳞伤的一个年轻男人。
　　约莫20岁的样子，棕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皮肤是时常在翡翠海的阳光下烘烤而出的健康小麦色，但如今却因为伤势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黑。
　　他的意识模糊，右臂断成了至少三截了，身上有众多擦伤，但从伤口流出来的血却是乌黑的。还有那些针扎似的孔洞，二话不说上去为他清理伤口的医生很快就皱起眉，拍打着意识模糊的他的脸，试图让他清醒一点，说出是什么蛇咬伤了他。
　　——又是蛇。
　　玛格莉塔在后方皱着眉毛。
　　最初看到空气中弥漫的神秘学瘟疫时少女就在想，那些光点就像晦暗的蛇的鳞片一样。而感染了的人乙太体上的纹样也像是蛇鳞，症状特别，并且让其他患者状态稳定的薇尼法西亚乙太体上则是直接出现蛇鳞一样的凸起，最后，这位叫做帕修斯的年轻人，身上有多处蛇咬的伤痕。
　　她已经知道了一些关于那座火山，和机构今天派往火山中遗迹的执行小队的任务的情报了，所以也知道，虽然那座山孕育了西西里的肥沃土地，但本身可以说是一座不毛之山，那里没有什么蛇，这座岛也从来不是蛇患猖獗的岛屿。
　　这次神秘学瘟疫的源头与蛇有关，或者干脆就是蛇？
　　“……南方索……医生……”
　　“帕修斯，意识还清楚吗？坚持住！”
　　“我居然真的回来了……嘶……唔……”
　　消毒酒精与伤口的接触带来的疼痛似乎让男人恢复了一些意识，但他的瞳孔仍旧没有焦点，灵体正在无法遏止地暗淡下去。
　　比起伤，更加严重的是他体内的毒。
　　“就没有疗伤或者解毒的收容物吗？魔药呢？”
　　“和平的太久就是有这种弊端啊，那种会优先分配给神秘事件发生频率高的地区的收容物我们怎么会有，而且第六小队是最后派去那座山的，在出发前按照各种各样的设想先喝过了魔药，再喝的话，他反而先要因为毒性累积死去了。”
　　医生重重地拍了自己的大腿一下，虽然是医生，但是现在他能做的事也十分有限。
　　“这个支部的条件不足以进行放血疗法……”
　　“……让我来。”
　　这个时候，猩红来到了这个男人的身边，把手按在了他的伤口上。
　　男人的表情忽然因痛苦而痉挛，没一会儿，在猩红的手按住的位置就出现了一大块不详的淤青。猩红从医生的医护包里随手取出手术刀，划开了那片淤血，伴随着强烈的腥臭，一股黑色的血液从伤口中喷了出来，淤血迅速减少，而和翡翠海沿岸某个神话中的英雄同名的男人的表情也很快轻松了下来。
　　——放血疗法。
　　虽然在如今的医学界，这种疗法已经被视为黑暗纪元蒙昧的标志，但实际上在神秘学领域中，这依然是广泛使用在将侵入身体的毒和诅咒一类以血液为载体的神秘力量排出时的最主要的方法。
　　“好了，他身体里的毒差不多排出来了。”
　　前后不过几分钟，在淤血消失后，猩红站起身来，看着飞快地反应过来为男人包扎的医生和其他惊讶地看着她的机构成员耸了耸肩。
　　“以前被吸血鬼咬过。好了，虽然蛇毒是处理掉了，但那种神秘学瘟疫却不一定，他不是带来了重要的情报吗？还是赶快把他带到病房里去吧。”
　　在真正的神秘学中，被吸血鬼咬过的人并不会变成吸血鬼，但是在一些偶然的情况下，被咬的人可能会获得一些吸血鬼所拥有的神秘力量，例如操纵血液，雾化。
　　由于操纵血液的能力在医疗上实在是非常实用，因此机构甚至会有意招揽这样的人，所以猩红的解释很快就被人们接受了。
　　而且当务之急的确是尽快问出这个唯一从火山遗迹回来的执行人员的口中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于是。人们很快就七手八脚地把他搀扶着，带到了之前的病房之中。
　　…………………………………………………………………………………………………
　　“我们抵达半山腰的神殿的时候，大概是18时左右，因为之前的小队没有回来，我们为了弄明白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咳、嘶……而进行调查。在攀登途中，我们发现山路上出现了大量的蛇，都是本地的种类，但是——唔！噶啊……啊……”
　　事实上，这个男人甚至比他们更加着急，就像是恐惧着自己下一秒就会昏迷过去再也醒不过来一样，就在医生麻利地为他处理骨折的右手的时候，他就急不可耐地报告起在火山上发生的事了。
　　不过当被血黏在伤口上的衣物被剥下时，他还是忍不住痛呼了起来。
　　“放松一点、我会尽量轻的包扎的。”
　　正在给他骨折的右手做包扎的医生冷静地说着。
　　“我没事、我没事，但是，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之前是说到这里吗？不、之前好像说到山路上的蛇……是的，都是本地的品种，但是我从没在岛上见过那么多蛇，我们点起火把驱散它们继续攀登，等道路遗迹的入口之后，我们发现了第三小队成员的尸体。”
　　第三小队，也就是在执行收容物收容任务的第一支执行小队迟迟未归而火山出现异常后，被派出去的那一支，也是因为这支小队失去了音讯，帕修斯所属的小队才会再度被派去火山。
　　“他们都死了，在遗迹的门口和遗迹内部和某种东西进行了一场惨烈的战斗，谁都没能活下来，我们看到了遗迹里大量的弹孔和尸块，但没有发现和他们进行战斗的敌人的尸体，一开始我们以为那是非常强大的敌人，以至于他们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杀死。”
　　尸块——在说到这个词的时候，男人用自己的左手捂着了嘴，喉咙的肌肉抽搐着。玛格莉塔可以想象那是怎样血腥和恐怖的一幕，并会让这个男人感受到怎样的恐怖——
　　但是不对。
　　“谨慎前进的我们，很快就在遗迹内见到了杀死他们的凶手，他们……他们是……”
　　玛格莉塔很快意识到自己会错了意，这个男人的恐惧并不是因为那些惨死的同事，让他的胃液翻腾，喉咙抽搐的，是另外的事。
　　帕修斯的身体在颤抖，他不愿意回想起之前的那一幕，但是只要闭上眼睛，那狰狞恐怖的身影就会从他的瞳孔深处冒出来，吐着蛇信缠卷在他的身上，让他无法呼吸。
　　在遗迹外看到了同事的尸体之后，第六小队的每个人都愤怒了，他们做好了武装，决心无论造成这惨案是什么样的怪物都要为这些惨死的同事们报仇。他们排列成紧密的队形进入了遗迹。穿过有着激烈战斗痕迹的遗迹甬道之后，在遗迹的阴影之中，他们见到了造成惨案的凶手们。
　　“他们是……第二小队的人……”
　　作为支部临时负责人的男人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他们怎么会对同事下毒手！”
　　旋即，他的脸色变得铁青：
　　“他们被某种神秘力量控制了吗？！”
　　“不、并不是被控制，而是他们自己就变成了……怪物。蛇尾人身的，可怕怪物。”
　　“你说什么？！”
　　“我说的是真的！”
　　那些凶手有着人类的脸。西西里是一座小岛，机构的成员数量不算多，同为执行人员大多相互认识，因此帕修斯和他的队友们一眼就认出来他们是第二小队的成员，也就是在今天最初被指派到这个遗迹，对其中的收容物进行回收的那支小队。
　　只是，他们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虽然有着人类的脸和上半身，但这些小队成员的腰部以下是蛇的尾巴，身上覆满了鳞片，眼睛也变成了蛇眼，他们的衣物破碎，显然也已经不认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同事，甚至是在见面的一瞬间就毫不犹豫地扑了上来，朝帕修斯他们发起了进攻。
　　“变成半人半蛇的怪物后，他们的力量大到可以单手举起一个人，速度变得很快，会喷吐毒雾，最重要的是，就算被命中好多枪也不会立即死去。猝不及防下我们根本没有办法战胜他们，第二小队肯定也是遭了它们的毒手。”
　　躺在床上，帕修斯痛苦地喘息着，他的眼瞳中似乎重新浮现出了那残暴的影子，并肩作战的友人被活生生撕裂，即使子弹打在那些半蛇半人怪物的心脏上它们也不会死去，甚至头部被打爆还能活动几分钟。
　　在加上遗迹地形对这些变成了怪物的小队成员有很大优势，在和他们缠斗了十几分钟后，小队减员了一半，剩下的三人都受了重伤，其中帕修斯的伤是最轻的，在穷途末路，退到遗迹入口的队长让他带着剩下的那位队友撤离。
　　“‘——把这里的情报带出去’，维亚队长这么对我喊着。‘可是我们根本跑不掉，第二小队的人也一定想过逃跑，但是那些怪物追了出去，杀死了他们’我这样回答，那个时候我几乎已经崩溃了，但是队长只说让我什么都不要管地逃命，机构必须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我带着狄奥希罗没命地逃了出去，刚刚冲出遗迹我就听到身后传来了爆炸，遗迹的入口彻底倒塌了，队长用炸药炸塌了那里，那些蛇怪没能再追出来，我……我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扶着狄奥希罗下山。”
　　在把发生的所有事都说完之后，这个男人似乎终于是坚持不住，昏迷了过去。但是没有人对此说些什么，除了医生和另外的医护人员依然留在这里照料着病人们，其他人都离开了这个大厅，带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
　　“……真是惨烈。这是近四十年来，我们在这座岛上最大的损失。”
　　站在走廊上，作为这个支部现在代理人的男人叹了口气。
　　帕修斯和另一名队员虽然逃出了遗迹，但因为重伤，他们的行动能力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在下山的途中，还遭遇了蛇群的攻击。虽然最后是勉强逃掉了，但两人都被咬了好几口。二在下山之后，艰难地赶回支部的半路上，另一名队员毒发身亡。
　　这几乎让帕修斯崩溃了。
　　但最后，他还是没有倒下，无论是出于使命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这位重伤、且身中数种蛇毒的男人徒步跑过了半座岛屿，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回到了这里，带回来了说不上好消息但至关重要的情报。
　　三个执行小队仅有一人生还，同时事件并未得到解决。以机构的行动标准而言，这是一次极其惨烈的行动失败。
　　尽管帕修斯带来了现在急需的情报，可关于那个遗迹深处的情况、收容物、神秘学瘟疫的源头——这些最重要的情报，他们还是一无所知。
　　毕竟，他们根本没能进入遗迹的深处，对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仍旧是一无所知。
　　“……但至少知道那个遗迹中存在的危险，这也已经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了。”
　　“明明你们正在执行机密的任务，却因为我们的能力不足而不得不冒计划外的危险，实在是很抱歉。”
　　“不，没关系的，要是这座岛屿沦陷了，也就没有什么机密任务了。”
　　玛格莉塔说完，与猩红对视了一眼之后，朝他说着：
　　“事不宜迟，我们补充一些装备就立刻出发吧。”
　　接下来可能要面临战斗，但是现在玛格莉塔的装备却不够完善——「衣物吞食者」还是没能修复那套乙太织甲，虽然勉强还能穿，但防护效果显然大打折扣。通过更换钢铁的零件让圣银的铳刃恢复了完全的机能，可是从帕修斯的描述来看，少女惯用的口径显然不够对那些魔物化的机构成员造成足够的伤害。
　　当然，就算完全不用射击也没有问题，但在自身的防御并不完备的情况下，少女的职业素养让她不想和魔物近身搏杀——至少在有选择的时候。
　　“没问题，无论是枪支还是弹药，都随便两位取用，而且……”
　　看着两位女性，代理支部长想了想，又有些犹豫地开口了：
　　“既然女士你能毫无芥蒂地使用灵视这样的神秘力量，那么，我想你应该不会排斥带上几件收容物吧？”


　　
　　最近的更新都会是4K的二合一章节_(:з)∠)_
　　春节期间码字时间实在是很紧迫，今天说不定还要去外婆家住
　　

    





第830节 EP.184 收容物的连携

　　——这片大陆的每一个地方我几乎都去过。
　　在最初使用「天体巡回」将玛格莉塔和玛丽带回罗曼城时，血族的王女曾经这样说过。
　　从那之后她对于这件收容物的使用来看，这句话并非自夸，就好像现在，站在山峰的顶端，远望着灯火稀疏的城市街道，回过头，在玛格莉塔的身后，一个漆黑，凹陷的盆地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
　　因为积水，盆地的下半部分完全变成了湖泊，黑色的湖水浸润了细腻的灰烬土壤，加上一些鸟类通过不太雅观的方式带来的植物种子，让这里成为整座以岩石和灰烬构成的高山上唯一有一些绿意的地方。
　　“我曾经来这里的时候，西西里人还没有满岛种葡萄，猎人会来这里狩猎一种大鸟，那是自从最后一头野猪和金枝野鹿在岛上捕杀干净之后，岛民们除了兔子和海产之外仅有的肉食来源。”
　　猩红撇了撇嘴，露出了些许唏嘘的表情。
　　“因为远离适合居住的海岸，这里看起来千百年都没有人过多地开发，所以这个样子和我记忆里的也没有太大区别……不算那些黑烟的话。哦，不过因为下面是黑色的泥，所以这水可不是被这个烟给染黑的……看得到吗？那些所谓的光点？”
　　“……嗯。”
　　维持着灵视，玛格莉塔点了点头。
　　从火山口顶涌出的黑烟，在夜晚的天幕下不甚显眼，但因为这附近其他的光源几乎没有，所以，在湖心涌出的黑烟中，玛格莉塔看到了那些晦暗的光点。
　　根据现在的情报，神秘学瘟疫很显然和那个遗迹有关，而既然烟雾能从这里冒出来，就说明这个湖底连通着那个遗迹，这是很容易判断出来的，虽然遗迹的入口因为第六小队那位队长舍身引爆了所携带的炸弹而垮塌，但说不定可以通过这里进入遗迹。
　　不过，这只是理论上的。
　　毕竟，连通是一回事，能不能利用又是另一回事了。
　　“如果那些是气体和液体可以通过但人却无法通过的缝隙，那玛格莉塔小姐肯定进不去，而且，火山的岩层说不定很复杂，虽然也不是不可以探索，但每多花一点时间，说不定就会有一个人在这个瘟疫中死去。”
　　所以，这并不是理想的进入路线。
　　而之所以她们会出现在这里，则是有两个原因，一个是猩红理所当然地不可能去过一个在山体里掩埋了不知多少时间，最近才暴露出来的遗迹，另一个……
　　“嗯，所以还是只能麻烦你了，猩红小姐。不过在出发之前，为了安全起见……”
　　“好——哟。”
　　黑发的血族王女变成了在身高上更容易抱起玛格莉塔的姿势，给少女来了一个公主抱，在阴影蝠群的帮助下，她们飞进了湖心冒出的烟雾。
　　几分钟后，猩红和玛格莉塔重新出现在岸边。玛格莉塔闭着眼睛仔细感受了一下之后，松了口气：
　　“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双树之种」好好地保护了我。”
　　另一个，自然就是测试一下靠近源头的这神秘学瘟疫，会不会对突破双树之种的保护。
　　其答案是否定的，那些晦暗的、承载着危险的神秘力量的光点一进入玛格莉塔的身体，这甚至有着「法兰索丝之心」称号的种子就会用它的力量完全消除掉它的影响。
　　“这样就完全没问题了。”
　　至于猩红……某种意义上，吸血鬼是死物，而这种神秘学瘟疫显然不具备感染死者的性质。虽然没有告诉满脸看着奔赴死亡的英雄的表情看着她们离开教堂支部的人们，但是，这场神秘学瘟疫本身是影响不了玛格莉塔和猩红的。相比起她们，反而是留在教堂支部的那些人更加危险，甚至就在她们出发时，那位为她们开门的修女也倒下了。
　　时间十分地紧迫。
　　“我们出发吧。”
　　“嗯。”
　　因此，在确信接近源头的神秘学瘟疫依然无法影响自己和猩红之后，在怀里催促着血族的王女，在“好好抱紧哦”的调侃中紧紧抱着猩红的脖子，握紧圣银的铳刃，拖着一条银色的光从山顶朝下方俯冲而去。
　　“在那里！”
　　仅仅十几秒，在月光照耀的半山上，少女就见到了一座从山体中显露出来的人造建筑的一角。那些巨大石块已经垮塌，掩埋了看上去像是入口的部分，显然，这就是帕修斯所属小队队长的杰作。
　　“瑟莱忒小姐，麻烦你了——”
　　“了解。”
　　而随着事先伸长的圣银的触须迅速张开变成滑翔伞的形状，在阴影蝠群的帮助下，空中的两人顺利地转向，朝着遗迹的入口飞落，并在距离那遍布鲜血与尸块的地面相距大约十米时，圣银变回铳刃的形状，猩红抱着玛格莉塔豪迈地落到了地上，深吸了一口气——
　　“啊……对于血族来说，这样的场景实在是……浪费、太浪费了。”
　　这感想很有吸血鬼的风格，当然，这可不能怪她，距离惨案的发生连一天都不到，干涸的鲜血依然散发着浓郁的腥气，对于将人类的血视为美酒的血族而言，无论是这些染红了泥土的鲜血还是那些开始飘着腐烂气味的尸块，都只能说是浪费。
　　“……请安息吧，我们会解决这件事的。”
　　猩红的话让玛格莉塔稍微有些不太舒服，但是，她也只是叹了口气，对着这些被撕碎的尸骸低语着，然后她站到垮塌的遗迹入口前，看向猩红。
　　“……拜托了。”
　　“好哦。”
　　不知道那位队长引爆的炸弹是多大当量的，但是沉重的巨石已经彻底封死了这个入口，无论是什么人都无法穿过，除非愿意花上大量的时间清理掉这些碎石。
　　但换句话说，非人的“什么”就可以通过，比如——风与水与雾气。
　　在玛格莉塔的面前，猩红的身体忽然变得模糊了，就好像从一副油画变成了一副质感粗糙的沙画，随后，黑发贵妇的身形彻底崩溃，变成了一片漆黑的烟雾，飘进了不规则岩石之间那细小，却绝不会堵死的缝隙。
　　很快，她就完全飘了进去。
　　“……我是不是，太依赖猩红小姐了呢……”
　　看着黑色的雾气飘入遗迹的入口，玛格莉塔忍不住想。
　　就像迦南城那次一样。这一次作战计划的核心依旧是猩红，依旧是她所持有的那件泛用性极佳的「天体巡回」。
　　这件收容物只能让使用者去往自己去过的地方，所以只要猩红去过一次遗迹中，他就可以借由它的力量带着其他人自由往返，哪怕遗迹入口被掩埋也没关系，只要风还能吹入，那么她就可以抵达。
　　雾化——虽然猩红很少展现出来，但这可是血族具备的基本的神秘能力之一。
　　仔细想想，从夏后月到现在，已经有太多的事是在猩红的帮助下完成的了，作为血族，她到底是比一般的人类有更优秀的行动能力。就好像现在，如果不是她拥有「雾化」的能力，就算事态再急迫，少女也只能眼巴巴地等待机构想办法清出一条道路来。
　　“关于这一点，我也想向您道歉，玛格莉塔小姐。”
　　圣银忽然振动了一下，这样说着，它的声音里有着玛格莉塔第一次听到的某种近似于“不甘”和“失落”的语气。
　　“诶？瑟莱忒小姐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最近的这些事态我能帮上的忙实在是有限，让玛格莉塔小姐不得不求助其他人，这一点是我的失职，我的泛用性实在是不够强，至少在眼下看来，「天体巡回」是相比起我更加优秀的工具。”
　　“……难道说，瑟莱忒小姐在吃醋？”
　　但是凭借着优异的灵性，玛格莉塔却意识到了这种特别的语气的缘由。
　　“……我不知道。也许用描述人类行为的言辞来描述这种感觉是对的，因为工具理应不会有这样怪异的感受。”
　　瑟莱忒诚实地说着。
　　如果圣银会叹气，那么它一定会长长长长地叹气。
　　作为一件工具，它的使命就是就是帮助持有者在需要它的力量时提供力量、达成目标、解决问题。可作为工具的话，它理应是不会对无法帮上持有者的忙而感到失落，并且对另外一件同为工具而且能够用自己所没有的力量帮助持有者的事物产生这种奇怪的感觉的。
　　毕竟，没有哪一件工具是万能的，哪怕是伊兰翠帝国的贤者，她们的实验室里也是将各种各样的工具摆得满满当当，认为自己能帮上所有的忙，这本身就是一种强烈的傲慢。
　　瑟莱忒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件足够优秀的工具，理论上来说，这样奇怪的情愫是不会有的，或者说，工具当然不需要「情愫」这种暧昧的东西。
　　可是理论和现实似乎永远都有着难以解释的差异，所以，它很疑惑。
　　“而且……”
　　“而且？”
　　“……不，没什么，玛格莉塔小姐，我没打算再说些什么了。”
　　“……？”
　　这样的欲言又止也是第一次。玛格莉塔歪了歪头，看着自己的脸倒映在圣银光亮的刃面上，但瑟莱忒只是沉默着。
　　“你们似乎在讨论什么非常复杂的哲学问题呢。”
　　这个时候，黑色的雾气重新从遗迹的入口中飘了出来，变回了猩红的样子。
　　“猩红小姐，里面的情况怎么样？”
　　“比想象中好，那个男人提到的人身蛇尾，由他们的同事转变而成的那种怪物数量仅有四个，有一个已经死了，应该是被上一支执行小队击杀，还有三只被碎石压倒，在一个已经被炸弹炸得支离破碎的男人的附近，换言之，我们要对付的只有四个，只需要两轮就能解决。”
　　猩红说着，抚摸着耳朵上的天球仪，似笑非笑地看着点了点头，将一副类似指虎的金属道具戴在手上，又拿出一个布制人偶的少女。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作战计划果然很有玛格莉塔小姐的风格。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希望，也想要救下所有人……吗。虽然这绝不能说是聪明就是了。”
　　“我只是个小孩子，聪明不聪明之类的事，我不太懂。”
　　对猩红的打趣，玛格莉塔只是撇了撇嘴。
　　“我只是……”
　　“你只是做着自以为正确的事，对其他事都不管不顾的小孩子，我明白。”
　　猩红脸上的表情变成了微笑，她向少女伸出手，笃定地说着。
　　“但这就是高尚之举，至少比起那些口口声声说着大义和正义却干着可笑勾当的家伙们。”
　　“……”
　　玛格莉塔无言地扭过头，她的脸有些红。在沉默中，少女将血珠抹在黑色的轻纱上，伸出手握住猩红的手，轻声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让我们开始作战吧。”
　　“没问题。”
　　猩红也握住她的手，在一瞬间，两人消失了。
　　而就在刚刚，猩红去过的遗迹内部，她们的身影，出现在了昏暗之中。
　　在出现的一瞬间，开启着灵视的玛格莉塔就看到了几双眼睛。
　　浑黄的虹膜，竖直的眼瞳。按理来说蛇又不是猫，在黑暗之中它们的眼睛不应该发光，但那光芒和它们的眼部构造本来也无关系，那是灵性的光芒，这些曾经是人而现在变为半人半蛇怪物的机构成员们的眼里就仿佛灵视那样凝聚着光芒，通过这光，玛格莉塔和猩红在出现的一瞬间，就被它们注意到了。
　　并且，就如同真正的蛇那样，它们从盘起的状态闪电般射出，在霎那之间发动了迅猛的攻击。
　　“……”
　　然而在这场看似是遭遇战的战斗之中，这些人才是被算计的一方。
　　玛格莉塔无言地举起了手，她的左手上带着指虎，右手则握着那个用纽扣当眼睛的小布娃娃，对着朝自己扑过来的两条蛇人，少女忽然猛地将戴指虎的手指张开，那没有一丝一毫缝隙的金属块立刻分成五块，在每一块之间，坚韧的钢铁锁链上，弥漫出了神秘的华光。这华光凝聚成锁链的形态飞出，将扑来的其中一个蛇人一瞬间捆地严严实实，而与此同时，少女的肌肤上也出现了捆缚的痕迹。
　　不过相比起蛇人，这捆缚并未让玛格莉塔的行动受到限制。在机敏的闪身躲过这次扑杀之后，少女的四只手指从布娃娃背后的孔洞中伸入，触及这个小布偶的四肢，当那圆滚滚的小脑袋忽然抬起，用纽扣做的眼睛盯住了蛇人，玛格莉塔用手指挥舞着布偶的四肢，于是剩下那个扑空了的、正转变体态预备下一次攻击的蛇人忽然开始手舞足蹈。
　　它的行动被打断了。
　　然后，猩红出现在了它们的身边，一伸手。
　　血族的王女就带着这两个蛇人消失了。


　　
　　0w0
　　过年好累啊（倒
　　

    





第831节 EP.185 一线希望

　　两个同类的消失令剩下的两个蛇人发出了诧异的嘶嘶声。但它们的诧异也是一霎那，那变成爬虫类的眼眸之中很快重新被暴戾所充斥。
　　因为原本作为它们对手的猩红消失，这两个半蛇半人的家伙也将矛头转向了玛格莉塔。这一次玛格莉塔没能完全躲开，位置实在是太糟糕了，虽然勉强是摆脱了第一次的冲撞，但随后那长出了蛇本来不会有的尖爪的手臂的一击她没能闪避，而是化作了一股黑色的烟雾，出现在原本两个蛇人所在的地方。
　　不知道它们还有多少智慧，是否只剩下了杀戮的本能。
　　“……没关系的，只要还有一丝的可能……”
　　玛格莉塔看着原本是人类的它们，轻声地说着。
　　“我就一定会想办法让你们复原。”
　　然后，重新抬起了双手，再度触发了手中的收容物。
　　手指虎拉开，灵性的锁链飞射。布偶摆动手脚，令蓄势待发的蛇人动作混乱，驻足在原地。
　　然后，猩红重新出现在了玛格莉塔的身边，看到仅剩的两个蛇人被收容物控制住，她立刻来到它们的身边。伴随着「天体巡回」的启动，她和两个蛇人的身影顷刻间消失了。
　　而与此同时，在莫比乌斯机构的教会支部下方，出现在房间之中的半人半蛇的怪物立刻看到了弥漫在身边的红色烟气。从这些烟雾中，先后出现在这个地方的蛇人都感觉到了一种危险。
　　“——！！——！！”
　　它们几乎是立刻注意到了一处看似没有阻拦、而是站着几个瘦小的人影的方向，在那种将它们的行动能力限制的奇怪的力量消失的一瞬间，四条蛇怪就一齐扑了过去，然后——
　　“——！！！！”
　　四张人脸在强化水晶玻璃上碰得头破血流。
　　“……”
　　玻璃后方，站在这间完全用金属和加固的水晶玻璃建成的收容物实验房外，这个支部临时的负责人看着红茶色的烟雾慢慢充盈房间，四个半人半蛇的怪物发疯似地用手臂锤击着看似和玻璃一样脆弱、但实际上硬度堪比岩石的窗户。
　　那些熟悉的面孔和可怕的身体让机构临时的负责人握紧了拳头，从另一边重重地砸在了窗户上。
　　他转过头，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这个浓度的麻醉气没效果吗？让它们赶快停下，我不想看着这些家伙用那种脸做出怪物一样的行径！”
　　因为这句话，在他旁边操作者与这个房间配套的复杂机械设施的一个研究人员好像才从这噩梦般的光景中清醒过来。他连忙去看镶嵌在操作台上的仪表，那个表盘上的指针正指向20的刻度。
　　机构特有的麻醉气，百分之二十浓度，一般人和魔物通常会在几分钟里被这种麻醉气麻痹，昏迷。
　　然而，这些半人半蛇的家伙连行动还不见迟缓。
　　“可、可能是因为他们变成这个样子之后体质发生了变化，对耐受性变强了。我、我马上把浓度加到50。”
　　说完，他手忙脚乱地旋转起旋钮，而这个时候，猩红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身边。
　　“这就是第二小队的幸存者了，不过，也是他们把第六小队几乎全部杀死，剩下的四个，有三个死了，一个死于密集的枪击，剩下两个应该是死于第六小队队长断后时引爆的炸弹和垮塌的瓦砾，还有一个虽然活着，但是被瓦砾压住了，我们暂时没空去挖开瓦砾把它弄出来。”
　　“……我知道了。真的，非常感谢你们。我们会想办法尝试让它们复原的。”
　　“别抱太大希望，虽然那位小女士是那么说，但我向来是主张趁早认清现实更能减少伤害。”
　　猩红耸了耸肩。
　　“并不是所有神秘力量造成的变形都有办法解除的。而且就算变回来了，他们又要怎么面对自己把同事那样残忍的杀死的事呢？”
　　“即使如此我还是要感谢你们，西西里是个小岛，因为这个原因，机构的成员们几乎每个人都认识彼此，感情也比其他支部的要亲密。”
　　男人回过头，看着被颜色更深的烟气充满的实验室。
　　“那位小女士的话鼓舞了我们，在她开口之前，我和其他人都已经没有想过第二小队的各位还有可能变回原来的样子，的确，即使他们变回来了或许也会很痛苦，但是，只要有一线希望……是的，这些家伙还有家人等着他们回去，所以，哪怕还有一丝的可能性，我们都会想办法让他们恢复原样。”
　　“……哪怕有一线希望……吗……”
　　猩红撇了撇嘴，就在出发之前，在这个莫比乌斯机构的支部中挑选收容物，拟定作战计划时，那位少女的话语重新浮现在她的耳边。
　　在经过仔细地挑选后，玛格莉塔挑选了两件收容物。
　　「XL-31」，统称，「扭曲之爱」。这件收容物是在一起谋杀案中，机构从受害者的家中找到的。受害者是一个商人，而凶手则是他的女儿。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女孩之所以弑父，则是因为她自小受父亲的虐待，哪怕只是心情不好，也会被父亲用手指虎殴打。而每一次她想要逃跑，都会被一条看不见的锁链绑住，无法逃离。
　　这也正是这件收容物的力量，外形为浑然一体的钢铁材质手指虎，通过戴在手上用力分开手指就可以将之分为由锁链连接的五块，这些锁链能够依照使用者的意志捆缚敌人，但作为代价，被捆缚者的每一次挣扎都会将固定的力量反馈到使用者身上，让使用者也感受被捆缚的痛苦。
　　另一件则是「XL-87」，通称「依恋的玩偶」。这是西西里上编号最大的一件收容物，外形是一个普通的棉布小女孩的人偶，背后有四个孔洞可以将手指伸入，并以此活动玩偶的四肢。这个玩偶会自行抬头看向它面前的活物，在这个时候，使用者活动手指就可以以此控制被它看着的活物的四肢。
　　“……只要这两个就可以了吗？虽然西西里的收容物数量不多，但还是有一些比较强大而且代价不那么可怕的……”
　　在玛格莉塔选好这两件收容物时，支部的临时负责人这样说着。
　　“不，就这两件就好了，有这两个的话，我可以一口气控制住两个人。”
　　“也就是说，由你提供控制，我来解决那些半人半蛇的危险家伙的战术吗？”
　　“……不，不是这样的。我不打算和它们战斗。”
　　“嗯？”
　　“你说什么？可是，不战斗你们要如何突破它们的阻挠进入遗迹深处呢？”
　　在玛格莉塔这样说之后，男人和猩红都露出了迷惑和惊讶的神色。
　　“当然是，用别的办法。”
　　然后，在少女说出她所谓的“别的办法”之后，男人的表情更加错愕，而猩红则是“哎呀哎呀，果然是你会想出来的办法。”这样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嘴角。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计划。
　　进入遗迹之后，她们必定会受到蛇怪的攻击，根据帕修斯的说法，这些有着第二小队成员的脸——甚至极有可能就是他们变成的怪物相当棘手，而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宝贵，玛格莉塔并不打算在和这些怪物的战斗上花费太多的时间，而且在陌生的遗迹里战斗，本身就是一件极有风险的事。
　　那么如何才能最省时间呢？
　　玛格莉塔给出的答案是，让那些半人半蛇的怪物离开遗迹，不要打扰她们的调查。
　　而它们最好的去处，则毫无疑问是——
　　“……你们会把那些半人半蛇的家伙带到机构里来？！”
　　“当然，是在安保完备的牢房……或者实验室，哪怕现在这个支部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了，单纯地关住那些蛇人还是可以的吧。”
　　“是的，我们的实验室可以确保它们逃不出来。”
　　“很好，这样的话，我们能迅速地摆脱那些不好对付的怪物，节省更多的时间去进行调查了。”
　　“——而且还能让那些倒霉蛋活下来，不是吗？不如说，这才是你最主要的目的吧。”
　　忽然，猩红这样说着。
　　“……没错，一举两得不是吗？虽然那些人变成了怪物的模样，但是说不定还有救，只要能结束这次神秘学瘟疫，说不定它们就可以变回原来的模样。”
　　“并不是所有神秘力量造成的变形都有办法恢复原状哦。”
　　“就算是这样，只要还有一线的希望，我也不想放过！”
　　自然，在少女毫不犹豫的回答中，这个计划被接受了。
　　既能避免战斗，又能减少时间的浪费，说不定还能保住不知道受什么神秘力量影响变成怪物的执行人员，风险非但没有增加反而减少了，这样的计划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呢？
　　最重要的是，玛格莉塔的话提醒了机构的人们，说不定，第二小队的那些队员们，还有得救的希望。
　　“……这些家伙我们会想办法的，请回到那位善良的女士身边去吧，这座岛屿，全靠你们了。”
　　回忆结束，在说出这样的话的男人面前，第一次被莫比乌斯机构说“全靠你们”了这种话的猩红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笑容，什么也没有说地离开了。
　　“猩红小姐，支部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再出现在少女的身边时，等待了不过几分钟的少女就急切地向她询问情况如何。
　　看到她的样子，猩红自然地伸手抱住了玛格莉塔，戳了戳她的脸颊。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再怎么说那也是衔尾蛇的一个支部，就算人都没了，凭借基础设施关一些普通的魔物还是没有问题的。”
　　“唔、嗯……”
　　玛格莉塔也顺从地把脸埋到了猩红的胸前，就像一个洋娃娃一样乖巧。
　　“好了，接下来，让我们看看，在这个遗迹的深处，到底是什么东西搞出了这一系列的事吧。”
　　抱着玛格莉塔，猩红就往遗迹的深处走去。
　　不过在刚刚走出两步的时候，玛格莉塔腰间的圣银振动了一下，提醒着：
　　“我认为猩红小姐还是先把玛格莉塔小姐放下来比较好，这样即使遗迹深处还有什么危险，也能更好的应对。”
　　猩红的脚步猛地一停，她低头看着乖巧地在自己怀里的玛格莉塔，想了想，这才反应过来。
　　“……啊。难道说，我被那个收容物的代价影响了……”
　　“答案是肯定的。”
　　「依恋的人偶」的代价，是在使用后一天的时间里，使用者会在其他人眼中变得像是一个可爱的洋娃娃，无论是谁都会忍不住想要抱抱她。而使用者也会无法拒绝拥抱，并且在被拥抱时像是洋娃娃一样安静。
　　当然，并不会真的布偶化。只要被其他人指出，作为拥抱方的一边也能立刻意识到并主动结束，总体来说，是一件很优秀的收容物——如果不是只有女性可以使用的话。
　　事实上也是因为这个代价，在听到猩红说可以放心后打算说些什么的玛格莉塔因为被抱住，所以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所以说啊，这些收容物真是令人防不胜防……”
　　被放下之后，玛格莉塔才用一种有些失望的表情看着猩红。
　　“我还以为猩红小姐可以抵抗得了的……”
　　“连感觉都感觉不到的东西，要怎么抵抗啊……”
　　这样交谈着，玛格莉塔和猩红朝着遗迹的深处走去。
　　…………………………………………………………………………………………………
　　即使没有灯光，黑暗也不是她们两人的阻碍。没有花多少时间，通过在机构给予的资料上提到的那个可能是某次山体内部运动造成的塌陷斜坡，玛格莉塔和猩红进入到了这个遗迹的深处。
　　“……唔，这个气味的源头到底是……”
　　一走进来，玛格莉塔就皱起了鼻子。
　　在遗迹的外侧她就已经闻到了血腥的气味，一开始还以为是那些牺牲的机构成员，但是进入到深处之后，这味道却没有减淡——先不论那些变成半人半蛇的怪物的小队成员，后续的两支小队是没能进入到这遗迹的深处的。
　　在遗迹外和遗迹的前部她们已经找到了另外两支小队成员的尸骸，应该是没有遗漏才对……
　　“不是人血的味道。”
　　“不是人血？”
　　“嗯，这种腥臭……是爬虫类的血液。”
　　“爬虫，那样的话，应该是蛇……”
　　“看起来是哦。”
　　话音刚落，走过遗迹残垣一角的少女们的面前，便出现了腥臭气息的源头。
　　一条蛇。
　　一条，巨大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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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2节 EP.186 蛇与祭坛

　　那是犹如黑夜沼泽泛起的不详泥污之色的黑绿鳞片。
　　那是将雄牛吞食恐怕也不会有多少变化的粗大身躯。
　　蛇首两侧，宛如海草般的膜翼下是如大理石花纹般的膜翼，在那硕大的蛇首两侧，则是四颗令人本能地感到不快的蛇眼。
　　然而，那四只蛇眼中有一对不知在什么时候受了严重的伤只留下了伤痕的旧迹，而另一对眼睛完全失去了光泽。
　　它已经死了。
　　“……瑟莱忒小姐，机构的任务情报中显然是没有提到过……这么巨大的蛇的，对吗？”
　　是什么人将其杀死的……这个问题老实说不太重要，猩红和玛格莉塔看了彼此一眼，在圣银“答案是肯定”的回答中陷入了沉默。
　　在出发前她们可是把机构提到的资料看过了好几遍的，而且瑟莱忒的记忆和人的记忆方式不同，不可能出错，连它都这样笃定地说了，那么包括了机构在遗迹出现和以及内部出现后的调查报告之中，肯定都没有提及这个遗迹内还栖息着一条绝不可能发现不了的巨蛇。
　　——那么，这条蛇是哪里来的？
　　——那么，这条蛇会是这次神秘学瘟疫的源头吗？
　　简单地环视了一圈，向玛格莉塔问着这个问题的猩红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从进入遗迹我就看到了大量的光点，但是，这些光点肯定不是这条蛇身上散发出来的。”
　　从进入遗迹开始就维持着灵视的少女，在这无光的遗迹深处的烟气之中看到的，是超乎想象密度的光点。
　　即使它们每一颗都晦暗如光泽黯淡的蛇鳞，但在没有其他任何光源的黑暗处，它们依然成为了遍布眼前的光芒弥漫着，漂浮着，上升着——
　　“嗯。无论是烟雾还是光点，都和它无关。虽然不知道它是不是导致神秘学瘟疫发生的罪魁祸首，但至少不是瘟疫的直接源头。此外，它被杀死了，应该是机构的小队干的……”
　　遗迹里弥漫着与黑暗相异而与山顶湖泊中冒出来的相同的烟雾，烟雾之中，除了血腥的气息，还弥漫着已经变得有些稀薄的火药味。
　　只不过，火药味的源头却并非烟雾。
　　皱了皱鼻子，玛格莉塔在地上找到了一把转轮长铳——柯洛克狩人GK44，经典型号，比起对人用的口径更大也更重，从大陆的北端至南国，无论是军队还是住在野外的猎人都用这个对付魔物。而这条大蛇显然没有超过这把经典武器可以对付的范畴，尤其是里面装着莫比乌斯机构特制的对魔物用大威力子弹的时候——少女打开转轮时看到转轮中填满了子弹，而且子弹的底火有着衔尾蛇的图案。
　　这样的武器，在遗迹的地上，玛格莉塔找到了八把。
　　显然，在这个不甚宽敞的遗迹内部，这个巨大的体型并没能成为它的优势，而那些现在还未失去其光泽的鳞片显然也无法抵抗这种能够造成巨大创口的子弹，蛇身上的众多的伤口甚至比巨蛇本身更令人心惊胆颤，每一个枪洞几乎都可以让玛格莉塔把自己的拳头伸进去，而连成一片数不清多少伤口所组成的一片溃烂区，让巨蛇下颌的大片区域血肉模糊。
　　“……看起来，是第一支、也就是进行遗迹内收容物收容任务的那支小队遭遇了这条巨蛇，这些枪现在还闻得到火药击发的味道，说明被拿出来使用过。里面装满了子弹，每一把都是，这说明他们应该是顺利战胜了这条大蛇，而且在胜利之后还有时间和心情把子弹重新装满。”
　　“再然后，因为某些缘故，他们变成了半蛇半人的怪物。”
　　猩红补充了一句，看着这个深埋于山体之中，神似——不，应该说就是一座神庙的遗迹。
　　虽然因为周围山体的挤压形状发生了改变，但从残余下来的部分依稀可以看出这应该是一座方形的神殿。黑色花岗岩和白色大理石铺就了简单的几何花纹，在黑色的部分被雕凿而出的蛇在不知多么久远的时光过去后依然栩栩如生，只是在此刻被大量的鲜血几乎淹没。
　　整齐排列的立柱支撑起神殿接近十米高的顶端，那是比已知最古老简朴的柱式都更为原始的形式，但依然可以从排列的方式看出与古典时代翡翠海沿岸风格的神殿的一脉相承。
　　当然，如今这些立柱有不少已经被折断倒塌，毕竟这条巨蛇的身体恐怕有三十……甚至四十米长，整个神殿的空间有相当一部分被它所占据、遮掩，和机构的执行小队战斗时，无论它是打算发起攻击还是因为痛苦而扭动，总之是有不少立柱已经折断，不过——
　　“关于它从哪里来的我可能也有头绪了，看上面，这条缝隙应该够它穿行吧。”
　　穹顶那条将整个神殿顶端一分为二的缝隙是什么时候留下的，就不得而知了。
　　“似乎勉强是足够呢……不过，如果这个缝隙是神秘学瘟疫向山顶蔓延的源头，为什么山顶湖泊的水没有漏下来，是有另外的某种神秘力量干涉吗？”
　　“不知道，我没感到什么特别的力量，说不定只是山体中有复杂的地质结构。不过，如果这条巨蛇不是瘟疫的源头，那么……”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呢……”
　　猩红和玛格莉塔看向被巨大的蛇尸阻挡了的神殿中央，点了点头，朝那里走了过去。
　　不知不觉，猩红又伸手把玛格莉塔抱了起来，跨过横亘在地板上的蛇尸，来到了更深处。
　　再一次在瑟莱忒的提醒下将少女放下之后，被蛇身所阻拦的，这个神殿最终的秘密，黑烟与光点的源头，终于呈现在了她们的眼前。
　　一座破碎的神像。只剩下一双看起来是女性的，未着鞋袜的双腿。
　　一座祭坛。方方正正、雕刻着蛇与枭，但围绕着浮雕的壁画已经模糊不清。祭台上有血，应该是那条大蛇的血，证据就是祭坛前的尘土并无人的双足行走过的痕迹，当然，也没有蛇尾扫过的痕迹。可以想见，机构的执行小队并没能靠近这个祭坛，或许是某一次的枪击在洞穿大蛇的身躯时将血液溅射到了祭台上的才对。
　　最后，是一只金杯。
　　放在祭台的正中央，拥有着孕育生命的器官的造型却被蛇的浮雕盘绕、布满尘埃。这就是机构在今天派出小队意图进行收容的收容物——严格来说其实是疑似收容物，因为通过先期的调查，机构虽然从这支杯子上感受到了神秘气息，但还无从确认它是否是一件收容物。
　　只不过在神秘学瘟疫发生之后，机构暂时将其视作了收容物，并命名为了「疫病之杯」——这很好理解，这只杯子疑似是一件收容物，在漫长的时间都没有引发过什么事件甚至在遗迹出现后也没有。
　　然而就在今天，在机构决定将其收容并派遣小队前去之后却发生了这场神秘学瘟疫，那么最自然的想法就是因为收容部队发生了什么意外，导致这件收容物发挥了其神秘的力量——虽然轻率，但这种猜想是符合逻辑的。
　　然而符合逻辑并不一定就是现实。
　　“……和机构推测的不一样。”
　　不用瑟莱忒提醒，回忆着机构提供的资料的玛格莉塔头疼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被认为是收容物的那只杯子，并不是神秘学瘟疫或者黑烟的直接源头啊！”
　　在少女的面前，那充满着晦暗光点的烟雾，并非从金杯之中溢出，并非如此。这些烟雾和光点的源头来自于这座祭坛的下方，不断地升起、不断地喷涌，就好像下面是一堆热烈地燃烧着的火焰、是一座小型的火山。
　　可是祭坛的下面什么也没有。
　　至少圣银从祭坛和地面的缝隙渗入进去后告诉自己的持有者，这紧密的缝隙只有地面和祭坛的底部，窄小得连一张纸都塞不进去。不如说——这个祭坛本身，就是这神秘学瘟疫的源头。
　　在闪过这样的念头的瞬间，玛格莉塔的眼中，祭坛上的那抹血色忽然变得刺眼了起来。
　　蛇的血液一如人的嫣红，没有任何征兆地，玛格莉塔忽然升起了这样的念头。
　　说不定，就是这鲜血本身——不对。
　　“……是这鲜血洒在祭坛上这件事本身，导致了这场神秘学瘟疫的蔓延吗……”
　　根据少女在机构里获得的并不算多的神话学——这也是神秘学知识的一部分，而且是最古老的一部分——只要不是敬奉鲜血力量的神，往祭坛上泼洒鲜血这种行为都毫无疑问是一种亵渎。这座神殿虽然已经尘封许久，祭坛上的神像也残破得看不出相貌，但说不定还具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因为机构的执行小队和大蛇的战斗中蛇血被泼溅到祭坛上而触动，导致了这场神秘学瘟疫。
　　同时这个猜想也有一个显而易见的证据：
　　已经死去的那条巨蛇显然不是在这座荒芜的火山上能够长到这么大的，以那样的体型，除非是在富饶的雨林之中或者深海，否则根本不可能生存下来。
　　显而易见地有着神秘力量的影响，甚至可能那条蛇本来就是神殿的守护者——但如果是这样，为什么直到现在它才出现？就算说在遗迹的深处没有暴露出来前没有任何动作是因为真正需要守护的内部祭坛没有暴露，可这里暴露出来也是一周多之前的事了，在这段时间里机构甚至对这个内殿进行了相当彻底的调查，即使如此也没有出现的守护兽……是因为某种神秘的联系察觉到这一次前来的机构的成员要带走那只金杯？
　　又或者换一个角度想，其实最开始这条巨蛇就应该出现，却因为畏惧机构成员的力量而不敢出现。然而今天因为那只杯子要被带走，它不得不出现进行阻挠，然后死于机构小队的枪击。
　　虽然只是直觉，但是玛格莉塔感觉可能是后一种。
　　然后，因为战斗中血溅落在神像前的祭坛上,在神秘学意义上形成了玷污与亵渎，从而导致了这场神秘学瘟疫……大概吧。
　　“……虽然这只杯子的确是收容物，但神秘学瘟疫并不是直接源于这只杯子吗……如果我的直觉是对的的话，这不是一次收容物引发的事件，要解决事件需要的，恐怕是神话学的知识……”
　　把自己的猜想说出来后，在少女的手中，圣银首先给予了肯定的答复，让玛格莉塔变得更有自信了些。
　　“如果这符合玛格莉塔小姐通过灵视看到的现象的话，我认为您可以对自己的直觉更加信任一些。”
　　不过，紧接着猩红说的话又让她尖尖的耳朵耷拉了下去。
　　“那我们可能就只有先回机构去报告情况，并且看看还有没有专门的神话学者能够到这里来实地调查了。”
　　“猩红小姐不了解神话学吗？”
　　“单纯知识的话倒是知道不少，再怎么说也是过了足够漫长的人生的。但是，分辨供奉的到底是什么神明，有什么样的性质。针对此进行应对就是专家的工作了，本来这就是一种偏门的研究。更不要说，这个神殿恐怕比翡翠海沿岸的其他任何神殿都要古老。”
　　血族的王女摇了摇头——我也不是万能的啊，这样说着。
　　而玛格莉塔在冬前月的学习中并未学到多少神话学知识。正如猩红所说，在如今，在漫长的黑暗纪元的一神教宗教统治之后，这些在文明的蛮荒愚昧年代流传于大陆上，最为古老的神秘学知识已经是一项冷门的研究了，即使是瑟莱忒在苏醒后也没有记录多少神话学的知识。
　　更不用说，眼下的情况看起来并不是单纯地用知识就可以解决的。就好像很多人都知道四则运算的知识，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用这些知识解决困扰数学家们几十年的难题。
　　“……先回去吧。”
　　就算在这里呆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玛格莉塔和猩红重新回到了机构的支部。
　　距离她们出发的时间，现在也就过去了不足二十分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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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的更新几乎都是现写的了（
　　

    





第833节 EP.187 同一片蓝天下「I」

　　少女们回来的时候，机构的临时负责人已经换了另一位。之前的那位在看着被猩红用「天体巡回」带回来的四个蛇人好不容易在麻醉气中昏迷过去后瘟疫忽然发作，已经被送到了薇法尼西亚所在的“病房”之中。
　　这就是仅仅几分钟之前发生的事，那些执行小队的成员变成半人半蛇的模样之后对药物的抗性得到了显著的提升，机构特制的麻醉气的浓度在拉到百分之六十的情况下——对一般人而言这已经是再也醒不过来的致死量了——他们仍旧坚持了许久才最终昏迷。
　　支部仅剩的医疗和执行人员正在严正以待地等待气泵将实验室中的麻醉气抽出，他们将会进入实验室，控制、拘束这些变成了怪物的机构成员，并且避免他们因为过高浓度的麻醉而死去。
　　“神话学者吗……”
　　所以，在听完玛格莉塔对于遗迹内部情况的报告、尤其是关于神话学者的部分之后，这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露出了苦涩的表情。
　　“我们岛上没有那样的人啊……”
　　“没有吗？”
　　“神话学在机构内部也是研究的冷门，如果说还是在黑暗纪元的中前期，发生的各种神秘事件有相当大比重是与古老神话和地域信仰有关的时代，各个支部都还固定配备有神话学者，但是从乙太纪元之前好多年开始，这类事件就已经很少出现了。”
　　一个研究人员苦恼地说着。
　　“像我们这种因为常年不发生恶性神秘事件而导致经费不多的地区，就更没有这样的人才了……”
　　神话是最古老的神秘学。
　　正因为如此，在这个时代，钻研神话的人已经不多了，毕竟随着时代的进步，神秘学也在发展，更高效更成体系的神秘学知识取代了原始低效的神话奥秘，在如今的大陆上已经很少见了。
　　研究人员告诉玛格莉塔，也只有像这样忽然挖到古老的遗迹时，才会有这类研究者大显身手的地方。
　　当需求减少，供给自然也会下降——这是出身商贸世家的玛格莉塔早就明白的道理，而这个道理放在人才上也是一样。由于缺乏需求，培养这类人才的意向也会降低，其结果就是人才数量的减少，在突然需要这样的人才的情况下就会显得捉襟见肘。
　　在西西里这样的小型分部，整个岛屿上都没有一位也是说得通的。
　　“那么，就只能寄希望于其他分部的支援了呢……”
　　“这样啊……说得也是……”
　　帕列斯的话说不定有，那里毕竟是机构在大陆上有数的大型据点。可是在身上沾满神秘学瘟疫的情况下，少女们也无法借助「天体巡回」的力量去往那里寻求帮助。
　　自己和猩红能够做的事暂时已经没有了，意识到这一点，即使再怎么焦虑，玛格莉塔也只能叹着气，接受了支部的好意，和猩红一起来到了这地下设施的客房。
　　“港口那边我们即使去了也没用……”
　　扑倒在床上，玛格莉塔疲倦地把脸埋在了柔软的枕头上。
　　这间客房的规格相当之高，甚至在这种时候还有热水可供沐浴，但玛格莉塔现在完全没用这种念头。
　　明明想要做些什么却什么都做不到的无力感让她很累，并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
　　“那边的崩溃是迟早的事呢，秩序的维持无非就是给予希望和信赖、或者施加绝望和恐怖，但前者机构无法给予，后者则是到达某个界限后会起反效果。长久的和平固然值得讴歌，但同样容易在灾祸发生时让习惯于和平的人们陷入预想之上的混乱，万事万物都有两面性啊。”
　　猩红坐到少女的身边，下意识地又要把她抱到怀里，不过被圣银再度提醒之后放弃了。
　　“当然，努力也是。现在就先休息，等待支援好了。之前也说过，机构的力量是社会的力量，一旦社会秩序崩溃，机构想要发挥力量就需要一定时间来转变为即使在混乱无序中也能发挥其能力的暴力机关，这座岛上的机构自己显然已经无法完成这样的转变了，在外力介入让其恢复机能之前，我们能做的事是有限的。”
　　“……嗯……虽然我也明白这种事……”
　　“想要在神秘学的世界生存下去，第一要义是与那些陌生的东西保持距离，第二要义是，认清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伸手拍着玛格莉塔的背脊，猩红悠然地向少女传授着重要的经验。
　　“那个应该是通过某种神话机制造成神秘学瘟疫的祭坛并不是缺乏神话学知识的我们可以去贸然处置的，这就是我们不能去做的事。同样，我们两个也不可能说服每时每刻都看到有人，甚至可能是熟悉的人倒下的市民们冷静下来，更无法压制他们求生的欲望让他们乖乖留在岛上，如果这个神秘学瘟疫的致死速度没有这么快还有可能……”
　　“……就算是这样，我还是想做些什么，不然，就只有焦虑无意义的堆积着。”
　　玛格莉塔从床上蹭地爬了起来，朝客房的门外走去。
　　“可是你打算去做什么呢？”
　　“即使没有神话学者，这个支部应该也会有神话学的文献，我想去读读看，哪怕一点也好，只要有可能帮得上忙的话——”
　　说完，少女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客房的门外。
　　“哎呀哎呀……”
　　坐在床边，血族的王女感慨地撑着脸颊，陷入了思索——但就在这个时候，那即将勾起的嘴唇忽然痛苦地抿紧。
　　光——猩红的血光毫无预兆地从她的胸口透过夏衣轻薄的布料喷薄而出，将客房映照得血红。
　　但那只维持了一瞬。
　　“……啧。”
　　猩红的手掌用力地拍在了自己的胸口，伴随着血液之中那独属于血族的神秘力量的沸腾，喷涌的血色光芒消失了。猩红低下头，透过衣物看着自己胸口那杯形的纹章慢慢暗淡，维持着那片刻也未曾崩坏的表情，轻声地说道：
　　“第二次……吗，真危险啊，要是被玛格莉塔小姐发现可就很难解释了。看来，时间的确是接近了，这一次吾的计算也没有错误，地点也应该是正确的……说不定是千年来最好的一次机会。”
　　自称在不知不觉间改变，血族的王女向后倒在柔软的床铺上，闭上了并未燃烧的双眼。
　　“问题在于，要不要实施……呢，她的话，完全可以托付信任，只是……她有那样的能力吗？不，重要的不是能力，是意志与心，而这两者永远是最难界定和评判的东西。”
　　并不是苦恼与思索的自语，没一会儿，猩红重新睁开眼睛，侧过身看着旁边，玛格莉塔扑倒在床上时留下的痕迹。
　　“……嘛，无所谓吧，如果不放心的话这次算了也就算了，反正吾有的是时间……”
　　轻笑声中，猩红随性地做出了继续等待和观察的决定。
　　不用着急，血族的优雅就是闲适地享受这个世界与一切。
　　时间永远是她的朋友。
　　而她也永远有充分的时间。
　　…………………………………………………………………………………………………
　　“……玛丽小姐，欧琳丝小姐，真的不用我们帮忙吗……”
　　在比起翡翠海沿岸，那过于温暖的太阳更早地升起的城市里，枫丹馆，看着出现在厨房里的玛丽和欧琳丝，女仆长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两位尊贵的客人。
　　“可是，如果想要蛋糕的话，请交给我们女仆就可以了，我们必定做出最好的蛋糕。”
　　“我相信你们的技艺，不过这个蛋糕并不是我们想吃的，而是作为重要的赠礼……丹丽女仆长听说过吗？夏洛特公主的蛋糕密信。”
　　“……啊……”
　　于是，这位接待过不少身份高贵的客人，也因此知晓不少贵族间小秘密的女仆长明白了。
　　“是我失礼了，既然是夏洛特公主殿下的蛋糕密信，那么就的确没有我们可以插手的地方呢。”
　　“不过，准备材料这类的工作还是可以拜托你们的吧，但做起来的话，可能就只有我们亲手去做了呢。”
　　“是的，材料的挑选与准备就请交给我们吧。”
　　“啊，还要麻烦丹丽女仆长和苏利雅小姐来教我们怎么做呢，再怎么说，我和欧琳丝从来没亲手做过甜点，更不要说蛋糕这样困难度很高的了。”
　　把头发扎起，在洋装上套了一件围裙的玛丽和与自己穿着同样装束的欧琳丝在厨房的烤箱旁，看着那些从未亲手使用过的料理用具不住地头疼。
　　作为贵族家的女孩，蛋糕这种点心吃过很多，对其结构也很清楚——至少在玛丽的心目中，蛋糕可以分为两类：烘焙出来后可以直接送上餐桌或者下午茶的点心篮中食用的蛋糕，以及在烘焙完成后还需要在外面加上奶油裱花、巧克力等用于宴会、生日、婚礼等正式场合的蛋糕。
　　既然要送给王国的公主殿下，那么当然要选后一种。
　　但显而易见的，那样的蛋糕并不是连蒸蛋这种程度的料理都没有做过，可以说在十几二十几年的人生中进过厨房的次数一手可数的贵族大小姐想做就能做得出来的。
　　“这是我们的荣幸。不过，玛丽小姐，欧琳丝小姐，你们想要做什么样的蛋糕呢？”
　　作为甜点女仆，在枫丹馆中担任点心制作者的叫做苏利雅的枫丹馆女仆朝两人鞠了一躬，熟练地问着。
　　类似的要求她已经听过很多次了，所以也并未感到奇怪，虽然大多数贵族都不屑于下厨，但浪漫的年轻人是特例，不如说，正是因为很少有机会亲手制作点心，年轻的男女们才会对亲手制作的糕点赋予特别的意义并乐此不疲。
　　“通常考虑是针对那位夏洛特公主的口味，选择她最喜欢的品类，但我似乎听说，只要是蛋糕，那位公主殿下就都会一视同仁……是吗？”
　　话虽如此，要做什么蛋糕果然也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题，翡翠海沿岸特色的蛋糕……某种意义上是最优选。可除非现在立刻叫一个罗曼王国的糕点师来，否则玛丽不认为瓦卢瓦王国的女仆们会懂得如何去做遥远异国的特色糕点。
　　饮食文化可是具有地域性的。
　　而没有这个最优选的话，如何挑选最终的目标就成了一个问题，这种情况下，没有特别的要求反而棘手。
　　“没有错，所以，我认为两位挑选自己想做的蛋糕就可以了。”
　　“嗯……如果是这样的话，果然还是要做那种有夹层的蛋糕吧。”
　　但就这么磨蹭下去的话，宝贵的时间也会浪费掉，所以，玛丽首先提出了一个方案。
　　“最好是流心巧克力夹层的那种，虽然一般这样的蛋糕外面不会有奶油，但我更喜欢有奶油的类型呢，雪白的奶油细腻又甜美，松软绵密的蛋糕入口即化，巧克力的话是较苦的黑巧克力，夹在蛋糕里，随着被切开缓缓流淌，粘稠的口感和苦涩有着一种成熟的风情，也可以中和奶油的甜度，最棒了不是吗？”
　　“可是，玛丽姐不觉得这样的蛋糕对女孩子的体重是个巨大的威胁吗？又是奶油又是巧克力的，虽然甜度可以中和，但热量还是不会减少的吧。”
　　话音刚落，欧琳丝就提出了异议。
　　“我认为水果蛋糕更好哦，现在正好是很多夏季水果上市的时候吧，无花果、草莓、樱桃、西瓜和甜瓜，橙子……”
　　瓦卢瓦王国南部的水果在周边国家是很有名的，夏季正好是多种水果的旺季，虽然来这座城市不久，不过两姐妹对此已经有了相当深刻的了解。
　　“比起切开雪白的奶油后看到黑色的巧克力，从视觉印象来说，还是看到色彩缤纷的水果夹心比较让人心情愉快吧，而且水果的搭配可以形成丰富的口感，也能让蛋糕本身少用一些糖……”
　　“虽然这么说也没有错，不过……”
　　歪了歪头，玛丽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妹妹。
　　“怎么嘛。”
　　“欧琳丝的口味还真是可爱呢。”
　　“是玛丽姐太拘泥于所谓成熟的味道啦，并不是所有东西都越成熟越好哦。”
　　欧琳丝也是微笑着回答道。两双湛蓝的眼睛彼此对视，空气之间闪过些微的火花。虽然是关系亲密的姐妹，但是在品味上还是有相当的差异，而且两边都认为还是自己这边更好——虽然本质上只不过是小孩子争论那种程度，但稍微嗅到两位女士之间火药气息的女仆长还是忠实地行使了这个时候作为一位女仆该做的事。
　　“不过，玛丽小姐，欧琳丝小姐，无论最后两位打算制作什么样的蛋糕，基础都是一样的呢，先从最简单的开始，尝试一下海绵蛋糕吧。”
　　“说得也是，而且，奶油蛋糕基本上是以海绵蛋糕作为基底的，今天就不要急于求成，先将海绵蛋糕掌握吧……丹丽女仆长还有苏利雅小姐，麻烦你们了。”
　　“好的，就交给我们吧。”
　　所谓的蛋糕，往简单来说，就是将原料混合起来，放进烤箱烘焙就能得到的甜点，当然，不管什么事，只用说的都会非常简单，但真正做起来之后嘛……
　　“唔……蛋清和蛋黄，用勺子把它们分开就可以了吧。啊，蛋壳掉进去了……”
　　“欧琳丝小姐，面粉要筛过比较好。”
　　“诶？筛过？面粉吗？”
　　“是，筛过的更细密的面粉能让蛋糕的口感更好……”
　　“玛丽小姐，这个打发的程度还不够哦。”
　　“还不够吗？已经完全变成糊状了呢。”
　　“看，要打发到将面糊挑起来的时候这个尖尖不会下垂的时候最好喔。”
　　“……做蛋糕，意外的是个体力活……”
　　看上去容易和做起来容易是两回事，玛丽和欧琳丝在今天再一次理解了这个道理。


　　
　　同样的时间，不同的地方与不同的人所做的事理所当然是不同的，这种合理性正是现实荒诞与割裂的源头呢.jpg
　　

    





第834节 EP.188 同一片蓝天下「II」

　　最后，在面糊倒入模具之中，被端入烤箱之后，甩着发酸的手臂的玛丽忍不住感慨着。
　　“接下来只要控制好火候，然后等待蛋糕慢慢被烘焙好就可以了哦，两位小姐都辛苦了呢，请好好休息吧。”
　　“嗯，趁着这个时间，你们也休息一下吧，丹丽女仆长，苏利雅小姐。”
　　解下围裙，玛丽和欧琳丝满头大汗地离开了厨房，在走廊上试着舒展身体的时候，手臂肌肉的酸痛让这对姐妹露出了一样的抽搐的表情。
　　“嘶——平常只负责买和吃，真没想到做蛋糕居然会这么累，露娜没有来或许是个聪明的选择。啊，受感觉比批一上午商会的文件还酸……”
　　“也不知道玛格莉塔和猩红小姐在西西里调查的怎么样了……仔细想想，明明她们可能在阳光下四处奔波，在罗曼城，汤姆可能正和安东尼叔叔在暗地里进行什么阴谋，凯撒还在为他那个我们现在还是不知道的目的做些什么，家族里的长辈可能正在谈判准备联手做些什么，而我们却在这里制作蛋糕……而且做一个灌输了真挚心意的蛋糕可能是我们胜利的关键，就算是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吧。”
　　欧琳丝感慨道。
　　正因为她是小说家，所以才有更深的感触。
　　“毕竟，小说需要逻辑，但现实不用嘛。嘛，不过说真的，哪怕还有其他任何一个办法，我都不太想用这个方法，亲手做一个蛋糕给异国的公主希望她能理解我们的请求并且帮助我们……在我这一生中做过的奇怪的事里，这肯定能排到前三。”
　　玛丽叹了口气。
　　在这座陌生的城市，她们最终也没有找到其他有可能在这件事上帮得上自己忙的人。说到底，贵族的力量在于人脉，可人脉需要时间去建立，也需要时间加深关系让其愿意在这种事上帮忙。
　　但她们并没有这样的时间。
　　到最后，玛丽无奈地发现，除了这个「蛋糕密信」，她们就没有私人的渠道去接触有能力干涉洽谈时间的人了。
　　除了在这个王国的公主殿下身上赌一把之外，就连其他豪赌的机会都没有。
　　“各人有各人的工作嘛，为了不让她们的努力白费，我们也要加油才行，而且，等到她们回来之后，我们再做一个蛋糕犒劳她们吧。”
　　自己的“妹妹”如果能够在吃自己亲手做的蛋糕时露出幸福的表情……想象着那样的场面，欧琳丝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臂也没有那么酸痛了。
　　“……嗯，说的是呢。玛丽姐，也让我们来比比看，玛格莉塔会更喜欢哪边的蛋糕吧。”
　　不仅如此，少女还少有地对自己的姐姐升起了斗志。
　　“哦，这样也很有趣呢，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决定给那位夏洛特公主殿下的蛋糕到底是怎么样的才好，果然是流心巧克力……或者酒心的也可以吧？”
　　“明明只要用最基础也最正统的水果奶油蛋糕就可以了——”
　　感受着和实际上很紧迫的事态完全不搭边的怪异的闲适感，欧琳丝忍不住在在这样的姐妹拌嘴的间隙中想到。
　　现在，在大陆的那一边，正在发生什么样的事呢？
　　…………………………………………………………………………………………………
　　“——不知名的瘟疫，你在开什么玩笑？！”
　　如果正在等候着自己辛苦搅拌的面糊变成蛋糕的少女真的能够知道翡翠海沿岸正在发生的事，想必她会更加感慨现实的毫无逻辑和割裂吧。
　　——啪！
　　有着近乎黑色的深蓝短发的男人将自己的双手重重地砸在港务办公室的桌面上，发出了令人心惊肉跳的声音。
　　那双手并不强壮，甚至以在码头讨生活的男人的标准来看可以说是弱不禁风。可是，这个每天至少要处理十起手臂有这一倍粗的水手与搬运工惹出的麻烦，早已被磨练得就算站在两米高就像是一头熊而且还酩酊大醉怒不可遏的巨汉面前也不会有丝毫畏惧的港务长在被那双翡翠色的眼睛瞪着的时候，居然感觉到背脊上流窜的寒意。
　　明明只是一个年轻人而已，但那双眼睛却如同翡翠海上怒卷的漩涡，就像是要将他给吞没。他甚至像是能看得到自己的末路——在急流中搅碎，只剩下残骸沉入海底，然后在那深不见底的海渊之中，被涌动的岩浆化为灰烬。
　　像是在码头一天可以听到数十次的“杀了你”“我要宰了你”之类的狠话，他一个字都没提，可是那沉默却能把最凶狠的帮派成员按在地上，像只卑微的老鼠一样瑟瑟发抖。
　　港务官的语气不自觉地卑微了起来。
　　“这、这位先生，不管您信不信，上头就是这么告诉命令我们的，港口已经进入了戒严状态，不只是所有开往西西里的船全部停航，其他的船也已经完全不能入港了，要是再晚个十几分钟，你们坐的船也只能停在海上了。连海军都出动了，而且还不只是我们萨拉丁的海军，那些铁甲舰已经把西西里封锁起来了所以，就算你说想去西西里岛也没有办法。”
　　一面说，这个港务官一边将眼前男人的脸与报纸上那些大贵族和大商人对应，他记得，只有那些家世显赫的年轻人，才会有这样的气势。
　　上位者的气势。
　　而在一旁，本来就因为预定外的短途旅行有些睡眠不足的乔治看着这个第一次在他的面前表现出怒火的男人再一次抬起手，在他做些什么之前，站在他的身边的女仆忽然开口。
　　“凯撒少爷，还是不要为难这位先生了，他只是按照上面的意思办事而已。”
　　“……”
　　于是凯撒抬起的手握紧成拳头，用力地砸在了桌面上，把港务官震得一跳。然后，没有再多说什么，凯撒·L·布林迪——经过一晚的航程抵达西西里对岸的城邦国萨法丁港口的年轻商人走出了港务办公室，站在码头上，远远地看着有着钢铁的甲胄与短而粗，却能在数千米的距离上把敢于阻拦的任何事物粉碎的长矛的海上的骑士横亘在海与天的尽头，组成一道森冷的防线。
　　年轻的商人把牙齿咬得咯咯响，紧紧握住了拳头。
　　“母亲……古德里安……”
　　不安的预感成真了。
　　因为突然出现的瘟疫，西西里岛遭遇了封锁——但是他能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因为港口戒严，无法出航的水手和人们都聚集在了码头附近，杂乱的人声之中，不知真假的情报以比风还快的速度流窜。
　　一会有人说是霍乱，一会有人说是疟疾，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或者别有用心的家伙甚至信誓旦旦地说，连军舰都被开了出来，在西西里上爆发的肯定是可怕的天花。
　　真假不明的话语从这张嘴传到那对耳朵，又被那张嘴说给更多的听众。而很快，那些危言耸听的家伙很快就和另外一些人起了冲突。凯撒冷眼旁观着让前者不要再在那里传播谣言的人们被其嘲弄之后抡起拳头，然后在码头巡逻的，明显比往常要多得多的警察迅速地赶了过来，甚至让那个跑出港务办公室的港务长一脸呆滞。
　　在翡翠海沿岸，因为王国基本以城邦国的形式存在，国别的界限非常模糊，在萨拉丁有不少人的亲人就在隔海相望的西西里，在知道瘟疫发生后，这些人也是最为焦急的。而那些并非本地人也非西西里人，因为港口的戒严而无法离开，从而让预定的计划出现可预见的逾期、延误的旅客，合同出现违约风险的商人，觉得这里也不安全，想趁着瘟疫蔓延过来前离开的人们……这些人的焦躁又化作了另外一种声音。
　　渐渐地，两种声音都变得刺耳，冲突的频率开始上升，不过由于有警察的存在，即使爆发了冲突，也很快就被制止了。
　　“不管怎么说，连军舰都开出来的话，西西里岛上爆发瘟疫就不可能是某种恶劣的玩笑话了。”
　　在凯撒的身后，感受着周围弥漫的焦虑与不安，乔治说着。
　　由于各个城邦国的官僚体制大同小异，他又是现役的乙太骑士，所以他很清楚，眼下的情况，萨拉丁和周边的城邦国都高度警戒着，不然可凑不出一支有超过两位数铁甲舰的舰队来。
　　要知道，在境内没有铁、煤等矿源的城邦国，所谓的海军一般也就是少数几艘买来的铁甲舰加上数艘风帆战舰而已，包括罗曼王国也是这样。
　　“而且，这种规模的舰队出现，一般意味着西西里已经无法阻止瘟疫的感染者流出了才对，如果西西里的治安还没有崩溃，一般来说根本不需要海军直接在海上建立封锁线，而是只需要在各自的港口对西西里来的船只进行严查、阻止登岸就可以了。”
　　“也就是说，岛上的情况非常糟糕……吗？”
　　“应该是这样不会错——？！”
　　乔治话音未落，在晴朗，可视范围良好的遥远海面上，忽然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码头上的声潮骤然停止了片刻。
　　而在片刻之后，更激烈的声浪就如同一时褪去后更加汹涌地扑来的海浪，将码头的所有人都淹没了。
　　“开炮了……”
　　“那些该死的家伙在干什么？为什么会开炮？！”
　　“发生了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乔治，这位乙太骑士的表情猛地变了。
　　“怎么回事？这开炮意味着什么？”
　　看到他的表情，凯撒的神情变得更加焦急了，平日里的自信和风度如今只残余下些许的冷静。
　　现役的乙太骑士转过头，在这个只比自己大六七岁，但从亲缘关系上来说高了一辈的男人面前，将让他脸色铁青的话语说出了口。
　　“封锁爆发瘟疫的岛屿时开炮有几种情况，一种是炮击威慑，宣示禁止离开的意思。第二种是炮击港口的船只，通过摧毁交通工具来阻止可能携带瘟疫的人群逃离。最后一种……就是炮击无视威慑试图逃离的船只。无论哪种都意味着瘟疫非常危险，同时岛上的秩序很有可能也已经崩溃。”
　　“……该死。”
　　凯撒重复了一遍这句无力的话语。这个时候，在码头的后方，另外的骚乱蔓延了过来。
　　“凯撒少爷，警察们开始驱散人群了。”
　　“我知道，我听到那些条子的口哨声了，该死……”
　　男人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大拇指的指甲几乎要抠进手指上青铜的指环。在刘海下，那双在芬妮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如此激荡和和乱的眼睛依次看过她与乔治的身影，然后——
　　“……现在照我说的去做。”
　　然后，这个男人做出了决定。
　　“芬妮，你留在这里，如果瘟疫蔓延过来就让萨拉丁的我们的商会组织在这座城市的成员马上离开。乔治先生……你也留在这里，万一真的出现了意外，希望你能帮助芬妮。至于我，我要到那座岛上去。”
　　“凯撒少爷……”
　　“不要阻止我，我的母亲，古德里安，商会的很多人都在那里，我不可能丢下他们，我必须要去，听好了，芬妮，万一我出了什么意外，在我保险箱中有我的遗嘱和对商会的安排，保险箱的密码……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
　　“凯撒少爷！”
　　短促地将自己万一发生什么意外时需要交代的事项告知了追随自己多年的女仆，在驱散人群的警察靠近之前，男人毫不犹疑地挤开拥挤的人群，向着停泊有小艇的码头跑去。
　　或许是因为戒严令才刚开始实施不久，又或许是因为码头区域一直都存在着大量的地下帮派，总之，控制秩序的警察还没有接管这个港口的所有区域，至少在小型船只的停泊处，凯撒只看到了两个游荡的警察。
　　要去到西西里岛上，船是必要的。但是并不一定非得是大船，即使没有合适的海流，只要预先储备多几桶水与乙太，就算是普通的渔船也能跨过那片海面。
　　甚至只需要准备乙太也可以，虽然海水对蒸汽机有所损害，但临时一用也不是不行。
　　在挤开人群向码头前进的路上，凯撒不断地在脑海中制定着计划。
　　与那两个警察正面冲突是糟糕的选择，他们有枪，而且在这种情况下遭遇袭击可能会毫不犹疑地开枪，正确的方法应该是用某种方式将他们引开。自己的身上现在还带了不少现金，收买一个路人去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但当他开始物色看上去容易被钱所收买的人的时候，距离那个停泊着小船的码头不远处的一群人忽然骚动了起来。他们先是争执，然后争吵，在凯撒接近码头的时候，那里已经开始了一场斗殴，距离最近的那两个警察自然被吸引了过去，从码头的位置离开了。
　　——好机会！
　　这突如其来的机会凯撒没有错过，他向来是不错过任何机会的。在两个警察离开码头之后，他就用最快的速度跳上了离自己最近的一艘小艇。首先检查乙太炉中的乙太和蒸汽机水箱中水的存量，但这个时候，凯撒才忽然注意到，这些小艇都是用金属的锁链配合一把大锁停泊在码头旁的，而且——理所当然的，作为船只动力的核心，乙太炉和蒸汽机都上了锁，以防外人把船只开走。
　　“……”
　　虽然这些锁看起来就并不是什么特别保险，但作为遵纪守法年轻有为的商人，凯撒显然是不会掌握诸如开锁一类的技巧——男人用力地砸了船身一拳，他居然连这样显而易见的事都被忽略了。
　　这些船当然不可能就在码头上等着他去开走。
　　怎么办？现在应该怎么办才好？改变策略重金收买敢于冒险的船夫吗？虽然说高额的金钱能让人无视生命的危险，可是这样的人也不是随时都能见到——
　　就在他一时陷入计划失败的混乱时，忽然间，船只摇晃了一下，又有人跳上了小艇。
　　——是乔治、乔治·罗曼罗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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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5节 EP.189 同一片蓝天下「III」

　　“你……”
　　“我来吧。”
　　跳上船后，乔治直接走到小艇的乙太炉旁，用不知道从哪摸来的两根细细的铁丝弯成特别的形状，伸入到锁孔之中摆弄了起来。
　　看着这个理应不会在自己说了那样的话后还跟过来的男人的行动，凯撒满脸的惊讶，但随即他就意识到，现在都还没有结束的岸上的骚动，说不定也是——
　　“那骚乱也是你弄出来的吗？”
　　“是，因为芬妮小姐让我来帮凯撒先生嘛，我就来了，在乙太骑士的课程中有怎么穿越拥挤人群的训练，注意到你的目标是这里的船后就先到附近的人那里往地上丢了十几镑，那些人就为了这些钱打起来了。嘛，毕竟十几镑就算对于一般的警察都不是一笔小钱，这也是当然的。”
　　一边开着锁，乔治一边开口说着。
　　抽空看了一眼岸边，那骚乱不但没有因为警察的靠近而停止，反而变得更加混乱了，那两个警察反而被周围像是水手的人群包围了起来，感觉事态一触即发。
　　“……啧，你真的一点主见都没有吗？我要去的可是爆发了瘟疫的城市，而且可能连秩序都崩坏了。既然你是乙太骑士，那么当然知道那是多么危险的地方吧！”
　　虽然的确是帮了大忙，不过，凯撒一点也没有领情的意思。
　　他盯着乔治的眼睛，厉声地说着。
　　“但毕竟被芬妮小姐拜托了嘛，而且，恺撒爷爷也让我多帮助你。好了。”
　　乔治说着话的时候也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没一会儿他就打开了小艇乙太炉的锁，将铸铁的炉门打开之后，一罐已经只剩下三分之一的乙太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这个量应该是没法去到西西里的吧。”
　　“……这不是当然的吗，这种小艇从萨拉丁到西西里，就算顺风至少也要一整罐才行。该死没多少时间了。”
　　不远处的骚乱的确引走了最初守在这里的两个警察，但是随着骚动的加剧，也将其他的警察给吸引了过来，被发现和阻拦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如果这个时候赶走乔治——只要自己开口这个毫无主见的男人肯定会离开，但那样的话——
　　不想让这个男人跟着自己前往危险的地方。
　　不欠难以偿还的人情是凯撒事业繁荣的重要准则。
　　可眼下的现实是，如果没有他的话，他就连这个港口也无法离开——意识到这一点，因为自己的无能而脸色阴沉的凯撒再度回头看向岸边。
　　“没关系，这些锁都很好开，你先把蒸汽机烧起来。”
　　乔治到是一副不慌不乱的样子，他先是去把将这艘船与码头相连的金属锁链上的锁飞快地解开，然后径直跳到了相邻的船只上。
　　“乙太骑士都很擅长这样借用交通工具吗？还是说只是你比较擅长？”
　　他的动作娴熟地不像是一个骑士，反而更类似于夜莺或者怪盗——不知为何，这个时候凯撒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了在香料群岛遇到过的那个叫做「银月假面」的女人。但由于对眼前的事没有任何帮助，凯撒摇了摇头，一边确认蒸汽机的水箱里还有充足的水，一边操作起作为这艘蒸汽渔船动力源的乙太炉，让蒸汽机开始轰鸣。
　　虽然嘴上说着乔治，但如果说到与这个身价的商人的印象不符的技能，他也掌握过不少。
　　“当然是乙太骑士都很擅长。毕竟在和平年代，我们这些乙太骑士的工作可未必像是骑士。比如潜入别国侦察或者执行某些任务时，万一准备好的移动方式出了意外，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除了玛格莉塔……哦，玛格莉塔应该还没来得及受飞空艇的驾驶训练，我可能是家族里唯一有飞空艇驾驶员执照的。”
　　虽然在战争时，乙太骑士的工作与古典时代的骑士仍旧没有多大的区别。但在战争之外，得益于特种作战理论的发展，乙太骑士还时常被作为顶尖的特工或者间谍来培养，这样培养的结果就是，乙太骑士既掌握了完整的特种行动技能，也能在行动出现意外时做出一般的特工和间谍都做不到的事——比如从帝国一路杀出来。
　　乔治作为乙太骑士只能说是合格，但作为合格的乙太骑士应该掌握的技能，他也都掌握得很不错。
　　就在蒸汽机预热完毕，在排气口哧哧地喷出蒸汽时，乔治已经拎着一罐半满、一罐才用了一点的乙太罐子回到了小艇上，他甚至还咬着一个满当当的大水罐。
　　“出发吧。”
　　“喂！你们这些该死的老鼠！想要把我的船开到哪里去！”
　　这时，他们的行动似乎被码头上这艘渔船的主人看到了。
　　“抱歉了，老伯，这艘船我们借用了！这点钱就当租借费吧！”
　　乔治同样大喊着，然后拿出钱包，在岸边放了几张十镑的纸钞。“别废话了，我们赶紧走！”
　　“凯撒先生会开船吗？”
　　作为这个问题的回答，凯撒冷哼了一声，用不那么熟练的动作准确地按正确的顺序打开了渔船的开关，在船身两侧，被蒸汽机驱动的外轮随之旋转了起来，推着这艘小艇缓慢加速着离开了码头。
　　等到似乎是船只的主人的老伯挤开人群赶到停泊处时，渔船已经离岸边驶出了二十多米。并且还在加速。很快，乔治和凯撒就到了警察的手铳也无法触及的距离。
　　“好了，这下就可以说是暂时放心了吧。”
　　“……这个距离，你还能游回去吧。”
　　听着乔治的话，凯撒犹豫了许久，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虽然游回去后可能会被当做偷船贼逮捕，但即使这样也比去瘟疫爆发的岛上要好。而且你可以从别的地方上岸，应该不会有问题……不，也不能这么说……万一你被当作是从西西里逃出来的人就糟糕了。”
　　说着说着，凯撒自己都啧了一声。
　　“我叫你别跟来你都没跟过来，结果芬妮拜托你你就跑过来吗？那个女人也是，居然拜托你这样的局外人去那种危险的地方——”
　　“我才不是局外人吧，虽然辈分有点奇怪，但我和凯撒先生严格来说还算是兄弟呢。”
　　乔治苦笑了一下，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样的决定——而正是这样的态度让凯撒气不打一处来。
　　“你真的是一点主见都没有的吗？！”
　　连带着对母亲和友人——还有在西西里上的商会的下属的担忧和焦虑，凯撒猛地扭过头，怒视着乔治。
　　这样的话在这位骑士从夏前月听他的爷爷、自己的父亲的指示缠着自己之后他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脱口而出的那一瞬间，就在凯撒以为这个「不会拒绝的乔治」又会像之前每一次那样用一种会让人怀疑“他真的是贵族吗？”的傻笑着蒙混过去的时候——
　　“有主见也不一定是一件好事呢。”
　　虽然的确是傻笑着，但乔治却这样说了。
　　“……”
　　这个回答的语气实在是太理所当然，以至于凯撒完全呆住了。
　　“从小的时候我就这么想了，有主见是一件很累人的事啊。对于一件事，自己去思考、自己去判断、自己去决定，真的又累人又危险，尤其是在自己不够聪明的时候，自己的主见说不定是错的，说不定会伤害到其他人，与其他人产生矛盾。这两件事我都不喜欢，所以我一直觉得，没什么主见也不是坏事。”
　　然后，乔治继续说着让凯撒目瞪口呆的话。
　　“这一次不也是这样吗？凯撒先生的主见和芬妮小姐的主见产生了冲突。相比起来，听别人的话，按照别人的话去做就简单多了，做得到的话就做好，做不到的话就尽力，我一直是这么过来的。”
　　这些话与凯撒的人生信条产生了无比强烈的冲突，以至于让男人产生了极大的不适感与——愤怒。
　　“连自己的主见都没有……还能算是男人吗？！”
　　“男人为什么一定就要有主见呢？”
　　“……这不是当然的吗？！你到底受的是怎样的教育！！”
　　“我们受到的教育就一定是对的吗？”
　　“……”
　　凯撒噎住了。看着他的这个样子，乔治挠了挠头，像是回忆起了很久之前的事那样抬起头，看着海上的蓝天。
　　“不过，我会这么想还是受我的表兄影响更深啦。因为从小看着他一边被教导着要有自己的主张，然后一边因为自己的主张不合长辈们的意被教训、责骂，总是过得很痛苦的样子，所以我一直都觉得主见不是什么好的东西。既然长辈们需要的是他们想要的主见，那么我就不要我的主见，直接听他们的话不就好了吗？为此，那个时候的我还专门为此问过乔斯达表兄和玛丽表姐，结果，玛丽表姐告诉了我这句话——我们受到的教育就一定是对的吗？而她自己也证明了这句话是对的。”
　　“……她怎么证明的？”
　　“贵族对女孩子们的教导都是大同小异的啦，像是女孩读书是读不好的，因为在最适合读书的年纪她们每个月会有五分之一甚至更多的时间完全无法学习之类的。只要保持自己漂漂亮亮的然后以后听家族安排嫁个好男人就可以了之类的。像是女孩经商是做不好的之类的……但玛丽表姐不但拿了医学和数学的双博士学位，而且在家族的年轻人里，她是商业最成功的。所以，我们受到的教育的确不一定是对的，甚至可能错得离谱，不是吗？”
　　乔治用一副深信不疑的表情说着。
　　“……”
　　“然后，我又去问乔斯达表兄，说我不想以后和他一样天天挨骂，问他，主见这种东西是不是只要作为未来公爵的继承人的他有就可以了，我是不是可以不要有这样的东西……那时我才六岁，乔斯达表兄也才七、八岁的样子。即使以当时的年纪来看，这也是很好笑的话吧，不过他这么和我说了：‘虽然我不知道是不是只需要我有就可以了，但是，不管别人会怎么看，我想每个人都可以决定自己要当什么样的人，而其他人也没有资格说些什么’。还让我不要害怕叔叔伯伯们，作为兄长他会保护我不被他们骂的……”
　　说着，乔治脸上的笑容慢慢地变成了一种悲伤，那悲伤深深地凝聚在那对蓝色的眼眸之中。他低下头，像是想说些什么，但他忽然又把脸抬起来看着凯撒，挤出了一个凯撒已经看厌的傻笑。
　　“因为我从没有什么主见，所以我挨的骂是所有兄弟姐妹里最少的。因为不用操心什么自己的主张、自己的想法之类的，不去考虑太多事按照父亲和祖父的安排也过得很快乐。而且在现在，我没有主见这种麻烦的东西也比较好吧。”
　　……这个男人是真的这么想的。
　　凯撒意识到了这一点。距离相互认识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可是直到现在，凯撒才多少理解了一点这个男人。
　　“有主见是一件坏事”——这样的想法甚至可能已经内化成了他人格的一部分，当然，说到底人是不可能没有主见的，其结果就是名为乔治·罗曼罗兰的男人很容易被他人的决定所影响，自我主张淡薄……但就像他所说的一样，以他的家境和身世，在罗曼罗兰这样的大贵族家中——甚至是眼下，这样的性格反而都是一件好事。
　　凯撒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不用想也会知道没有从秩序崩坏的城市中救人所需的能力和技能，而对于跟着自己去瘟疫区救素不相识的人这种事——是个正常人都会有自己的“主见”也就是拒绝的吧。
　　“你……至少有一点没有说错。有主见就意味着什么事都要自己思考。而在这个世界上，过得幸福快乐的要诀就是少思考。”
　　更何况，至少这句话的确算是某种真理，不思考的人是最快乐的，从古至今，一直如是。
　　“……就像你的表兄说的一样，每个人都可以决定自己要当什么样的人，这是你的生存方式，不管其他人怎么看待都无所谓。当然，我也一样。”
　　……而且，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放弃了踏实稳健的大学，转投商界时，就算是从小玩到大的挚友德尼多罗德都觉得自己是疯了，可他们的这种看法是对的吗？
　　退一万步说，就算自己的事业彻头彻尾的失败，他们的看法又会变成对的吗？
　　仔细想想就能明白的，在这里，成王败寇的逻辑没有意义，自己选择的生存方式，无论是辉煌还是落魄，无论令人崇敬或是为人鄙夷，都只是他人的看法，而在「生存方式」这件事上，他人从来没有插嘴的余地。
　　“不过，我们最后能不能抵达西西里，还是不由我们说了算啊。”
　　就在凯撒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个自嘲的弧度之前，乔治转移了话题。
　　而这个话题也正好是两位眼下最为重要的一件事。
　　“说得没错，不过……不是从岛上闯出而是要进岛，我想，那些海军老爷们大概会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好了呢……”
　　渔船已经开到了最大的速度，在平静的翠绿色海水上航行着，在航向的远方，由风帆战舰与铁甲舰组成的舰队，就像是海上的一条灰色的城墙。
　　到底能不能闯过去呢？
　　凯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握紧了船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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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6节 EP.190 同一片蓝天下「IV」

　　这段时间，汤姆·罗曼罗兰忽然变得繁忙了起来。
　　这样繁忙的原因，则是家族宴会的准备工作在他的父亲，安东尼的强烈要求下落到了他肩膀上。
　　——人们常说，只需要一场主办的宴会，就能人让看出一个贵族的器量、品味与能力。这是向长老会和家族里那些墙头草展现能力的最好的机会，好好干，让他们明白，你才是能够成为下一任罗曼罗兰公爵的人。
　　……我明白了，父亲大人，我会策划一场令人难以忘怀的盛大家宴的。
　　在这样说了之后，安东尼满意地离开了。而汤姆的日程则一下子变得紧凑了起来，因为家宴的举办地在米兰城外的蔷薇庄园，而除了海产和优良的乳制品、酒之外，足以支撑起一场高规格宴会的其他逸品要从其他城邦国获取。
　　对于一些较为靠近罗曼王国的城邦国，他也得亲自去视察挑选上好的食材以确保万无一失——在开始策划宴会的这两天中，青年对于生活的印象就只剩下了在蒸汽列车的头等席上来往于各处，目视着车窗外流动的风景，与同车的身份非凡的旅客们商讨不同品种牛肉的优劣，比较不同料理适合的佐餐美酒，而离开列车的车厢，这样的印象就被和一个个以上品的食材闻名的庄园主，经营者握手问好，试吃那些几乎等同于同等重量贵金属的食材烹制的餐点。
　　在外人看来这或许是轻松又惬意的美食之行，但一整天胃里都满满当当还坐车往来于各处绝对说不上什么令人羡慕，在这样的日子才持续了两天，原本不特别晕车的汤姆都在回罗曼城的列车上晕得昏天黑地。
　　“汤姆少爷，请好好休息吧。罗曼城那边因为距离比较近，我想可以稍微晚些去也没关系。”
　　等好不容易结束整夜的列车回程回到蔷薇庄园，结束洗浴，用过早餐，在自己的房间里，听到贴身男仆的劝说时，汤姆摇了摇头。
　　“等到在这边和厨师长再确定一遍菜单，检查一下宴会的其他准备工作后，我立刻就去罗曼城，罗曼王国的贵族宴会上怎么能没有鱼呢？而且……”
　　“而且？”
　　“这是拉拢那个布林迪的绝好的机会，父亲也一定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把宴会的准备工作交给了我。”
　　“这么一说……那位布林迪先生的渔业店依旧没有开业呢。”
　　欧吉略加思索之后，这样说着。
　　作为贴身男仆，他在汤姆洗浴时已经通过家族庄园中的其他仆人了解了他们在奔波的这段时间里罗曼王国发生的事了。
　　“只要自身的能力足够，胃口吊得越足，真正开业时的效果也会越轰动，他摆明了打算通过从香料群岛的岛民们那里弄到的「鲜美之油」通过开业一役成名，事实上，那些「鲜美之油」也是我的目标。”
　　汤姆一边坐在书桌前，一边说着。
　　“但是如果拖得太久，客人的期待就会成为一种危险的因素，所以那家店的开业不可能真的拖太久。在此基础上，我会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汤姆少爷是说……家族的宴会？”
　　“如果在开业的同时，由我们这边宣传出去宴会中的鱼材是由他的渔业店提供的，这就是来自贵族圈子中的一次强力的宣传，有了我们背书，即使开业时的噱头随着时间减弱，他们也能得到众多高档餐厅和食品业者的青睐，甚至，如果愿意与我们合作，我相信国王陛下也乐于见到为米纳斯宫提供食材的人里多一些新的面孔。”
　　“……我明白了，那么我去为少爷订下午第一趟列车的车票……另外，少爷，这段时间罗曼城的侦探们和康德先生的报告都放在您的书桌上了。”
　　“我会看的。”
　　“那么，我先告退了……”
　　说完，欧吉离开了房间。汤姆按了按即使经过一段时间的泡澡也依然没有彻底洗清的辗转的疲惫，拿起了书桌上的报告。
　　来源于罗曼城的这些报告是在他忙于家族的宴会时也没有停止的，关于自己那位表兄在成年礼前——从迦南的那个「银月假面」的口中得知的，乔斯达·罗曼罗兰下定决心的关键店之前的他的行踪的报告。
　　看完后，汤姆靠在椅背上，陷入了深思。
　　在报告中，那位家族的继承人在冬前月，自己的成年礼前，频繁地出没于罗曼城各个神秘学爱好者的集会。在不同的俱乐部里，他还会发布悬赏，比如求购珍贵的文献，寻求引路人，而造成他死亡的「自然与灵的合一」只是他众多目标之一。
　　因为是未来的罗曼罗兰公爵，所以他很有名，在那些不匿名与遮掩身份的俱乐部里，很轻易就能得到有关于他的情报。
　　“……这种行为模式……就好像是刚刚进入某个新领域的新人，急切而不加分辨地吸收各种不同的知识，想要让自己变得成熟和老练……或者说让自己在其他人眼里看起来成熟老练，像极了新入行的收藏家……”
　　汤姆自己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但因为父亲是个古董收藏家，他时常被带着去参加一些拍卖会，也因此经常看到一些新入行的收藏家或者爆发户没有目标——或者说不知道该以什么作为目标，但又急于充实自己的收藏而在一场拍卖会中几乎每一件拍品都竞价的样子。
　　自己的这位表兄在成年礼前的行为和这个非常相似。但是这里有些不太自然，因为据他所知，自己的这位表兄对神秘学的痴迷超过十年，虽然加入神秘学爱好者的圈子是大概十四岁左右时的事了，但即使如此也有六年的圈内经验，怎么可能突然表露得像是个毛毛躁躁的菜鸟……
　　“……”
　　如果不是自己有一个货真价实的巫师朋友，汤姆一定会觉得这是一个不自然的地方，然后百思不得其解吧。
　　如果他并不知道，在一般人都能接触到的神秘学之外还有另外的、真正的神秘学的话。
　　“过去六年的时间都在，因为某种原因知道了真正的神秘学的存在，觉得过去好几年的时间都被浪费掉了。而成年礼这个人生的节点越来越近，变得焦躁起来，所以不断地寻求真正的神秘学知识，最后找到的是有关「自然与灵的合一」的事，这是真的……或者他认为这是真的，然后自己制定了那个去迦南参加骑士训练，训练结束后直接前往真正目的地的计划……吗……”
　　的确，这样捋下来，能得到一条合理的事件链。
　　首先是因为某种原因，喜欢神秘学的乔斯达表兄得知了自己一直以来热衷的其实并不是真正的神秘学，于是他开始通过各种方式收集真正的神秘学情报，并在某处得到了关于「自然与灵的合一」的事。兴奋和激动的他迅速拟定了一个计划，并在成年礼后付诸实施。
　　这个计划也并不复杂，首先趁着迦南每年固定的训练营开放前往迦南。骑士训练是不能带随从的，新时代的乙太骑士与古典骑士不同的一点就是没有扈从的存在，这样可以一个人出发以摆脱家族的监视和阻拦。而在骑士训练营中的训练也包括野外生存训练，他的目的或许就是为了这个，想要通过训练以增强自己的野外生存能力，让他在进行自然与灵的合一——无论那是某种仪式还是修行——时能在野外生存下来。
　　然后在骑士训练营结束后，他立刻切断了与家族的联系，进入了大森林之中。
　　但在之后，他却因为遭到了魔物的袭击而死去，久久未归的他引起了他的姐姐，玛丽的担忧，于是派自己的手下，那几个在迦南出现过的有着神秘力量的女人去寻找，最后通过某些方法最终找到了他的遗骸……
　　——说得通。
　　汤姆想着。
　　——但依然有不自然的地方。尤其是，如果玛丽一开始就有那些掌握神秘力量的手下，为什么不直接让他们和自己的弟弟接触呢？她是什么时候得到的那些手下？
　　而且，又是什么人让他偏偏得到的是关于「自然与灵的合一」的情报？
　　这个事还有疑点。
　　但也因为这样才显得真实，如果才调查了这么几天就得到了完全的，没有任何疑点的结果，汤姆就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某个手眼通天的家伙控制了情报了。很多时候，没有不自然这种事本来就是最不自然的。
　　“乔斯达表兄，我还是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如果父亲没有在小时候像是念咒一样教我要爱家族里的人，要爱自己的兄弟，我也不用这么苦恼了吧。”
　　拍了拍因为思考而有些发热的额头，汤姆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着。
　　他将放在一旁的相框的遮光板掀开，露出了下面的银版相片全家福。
　　在凝视着那个唯一站在第一排，在老人之间露出灿烂笑容的男孩一会儿之后，他重新盖上了遮光板，站了起来。
　　调查还要继续下去，即使这可能要花很长的时间，但他有耐心，无论是培育优质的乳牛，照料肥沃的土地还是经营一个品牌都需要耐心，而他一直很有耐心。
　　“不过，让家族内部因为继承权这样下去也不行，还是得想办法尽快结束继承权的争端才行，为此，凯撒……那个人是关键吗……”
　　转换思路，一边考量着要如何才能拉拢凯撒，一边为了检视庄园内宴会准备的情况，汤姆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
　　差不多与此同时，在萨拉丁和西西里之间的海面上，城邦联合舰队，临时旗舰，「血牙虎鲸」号的指挥室上，一声难以置信的怒吼响起。
　　“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居然要下令击毁任何从西西里方向靠近我们的逃难船只！之前的威吓炮击还不够吗？！每一次开炮在西西里和我们之间造成的隔阂和伤痕是要数年乃至数十年的时间去抚平的！”
　　“如果米诺尼斯先生能说服那些从岛上冲出来的人们，让他们立刻掉头回到岛上等待救援，那么我立刻撤回这个命令。”
　　“你！”
　　“我们在面对的是一场瘟疫，米诺尼斯先生。感染速度和致死速度都极快的恐怖瘟疫。而我是一个军人，我和聚集在这里的每一位舰长，每一个士兵的职责是阻止这些危险的带病人群离开西西里，将可怕的瘟疫带到别的地方，为此，国王陛下授予我们使用任何手段的权力。”
　　站在舰桥上的舰长看着远方，在之前的一轮威吓性的炮击中被吓退的船只们。
　　既有普通的渔船也有货船，在望远镜中，那些船只的甲板上满是面色憔悴，惶惶不安的市民们。
　　就在昨晚之前，他们还在自己的故乡过着和平的生活，但一夜之间，一切都改变了，致命的瘟疫弥漫在他们的身边，城市的秩序彻底崩溃，好不容易逃离岛屿，却又有军舰的炮火朝着他们的头顶轰落。
　　仅仅是一夜之间，他们的生活就完全崩坏了。
　　“……他们只是想要活下去啊……”
　　“我们也是为了我们的家人、朋友活下去而阻止他们逃离的，如果说他们想要活下去而逃离是对的，那么我们也是对的。如果说我们为了让家人活下去而对他们开炮是错的，那么他们为了自己活下去而危及其他人也是错的。”
　　舰长淡淡地说着。
　　“那是能让一个上万人的城市在一夜之间崩溃的瘟疫，比天花和黑死病都更为恐怖，让我想起曾经肆虐大陆的尸斑病。各位陛下和议会的决定是最坏的情况下，哪怕西西里上的人们全部死去，也绝不能放一个人离开，多亏了西西里并不是一个独立的城邦国，否则，现在我们已经开始战争了吧。”
　　指挥室中这样的叹息不断响起。
　　“可是也不能忽视这样的可能性，在西西里，有些家族势力还是非常强大，拥有军火，而且西西里也有着风帆战舰，虽然在我们最后得到岛上的情报时那两艘战舰还在市政的管束下，但现在可不好说了。”
　　“那位送信的人也已经病发死去了，他很聪明，把交接情报的位置选在了海上，自始至终都没有登上陆地。真是英勇的人啊。”
　　“而且说到底，比起我们，真正能解决这场瘟疫的医疗部队还没有准备好吗？”
　　这句话刚说完，指挥室的门被推开了。
　　把鸟嘴面具夹在腋下，身穿涂满蜡的黑色皮衣，在盛夏的阳光下把自己包裹得除了脸几乎不露出一片肌肤的人出现在了指挥室中，对着这些人行了一礼。
　　“让各位久等了，前往西西里调查并支援的医疗部队已经从各城邦国召集了优秀的医生与护理士，现在整编完毕，准备出发。”
　　那是这个大陆上没有人不会知道的，瘟疫医生的装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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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7节 EP.191 同一片蓝天下「V」

　　在这位光是站在门口，吹进来的海风温度似乎就又上升了一些的闷热且不详的男人，指挥室里面的官员们却都松了一口气。
　　“第一支部队整备完成了吗？那就麻烦你做一下报告……不，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宝贵，这种官僚气的形式就免了吧。要说的事只有一件，请务必控制住岛上的瘟疫。”
　　“那正是我们的使命。”
　　说完，这个男人便转身离开了。
　　在指挥室的官员们看着他干练的背影，忍不住感慨起来。
　　“真是优秀的小伙子。”
　　“看他的体格，要多么艰苦的锻炼才能塑造出那样健美匀称的体型啊，那身皮衣几乎都遮掩不住他的肌肉。”
　　“让这样的年轻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这个世界真是残酷啊。”
　　当然，在感慨之余，也有些官员表露出了一些疑惑：
　　“不过，这位先生是医生吗？医生需要锻炼得这么健壮吗？”
　　“哦，当然，不然他们要怎么给那些精神病人做手术呢？”
　　“不是用麻药吗？”
　　“在打麻药之前总得先把病人按住，免得针断在他们的血管里。所以对于医生来说肌肉是必须的，也因为这样，女人总是没法当个好医生，她们太柔弱了，只要看看医院里医生全都是男人，就能轻易地明白这一点……”
　　拿着鸟嘴面具的男人很快便抵达了「血牙虎鲸」号的旁边，在这里，一支由五艘小船组成的船队已经整装待发。
　　“——队长。”
　　看到他走过来，在一艘船上，穿着相同装束的***了起来。
　　“最后检查一遍物资！这些重要的‘医疗器具’哪怕搞丢了一件我们都是要有**烦的！也要确保其中最为‘昂贵’的几件，要是它们有什么闪失，我们的小命就不保了！给我拿出十二万分的用心！”
　　“是！”
　　在组成这支即将驶向西西里的船只上堆着大量严密地和船只一同用锁链捆绑的金属箱子，每个箱子上都有金属的编号铭牌。在港口，这些箱子是以「医疗用具」的名义被搬上船的，但只有这支穿着不详的瘟疫医生装束的、足足有三十多人的小队才知道，那些东西虽然根据使用方式的确可以在某些情况下救人，但和医疗用具什么的可没有一点关系。
　　不如说其中“特别昂贵”的几件，比起救人更主要的功能反而是杀人——
　　“好，检查完了吗，我们准备出发——不过，我们不是应该只有五艘船吗？那艘小渔船是什么情况。”
　　而等到最后的检查结束之后，指挥着队员把乙太炉打开，将蒸汽机预热的男人注意到了挂在自己这支船队尾巴后面的，一艘小小的渔船。
　　那上面只有两个人，而蓝色头发的那个正凝视着自己。
　　“啊，关于那艘船，我们正等着队长来做决定呢。那两个男人想要上西西里岛，在中途被我们的人挡下了，本来想劝他们掉头回去，但是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肯。”
　　“哦？还真有人不怕死啊。”
　　这下，队长把目光重新放到了那个站在渔船上，用蕴含着强烈意志的目光看着这边的男人。
　　“你们为什么要去岛上？瘟疫可是很恐怖的哦，活着不好吗？”
　　“我的母亲和朋友在那座岛上，她们现在需要我的帮助，所以我一定要去！”
　　没有丝毫地犹豫，凯撒大声地喊着。他知道，这或许是他们能够抵达西西里岛的唯一的方法了。
　　离开萨拉丁的港口，在不可避免地靠近了那由舰队组成的封锁线后，乔治和凯撒遭遇了追逐，并且毫无悬念地，他们并没能穿过这道封锁线。民用的渔船和军队的蒸汽艇在性能上有着无法跨越的差异。
　　——有办法打倒他们突破吗？
　　——不可能的，即使发生了奇迹我们打倒了这些士兵也会坐实袭击军人的罪名，都不需要那些铁甲舰，风帆战舰的大炮就能击沉我们了，这种小渔船不可能躲避差分机的炮击锁定。
　　虽然也发生过这样的对话，但最终，凯撒还是没有让乔治做傻事。
　　也因为这样，他们反而被这艘似乎要去岛上进行支援的医疗小队注意到了。
　　“无论如何也要去？”
　　“无论如何！”
　　把希望全部压在这句话中，凯撒短促地说出了这个词。抱着鸟嘴面具的男人看着他，略加思索了一下，忽然露出了些赞许的目光。
　　“那就跟着我们吧。”
　　“队长，真的要带上他们吗？”
　　“一个男人去救自己身处危险区域的家人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英勇的行为，听他的声音就能知道他是不是真心的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哪怕帮不上忙，也没理由去阻止。况且，我们又不让他们上我们的船，无所谓的。”
　　“说得也是——你们两个！记得跟进了！”
　　“那样的话请把这艘船和你们的船连在一起！否则渔船的动力追不上你们的船！”
　　“好！是个真男人，去把他们的船和我们的用锁链连在一起，我们马上出发！”
　　“是！”
　　在队长下达了这个命令之后，没过多久，用锁链将渔船和船队中的一艘连起来之后，这一支船队离开了由战舰构筑的封锁线，朝着西西里的方向驶去。
　　数分钟后，船队接近了距离封锁线有一段距离的海面，大小不一的船只漂浮在海上，承载着从西西里逃出来却被阻拦，惶恐不安的人们。船队中的一艘船这时转向，朝这些船只开了过去，在船上的人拿着喇叭，清了清嗓子之后，对着船上的人们喊着：
　　“各位西西里的市民！你们现在感染了未知的瘟疫，如果跑到其他的城市，会让那些无辜的人们也可能成为瘟疫的受害者。之前的炮击就是为了阻止各位犯下这样的过错！但是，请不要害怕，各个城邦仁慈的国王们是不会放着你们不管的，我们是第一支医疗部队，后续还会有更多的人来！我们是专门的医生和护理士，请相信我们，我们会竭尽全力治疗你们的！”
　　这样的喊话在海面上回荡着。
　　“这些人自称是医疗部队呢……乔治，你觉得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但是离开船队的船只有一艘而已，船队仍然朝着西西里驶去。站在渔船上，凯撒看着听到了这喊话后动起来，就像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那样朝那艘船聚拢过去的船只，向乔治这样问着。
　　“医学知识是装在脑子里的，是不是医生从外貌看不出来。不过，就算他们真的是医生，也肯定是有军衔的医生，那种动作和气息我一看就知道。”
　　乔治说着，第一眼看到这些穿着瘟疫医生装束的男人时他就看出来了，不管这些人是不是医生，他们至少都是士兵，。
　　“你觉得他们是去做什么的？”
　　“我不知道，但应该是去救人的。但是怎么救就不清楚了。”
　　“……虽然托他们的福能够去岛上了，但是，还是不能放松吗……”
　　凯撒皱着眉，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倍感疲惫地叹了口气，看着越来越近的岛屿轮廓，还有……喷发着黑烟的山岭。
　　“……”
　　西西里上爆发的……确实是瘟疫吗？
　　这看起来，难道不是火山要喷发的样子吗？
　　结果，虽然成功搭上了去往西西里的顺风船，但是，凯撒就连一丝放松的机会都没有。
　　…………………………………………………………………………………………………
　　最终，船队进入了西西里的港口。
　　“……哦，机械之神在上，这简直是地狱啊……”
　　鲜血、鲜血、鲜血。
　　死亡、死亡、死亡。
　　倒映着与往日相同的蓝天的是涣散的眼眸。
　　曾经有力地拉动渔网从大海中收获丰饶的手臂扼着的是纤细脆弱的颈脖。
　　而应该发出天真、可爱的童音的小嘴却咬在一双从丝绸长裙下露出的大腿上，撕咬得鲜血淋漓。
　　这还只是一角。
　　码头的惨状，远在还没有接近的时候就足够触目惊心，但等到真的接近，看清楚那流淌着鲜血弥漫着绝望遍布着死亡的一幕时，别说从未见过这种场景的凯撒，就连在瘟疫医生服饰下藏着手铳的这些“医疗部队”的人们都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浓郁的血腥味让凯撒的脸色铁青，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一般市民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呢？如果不是乔治拉着他，他几乎就要站不稳从船边翻下去了。可即便有乔治拉着他，在一具脖子上有着一个像是被撕咬造成的可怕伤口，肌肤已经在海水的浸泡下变得苍白发青的尸体从渔船旁飘过，用那双失去光芒的空洞眼神看着他时，这位商人还是忍不住从胃里翻腾的酸苦，趴到船的一边呕吐了起来。
　　不过，没有人取笑他。
　　就如同那个把脖子上的轮齿十字架贴在额头上低声祈祷的人说的一样。
　　几乎连一艘完好、停泊的船都看不到的西西里的码头，在今天与地狱等同。
　　“……”
　　穿着瘟疫医生服饰的队长抬起手做了个手势，让小队的所有人都拔出了枪，警惕着四周。
　　这里一定发生过一场可怕的杀戮。胜者夺走了所有还能动的船只，而败者倒在码头的道路上、马车旁、沙袋边，浮在海水上，翻到的小艇旁。船只减速的水波将他们推开，医疗部队的人把一具尸体打捞上来检查，意识到造成这场杀戮的屠刀并非全是枪械，更多的反而是刃具、钝器、甚至最原始的，人那不够锐利的爪牙。
　　无论男人、女人、老人还是小孩，比起瘟疫，来自同类的恶意所导致的死亡更快地降临在了他们的身上。
　　……这也是当然的，不管怎么说，西西里上都有上万的住民，而港口的船只怎么也不可能供这样多的人一同离开。甚至于说即使可以，也不会有人能够完成者需要相当组织能力的行为。
　　当文明消失后，所谓“人”，也和魔物无异。
　　“这些防线应该是西西里分部搭建的吧。”
　　“但是没有起效，市民们冲破了防线，他们没能阻止……或者说根本没有阻止吧，至少，肯定是没有开枪，看不到朝这边冲过来的被枪击倒的尸体，被踩踏的倒是很多，啧，大多都是女人和小孩啊……老人则更多的是在街道那边，因为年老体弱，根本挤不过来吗……”
　　“在最后收到的报告中有提到在码头防线他们准备了「XL-54」作为最终手段，但是不知道是没来得及用，还是没有用，总之那件收容物肯定是没有起效。”
　　“也不知道那件收容物有没有丢失，丢失的话问题就太大了。”
　　“根据情报，最初看到从西西里驶出的船是在黎明前，也就是说，暴乱是在那时发生的吗？抢走了船只的人们逃离了岛屿，失败者有的死去，有的则是离开了码头……那两艘风帆战舰上好像已经没有人了，A队派人去看看吧。”
　　“交给我们吧。”
　　“B队尝试去接触分部，如果还残存有战力就让他们聚集过来，A队剩余的人和C队留下，守住这个港口，把收容物卸下来，就地建立防线和临时指挥部。D队向岛屿内的教堂支部进发，那里的情况似乎比分部要好很多。”
　　“了解。”
　　船队缓缓地靠岸了。
　　登上码头，已经从这血腥可怖的一幕中缓过来、并且已经无需伪装成医生的队长迅速的下达着指令，将这迅速动员起来的来自三个城邦国的数支执行小队调动起来，立刻，一艘船驶向风帆战舰，两支小队分别向两个方向进发，剩下的人则开始以码头原有的防线为基础，开始建立临时据点，并准备接应后续小队。
　　“……那么，他们打算怎么办呢？”
　　下达完指令后，队长才看向因为挂在最后，现在也还在旁边吐着酸水的男人。
　　不过，就在他刚刚走过去的时候，拍着凯撒的背的乔治忽然转过头来，向他喊道。
　　“这位队长先生，水里好像有个在发光的东西……准确地说，似乎是一个发光的人。”
　　“……？”
　　发光？
　　一时没反应过来的队长快步地走到他们的身边，然后——
　　在一片没有被浮尸掩盖，但水底有着茂密水草的水域，在水草的覆盖下，他看到了一个头戴荆棘冠冕，浑身被一股白光笼罩着，白发苍苍的老人。
　　与此同时，正在呕吐的凯撒，还有正因为眼前“老人发光”这种诡异的事态摸不着头脑的乔治的耳边，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们是其他城邦国的支援——”
　　而这个声音也戛然而止，当乔治带着满脸的错愕回过头时，他看到的——
　　是一个脸上有着一张圣银面具的娇小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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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8节 EP.192 支援抵达

　　“咳、咳咳咳……”
　　在被封住了嘴，被困在一个沉重的沙袋上的老人被打捞上来之后，他趴在码头旁，不住地呕出胃与胸腔中的大量海水。白色的，朦胧的光芒包围着他，一直到这个老人恢复说话的能力之后才消失。
　　“终、终于来了吗？支援……”
　　“是的，我们是第一支支援部队，你是……”
　　“在分部长因为神秘学瘟疫倒下后，我是临时负责人，那位……咳、咳……那位小姐和这个收容物应该可以证明，这个「XL-14」就是为了在意外发生时保住至少一个领导人来指挥……可惜，我还是没能阻止暴乱。还被手下抓了起来，绑上沙包沉进了海里。”
　　老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那是在天亮前发生的事了，不过，这位女士既然赶来了这里，说明还是有人把暴乱发生的消息带回了分部……或者教堂支部吧。”
　　“……是的，差不多半个小时前我们才在教堂支部收到分部的信件，知道在黎明前码头还是发生了大动乱，赶到这里来的时候动乱已经结束了，我们只能在附近寻找幸存者、还有回收遗失的收容物……因为最初没有找到你，我还以为你在暴乱结束后回到分部去了……”
　　“……这也是当然的，这件收容物让我不会死，你们也没有找到我的话，的确会下意识地觉得我已经回去了，那些家伙还故意把我沉在了水草茂密的地方。”
　　朝着因为自己的疏忽而露出自责表情的淑女摇了摇头，老人重新将那有些浑浊的双眼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需要我简单报告一下发生了什么吗？”
　　“当然，这是队岛上情况进行判断的重要参考，不过——不是向我们，而是向更高层的人。”
　　“更高层的……难道说……”
　　“没错，请稍等一下，休息一会吧，等到临时指挥部建立起来我们再谈，现在——”
　　队长说着，让手下将老人扶到了港务办公室中。
　　在港口的防线没有崩溃时，这里也是作为指挥室的，当老人被搀扶着走进这里的时候，意外地看到了一个小女孩正蜷缩在房间的一角。
　　她看起来十分畏惧那些正往来着布设指挥部的人们，在察觉到有新的人进入房间后，她抬起头，看到老人的样子，又瞪大了眼睛，跑了过来紧紧地抓住他湿透的衣服。
　　“你认识这个小女孩吗？”
　　正在办公室里忙碌的机构成员随口说着。
　　“我们一进这个办公室就看到了她，因为一靠近她她就一副非常害怕的表情就一直没去管。”
　　“是的，在还没有发生暴乱的时候，我按照那个女士的请求把这个孩子送到了钢蟹号上，暴动发生时，那些人也没有想着去夺取风帆战舰，如果瘟疫没有发作，她应该是安全的，但是……小艾莉丝，你是怎么回到码头的？”
　　“……那艘大船上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最后只剩两个叔叔和我了。然后，在不久前，那个姐姐忽然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把我们咻——地一下带到了这里，但是，没过多久，那两个叔叔也倒下了……”
　　小女孩小声地说着，看向办公室的旁边，机构的几个人正从那里将两个穿着军服，痛苦地喘息着的男人搬起来，准备转移到办公室外，听到她的话，这几个小队成员的动作停滞了一下，不过没一会儿，一个人就砸了砸嘴。
　　“谁都有可能突然倒下，而且既然倒下了就没办法了，把他们搬出去。”
　　“好，加把力，嘿——呦——”
　　“……啊。”
　　在两个穿着军服的男人被从办公室中搬出去的时候，玛格莉塔也看到了这一幕，少女发出了轻微的讶异声，但随后又只是叹了口气，继续回答着面前男人的问题：
　　“这么说，你已经去过那两艘风帆战舰上了？”
　　“是的。”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
　　昨晚她一直到在教堂支部的资料室里查阅神话学相关的资料，大约在夜晚三时左右因为疲倦而睡着了。
　　然后在二十几分钟前，她忽然被猩红叫醒，然后从支部仅剩不足十人的支部成员之一那里得到了一封来自分部的信件。
　　内容很简单，就是告知教堂支部，西西里分部成员部分叛乱，港口防线被突破——在一场可怕的混乱之后，还是有一个机构的成员回到了分部，并且将发生的事写成了简短的报告告知了其他支部的。
　　于是，被叫醒的玛格莉塔和猩红立刻利用「天体巡回」抵达了码头。
　　但是，那个不知名的机构成员回到分部本身就是在骚乱结束之后了，遍地的鲜血与尸骸，那就是来到码头的玛格莉塔和猩红看到的唯一的光景。
　　“那个小女孩是我在昨晚从街道上带到这里来的，我记得那位老人答应过我会把她送到那两艘战舰的其中一艘上。于是我就去上面去找她，战舰上的军官和士兵都倒下了，只剩下最后两个人和她，然后我把她和那两个士兵带了出来，暂时安置在办公室里，然后按照机构的请求搜寻本来设置在这里的两件收容物。”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那么，那两个男人呢？你似乎认识他们。”
　　“……是的，我的确是认识他们，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他们会跟着各位来到这个岛上呢？”
　　“那个蓝头发的说是来救他的母亲的，不过，既然你们认识就好办了，他们就交给你们了，不管是帮他们找母亲还是别的什么人，我们可没空搭手。”
　　小队长说完，就要转身向自己队员那边走去。
　　“啊，请等一下，我们有非常重要的情报汇报。”
　　“不管要汇报什么都等我们把临时指挥部建起来后直接与上级汇报吧，大概……”
　　看了一眼怀表和队员们的行动效率，男人点了点头。
　　“大概二十分钟后。在这之前无论你做什么都可以。”
　　“……我知道了。”
　　于是，目送着这个小队长回到码头的位置，玛格莉塔重新望向在不远处死死盯着这边，在分别表现得十分焦虑与充满疑惑的两张脸上。
　　灵视之中，那些晦暗的光点已经包围了他们。
　　“……怎么办？玛格莉塔小姐，那位商人先生姑且不论，你刚刚，完全没有想到变声吧。那个壮硕的小伙子是你的表弟？没问题吗？”
　　“怎么可能没问题，不如说，问题非常大，但是……”
　　再一次看到他们的脸，但心里仍然有无数只土拨鼠在尖叫的少女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要问的事有非常非常多，但总而言之，先把他们送到教堂支部吧。这样即使他们感染的瘟疫发作也好，至少能支撑更久的时间……撑到机构和她们把事情解决。
　　这样想着，玛格莉塔朝他们走了过去。
　　“……我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又遇见你。”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似乎还换了一副面具，「银月假面」小姐。”
　　最初的对话，玛格莉塔就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强烈的疑惑。
　　也是，毕竟在凯撒的眼里，自己就是一个因为某些缘由想要通过帮助罗曼罗兰家族换取某些支持的盗贼。在香料群岛的事结束后，玛格莉塔也看到过这位凯撒在报纸上关于那件事的采访中，有过“他乐于向帮助解决了这件事的人引荐她最需要的人”——在他的理解里恐怕这“最需要的人”就是罗曼罗兰家族中能帮助「银月假面」做些什么的人，比如……
　　“……”
　　在他旁边，满脸狐疑地打量着自己的乔治。
　　看到他玛格莉塔就有些抓狂，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啊！
　　“这只是一个偶然而已，我有些事要在这座岛上做，然后岛上爆发了神秘学瘟疫，为了求生并且阻止瘟疫的继续蔓延，我和……在岛上的那些家伙的同事合作，尽力做着些什么。那么你呢？凯撒先生，你又是在这里做什么？”
　　凝视着那副圣银的假面，许久，凯撒似乎暂时相信了她“这只是一个偶然”的说辞。
　　他将目光看向弥漫着不详氛围的城市，这样说着：
　　“这里是我的故乡，也是我商会的一个分部，我的母亲和重要的伙伴都在这里，昨晚我感觉心悸不安，就想回来看看，结果一到对岸的萨拉丁，就被告知西西里上爆发了瘟疫。”
　　“……”
　　这一瞬间，玛格莉塔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自己应该怎么反应？
　　按照常理，作为「银月假面」的自己不可能知道他的故乡在哪里，所以这个时候应该要表示某种程度的吃惊，因为就在前几秒，她亲口说了“这只是一个偶然”。如果不这样的话，就会让人觉得她早就知道这样的事似的——这样就很难解释了。
　　或者说，如果让凯撒察觉到自己的目标其实是他的母亲，他一定会对此产生强烈地反感，那样的话，说不定还会对玛丽姐拉拢他的计划有所影响。可是，如果这样的话自己就必须绝对在他面前隐瞒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就是在他面前出现过的「银月假面」的事实，但如果玛丽姐真的拉拢到了他，等从帕列斯回到罗曼城后她和这个男人肯定不会缺少见面的时机，万一被他察觉到端倪说不定会有非常糟糕的结果——而且她在码头上的时候没有用假声！现在乔治就是满脸怀疑的表情！
　　啊啊啊啊到底该怎么办！因为注意到有船队过来就迫不及待地飞奔过去看是不是支援结果事情变得麻烦起来了。
　　怎么办！玛丽姐，请告诉我该怎么办！！
　　可惜，远在大陆另一边的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听不到妹妹心底的呐喊，她正在和欧琳丝以及丹丽一边吃着第一次做出来的相当不错的海绵蛋糕一边讨论着，亲手制作的蛋糕是不是连烘焙的火候都要亲手控制，而不能交给专业人士代劳。
　　毕竟，蛋糕的难点除了打发面糊，另一个就是控制烘焙时烤炉的温度了。
　　“……你似乎不太吃惊的样子。「银月假面」小姐。”
　　不过，在玛格莉塔陷入隐瞒和坦白的利弊权衡中还没有做出结论的时候，因为她的沉默挑起眉毛的凯撒就这么说了。
　　“难道说，你的那件事，与我有关吗？”
　　“……为、为什么会这么想。”
　　——这几乎就是不打自招了。
　　在一旁的猩红看着玛格莉塔这笨拙的、在两句话间对话的主导权就被夺走的样子，哎呀哎呀地叹了口气。
　　这样的玛格莉塔小姐真是傻得可爱。
　　“……你在香料群岛的事件结束之后，并没有来找我，明明我说过我很乐于帮助你，可是你并没有来，既然如此就有三种可能、你并不信任我、你并不需要我的帮助，或者，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
　　凯撒锐利的目光审视着玛格莉塔，就好像要将她的面具也贯穿。
　　“如果是前两个可能，那我没什么可说的。但如果你之所以前去香料群岛帮忙处理那件麻烦事并不是为了吸引罗曼罗兰家的注意力让他们来接触你，而是已经和那个家族中的某个人达成了协议，只要解决那件事就能得到些什么呢？考虑到你之前已经救过那个家族商会中的一个人，这是有可能的，而那个家族中，在那件事里会得到最大好处的人是谁，我们都心知肚明。正好，我通过旁边这位先生了解到，那个家族内部的很多人似乎正打算联合起来阻止她获得继承权，然后，我似乎成为了这其中的香饽饽，那个叫汤姆的家伙已经不止一次前来游说我了，如果和你接触的是另一边的人，会想要拉拢我是合理的推断……只不过你们选用了另外的方法的样子，从我母亲入手吗……”
　　……也难怪能在不到三十岁，近乎白手起家的情况下有现在这样的成就。凯撒·L·布林迪，这个男人真的很敏锐——才怪啊，推论完全不对，但是，结果却是正确的，而且似乎只需要结果正确就好。
　　啊啊，我的反应太慢了，还是被察觉到问题了……
　　玛格莉塔抿紧了嘴唇。
　　看到她的那副表情，血族的王女无奈地摇了摇头——可爱的玛格莉塔小姐，这个男人是在诈你呢，他也并不确定你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你这样几乎就是全招了呀。
　　不过，有的时候，坦率确实比隐瞒更要更好。
　　就让我看看，玛格莉塔小姐，你是不是真的有那种神奇的力量，能够将糟糕的事态，变成不那么糟糕的吧。
　　这样想着，猩红依旧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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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9节 EP.193 呼唤的理由

　　“……”
　　“……”
　　沉默持续着。
　　一方是不知道在想什么。
　　另一方则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码头上的尸体正渐渐被清理、堆放到一旁。现在实在是没有余力去尊重这些死者的尊严了。
　　以港务办公室为中心，人们正在重新构建指挥机构，将那些“医疗器具”小心翼翼地搬下船放置。时而也有人看向这边，“那群人是怎么回事。”“谁知掉呢。”之类的对话被少女尖尖的耳朵所捕捉到，让这份沉静的尴尬更加难熬。
　　“……算了，我没时间和你在这里打哑谜。我想知道的事只有一件，我的母亲还好吗？还有古德里安——该不会，你偶然地知道他们的情况吧。”
　　打破寂静的是凯撒。
　　“……是的，他们都还好，虽然被瘟疫感染了，但是相比起其他人，他们的情况并不算太差。”
　　最后，玛格莉塔叹了口气，选择了坦诚。
　　抱歉，玛丽姐，这或许会对玛丽姐的计划造成很糟糕的影响，但是，我实在没有自信在现在瞒过去了……
　　“——你说什么？！”
　　被瘟疫感染——听到这个的凯撒立刻焦急了起来。他伸手抓住了玛格莉塔的肩膀，手背上的青筋凸起，因为没有换上乙太织甲，从肩膀传来的疼痛让少女皱起了眉。
　　“或许让你亲眼看一下会比较好……猩红小姐，请将他们先送到教堂那边吧。”
　　她不轻不重地拍掉了凯撒的手，后退一步，向着从一开始就在一旁看着的猩红说着。
　　“好哦，两位先生，不要眨眼哦——”
　　“你要做什——”
　　于是，片刻之后。
　　凯撒和乔治就出现在了一个陌生的大厅之中。
　　“唔！好热！为什么这里会这么热？！”
　　但是他们立刻感受到的并不是惊讶，而是令人难耐的酷热。
　　“不是这个地方热，那是把你们带到这里来的方法的副作用，忍耐一下吧，这是没有办法的。这是一个庇护所。请跟我来，我现在就带你们去见薇法尼西亚修女和古德里安先生。”
　　随后和猩红出现在这里的玛格莉塔，暧昧地将这里解释为一个庇护所。她领着两人穿过已经无人值守的大厅，穿过被乙太灯照亮的走廊，朝着那个巨大的“病房”走去。
　　过道上也几乎没有人影。一夜过去之后，在这个支部之中，瘟疫还未发作的人已经只剩下十余位，这些人就集中在那个被当作病房的大厅之中。当玛格莉塔领着凯撒与乔治来到这里，将门推开后，他们抬起头，看到是玛格莉塔和猩红，便急切地问着：
　　“支援终于来了吗？”
　　“嗯，在码头的位置，第一支支援部队已经登陆，其中的一支小队应该正朝这边过来，他们正在港口建立临时的指挥所。”
　　“——感谢乙太与蒸汽之神，机构那些家伙至少在这座时候没有无休止地开会。”
　　听到少女这么说，仅剩的一位机构的成员发出了这样的感慨，听起来是深受开会其害。在他身边，一个年纪显然大得多的研究人员则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说过机构在大事件上的动员总是不会令人失望对吧。”这样说着。
　　玛格莉塔对此表示赞同。
　　瘟疫的爆发是昨天下午，岛上的情况完全失控则是在夜晚。当晚机构就组织了舰队封锁了西西里，阻止了绝大部分感染瘟疫的人的外流，并在早晨就将支援部队的第一批送上了岛。考虑到现在这个时代的情报传递还靠船只或者飞空艇，还有各个城邦国的统合、组织所需时间，机构的这个效率简直不像是一个官僚机构。
　　——在这种可能影响在一片广大的地域产生难以估量的影响的事件中，你永远可以相信衔尾蛇的效率。
　　就连猩红也这样说。
　　不过在说完后，这位血族的王女还补充了一句：
　　——但是记得祈祷他们不要为了更多人的福祉而把你们视为必要的牺牲。
　　“那两位先生也是支援部队的人吗？嗯？我好像见过你……”
　　“——小凯撒？！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位年纪比较大的研究人员还没有说完，他的话就被一位女性的惊呼打断了。
　　而已进入这个大厅就快步走向躺在中央的自己母亲的身边的凯撒看着这位跪坐在地板上背对着他祈祷，现在回过头，因而露出了他熟悉的面容的修女，也是脚步一顿：
　　“拉结尔修女？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这座岛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的母亲，还有教会的大家还好吗？！”
　　似乎是熟人……不，这也是当然的，凯撒的母亲一直在这个教会附近的酒馆工作，之后更是加入了教会，这个支部的人里没有认识他的人才显得奇怪。
　　修女从地上站了起来，但是因为一直跪坐在地上祈祷，被一旁的机构的研究人员扶了一下之后才站稳，有些踉跄地跑到凯撒的身边，用自己的双手包覆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
　　“我现在还没事，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倒下，你的母亲……我们也不知道她到底算不算好，但是如果没有她的话，我们的情况一定会更糟。”
　　“……为什么这么说？”
　　“关于这一点，让我来解释吧……”
　　当仅剩的那位研究人员向凯撒解释了在薇法尼西亚为什么会在这里，以及在这位修女的的身边，瘟疫发作的病人的情况要更加稳定之后，从躺在距离自己的母亲稍远的，自己最亲密的商业伙伴身边站起身来的凯撒喃喃地说着：
　　“怎么会这样……这场瘟疫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他的面前，古德里安——这位玛格莉塔她们在昨天也去拜访过的男人正躺在那里发着烧。
　　“在瘟疫爆发没多久，这位先生就赶到了教堂，要带薇法尼西亚修女离开，但薇法尼西亚修女要留在这里照顾发病的病人，于是他也说着‘我答应了凯撒要照看你，我绝不会把你丢在这座岛上一个人逃离’，然后也留下来帮忙，直到他和修女两人也相继病倒……”
　　拉结尔修女说着。
　　事实上，玛格莉塔和猩红知道这位被她们用催眠获取了一些情报的商人也在这里还是昨晚比较晚的时候的事了。
　　在昨天，神秘学瘟疫开始蔓延时，这个商人比她们更早地抵达了这个教堂，但因为一开始玛格莉塔和猩红表现得不认识薇法尼西亚，所以机构的人们也没有告诉她们这件事。
　　如果不是猩红在昨晚偶然间看到他，不久前，玛格莉塔或许就会帮助凯撒，在西西里城寻找这位商人的行踪了。
　　“……要好起来啊，古德里安，你可是说过，要看着我成为在整个大陆都有名的伟大商人后，从我身上把你所有的投资都十倍百倍地赚回去的啊。”
　　握着拳头，轻轻地在昏迷的商业伙伴的手上碰了一下，凯撒回到了自己母亲的身边。他蹲下来，用自己的双手包覆着披着一条白色毛巾，将身体遮掩的修女的手，把那只手放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他的脸被灯光的阴影所遮盖，没有人出言打扰这个勇敢的，为了自己的母亲闯入这弥漫着危险瘟疫的岛屿的男人。他也仅仅是握住了那支手，什么也没有说。
　　“……”
　　……现在，在他的心中在想着什么呢？
　　玛格莉塔不知道。少女不像自己侍奉的公主那样能够读懂人心，但是，就好像昏迷的母亲依然听到了孩子的心声。
　　“……凯……撒……”
　　从玛格莉塔和猩红来到这个教堂时就一直陷入昏迷的女性有些痛苦地，口申口今似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母亲！！”
　　凯撒猛地抬起头，急切地呼唤着。但是，她并没有醒来，就连被自己的孩子握住的手也没有做出任何动作，这虚弱的、连那苍白的嘴唇也几乎没有开合的呼唤就犹如梦呓一般，只是虚幻地在病房之中回荡着。
　　“凯……撒……凯撒……”
　　“凯撒……回……来……不要离开我……”
　　“凯撒……”
　　在意识到这只是母亲无意识的呼唤后，凯撒不再开口。站在门边的玛格莉塔静静地看着他们，直到猩红提醒自己时间差不多了之后才走到凯撒的身边，轻声地说着。
　　“薇法尼西亚小姐一直在喊着你的名字呢，凯撒先生，就请你和乔治先生留在这里照顾她吧。即使……即使不幸发病，在这里也能坚持更长的时间。”
　　虽然这个时候打扰实在有些失礼，不过，必要的话语还是需要传达。
　　“那你呢？”
　　“……我要去结束这场瘟疫，我知道你有很多很多想问的，但请不要多问，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
　　看到凯撒微微地点头，玛格莉塔也暂时松了一口气，转身向站在门边的猩红走去，准备回到港口，去和抵达岛屿的机构支援部队计划阻止瘟疫的办法。
　　“……我的母亲呼唤的人，并不是我。”
　　然而，从少女的身后，却传来了这样的话语。
　　“……她不是在叫‘凯撒’吗？”
　　“发音确实是完全相同，但她呼唤的人，并不是我，从小到大，她称呼我的方式一直是‘小凯撒’。”
　　默默地将修女被发烧时流出的细微汗水黏在额头上的刘海拨开，在自己母亲略微痛苦的脸旁，凯撒没有看向他身后的玛格莉塔，只是抬起头，望着天花板上的乙太灯、望着被大地所阻拦的，蔚蓝的天空。
　　用一种显得寂寥的声音。
　　“……是吗。”
　　看着那背影的玛格莉塔的双眼忽然睁大了。就好像弥漫的雾气被狂风席卷，就好像漫天的乌云被耀眼的阳光在顷刻间驱散。
　　她明白了——虽然还只是猜测，虽然还没有有力可靠的证据，但少女的直觉在呼喊着，在告诉她“就是这样没错！”
　　但是，玛格莉塔什么也没有说。
　　她回过了头，张大了嘴，但是那更进一步的询问并没能说出口，不、不是时候，不是在现在，不是在这里，也不该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所以，玛格莉塔抑制住了自己的话语，离开了病房，却没有握住猩红深处的手而是到外面的长廊上又远离了一段距离。
　　“猩红小姐，我、我可能明白了。”
　　在猩红从后方追过来的时候，她才用细微的、细微、且在不确定与笃定之间的语气说着：
　　“我可什么都没明白哦，怎么了？”
　　“凯撒的目的，他真正的目标，我可能已经明白了，但是，这个神秘学瘟疫继续下去的话，他的目标也会无法实现，所以——”
　　“——所以，我们现在该去看看那条衔尾蛇有没有办法结束这一切了？”
　　“……嗯，我们走吧，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还要再检查一下那些变成半人半蛇怪物的机构成员的囚笼……。”
　　“请等一下！”
　　话音未落，从她们刚刚离开的病房的门口，有着尖尖耳朵的青年已经跑了过来。
　　“……”
　　玛格莉塔的话戛然而止。在瑟莱忒变成的面具下方，少女露出了一副像是嚼碎了苦胆的表情看着这个她真的是想破脑袋都没想到会出现在这个岛屿、出现在自己面前、现在正因为「天体巡回」的代价满头大汗的男人。
　　啊啊，完全大意了，因为想着自己虽然是露娜公主的皇家圣卫，但在距离远一点的异国没有什么名气，所以在伪装上就大意了，只是改变了发型、头发和眼睛的颜色——她现在才注意到自己也忘了掩饰埃兰迪尔人标志性的尖耳朵，而这一类人在翡翠海沿岸不太多见。
　　但最致命的还是在码头时完全忘记掩饰的自己的嗓音，即使乔治当场认出自己——
　　“你是……玛……唔！唔唔唔！”
　　“嘘！嘘！！”
　　即使有了心理准备，在第一个字节被乔治说出来的时候，玛格莉塔还是跳了起来捂住了他的嘴，等到乔治不再试图把那个名字说出来之后才松开。
　　“为、为什么你会在这样的地方？”
　　“我、我在执行机密任务啦！啊啊，总之不要问，也绝对不要说出去！这是非常重要的事！”
　　“哦、哦……”
　　但是反过来想，也幸好是发现了这件事的人是乔治，如果是其他人，就真的糟糕了，玛格莉塔根本无从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不在帕列斯，但对于这位表弟，只要玛格莉塔要他保密，他就肯定会好好保密——尤其是加上机密任务这种标签之后。
　　——乔治作为乙太骑士的职业素养还是不用怀疑的。
　　“总、总之，我接下去要和一个组织一起解决西西里岛上的瘟疫问题，关于这件事你什么都不要问，可以吗？你只要……对，你只要和那位凯撒先生一起呆在病房里就可以了，明白了吗？”
　　“哦、哦……我知道了。”
　　——而且，只要玛格莉塔要他别把这件事说出去，就不用担心他会自作主张告诉凯撒，或者其他的什么人。那种没主见的性格在这个时候实在是帮大忙了。
　　“很好，那我出发了。”
　　用机密任务敷衍地让乔治不要管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又在这个教堂底部的支部最后检查了一遍因为研究人员和医护人员数量的减少，已经无法对其进行研究和治疗，只能在这个支部最高规格的囚牢里昏迷着的那些变成半蛇怪物的执行小队成员，确认了它们不可能离开那个囚牢对已经没有什么战斗人员的支部造成危害之后，忍受着精神上的酷暑，玛格莉塔和猩红重新抵达了西西里港口。
　　在这里，机构支援部队的临时指挥所已经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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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0节 EP.194 衔尾蛇的意志「上」

　　港口的防线已经被重新构建，尸骸被聚拢在一起，简单地洗刷掉码头的血迹之后，一个新的据点出现在了玛格莉塔和猩红的面前。
　　话虽如此，这个据点主要的功能还是用以接应后续赶来的衔尾蛇的部队而不再是阻止岛上感染瘟疫的人逃离吧。在西西里港口已经没有还完好的船只了，即使岛上剩余的居民想要逃离这座岛也不会再像之前一样聚集到这里，他们更可能前往岛屿的各处，寻找其他海滩上的小船。但现在对于西西里岛的封锁已经完成，因此这方面的问题应该已经无需担忧
　　不过、这依然没有改变现在机构所面对的困境。
　　“——！”
　　就在少女们来到有两个依然维持着瘟疫医生装束，已经热得大汗淋漓的机构成员站在门前的港务办公室时，刚向他们表明来意，其中一个执行人员刚伸手打算为她们开门，就忽然昏迷了过去。
　　“喂！没事吧？！”
　　在迅速扶住他把他放下来后，玛格莉塔伸手摸了摸这个男人的额头——就好像要把手掌灼伤的高烧，身体仿佛冷颤般抖动，眼下有黄疸，是了，当然会是这些致命的症状。
　　“开始发作了吗？怎么会这么快！”
　　“明明我们登岛连一个小时都没有过……”
　　他的同伴们惊呼着。
　　“有可能是在登岛之前在海面上就染上了吧。在白天看得到吗？那些光点。”
　　“……不行，阳光太强烈，那种灵性光芒完全被遮盖了，不知道这种神秘学瘟疫已经随风和逃出去的人们蔓延到西西里之外多远的海域。”
　　对猩红的问题，玛格莉塔无法给予答案。「灵视」到底是一种基于视觉的神秘能力，如果使用者本身无法分辨出在强光掩盖下的晦暗光芒，那么用上灵视照样还是看不到。
　　这个男人在自己面前倒下这件事再一次提醒了玛格莉塔，现在的情况依然非常危急，必须尽快想办法遏制住瘟疫。
　　为此所需的，是精通神话学的人才。
　　这个时候，办公室内的人们也察觉到了门外的骚动。小队长和带着荆棘王冠的老人看着执行成员的倒下也是一脸的凝重。在玛格莉塔短促地告诉他们可以把发病的成员送往教堂支部增加他们坚持的时间后，小队长点了点头，迅速下达了命令。
　　“时间宝贵，虽然前去联系分部的小队还没回来，但就让我们开始会议吧。”
　　他说着，把玛格莉塔和猩红带进了港务办公室中。
　　“只有我们几个人吗？”
　　“不，我们带来了「∞-20-1」这次事件可能危及到整个翡翠海沿岸地区，在本地的指挥将直接由上头的大人物指挥。”
　　“大人物？”
　　自从加入到莫比乌斯机构之后见过的机构内最大的人物就是在成年礼时与罗曼王国王国分部长有过一次简短会面和谈话的玛格莉塔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啊……那我要不要回避……算了，想想那群家伙看到我的表情，还是蛮有趣的。”
　　但猩红立刻反应了过来，在玛格莉塔看到办公室中那张经过简单清理后摆放着一个精金的小盒的办公桌时，血族的王女露出了有些微妙的表情，但随后，在那张美艳的脸上，那副表情变成了一种对恶作剧的期待。
　　“……？”
　　玛格莉塔还是不明白。在听到猩红的话后，老人和队长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过猩红只是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在意——现在也确实不是在意这种事的时候。
　　从自己的腰包中取出了一副用精金丝线编织成的手套戴上后，小队长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按下了精金小盒上的开关。
　　当这个边长大约30cm的正方体小盒被打开之后，出现在里面的是——一个血肉方块。
　　“——？！”
　　那看起来就像被切削成正方形的新鲜牛肉，但不会有哪种牛肉的表面会布满宛如蜿蜒的蚯蚓一样蠕动的粗大血管，也不可能有哪种牛肉的表面——会紧闭着一颗硕大的眼睛！
　　一种生理性的厌恶让玛格莉塔不太明显地后退了一步，靠在了猩红的身上。与此同时，小队长伸手在那颗紧闭的大眼睛上有节奏地轻敲了三下。
　　“——”
　　然后，那颗眼睛就睁开了。
　　血红的眼睑下方，是晶莹如水晶的一颗足有拳头大的眼球，房间里的光在那眼球的周围似乎被偏折，变成了一种迷幻的光晕。在那颗眼球之中没有眼仁、虹膜之类其他的部分，漂浮在晶莹的半球形眼球中的，是另一颗说不出是什么颜色的眼珠——还是瞳孔？在眼睛睁开之后，这个小球在眼球中四处移动，然后，在小队长将带着精金手套的手指轻轻触碰它晶莹的眼球，画出一个∞的符号之后，那个小球也随着它的手指移动划出了相同的形状，下一霎那——
　　从眼睛之中射出了光。
　　那光在办公室的空气之中形成了一片幕布，幕布上光影流动，最终形成了一副清晰的，带有声音的图像——
　　“……看起来是连接上了，是西西里岛先头支援部队吗？是否有联系上当地分部成员……”
　　那看起来像是一间阴暗的会议室。
　　在一张圆桌旁坐着一群衣着，容貌各异的陌生人，他们有的看起来像是大学中儒雅睿智的教授，有的却像是会在夜晚流连于遍布流莺的街道的浪荡儿。有的面容坚毅，冷硬让玛格莉塔联想起自己的外公，但是，又有一位看起来像是贵妇人的女性正趴在会议桌上慵懒地打着瞌睡，而在她身边，一个抱着竖琴，穿着古老翡翠海样式装束的男人就像神话中的太阳与音乐之神，演奏着一支竖琴。
　　那似乎是一支安眠曲，虽然声音并不高昂，但好像带着一股令人眼皮打架的……魔力……
　　“「乐师」，把「贵妇人」叫醒。”
　　那个儒雅的老人开口说着。乐曲停止，玛格莉塔也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了。
　　“……这就是机构的大人物？”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再次看着这些人，觉得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就在这个时候，猩红忽然用力地抱住了她，把下巴放在了女孩的头顶上，轻笑着开口：
　　“是哦，这些就是机构的最高权力者。对于他们的称呼有很多，「蛇巢」、「元老院」、「星」「∞议会」、「具名者」……不过，因为作为机构最高权力者，拥有最高的权限和决策权，一般在机构的内部会如此称呼他们——「衔尾蛇的意志」。”
　　“衔尾蛇的意志……”
　　玛格莉塔低声重复着这个称呼，一时间居然有些茫然。
　　小队长说大人物的时候，她以为最多也就是附近几个城邦国的分部最高权力者而已，或许，还会有几位执行官，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居然会通过这样的方法与机构的最高权力组织会面。
　　“在某些重大的事件中，他们会直接通过这种方式进行现场指挥，这也是机构比起其他所有组织都更厉害的一点……通过特殊的收容物的运用，无论何时何地，他们都能聚集起最优秀的人才做出应对，这可是很厉害的哦……好了，把面具拿下来吧。”
　　“啊？诶？”
　　说完，猩红忽然伸手将玛格莉塔脸上由瑟莱忒变成的假面摘了下来，露出了少女的脸，然后对着那副画面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玛格莉塔还没有从突然见到最高权力者和突然被摘下面具的冲击中反应过来，因此没有注意到猩红的笑容——当然也没有注意到，那个血肉方块上的大眼睛所投射的光幕的另一边，被称作为「衔尾蛇的意志」意志的人们同样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猩红！！”
　　在那个有着冷硬面容的老人一拍圆桌站起来，狰狞地瞪大了眼睛大喊之前，儒雅的老人快其一步地抬起手，让他们面前不远处，那在整堵坚实得可以抵抗舰炮轰击的玻璃幕墙后的巨大眼睛单方面切断了声音的传播。
　　“……还有那个女孩，虽然头发和眼睛的颜色都变了，但是……这不是上一次剧本的主角小姐嘛，玛格莉塔·罗曼罗兰……”
　　而坐在拿着竖琴的男人旁边，那位男装丽人的声音则是在更后一秒响起。
　　“……你确定吗？「恋人」。”
　　“一定是她，我绝对不会认错不到一年前还每天都盯着的孩子。而且「隐蛇」从帕列斯传来的报告不也说了吗？她和猩红的关系相当的亲密，「隐蛇」还抱怨她就算再怎么擅长监视任务，也不可能监视能用「天体巡回」随时在满大陆乱窜的监视对象。肯定是她。”
　　“的确是这样没错……”
　　简短地交流后，「恋人」的说法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
　　毕竟就在去年的冬前月，为了在那个最终被揭示可能危机到整片大陆的「跑团记录」之中阻止最为糟糕的事态的发生，这些人几乎是昼夜不停地在研究作为主角的玛格莉塔·罗曼罗兰，为了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能采取的行动商讨、争论不休。
　　大多数「∞-12」的剧本的主角都令人印象深刻，而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在这些“主角”里也是令人很难忘记的一位。
　　可既然这样就又有一个问题了。
　　圆桌旁，这些代表机构最高权力的人们面面相觑，一时间陷入了茫然，每个人的目光都在复述着这个问题：
　　——为什么她们会在这座岛上？
　　不，这并不是说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应该在帕列斯的玛格莉塔会出现在这里，和猩红结伴而行的人总能出现在大陆的任何一个角落。
　　让他们在意的是，她们出现在这里的缘由。
　　来自帕列斯的那位同僚的报告很快就被几只发着光的小鸟带到了会议桌上，看着这些报告，「教授」忍不住揉了揉额头，继续问着。
　　“她为什么总是离开那个罗曼王国公主的身边？她不是公主的皇家圣卫吗？”
　　“按照「隐蛇」的说法，那位公主对她相当纵容，而且，为了帮助自己的姐姐赢下家族继承权的争夺而拜托猩红利用那件收容物把她们带回罗曼城，似乎也是那位公主的意思。”
　　“……也就是说，是家族内的继承权争夺有关咯？那么和这次事件的关系……”
　　与此同时，在港务办公室这边。
　　“真的直接报告就可以了吗……这些大人物们的声音都没有传过来了……”
　　“没关系，那个老人的手势就是让你们报告的意思。看，那些发光的小鸟也是一种收容物，负责在机构中进行文件的传达，他们正看着文件，等待着我们的报告呢。”
　　猩红笑眯眯地这么说着。
　　“∞-20可以单方面切断声音，虽然我们听不到那边的话，但他们是听得到我们的。”
　　虽然和机构算是敌对的关系，但有句话是说最了解一个人的是那个人的敌人。基于这一点，玛格莉塔认为猩红没有必要骗自己。
　　而小队长和老人已经把这黑发的女士当作机构中高等级的成员了。
　　虽然老人还是有些在意作为「衔尾蛇的意志」其中一员在看到这边后突然站起来的反应，但是因为没有听清说了什么，所以现在也不适合去追究，总之——
　　“那么，就先由我这个老头子简短地报告一下西西里岛防线崩溃的始末吧。”
　　老人看着光幕，在咳嗽了几声之后，开始了讲述。
　　某种意义上，西西里港口防线的崩溃，以及成为这场崩溃导火线的机构成员的失职——老人强调道，并不是叛乱，而是失职——是必然的。
　　首先，因为西西里分部缺乏在社会秩序崩溃，民众陷入混乱中时强行将秩序恢复的能力，这体现在瘟疫爆发后，西西里岛上数量原本就少的机构成员和岛上执法人员被瘟疫感染、杀死上。也体现在机构缺乏相对应的收容物上。
　　因为完全无法恢复秩序和组织能力，到最后，机构居然只能拿一个强化人心中恐惧的收容物放在港口，通过鼓动民众对守在港口的机构成员的恐惧来防止他们冲击港口。
　　其次，西西里上的机构成员全员都是本地人，他们的家人，朋友也几乎都在这座岛屿上。在平常的时候，这是令他们在面对神秘危险时充满决心义无反顾的正面因素。可是，当他们意识到机构告诉他们的应该做的事非但无法保护自己的故乡和重要的人，反而是在将那些人丢在这个无法提供任何治疗和希望的岛屿上等死。而所谓正确的事是为了保护他们故乡之外的陌生人，并要他们对与自己在同一片土地上长大的人开枪以阻止他们逃离到有可能能够提供治疗的其他地方后，“为了保护家人”“为了守护爱人”“为了重要的朋友”——在这些的驱使下，发生在港口的事就不是不能理解了。
　　“他们开始质疑他们所做的事到底有什么意义，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大。我有试着说服他们做正确的事，但是，必须说，加入机构的人绝大多数都不是为了做正确的事，而是为了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在防线沦陷前，这个老人试图通过一次演说来说服自己的那些手下在那些聚集起来的市民们最后冲击防线时不要犹豫，开枪阻止。
　　然而在演说中他就不断被手下的质疑所打断，像是“机构真的能救这些人吗？”“把他们留在岛上根本就是说让他们去死。”“就连医生都病倒了，让他们到其他能够治疗他们的地方才是正确的！”
　　他们的眼里都燃烧着熊熊的火焰，那些火焰最终凝聚在一起，让他们违背了命令，向认为自己做着正确的事的人发起攻击。
　　为了他们所认为的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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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1节 EP.195 衔尾蛇的意志「下」

　　这些人等到了将炮口指向港口的风帆战舰彻底不再有定时灯光信号回应，他们首先是将作为最终手段的收容物的使用者打晕，将对他们的行动持反对态度的同事无力化，最后关掉了营造恐惧的收容物，收起了枪，并且。
　　“我想他们一定是打算利用港口的船只，尽可能多地把人送走的。可是，他们完全忽略了，在那件营造恐怖的收容物压制了一整个夜晚的人们，忽然不再感到恐惧之后的行为。”
　　老人亲眼目睹了那一幕，就在那些人将试图阻止他们，但又因为收容物的力量杀也无法杀死的他绑在沙袋上，沉入海里的时候。
　　极度的恐惧在猛然间消失后，填补市民们内心的，是愤怒。
　　在死亡的威胁下，面对着阻止自己逃离死亡的人们，一个下午加夜晚的恐惧被点燃为狂暴，他们的行为最终汇聚成将理性完全撕碎的屠杀。
　　人们不分男女老幼地变成了魔物，试图安抚他们重建秩序以把他们送走的机构成员最先被淹没，然后为了争夺那明显无法将所有人送走的船只，这群魔物又开始彼此厮杀，最后……
　　就是现在港口的情形了。
　　“……西西里分部在这次事件中的表现实在难以说是令人满意，但……因为长久的和平，你们的预算和收容物的储备薄弱也是事实，面对这种神秘学瘟疫时束手无策也是没有办法的。这件事或许会给我们一个很好的警示，至于处分之类的……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
　　光幕重新将另一侧的声音传了过来。
　　开口的是「教授」。关于这个困扰机构许久的，而且可预见的未来都不知道该如何解决的问题不是现在的重点。
　　“下一个报告，关于这次神秘学瘟疫的源头，可以让我们听听看吗？”
　　“没有问题。”
　　面具被猩红摘下之后就没有再戴上，让瑟莱忒变回铳刃形状的玛格莉塔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和猩红在那座被掩埋了的山中神殿里的发现与推测详细地说了出来。包括那条巨蛇，包括祭坛上的鲜血，当然也包括充盈着光点的黑烟从祭坛底部而并非祭坛上预定要在昨天被收容的那只疑似收容物的金杯中出现的事。
　　“……根据初步调查的猜测，这次神秘学瘟疫的源头，可能就来自于西西里分部的收容物收容小队在进行收容任务时击杀的守护神殿或者那只金杯的巨蛇，无意中让其血泼洒在祭坛上后产生了神秘学意义上的「渎神」导致的。因此，我认为需要精通神话学知识的人来支援，才有办法真正地结束瘟疫。”
　　在说完后，玛格莉塔又有些急切地提出了支援请求。
　　“把守护者的血溅到其守护的祭坛上……虽然说是那条蛇体型庞大难以避免，但这样的错误实在不该犯。”
　　在听完少女的报告后，「守墓人」深深地皱起了眉毛。
　　“因为这样一个无意，到底会人多少人不幸死去啊。”
　　“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队长，你的手下有神话学者吗？”
　　“不，因为第一支部队的职责仅仅是建立据点，初步调查岛屿的情形而已，我们之中仅有两位研究人员，而且都是医学方面的，甚至可以说……”
　　队长思考了一会儿后，摇了摇头。
　　“因为神话学事件十年也不一定碰得到一次，我想附近的各个分部都没有专攻这一领域的学者。”
　　“那座神殿的神像已经毁坏了，壁画也没有留存多少，如果没有优秀的神话学者，恐怕很难短时间里鉴别出那座神殿属于什么样的神，又要用何种方法去抚平被亵渎的愤怒，从而结束这场瘟疫。”
　　玛格莉塔强调了一遍。
　　昨天晚上在教堂支部，她翻到了一本《法兰索丝神话简史》，一本《凡此年代仍旧研习神话学之必要性》。
　　这两本都是机构出版的内部知识文献，虽然只是入门的程度，但比起在冬后月的培训课程中只占了一个课时的神话学简述，这两本书还是让少女恶补了一些神话学、这最古老的神秘学的知识。
　　例如神话的二重性——「外为史实、内为神秘」：神话既是高度浪漫、抽象化的历史。也是最古老的神秘学研习者发明的神秘技艺。他们为自然力量、社会现象、乃至于魔物和强大的个体进行「赋魅」，创造出各式各样的神话，然后通过原始的信仰为工具，以神秘学的方式驾驭这些力量。
　　这种赋魅的结果，就是神——由人创造出来，区别于星界之中真正的伟大存在的那些——祂们是某种力量的具体化身，通过特定的方法——通常是祭祀或者仪式就能借助祂们的力量避免灾祸，战胜敌人，或者降下惩戒，制造灾厄。
　　当然，对不同的神，祈求不同的力量显现的仪式是完全不同的，钻研、破解、复原这些就是神话学一块很重要的内容。
　　而现在，安抚，净化被亵渎的神殿祭坛，阻止通过错误的方式从不知名的神那里发散出来的瘟疫，这正是神话学者的工作！
　　要停止这场瘟疫，神话学者是必须的！
　　“……是因为神殿祭坛被亵渎导致的神秘学瘟疫的话，的确，通过神话学的方式去应对是最好的。既然本地的分部难以派遣这样的研究者，那么就由我们这边直接予以支援。”
　　「恋人」说着，把视线聚焦在了玛格莉塔的脸上。
　　“那么，这位小女士，作为去过瘟疫发源地的人，我相信你们是最有挑选支援者资格的人，除了神话学者之外，你们认为支援者还需要有什么能力呢？因为每天只能支援一个人过去，所以要想好哦。”
　　不过，少女显然没有察觉到这位她并不知道其代号的大人物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她低下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按照自己的直觉开口说着：
　　“……最好是女性，这座岛上的神秘学瘟疫对于女性的危险性比男性要低，可以的话，还希望对这种通过空气传播的神秘学疫病有一定程度的抵抗能力……比如本身对疾病免疫之类的。除了这个，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我明白了。”
　　光幕那边的声音，在这之后又一次切断，看起来作为机构最高权力者的这些人们开始商讨要将谁送过来了。
　　这个时候，玛格莉塔才踮起脚尖凑近猩红的耳朵，有些不安地问着：
　　“说起来真的没问题吗？猩红小姐就这么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还把我的面具也摘掉……”
　　“都这个时候了才问，玛格莉塔小姐的反应有些时候还真是迟钝呢……”
　　“呜……”
　　血族的王女有些好笑地捏了捏少女的脸，弯下腰，也凑到她尖尖的耳朵旁低声说着：
　　“没关系的，对面那些家伙都认识我，但除了那个拍桌子站起来的老人和我有仇，其他人对我都没什么特别的态度，现在我可是在帮助玛格莉塔小姐——这也相当于是帮助他们，他们不会说让这里的执行人员突然攻击我们的。”
　　虽然立场是敌对，但如果双方都奈何不了彼此，这种敌对在现实的相处中就必然是缓和的。这和巫术会还不太一样。
　　“而且，这就等于告诉他们，玛格莉塔小姐是我罩着的哟——玛格莉塔小姐想成为执行官吧，按照我的经验，和我有关系的人，特别是能得到我的帮助的人更容易受到机构的重视，这一点这些家伙还是非常务实的。”
　　“务实……吗……”
　　第一次进入机构最高权力者眼里的形象居然是被猩红看中的人，这令玛格莉塔的心情有些复杂。
　　不过，为了在两年后能尽快成为执行官，这样的好意说不定还是坦然接受比较好——要在官僚体系中升迁，这种人际关系本来就是和能力、功绩一样必不可少的东西。
　　“……我知道了，那就让我尽情地借用猩红小姐的影响力吧。”
　　“对，就该这样，和我打交道，互相利用的关系才能避免受伤哦。”
　　猩红轻笑了一声，说了一句让玛格莉塔有些在意的话。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光幕的那边也重新传来了话语。
　　那边的讨论看起来也已经结束了的样子。
　　“神话学者本来就少，女性的神话学者就更少了，不过，倒是确实能立刻派遣这样的人呢，大约二十分钟后，她会抵达那边，两位先生请回避一下，两位女士的话，请帮过去支援的女士找一套衣服和鞋子。”
　　这次开口的是那个抚弄着竖琴的男人。
　　“当然，为了保护自告奋勇前去支援你们的那位勇敢的女士的尊严，我们也会暂时切断影像的传递。”
　　“是。”
　　“我们明白了。”
　　“诶？找一套衣服和鞋子，为什么？”
　　不过，猩红倒是很快反应过来了。
　　“这么说起来，昨晚看到女神座与夜咏星闪烁，又到了「太阴之门」可以使用的时段了呢，因为要用那个传送支援者，所以才要我们准备衣服吧。”
　　“……太阴之门？”
　　玛格莉塔歪了歪头。那是什么，某种收容物吗？
　　“具体编号是多少我记不清了，反正，那是衔尾蛇所持有的非常强力的一件收容物，我之前说过，无论何时何地，机构都能聚集起最优秀的人才做出应对吧，比列车、飞空艇和船只都更要快，在适合使用的时段，能够将任何人送往大陆的任何地方，那就是这样一件收容物。”
　　“哦哦，关于这件事我确实有听说过。”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知道的事，老人点了点头，对猩红的信赖增加了。
　　看得出来因为他的反应，光幕另一边的那个老人的表情变得更加地难看——但是他并没有发作，只是面目阴沉地坐在桌旁。
　　接下来是小队长的报告。作为先头的支援部队，他们带来了数件收容物，其中最重要的一件是能够生成半径大概一公里的领域，在领域里阻止除自己之外的任何神秘力量起效的收容物「SR-325」·「对神迹的奉献」。在暴乱发生前，神秘学瘟疫是通过空气传播的这一部分还是传递了出去，而这件收容物就来自于距离西西里较远的一个支部的收容库中。
　　但这件收容物的缺点是效果是随时间增强的，从开始布设到力量顶峰需要差不多一阵天的时间，且作为代价，呆在力量范围内的人会被吸取体力，进入周期性的昏迷。
　　其次还有打算在通过汲取一个地区源头之净水制造出能够让人的体质增强，抵御疾病和毒的「圣水」收容物「Pp-211」·「水源妖精的祝福」。这个收容物的代价则是越饮用其造出来的圣水会越上瘾，饮用的量必须严格控制。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收容物。未知的神秘学瘟疫让与西西里相邻的数个城邦国都严阵以待，各个分部对于借出可能派得上用场的收容物大开绿灯，但即使如此，这些收容物跟随先头部队来到岛上时也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
　　这些报告都结束后，二十多分钟差不多也过去了。在光幕那边，男装的丽人提醒身为男性的两人离开办公室，在从头到尾都拉着老人的衣角，一言不发的小女孩艾莉丝也被带出去后，在这个办公室中只剩下猩红和玛格莉塔了。
　　光幕的那边，面容坚毅的老人冷然地站起，看着猩红，嘴唇煽动，但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地离开了光幕的那一边。
　　「教授」目送着这位和光幕那边的猩红有着血仇，现在却为了不令她反感连一句狠话都没有说的同僚离开，忍不住叹了口气。
　　“时而敌对，时而提供帮助，血族的王女，你和我们组织之间的因缘真是繁复又扭曲啊……”
　　“只要无法消灭彼此，就只能学会共存，只要共存的时间足够长，自然就会变成这种奇怪得用亦敌亦友来形容也会显得奇怪的关系。那位女士即将光溜溜地到这边来了吧，还不切断影像吗？”
　　“说得也是，至少在保护人类这一点上我们依然有着共识，那么，那座岛屿与在上面的人们就拜托了。”
　　“哦——上一次从机构的嘴里听到保护人类而不是保护食物可是在两百多年以前了呢。”
　　在猩红带刺的讥讽结束之后，光幕的那一边，不打算在这种时候旧事重提的老人抬起手，让玻璃墙壁中的巨大血肉独眼关闭了光幕。
　　一下子安静下来的房间，这寂静却没有维持多久，回过头来的猩红对着玛格莉塔轻声了一笑，开口说着：
　　“等有机会，我再告诉你我和那些家伙的关系吧。”
　　“……我可什么都没问哦？”
　　“但是，难道不想知道吗？”
　　“虽然也不是不想……”
　　古老的血族王女和同样十分古老的机构的高层人员之间的故事要说不好奇，也并不是这样，不过，贸然探知他人的过去并不是一件值得赞许的行为——因为自己现在就有绝对不能被再多的人知晓的过去，对于这一点，玛格莉塔深有感触。
　　话音刚落，在办公室中，忽然弥漫起了潮湿的雾气。
　　没来由地，玛格莉塔感受到了一种仿佛还身处在母亲腹中，被温暖的生命之汤浸泡着的安全感。就在她因为这种感觉而下意识地发出“诶……这是……”的疑问的时候。
　　在雾气浓郁处，一位少女忽然出现在了办公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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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2节 EP.196 智识与灵知「I」

　　那是一个娇小的人影，虽然身高矮小，但身体的比例却接近于普通的成人。这是主要聚集于大陆中部的辽阔群山、建立起名为海沃奥罗王国，以珠宝加工、锻造工艺与山体之中的雄伟城市而闻名的矮人人种的特征，但是，在迷蒙的雾气之中，那濡湿的刘海与睁开的双眼又是璀璨的金色。
　　这是属于瑟兰人种最显著的外貌。
　　不过，因为法兰索丝这片大陆上的人都有着相同的先祖，不同的特征时而混杂。在矮人人种里出现瑟兰人种的特征，埃兰迪尔人没有尖耳朵反而有黢黑的肌肤又或者瑟兰人有着萨拉人中也罕见的魔物特征都不足为奇。
　　“哦……”
　　只不过对于血族而言，这种身体特征和本身人种不太符合的人有着一些特别的意义。
　　在看到这个纤细精致得就如同人偶的女性从雾气中现身的时候，猩红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
　　这可是与朝着自身人种的先祖返祖的玛格莉塔类型相等等级但完全相反的，另一种珍惜的个体啊。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血族的王女看向这位前来支援的少女的眼神就变了。
　　就像是舔舐似地，那泛起微微猩红的眼眸扫过那在渐消雾气中浮现的鲜美月同体，首先是纤细、在水雾中如同晶莹的瓷器一样泛着微光的脖颈，然后是幼鹿一样的双腿，惹人怜爱的曲线从背脊到双腿的位置留下了一颗白桃似的弧度，从小小的肚脐往上，被手臂遮掩的胸部也令猩红食欲大增。
　　不过，猩红没有露出任何不够淑女的表情，她的脸上还是优雅且礼貌.在这个一瞬间不知跨越了多少距离来到这里帮助她们的少女身前，她的中指与拇指擦过，清脆的声响之中，阴影的蝙蝠从她的连衣裙上分出，包围了少女，为她穿上一件漂亮的洋服——
　　然而那些黑乎乎圆滚滚的小家伙们刚刚飞到少女的身边，就像是被什么炽热的壁障阻拦着，纷纷绕开了少女的身体，无法靠近。
　　“……嗯？”
　　“猩红……小姐，是吗，我的身上现在有一个加护，用来针对弥漫在空气中的神秘学瘟疫，想要用阴影蝙蝠变成我的衣服的话……可能是不太能行呢。”
　　这个时候，少女为了不让外面的人听到而压低了声音的话语响了起来。
　　显然，看起来在出发前有从衔尾蛇那里知道过该知道的东西呢。
　　“这样吗，看起来是我欠考虑了，请稍等。”
　　说完，猩红碰了碰耳朵上的「天体巡回」消失在了房间之中。
　　几分钟之后，她拿着两件洋装、一件长袍与一双鞋袜，重新出现在了少女的面前，衣物上的标签都还没有撕去，显然是从某个商店里拿的。
　　“啊，谢谢……不过……没有内衣吗……”
　　“因为我拿这些衣服的招牌很显眼的店铺似乎不经营内衣呢，找了好一会都没找到，我对这座城市不太熟悉，也不知道还有其他的服装店，我再跑一趟倒也不花什么时间。”
　　猩红去的，是在昨晚重新回到西西里时，站在屋顶上看到招牌的一家成衣店。
　　就像她所说的，她并不熟悉这座城市，与她的时间相比，人类的城市变化实在太快了。
　　“啊，不、还是不麻烦您了，反正接下来要去的也是没有其他人的遗迹，只要能遮挡一下身体就足够了。这个加护维持的时间大约只有5个小时，时间虽然算是充裕，但也没有充裕到可以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浪费……啊，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吧，真是失礼了。”
　　少女的语速和穿衣的速度都非常快，等到她从猩红拿来的三件衣物中挑选了一套蓝色的无袖连衣裙穿上之后——
　　“请称呼我为「女祭司」就好了。”
　　对着玛格莉塔和猩红，少女鞠了一躬。
　　“我还以为你是从机构的某个研究部门中被找来的，原来如此，你还是某位「具名者」的学生吗？”
　　“是的，我的老师是「贵妇人」。”
　　“那个连起床喝水吃饭都嫌麻烦的女人居然会收学生啊……”
　　猩红眨了眨眼睛，露出了呆然的表情。
　　而自称为「女祭司」的少女听到她这么说，露出了一个不知所措的表情。
　　“猩红小姐认识我的老师吗……啊，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这位小姐……应该怎么称呼呢？”
　　看得出来她很好奇，不过比起自己的好奇，她显然更注重眼前的事。
　　“是呢，这位是罗曼罗兰小姐，玛格莉塔·罗曼罗兰……玛格莉塔小姐？”
　　但这个时候血族的王女也注意到了，玛格莉塔似乎正在发呆，那双湛蓝的眼眸之中，视线并未聚焦。
　　“玛格莉塔小姐？”
　　“啊，诶……太阴……「Sinus Magna」……连接新生与死亡的伟大通道……”
　　被再度呼唤而终于晃过神来的少女，却开口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太阴之门……猩红小姐，我、我好像看到了将祭司小姐送到这里来的收容物的一些神秘……”
　　在「女祭司」出现在房间里的时候，玛格莉塔的眼前就出现了一幅画面。
　　母亲分娩，胎儿从产道之中滑落，降生在世界——降生在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点。但她所见的胎儿并非是脆弱、幼小的人类幼体，而是缠绕着神秘气氛的光之球，当她把目光集中在那光球之中后。
　　「Sinus Magna」
　　伴随着这个词汇，一些从未知晓的知识浮现在少女的脑海之中。
　　太阴——准确来说，应该是太陰道，在古代语中这个词拥有的含义是——伟大的陰道。
　　说起陰道，那就是生命诞生并且回归的通往伟大母胎的道路。因为近距离感受到前来支援的这位女性身上洋溢的格位极高的灵性，这些在自身灵性中浮现的，之前从未以任何方式获取过的知识让玛格莉塔意识到了名为「太阴之门」的收容物的神秘学原理。
　　那是将死亡认知为回归源头，将新生认知为再次诞生的轮回的一种神秘力量。
　　通过母亲的腹中，通过子宫与外界联系的那条通道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处，这是这个世界上人最初也最广泛的诞生方式。因此通过某种神秘学的方式模拟生命回归母胎再度降生的过程，就能基于这个「事实」，达成将人送往这个世界任何一处。
　　所以在刚刚少女感受到了仿佛在母亲腹中时的安心感，那不是她的感觉，而是通过「太阴之门」来到这里的「女祭司」小姐的感受，被她的灵性所感知到而已。所以抵达这里的少女身上并无片缕，因为无论是谁，在自母胎诞生时，都是不着外物的。
　　说完之后，玛格莉塔才注意到，猩红用一种微妙的眼神，而「女祭司」小姐则是惊讶地望着自己。
　　“机构里保密等级很高的「太阴之门」，你居然直接通过灵知洞悉了它的原理吗……”
　　“说不定，玛格莉塔小姐，您在多次遭遇灵启之后，意外拥有了灵知者的天赋……”
　　就连瑟莱忒都这样感慨着。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灵知。这实在是……太厉害了。这样一来我就更有把握了！请让我们一同加油吧，玛格莉塔小姐！”
　　金色眼眸的少女也睁大了眼睛，她的神情可以说是激动了，因为一下子不明白这样激动的缘由，玛格莉塔有些手足无措。
　　“是、是这样吗……”
　　结果，好像就只有无意中获得灵知的自己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
　　“那么，事不宜迟，请带我去那个遗迹吧。”
　　“那么，就向外面的两位报告一下，赶快出发吧。”
　　于是，就在几分钟后，迅速做好了所有所需准备的三人小队重新出现在了昏暗、古老、散发着血腥臭味的遗迹之中。
　　…………………………………………………………………………………………………
　　乙太灯的光芒照亮了巨蛇的尸首与漫布在地上，已经干涸发黑的鲜血。
　　虽然玛格莉塔和猩红各自拥有黑暗中视物的能力，但从不知位于何处的「∞议会」所派来的少女神话学者是普普通通的人类，如果没有光亮就无法看清遗迹中的事物，调查与分析也就无从说起。
　　“……好、好大！这就是神殿的守护兽，拥有守护兽的神殿已经非常少见了，在机构的记录上最后一个被发掘的，有守护兽守护的神殿已经是六百多年前的事了，这……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在山体之中，居然会有这样的神殿……”
　　——如果人类的眼睛能够发光的话。
　　看着点亮乙太灯后，先是被大蛇的尸骨吓了一跳，但接着就在这个遗迹深处发出这样震惊与欣喜声音的「女祭司」小姐，玛格莉塔想着。
　　——那双金色眼眸之中的光芒一定会比她手上的乙太灯的光芒更加地明亮才对。
　　按照那本《凡此年代仍旧研习神话学之必要性》的文献的介绍，神话虽然看起来仅仅是古人们幻想出来的故事，但其实是一种由历史、民俗、社会学等多种因素混杂形成的事物，也因此，神话学也是一个复合学科，其中历史和民俗占大头，一个神话学者往往同时也是历史学家、考古学者和民俗研究者。
　　知道这一点后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女祭司」小姐会如此激动了，虽然这里是神秘学瘟疫的源头，但同时也是一座尘封漫长岁月后终见天日的古老遗迹，对于任何一个考古学家都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金发金眸的矮人小姐提着灯
　　“「女祭司」小姐，神话学者的调查，具体来说是要怎么做呢？”
　　虽然想提醒一下对方不要因为太过兴奋耽误了正事，不过玛格莉塔对考古可谓是一窍不通。作为教养良好的淑女，对自己不了解的事妄加评判是很失礼的，不过，贵族的谈话技巧中也有为这样的情况而设计的标准答案。
　　“嗯，如果是平常的调查的话，会事无巨细地，把所有细节都发掘，记录，不过现在实在是没有这样的余裕——先确定一下目标吧。我们的终极目标是，停止从这个遗迹中产生，危害西西里岛的神秘学瘟疫，为了达成这个终极目标要做的事有：判别神殿中神明的正体；尝试还原相关仪式、主要是平息神明被亵渎的怒火的仪式，还有请求神明停止因被亵渎而降下灾祸的仪式。最后就是尝试举行仪式，抚平神的愤怒，停止由这愤怒带来的灾祸……按照神话的做法，就是这样了。”
　　「外为史实、内为神秘」神话的内在本质是一种原始的神秘学，古老的人们通过编写神话，给各种当时还无法认知的自然、神秘力量设定了各种各样的方法和框架，通过古老的信仰初步将之驯服，形成各种各样受人崇敬也受人利用的神明。
　　他们设定神接受祭品就要回以恩惠。
　　他们传唱亵渎神明会遭遇厄难。
　　他们宣称某人因某行而得神相助拥有超凡力量。
　　他们讴歌某支血脉因懂得侍奉神明之艺而拥其称王。
　　这些方法，就是最古老、原始的神秘学技艺。虽然原始，但已经凸显了后世某位神秘学者对神秘学技艺本质的概括：
　　「以适当的方式、适当的顺序、做适当的事情。」
　　尽管后来的神秘学随着文明、社会的进步逐渐发展，这些原始的神话依然没有完全失去其神秘的意义，这也是为什么现在这些神话统统被视为迷信，因为它们是真的，时至今日也没有完全失去其力量，所以机构才要为他们打上蒙昧和迷信的标签，阻止人们认知到这一点。
　　毕竟和那些后来成体系专门化的神秘学知识不同，大陆各地的神话大多延续至今，并且成为了不同地区特色文化的重要组成，既不能，也不可能将之抹去。
　　通过现有情报判别神明的正体，还原对于这样的神而言「适当」的仪式并举行仪式，以此平息因神明带来的灾祸，这就是神话学的方式，也是处理神话学事件时最有效的方法。
　　不过，玛格莉塔还是不知道「女祭司」小姐要怎么做这几件事。“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事呢？”这样问了之后，金发金眸的矮人小姐想了想后，“请两位使用你们比普通人更优秀的感官寻找神殿里的壁画，雕塑之类的事，然后，玛格莉塔小姐，等有所发现，我会想你讲述，希望你的灵知能够帮得上忙。”
　　说完，矮人小姐就提着提灯，朝神殿的外围跑了过去。
　　“啊，祭司小姐！神殿的祭坛在大蛇的后面……”
　　“在神像毁损的情况下，通过神殿的布局判别神明的性质是基本，这部分请交给我吧。”
　　她的声音回荡在神殿之中，乙太灯的光芒很快就消失在了联通遗迹深处和外围的那个破洞之外。
　　“……她到底要怎么进行神明本质的判断，我们又要怎么帮助她呢……”
　　站在黑暗之中，玛格莉塔呆然地扭头，看向猩红那融入黑暗的身姿。
　　“有一句俗话说得好，隔行如隔山呢，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吧。我们在这里就听她的好了。”
　　“嗯……寻找壁画，还有雕塑是吗？”
　　“这两者的确是会承载很多信息的，甚至可能会直接描绘某些仪式的场景，如果能够找到的话就太好了。”
　　“那样的话——”
　　于是，调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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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3节 EP.197 智识与灵知「II」

　　玛格莉塔没一会就看完了神殿深处的部分——话虽如此，其实是因为少女根本不知道应该调查一些什么。
　　姑且将容易漏掉位置的一些残破壁画的位置记住，玛格莉塔离开了神殿深处在外围找到了正四下张望，似乎寻找着什么的矮人少女。
　　“「女祭司」小姐。”
　　“啊，玛格莉塔小姐，有什么发现吗？”
　　“我对神话学一窍不通，虽然在昨晚多少恶补了一点知识。”
　　玛格莉塔摇了摇头。
　　“不过我发现了一些可能很容易被忽略的壁画。在神殿里，「女祭司」小姐，在外面发现了什么吗？”
　　“嗯、神殿的制式，壁画、还有那些因为渎神被变成怪物的人也是非常关键的情报呢，现在我有七分的把握，这应该是一位地母神的神殿……”
　　“地母神……吗……就像是盖亚一样的……”
　　“没错，而且是比我们熟悉的神话中登场的地母神地位更高，在母系氏族……或者说古老的，女性作为宗教人士的时代被信仰的，将女神作为最高地位神明的时代被崇敬的，身具大地、黑暗、掌管生死的冥府主人等多重神格的至高女神。”
　　“……？”
　　“这是好消息，复杂的神格意味着对神格不同组成的特质的祭祀都可能起效，毕竟在那样遥远的时代，需要一种恩惠的时候却无法备齐对应的祭品的情形时有发生，这种时候，原始的部族可能会使用对应不同恩惠但依旧指向同一位神明的祭品来祈求需要的恩惠，这是可行的……”
　　“啊……祭司小姐，请等一下，请等一下，先不说我，连玛格莉塔小姐都呆住了哦。我们毕竟是没有多少神话学知识的人，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可以麻烦你解释一下吗？不，也不是不相信你的判断，只是……”
　　跟着玛格莉塔离开神殿内部的猩红看了看满脸茫然的玛格莉塔，打断了矮人少女的讲述。
　　“这样的结论，似乎没法让玛格莉塔小姐获得灵知呢。祭司小姐是希望通过玛格莉塔小姐的灵知来对自己的结论进行一个验证，在出发前才那么高兴的吧。”
　　“……诶？通过灵知来进行验证……？”
　　玛格莉塔歪了歪头，这又是为什么？
　　涉入这边世界的时间短，神秘学经验和知识储备薄弱的弊端这下完全显露出来了，除了在冬后月的课程中学到的，就只有这几个月来累积的经验。
　　虽然以新进成员的标准而言她遭遇的事件丰富得过了头，但是这依然不会改变她只是一个开始接触神秘知识连一年都没有的新人的事实，两位神秘世界的资深人士一开口，她的小脑瓜里就满是疑惑。
　　“……首先，玛格莉塔小姐知道什么是「灵知」吧。这是一种罕见、个体差异极大以至于几乎不可能相同的灵性体验。这种体验的形式多种多样，有像是被天使一样的存在感召，有目睹世界的沧海桑田，还有的时候，会体现为洞悉虚假与真实、甚至获得某些常理而言不可能获得的、更高的或绝对的知识，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会得到一次灵知，有些人则会经常获得这种因自身灵性引发的独特体验——对、就像玛格莉塔小姐你偶尔会感应到的。”
　　猩红说着。
　　“「灵知」所获取的知识来自于更高的灵性，虽然神秘学还没有探寻到那到底是怎样的源头，是不是真的是灵知主义者所宣称的‘每个人都拥有的神圣本质’，但利用这种性质，可以对问题的答案进行验证，也可以补完正常来说需要漫长时间的努力进行修复的失落知识。”
　　矮人的少女补充说着。看得出来，她有些沮丧。
　　“举个简单的例子吧，这就像是一种更高级的「灵摆法」，用来对没有时间进行严谨验证的结论进行正确与错误的判别，但是灵知比普通的占卜更加高等，甚至可以获取到已经完全失落的相关知识，就比如通过知晓这个神殿供奉的地母神的神格，进而知晓过去古老的人们是如何敬拜她的，这样。而且，灵性越高的人越能得到这样的知识。”
　　“原来如此，可是，我什么也没有看到……而且看到那个祭坛的时候，也并没有看到什么，平常我看到那些灵性景象的时候，基本都是因为对方的灵性比我更高所以……”
　　回忆起过去那些灵性被触动而看到的画面，玛格莉塔皱了皱眉。
　　她现在也不清楚究竟应该如何去控制那种能力……如果这真的算是某种能力的话。
　　“也有可能是我直接说结论的关系吧，的确，所谓的结论仅仅是一个‘结果’，过程才是神秘知识聚集并且构建，发挥‘智识’力量的部分。那么，先从最浅显但也最重要的地方说起吧，这里供奉的神，是地母神的最有力的证明就是这头守护兽的尸体，还有那些因为渎神被变成了半人半蛇怪物的机构成员们。”
　　不过，「女祭司」并没有泄气，她抬手指向了神殿之中巨蛇的尸首，用自信与笃定的声音这样说着：
　　“首先从「大地」，这从古至今都承载着文明与生命的自然事物开始说起吧。无论在大陆的何处，大地都是被广泛崇拜的对象，农耕文明依靠其获得丰收，狩猎文明依托它蕴生的猎物，游牧文明追逐着土地上长出的鲜美牧草，即使是海岛文明，土地依然是在阴晴不定的大海卷起巨浪时坚实的庇护所。大部分生命包括人自己也需要在大地之上生存繁育，大地便与孕育生命的母亲形象联系起来，地母神由此诞生，直至现在，法兰索丝大陆上的人们还是不约而同地将土地称为母亲——而不是父亲。这是可以理解的，是吗？”
　　“嗯……”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于是，矮人的少女继续讲述了下去。
　　作为母亲，司掌生育，这是地母神最基本的神格和权力。
　　进一步地，随着农耕文明的兴起，作为农耕最重要的基础，土地被视为丰收的关键。人们讴歌地母的恩惠，这既是因为土地的好坏直接决定收成，也蕴含了他们希冀「大地」能听从他们的意愿，给予丰收的意图。
　　神话的本质之一，就是古老而原始的神秘学初步掌握自然力量的方式。因此，绝大多数有大地神格的女神，也兼具了丰收和繁荣的属性，手持丰收的谷物，成为丰饶之神。
　　“既然是这样，掌管生死的神格又是从哪里来的呢？和蛇的关系又是什么？”
　　玛格莉塔想了想，大地孕育生命很好理解，但是死亡——和这有关的神，在翡翠海附近的神话体系中可不是一位女神，和大地也没有任何关系……哦，不对。
　　“……因为冥府、死后世界之类的在神话里总是在大地之下吗？”
　　玛格莉塔有些不确定地说着。
　　“没有错，那是原因之一，但是还有更直接的原因。”
　　矮人的少女点了点头，继续说明着：
　　“万物都具备两面性，即使是古老的人们也能总结出这样的规律。孕育生命的大地会在秋季的丰收到来后让万物萧瑟，作物在春天生长、夏天繁茂、秋天丰收、冬天枯萎，然后在下一个春天再度破土而出。”
　　“可季节的变化和大地是没有关系的呀。”
　　“现在我们讨论的是古老的时代，连国家、城邦或许都还没有诞生的遥远的时代，不能用现代人的认知去考量。就好像我们现在知道许多疾病是有其对应的致病原因，那些被称为细菌和微生物的、肉眼根本看不见的小玩意，但对于古老的人们，他们通常会将疾病归于神的愤怒和惩罚……”
　　说到这里，金发金眸的少女停顿了一下。
　　“……有时候他们的这种认知并没有错。”
　　“……”
　　玛格莉塔也沉默了。在这山体之中的神殿，她们看不到瘟疫肆虐的岛屿、看不到教堂地下陪伴着母亲的青年和修女身边那些倒下的人们。
　　那些人是相对幸运的。虽然不知缘由，但他们的病情更加稳定。可是还有更多的人，他们的生命只剩下数天甚至数个小时，在社会秩序完全崩溃提供医疗服务的医生和护士们也倒下的这片土地上，他们几乎看不到希望。
　　……如果不是被创造出的那些神明有这样的神威，古早的祭司和神职人员是无法仅仅通过对神的祭祀就在那样的时代脱离生产，掌握权力，并且在之后的历史中演变为最早的统治者的吧——还是说就是为了这样的目的，神才会那样被创造的喜怒无常呢？
　　“除此之外，在古老的时代，并不是每一年大地都会给予恩惠，灾害和异常现象能够轻易地夺走大量——运气不好的话则是全部的收成，这直接关系到部族的存亡。尽管这些自然灾害的源头可能是飓风、暴雨、洪水、甚至是意外发生的火灾、虫害。但是，扎根于大地之上的作物自然受大地庇护，被这些灾害摧毁说明这些灾难与死亡是得到了地母神的允许甚至根本就是其为了惩罚生存于它身上却怠慢供奉，信仰不坚的人们而降下的，不是这样的话就说不通了。因此，地母神又成了在冬天夺走生命，心情不好时就会带来灾难的冷酷神灵。”
　　这赋予了地母神的神格掌管死亡的权能——这和地母神本身就拥有的孕育生命的神格结合起来，就使其成为了掌管生死的女神。
　　“就是在这里，地母神和蛇联系了起来。玛格莉塔小姐、猩红小姐，你们知道吗？即使是在魔物之中，像蛇一样妖异和神秘的生物也是很少见的。”
　　生命力顽强、行踪诡秘，受了伤后通过蜕皮恢复如初，最重要的是，在冬天死去——尽管现在的人们已经知道这是一种名为冬眠的现象，但不得不承认，冬眠时的蛇看起来与死去无异——然后又在春天复苏，如同从死亡中复活。
　　“……啊！”
　　这两者之间的联系，玛格莉塔明白了。
　　在冬天给予万物死亡，又在春天赋予繁荣的地母神。
　　在冬天死去，又在春天复活的蛇。
　　将相似的东西联系起来，视为互有联系甚至能彼此干涉，是古老信仰和神秘学的重要特征。
　　而蛇在春天复活象征着由死而生的生命恩惠，而其毒液又是能轻易夺走生命的危险，这又恰好对应了大地女神既给予恩惠也降下灾祸的特性，于是蛇——尤其是毒蛇便成为了地母神的象征。
　　通过这生与死的循环，两者被联系到了一起，蛇成为了地母神的象征。
　　“……可是。”
　　听得有些入神的玛格莉塔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一般提起丰饶啊、丰收和土地，不都是牛吗……在翡翠海广为人知的那位丰收女神也是以雌牛为象征的哦。”
　　“这涉及到神话研究中一个非常大的课题，那就是随着母系氏族向父系氏族的转换，男性神明取代至高女神的地位，并将之变为新神话体系中从神的部分，但是因为这座神殿真的很古老，所以我觉得不会涉及这个。”
　　祭司小姐点了点头，顺手指向了纸张上一副简单临摹下来的壁画。
　　“现在，在这座神殿中被杀死的守护兽是一条巨蛇、亵渎了神殿的人被变为半人半蛇的模样……”
　　“还有在壁画里，有一位看起来是祭司的女性在祭坛前举行仪式时，手指上有一枚环蛇的戒指哦。”
　　“这么说起来，我看到的其中一副的壁画里人们拿着的灯，也是蛇首样式的……”
　　猩红和玛格莉塔也意识到这个神殿里有着的佐证这一结论的证据。
　　“不仅如此，看，这副壁画中，手上有着环蛇戒指的人的手中有谷物，举过头顶，这是供奉的姿势。这副的壁画里也有描绘大片的田地。因此，基本可以断定这里供奉的神有丰饶的要素。丰饶则是大地母神经常会具备的要素，再加上蛇。然后神殿整体的设计是凸显黑暗的性质。至于玛格莉塔小姐说的那点，冥府往往是在地下，也可以找到证据，黑烟不也是从‘下’、从祭坛的下方冒出的吗？这也就是代表死亡和冥府的地下冒出，结合这些证据，在这里供奉的是拥有复杂属性的地母神的判断我认为是不用怀疑的……怎么样，玛格莉塔小姐，有感受到什么吗？”
　　“唔……先不说感受到什么，如果带来瘟疫的黑烟的源头就是那个祭坛，只要摧毁了那个，瘟疫就可以止住了吧。”
　　“不可以，玛格莉塔小姐！你弄错了，虽然黑烟的确是从那下面冒出来的，但在那里并没有一个具体的‘门’，你们也检查过了不是吗？”
　　矮人的少女严肃地说着。
　　“这场神秘学瘟疫的源头来自于渎神的行为，来自于神话，只要与之相关的神话积起变体依旧流传在大地上，即使摧毁祭坛，被亵渎的事实也不会消失。神明降下的灾祸依然会持续，这种黑烟说不定会从其他在象征上可以作为通往冥府门扉的地方重新冒出，到时候就更加麻烦了。”
　　“的确，那样的话就糟透了，我明白了，还是必须平复这个神明的愤怒才可以……但是抱歉，祭司小姐，我什么也……”
　　挂在瑟莱忒枪柄上的黄金指轮正不断地震动着，在矮人少女开始讲述神话中古老地母神的来源与其拥有的众多性质的缘由时，神秘的气氛就从她的话语中弥漫，笼罩了这里。
　　神秘学知识本身，就具备神秘的力量——
　　但是，虽然感觉得到这种神秘气氛，灵性被触动的感觉却完全没有。
　　抖了抖尖尖的耳朵，玛格莉塔摇了摇头。
　　“不行吗……”
　　双眼如融金般灿烂的少女抿了抿嘴唇，虽然只是片刻，但是她的脸上还是露出了一抹紧张。
　　那是连玛格莉塔也能读懂的表情，不如说，是她曾经非常熟悉的表情。
　　没有了可以依赖的基准，必须自己对自己审视自己的言行是否正确，而这关系到的重大之事的重量压在自己的身上，那份压力让人不得不紧张，不得不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做好——
　　——没有错，曾经的她非常熟悉这样的表情。
　　但那个时候她面对的是商谈的成败，大部分情况下会影响的也就是家族长辈对自己的评价和金钱的损失，可这位少女呢？
　　在这座岛屿上，她是唯一的神话学者。
　　机构、玛格莉塔和猩红都会根据她的学识和判断进行接下来的行动，这些行动关系到成千上万人的生死存亡，这个责任就是这么重大，哪怕她再自信和相信自己的学识，在理解到这一点之后，会紧张和不安才是正常的吧。
　　“……有没有办法，让我能够稳定地获得灵知呢？”
　　等反应过来时这句话就已经脱口而出了。
　　“不太容易呢，如果灵知是那么容易获得的东西……”
　　“大概灵知主义就不会在学界被那样质疑了吧……”
　　猩红和「女祭司」都摇了摇头。
　　然而，有另一个回复在少女的耳边清晰地响起：
　　“答案是肯定的，玛格莉塔小姐，让人可以稳定地获取灵知的方法，的确存在于我的资料库中。”
　　振动着的圣银，如此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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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月总算是结束了，因为过年的事，这个月完全没有闲暇时间去写白银姬，存稿也很紧张（悲
　　加上又一波寒流给气温来了个大跳水，作息又开始有点难受了
　　希望三月气温来波回升吧……我真是讨厌寒冷qwq
　　

    





第844节 EP.198 智识与灵知「III」

　　“星辰草……你一定是在开玩笑！这玩意最后一次有目击记录是在一千七百六十年前，唯一一株可以确定是星辰草的标本被收藏在森海王国的万国展览馆。先不管你说的配方有没有在机构的记录中，就算有也肯定调配不出来。”
　　分析机前，听完少女的话后，原本一副“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事尽管说”表情的男性举起手，表示自己束手无策。
　　“……那么，除去星辰草，同时包含……不，直接找有没有变体配方就可以了，能行吗？”
　　刚刚说出配方第一种也是最主要材料的玛格莉塔停顿了一下，忽然想起机构里对这样药剂配方的称呼。
　　现在，她们身处西西里分部的资料库之中。
　　重新出现在港口的少女们从小队长那里得到了这个已经完全失去组织机能的据点的位置，赶到了这里。比起教堂支部，这里的情况糟糕得多，但玛格莉塔她们还是幸运地找到了一位幸存下来，在这里担任资料管理人员的男人。
　　“……我试试看吧。你们说的那个药剂的全部材料是什么？”
　　“主要材料星辰草、金凤花、珊瑚花、枭之眼、蛇鳞、不限类型的烈酒一种。辅助材料蛇血、苍穹盐和刚发的豆芽。需要完全黑暗的房间，点燃时不会产生光的乳香……”
　　说着，这个有着稍尖——但不像玛格莉塔那样尖俏且长的耳朵的男人伸手在面前的分析机键盘上飞快地敲打着。
　　一连串的字母随着他的敲击组合成一条指令，被墨水记录在纸张上，随着男人敲下回车键，纸张移动器将白纸上移了一小截，键盘下的齿轮发出咔哒咔哒的旋转声，将由这串字符组成的指令化作属于分析机的语言，伴随着连杆和蒸汽的动力将搜索的请求传递到庞大的，由上百根笔直的直杆与成千上万大小不一齿轮所组成的精妙绝伦的图书馆中。
　　一分钟，两分钟……大约五分钟后，男人的手指没有在键盘上触碰，但状若打字机的分析机终端开始自行将一连串的字母印在白纸上，将返回的条目呈现在少女们的面前。
　　“——有了，「辉光的睿智」药剂。”
　　他开口说着。
　　果然，在伊兰翠时代最常见的药剂的名字在漫长的时光之中发生了改变，就连组成药剂最重要的一种材料也已经在大陆上灭绝，时代通过这样的方式展示着其变迁。
　　玛格莉塔忍不住看了瑟莱忒一眼，但只在圣银光滑如镜的表面上看到了自己的面容。
　　“这个配方的变体配方……”
　　男人重新在分析机的键盘上敲打起来。又一行少女们看不懂的命令印在纸上，齿轮回转的噪音再度回响在房间里，又是数分钟经过，分析机将从庞大资料库中检索到的，基于这个药剂配方做出一定程度改变的数个配方条目罗列在了纸张上。
　　“一共三种，我看看，全部打印的命令是……有了，「//all wp-print」……啊，该死，首字母需要大写……后面也要有双斜杠……”
　　回车一敲，分析机毫无反应，男人挠着头，另起了一行，重新把这一条命令输入了进去。再度按下回车后，分析机的齿轮开始律动，在这台分析机终端旁边的印刷机的滚筒也随之旋转，将三份配方打印了出来。
　　玛格莉塔拿起那三份纸张，看到基于原本的配方进行改进之后的变体药剂的名字分别是「眸之辉光」、「朦胧体验」和「枭之传令」。
　　并不是所有魔药的材料都会易于获得，因为机构所拥有的配方大部分是发掘出来的古老资料，某些材料在某处难以获得的情况司空见惯，因此，需要这些药剂力量的炼金术士就会对原配方进行改进，用在某些地区更容易得到的材料，获得效力类似的变体配方。
　　这种配方的特点是除去个别特别难以获得的材料，其他材料和原配方几乎没有区别，因此，也就可以通过材料来反向检索配方。
　　顺便一提，按照猩红所说，这样的配方大多来自「水银黄昏」，是机构和这个专门的炼金术士组织重要的合作项目。
　　“先别急，让我查一查分部的材料储备，我看看……”
　　扫了一眼在三张配方最上面的材料列表，又是长达十分钟的检索，最后，男人叹了口气，将那张「眸之辉光」的配方交给了玛格莉塔。
　　“在素材库中，这张配方的全部材料都有，另外两张配方都有材料我们分部没有。素材库的位置看走廊上的路牌就能知道，因为我只是个管理资料的，炼金什么的一窍不通，接下来就帮不上忙了。”
　　“不，这位先生，你已经帮了我们大忙了。”
　　拿着配方，飞快地扫过材料和配制过程，玛格莉塔对着面前的男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接下来就请交给我们吧，我们去素材库取素材，然后找一个暗室进行调配！”
　　埃兰迪尔人的少女说完之后，就带着自己的同伴们离开了，看着她们的背影，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叹了口气，低声地嘀咕着。
　　“加油吧，像我这种连分析机的操作手册都记不熟的男人，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说完，他也站起身，穿过长长的走廊，回到了原本协助着来自岛外的援军把发病但依然生存着的人从这个分部各处搬运，集中起来的房间。
　　“哦，回来了吗？情况怎么样，找到那三个女人要的东西了吗？”
　　看到他，一个男人抬起头来和他打招呼。
　　“姑且是找到了，虽然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帮上忙。”
　　来到穿着瘟疫医生服饰的男人身边，帮助他将正拖动的，已经昏迷的一个男人运到地上，有一部分埃兰迪尔人种特征的青年叹了口气。不久之前那段可怕的回忆重新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在港口暴乱的时候，我什么也没有做。无论是想要阻止人们离开岛屿的人，还是想要让人们离开岛屿的人，他们都是对的，谁都有权力为了自己和自己重要的人活下去而挣扎，没有人可以指责一个想活下去的人，必须要在那样的两种正确中将其中之一定义为错误不管怎么想都很奇怪，所以我逃走了，哪边都没有支持，只是害怕地逃走了……”
　　这个男人就是在港口的暴乱发生后回到分部，报告了暴乱发生情报的人，但对于这一点，已经抵达素材库，寻找着药剂所需材料的少女们并不知晓。
　　抹了一把汗水，男人口申口今般地苦笑着。
　　“我什么也做不了……”
　　“……嘛，往好处想，正因为你在那个时候什么都没能做，那三个女人才能找到想要的东西，分析机的操作可是个专业活，要是没了你，我们所有人都得抓瞎。”
　　执行人员拍了拍这个阴郁的男人的肩膀。打心底里里，他其实看不起这个逃兵，但是如果不是这个逃兵的话，那三个阶级肯定很高——说不定还是执行官的女人来到这里寻找结束这场神秘学瘟疫可能需要的魔药资料时，可能就会无功而返，而她们要找的东西或许就是结束这次事态的关键——被派遣到岛上作为先锋部队的人都是有着丰富经验的执行小队成员，他们都很清楚，某场神秘灾害的关键，很多时候就是某一个事物。
　　从这方面来看，这个男人说不定是立了大功，因此，他对其的评价也从“逃兵”变成了“保留重要技术人员。”
　　但就在这个执行人员的手落在这位“重要技术人员”的肩膀上时，他忽然双腿一软，跌倒在了地上。
　　“——？！喂，你没事吧！喂！草——！！”
　　还没有闭拢的眼睛里，执行人员看到了他的眼白染上一片病态的黄。
　　“这家伙也发病了吗？喂！振作一点！”
　　“「SR-325」还没有启动吗？”
　　“已经观测到「SR-325」的启动，半径一公里的光罩已经可以用肉眼确认了，但是排斥任何神秘力量起效的效果要达到顶峰还要很长一段时间。”
　　“啧，总之我们的工作是把分部的人运到那个收容物的力量范围内，加紧加紧！我们的手脚快一秒，说不定就有一个人能活下来！不要停下来，休息只允许三分钟！人手不够的部分就用毅力来填补！！动起来！！！”
　　“是！！”
　　…………………………………………………………………………………………………
　　暗室之中飘荡着点燃的乳香。
　　药剂的调配已经到了最后一步，玛格莉塔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圣银的触须将那颗枭之眼填在一根粗细契合的三角烧瓶瓶颈处。
　　从素材库中拿出时，这颗眼球干瘪得小小的一团，但按照配方将其浸泡在蛇血和苍穹盐的溶液中，又将刚发的豆芽——结果反而是这个材料花费了少女们最多的时间，这是完全意料之外的——放在其上，伴随着神秘力量的涌动，豆芽的根伸入干瘪的眼球，把那血红的溶液全部吸取进去，在豆芽变得像是红色水晶雕琢的之后，它忽然融化成介于液体与光的状态，完全渗入了那颗干瘪的眼球。
　　于是，那颗死眼重新变得莹润，甚至可能比这颗眼睛还活着的时候胀大了一圈，它晶莹，澄澈，看着那颗眼球，就好像能从中看到深邃的智慧。
　　“好了，最后，只要把调配的液体混合，通过这颗眼睛过滤……”
　　“……自古以来在神秘学里，蛇代表神秘的力量和生死的轮回，新芽代表新生的生命力，而枭是智慧、以及传达启迪的象征。”
　　矮人的少女低语着。
　　完全的黑暗中，她看不到正在发生什么，但是根据玛格莉塔的话，还是能够推测出配置步骤进行到哪一步。
　　“……开始吧。”
　　“嗯。”
　　从枭的眼里滴落，就具备了通过传达智慧与启迪的信使的眼中，从智识的世界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然后这个配方的其他材料——星辰草寓意天上星辰落至大地的智慧，金凤花是密林深处的智慧，珊瑚花花型与金凤花相似但开放于深海，因此被认为是来自海洋的智慧，蛇鳞不用说，是神秘的象征，烈酒作为基底，同时在原始的时代，醉酒看到的幻觉被认为是神明的启示。
　　整个魔药的配置就是一个小型的仪式，象征天空、大地和海洋——也就是世间一切的智慧通过枭——智慧与启迪的传递者的眼中来到这个世界上，因而饮用魔药的人能得到天启的智慧与知识。
　　而在玛格莉塔她们使用的这个变体配方里，星辰草虽然被向天菜的汁液和玛瑙粉取代，但象征的意象是没有变的。
　　感受着少量魔力的消耗，玛格莉塔看着瑟莱忒将把其他材料调配好的数种溶液稳定，同时地注入三角烧瓶，数种不同颜色的液体一瞬间混合成了浑浊的色彩，将瓶颈的部分充满。圣银立刻停止倾倒，在精密的动作中，连一滴也没有洒落。
　　随后——
　　黑暗之中，出现了光。
　　一滴夺目的光芒照亮了黑暗。「黑暗中的辉光」、「瞳中落下的辉光」，无论哪个都是智慧与启迪的象征，这也是调配时需要黑暗环境的原因，不过乳香就纯粹是为了营造神秘环境了。
　　那粘稠的，夺目而冰冷的光从枭的眼球中央、从瞳孔而不是边缘滴落，从瞳孔滴落，以近乎膏状的姿态在三角烧杯中央变成了一团。
　　原本配方的魔药是不会有这样的姿态的。
　　“受膏——这是相对晚近的时代产生的神秘学仪式了。通过涂抹具有神圣力量的油脂、水或者奶，来驱除病痛，获得祝福，之所以会变成膏状，是因为石榴的加入。石榴和葡萄酒都象征圣子之血，当然在神秘学而非宗教的的领域中，这种象征可以引申为某种至上至圣存在、而非特定神的血，这个变体配方的作者通过加入这种材料和神秘学意义，应该是和这个配方出现的年代，或者其本人的信仰有关。”
　　“会影响魔药的效力吗？”
　　“不、不会，特别是圣血在宗教和神秘学中一直是治愈疾病和伤痛的力量。从这个方面看，也有可能配方的修改者是想要为服用者提供一种保护……”
　　辉光照耀着三位女性的脸，圣银的触须在光中不断重复着倾倒、停止、倾倒、停止的循环。最终，在所有的药液都被过滤完毕后，一团发光的膏体静静地停留在烧瓶之中。
　　“这样，魔药就完成了吧……「启示药剂」的变体，这个魔药应该不是通过涂抹来起效的对吗？”
　　这就是瑟莱忒所说的，让人可以稳定获得灵知的方法。


　　
　　0w0
　　好家伙，一进3月我这里就连下一周的雨
　　心态有点炸
　　本章中稍微设计了一下分析机的具体设定，然后遇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虽然资料上说这种机械计算机有自己独特的显示器、内存，但是无论是历史资料还是现代的还原我都没找到有关差分机或者分析机的显示器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就连蒸汽朋克开山鼻祖的《差分机》里都没有描写。而且考虑到本文世界观里没有电这种东西，就只能自己魔改了。
　　思考之后，最后决定把本文中分析机的操作界面弄成打字机的样子，对，就是经典的一张纸会自动移动然后咔哒咔哒打字上去的那种，一来外形上接近电脑，二来，打字机的键盘可以敲命令行，用纸张作为显示载体还能在操作结束后取下来保存为历史记录……越想越合适。
　　

    





第845节 EP.199 智识与灵知「IV」

　　瑟莱忒曾经告诉过玛格莉塔，在古老的伊兰翠帝国，因为每个人都具备比这个时代的人强大很多很多倍的灵性，因而他们即使在没有任何参考的情况下，也能遵循自己的直觉做出决定。
　　这样的决定对其个人而言虽然不总是最好的，但也很少是最坏的。
　　「灵知」属于这种直觉的更高级的体现，通常效果更好，但除非天赋异禀，否则很难在需要的时候正巧获得。于是，那个掌握着名为魔法这种如今已经完全失落，只在巫师的身上还遗留有类似能力的神秘技艺的文明就通过炼金术，发明出了这样一种魔药，只要服用了它，就能在效果维持的时间里轻易地获得灵知。
　　在那个纪元，这是和止咳药剂一样普遍的药物。
　　而在现在的时代，虽然其主要材料之一已经灭绝，但机构不愧是最大的神秘学知识管理组织，其配方依旧被发现、收录，并且开发出了变体配方。
　　这样一来，玛格莉塔就应该可以通过灵知对祭司小姐的结论进行一个验证了。
　　注意到配方中只使用了一种烈酒，玛格莉塔深吸了一口气，对这种魔药的味道做好了觉悟。
　　“让我看看配方的服用注意事项……嗯？”
　　猩红的表情变得怪异起来，被她幽黑的双眼看着，本来因为药剂的顺利调配完成而有些兴奋的玛格莉塔突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这个魔药不是饮用的啊……”
　　“不是饮用的，那要怎么服用呢？”
　　「女祭司」小姐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啊，配方上写的是直肠给药。因为这种魔药似乎会和胃液里的酸发生并非神秘作用的化学反应，形成絮状的沉淀物堆积在胃里，让药剂失效。”
　　猩红指着在纸张最下方的服用注意事项。
　　“这个配方能追溯到黑暗纪元的政教一体化国家时期了。这里写到，配方原作者可能打算将原配方改成涂抹用药的。刚刚祭司小姐也说过了，那个时代的宗教信仰认为受膏是一种神圣的行为，但没想到在涂抹后会造成强烈的红肿，麻疹反应，用酒调合后饮用又会在胃里形成絮状沉淀物，结果，这个配方就被视为失败品，后来随着直肠给药技术的发明，这个才被重新利用起来……不过机构一般把这个当作无副作用的致幻剂，而不是瑟莱忒小姐说的效果……嘛，这也是常事了，很多古老的魔药，机构都未必用对了方法。”
　　猩红耸了耸肩，带着一种邪恶——只能称之为邪恶的笑容看着玛格莉塔。
　　“……”
　　——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看着三角烧杯中发着光的药膏，玛格莉塔的嘴角不断地、不断地抽搐着。
　　少女很想飞奔回那个青年的身边问他为什么偏偏要给这张配方，但马上她又记起来，是因为只有这张配方的材料在这个分部全部都有。
　　服用的注意事项在最下面，而材料在最上面，那个男人可能也没有注意到吧……
　　“如果灵性太过微弱，即使配合这种药物也无法获得灵知，这是没办法的事。就好像给盲人再高精度的望远镜，盲人依然什么也不会看到一样。但是玛格莉塔小姐完全不用担心。时间紧迫，请赶快服用吧，注意事项中有提到与银接触会导致性质的转变吗？”
　　“似乎没有呢。”
　　“那样的话——”
　　而完全没有察觉到持有者心情和表情变化的圣银微微振动着，迅速变成了一支容积相当大的圣银注射器——当然是没有针头的那种。
　　“请、请等一下！直肠给药？诶，也、也就是说是从屁股那里喝进去——？诶、还能这样的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这很奇怪吧！”
　　「女祭司」小姐则完全是一副混乱的样子。
　　魔药散发的光芒下，少女的脸完全红了。
　　因为是学术型职业，她鲜少接触魔药，在她的印象之中，魔药就和医院里售卖的药剂一样是用嘴喝的。
　　“……我做。”
　　在圣银的催促，猩红的坏笑与矮人小姐羞耻和混乱的声音之中，玛格莉塔咬着牙，挤出了两个词。
　　少女把自己的大拇指紧紧握在手心里，坚定地说着。
　　“服用这个魔药后就能进入灵知状态，为祭司小姐的判断勘误，获取相应的知识吧？这样就能还原仪式，然后想办法举行仪式结束这场瘟疫，相比起来，我的羞耻心是无关紧要的东西。没错，而且这本来就是正常的医疗给药手段，以前服用「森之泉」的时候也……”
　　这样的话语，让圣银也为自己的持有者感到骄傲。
　　“那么——”
　　可是在它开口催促后，玛格莉塔的表情一下子就垮下去了。
　　“……但是，可以换别的注射器吗？可以的话，我不想让瑟莱忒小姐做这种事……”
　　“……我很疑惑，玛格莉塔小姐，这到底是为什么呢？直接使用我明明可以更加减少时间的花费。”
　　“请让我拒绝，瑟莱忒小姐，我真的不希望你做这样的……这样的事……”
　　“我不明白，运用自己的能力帮助您解决问题就是我的职责，我不明白为什么玛格莉塔小姐这样排斥我进入您的身体。”
　　“不，也不是排斥，只是……啊，猩红小姐，我们去医疗部门找注射器吧。”
　　“好的，不过……”
　　拼命忍着笑的猩红在少女站起来后，忽然掀起了她的裙摆。
　　“说起来，玛格莉塔小姐，裙子下面没有内裤哦，虽然说时间紧迫，但也不用这样着急吧——”
　　“——那是在昨晚探索遗迹时我让「衣物吞食者」变成乙太织甲的时候作为代价被吃掉了啦！我已经非常羞耻了所以这种时候就请不要捉弄我了——！！”
　　“好的好的——”
　　虽然这么说，但在给药的时候，玛格莉塔还是被坏笑的猩红逗弄到她满足为止。
　　…………………………………………………………………………………………
　　“咕……黏糊糊的感觉真是奇怪……”
　　“酒精从直肠吸收不通过肝脏直接进入血液，一旦急性酒精中毒就万事休矣，所以我没有稀释得太多呢……怎么样，玛格莉塔小姐，有什么感觉吗？”
　　大约二十分钟后，在机构的一间医务室里。感受着身体里「双树之种」的脉动，玛格莉塔深呼吸着。
　　“嗯……嗯……身体因为酒精的缘故，身体在发热，唔……从开始注射的时候就感到头昏，现在应该是完全醉了……但还能维持相对清晰的意识，然后魔药的效果……”
　　身体有些眩晕。
　　“……你们有说什么吗？为什么我好像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啊，医务室里还有些奇怪的影子……”
　　但精神却仿佛被研磨得明亮的镜子，把周围的一切都映入了自己的意识之中。一些明明不存在的景象开始显现，不存在的声音开始回响。
　　“……开始出现幻觉就说明起效了，猩红小姐，我们回到那个遗迹里。”
　　到最后也没能尽自己责任的圣银用低沉的声音说着。
　　“那么，玛格莉塔小姐，因为你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用塞子塞住，所以一定要夹紧，不要让好不容易做出来的药漏出来哦。”
　　“玛格莉塔小姐，这种事，我可以为您做。”
　　“瑟莱忒小姐，请容我拒绝，真的……”
　　“我不明白……”
　　「天体巡回」发动，在过了大约半个多小时之后，少女们重新回到了遗迹之中，一回到遗迹，有些脚软但抓着猩红站稳了玛格莉塔就向矮人的少女说着：
　　“祭司小姐，请继续告诉我，关于这里的神的知识……”
　　“好、好的，那么我们就接着之前的说。关于死亡的神格衍生出了其统治冥府、或者说死后的世界的权能，这一点可以通过现在仍旧广泛存在的文化象征作为论证，那就是大凡提到死亡之后所去的地方，死后的世界，大多都是在地下的。这或许源自古老时代众多文明共同的土葬习俗，死者归于大地，死亡在下这一类的观念往往是大多数人的共识。就算是地狱也是在地下的。”
　　——而大地之下是黑暗的领域。
　　神秘的气氛，随着神秘的知识弥漫。
　　黑暗——那也是大地的一重属性。
　　而且是在这个神殿之中，被强烈地凸显的属性。
　　之前在调查时，在遗迹的外围，矮小的少女已经见到了那些半人半蛇怪物的尸骸。
　　巨蛇的守护兽，亵渎神殿而被变成半蛇怪物的人——这是这座神殿供奉至高地母神的有力证据，但是，蛇的神格还有更为纯粹的蛇神，因此少女没有急着下定论，在确认壁画中祭司手持的谷物后，才确定了下来。
　　在古老的时代，或者说，神代，至高的神往往具备繁复的属性。
　　这座神殿中体现出来的就是「黑暗」。
　　“我发现了神殿墙壁和地面上见不到为了照明的设计、不论是壁灯还是火盆的痕迹都没有，就好像彻底的拒绝着光。在过去，恐怕除非举行仪式，否则这神殿之中是不会有光的。因此神殿的空间虽然宽敞，但是天花板的高度较低……除此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这座神殿建设在火山里，虽然这个遗迹中已经见不到火山内部的洞穴，但是在遥远的时代应该是可以看得到的，壁画中也有围着巨大、黑暗的洞穴进行仪式的场景……”
　　黑暗、无光。
　　通向幽深大地深处的，巨大落穴。
　　“而巨大、通往大地深处的落穴往往也是通往冥界的象征，在古代，这种大洞或者峡谷，往往会与死亡产生联系，在这本《西西里古老神话选集》中我也确实找到了一位勇敢的牧羊人通过山中的大洞抵达冥界的故事……”
　　死亡、冥界。
　　掌管生命与死亡与轮回的，至高女神。
　　不知道什么时候，玛格莉塔置身于一处神殿之中。
　　神殿里没有灯火，光源来自于一群穿着漆黑长袍的人手中的提灯，那灯是蛇首的造型，将大嘴张开，不知道什么材质的油脂与灯心草在蛇嘴中燃烧，照亮了黑暗深渊边缘的地面与站立在那上面的人们。
　　一个女人被捆绑着跪在旁边。
　　一个妇人站在她的身后宣读着一块泥板，她的手指上有一枚环蛇的戒指，让玛格莉塔感觉有些眼熟。她宣读这个女人因为违背氏族的传统将被送至神的国度，由掌管生命与死亡的神对她进行审判——神的名讳是一串长长的陌生的音节，那恐怕是比古代语还要古老的语言，可是，玛格莉塔却发现自己听得懂。
　　可当她仔细回忆，神的名讳似乎又不曾在自己的记忆当中留存。
　　宣读完毕，举着灯火的、全是女性而没有一个男人的人们一起用像是毒蛇吐信的声音一起复颂着神名，戴环蛇之戒的女性将被捆缚的女性往黑暗中推落。直到这时，玛格莉塔才看到这片黑暗是巨大的落穴，它幽深，它广袤，仿佛连通着生与死的世界，而那个女性正在坠入死的国度，而统治着那国度的，是黑暗与死亡的女王。
　　亘古的冰冷缠绕着身体。光失去了、不，是光不允许挑战黑暗的权威。黑暗之中仿佛有一双幽黑的眼睛。但为什么呢？
　　那视线，玛格莉塔却感到一种温柔。
　　“……那个大洞一定是神殿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结合神殿没有照明设计，还有相对低矮的天花板——高大的天花板和宽敞的神殿是建筑技艺发展之后的产物，但在那之前，这种低矮是为了不僭越身处下方的神祗。因此，在这里侍奉的神的名讳的顺序应该是……”
　　有声音在如此复诵，那是神的名讳。
　　那是玛格莉塔自己的声音，与矮人少女的声音重合。
　　—「夜之主宰」、「幼小的冥府女王」——「慈爱与丰饶的母亲」——
　　“——黑暗——统治冥府的女神，在这之后才是地母神、然后才是丰收和其他神名……玛格莉塔小姐？你说了，什么？”
　　“……？”
　　「女祭司」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身影和猩红的身体忽然出现在玛格莉塔的眼中。玛格莉塔抬起头，愣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出了一个名字。
　　「艾金罗耶」


　　
　　直肠给药是广泛运用的，正常的给药手段.jpg
　　

    





第846节 EP.200 欺瞒神明

　　夜之主宰、幼小的冥府女王、慈爱与丰饶的母亲——艾金罗耶。
　　这就是被供奉在这座神殿之中的至高女神的名字。
　　“——成功了吗！玛格莉塔小姐，刚刚难道是获得了灵知？”
　　“嗯……嗯……好像是这样没错，我听到祭司小姐说火山的大洞时，忽然就看到了一些景象……还有一些非常……非常真实的感觉……”
　　“那就是灵知！”
　　矮人少女的眼里亮起了光，但在听完玛格莉塔讲述的场景之后又有些泄气，因为玛格莉塔通过灵知看到的并非她们现在需要的仪式，而是一场审判。
　　但是，这样一来，就能通过灵知对自己的结论进行最基本的正确与错误的判断，而且准确率会比一般的占卜要更高，也就能更有把握了！
　　矮人的少女深吸了一口气，将目光投向了供奉着已经残缺的神像的神殿。
　　“请给我一点时间，向神请求恕罪的仪式大抵遵循着一套相同的逻辑，而且壁画上其实也有些蛛丝马迹，我会根据那些进行平息神明被亵渎的怒火的仪式的还原——我会尽快的！”
　　“……那就拜托你了，祭司……小姐……”
　　玛格莉塔摇晃着头。
　　她感觉到处都有人说话，黑暗中也浮现着光怪陆离的影子。
　　很多时候，在外人眼里灵知状态和陷入癫狂也没有什么区别——事实上，也差不多就是这样，没有两个人能得到完全一样的灵知体验，一个人的感受和知晓的事物在另一个人眼里或许就是无法言喻的疯狂。按照瑟莱忒所说，作为玛格莉塔服用的魔药的原型，「天启药剂」本身也是通过让饮用者进入这种无害、但类似癫狂，被幻觉环绕的状态，同时提升灵性来增加获取灵知的机会的。
　　也难怪这个变体配方被机构拿来做无副作用的致幻剂。
　　所以玛格莉塔现在的状态实在有些糟糕，在金发金眼的少女开始沉思书写后，她就被猩红抱着，陷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无数的幻景在眼前浮现，无数的声音在耳边回荡，血族王女身上的凉意和滑嫩的肌肤似乎也在幻觉中被扭曲成了某种冰冷，滑腻的东西。
　　“……”
　　这实在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体验。
　　可是玛格莉塔连自己在这样的状态中持续了多久都无法感受到，直到再一次被猩红唤醒，看到金色的双眼。
　　“玛格莉塔小姐，看起来药效随着时间被吸收得更充分了，请不用说话，听我说明仪式吧。”
　　“……嗯。”
　　“其实你不用那么急的，祭司小姐，因为用烈酒调和、稀释的程度不高，在玛格莉塔小姐屁股里面的魔药距离被完全吸收到药性消退应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但是我身上的这个加护只有五个小时而已，一旦我不幸倒下，下一位神话学家来到这里至少要一天——太阴之门在一天的时间里只能动用一次，其他传送型收容物也需要准备，而在这段时间里说不定就会有很多人因为瘟疫死去……请放心，我不会因为时间紧迫就乱了阵脚的。”
　　“毕竟，你的老师的优点就是稳重呢……虽然在地震和海啸发生时都能安然入睡，实在是稳重过头了。”
　　“总之，这就是我根据壁画、还有关于「艾金罗耶」神的性质还原的，请求神明平息怒火的仪式。玛格莉塔小姐，请听我说……”
　　平息神明怒火的仪式，通常分为长期与短期的形式。
　　长期是持续不断地供奉与祭拜，而短期则往往伴随着血腥的活人祭祀，且往往因为神明的性质不同有着显著的差异——在少女这么说的时候，玛格莉塔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了另外的声音与她的话语重合：
　　对火之神献上人祭需要点燃祭品。
　　向雷之神献上人祭需要在暴风雨中将人捆绑在高杆之上立于山巅。
　　为了尽快平息海神的怒火，人祭会被绑上金银、香木和魔物的尸体被沉入海中。
　　古老的祭司向来是血腥残忍的。
　　而对于拥有蛇之象征的大地母神——
　　——你需承受百蛇缠绕、千蛇撕咬、如果伟大的母亲怜悯你，便不会让蛇群伤你分毫。如果母亲接纳你进入祂的国，那你将在平静与安宁中离开，否则，只要你有丝毫的胆怯与恐惧，献祭便会失败，我们将一同承受幼小的冥府主人更盛的怒火。
　　神殿中央有一位女性端坐着，神情毅然。有一个人正在对她说明着她将面对的事物，目光凄切。
　　这个人的手指上也带有那枚让玛格莉塔越看越眼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见过的环蛇戒指。在说完之后，端坐着的女性点了点头，然后戴着戒指的老妇人叹了口气，拥抱了她——不，是拥抱了玛格莉塔自己，她说了些什么之后离开，紧接着——
　　从玛格莉塔的上方，无数的蛇从天而降。
　　“——！！！”
　　灵知体验中所感受到的一切都很难和现实与真实区分开来。因为玛格莉塔醛缩起身体和尖叫，「女祭司」的话语被打断。她和猩红紧张地把玛格莉塔从灵知体验中唤醒，等到浑身战栗的少女从真实地存在于她感受中的千蛇撕咬中缓过劲来，说出了自己看到的景象，矮人的少女才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就像玛格莉塔小姐看到的，这些都是通过献上贡品，进行祭祀的方式来平息神祗的怒火。我们无法使用这样的仪式，太过残忍了，但幸好，在这之外，还有一种特别的方式。”
　　矮人的少女说着。
　　这是在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当人祭开始被普遍视为野蛮和血腥，公开将人用仪式性的方式杀死更多地作为对人们的警告而非对神的奉献之后，伴随着英雄史诗的兴起，另一种在短期内见效的方式取代了人祭。
　　“——通过神设下的试炼以取悦神，从而令神平息怒火。”
　　时常有这样的传奇故事：某地遭受某种灾害侵扰，英雄或者勇者获得神明的谕令，只要通过某某某试炼，完成某某某任务，灾祸就会消失。
　　最常见的便是狩猎某种可怕的魔物，不过除此之外也还有闯过神灵设下的关卡、偷走被某些魔物、甚至是敌对神灵神殿中珍藏的宝物。
　　这些试炼之中，有一种较少出现的试炼，是故事的主角被指引向一座荒废的神殿，在闯过那里的难关，战胜守卫那座神殿的守护者后重新恢复了神殿的荣光，从而取悦了神明，消弭了故乡的灾害。
　　“……和我们现在在的这座神殿很相似呢，是巧合吗？”
　　“我觉得用太阳底下无新事来形容比较准确哦。”
　　“可是，并不是我们击败了作为守护兽的大蛇，做了这件事的是机构的小队，但他们因为渎神被变成了半人半蛇的怪物……喔，我明白了，神话叙事真是方便的东西呢。”
　　“没错，考虑到那支执行小队的目的是收容祭坛上疑似收容物的器具，在神话叙事里，这样的人往往会是盗贼，他们残忍地杀死了守护兽，将它的血溅到了神的祭坛上，于是神明震怒，将他们变成了半人半蛇的怪物，守卫这座神殿。”
　　矮人的少女用力地点了点头。
　　“而玛格莉塔小姐和猩红小姐战胜了那些堕落贪婪的盗贼，来到神殿深处，并且替他们犯下的渎神之罪求情，请求神明停止灾难——听起来就像某个英雄史诗中的一节不是吗？”
　　“哦——”
　　猩红明白了她的意思。
　　荒废破落的神殿——这里。
　　打算消弭灾难的人——她们。
　　被战胜的守护兽——那条巨蛇。
　　战胜了守护兽但因为渎神变成怪物，取代守护兽职能的盗贼——那支机构的小队。
　　是的，完全对应。
　　“但是真的要用吗？这不就是欺瞒神明……”
　　“这个神已经很古老，几乎被遗忘了，我很怀疑祂到底还有多少的自我仪式和用来判别真伪的能力，而且，虽然这是一种赌博，但至少让某个人承受千蛇的撕咬更具建设性。”
　　“这倒也没错。”
　　“请求恕罪时可能会用的祈祷文我也设计好了，虽然基本上是将敬奉黑暗、掌管生死轮回的冥府主人和大地母神这一类神明通用的祷词修饰拼接，但正因为是通用的祷词，至少不会出错。”
　　“真是了不起，「女祭司」小姐。”
　　猩红赞许地看着代号「女祭司」的少女，外表可爱，学识渊博，血统特别——逐渐意识到这位少女越来越对自己的胃口，就像玛格莉塔一样之后，猩红看向她的眼神也越来越让少女感到有些不太自在。
　　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尝尝看，这孩子的血液的味道了。
　　不过血族的王女当然不像是那些容易急不可耐的年轻人，她轻轻一笑，把怀里的玛格莉塔放到地上，向矮人的少女这样说着：
　　“让我来试试看吧。玛格莉塔小姐要从魔药的效果中恢复可能还需要较长的时间，这样晕晕乎乎的状态举行仪式恐怕也会让这位神明大人感到不快吧，我也是战胜那些‘守护者’的一人，应该也可以进行仪式。反正我是不死之身，如果真的有什么危险，对我来说也无伤大雅。趁着这个时间，你也可以试着还原另一个祈求神明停止灾祸的仪式了……说起来，如果神的怒火平息了，因为被亵渎的愤怒造成的神秘学瘟疫不是也应该会消失吗？为什么要分成两个？”
　　“虽然理论上是这样，但是，即使怒火平息，但依然为了惩戒渎神之举依旧降下惩罚的可能性也是有的，我认为还是不要太乐观才好……”
　　迷迷糊糊地听着两位同伴的交谈，被放在地上的玛格莉塔感觉一切都不那么真实，一切都是虚幻的。魔药的作用让她看到、听到了太多的东西，让她一时无法分清站在祭坛前的到底是猩红还是某个古老年代的女性，甚至也无法辨明正在进行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仪式，不过，不过——
　　当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敌意的时候，玛格莉塔的意识还是短暂地明晰了起来。
　　……等一下，敌意？
　　从哪里来的敌意？
　　这个神殿之中除了她们难道还有别的人，别的什么存在吗？
　　不对，难道说——
　　察觉到自己的持有者的意图，圣银的触须沿伸，让玛格莉塔挺起了身体，她的眼里映入了猩红跪在祭坛和残破的神像之前，双手紧贴地面，连额头也要和神殿的地板相触。但与此同时，她又看到在血族王女的前方，那残破的神像上出现了一个黑暗的影子，幼小、黑暗、轮廓模糊不清的影子，那个影子还未凝聚，那个影子斥责着——
　　——践踏死亡的扭曲之物，如何敢在吾面前跪拜！
　　“——等一下！！！”
　　玛格莉塔猛地尖叫了起来。
　　“不行，猩红小姐不可以对这个神殿和祭坛做出崇敬和敬拜的仪式，不可以的！”
　　猩红的动作一滞，她和矮人的少女疑惑地转过头来，看着声调尖锐的玛格莉塔……
　　啊啊，不行，我只是……发出了尖叫。
　　从她们的眼睛里，玛格莉塔看到了就好像是癫痫一类的疾病发作的、正握着圣银铳刃胡乱挥舞的自己。
　　灵性太强并不是什么好事——现在她的状态再一次证明了这一点，如今因为魔药的效果和酒精的影响，玛格莉塔对自己身体的操控能力都降低了，这既包括肢体的协调性，也包括语言能力。
　　——那句话，只是响在我的耳边，我并没有把它说出来。
　　少女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至少，她的反应吸引了矮人少女和猩红的注意力，两人来到了玛格莉塔的身边，低声地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又看到了什么——
　　“……猩红小姐……是不死的……对于……掌管生命……死亡轮回的神……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亵渎……”
　　玛格莉塔也断断续续地，将自己通过灵知看到的景象说了出来，她的语言能力也在魔药的影响下变得错乱不堪，在具备意义的言辞间往往有大量无意义的呓语——不过猩红很显然察觉到了这些呓语之间真正有其意义的部分，在玛格莉塔说完之后，她陷入了思索。
　　“……嗯……这么说的话，的确，我们血族是不死的，在一个掌管生死轮回的神前为她举行仪式，大概和渎神没什么区别……恐怕这都不需要进行什么判断。”
　　“……最坏的情况下，这会导致神秘学瘟疫变得更加严重，而且因为我们做出了这种行为，再想通过举行仪式弥补这样的失误也可能……”
　　一身冷汗——
　　在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的时候，矮人的少女被乙太灯照亮的脸连一点血色也看不到。
　　“抱歉，猩红小姐，我居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不，要说疏忽的话我也是一样的，这还是我主动要求要做的，嘶……这边的世界真的是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搞出大事来，真是多亏了玛格莉塔小姐的警示才没有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万幸万幸……不过，这样一来，光是我在这里，无论什么仪式可能都会没法进行。而且我的存在就等同于亵渎的话，和我接触过的你们在仪式开始前应该也需要洁净身体的仪式。”
　　“而且还要等到玛格莉塔小姐的状态恢复……”
　　暂时已经没有什么能够留在这里做的了，为了等待玛格莉塔从魔药的效果中恢复过来，并且摆脱与身为血族的猩红接触的影响，再一次地，三人的少女离开了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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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7节 EP.201 第一次尝试

　　无论是什么样的文明，什么样的神话体系，对身体污秽的清除仪式总是无外乎斋戒沐浴、焚香祈祷、在干净的水源之中洗涤身体。
　　通过这样的行为切断与秽物在神秘学上的联系，从而以洁净之身举行后续的仪式，就是这种行为的目的，换言之只要能达到这种目的，形式上并不需要太过在意。
　　毕竟神话的缔造者相当一部分是古老的统治阶层，或许是为了方便解释，在这种层面可说到处都充斥着方便主义。
　　“……嗯，这样就好了。”
　　在双树之种的帮助下，玛格莉塔已经不再醉醺醺的了，魔药的效果在把还没吸收的那些排出、将残余清洗之后也已经完全消失，唯一的问题是身体的某个部位对这样的折腾有很大的意见，不断用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作为强烈的抗议——呼。
　　把那段羞耻的记忆从脑海中，抹去少女长长地叹了口气，忍受着那种微妙的感觉，从教堂支部内部这座除了她们之外就没有别人的职工浴场中起身。
　　坐在浴池旁边，正看着《西西里神话故事集》的猩红看到她和矮人的少女目光聚集过来，用眼神示意她们看向浴池旁放在盘子上的两瓶橄榄油和葡萄酒——由机构仅剩的几个人代为拿来的。
　　“……你确定在身上涂抹橄榄油和葡萄酒对仪式会有帮助吗？”
　　“「女祭司」小姐也认为可以一试不是吗？地母神虽然大部分都手持谷物，但在非粮食产区，地区特产反而才是其的代表物。而且本地流传的神话故事里也有在身上涂了橄榄油和葡萄酒的少女得到了地母神的恩惠的故事。而且岛上的教会也一直保留着制作橄榄油和葡萄酒，进行‘圣化’分给岛民的传统。”
　　“那些是后来宗教的习俗和虚构的故事吧……”
　　“神话的本质也是一种虚构，玛格莉塔小姐。而且一个地区前一种信仰的习俗可能会稍加改变后继续在下一种信仰中延续，这就是所谓文化的血脉，更何况，在壁画上，我们的确看到了一些人赤身裸体地跪拜，身上有着黑色的圆圈……”
　　金发金眸的少女看着那紫红色的葡萄酒。
　　“西西里岛自古就以葡萄酒闻名，很有可能那其实是葡萄酒的颜色，只不过壁画历久劣化，变成了黑色。”
　　“你们现在洁净了身体，我再触碰的话可能又会和你们在神秘学意义上产生联系，就只能你们互相涂油了。”
　　“猩红小姐真的不去了吗？”
　　“只是不和你们一起去而已，既然我作为血族很有可能从存在上就与那个神犯冲，光是在祭坛前跪拜都会让玛格莉塔小姐灵视到那样的景象，那么因为我在场而让仪式无法进行的可能性是存在的，我会在神殿外等你们，而一旦有危险发生，也可以立刻雾化飘进去保护你们——那么，我就先出发了。”
　　掌管生死循环的地母神。
　　不老不死的美艳血族。
　　这两者各自的存在基础有着激烈冲突也一点都不奇怪，因为通过灵知看到了那样的景象，所以玛格莉塔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从水池中拿起了同样与她们一起进行过洁净仪式的「天体巡回」。
　　“涂好油和葡萄酒后，我们就出发吧。”
　　从矮人的少女抵达这座岛屿到现在，差不多过去了三个小时，首批登岛的先锋队已经有一定程度的减员，没有多少可以悠闲行动的时间了，因此涂好了油，用紫红色的酒液互相在彼此身上按照某副神殿壁画上那样画了不少圆圈——也就是最简单的、代表生死循环的衔尾蛇的图案后，玛格莉塔和矮人的少女自登岛以来第三次回到了神殿之外。
　　这一次，她们连乙太灯也没有带。
　　在这里被供奉的「艾金罗耶」身具多种神格，是一个属性复杂的神明，但是根据神殿的构造，矮人的少女判断出祂的神名应当是黑暗、冥府的主人、之后再是地母神，玛格莉塔灵视到的千蛇撕咬的场景也没有光，保险起见，她们也选择在一片黑暗之中举行仪式。
　　话虽如此，也并不是说，这样一定就能成功，但如果不试试看的话，就连哪里有问题都不知道。
　　“玛格莉塔小姐，请开始吧。”
　　“……”
　　深吸一口气，玛格莉塔来到了残破的神像与放置着金杯的祭坛前方。
　　「衣物吞食者」已经交给了矮人的少女，而瑟莱忒变成了头饰的样子，静静地别在她濡湿的金发上，黑暗之中，她涂油的身体不着一物，就像她的目光扫过的位于角落中的一副壁画上，那些跪拜的人像一样。
　　膝盖，手肘，额头紧贴地面，双腿较大地分开，原始的祭拜仪式就如同当时的文明程度一样粗野，但这种粗野的特点正是任何人都能做到。
　　按照这副不知道是在进行何种敬拜的壁画上的姿势，少女屈起身体，朝神像跪拜，身体摇摆，接连对着残破的神像俯首三次，但是——她抹了橄榄油，理应很容易沾染尘埃的肌肤却没有在这样的行为之中，沾上丝毫的灰土。
　　哪怕她就跪拜在积有薄薄土灰的地面上。
　　稍远，矮人少女手中握着玛格莉塔交给她的黄金指轮，感受到了这枚神秘气氛探测器的微微振动。金色双眼的少女有些紧张地握紧了它、深怕这振动仅仅是自己的错觉。
　　——但并不是。
　　——出现了神秘的反应，看来行得通！
　　这种感觉，玛格莉塔也感受到了。接下来的步骤，就是咏颂神名，向神明呈上自己击垮阻碍，通过试炼的功绩，然后代替那些无意中行渎神之举的机构队员们请求神的恕罪。
　　“——于此失落之神殿沉眠，至高至上的古老女神，请聆听我、人子的祈愿。”
　　第一句，是对任何时代任何神都通用的祈祷词，为了特指这座荒废许久的神殿，矮人的少女还加上了“失落”的指向词。
　　“御身为「夜之主宰」，任何辉光也不敢挑衅您黑暗的威严！然请原谅我的失礼，因我无缘面见这雄伟山岭中通往御身国度的门扉，「幼小的冥府女王」啊，您掌管生与死的至理，幽深而广袤的智识！但冷酷只是御身严厉的一面。「慈爱与丰饶的母亲」啊,您手持稻穗，孕育生机，以神圣之油与酒为凡人驱邪消祸。因而我拜请御身，请聆听吧！聆听受瘟疫肆虐的岛屿上人们的悲呼、聆听踏破试炼的我之祈愿！”
　　三个神名都来自玛格莉塔的灵知，光所无法挑衅的黑暗是对黑暗神明力量的常见恭维，而关于「幼小的冥府女王」的描述则来自于这座神殿的构造。
　　那个巨大的火山洞穴已经看不到了，或许是成千上万年的地质变化缓慢地用岩石将之封闭，因此玛格莉塔无从得见。后一句则是同样常见的描述了，是矮人的少女从大陆另一处的神话中借取的。
　　玛格莉塔倒是担心过这样会不会有问题，但「女祭司」告诉她，只要描述与神的御名能够对应，即使这描述原本属于其他神明也没有关系，归根结底，所有神话的根源都是自然、都是世界，都是人。更不用说，如果不同神明能够对应相同的描述，那么很多情况下就意味着在神话学的谱系之中，这些神本身就有某些渊源。
　　而最后通过语气的改变，将祈愿聆听的神的性质锁定在「慈爱与丰饶的母亲」身上——神格复杂的神往往不同的神性也会有不同的性格。名讳中带有“慈爱”与“母亲”的地母神的神格会有更为温柔、宽厚的倾向，这是矮人少女的结论。
　　祷词颂毕，接下来，就只要等待神的回应，然后说出自己的请求就可以了。
　　然而……
　　“……”
　　“……”
　　玛格莉塔静静地等待了数分钟之久，可是，没有回应。
　　又过了十分钟……或许更短的时间，一直到神秘的气氛消散，那冒出黑烟的祭坛中，都没有给玛格莉塔任何特别的感觉了。
　　显而易见地，仪式失败了。
　　在最后一点神秘的气氛都不再感觉到之后，玛格莉塔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的身上依旧没有丝毫灰尘，至少她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己涂油的肌肤上沾了什么，而神殿的地板上遍布尘土，这种按照常理来说不可能发生的事发生了，就说明某种神秘的法则的确在起作用。
　　可是仪式却失败了。
　　虽然两位少女都做好了第一次仪式失败的心理准备，可是，这失败得有些莫名其妙的。
　　“是祈祷词不行吗……”
　　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到的矮人的少女咬了咬嘴唇。
　　她对自己设计的祈祷词很有自信，这份自信来自于她的学识。
　　可眼前无从辩驳的失败说明，她的自信显然没能得到预想的效果。
　　“最初的跪拜是没有问题的，涂抹橄榄油和葡萄酒在身上画花纹应该也没有错。”
　　“嗯，我也通过黄金的戒指感觉到了神秘气氛的出现，而那原本是没有的。可以确定的是至少仪式的开头部分是正确的，这种正确确实地开启了仪式，但是却没能让仪式进行下去……”
　　沉默了一段时间后，矮人的少女沮丧地说着：
　　“果然，是祈祷词的问题吗……”
　　“没有了药剂的效果，我没能进入灵知的状态……所哟也无从得知呢。”
　　玛格莉塔叹了口气。
　　“不，这并不是玛格莉塔小姐的错，请让我想想……想想……”
　　说完，矮人的少女便陷入了沉思。
　　在这方面缺乏知识与经验的玛格莉塔帮不上任何忙，只能等待着她得出结论。
　　似乎优秀的学者一旦进入思考后就会变得不会感受到周围的事，在等待中，无聊的玛格莉塔在神殿中行走着。
　　她看着那具巨蛇的尸骸，怀疑是不是因为这个守护兽还陈尸神殿仪式才会无法进行，但她马上摇了摇头，因为本来这个仪式就是战胜神殿中作为守卫的敌人后向神邀功的类型。
　　……不过，这蛇好像也在哪里见过一样。
　　看着那被打穿的，分布在巨大的蛇头两侧的四只蛇眼，玛格莉塔想着，但这个想法也马上被她扔掉——这么大的蛇如果以前见过，那必定是不可能记不起来的。
　　玛格莉塔又看了看最开始的调查之中，被矮人的少女用神话学知识一一解读的壁画——献祭、敬拜、节日，神抚摸人的头赋予祝福，穿着华服的女性独自在祭坛前祈祷，可能是某种古老的出嫁前的仪式，不知道是有意被毁去还是仅仅是偶然，这些壁画里的神像都极其残缺，只能勉强看出有一双尖耳朵……嗯？
　　“……说起来，祭司小姐。”
　　一个灵感，就像蜡烛一样在少女的脑海之中点亮，她回头呼唤着沉思的神话学者，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些壁画里，各种各样的仪式里都有那个戴着环蛇戒指的女人哦，这应该是祭司吧，会不会，我记得，在神话里，虽然很多神都可以直接知道凡间发生的事，但祭司仍然是神与人的桥梁……”
　　“的确是这样，向神传达人们的祈愿，向人们传达神的谕令，正因垄断了这样的权力，在原始部族形成古老的神权社会时，这些祭司成为了最初的统治者，只不过一般而言，荒废的神殿当然是没有祭司的，所以应该不需要一位祭司举行仪式。”
　　矮人的少女摇着头。
　　“而且，在壁画中出现的那些祭司手上都有一枚戒指吧，青色的、环蛇的戒指。那个，可能是大祭司之类的人的身份象征，但在遗迹里我们没有找到这枚戒指，就算说让我扮演祭司主持仪式，可能也做不到……”
　　“这样啊……”
　　的确，壁画中凡是有看起来是仪式的场景的地方，就一定会有人戴着那枚环蛇的戒指。之前的灵知之中，玛格莉塔也多次看到过那枚戒指。
　　……那个真的是很眼熟，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不过，的确，就像玛格莉塔小姐说的一样，我们要做的就是祈愿，要传达到神的耳边，可能还是需要祭司的协助……好吧，让我试试看。”
　　突然，就像是想到了什么，矮人的少女这样说着。
　　“那枚戒指应该是身份的证明，但是一个神殿里不可能只有一位可以主持仪式的祭司，也不可能所有的仪式都需要大祭司来举行……我认为这值得一试。就由我来担任祭司吧。”
　　她想了想，站到了祭坛前，露出了一个笑容。
　　“毕竟，我是「女祭司」嘛，因为女性比男性更容易在神秘领域有所成就，最早的神权阶级大部分都是女性，应该不用担心。”
　　“不，这样真的好吗？冒充祭司……”
　　“没关系的，这座神殿杯遗忘的太久了，包括这里的神也是，作为这个神明核心的神话一定已经面目全非，以某种变化了的形式存续着吧，这样的神自我意识已经相当稀薄，只会对特定方式的接触做出关于祂的神话中被设定好的反应而已，就像遭受亵渎时会降下灾祸……欺骗这样的神是有可能的。”
　　“……如果「女祭司」小姐认为可以尝试的话，就试试看吧。”
　　“嗯！让我们在仪式里增加一个步骤……”
　　于是，在简单地做了一些准备后，仪式再度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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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8节 EP.202 贸然的收获

　　跪拜，然后咏颂神名——当祷词结束，玛格莉塔抬起头，将双手按在锁骨的中央，目视着黑暗之中屹立的矮人少女。少女和她对视，然后转过身向着有着残破神像与那支造成了这一切事件的金杯双膝跪下。
　　在这时，玛格莉塔重新低下了头，而矮人的少女在做了一个和玛格莉塔一样的跪拜之后，比玛格莉塔更高地扬起身体，朝着祭坛咏诵着。
　　“请聆听跨越了试炼的猛者的祈愿，请聆听这忧心于民众的纯真呐喊！渎神之人已被击败，试炼者的勇猛无需质疑！「慈爱与丰饶的母亲」啊，她的功绩令这失落的殿堂重现辉光！即使是尚在学习的未熟我也为之心血激荡！因此请聆听吧！我也与她一同祈愿，祈愿御身怒火平息，灾厄消弭！”
　　激昂的祈愿，诚挚的祷言，就连玛格莉塔一时间都觉得自己真的是通过了遗落神殿的试炼，让这所神殿与神殿供奉的神恢复荣光的英雄了——不过相对于这种滑稽的感觉，弥漫而出的神秘的感觉，才更让玛格莉塔关注。
　　窥探、感受、凝聚在「女祭司」小姐身上的神秘气氛给了玛格莉塔这样的感觉。
　　如果自己还处于「眸之辉光」的效果下，说不定能直接感受到这种神秘感觉具体象征着什么，不过现在，玛格莉塔只能感觉到那种神秘的气氛似乎笼罩了矮人的少女。
　　……看起来她们并没有猜错，由祭司们进行与神的联系大概属于名为神话的神秘仪式中相当重要的一环，没有祭司的话，人的祈愿是传达不到神灵那里的。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蒙骗神明，虽然她说是因为神明因为失落太久自我意已经相当稀薄，但这真是了不起……
　　这就是所谓的，「智慧与知识胜过蛮勇」吧。
　　玛格莉塔这样想着的时候，鼻翼间，不知为何嗅到了鲜血的气味——
　　“——？！”
　　灵感的反应甚至要比嗅觉还慢一拍，
　　那神秘的氛围忽然变得分外尖锐、恼怒、甚至带有一种残忍的意味。
　　“祭司小姐！！”
　　至于视觉理所当然地还要更慢，慢到她抬起头，收缩的瞳孔中才看到了从矮人少女的胸前飞溅的鲜血。那娇小的身体向后无力地倒下，就好像——
　　一片金色的落叶。
　　在那一瞬间，玛格莉塔做出的反应是起身抱住向后倒下的「女祭司」，按照猩红告诉自己的方法用另外的咒语启动了「天体巡回」，出现在了神殿倒塌的入口之外。
　　猩红就在这里，坐在一块岩石上，看着血染的土地。当玛格莉塔和矮人的少女出现在她面前，浑身鲜血时，血族的王女表情猛地一变，但是玛格莉塔也没有向她解释发生了什么，她有些慌张地检查笼罩在身上的神秘气息消散了的少女的伤口，但是——
　　“果然、还是不行啊……”
　　映入她眼中的，是少女嘴角的苦笑。
　　…………………………………………………………………………………………………
　　“……虽然深，但看起来的确只是皮肉伤而已，创口很平整和干净，看不到伤到重要血管和骨骼的痕迹。不如说……这是最容易救治和包扎的伤口……不要碰水，注意不要二次撕裂和感染的话，很快就可以痊愈的。”
　　“真的吗？”
　　“嗯……不过，这个伤口很可能会留疤，女孩子的胸口有这样的疤痕，实在是……”
　　教堂支部的地底，医务室。
　　为了处理矮人少女的伤口，玛格莉塔她们重新回到了这里。
　　昨晚那位医生已经因为瘟疫倒下了，不过，在这个支部还幸存的具备行动能力的人中，还是有着医护人员的存在。
　　有着看护士职业执照的拉结尔修女看着已经止血的矮人少女胸前的伤口，皱了皱眉。
　　那是十余道斜向交错的伤痕，把锁骨下方的肌肤切裂成一片一片蛇鳞般的形状。
　　面积大概有少女整个手掌那么大，柔软的蓓蕾也受到了波及，就像修女所说的，如果留下疤痕，对爱美的女孩来说实在是一件残酷的事。
　　“请不用担心，就像我说过的，这是我「没有拿到信物却擅自主持仪式」的惩罚，不会致命的。”
　　坐在病床上，脸色有些苍白的「女祭司」也苦笑了一下，低头看着胸前的伤口。
　　“虽然应该并不是灵知……但在扮演祭司的时候，我确实少有地直接感受到了那种神秘的氛围，我相信那就来自那座神殿供奉的神，因为那给我幽深黑暗的感觉，又像是母亲一样温暖——但就算是仁慈的母亲也有严厉的时候，我没有那枚环蛇的戒指就在那座神殿举行仪式是一种错误，所以才会被这样惩罚……”
　　“与其说是严厉，不如说是残酷呢。”
　　猩红在一旁撇了撇嘴。
　　“这也只能把残酷之名冠以订立这样的规矩，并且将之写入神话的古人了……总之，因为这次失败，我知道了一些事。最重要的就是，那枚环蛇的戒指。”
　　“……果然，那个很重要吗？”
　　“是，和我们根据壁画做出的‘那是身份的证明’不一样，那个其实是非常重要的器物，甚至可以说是神具吧，如果没有那个，无论是谁都不允许在那座神殿举行任何仪式，如果不是我谨慎起见在祷词里加入了一句将我身份设定为还在见习的神殿祭司，可能我就危险了……”
　　矮人的少女叹了口气。
　　“玛格莉塔小姐，虽然很抱歉……但我想，通过神话学的手段遏止这场神秘学瘟疫的计划是失败了。没有那枚戒指，不管是平息神怒的仪式还是祈求灾祸停止的仪式都无法举行，那是绝对的必要条件。但是，我们在哪里都没有找到那枚戒指……可能在被掩埋的神殿的其他部分，也有可能是在山体的岩石深处，甚至有可能早在神殿被山体掩埋之前就遗失，不知道在大陆的哪个角落……”
　　“……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玛格莉塔有些不甘心地咬了咬牙。
　　但作为回应，矮人的少女垂下了那金色的眼睛，摇了摇头。
　　“作为神话学者，我的判断是，已经没有我能做的事了。抱歉，请向∞议会这样报告吧，接下来我们能做的，就只有等待机构根据现有的情报，重新制定新的应对措施了……”
　　“……我知道了，拉结尔修女，请帮「女祭司」小姐包扎好伤口吧，去报告的事，交给我们就好了。”
　　“好的。”
　　“……”
　　说完之后，玛格莉塔离开了医务室，站在了这座地下建筑的走廊上。
　　猩红跟在她的身边关上了医务室的门，将矮人少女压抑着的痛呼阻挡在门后。
　　靠在清凉的墙壁上，玛格莉塔并没有立刻离开支部去到港口，像「女祭司」所说的那样去报告，她抬着头看着走廊上的乙太灯，用一种苦涩的表情，直视着那柔和的光芒。
　　“……失败了啊……”
　　“失败了呢。”
　　猩红并没有说出安慰的话语，不过玛格莉塔也没有在意，她只是看着灯光，用有些虚浮的语气说着：
　　“机构会再用什么办法来阻止瘟疫的传播呢。”
　　“谁知道呢……说不定会用特别强大的收容物摧毁那座山，或者把整座岛沉到海里去，这种事他们干得出来。”
　　“那样会有效果吗？”
　　“没用的可能性比较大吧，「女祭司」小姐之前说了吧，这场神秘学瘟疫的源头并不是那座祭坛或者那个神殿，而是神话和神话中回应着被亵渎的神话的神，只要记录了此的神话及其变体还在世界上传播，即使轰飞整座山也无济于事。相反，那个祭坛或许是唯一可以按照神话的方式对事态进行一定干涉的关键的门了，如果说被损毁，这个神秘学瘟疫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
　　“不过，衔尾蛇毕竟是大陆上最强大的神秘学组织，收集的收容物数不胜数，说不定就能拿出一个绝妙的方法来解决这次的事件，安心啦。世界不会毁灭，人类不会灭亡。”
　　对此，猩红可是十分确信的。
　　唯一的问题只有这会牺牲多少人——以及有多少人会被牺牲而已。
　　不过那就不是她们该去考虑的问题了。
　　猩红试着将话题转移，但说到半途她就注意到玛格莉塔完全没有在听，而是凝视着灯光，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不，在思考些什么倒是很容易读出来。
　　“……还在想这件事吗？”
　　“嗯，因为无法接受啊……就这样什么也做不了，仅仅是因为一枚戒指没有找到而已，这种事，太过奇怪了不是吗？那都不知道遗失到哪里去了啊。”
　　……这个也不是真心，你无法接受的，是自己什么也做不了的事实。
　　真有趣。
　　猩红想着。
　　你成为一名贵族小姐才连一年的时间都还没有吧？
　　在那之前，应该只是某个乡下村庄被父亲遗弃的私生女而已，这样品性到底是怎么养成的呢？难道说你是和瓦卢瓦王国历史上那位受神感召，从一届村姑成为圣女的那个女人是同类，天生拥有高尚的灵魂？不，没有人天生就能懂得何为高尚，本来这个词的含义也是随着时代不断变化的，那么就是因为见过了太多卑劣之事？这样倒也说得通，但是，见过众多卑劣之事还能保持这样的品格也弥足珍贵了。
　　猩红微微勾起了嘴角，开始向玛格莉塔讲另一个故事。
　　不过秘密很好。秘密会让女人更有魅力，自己可不会不解风情地去打探，除下这让她更加性感的朦胧薄纱。
　　那是黑暗纪元里，莫比乌斯机构的一次行动，被封印在某个荒废神殿里的恶魔打破了封印，为了复仇散布灾祸，机构想要组织别动队去消灭它，但却被它从神殿内部启动的神秘学防御阻拦，要打开那个防御需要一把钥匙，可是机构怎么找也找不到。最后不得已，机构使用了一件极其强大的收容物将神殿连同那个恶魔一同摧毁，但那强大的一击将地壳给撕裂了，虽然在事件结束后的几年里都没有出什么事，但在差不多十年后，以那个神殿被彻底毁灭的地方为震中，一场堪称法兰索丝历史上最大的地震席卷了周边诸国，造成了超过十万人的伤亡，数座繁华的城市被夷为平地。
　　地震结束后差不多一百年，在距离那座神殿大概十几公里的小镇对镇上的墓地进行迁移时，从医具棺木中发现了一件收容物。
　　而那正是那把钥匙。
　　“神秘学中的任何问题往往都不止有唯一一个正确的解，可是如果加上诸如‘受害程度最轻’，这样的解往往就是唯一的，要是没法达成，那就只能乖乖承受严重的后果了。”
　　“……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
　　“关键不在于你能否接受哦，玛格莉塔小姐，关键在于，现实如此。就承认自己有时候的确做不了什么事不也很好吗？因为有些事确实和自己的能力无关，而是受一些更加宏大，人所无法触及的东西支配的，看开一些就好，玛格莉塔小姐，作为一位刚进入这边的世界一年都没有的菜鸟你已经足够优秀了，在这之上，我认为已经是对自己的苛求。”
　　“……猩红小姐，你是想说……命运吗？”
　　过了一会儿，沉默的少女低沉地说道。
　　血族的王女愣了一下，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胸口。
　　“……谁知道呢。”
　　她撇了撇嘴，暧昧地说着——就在她以为这会是对话的终结的时候，玛格莉塔却又开口了。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小小的，小小的，还有着橄榄油光泽的手掌，紧紧地握住。
　　“……不能承认。”
　　“嗯？”
　　“人总有力所不能及的事，这是事实。世界上总有以人的能力无法去改变的事，这是事实。这双手总有无法救到的人，这也是事实，就在我们往返于神殿和这里的时候，就在我们交谈的时候有多少人正在死去？这些都是事实……但是、事实，和承认自己做不到，是不同的。”
　　玛格莉塔轻声地说着。
　　她握紧了拳头，紧紧地——紧紧地，就好像春前月最后一天知道了那个原本会牺牲整支特遣小队来讨伐传奇巫师的计划时一样。
　　“妥协只有零和无数次。如果说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下一次就也会这么说，如果说着‘我已经尽力了’，下一次也会这么说。可是真的是没办法的吗？真的是已经尽力了吗？如果不是想着‘可以拯救所有人’，那么或许在哪里本来可以被拯救的人就会就这样被忽略掉。”
　　声音不高，也绝算不上激昂，非要说的话，反而给人一股死钻牛角尖的感觉。
　　不过那样的表情却令人着迷，至少，猩红很喜欢这样的表情。
　　苦恼着、坚信着、思考着。不这样的话就无法得到答案，不这样的话，就无法说服自己，哪怕只是幼稚的理念，贯彻到最后也能抵达真理——这是猩红以前认识的一个炼金术士说过的话，虽然是个最喜欢把人啊建筑啊炸飞来获得快乐的人渣，但是偶尔也会说出了不起的话。
　　“这只是小孩子的任性话哦。”
　　“但在这里，孩子们是对的。超乎立场，无关现实的，绝对的正确。”
　　“虽然正确与错误从一开始就是人们创造的概念，无论是脱离立场还是与现实剥离都会让其失去存在的基础……不过我还蛮喜欢玛格莉塔小姐的这种说服的。但是，要怎么做？找不到那枚戒指的话神话学的渠道就被堵死了哦。”
　　不过，猩红说出的话却是带着打击的意味。
　　这是没办法的，无法承认也好，无法接受也好，现实就是现实，小孩子的正确也只是小孩子的正确。
　　如果凭借那样的正确就能在这现实中存活，那么人又何必要成长呢？
　　“……无法、接受啊……”
　　对这样的现实，玛格莉塔当然是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她慢慢地低下头，小小的脚趾抓着地面，就好像要用那圆润的趾甲在瓷砖上刻下不甘的痕迹一样。
　　“……啊，在这里啊。”
　　就在这时，从走廊那边传来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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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9节 EP.203 命运……吗？

　　“……？”
　　一串脚步声在走廊的那一边靠近。玛格莉塔抬起头，看到了凯撒和乔治正朝这里走来。
　　回到这里之后，玛格莉塔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只是让猩红用她的阴影蝙蝠在自己和矮人少女的身上裹了一件朴素的黑色的连衣裙就闯进停放着几乎这个支部中所有人的大病房里问还有没有医生，任何为了检查伤势和拉结尔修女一起到了医务室。
　　那个时候在那里的这两人当然也看到了。
　　他们还没有被瘟疫击倒。不过，考虑到他们来到这个岛上也就两三个小时而已，应该只是运气比较好。
　　西西里岛上的机构在崩溃之前有过结论，这种神秘学瘟疫从感染到发作，平均时间大概是三~六小时，再过一段时间，他们也会倒下吧，然后，进入以天为单位的生命倒计时……
　　想到这里，玛格莉塔看向凯撒和乔治的目光，更加地复杂了。
　　“这次不戴面具了吗？”
　　但凯撒脸上倒是有些惊讶。
　　“……啊。”
　　玛格莉塔这才伸手去摸自己的脸——没有面具，那也是当然的了，在迦南被巫师的巫术损伤到的面具现在被她连同那把损坏的手铳一起留在罗曼城，莫里亚蒂教授那里尝试修复，之前的面具还是瑟莱忒变成的。
　　但是因为她没有握住瑟莱忒，圣银的铳刃什么都没法做，当然也没能变成面具。
　　“……哼、看起来是连伪装自己这件事都忘记了啊。”
　　把手插在口袋里的凯撒皱起了眉。
　　虽然发色有区别，但眼前这个女孩的脸，他似乎在某张报纸上见过，是谁来着？
　　不过比起这个气质比之前几次见面都柔弱得多的女孩的脸，让她连伪装都忘记这件事显然更加重要和危急。
　　“因为这个男人说担心就来看看……情况非常糟糕吗？”
　　“……嗯，之前的计划行不通，要等待上头根据现有的情报制定新的计划，需要时间，这段时间里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什么都做不了吗……”
　　一脸紧张的乔治看到凯撒似乎没有认出玛格莉塔，忍不住松了口气——对了，毕竟这个和自己父亲一辈的男人没有亲眼见过玛格莉塔——但马上，他也因为玛格莉塔说的话而忧虑了起来。作为乙太骑士他很清楚，在任何行动中都是不怕困难的任务，而是怕什么都做不了。
　　让身为皇家圣卫的玛格莉塔说出这种话，情况一定已经相当危急了吧。
　　“说着要去结束这场瘟疫，结果就是这副样子吗？”
　　“……你的语气让我很不愉快，凯撒先生。但抱歉，是的，我们没能成功。”
　　“一次失败气势就变得这么弱吗……受不了。”
　　叹了口气，凯撒把脸偏向一旁，朝少女伸出了手。
　　“我是不知道情况到底危急到什么样的地步，但现在，我们似乎也没有别的可以依靠的家伙，需要我们帮助的话就说吧，但也别对只是一般人的我们抱太大期待。”
　　“……”
　　“……”
　　没有回应。
　　是答应，还是回绝，原本凯撒以为自己会立刻得到回复，但是没有。他甚至感到玛格莉塔的视线甚至都并不在自己的脸上。
　　“……？”
　　为此感到疑惑的凯撒回过头，却看到少女死死地凝视着他的手指，那表情甚至有些……恐怖。
　　就好像怪谈传说伪装成美女参加舞会，在绅士伸手邀请共舞的时候就露出老迈丑陋的真容的可怕妖妇一样，只要他一收回手，她就会尖叫着把那只手直接咬断。
　　那股魄力甚至阻止了凯撒对这种反应的质疑，他只能僵硬地伸着手受着少女的检视，直到——
　　“……这枚戒指，你是在什么地方得到的？”
　　“什么？”
　　“我说！这枚戒指！”
　　啪！！！
　　玛格莉塔用力地握住了凯撒的右手。在男人的这支手上，一枚青黑色的戒指被他戴在食指的根部，而戒指的造型——
　　是一条噬咬己身的蛇。
　　“你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
　　——痛。
　　被少女紧紧抓住的手腕简直就好像要被折断一样痛，那柔软而纤细的手臂到底是哪里来的这样的力量——拼命维持着作为男性的尊严的凯撒脑海中飞快地闪过这样的想法，他想让玛格莉塔放手，但是少女却好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样。
　　“这、这和现在的事有关系吗？”
　　他只能咬着牙回答着。
　　“当然有！所以告诉我这枚戒指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咕……这枚戒指我已经戴很多年了！是小时候和朋友一起在岛上的一个蛇洞里掏出来的！”
　　“蛇洞？！”
　　“啊啊，蛇洞，我记得很清楚，那条蛇还被我用一块石头砸碎了脑袋！有什么问题吗？”
　　“……”
　　玛格莉塔哑口无言地看着用不悦（其实是强忍着痛苦）的语气回答的凯撒，在少女的脑海之中，有一万头毛茸茸又脖子很长的可爱生物呼啸着跑过。
　　蛇洞？
　　蛇洞？？
　　蛇洞？？？！
　　这枚戒指分明就是她在神殿的壁画和那些灵知的景象中看到的那只环蛇的戒指！那清晰的蛇鳞纹路，栩栩如生的蛇首，黑中透着的青色也与那条被机构的执行小队所消灭的巨蛇一致。
　　不需要更多的证明，直觉告诉少女，这就是她们在找的那枚至关重要的环蛇戒指！
　　“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玛格莉塔一松手，凯撒就迅速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腕，故作平静地用左手揉了揉，面无表情地继续问着。
　　“这枚戒指和现在的事情有关系吗？”
　　“……我们的计划无法成功，就是因为没有找到这枚戒指。这是……导致了这场瘟疫的神殿中的重要的器具，只要有了它，我们就可以重新实行我们的计划，说不定就可以结束这次瘟疫了。凯撒先生，可以拜托你将这枚戒指交给我吗？”
　　“……又是神殿又是仪式的，你究竟在说什么啊。”
　　把这枚已经陪伴了自己快三十年的戒指拿到眼前，凯撒眯着眼睛，似乎想从这个上面看出一些特别的地方。
　　但是没有。
　　这枚戒指和这几十年来的样子没有任何区别，看起来并不像会和导致一场可怕瘟疫的什么神殿扯上联系，更不像是有了它就说不定可以结束一场瘟疫。
　　不过，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很大程度说超乎他的常识了，尤其是那个在水里泡了不知道多久还是和没事人一样的老人，还有一瞬间就被从港口带到这里。
　　就算再离谱一些的事，他觉得自己也可以心平气和地接受了——作为商人，如果接受能力不强，可是会很容易错过至关重要的商机的。
　　“解释起来非常复杂，但总之，我们需要这枚戒指，真的，请相信我们。关于这些事请不要多问了，这是为了你好。”
　　“……是吗，我知道了。”
　　说着，凯撒将环蛇的戒指从手指上褪了下来，伸出手，交到了少女的手上。
　　“那就借给你们好了，毕竟，瘟疫结束的越早，我的损失也越轻微。”
　　“这么说起来，你商会的下属在这座岛上也……”
　　“是的，很遗憾，这种情况下我也没有能力去城里找到他们，只能寄希望于你们尽早结束这场瘟疫了。”
　　“……我们会的。”
　　紧紧地握着这枚指环，玛格莉塔的表情就像是被光照耀着的珍珠一样明朗了起来。虽然还是很在意这枚戒指的来历，不过，不管这是偶然，抑或是命运，现在这都不重要了。少女重新了冲进了医务室之中，对正在接受包扎的矮人少女激动地喊道：
　　“「女祭司」小姐！找到了！我们找到那枚戒指了！”
　　“……诶？”
　　正在接受拉结尔修女包扎的少女错愕地抬起了头，当看到玛格莉塔手心中那枚黑绿色的戒指的时候，她几乎无视了就在门外被慢了一步的猩红挡住事先的两位男性，那双金色的瞳孔扩大，难以置信地问着：
　　“真的是那枚戒指吗？！”
　　“我可以保证是真的，其实从一开始我就觉得那枚戒指非常眼熟，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见过，但是刚刚忽然间看到了，所以——这样就可以继续进行仪式了吧！”
　　“嗯、嗯……如果这真的是那个戒指的话，应该就可以了！”
　　几乎从病床上跳了起来，矮人的少女惊喜地说着，但随后又因为胸口的疼痛，捂住了胸前的伤口。
　　“事不宜迟……那么我们出发吧……但在那之前还要再重新洁净一遍身体……拉结尔修女，可以请你一起来吗？我的伤口恐怕不能碰水。”
　　“那么，我也先飞去神殿外呆着了，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短暂地交流之后，医务室里的三位女性消失了，猩红也转身走向支部的出口。在穿过凯撒和乔治的身边时，看着想要说些什么似的两人，血族的王女略微停下了脚步。
　　“看起来你们有不少想问的？”
　　“事实上想问的事只有一件，你们真的有办法解决这场瘟疫吗？”
　　在乔治开口前，凯撒就毫不客气地问了。
　　“刚刚不也听到了吗？可能、可能哦，不过，如果我们都不能解决，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别人可以解决这次瘟疫了吧，相信我们——准确地说，是相信那位小姐吧，你们也只能相信了，不是吗？”
　　说完，猩红走过两位先生的身边，消失在了楼梯上。
　　“……凯撒，她们都走了哦，我们也会薇法尼西亚小姐的身边去吧……啊，你看起来心情很差啊。”
　　“这不是废话吗？自己、家人、朋友和下属的生命都陷入危险，故乡弥漫着瘟疫和混乱，但自己不但什么都做不了，还只能仰赖其他人把问题解决，这快三十年来我从来没有这么被动过！在这种情况下谁的心情会好？！”
　　扭过头来的的凯撒，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糟糕顶透。
　　他撇过脸，低声地咒骂着，当说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他用力地锤击着墙壁，一下、两下。
　　“但是，你的那枚戒指看起来真的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呢，她们那么兴奋，说不定真的可以依靠那个结束这场瘟疫。这样一来，凯撒不就是帮上了最大的忙吗？”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走了，回到那个病房里去吧。”
　　啧了一声，凯撒朝着另一个方向，回到了大病房里。
　　拉结尔修女跟着那个怪盗和不知道名字的矮人少女离开后，这里算上他和乔治，就只剩下十几个人了，这个数量比起他们刚到时甚至有更多，那因为在不久前，有一支支援队伍来到了这里，现在他们正和那个年轻的研究人员一起照料着这个房间里多达一百多位的昏迷的人们。
　　虽然病情比较缓和，但毕竟是在发烧，水分的补充之类的事还是得做的，实际上凯撒和乔治也在帮忙，他们把病房划分成不同的区块各自负责，而凯撒当然是在以自己的母亲为中心的那一块区域里。
　　回到大病房后，青年商人快步地走到了自己的母亲身边，伸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之后，才环视四周，看其他需要照料的人里有谁需要水分的补充……
　　“……唔……”
　　但是在这个时候，从沉睡的修女的口中，再次出现了轻微的口申口今的声音。
　　“……Non……qualified……”
　　听到意义不明的低声呼喊，男人叹了口气，他根本听不懂这些是什么，或许只是无意义的音节堆砌。就和那几个女人说要去解决这次事件，离开之后的几次发出来的一样。
　　“……您很痛苦吗？还是，想要告诉我什么呢？母亲。”
　　凯撒蹲了下来，重新把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另一只手则握住了她的手，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传递自己就在身边的事实……
　　“凯……撒……”
　　然而，昏迷的修女呼唤的，仍旧是……
　　“virginem……Essematrem……fieri……”
　　再之后，她的声音又变成了这完全无法理解的细碎音节。
　　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的凯撒，只能在她的身边，叹息着，陪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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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0节 EP.204 祭祀的资格「上」

　　“缺乏资格、是吗，也就是说，你们虽然奇迹似地找到那座神殿作为举行仪式的信物的指环，但即使拥有了指环，仪式却也没能顺利地进行下去吗？”
　　“是的，海德老师，但是，我相信这枚戒指和仪式是没有问题的，证明就是，虽然仪式失败了，但是我并未再受到惩罚而受伤。”
　　西西里港口的港务办公室中，对着光幕的另一边，据说是莫比乌斯机构最豪华的研究人员团体的为首者，也是自己的神话学老师，「女祭司」站在玛格莉塔和猩红的身前，向他说明着。
　　再一次的尝试进行仪式，结果还是失败了。
　　在按照矮人的少女设计的流程来到由祭司将话语和祈愿传递给神的一步后，原本弥漫的神秘气氛维持了一段时间之后还是渐渐消散，最终也没有成功地完成仪式。
　　不过，也不算失败吧。证据就是，这一次「女祭司」没有再受到任何的惩罚，没有受伤，而且在仪式中似乎听到了，疑似是神的某个声音，那个声音含糊地传达给她一件事。
　　她缺乏资格。
　　但是也仅此而已了。
　　据「女祭司」说，那个含糊飘渺的声音既没说到底是为什么缺乏资格，也没说缺乏的是怎样的资格，又要怎么去取得那个资格。根据现有的情报，矮人的少女一时也没能分析出那究竟是怎样的资格。
　　一筹莫展之际，猩红忽然开口，提议她们回港口去通过收容物「∞-20-1」向机构的总部寻求学术上的支援。
　　通过光幕，知识与学术上的支援不会有任何阻碍，事实上这也是这类能够跨地域即时通讯的收容物在机构里最常见的用法，不仅仅是重大事件时的最高权力机关直接指挥，还有提供优质的情报、知识支援。
　　“无限图书馆的现任司书、莫比乌斯学术团中最优秀的神话学研究者团体「铭记会」的会长与副会长，在生涯中解决过超过300起神话学事件还安然退休的前·执行官、被世人认为已经在十年前去世的知名民俗、神话学者——呵呵，这可真是豪华。”
　　就好像现在，在回到港务办公室没有多久，在光幕的那一边，一个被猩红评价为“豪华”的二十人专家团就已经得到了会议室中的另一张桌子——虽然玛格莉塔一个也不认识他们。
　　虽然是中午时分，但光幕那边，这些学者连午餐也完全没有吃地堆放起学术资料和文献，大本大本的过往案例录，透过光幕看着被矮人的少女放在桌面上的手稿和壁画的临摹，迅速开始研讨起所谓的“资格”究竟有什么样的含义。
　　“抱歉，海德老师，我还是太不成熟了。”
　　“你在说什么呢，小姑娘，从你到那座岛上到现在，才过去了一个上午而已吧，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探查出神的御名，编写出合适的可以实行的仪式，这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啊，就像你选择的这个代号一样，你在神话学和与神相关的领域实在是很有天赋，如果是我们这些糟老头子去的话，可能现在还在争论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神明。”
　　对有些沮丧的少女，为首的名为海德的老人一边凝视着她的手稿，一边慈祥地笑着。
　　“不，能够这么快地做到这种程度并不完全是我的功劳，这位……还有这位玛格莉塔小姐，如果不是她通过药剂不断地进入灵知，给予了我很大的支持的话，我也不可能进展得这么快，神的御名也是她通过灵知得到的。”
　　“哦？一个灵知者？”
　　光幕那边原本低着头研讨着的老人忽然一齐抬起头看了过来。
　　他们一个个眼里都冒出了精光，让玛格莉塔感觉很是有点发毛。
　　“那个……”
　　矮人的少女回过头，笑着对玛格莉塔解释着：
　　“玛格莉塔小姐，其实，灵知者是我们这样的神话研究者的最好搭档。但是因为非常少见，大多数人都没有过和灵知者合作的经验，所以听到玛格莉塔小姐是灵知者的时候，老师们有点吃惊。”
　　“这、这样啊……”
　　“就让我们一起把这个「资格」给破解出来吧，就像过去一起攻克困难的课题那样。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有东西可以教你，实在是令人感到欣慰啊。”
　　“好的！海德老师！”
　　与自己的神话学老师合作，似乎让矮人的少女充满了斗志。
　　这里接下来就是属于这些学者的战斗了。
　　玛格莉塔和猩红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干脆先用了一顿午餐，休整了一下，然后协助起机构——虽然猩红满脸的不乐意、但在玛格莉塔把她拉到没人的角落许诺这件事结束后她可以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品尝”自己的血后，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现在要做的事还有很多，这座岛屿的情况远远没有到可以松口气的时候，最需要人手的工作是搜寻、并且将还存活的病人送入可以压制神秘力量起效的收容物的力量范围之中。
　　既然是神秘学瘟疫，神秘力量遭到排斥的话，病人的状况也会好转，这是可以确定的。
　　其次、是照料这些病人的医护力量。
　　西西里岛上的居民至少也有一万人，哪怕一个医生和护士照料十个病人都需要上千的医疗人员与相应的医疗物资，更别说这是一种未知的瘟疫，同步开始的治愈方法的研究根据报告是暂时没有什么进展，而那件能够排斥神秘力量的收容物的代价是吸收范围内所有人的体力，在范围里呆上两三个小时，几乎就需要加餐和休息来补充被吸取、以及活动正常消耗的体能，为此还需要合适的轮班机制和补充体力消耗的补给物资。
　　虽然在中午有第二批支援部队赶到，但人手依然捉襟见肘。
　　更不要说，还有恢复秩序的工作了。
　　某种意义上，这项工作是最紧急的，因为人类对抗自然灾害最有力的武器就是秩序与协作，而且，在神秘学灾害引发的混乱之中，还有更大的危险可能被孕育。
　　“恶魔君王的……降临？！”
　　玛格莉塔第一次知道，作为恶魔中最高层级的恶魔君王，降临的条件却最为简单。
　　根据报告，就在这个上午，疑似恶魔君王降临的事件就发生了三起，所幸机构对此很有经验，恶魔君王的两个降临体在还没能做些什么的时候就被锁定，狙杀，其中一个还死于降临体本身神秘学瘟疫的发作。
　　虽然那位代表绝望的恶魔君王用祂的神秘力量维系着死去的降临体的正常行动，但这种严重违背世界法则的事，很快就遭遇了相应的惩戒，正在帮忙搬运的玛格莉塔和猩红亲眼看到远处的空气中没来由地升起金色的火光，赶到现场后看到甚至连半径大约十米的土地和连带附近的一栋房屋都烧成了灰白的余烬。
　　“刚降临的恶魔君王其实并不强，毕竟人类的身体是很弱的，这种弱小，还有这个世界本身的力量，恰好形成了对恶魔君王强大的一种克制。历史上绝大部分危害巨大的恶魔事件都是这样的降临体潜伏起来组织恶魔密教，花费数年乃至十余年的时间积蓄力量，最后才能引发一次大的事件……不过也有极少数恶魔君王会得到强力的降临体，比如传奇巫师，比如一些持有特别强大收容物的人，那样他们就能迅速地造成破坏……我们血族？很幸运的是，不知道是因为血族数量实在太少，还是因为孕育了我们的收容物本身可以抵御恶魔君王的力量，从来没有过血族成为恶魔君王的降临体。”
　　——知道了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的知识。
　　如果可以，玛格莉塔并不太想用上——对此，瑟莱忒表示了赞同。
　　下午时分，又有一批支援部队被调派了过来。
　　这支部队才是真正的医疗部队，医生和看护士占据了成员的百分之八十，除此之外，他们又带来了几件收容物，而这个时候，收容物「Pp-211」也顺利启动，一支小队抵达了岛上的水源，取来了净水。
　　这能够抵御疾病和毒，增强体质的圣水开始稳定提供之后，效果相当显著。支援部队的减员率得到了大幅的遏止，同时也得以在「SR-325」覆盖范围边缘建立起轻症的病人看护区，与被「SR-325」覆盖的重症区区分开来。
　　配合新带来的收容物，在「SR-325」中瘟疫的神秘力量被排斥出体内，情况较为稳定的病人被运送到这里，喂下圣水，然后进行正常的照料以避免被「SR-325」吸干体力，加大医护人员的工作量。
　　在差不多黄昏时分，搜寻还生存的病人——运至重症区紧急救治——状况稳定后运至轻症区，通过圣水和其他几件收容物的力量维持生命的体系基本完成，「SR-325」的力量也越来越强，连瑟莱忒都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排斥感。
　　而作为代价，在里面呆上一个小时差不多体力就会极大程度的被吸取，不仅仅需要加餐，还需要进行补眠才能恢复。
　　于是，休息区域也被清理规划起来。一些年龄较大、或者体能较差的医护人员集中到轻症区，重症区只留下年轻、体力和恢复力充沛的医生和看护士。
　　但即使如此，重症区内工作时突然因为体力衰竭而昏迷的医护人员依然不时出现。而随着时间的经过，轻症区的医生也不可避免地感染瘟疫并且发作成为病人，而病人能在重症区呆的时间也越来越短，这又带来了新的问题……
　　可即使如此，莫比乌斯机构还是将这些大大小小的问题控制在不会造成巨大事故的程度上，维系着这个港口据点的运转，就像在刀尖上跳舞的舞者，竭尽全力地维系着大多数人的安全。
　　这是一个人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事。
　　这是属于群体的力量。
　　“……你说什么？！”
　　等到黄昏，深紫色的乙太潮汐遮蔽天空，浸染海洋之后，两个消息传了过来。
　　一个是是彻头彻尾的坏消息，与西西里隔海相望的城邦王国米利斯拉出现了神秘学瘟疫的感染者，为数不少。那个方向的封锁线也出现了病例，看起来这随风传播的瘟疫终究是跨过了海面。机构正在劝说米利斯拉王进入紧急状态封锁王国，但可能还是有些人在封锁完成前逃离了。
　　但另一个消息令人振奋。
　　“总算，我们有很大的把握肯定那所谓的‘资格’是什么了。”
　　经过了一下午的研究，这些学者们总算是得出了一个有九成把握的结论。
　　“那个‘资格’，作为失落的地母神的祭司，在神殿中握持神具举行仪式的资格，一定是‘母亲’！准确来说，是成为母亲！”
　　“……诶？母亲？成为母亲？这，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只有年长，有过过生育经验的女性才能作为地母神的祭司，主持仪式，我想应该是这样才对。这恐怕，是因为我设计的那个仪式的缘故。”
　　“因为祭司小姐设计的仪式？”
　　不仅玛格莉塔，就连猩红都是一脸茫然。
　　“是的，那位女神，「艾金罗耶」有许多种神格，正式的神名也拥有三个，那么，供奉不同神格是由神殿中不同的祭司来做的……并不是不可能是吗？我们通过神殿里的一组壁画发现，在古老的时代，那座神殿里的祭司是有职能划分的，有一部分祭司专门供奉「夜之主宰」，这样的祭司白昼不会出现在神殿里，而是在夜晚活动。另一部分祭司供奉「幼小的冥界女王」，她们全都是年幼的女孩，在葬礼之类的活动上会由她们出场。虽然关于「仁慈和丰饶的母亲」的壁画是残缺的，但是从这一的已知情况判断——很有可能以这个神名举行仪式的话，祭司也得是孕育过子嗣的母亲才行。这在神话之中也有对这个结论进行佐证的证据。”
　　矮人的少女说完后，光幕那端的学者继续说明着。
　　“那便是地母神三位一体的特性。”
　　三位一体的地母神，是将女性一生之中、少女、妇女与老妪这三个阶段视为女神的一体三面。其中少女象征青春与无邪，有成长和学习的潜力。妇人则象征母性与生育，这也是从古至今各类文化对于女性最重要的天职的神圣化。而老妪是年长者、权力者、又因为历经年月而累积了智慧而成为智识的象征。
　　既然「女祭司」设计的仪式是指向这位女神的「仁慈和丰饶的母亲」，那么，要举行这也的仪式，主持者就得是一位孕育过子嗣的母亲……也并不是不能理解。
　　但即使如此，玛格莉塔还是受到了强烈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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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1节 EP.205 祭祀的资格「下」

　　顺便一提，关于那组壁画的解读也有史料的佐证。
　　神秘学被掩盖起来严加管控，在法兰索丝的历史上其实是相对中期、封建王权繁荣时代的事了。在各国建立起各自独立的最初的管控机构之前，神秘学就像锻造技艺、草药医学等知识一样，虽然一般人难以学习，但并非无法接触到的一门学科。
　　甚至在更加古老，神权和王权还未分离，连社会结构都还是部族社会的年代，神秘学以宗教的样貌，作为最受尊崇的学科，领导人类走出了最初的蒙昧——尽管用现在的眼光来看，这也只不过是用一种蒙昧取代了另一种而已。
　　“神秘学最初的目是实用性的，而这种具备实用性的学科必定会与权力产生联系。就连神话，现在学界有一种推测就是最初作为祭司的神秘学者为了固筑自己的权力而刻意把神描绘的喜怒无常，在神话中大量、广泛地强调祭司的地位。这种垄断宗教权力的行为，一直延续到后来的诸多宗教，一直到近代的宗教改革后才被打破。”
　　矮人的少女朝玛格莉塔和猩红解释着。
　　不知道是不是学者解释一件事都有这样的习惯，玛格莉塔感觉自己得到了新的知识，却没有发现这个知识和结论之间的关系。
　　“老朽记得直到现在，有些地方性信仰的神殿里，所有的神职人员也都还是女性呢。”
　　“在神殿内部也理所当然地有着权力阶层的划分，并非所有的祭司都有资格主持仪式。如果神的属性复杂，不同的祭司祭祀神的不同神格也是存在过的，经过对女性壁画和翡翠海沿岸其他古老信仰的资料的调查，我们认为这就是所谓的‘资格’的根源。然后，既然敬奉的是慈爱与丰饶的母亲，那么作为这一神格的祭司，必须得是一位母亲也不奇怪。”
　　“那么，我们只要找到一位有过孩子的女性，拜托她来主持仪式就可以了吗？”
　　毕竟玛格莉塔也不是神话学家，不如说她所有的神话学知识就来自于昨晚恶补的两本书——而且还没有看完，这种时候相信专家的判断就行了。
　　“不、玛格莉塔小姐，实际上，并不能那样。”
　　矮人的少女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担当祭司并不是说只要说出我设计的那些话就可以了，在这方面我有一些特别的能力，所以才可以装作是祭司，举行仪式。不是我而是随便找一位母亲的话，很可能不会成功，而且在失败的时候也不一定会像我一样只受一点皮外伤，总之……”
　　矮人的少女叹了口气。特别的能力——虽然这么说了，但她并未对此多做什么解释，看起来是有着某些复杂的缘由，想了想，玛格莉塔也没有追问。
　　“比起随便找一位母亲去尝试，我们有更加稳妥的方法。”
　　“方法是？”
　　这个时候，在旁边的桌子上，那位男装的丽人抬起头，接过了话题。
　　“由我们直接支援一位能够满足要求的女性过去，她会符合具备神秘学素养，生育过子嗣，对这座岛屿上的神拥有信仰等所需的条件……”
　　“就让我去吧。”
　　「恋人」还没有说完，在长桌的后方，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位一直在睡的女性伸了个懒腰，从桌子上爬了起来。
　　“「贵妇人」，你要去吗？”
　　“这可真是少见，我们的睡美人居然愿意出外勤任务吗？”
　　“说得我好像从来不出外勤一样——而且她是我的学生嘛，作为老师的我去也很正常。我的灵格虽然不像她那么高，但也很适合做祭司这类的角色。”
　　“这倒也是，那么，在把你送过去之前，来做些准备吧。海德先生，请你根据「女祭司」的情报，对「艾金罗耶」女神的信仰进行还原，让催眠部的人准备好。”
　　「教授」无视了「乐师」对贵妇人的调侃，稍加思索后，下达了指示。
　　“没有问题。”
　　“诶……要催眠吗？好哦，我最喜欢被催眠时那种放松的感觉了。”
　　“在催眠的时候你也稍微活动一下你那慵懒过度的神经吧，不然，就连神秘学催眠都没法对你起效的话，把你变成一个合格的祭司类型的角色可不容易啊。”
　　“好的好的~”
　　……真的没问题吗？
　　听着这样悠闲的语气，玛格莉塔忍不住有些担心——而或许是察觉到了少女那有些微妙的目光，坐在男装丽人身边的另一位衣着很有沙漠风格的女性带着沙哑的嗓音对着少女这样说道：
　　“不用担心，玛格莉塔小姐，虽然是最高权力机构，但我们和一般组织不同的地方在于，除了这位年龄确实太大已经跑不动外勤的「教授」先生我们都不是专门负责管理、行政职能的人。虽然现在轮到我们坐办公室，但平常的时候，我们也是奋战在大陆各地的哦。”
　　不知为何，她的眼睛被一块绣着金色丝线的黑布蒙着。
　　“不，也不是说担心啦……我明白了，派专人过来协助，的确要比我们随便找一位母亲来要更加靠谱。只是……要等到明天……吗……”
　　“事实上只要等到今天深夜就可以了，除了「太阴之门」，我们还有其他传送人力的方式，只不过，我们需要将「贵妇人」变成那位神明的祭司，这个过程需要时间。希望你们能好好休息，为了晚上的行动做准备。”
　　“我明白了。”
　　越是这样的时候，越不能焦急行动，既然有了稳妥的计划，就按照计划去行动会比较好，只不过好好休息什么的还是免了吧。
　　看着忙碌的医护人员和机构的其他人，让自己停下来休息，玛格莉塔可做不到。
　　与此同时，在大陆的另一边，同样有着罗曼罗兰之名的两位少女，刚刚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学习与实战，正泡在枫丹馆的浴池之中，由女仆为几乎要抬不起手的她们洗浴。
　　“……好酸、不好，我怀疑明天我们到底能不能拿起哪怕一支羽毛笔……”
　　重复着打发、烘焙、品尝、总结、打发、烘焙、品尝、总结的循环的姐妹俩，今天吃下去的蛋糕的量比平时三天的量还要多，以至于打个嗝都是浓郁的鸡蛋和牛奶的味道。
　　“只有玛丽姐会那样哦，我平时可都是在通过跳舞有好好地锻炼的。”
　　“唔咕……平日里工作太繁忙，根本没空锻炼身体，每天都坐在书桌前，啊啊……我们三姐妹里，我的身体恐怕是最不健康的。”
　　“那就去锻炼呀，有一位伟人说过，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就会有的。”
　　对揉着自己的手臂叹息着的玛丽，欧琳丝面无表情地吐槽着。
　　“实际上时间应该像我的胸，就算挤得看起来再饱满，该有多少还是只有多少。”
　　但玛丽拢了拢自己的手臂，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挤不出来的话，我认为把下午茶的时间用来锻炼也是可以的哦。”
　　“缺席下午茶的话还算什么淑女嘛。”
　　姐妹间的对话还是一如既往。等到挥退了女仆后，罗曼罗兰家族的黑天鹅才让自己慵懒的表情一变，对着欧琳丝招了招手。
　　“而且，我可是有我独特的‘锻炼’的方式的哦。”
　　“……”
　　沉默着的少女看着她那意味深长的表情，犹豫了一下，起身走过去坐到自己姐姐的身边，把脑袋靠在玛丽的肩膀上。
　　然后，在玛丽把她揽到怀里的时候，欧琳丝叹了一口气。
　　“虽然两位女仆称赞我们学得很快，但是，以我们这种刚开始学不到一周的初心者，真的能做出打动那位夏洛特公主殿下……或者说，至少让她理解我们的请求的蛋糕吗？”
　　“……谁知掉呢，心意是没有标准答案的，甚至连参考答案也不会有，我们能做的……也就只有把我们的努力、诚恳和意志尽可能融入到蛋糕里去了吧。”
　　“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真讨厌呢。”
　　“但现实当然是没有标准答案的呢……嗯……说起来，到底要做什么样的蛋糕，我们还没有决定呢。”
　　“玛丽姐……真的想要给连面都没有见过的公主殿下送过于热情的巧克力流心蛋糕吧。”
　　“为什么不呢？”
　　“都说了只要普通的水果蛋糕就好了啊。”
　　“那也太普通了吧——”
　　“不普通的蛋糕留给玛格莉塔不就好了吗……唔……嗯……”
　　“哈啊，完全是蛋糕的味道呢。”
　　“玛丽姐不也是……”
　　很快，浴室里就响起了另一种水声。
　　当然，在嬉闹之余，两姐妹也忍不住想着。在遥远的翡翠海边，自己那个小小的妹妹,现在正在做些忙碌些什么呢？
　　顺便一提，在这之后，玛丽和欧琳丝最后决定结合彼此的建议，要做水果和巧克力流心分层叠加的华丽的蛋糕。
　　…………………………………………………………………………………………………
　　夜晚3时，玛格莉塔被猩红从床上叫醒了。
　　在吃过晚饭后，在整个下午都在奔波帮忙的少女还是被猩红说服去小睡了一段时间。虽然忙碌的战地医院绝对说不上是令人愉快的休息场所，但合格的乙太骑士就算是在沼泽也能把涂蜡的防水布一裹在泥泞中安睡以恢复体力，更不要说，在「双树之种」的帮助下，在必要的时候，她能直接进入深层次的睡眠，用质量弥补时间的缺陷。
　　在一个多月的共生之后，玛格莉塔明显地感觉到，这枚美丽的种子给自己身体带来的益处。
　　“支援来了吗？”
　　从熟睡到清醒只花了数秒，看着面前血族王女的脸，玛格莉塔从简易的吊床上爬了起来。
　　“你错过了那位女士的传送。把她送过来的收容物也很有意思哦。”
　　“那不重要吧，她们准备好了吗？”
　　“等着你带她们去净水处进行净身除秽的仪式呢，这片区域既没有干净的水域给你们沐浴，也算不上宁静神圣之地。”
　　猩红摆了摆手。
　　“不如说是血腥和疫病汇聚之处。”
　　“……那我们走吧。”
　　翻身下床，抵达港务办公室，矮人的少女与她的老师——最后一次见到时还在光幕的另一侧的那位丰满的女性已经出现在了那里，丰腴的身材，白皙的肌肤，黑色的发丝和在光幕中见到的不一样，应该是通过某些方式染就。
　　不知为何，这位眼睛温柔地眯成一条缝，好像完全没睡醒的妇人身上正冒着大量的热气……是把她送过来的那个收容物的影响吗？
　　话虽如此，玛格莉塔也没有像「女祭司」来时那样，因为收容物力量的残余而感觉到什么。
　　“玛格莉塔小姐，希望你在仁慈母亲的怀抱里有好好的休息。”
　　突然，眯着眼睛，有一头黑色蓬松卷发的女性微笑着，对着玛格莉塔说了一句让少女有些茫然的话。
　　“……？”
　　虽然对年长的女性这么说有点失礼，但是隔着光幕的时候，她就给玛格莉塔一种呆呆的感觉，现在的话，感觉好像更呆了……或者说，好像有点神棍。
　　但是，在她的身上，有一种奇妙的气质。令人不可思议地赶到心安。
　　“是的，精力充沛，那么事不宜迟，就让我们立刻出发吧，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吗？比如……洗把脸？”
　　“玛格莉塔小姐，老师她平常就是这个样子的哦，而且，因为之前的准备，现在老师完全就是一位祭司……”
　　“不用担心，通过试炼的勇者，母亲是仁慈而宽厚的，我已经感受到了预示。祂一定能感受到你那诚挚善良的心。”
　　……完全就是神棍的语气。
　　不过这样反而更好……吧？玛格莉塔不太确定。但既然衔尾蛇的高层和专家们把她送了过来，应该是无需担心的。
　　“那么，我就先去神殿外等着你们了哦。”
　　“嗯！我们出发吧，这一次，一定要……”
　　握住渐渐耳朵上挂着的「天体巡回」，玛格莉塔点了点头。
　　“这一次，一定要让仪式成功！”


　　
　　0w0
　　

    





第852节 EP.206 平息神怒之仪

　　洗涤身体，涂抹橄榄油，然后用葡萄酒在身上涂抹出紫红色的圆环。酒液比水珠更加清凉，感受着女性的手指在自己的皮肤上离开，玛格莉塔慢慢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的净身仪式比起前两次更加正式与繁复。
　　——我们真的还有这样的时间吗？
　　——只有最充足的准备才能让分娩的母亲安然无恙、也只有最细致的精耕才能收获丰饶。仁慈的母亲是如此教诲我们的哦。
　　在「贵妇人」的强烈要求下，她和「女祭司」简直真的是变成了神殿的祭司，而玛格莉塔是通过试炼的英雄猛者，即将受她们引导，向神传达真挚的祈愿。
　　就连语气和说话的方式也是，几乎每一句都不离那位「仁慈的母亲」，而「女祭司」也像是完全扮演着她的助手，一位还在见习的祭司。
　　的确，在下午确定由这位「贵妇人」前来支援时，光幕那边的确提到了催眠……这位光看外表大概会让人觉得她还不到三十岁的女性到底是怎么做准备的呢？
　　机构到底是使用了什么样的方法——玛格莉塔对此很在意。
　　不过这份在意随着净身仪式的逐渐进行也慢慢化作了沉静的心情，不再担忧，不再焦虑……仪式性的行为本身就很能让人进入特定的状态，而玛格莉塔肯定这场正式得多也复杂得多的仪式必定含有真正的神秘学力量。
　　“好了，玛格莉塔小姐，仪式已经完成了，即使是已然失落的神殿也是女神的圣域，需向仁慈的母亲献上敬意。我们出发吧，将你最高尚的祈愿，传达到神的耳中。从母亲殿堂的入口开始，一步一步地走吧。”
　　说着，「贵妇人」提起了从港务办公室就拿着的一个小篮子。又挽起了玛格莉塔的手。矮人的少女则来到另一边，挽起了玛格莉塔的另一只手。
　　按照矮人的少女所说，那是在晚上紧急从距离这里有两天船程的一个城邦国的某位贵族的收藏中通过飞空艇空投运输来的，极有可能与那座火山中的神殿有关系的几件古老文物。
　　顺便一提，在玛格莉塔休息的时候，矮人的少女和其他学者更进一步细化了仪式，不过具体的步骤却没有和玛格莉塔细说，只是让她跟随她们的指引，然后……让她不管发生什么丢不要动摇。
　　毕竟没有实际检验过，她们也说不准这个仪式真的举行起来会有什么效果。
　　而在净化仪式开始后，「女祭司」小姐就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了——这似乎是某种古老的戒律。
　　“诶？嗯……”
　　——从神殿的入口？
　　疑惑只持续了一瞬，那强大灵性带来的直觉让玛格莉塔意识到，仪式其实已经开始了。
　　她深吸一口气，咏诵出启动「天体巡回」的咒文。
　　眨眼之间，黝黑无光的神殿遗迹重新出现在了她们的面前。不过这一次，因为贵妇人的话，玛格莉塔没有带着她们直接进入神殿的深处而是位于坍塌的入口位置。
　　身后就是垮塌的道路。大块的岩石下，埋葬着在一位英勇的执行小队的队长，与他那些因为无意中的渎神之举变成半蛇半人怪物的几位同事。在玛格莉塔和矮人的少女第一次去进行净身仪式时，有一个被压在岩石下的蛇怪还没有彻底死去，但如今，寂静的瓦砾下已经不再有任何生命。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净化仪式的关系，「天体巡回」塞进头脑中的过时知识消失的速度比往常还要快，至于“天体”的冲动……反正她们都没穿任何衣服，这个代价完全没有任何效果。可是，再也听不到那嘶嘶的声音后，玛格莉塔还是感到一阵无力的哀伤。
　　……到底，是没能救下来吗？
　　关于这个没有死去的蛇怪，玛格莉塔和猩红其实想了不少办法。但可惜，凭她们的力量无法清理因为爆炸产生的以吨论重的石块，她们什么也做不了。
　　“……可怜、可悲的亵渎者啊。”
　　从小篮子里拿出一个石质的提灯……还是香炉？点燃了里面橄榄的细枝，贵妇人松开了玛格莉塔的手，她蹲了下来，在另一个已经死去的蛇怪前跪下，低声地说着。
　　“你们亵渎神明的罪业以偿清，此地将不再有使命将你们束缚，安息吧，回归幼小的女王的国度，在那里，你们将不再身负任何罪恶。”
　　她用手指合拢了那涣散的眼。
　　“……”
　　在提灯的烟雾下，玛格莉塔仿佛看到那张理应已经僵硬、痛苦的面容变得柔和、平静了。
　　而后、神秘的氛围开始飘渺地弥漫，环绕着她们，香炉中橘红色的火光在黑暗中隐没了，但似乎有一种柔和的光……不，一种柔和的黑暗笼罩了这里。
　　被细化的仪式毕竟是出自机构顶尖的学者之手，连神秘的反应也不一样了！
　　贵妇人站起身，她的膝盖与双腿上也没有沾染随处可见的尘土，丰腴的女性重新牵起玛格莉塔的手，轻声地说着：
　　“请闭上眼睛，无需回答，跟随我们。我们将带领你去往失落的母亲的荣耀，去往这世界上最后还能聆听母亲话语之地。请闭上眼睛吧。”
　　“……”
　　玛格莉塔闭上了眼睛，这一次，眼前就是彻底的黑暗了，只有握着自己双手的手掌传递着不同的温度，引导着少女一步一步地，用足底丈量神殿的土地。
　　在左边的是「贵妇人」而右边是「女祭司」，矮人少女的手掌更凉，而她的身上也开始有着若有若无的神秘气氛——这就是她会被派过来的那个“理由”吧，玛格莉塔想着。但就与净身仪式时一样，这些“杂念”也很快地消失了。
　　“……哦？”
　　在遗迹之外，猩红忽然注意到了无法忽略的“异常”。
　　蛇、大量的蛇在同一时间忽然抬起了头部，那些或尖或圆的头颅整齐地看向了她的身后——也就是遗迹的方向。
　　随后，它们全部都帖服着地面，就好像在向那边表示崇敬。
　　“……这一次的阵势比起之前两次都大多了呢，不过，能把不知道埋了多少年的神殿供奉的神和仪式挖出来，虽然有玛格莉塔小姐这个灵视者帮助，但无论是有着特殊灵格的「女祭司」小姐还是衔尾蛇的专家团都真是非常恐怖啊……有几张面孔我居然过去了快70年了还能见到。大陆的学界都以为他们已经死了吧。”
　　真不想和他们为敌啊，尽管他们在可预期的很长一段未来都不能真的怎么奈何血族整体，但真是不想和这种组织为敌。
　　不过，这种强大和积累，也并不全是坏事。
　　看着蛇群异常的姿态，血族的王女，微微勾起嘴角，回头看向被封堵的神殿入口。
　　“——请睁开眼睛吧，踏破试炼，令失落神殿恢复荣光之人啊，带回神圣的戒指，令我等能重新听闻母亲之声的人。仁慈、伟大的母亲啊，也请您原谅我们未曾清洁殿堂，令您的神坛积尘。您的愤怒肆虐凡世，人们受尽苦难，而有人踏破了您的试炼，渎神者已然受到惩罚，赎了他们的罪，现在，请聆听这位闯过试炼之人的祈愿吧，请聆听由我们传达的，她的话语。”
　　耳边传来这样的话语。
　　玛格莉塔睁开眼睛，松开她的双手的两位女性，已经一左一右地站在祭坛的前方，将篮子中另外几件石器放在了神像前与祭坛周围，做了简单的布置，暗沉的香气弥漫着，玛格莉塔嗅出那是乳香和撒克——来自抹香鲸的高级香料。
　　她们的目光让少女意识到自己应该做些什么，玛格莉塔平静地俯下身，对着残破的神像跪拜，然后抬起头，将之前也咏诵过的话语重复。
　　“「慈爱与丰饶的母亲」啊,您手持稻穗，孕育生机，以神圣之油与酒为凡人驱邪消祸。因而我拜请御身，请聆听吧！聆听受瘟疫肆虐的岛屿上人们的悲呼、聆听踏破试炼的我之祈愿！”
　　只是，颂词中只保留了关于「慈爱与丰饶的母亲」的部分。
　　因为贵妇人的话语已经将传达的对象指向为了女神的这一神名，所以不需要她自己来做这件事，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传达祈愿。
　　深吸了一口气，玛格莉塔高声咏颂着。
　　“请宽恕无意中犯下渎神之举的人们吧，他们已经用生命和自由做了代偿！请饶恕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吧，少数人的错误不应由所有人承担后果。而这惩戒已经刻入她们心中！我愿放弃试炼之后的嘉奖，我愿舍弃取回戒指的恩赐！只祈愿慈爱的母亲能够聆听人们的哭泣悲鸣，能够实现我之祈愿！！”
　　高昂的话语在黑暗中回响。
　　现在人们向神献上祷告，都是低声细语，甚至藏于心底，但是，过去的人们认为，话语的强度能够与意志的强度相关联，也就能够体现对神明的虔诚，因此在仪式中人们会高声呼喊歌唱，一个人的声音不足时也会众多人一同呼喊。
　　而祭司的职责就是将这些声音传递给神明，无论这个职责是他们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力而编写的还是众人所认同的。
　　“请宽恕那些无意中犯下渎神之举的人们！请饶恕这片土地上正遭受苦难的人们！请聆听、并以慈爱实现这心怀慈悲的少女的愿望吧！”
　　贵妇人转过身，她双手托举着那石质的香炉，缓缓地面对神像跪伏。
　　而身上那种矮人的少女也做出相同的动作，用目光示意玛格莉塔和她们一起做。三位女性就这样虔诚——至少在这一刻虔诚地朝残缺的神像献上自己的崇敬。用另一个事实解读、覆盖真实、蒙骗神明的谎言，现在到了最关键的地步。
　　而到了这里，她们能做的事就已经没有了。
　　在古早的时代，神明是否给予恩惠，只取决于神明的想法，无论是给予恩惠还是降下灾祸。这忠实地体现着那个时代的人们对自然的认知与敬畏，而现在，用古老的神话学的方式朝古老的神殿与神明祭拜的三人，同样也只能如那原始的年月时一样，传递崇敬，奉上祈愿，然后等待神的裁决。
　　仅仅只能，等待着。
　　…………………………………………………………………………………………………
　　感受到手掌被紧握，凯撒从浅眠中醒了过来。
　　他抬起头，看着从昨天下午就开始沉睡的母亲。睡梦中的她不知是见到了什么，让她的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根据拉结尔修女所说的，自从他陪伴在她身边之后，这样的反应酒变得多了起来，但是，每一次她清晰的呼唤的那个名字，却都不是陪伴在她身边的自己。
　　“……”
　　对此，凯撒也已经习惯了。
　　他用另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起身看了看周围。在他的请求下，古德里安也被搬到了他附近，在自己母亲的身边，则是拉结尔修女。
　　黄昏时分，这位一直在帮助、照顾着病人们的修女也还是倒下了，那位研究人员也是。在这个避难所里，除了后来抵达的一群医生和那些军人，反而只剩下他和乔治这两个外来者还没有发病。
　　但那些医生带来了一种水，说是喝下去后应该可以坚持更长的时间。
　　应该这个词听起来是这样的不靠谱，但是面对一种刚出现两天，对其任何研究都才刚刚开始的瘟疫，似乎也不能苛求什么了。
　　然后，那些医生也检查过凯撒的母亲，但这些经验丰富的医生却什么也说不上来，只是抽了一点血去做化验，而结果还没出来。
　　自从专业的医生和看护士接手了病人们的照料工作，凯撒和乔治也就无事可做了，他们只能在这个庇护所里等待着，看着那些医护人员忙忙碌碌。
　　“在看什么？”
　　无聊之中，转过头，凯撒看到乔治正在翻看着一本大部头的书。


　　
　　PS：撒克——罗马人用这个词称呼龙涎香，另，法国人称其为“黄色的香料”，英国人称之为“琥珀”
　　

    





第853节 EP.207 神降

　　“一本神话学的书，《法兰索丝神话简史》，那位大叔告诉我，昨天晚上那位……「银月假面」看这本看到很晚。不过我根本不懂什么神话学，只是打发时间的啦。毕竟，我们也做不了什么。”
　　乔治摊了摊手。
　　无聊——这倒是完全没有错，因为什么也做不了，凯撒现在也非常的无聊，为了逃避这种无力感，青年继续开口问道：
　　“……那么，上面说了什么？”
　　“不同地区神话的谱系，渊源，神话的变迁之类的，哦，对了，有一部分特别有意思哦，说的是随着母系氏族被父系乃至父权氏族所取代，古老的至高女神地位的下降，从主神、诸神之母的地位逐渐变成男性神的妻子、女儿。这里面恨典型的一位似乎就是翡翠海沿岸那位胜利女神呢。而且这种被征服，成为男性从属的社会变化最终成为了我们再熟悉不过的史诗和故事母题，也就是英雄救美的原型。”
　　“……请简要地说说看。”
　　“最经典的模板就是这样吧，一位美丽的少女被可怕的巨龙或大蛇囚禁，然后一位通常是男性的英雄出现，击败了龙和蛇，将她拯救了出来。而被拯救的少女就为了报答这位英雄而以身相许，成为他的妻子，母亲，为他孕育后代，这样。”
　　“不分东西南北，大陆各地都有类似的神话呢。这样的神话有什么深意吗？”
　　就如乔治所说，这是每个少年都耳熟能详的传奇故事的模板，凯撒在年少时也曾憧憬过那样的英雄形象，因此，他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书上是这么说的，我们熟悉的很多女神在更古老的年代有着更加崇高的地位。但是随着权力更迭，她们曾经拥有的强大神力和作为女性的部分被切分，那些神力成为了巨大的蛇或者龙，女性的部分则成为了柔弱，纯真，最重要的是、没有力量的少女，英雄斩杀龙蛇将她们拯救，实际上是一种征服——通过消灭她们所掌握的权与力，将她们变为自己从属的过程。这个观点还蛮独特的不是吗？”
　　“……为什么是龙和蛇？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凯撒皱了皱眉，不知为何，这段话让他本能地感觉到某种不适，就好像某种认为是理所当然存在的事物被突然指出完全不同的另一面。
　　“这里还提到，因为神秘力量的存在，而女性较男性更容易获得神秘的力量，因此最古老的神秘学者阶级——也就是宗教阶级基本上是由女性构成的。而那时最为广泛存在的至高信仰就是地母神，蛇则是地母神的象征。至于龙，我们熟悉的四足双翼的巨龙是圣铎拉贡帝国的乙太巨龙广为人知之后的结果，在最古老的时代，大陆大部分地区的龙都一直都是以类似蛇的形象出现的。这本书的作者认为这类神话是原始社会在从母系过度到父系后，掌握了权力的男性们恐惧于女性们曾经拥有的强大神秘力量而创作出来，规训女性的。”
　　“……”
　　蛇是地母神的象征——
　　凯撒忽然想到，那么，那个伪装的怪盗向自己索要环蛇的戒指——？
　　他猛地回过头，看着沉睡着的自己的母亲，但是，除了表情有些不适，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之外，并没有任何变化——凯撒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会这么做，他忍不住摇了摇头。
　　那些都只是神话而已。
　　……但是，神话和神秘的区别在哪里呢？今天他所见过的超越认知的东西已经足够多了。
　　不知为何焦躁起来的凯撒，这个时候，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松开了。
　　而与此同时，他也听到乔治念出了之后的内容。
　　“然后，由于这样的征服，失去力量、权力和地位的女神也无法再回到曾经属于她们的至高神位。”
　　…………………………………………………………………………………………………
　　等待仍然继续着。
　　好消息是，随着寂静的时间推移，神殿之中神秘的气氛并没有变得稀薄。
　　玛格莉塔感受得到，在前方，在她们奉上崇敬的残缺神像上，那种神秘的感觉缭绕着，就像聚集的云团，但谁也不知到那会酝酿出怎样的风暴。
　　若有若无的威严从那里弥漫，虽然稀薄——就如这早已不被人们敬奉崇拜的神明本身一样稀薄，但是那威严却无可质疑。
　　就好像是玛格莉塔曾经面对过的，那正居于露娜公主所持有的妖精镜中，至今也不知其名的伟大存在一样的威严。那威严也如同之前少女直面祂时一般，压迫着她的灵性，让玛格莉塔的灵魂发出仿佛要被压碎的悲鸣，她的身体战栗着，汗水从涂油与酒的肌肤上渗出，汇聚，从鼻尖滴落。
　　渐渐凝聚的属于伟大存在的威严，那稀薄却凌驾于人所认知之上的庞大灵性。
　　——但是不同。
　　和真正的星界中的伟大存在相比，被原始的神秘学对这个世界的自然事物神格化诞生的神明，连作为核心的神话也已经发生巨大变化、已经不再被广泛信仰的神按照「女祭司」的说法，自我意识都已经薄弱，不再拥有太高的智慧，因此和玛格莉塔曾经直面过的那位伟大存在不同，给予少女的灵性压迫虽然强烈，但时断时续，能够让人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存在都不够稳定。
　　但是就算时断时续，人的灵魂也难以承受神的压迫，到底要持续多久呢——在这样的想法浮现的时候，忽然间，那凝聚的神秘气氛皲裂了。
　　飘渺凝聚成实质，跪拜的「女祭司」和「贵妇人」的身体也随之战栗。神的威严不再是灵性优秀的人才能窥见，她们的身体压得更低，对那从神像中走出来的神明致以了最高的崇敬！
　　一双小小的脚，从祭坛上走下。
　　压倒性的、死的气息与生命的律动交替起伏，那小小的身体从黑暗中走出的刹那，三人的本能便明白了。
　　「女神降临了」
　　是为了亲眼确认自己仅剩的“信徒”吗？
　　还是为了亲手给这些骗子以神罚呢？
　　——不知道。
　　谁也没有预料到这样的情况！而这种感觉，玛格莉塔可以肯定，降临的女神并不是以慈爱与丰饶的母亲」的形象出现，这是——「幼小的冥府女王」！
　　可是玛格莉塔抬不起头来。
　　灵体被压制反映到肉体上，就是匍匐身体本能地在呼号着：不可抬头、不可凝视！凡人直视神就宛如飞蛾扑向烈火，只会自取灭亡！
　　因而，唯独以发饰的姿态被缀于玛格莉塔黑色的发丝上的圣银知道发生了什么，唯独它光滑的表面映照出神的姿态，唯独它——失声惊呼。
　　“——？！”
　　一瞬间，瑟莱忒呼喊的名字带来的错愕让玛格莉塔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扬起，在黑暗之中，那个幼小的身形出现在了她的眼中。
　　——只是一秒而已。
　　或者是连一秒都没有的，极短的刹那。
　　玛格莉塔看到了如死亡般深邃的神。
　　她身形幼小、她身缠死亡。她尖耳而长发、她不着一物，唯独眼眸明亮喷光。那副美丽的容貌映照在圣银的表面，让它呼喊出那个玛格莉塔也已经听过许多、许多次的名字。
　　——「爱琴洛伊」
　　下一秒，少女失去了眼。
　　冰凉的、纤细的手指刺入了她的眼眶，眼球仿佛被贯穿了，那手指直接深入了瞳孔的深处。眼前的一切消失无迹、只残余什么也无法目视的黑暗，但黑暗之中玛格莉塔却似乎获得了另外的知觉，让她清晰地“看”到了周围的一切，“看”到了黑色的女神抬起另一只手，“看”到了在她们的身后，不知从何而来的蛇群钻入那已让身死的巨蛇躯体，令那死骸重新活动了起来！！
　　“怎么回事？！”
　　遗迹外，猩红的脸色骤变。
　　趴在地上、数量庞大的蛇群忽然活动了起来，朝着神殿内部游窜而去。
　　——那简直是群蛇的海潮。
　　猩红本能地就想要阻止，但抬起手后，她又僵住了。
　　她不知道这是失败还是成功的征兆，也担心身为血族的自己发动攻击会不会给神殿中的仪式带来不好的影响。
　　犹豫了片刻，血族的王女闭上眼睛，去感受自己在玛格莉塔身上留下的记号，但马上，血族的王女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她留在玛格莉塔身上的记号被抹掉了！
　　“……你还真是永远都没法让人安心啊，玛格莉塔小姐！”
　　没有再犹豫，猩红化作了一团雾气，朝着神殿之中飞快地飘去。
　　穿过塌陷的入口，浮动在在游动的蛇群上方。闯入神殿深处的猩红还没有来得及从雾气的状态脱离，出现在她眼前的，就是让她难以理解的一幕。
　　“——玛格莉塔！！”
　　那娇小的女孩身体悬空，一团黑色的，隐约可以看出人形与尖耳的雾气在她的面前，双手刺入那低垂的面容上，湛蓝的双眼，一双如同象牙般巨大的利齿刺穿了女孩的小腹，那条理应早已死去的巨蛇，那条正被蛇群钻入死骸的巨蛇的利齿，刺穿了她的身体，将她提起。
　　就像是一场艺术化的处刑，又或者说那就是一场原始而血腥的献祭。
　　两位来自莫比乌斯机构的女性跪伏战栗，好像根本无法站起，但猩红也是这样，她感受到了一种莫大的压力和威严，这让她根本无法从雾气的状态恢复，也无法靠近那正在发生着惨剧的祭坛。
　　……等一下。
　　但这个时候，猩红忽然注意到了。
　　血的气味呢？
　　没有……血的气味？
　　明明双眼被贯穿，小腹被比成年男人的手臂都粗的蛇牙贯穿，但是伤口处连一滴血也没有，玛格莉塔的皮肤也没有失血后的那种惨白，反而就像……
　　就像代表着生命与灵魂货币的血液即使这样也好好地在那个小小的身体里。
　　“爱琴洛伊……不对，你不是爱琴洛伊，只是她的形象流传到了后世，成为了神话的原型之一……”
　　血族敏锐的听觉听到了在这里唯一喃喃回荡的话语。那是圣银的声音。
　　“瑟莱忒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仪式。死与新生的仪式。”
　　“什么？！”
　　“通过将生者送去死者的国度再回归生者的领域，从而赋予其某些力量的、原始的神秘学仪式。玛格莉塔小姐的灵体恐怕已经不在这个身体里了，在神秘学意义上，这等同死亡、但是很快——”
　　瑟莱忒的话语和猩红的话语，都没有打扰到仪式的进行，那黑色的人形——神将自己的另一只手举起，猛地刺入了女孩小腹偏下方的位置，同样没有鲜血的飞溅，那只纤细的手腕就好像并不存在实体，而少女的身躯也完全没有反应，就好像真的，已经死去。
　　而被人形刺入的位置，那里是——
　　孕育生命之宫。
　　每一个人都是从那里的黑暗之中被孕育，然后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从这重意味上看，黑暗才是生命之源。但同时无光、深邃的黑暗也是死亡的象征，因而在黑暗这一意象之中，于猩红的眼前，映照在圣银的表面上，生与死、死与生的循环就此达成。
　　庞大的巨蛇的表皮忽然皲裂了。
　　在那破裂的蛇蜕下却没有血肉，有的只是暗绿色的光点，伴随着瘆人的皲裂声，那些光点化作黑暗中幽深的星河涌向了玛格莉塔与黑色的人形之间，在两人的肚脐之间形成了一条暗绿的系带。
　　连接母亲与子嗣的，伟大的纽带。
　　巨蛇已经消失了，包括那对如象牙一般巨大的尖齿，只有破裂的蛇蜕和盘踞在地面上一动不动的蛇群。但玛格莉塔仍旧漂浮在空中，她的身体蜷曲，就像是婴孩，链接她和黑色人形的暗绿脐带将那巨蛇化作的光芒注入着她的身体，让她被巨齿贯穿的孔洞愈合，又在那里留下了如蜿蜒的蛇一般的烙印，最终——
　　最终，纽带消失了。
　　玛格莉塔维持着蜷曲的姿态轻轻地落到了地上，被那个黑影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黑色的发丝，就好像是母亲在安抚已经努力的孩子，但是在祂的手触碰到那银色的发饰时，黑色烟气组成的人形似乎愣了一下，在猩红看来，祂就像是想要再伸出手去触摸那有着花朵外形的圣银，只是在触碰到之前。
　　祂渐渐地淡薄，消失了。


　　
　　PS：现在学界的主流观点是世界上真实存在母系氏族（直到现在都有）。但是在历史上并未广泛、普遍地存在过母系氏族这样一个文明阶段。因此本章提及的“母系神灵被父系神灵征服贬低”的观点在现实中并无文物证明，更接近于近现代的产物。
　　不过“历史上人类广泛地存在母系氏族这一文明阶段”的观点直到十九世纪都很盛行，被推翻是更加现代的时候了，加之本世界观中存在“神秘”的元素。因此本书仍旧采取这一观点进行演绎。
　　顺便推荐一下同样用这个观点进行演绎创作的轻小说campion，本段剧情灵感便来源于其对神话的有趣解读
　　

    





第854节 EP.208 回归于神

　　那股威压与神殿中的神秘气氛，随着黑色人形的消失也迅速地消散了。
　　猩红立刻从雾气的形态脱离，赶到了玛格莉塔的身边，但是在伸手触碰到少女之前，那双蓝色的眼瞳中已经恢复了光彩。
　　就好像是偶尔会在睡梦中发生的那种痉挛一样，玛格莉塔的身体猛地弹了起来，那双眼中还弥漫着一种慌乱，她茫然地环视着周围，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身体，尤其是被巨蛇的利齿贯穿的那两个伤口，也不知道是在确认它们的存在——还是不存在。
　　“玛格莉塔小姐！没事吗？！”
　　“嗯、嗯……姑且，不像是有事的样子……啊，「女祭司」小姐、「贵妇人」小姐，刚刚，到底是……”
　　“我们也不知道，我相信那些学者在听到我们说这些事的时候一定会觉得我们在拿他们寻开心，谁会想得到在仪式中会引来神的降临呢？”
　　“而且降临的神还不是以我们的仪式指向的神名和神格，而是「幼小的冥府女王」，这真是——难以置信。”
　　从地上爬起来的两位女性也是满脸的惊讶和呆滞。特别是丰腴的贵妇人，或许是因为太入状态，她不断念念有词地咏诵着祈祷词，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
　　“因为太黑了我神名也看不到，玛格莉塔小姐。你真的没事吗？要不要马上回港口去做一个全身的检查？”
　　“啊，不,完全没事……无论是眼睛还是肚子，不如说，感觉身体的状况意外的好，而且在中途，我的意识好像就完全和身体分离了，去到了一个很黑，很宁静的地方。那里神名都没有……不，虽然有一个王座，然后上面坐着一个很小的身影，我看不清她的样子，只是感觉她好像很小，然后，她忽然对我说‘不要回头’，然后我就慢慢地离开了那个黑暗，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玛格莉塔一边回忆着那令人感到困惑的低头，看到自己小腹上出现，以被贯穿的两处为曼妙的蛇首，两条抽象的蛇形烙印沿着优美而神秘的曲线向下，在少女肚脐下面一些的位置将尾部交缠就如同双蛇之杖。
　　肉眼可见的神秘风格，似乎蕴含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这个烙印是怎么回事，玛格莉塔完全不明白，这场仪式已经充满了出乎意料的状况，这个烙印显然也只是其中之一，那次神降，还有瑟莱忒脱口而出的，「爱琴洛伊」这个名字。
　　考虑到体内的双树之种没有任何警示，玛格莉塔认为自己暂时不用在意这个，其他事也可以暂时放下，毕竟，眼下最重要的事是……
　　“瘟疫、瘟疫结束了吗？”
　　“……不，这件事我们还无法确定，不过，可以确定的事有一件，那就是，机构的小队渎神的罪，应该已经消弭了。看，祭台上的血迹……”
　　“……啊……”
　　血迹消失了。
　　对神的祭坛洒上鲜血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亵渎的意味，但是现在，那飞溅在祭坛上的血迹已经消失不见了。
　　那当然不会是被谁擦拭掉了。
　　“……让我看看……”
　　玛格莉塔抿了抿嘴，将似乎又增长了一截的灵性集中在双眼里，开启了灵视。
　　随后，玛格莉塔看到了从祭坛下方冒出的黑烟。
　　烟雾之中，那些晦暗的光点，仍然密集地存在着，从祭坛的下方，大量地伴随着黑烟喷出。
　　“……啊……”
　　失望的声音从玛格莉塔的嘴里漏了出来。神秘学瘟疫还在，黑烟没有减缓的势头，虽然是因为渎神而带来的灾祸，但渎神之罪消弭之后，这惩罚依然持续着——
　　“为什么？明明渎神的罪都已经……”
　　“……果然，没有那么容易吗？”
　　从她的表情，猩红和来自莫比乌斯机构的两位女性，脸上的神色也是一暗。
　　“这很不合理吧，为什么明明导致神秘学瘟疫的原因都消失了，神秘学瘟疫还在持续呢？”
　　玛格莉塔想不明白。看着她迷茫的表情，「女祭司」思考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犹豫着开口。
　　“……我想，这可能和明明仪式指向的是「慈爱与丰饶的母亲」，但降临的却是「幼小的冥府女王」有关。玛格莉塔小姐，还记得为什么我在设计仪式时把仪式指向前者吗？”
　　“祭司小姐好像说的是，因为有着母亲和慈爱性质的神格，更容易实现信徒的祈愿……啊！”
　　“但是在我们的仪式上真正出现的却是司掌冥府，掌管生与死循环的神格。这样的神格因为与死亡有所联系，通常更为冷漠，虽然根据我们的正确的仪式，她做出了回应——也就是平息了因被亵渎的愤怒，并给予了通过试炼的玛格莉塔小姐奖励，但她并没有停下神秘学瘟疫，因为刚刚的仪式不是、也不可能精确指向「收回灾难」这个目的。”
　　矮人的少女叹了口气。
　　最初她就是担心可能会有这样的情况，所以把两个仪式分开——也就是做最坏的打算，抱着最好的心态。
　　现在最坏的打算成真了。
　　“我们必须再次举行仪式。”
　　她斩钉截铁地说着。
　　“那样的话，就需要弄明白为什么会出现仪式指向的之外的神格。”
　　丰腴的妇人皱着眉毛。
　　“关于这个理由，我可能知道一些。”
　　然后在玛格莉塔的发丝上，圣银的发饰立刻回答。
　　“不、并不需要知道那些。”
　　但是矮人的少女摇了摇头。
　　“虽然要重新举行仪式，但不用那么麻烦，因为玛格莉塔小姐得到了这里被供奉的神的恩赐，虽然我们还不知道那是什么。”
　　一边说着，少女一边在黑暗之中摸索着来到了祭坛的前面。她伸手抓住了一只布满灰尘，沉重而冰凉的事物。
　　——那只金杯。
　　“老师，有带清水吗？”
　　“嗯，当然。”
　　贵妇人从篮子里将几个玻璃瓶拿了出来。里面装满了清水。
　　“我看不到……玛格莉塔小姐，可以请你把清水拿给我吗？”
　　“没问题。可是，祭司小姐，你打算做什么？还有，这些蛇……”
　　巨蛇的遗褪已经垮塌破碎，留下了令人看一眼就头皮发麻的蛇群，但这些蛇就好像陷入了冬眠一样，一动也不动地堵住了遗迹大部分的地面。
　　“不用担心，蛇是地母神的象征，而玛格莉塔小姐得到了地母神的恩惠，它们是不会袭击我们的。”
　　矮人的少女笃定地说着，她身上那种特别的气质愈发明显了，连带着她的动作也变得熟练而虔诚。
　　——咕咚、咕咚。
　　从玻璃瓶中倾倒出的净水、洗净了金杯上的尘埃。用好几瓶水将这只导致了这一系列事件的疑似收容物清洗干净之后，「女祭司」将它重新放回了祭坛上，接下来，她又往其中倒入了剩下几乎全部的水，捧着它对着残缺的神像奉上敬拜。
　　金杯肉眼可见的沉重，但是少女托举着它却似乎毫不费力。她什么也没有说，但玛格莉塔感觉到神秘的气氛在金杯之中凝聚着。
　　某种神秘力量在起作用，但她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一段时间之后，矮人的少女重新起身。
　　“玛格莉塔小姐，请到我的面前来。我将用这个，指引你去见到那位女神。”
　　“诶？好、好的……”
　　“等见到那位女神后，就全都拜托你了。”
　　“……？”
　　玛格莉塔还没有反应过来，温热的液体便从她的头顶浇落。
　　——温热？
　　明明倒进去的清水是冰凉的，为什么现在却是温热，而且，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女祭司」通过「太阴之门」到来时的感觉……嗯？
　　肚脐的位置，产生了某种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有一条无形的纽带将少女与什么联系了起来，还没等玛格莉塔反应过来，一瞬间，她的眼前，就出现了一副荒芜的光景。
　　…………………………………………………………………………………………………
　　大地——仅仅是空旷的黝黑大地，泥土却在脚下传递着一种充满生机的触感。寂静的黑夜笼罩着一切，除了远方屹立着的一座如同王座的事物，什么也没有。
　　这里……是哪里？
　　玛格莉塔呆呆地看着周围。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女祭司」小姐当头淋了一杯变得温热的水，然后就出现在了这里。
　　不，要说的话，在这两天获取的知识让玛格莉塔能够在自己直觉的帮助下理解发生了什么，自己又是为什么来到这里。
　　神秘学最古老也最原始的定律之一、「相似律」，就是能够通过事物之间的相似性建立联系，并通过这种联系探寻、运用神秘的力量达成难以想象的效果。
　　那个金杯的形状是孕育生命的器官，而会完全充满那器官的液体也只有一种，那就是人们在从母亲的腹中离开前所感受到的，最初的温暖。
　　被那样的温暖包裹时，是生命与母亲的联系最为紧密的时候——那支被机构误称为“疫病之杯”的金杯似乎就是一种利用这样的联系，让人与神能够直接接触的收容物，玛格莉塔的直觉这样告诉她了。
　　虽然还是有在意「女祭司」是怎么知道这一点的，不过现在，玛格莉塔环视着夜色下的荒芜土地，意识到了一个更严峻的事情。
　　这里显而易见的不会是女神孕育生命的地方，而应该是可以直接接触到那位已经失落的神明的某处。
　　自己，要怎么才能回去？
　　不，因为瑟莱忒小姐不在身上，也感觉不到双树之种的存在，所以自己应该不是真的被那支杯子送到了什么地方，但即使是意识来到了这里，怎么回归自己的身体也是非常重要的事，但现在看来，好像完全没有什么揭示回去的方法的征兆……
　　“……只要说服女神停止神秘学瘟疫，我也可以回去的吧。”
　　玛格莉塔只能这样猜测着。
　　不论如何，只是站在这片荒野里的话什么也做不了，把不安藏在心底，玛格莉塔朝着唯一可以见到的事物，也就是土地上的王座走去。
　　“……？”
　　一开始，玛格莉塔还只是普通地走着。
　　“……？？？”
　　但很快，少女就带着一种疑惑的表情跑了起来。当看似很远、但其实在这黑色的土地上走几步距离就会大幅拉近，并且视野也非常奇怪地可以看清在那之下有着什么的王座出现在不足十米的地方，看着倒在王座那黑曜石台阶下方的女性，少女的表情就从疑惑，变成了震撼。
　　“薇法……尼西亚小姐……？！”
　　这是在西西里岛的这几天里，玛格莉塔所遭遇过的最令她震惊的一件事了，以至于少女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怀疑自己看到了幻觉。
　　可是这并不是幻觉。
　　出现在玛格莉塔眼前的女性就是那位薇法尼西亚、凯撒的母亲。
　　她和玛格莉塔一样身无片缕，倒在状似雌牛的王座下，昏迷不醒。
　　“薇法尼西亚小姐！薇法尼西亚小姐！”
　　玛格莉塔快步来到了她的身边，把她扶起。但是听到少女的呼唤——大概吧，玛格莉塔也无法确定这位女性能不能听得到自己说的话——的修女仍然双目紧闭，毫无反应，反而是接触到她的身体后，玛格莉塔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一句质问：
　　——你为何臣服！
　　恼怒……不对，不如说这是以一种高高在上，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出来的话语。玛格莉塔很熟悉这种语气，她太熟悉了，过去的他每一次把事情搞砸的时候，那些对他抱有期望的人如果要对她说些什么，那就一定是这样的语气。
　　——你为何屈从！你为何顺服！你为何甘愿为其孕育子嗣，抛却蛇的骄傲！
　　这些话语就如同重锤落下，玛格莉塔感到一阵强烈的排斥感，她的身体猛地朝一旁弹开。与此同时，一副画面也突然从她的脑海之中浮现——那是教堂支部地下的那个大病房，从一个更高的视角俯瞰，修女的身体躺在房间的最中央，凯撒和乔治就陪伴在她的病床旁。机构支援的医生在房间里穿行，照顾着那些昏迷的病人，而从他们所有人——在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人的身上都有一条虚幻的线连接着他们与修女的身体，一种莫名的光……还是气息？又或者是一种无法言语的“感觉”总之，有着“什么”在从修女的身上传递到周围的人身上，这是——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玛格莉塔在这一瞬间就明白了。
　　那就是在修女的身边的人们的症状更轻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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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5节 EP.209 问与答

　　玛格莉塔慢慢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从黑色的泥土上爬了起来。将她弹开的力量是那样地浩瀚而无可违抗，就好像这片漆黑的天空、大地以及大地更深处，生命与死亡的归宿本身一样。
　　就好像，神罚。
　　在这里的并非自己的肉体，而应该是意识、灵体，所以「神隐」理所当然地没有发动，也没有「双树之种」帮助加快恢复……但话又说回来了，自己根本什么伤都没有，那一击并未带来任何痛苦，只是单纯地……
　　单纯地表达了排斥。
　　“唔……啊……”
　　连带着夺走了力量。
　　撑起的手臂因失去力量而疲软弯曲，好不容易爬起来一点的玛格莉塔再次倒在了黑色的泥土上。
　　……「女祭司」小姐也一定想不到，把自己送进来后会遇到这种事吧。
　　情况不妙，真的很不妙、说不定是进入神秘学的世界以来最不妙的。如果不能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和薇法尼西亚小姐，说不定就会被一直困在这个地方，可是、可是啊！
　　“唔……薇法尼西亚小姐，你究竟是……”
　　无法理解，难以厘清，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才导致了眼前的这一切？
　　一点也不明白，自己并不具备解析如今情况的知识与智慧，可以依靠的人也……哪里都不在。
　　这个时候，自己能够做的事是——！
　　玛格莉塔咬了咬牙，动起还残余着力量的手与脚，在滑腻的黑色泥土上挪动着身体，一点点一点接近不远处的修女，朝她了伸出手。
　　“？！”
　　再一次，玛格莉塔被弹开了。
　　根本感觉不到这股力量来自于何处，就好像是触及了什么自己无法介入的领域。少女的身体这一次狼狈地飞起，滚出了数米。
　　“有了！！”
　　但玛格莉塔的声音带着振奋。
　　这一次她也看到了东西，并不是某个影像，而是直接看到躺在眼前的修女身上，那种和病房之中传递到其他人身上的相同的“什么”。
　　两者绝对是一种东西，但是在这里的，在少女眼前的修女身上，那种感觉要更加地薄弱……稀薄……是的，因为被分给了那些人，所以才会薄弱，所以那些人的症状才会轻微。
　　“咕……薇尼法西亚小姐，是你……在保护那些病人吗？但是……这个质问又是什么……”
　　但同时，玛格莉塔又听到了同样的质问。
　　质问薇法尼西亚为何屈从与臣服，为何孕育子嗣……诶？
　　……孕育子嗣是说……难道指的是生下凯撒的事？
　　没有根据，但在现在，自己的灵性和直觉就是玛格莉塔唯一可以相信的指标。
　　但是这和薇法尼西亚小姐生下凯撒又有什么关系？薇法尼西亚小姐会生下凯撒是因为被蛇袭击时被恺撒外公救了，因而喜欢上了他，这……
　　和那件事又怎么扯上关系了？！
　　事件的跳跃性过大，看不到任何联系，玛格莉塔直接迷惑了。
　　满脑子的问号，如果把这些问号从少女的小脑瓜里提出来，说不定可以把这黑色的天空与大地全部淹没。
　　“……咕、必须得到更多的情报。”
　　深吸了一口气，恢复了一些，玛格莉塔再度蠕动起了身体。
　　承受着那如同惩戒的攻击接触修女，通过自己的灵性取得情报，这或许是眼下唯一正确的解答了，相信自身、相信自灵，然后——
　　一瞬间在脑海中闪过了“把结果交给命运”，玛格莉塔的动作停顿了下来。
　　“……才不该交给命运吧！我怎么能……在这种地方！”
　　磨了磨牙，玛格莉塔拼命地蠕动着身体。第二次遭遇的排斥，比起第一次好像更多了一种惩罚的意味，但感觉上并未失去更多的力气。虽然爬行的狼狈模样就好像一条菜青虫，但反正也没有其他人在看，也无须在意现在举止毫不淑女。
　　再度靠近了修女的身边后，少女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承受第三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的准备。
　　她伸出手，触碰了修女的身体。
　　…………………………………………………………………………………………………
　　“该死！医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凯撒的眼前，修女的身体再一次痉动了起来。这从刚刚突然开始的痉挛已经是第三次，也是最为激烈的以此，一直以来平静的女性身体猛地跳起，差点从床上跌落了下去。
　　她依然昏迷不醒，但那副一直以来平静的脸如今皱起扭曲。
　　凯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自己的母亲第一次发生这种痉挛时，几位医生就已经围在病床前，第三次，修女几乎整个跳起的身体将遮掩她身体的薄毯都抖落，也将他们吓了一跳。甚至让一位医生正在擦拭的单片眼镜也吓掉了下来。
　　可是，对于在修女身上发生的事，这几位医生也只能面面相觑。
　　从邻近各城邦，机构找来的都是有长久的从医经验，能力以及胆识的医生，可是他们也只是医生而已。这些人在医学领域颇有建树，然而，对这可能并非能够以医学解释的情况，他们也无能为力，甚至出于学者的谨慎，他们连一个猜想也提不出来。
　　“抱歉，凯撒先生，对于令母的这个症状，我们也无能为力。”
　　这让凯撒气笑了。
　　“你们对着我的母亲又看又摸，又是采血又是到处按压，在这么多人的面前——然后结束了告诉我你们无能为力，什么事也做不了？！”
　　“凯撒先生，我们是医生……”
　　比较年轻的一位男性忍不住开口，不过话还没有说完，凯撒的咆哮就让他闭上了嘴。
　　“所以治病救人不是你们的天职吗？！”
　　其实，他本来是想解释作为医生,他们的职业道德不会让他们对病人的躯体有什么特别的想法的。但是，为了诊断而在作为亲子的这位男性面前，在周围还有众多其他往来的男性面前对他的母亲进行了包括触诊在内的多种看诊手段也是事实。
　　就算他们再怎么强调医生的职业道德，这位修女作为女性、作为母亲的尊严也确实地受到了损害。
　　更何况，就是因为有着“在这位女性身边的病人病情更轻”这让他们几个医生百思不得其解的原因，检查才是直接进行，连遮挡的帘子都没来得及拉。
　　在作为孩子的这个男人看来，这又是怎样一副光景呢？
　　没有谁能责怪他的怒火。
　　而且，凯撒的话也在这几位自从来到这里后就忙个没停的医生的心上深深地扎了一刀。
　　治病救人是他们的天职。
　　但是面对这瘟疫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敢于签下那万一发生不幸遗体就地火化的协议来到这里的医生或多或少都有一种使命感，可现实却是，他们只能干着看护士就能干的工作，缺乏设备的他们连验个血、尿都很困难，探究病理这种事更是无从谈起。
　　“……就算是天职，我们也不是神啊……”
　　年纪稍大的医生取下了自己的单片眼镜，叹了口气。
　　“……凯撒先生，你的母亲症状是所有人中最为轻微，状况也最好的。关于这场疫病我们一无所知，一切的研究都要从零开始，我们无法说出让你放心的话，但是……”
　　“……够了，请你们去做你们该做的事吧。”
　　凯撒闭上了眼睛。
　　他的表情恢复了平静，但是那紧握的拳头显然证明他的内心并非如此。
　　“凯撒……”
　　一直背对着这边的乔治忍不住开口，但是男人没有回答。几个医生对视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地回归到了各自的工作之中——
　　——而这，就是玛格莉塔在被弹开时看到的全部了。
　　在更高的视角，她读出了凯撒的表情。
　　他在犹豫，但是那犹豫正随着事态消退，现在他还抱着希望，如果不能尽快解决这次事件的话，如果他最终决定不顾一切地做他如今正犹豫着要做的事的话，冲突……甚至于流血都是可以预见的。
　　而少女看到的还不止这些。
　　现在，玛格莉塔大概理解了，那种冲击是一种类似于灵性接触的力量，所以她才能凭借自己的高灵性在冲击中获得些许情报。而在这一次，她终于得到了现在最需要的两点。
　　“咕……总之，必须让薇法尼西亚小姐……回答……”
　　——那不断回响的质问是关键。
　　——无论之后会发生什么，现在都得让修女回答才行。
　　而这位修女之所以无法回答，就是因为她分出去的那些难以描述的“什么”。
　　她本来应该可以像自己一样在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空间里说话，活动的，可是因为构成她在这里的那些“什么”被分给了其他众多的人，导致她没法这么做了！
　　“薇法尼西亚小姐！把你的力量收拢回来！回答这个声音！你不回答的话，这个声音、来自神的这个声音也只会不停地重复这个问题导致仪式无法进行下去！”
　　玛格莉塔大声地喊着。
　　这呼喊重复了五次、十次、二十次，但是在泥地上躺着的修女毫无反应。
　　呼喊、无法传达吗？
　　对了，修女的意识相当地薄弱，在这个地方，她无法感知到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这样的话要怎么才能让她明白？
　　要怎么才能告诉她，维系着众多病人的状态这件事虽然高尚，但有可能令这个糟糕的事态一直持续下去，自己也无法清醒过来？
　　“……再来一次吧。”
　　想不出其他的解，玛格莉塔只能磨了磨牙，再度朝她开始爬行。
　　在触碰的同时呼喊的话她伴随着灵性的碰撞而听到自己的声音的可能性——完全无法肯定，但是自己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这是……第四次的触碰！
　　“请把力量收拢到这里来！薇法尼西亚小姐！回答这个质问！这是唯一正确的——！！！！”
　　在触碰的瞬间，玛格莉塔拼命地用最快的语速把要传达的话语说了出来，然后——
　　这一次，她被弹得格外远。
　　“咕……啊……”
　　眼前是漆黑的夜晚，身下的土地变得粗粝，似乎一触碰就要擦伤自己的肌肤。玛格莉塔不断地喘息着，虽然在这里的并非肉体，但是同样会因为受到冲击而感到疲累，她想要抬起头看王座的方向，可是脊柱就好像被抽走一样，脖子无论如何也无法抬起。
　　成功了吗？
　　还是失败？
　　无法亲眼确认成果，只能躺在地上看着越发幽深的夜天。而这个时候——
　　“……你是那位……记者……小姐？”
　　前日听到的那个声音，在这漆黑的夜幕下回响。
　　“薇法尼西亚小姐！”
　　匆匆的脚步靠近，在玛格莉塔的眼前出现了修女的脸，她的神色十分疲倦，两眼之中尽是惊讶和困惑，就好像玛格莉塔最初看到她时一样。
　　“为什么记者小姐在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有个声音不停地在我耳边问……在问我和恺撒的事？什么啊这种语气，真让人讨厌——等一下，诶？小凯撒？为什么小凯撒会在一个奇怪的地方？诶？有两个我？那些病人……对，那些病人一下子痛苦起来了！糟了，必须去帮助他们，可是，诶？诶？？？”
　　不，说不定，她比玛格莉塔要困惑得多。修女似乎一直维持着玛格莉塔需要通过触碰她才能看到一点的那个视角，显然，她已经混乱了。
　　但玛格莉塔也没有时间给她解释些什么，因为她自己也不懂。
　　一个刚刚进入神秘学世界一年都没有的菜鸟和一个完全与神秘学毫无瓜葛的修女，虽然身处可能可以彻底解决问题的地方，却不知该如何行动。
　　“回答那个问题！薇法尼西亚小姐！总之请回答那个声音问你的问题。这样才能真正地帮助这座岛上的人！”
　　“是、是这样吗？可是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不如说，她到底想问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但是，只有你可以回答，这是肯定的！薇法尼西亚小姐，只有你可以！”
　　“就算这么说！”
　　——你为何臣服！
　　——你为何屈从！你为何顺服！你为何甘愿为其孕育子嗣，抛却蛇的骄傲！
　　质问不断地在耳边回响。
　　那高高在上的声音，那种好像是长辈斥责后辈的语气，不断地重复着一样的话语。
　　在重复了十几次二十几次后，修女的困惑、焦躁、还有茫然也渐渐被这喋喋不休消磨成了怒气。
　　“啊啊，好烦啊！”
　　玛格莉塔确实看到了这位虽然五十多岁但依然保养的很好的修女额头上爆起的青筋。
　　“不管你是什么人，如果要问问题就礼貌地问！不要摆这种令人讨厌的架子！这是连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而且你到底想让我回答什么？！臣服？我向谁臣服了？我像谁屈从和顺服了？我怀上凯撒的孩子和你有什么关系？蛇的骄傲又是什么狗屁东西？！”
　　最终，怒气爆发了。
　　修女猛地转过身，远远地对着土地上那座王座喊着。
　　“还是说你觉得我给凯撒生孩子就是我臣服于他了？别开玩笑了！生下小凯撒是我自己的决定，喜欢上恺撒也是我的选择，明知他是有妇之夫、比我大差不多三十岁但依然不放弃这初恋的人也是我自己！谁都没有替我做出这样的决定，谁都没有强迫、威胁我去爱他，去为他生孩子！”
　　“除了爱之外我没有向恺撒索要任何东西，在他离开的那天夜晚他想要留两千镑给被我一巴掌扇了回去！我愿意熬过难产把小凯撒生下来也是我愿意！！把小凯撒养育大，让他去读书、看病和玩耍的钱都是我劳动挣来的！除了爱和小凯撒，我和他之间没有任何联系！我对谁臣服了？！臣服于我自己吗？！别开玩笑了！”
　　越说，修女的情绪就越是激昂，甚至有些……过于激昂了。提起那段有悖道德的感情时那热烈的爱，还有坚定的自我意志，都玛格莉塔听得目瞪口呆。
　　少女好像看到了这位女性年轻时，为了注定不会有结果的初恋大胆勇敢地进攻的身姿。
　　而那到底算是勇敢还是不知羞耻，仅仅由旁观者的立场决定。
　　“他不欠我什么、我也不欠他什么，我们在恰好的时间恰好地相遇有了一段恰好的感情，仅此而已。当然，如果说有错，那么诱惑他出轨的我确实是有错，但那又怎么样？一生一次的初恋就在眼前，难道还要我为了那该死的道德错过然后后悔一生吗？谁有资格让我这么做？！这么做了才是他女马臣服了道德！”
　　对于她自己，那就是爱，无法质疑也不会因为他人的评论而发生任何改变的爱。
　　“那个……薇法尼西亚小姐……薇法尼西亚小姐……”
　　“现在你又想说什么？骂我是个女表子吗？斥责我不知廉耻吗？告诉你，你不管说什么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请、请冷静一点，薇法尼西亚小姐，这个并不是真的有个人在问你问题，那个，更像是一种机械的死板反应……”
　　“呼，是、是这样吗？这样的话，应该就算是回答了吧。”
　　修女深吸了一口气，把玛格莉塔扶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就是了。
　　以玛格莉塔的经验，那种语气的质问通常来说只会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被质问者认错，屈从，但是薇法尼西亚并没有这么做。她否认自己是错误的，否认自己屈从了什么事物，嘲弄了那高高在上的质问者，而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样，玛格莉塔也无法判断。
　　“薇法尼西亚小姐，现在你感觉怎么样？”
　　“我不知道，那个声音消失了，然后……”
　　修女思考了一下，回头看着那个空荡荡的王座。
　　“然后，我感觉那个好像和我产生了某种关系……总感觉我好像可以坐上去，然后做些什么……”
　　“——就是这个！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现在说不定只有薇法尼西亚小姐可以做些什么了，请坐上去，然后结束这场瘟疫吧！”
　　“啊？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但是，应该可以！拜托了，薇法尼西亚小姐，不用担心我，请赶快——”
　　“我、我知道了。”
　　修女点了点头，朝着王座的方向跑了过去。
　　而在这之后发生的事，玛格莉塔就不知道了。
　　失去支撑的力量，玛格莉塔摇晃了一下重新屈倒在了地上，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试图介入到修女与某个意识之间的行为在第四次接触时似乎终于引来了真正的怒火，她感觉到全身的力量都在消退，远去。
　　没过多久，她就伴随着一阵眩晕，昏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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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感觉这样的大章好像比较合适最近的情节呢.jpg
　　

    





第856节 EP.210 该做的事

　　教堂支部的地下，心急如焚的医生们的表情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们伸手触摸着病人们的额头，又检查他们的眼白，然后面面相觑。
　　“这是……突然又缓和下来了？”
　　“不，不止如此，感觉，他们开始退烧了……虽然本来烧得就不严重但是……”
　　“突然一下子全部严重起来，又突然一下子稳定下去，这到底……”
　　几分钟前，就在凯撒与医生们那令人心情沉重的对话之后，位于这个病房中的病人的状况忽然一齐恶化了。
　　——体温在短时间里升高。
　　——因为发烧而产生的痛苦口今口申。
　　——眼白迅速发黄。
　　——本来平稳的昏迷被颤抖所扰乱。
　　除了正中央那位修女之外，所有人的病情都变得糟糕了起来。因为是短时间里上百人状况同时的恶化，就算是算上目前这个地方的所有人手也不可能照料到每一个人，几个医生都因为束手无策，已经做好目睹一场惨剧的心理准备，但是十几分钟后，这种状况又缓和了下来。
　　苦闷的口今口申声渐渐平息，呼吸开始规律，体温停止了上升、有些甚至开始了回落，至少从他们昏迷时的表情来看，这些人的状况正变得非常安稳。这些医生们的知识完全无法解释这一切，看着这样的一幕，他们只能呆然地叹着气。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这个时候，门被推开了。
　　“情况怎么样？！”
　　穿着一件黑色连衣裙、赤足的玛格莉塔和「女祭司」与「贵妇人」跑了进来。
　　少女的脸色有些憔悴，但是一进门，她就急切地问着病人们的情况。
　　“病人的情况有没有好转？”
　　“刚刚所有人的病情不明原因地加重，然后过了十多分钟，他们的病症又忽然缓和下来了……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被她的气势所震慑，那位年老的医生把刚刚发生的事说了出来。听完之后，少女的眼里亮起了光芒，她环视了一圈，然后又走到了病房的中央，在仔细地看了修女一眼后，玛格莉塔回过头，对凝视着自己的凯撒问道：
　　“薇法尼西亚小姐的情况呢？”
　　“……我又不是医生，但是，刚刚所有人都开始发烧时，也只有我的母亲完全没有影响……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成功了吗？”
　　“……是的，凯撒先生。”
　　玛格莉塔将手伸到男人的面前，在她小小的手心之中，正躺着一枚环蛇的戒指。
　　——已经不再需要这个了。
　　“瘟疫消失了，我们成功了。”
　　玛格莉塔有些激动地这样宣告着。
　　片刻之前，当玛格莉塔在「贵妇人」的怀中醒来，被猩红她们问着状况如何时，她没能立刻回答。
　　不顾头疼，玛格莉塔直接将灵性聚集在自己的两眼之中，凝视着祭坛。
　　一片黑暗中她看到了黑烟稀薄，不再自祭坛底部喷吐，也看到了弥漫在空气里那些晦暗的光点彻底黯淡下，不再有任何光芒。
　　于是她明白了。
　　无论那位修女用什么方式做了什么，她都成功了，瘟疫被控制住——不，是消失了。
　　玛格莉塔来不及向猩红她们解释什么，就立刻先带着「女祭司」和「贵妇人」回到了教堂支部，在这里也确认了神秘学瘟疫的消失和病人的好转之后，玛格莉塔的表情总算是放松了下来，在她身后的两位女性，也露出了“太好了”这样的表情。
　　不过，在这件事之中的谜团还有许多，特别是关于薇法尼西亚的部分。关于这些的报告也是重要的工作。其他人则还没有完全接受这个消息蕴含的意义。而且，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机构没有下达命令，他们所要做的事就不会发生改变。
　　因此，在确认了修女和其他病人身体无恙之后，玛格莉塔先把「女祭司」与「贵妇人」送回了港口，然后又回遗迹外接回了猩红。
　　当少女和猩红重新走进港务办公室的时候，两位女性已经各自在身上裹了一件外套，透过光幕向那边的指挥者与学者们报道着。
　　关键在于那突然的神降，以及之后玛格莉塔在那个神秘空间中遇到的薇法尼西亚的事，更不用说还有玛格莉塔昏迷后，现在还没有醒过来的那位修女到底是怎样结束了瘟疫之类的。
　　不管哪一个都要花费不少的时间去研究。
　　瘟疫结束了，可是莫比乌斯机构的工作还没有结束，无论是那些执行人员，还是这些学者、又或者是两片病患收容区中的医护人员们，他们还有很多很多事要做，这座岛屿也还要经过很多事才能忘掉这短暂的两日刻下的深深的伤痛恢复往日的繁荣，只不过，对于玛格莉塔而言，这件事的确是告一段落了。
　　“接下来我们会继续进行需要的工作。玛格莉塔小姐就请好好休息吧，多亏了你，我们才能顺利地停止这场可怕的瘟疫。”
　　简短地报告了之后，趁着屏幕那边的学者们陷入了震惊，「女祭司」转过头，向着神情有些玛格莉塔说着。
　　“真的，多亏了玛格莉塔小姐呢。”
　　“不，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而已。比起这个……”
　　玛格莉塔揉了揉额头。
　　“接下来还有什么是需要我去做的吗？”
　　“剩下来就是一些琐碎的工作了，之后的话……对呢，需要玛格莉塔小姐详细报告一下薇法尼西亚小姐结束这场神秘学瘟疫的事，还有，检查一下从那位女神那里得到的‘奖励’。除此之外就没有了。这一次，两位可是解决事件的最大功臣，你们就好好等着拿奖励就可以了，想要什么也可以直接和我们提哦。”
　　「贵妇人」打了个哈欠，微笑地朝玛格莉塔和猩红说着，就好像完全没看到在光幕的那一面「守墓人」难看的脸色——当然，那好像要吃人的眼光主要是对正在朝他半是嘲讽地笑着的猩红的。
　　“奖励的事放到之后再说也没关系，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先离开西西里岛一个晚上。”
　　“嗯？”
　　听到这个要求，「教授」愣了一下。
　　“是很重要的事——可以吗？现在，西西里岛已经安全了，也不用担心会把瘟疫传播到其他的地方去。等到完成之后，我还会回来的。”
　　“唔，这样的话，当然可以。”
　　“那么，我现在就出发了。”
　　得到许可之后，拉着猩红的手，玛格莉塔对着办公室里的人鞠了一躬，走出了门外。
　　少女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之后，港务办公室的光幕另一侧，位于衔尾蛇权力顶端的人们的表情逐渐变得复杂。
　　“这一次这位小姐又立下了很大的功劳呢。”
　　「恋人」看着因为猩红被玛格莉塔拉走，脸色变得稍微好看了一些的「守墓人」。
　　“按照实际解决这次事件的人员构成来看，她、那位你很讨厌的小姐、我们派去的两位支援，再加上那位不知为何起了关键性作用的修女，她占五分之二的甚至更多的功劳也是合情合理的吧。这一次也是拯救了一个地域的功劳哦，奖励之类的又要头疼了呢。”
　　“……要做的事还有很多，连她本人也说可以放到之后，我们就承了这份好意吧。”
　　面容冷峻的老人目不斜视地说着。
　　「恋人」也没有继续打趣这位在之前、罗曼王国的事件中对给予玛格莉塔奖励一事有自己意见的同僚。就如同他说的一样，要做的事还有很多，他们至少要主导关于这场灾害的起因与解决的方法，然后再将这座岛屿的秩序重建交接给周边的分部。
　　暂时还不到奖励功臣的时候。
　　“那么，玛格莉塔小姐，你想去哪里呢？”
　　“罗曼城，准确地说，我家。”
　　与此同时，办公室外。
　　拉着猩红走到一个隐蔽角落的玛格莉塔头也不回地回答着。「天体巡回」已经回到了血族王女的耳朵上，听到这个答案的猩红忍不住挑了挑自己的眉毛。
　　“你打算做什么？我是真的认为玛格莉塔小姐应该好好去休息一下哦，在那个奇怪的空间里，为了破局，接连受到攻击，你也已经很疲惫了吧，就算要离开这座岛，我认为也该先回帕列斯去给你的姐妹与那位公主报个平安。”
　　“但是现在说不定是最好的机会，猩红小姐，对于我们一开始打算做的事而言，最好的机会。”
　　玛格莉塔斩钉截铁地说着。
　　“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是嘛，那么，我们走吧。”
　　显然，今夜，还不会那么快地结束。
　　…………………………………………………………………………………………………
　　罗曼城，即使是在理应万籁皆寂的深夜，这座城市依然有灯火明亮、有热情的人们在街道上畅饮高歌。
　　但即使是在远离这些光与声之处，寂静的贵族街区中，这个王国三大公爵之一的罗曼罗兰洋馆上层的一个房间中，一位老人正在阳台上眺望着朦胧月光照亮的大海。
　　人老了，睡眠就浅，要是还有些什么心事，真是随便一点打扰都能让宝贵的睡眠时间荡然无存——就在十几分钟前，米纳斯宫传来了急信，随即，他的女婿，现任的罗曼罗兰公爵一脸凝重地乘坐马车离开。临走前他把来自米纳斯宫的急信内容告诉了自己的夫人，然后，他这聪慧美丽的女儿又带着忧虑把内容告诉了他。
　　——西西里岛爆发了瘟疫。
　　“——是谁？！”
　　老人忽然握住了栏杆，低声喝问着。
　　他的声音不高，至少并没有惊醒就在隔壁房间休息着的贴身侍从。在他身后的黑暗之中，有一个娇小的身影走了出来。
　　“……我可以知道，您是怎么发现我的吗？恺撒外公？”
　　抵达在罗曼城的自家宅邸，又使用「阴影的轻纱」潜入到外公的房间，还没有想好要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出场的玛格莉塔解开了黑色的丝巾，站在老人的身后。
　　转过头来的恺撒看着这位理应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少女，皱起了眉毛。
　　“有些海生魔物会在暴风雨的夜晚借着黑暗外出捕食，因为这种混账魔物，我失去过半支队伍，还差一点被它们咬断脖子，在那之后，我对黑暗中偷偷靠近的东西就很敏感——你呢？你应该在帕列斯，在公主殿下的身边，但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最后一句质问，是少女熟悉的语气，但不可思议地，玛格莉塔很平静。
　　“这是得到公主殿下许可的事，请不用担心。”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就算强撑着脸上不露出任何动摇，内心的胆怯也一定会暴露，但是现在，少女无论是表情还是心底，对于这曾经自己既爱戴又畏惧的老人，只有平静。
　　看着这个样子的她，老人的目光浮上了一缕疑惑和惊讶。
　　距离他和她的最后一次见面，这才过去了一个多月左右，出现在他面前的少女，却好像哪里有所不同……可是又好像没有什么不同、就好像冬前月那个让他对世界的了解彻底颠覆的夜晚，就好像那场至今仍在被人谈论的华丽的皇家圣卫选拔决赛与成人礼。
　　“恺撒外公，我有重要的事想要和您谈，如果您不急着休息，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
　　那表情是认真的。
　　而且让他也不由自主地认真了起来。
　　“……是什么事？”
　　“让我们换个地方谈吧。”
　　说着，玛格莉塔来到自己的外公身边。她的耳朵上挂着一枚天球仪一样的耳饰，因为睡不着所以就将睡衣换掉，穿回了日常装束的恺撒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下一刻——
　　“……？！”
　　老人脚下的地板变成了松软的沙滩，浪涛的声音忽然近在耳旁。「天空中代达罗斯星的伴星与羽蛇座同时出现时，会为大地带来灾兵」……这是什么意思？
　　这样的信息浮现在脑海之中时，一种强烈的开放感也随之浮现。
　　“嗯？”
　　这个时候，老人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被握住了。玛格莉塔就在身边看着自己，轻声地说着。
　　“没关系，这只是这种神秘力量的代价而已，过一会就好，那些过时的知识也不用去记。”
　　“……沙滩啊，我没有拿拐杖，在这里可不好走动。”
　　“没关系的，恺撒外公，我会扶着您的。”
　　扶着老人的手臂，玛格莉塔也将目光投向波光荡漾的海面。月色朦胧，在这远离港口码头的沙滩上只有她们两人。海风吹拂着少女金色的发丝，她扶着自己的外公在沙滩上走了一小段路，这个时候，老人忽然开口了。
　　“也是在这里吧，你小的时候，我曾经带你到这里来学游泳。”
　　“您还记得啊，那个时候我明明路都还不太会走，您却说什么在海边出生的男儿哪有不会游泳的道理，带着我到这片海边来，结果，我确实是在走好路之前就学会了游泳，而且……”
　　回过头，玛格莉塔看着身后的一串脚印。
　　“……也顺便在这片沙滩上让我学会了走路。”
　　过去，那是胡子和头发还没有变得雪白的老人和一个小小的男婴留下的脚印。
　　而现在……
　　时光飞逝，物是人非……吗。
　　以自己的视角来看，还真是强烈的感受。
　　“重要的事，就是指这个吗？”
　　“不，恺撒外公。”
　　玛格莉塔摇了摇头，重新看向面容冷峻的老人。
　　“是薇法尼西亚小姐的事。”
　　“……？！”
　　老人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沙滩上。


　　
　　开始和外公对线（？
　　

    





第857节 EP.211 外祖父与外孙女

　　少女连忙扶住了自己的外公，她的身体虽然瘦小，但却像一颗小树一样充满着力量。
　　而老人的脸上也少有地浮现出了一抹狼狈，他站稳之后，就像每一个隐秘的过去被子嗣知道的长辈一样——大概吧，玛格莉塔想着，她也从没见过其他的长辈隐秘的过去被后辈发现时的表情——神色复杂地看着玛格莉塔。
　　“玛丽告诉你的吗？”
　　“……不。”
　　玛格莉塔轻轻叹了口气。
　　在这位老人的认知之中，自己应该一直都在遥远的瓦卢瓦王国吧，然后因为玛丽和欧琳丝为了王国之间的贸易协定去到那里，因而知道了这件事，不知道因为什么样的原因回到罗曼城向他质询。
　　“我刚刚从西西里岛离开，恺撒外公，我在那里见到了薇法尼西亚小姐。我要谈的，就是这件事。”
　　“……你说什么？！西西里岛不是正在——”
　　“正在蔓延瘟疫，是的，看起来，恺撒外公之所以会那么晚还没睡，而是在阳台上看着西西里岛的方向，果然……”
　　“现在是说这种事的时候吗？！”
　　老人的声音忽然提高了。
　　他转过身来，苍老的双手用力抓着玛格莉塔的肩膀，那双眼睛凝视着少女的脸与身体，带着急切的意味。
　　“你说你刚刚从西西里岛离开？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
　　——出乎意料。
　　她原本还以为自己的外公会立刻追问和薇法尼西亚，自己的那位情人相关的事，确认那位修女的安危，然后她再从容地告诉他不用担心，他那位思念他到给孩子取相同的名字的情人没有事……
　　但是老人最先关注的却是少女的情况。
　　“我、我没事啦，就是因为岛上的瘟疫被我和机构的同事们消灭了，我才能离开岛上回来啊！”
　　这下就把少女原本的计划给打乱了。她本来是想轻松一点地和自己的外公谈谈他和薇法尼西亚小姐的事的——再怎么说她都是晚辈，在这件事上如果太严肃的话，会变得很尴尬……不、等一下。
　　玛格莉塔忽然意识到了一点。
　　她好像……光想着如果太严肃的话气氛会很尴尬，却忽略了“轻松一些”的气氛，反而对性格严肃的外公更加不礼貌——
　　说到底，由作为外孙女的自己来和外公聊他年老时候的出轨这种事——本来就是怎么聊怎么尴尬吧！！
　　“……”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事先准备的所有言辞都从少女的小脑瓜里被吹飞到夜天之外，虽然玛格莉塔拼命地试图抓住它们，但那些精心准备的诙谐话语还是长着小翅膀对着她挥手告别。最后，本来就已经十分疲倦的少女的小脑瓜里，变得空空如也。
　　……完蛋了。
　　接下来，要怎么办才好。
　　“西西里岛上的瘟疫已经被消灭了吗？”
　　老人在上下打量完她的身体，因为没有看到伤病与不适的痕迹而松了口气后，继续推进着话题。
　　“嗯、嗯，已经消灭了……”
　　虽然没有注意到少女从容的坍塌，但是，老人还是看到了玛格莉塔一下子变得慌乱的神色。他的表情有些疑惑，不过这份疑惑很快就随着他洞悉这慌乱的本质后变成脸上一抹叹息的色彩。
　　于是就在短短几秒间，对话的主导权易手。
　　被少女搀扶着在沙滩上行走的老人叹了口气，开口问道。
　　“你为什么会离开公主殿下的身边，到西西里去？”
　　“那不重要，恺撒外公，我想和你谈一谈关于薇法尼西亚小姐的事……”
　　“那么，你想谈什么呢？”
　　“……恺撒外公不担心薇法尼西亚小姐吗？”
　　虽然玛格莉塔有试着把主导权重新夺回来，但是因为没有组织好语言，只能硬着头皮把原计划在最后说出的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不想去见她吗？”
　　“你想让我去见她吗？”
　　“……嗯。”
　　“为什么？”
　　停下脚步，老人看着垂着头，刘海的阴影挡住了双眼的少女，语气变得有些严厉。
　　“你应该知道，之所以我从未提起这件事就是因为这并不道德，尤其是作为一个老人，在那样的年纪和一个年轻的女性有不论的关系是多么惹人闲话的事。在那座岛上发生的事，对我来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错误。”
　　他停顿了一下，带着一种深深的失望看着玛格莉塔。
　　“在那个凯撒出现之前，知道这件事的只有西西里岛上，薇法尼西亚和她的朋友，然后就是我还有你的外婆，在回来后我将这件事告诉了她，理所当然的，她大发雷霆，那可能是她一生中发过的最大的火。但她还是原谅了我，并且要求我以后再也不能去西西里，但现在，你却要我去见她？”
　　老人摇着头，挺直了背脊。
　　“我和你可不一样，不会因为遇到问题就逃避，即使犯了错误也会承认，并且勇于承担后果，不再犯错——也许当初就不该让你去上什么学，在军队里能让你学到更多更有价值的东西，比如勇气、比如责任。”
　　——他没有看向玛格莉塔。
　　——正因为这样，这段话把女孩想说的一切都粉碎了。
　　一阵眩晕。
　　这位老人口中的斥责，在冬前月的淑女课程中已经听过很多、很多次了。可即使如此，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表情、还有好像在说“现在的你连看都不值得”一般的话语，还是狠狠地击穿了少女疲惫不堪的心。
　　她站稳脚步，把头扬起，可看到老人侧脸的时候，玛格莉塔却又感到一阵心悸。月光用阴影修饰的峻朗面容就与她曾经见过的另一张脸重叠起来。
　　——她曾经在自己的回以之中通过一道狭窄的缝隙见到过的脸。
　　在那场被玛丽姐的温言和拥抱安抚的回忆之旅的最后，玛格莉塔来到过一扇门前，门后的场景是自己与瑟莱忒邂逅的那天夜晚，罗曼罗兰宅邸的书房，但是在书房中的除了她的父母以外，本应在那里的彼得伯爵却被现在搀扶着的老人取代。察觉到她打开缝隙，书房里的三位长辈都转过脸来，对着她投以了深深的——没错，深深的失望的视线。
　　她知道的。
　　她毕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她当然知道自己任性地想舍弃过去的身份，过去的人生对家族、对家人来说是一件多么令他们感到困扰甚至会伤害到他们的事，她当然清楚，事实上与继承权有关的这一系列事件都是由她的这个决定引发的，但是，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她还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她坚信——事实上现在的她的确比过去更优秀、过得也更加快乐和幸福——因此她希望父母和外公可以认同这样的自己。
　　孩子们总是希望自己的梦想被家人认可的。
　　可是，她也知道，这是一种奢望，内心深处，因为自己无可辩驳的「逃避」而让他们产生失望，还有自己给他们添了巨**烦的「愧疚」——那扇门和那些话语都是源自于这巨大的恐惧，无论现在过得多么快乐也无法消除、甚至连父母和姐妹的接纳都无法消去的恐惧！
　　所以玛格莉塔想要忘掉过去——尤其是过去被教导着的，为人的准则和社会的常识。
　　记忆中，玛格莉塔拼命地将门关上。
　　她知道自己还没有真正地做好准备去面对这一切，她深切地祈祷着面对这些的时刻能够晚一点，再晚一点。可如今，从那门缝中如长铳射出的子弹的话语，在现实之中，由自己一直很尊敬的老人亲口说出。
　　而她还是没有做好准备。
　　记忆中被刺伤的在少女心底名为「愧疚」的伤口。被「失望」粉碎的，希望能够被「认同」的愿望。
　　这段话语将这些彻底剖开。
　　痛苦——还有酸楚。
　　心脏如同真的被撕裂了。难以言喻的哀伤从那之中被泵出，倾注到少女的眼与鼻。水雾扭曲了月光在湛蓝色彩上的晕影，鼻子被苦涩堵住，又因为紧紧咬住了嘴唇而无法言语，无法呼吸。
　　这令人窒息的悲苦，令人无力的窒息啊。
　　搀扶着老人的少女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仅仅是不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泪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在刚刚成为玛格莉塔的时候，这位老人的这些话语她可以当作是想要让自己变回去而做的努力，但是现在，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在特遣部队做的那些事，至少也知道自己在春前月最后一天战胜传奇巫师，救下了同事们的事，还有在帕列斯保护了异国的公主，还抓到了幕后的主使——正是这件事让玛丽得以前往帕列斯商谈两国之间的贸易协定，这些事他不可能不知道的！这些都是过去的他做不到的事，即使不值得炫耀，也比过去的他所做的一切事都更要有价值和值得自豪！
　　但即使如此，恺撒外公还是说出了这样的话，在说完之后也没有看向自己，就用这样的方式表达了他的态度，他的失望和鄙夷。
　　仅仅是因为现在的她是女性吗？
　　只是性别的差异，就能让这个过去慈祥的老人的态度有这样大的变化吗？！
　　玛格莉塔感到了绝望。
　　如果是这样的话，除了变回去之外没有任何可以令他改观的办法吧，如果是这样的话……
　　还是死心地，放弃这不切实际地幻想吧。
　　玛丽姐和欧琳丝没有说错，外公出生于广泛持有这种观念的环境，被如此教育，常年身处几乎没有女性的军队，重男轻女是渗透到这个老人骨子里的事物，这对他而言也是不言自明的真理。
　　因此，选择成为女性的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得到认可。
　　——放手吧。
　　脑海中，小小的玛格莉塔叹息地说着。
　　——没有必要在不可能达成的事上浪费时间。
　　“……”
　　搀扶着老人的手的力量，松懈了。
　　但是，那是为了把不多的力量，送到需要的地方。
　　“请不要转移话题，恺撒外公……现在在说的是……薇法尼西亚小姐的事。”
　　身侧响起的话语，出乎老人所有的意料。他不得不低下头，在这场海滩边的对话中第一次正视玛格莉塔的脸，然后——
　　他看到那虽然笼罩着水雾，却没有泪水滴落的湛蓝双瞳在夜色中，仿佛闪耀着莫名的光芒。
　　“您真的……一点都、不想见薇法尼西亚小姐吗？”
　　“……”
　　“沉默……也是没有用的，露娜大人……我们的公主殿下最擅长从人细微的表情变化中读出他们真正的想法，虽然不精，但我跟在她身边这么长时间，也还是学到了一点的，恺撒外公。”
　　咽下呜咽，越来越流畅的声音代表着少女逐渐冷静下来了。
　　——当然，并不是什么察言观色的技巧。而是「灵视」。
　　根据「心智体」的变化，有没有说谎——这种程度的判断，即使是玛格莉塔这样不擅长揣摩人心的人也是大致可以判断出来的。
　　当然，最初是直觉，不过现在，通过这神秘的技艺，玛格莉塔确定了。
　　“在那座岛上发生的事对外公来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错误？不对吧，这句话是不折不扣的谎言才对，您其实很想见薇法尼西亚小姐，在去西西里岛的那段时间您确实在她的猛烈求爱下沦陷了不是吗？！”
　　即使老人闭上嘴也没有意义，在听到她诱导性的询问后，在那还没有因为年老而生锈的头脑中就已经做出了反应，那个、以及现在的反应，都让玛格莉塔的直觉得到了证明！
　　“无论您找怎样的借口，这都是事实吧。您拯救薇法尼西亚小姐的英姿让她爱上了您，而她热情洋溢的猛攻也征服了你，在离开前的夜晚你和她在橄榄林里做了什么，我可是从她那里亲口听到了，您还意图给她两千镑作为关系的终结，并且把这段经历视作买一次春一样的行为让自己好受一些，可是却被薇法尼西亚小姐打了一巴掌，没能成功。”
　　“——胡说八道！我给她钱是因为——！！”
　　气愤——
　　第一次，老人的声音中带上了气愤。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这句话、这样的反应在玛格莉塔的眼中——
　　“是因为您也爱上她了是吗？哪怕只是在那座岛上的，那短短的时间。”“
　　让她打断了老人的话语。
　　“这份感情在这些年来一直被您的愧疚尘封着、直到凯撒·L·布林迪先生出现在您的面前，告诉你他是您的私生子。”
　　贵族都是戴面具的专家——或许除了她自己以外——但是，思考和情绪，有些东西，虽然可以藏匿，却无法作假。
　　“您给那位女士的大额银镑是希望自己离开后她也能过得好，如果那个时候您身上有更多钱，您会给得更多。在回来之后您的确是把这件事当作自己的错误，尘封了那段感情，但是因为凯撒先生的出现，那份感情又浮现了出来，而且令人惊讶的是……过去这么多年也没有褪色。”
　　现在想想，其实这样的征兆有不少。
　　所以在凯撒在家族的宴会上宣称自己是他的私生子时，老人承认了。
　　他完全可以矢口否认或者沉默，那么一个异国来的年轻的商人的话必定会被视为谎言甚至诽谤，他会遭遇很多麻烦，他要开始在罗曼城开拓的事业因此被警察和各个官方机构盯上三不五时地检查然后找个莫须有的借口让他进监狱，这都是可以想见的——所以他承认了。
　　倒不是因为他对这个从未见过的私生子有感情，而是因为他对他的母亲还有。
　　所以他让乔治整天跟着凯撒。
　　再怎么说乔治也是一位现役的乙太骑士，有自己的工作，结果这两个月把明年的假期也预支，就成天黏着凯撒了。以他毫无主见的性格肯定是不会主动这么做的，那么让他这样做的人当然就是眼前的老人。
　　至于目的……恐怕是避免他因为家族继承权的争夺受到什么伤害吧。因为其有自己的目的，反而主动跳到了这个漩涡里，为了保护他，就让作为乙太骑士的乔治一直跟着。
　　老人始终沉默着。
　　的确，一般而言在这样的话题上贯彻沉默是最好的战术，但是，沉默还是有其极限。
　　“您知道吗？恺撒外公，乔治和凯撒先生，现在也在西西里。”
　　“——你说什么？！”
　　在少女的灵视之中，这个反应并不是“虚假”。
　　这次问答证实了最后也最有力的证据。
　　“果然，您不知道，但您知道西西里爆发了瘟疫。那么、刚刚在阳台上，您看向西西里的方向是为了什么呢？总不会是担心刚刚才知道在那里的乔治和凯撒吧。您是不是在等待着我的父亲带着更详细的情报回来，然后立刻准备前往那座岛呢？”
　　“……只是被吵醒后，想要吹吹风而已。”
　　“那个阳台在夜晚是背风的，您曾经是一位士兵，也做过指挥官，方向和风向您是不会弄错的——不记得吗？以前您在教我辨认方向和风向时就是这么说的。”
　　不需要更多的证据了。
　　话语本身亦是武器，对话的主导权被自己渐渐重新掌握本身就也是老人心虚的证明。
　　就算以玛格莉塔的视角来看，即使已经青春不再，薇法尼西亚修女也是一位很有魅力的女性，过去身为男性的经验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帮了忙，让她很能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外公会沦陷。
　　也可以理解为什么老人的心中会在数十年后依然缭绕着那份爱恋。
　　“外婆已经不在了，但人总是需要陪伴的，也不是说人老了以后就和爱情绝缘。这十几年孤独的您，因为凯撒的出现，那份感情重新浮现了。可是——”
　　语速开始加快.现在，玛格莉塔几乎咬牙切齿地，将话语作为奠定胜局的武器吐出。
　　玛格莉塔明白的，自己的外公对薇法尼西亚小姐绝不是已经完全断了爱恋，老伴的去世、上了年纪后更渴望伴侣陪伴的心情、虽然短暂但确实曾经令他沉沦的美好回忆——不道德也罢、会被人说闲话也罢，这些复杂的因素纠集起来，形成了现在他心里那复杂的情愫。
　　也因此给了玛格莉塔可乘之机。
　　并让玛格莉塔感到了愤怒。
　　“您虽然还对薇法尼西亚小姐有感情，但却完全没想过自己会和她有一个孩子！为此您感到不知所措，所以才在两个多月的时间里甚至连凯撒都没有见上一面——您不也是在逃避吗？！逃避这个事实，逃避心底的这份感情！！也在逃避作为一位父亲的责任！！！”
　　“——你将这称之为逃避吗？”
　　这话语切切实实地戳到了老人的痛处，他的表情有些扭曲了。
　　“是的，我的确是他的父亲，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薇法尼西亚有一个孩子，我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你想说这是一种逃避吗？”
　　“从来没有想过——恺撒外公，真是奇怪啊。既然您觉得因为自己没有想过有凯撒的诞生，所以两个多月来连见他一面也不去做并不是一种逃避，那么，为什么我抛弃我从来没有想要的继承人的身份在您的眼里就是一种逃避！！”
　　“这两件事怎么能相提并论！”
　　“当然可以！您从未想过会和薇法尼西亚小姐诞下一个孩子，但是因为薇法尼西亚小姐的决定这成为了事实让你多出来一份父亲的责任。我也从未想过要成为家族的继承人，仅仅是因为我是嫡长子，从一出生我就被强加上了这样的职责！！两边都是和自己的意志无关由他人决定的事，却在我们的身上压上了我们并没有想要的重大责任。如果您觉得逃避这样的职责不算是逃避，那为什么同样逃避着由他人强加给我的责任的我在您的眼里却有完全不同的意义！！！这难道不奇怪吗？！！！”
　　“嫡长子继承家族是天经地义的事！！”
　　“如果说父亲的职责不是天然赋予的，那难道我的这个职责就是一生下来就自然存在的吗？！如果说家族采取的不是嫡长子继承制而是年长者继承制或者兄弟继承制，我还会有这样的职责，还会有那么痛苦——那么痛苦的童年吗？！”
　　用对手的话语，去攻击对手自己。
　　恺撒哑口无言。
　　因为他自己的话语之中存在着矛盾，所以这一击才格外有效，让老人甚至无法用“他只是个私生子”这样的话来辩驳，因为亲口承认凯撒是自己的孩子的是他自己，因为当着众多宾客的面承认的人，就是他自己，如果他真的对凯撒没有一丝一毫的责任感，在那个男人宣称自己是他的孩子时，只要闭口不言让他被赶出去就好了！
　　海风变得剧烈了。凝视着外公的脸的玛格莉塔，和看着她的双眼的老人就这样在沙滩旁站立。
　　这一次将目光移开的，依然是恺撒。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责任是在人做出规定之前就天然地存在、且不容质疑的.jpg
　　我说的（？
　　

    





第858节 EP.212 爱在破晓黎明前

　　说到底，在这件事上本来理亏的就是这位老人。
　　毕竟不管薇法尼西亚小姐的进攻再怎么积极，他也不是年轻、容易把持不住的毛头小子了，出轨的行为肯定有他自己的意志在里面。
　　如果他真的像自己说的一样勇于承担责任，那就不会两个月都不去见凯撒一面。更不要说什么为了家族考虑。
　　如果是出于维护家族和自己的名誉，一开始他就不该承认。
　　如果是看中了凯撒作为商人所代表的异国市场的潜力，他就应该积极地将自己的这个私生子接纳入家族。
　　——反正冬前月时已经有自己这个先例了。
　　种种的矛盾行为只能归结为是在逃避，可这样的老人却理直气壮地说他和自己不一样，不会逃避……
　　从而被自己抓住了机会。
　　但即使老人移开了视线，玛格莉塔也始终盯着他的脸。
　　“说并不想去见薇法尼西亚小姐也是谎话。恺撒外公，小的时候您教我要诚实，可现在您却满嘴谎言。”
　　“……”
　　“对我的逃避大发雷霆，对自己的逃避却避而不言。我一直很敬爱您，恺撒外公，因为您一直都是对自己和他人同样严厉的人，可是，那副模样只是做给过去的我看的吗？还是说现在的我连让您装成那副模样的必要也没有？”
　　“……”
　　沉默、彻底的沉默。
　　这等于是老人开始耍赖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的他干脆就这样沉默着，一言不发。
　　——算了，已经不用再纠缠于这个问题了。
　　这样的话语再次在脑海中浮现，这是这一次并非委屈，而是一种了然。她不再使用灵视，不再需要了。
　　“即使是在昏迷中，那位女士在呼喊的也是您的名字，这几十年来她没有和其他人结婚，连恋爱也没有，即使是现在也依然思恋着你。恺撒外公，让我最后再问您一次，您真的不想去见薇法尼西亚小姐吗？如果您回答否，我就将您送回家，不再谈这件事了。否则，我们就出发吧。”
　　问完之后，玛格莉塔抬头看着西西里的方向。
　　现在已经是深夜的五时，月亮已经移到西方的天空，再过一段时间就该坠入海面。
　　“……让我回去……”
　　在一段时间之后，老人默默地回答着。
　　“让我回去拿上手杖……还有换一套衣服。”
　　…………………………………………………………………………………………………
　　破晓——
　　清爽的晨风带着橄榄叶的清香游离在鼻尖，光透过眼睑唤醒了沉睡的女士，让她的意识从深深的黑暗之中慢慢复苏。
　　……岛上发生了瘟疫，自己在教会里忙着照顾患病的人们，但是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倒下了，然后……发生了什么？
　　修女记得，自己好像是处于一种奇怪的状态，很难解释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就好像距离世界和人们很远，只听得到非常模糊的声音。
　　然后，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她又听到了一个比其他声音都更加清晰的少女的声音，在那个声音的指示下，她把分散的自己聚集了……起来？应该可以这样说吧，再之后，她好像在一个奇怪的地方见到了之前见过的那位记者小姐，她让自己回答了一个喋喋不休的声音的问题，又说自己可以结束这场瘟疫，然后……
　　意识逐渐从深沉的昏迷中醒来，然而后面的记忆却没有随之变得清晰，通过这熟悉的气息，薇法尼西亚意识到了自己正身处何处——这里是教堂后的橄榄林，在这座小小的西西里岛上，她最眷恋的地方。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
　　眼前依然是黑暗。困倦让眼皮几乎睁不开。他的身边似乎有某个人，在橄榄叶的清香之中，似乎能够嗅到一抹怀恋的气味。这个味道让她的脑海之中浮现出了那从来不曾褪色半分的情景。
　　初夏的夜晚，静谧的月光，终于像自己袒露心情的老人，仿佛要把那一刻深深地、深深地刻入脑中的、激烈地拥抱与亲吻。
　　在之后她也无数次无数次地回忆过这件事，可那也只是沉浸在回忆之中聊以安慰而已，橄榄叶的芬芳之中终究是没有了那典雅的雪茄香……
　　终究是没有了……
　　“……”
　　那幽幽的香味不断地钻入每一次倦怠的呼吸，不断地，将一种她并不是没有期待过的「可能」在她的脑海中反复地撩拨着。
　　“……”
　　心中想着“不可能吧。”可是身体却激动了起来。
　　脑海里回荡着“真的吗？”于是双眼比自己的意识更快地睁开，目睹了渐明的夜天。她在一颗橄榄树下，享受着黎明前的微风，身边倚靠着一个温暖而给人安心感的身体，衣着的样式与色彩都是那么熟悉。
　　“——！！”
　　活动着嘎吱作响的酸痛脖子，将目光投向那好像从梦与回忆之中走出来的人的面容，那双稳重且睿智的眼眸，从发白发丝间伸出的尖耳，衰老——但也正是因为衰老才带上的某种特别的韵味。
　　这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的人真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修女自己那颗也已经不再年轻的心脏在一瞬间就激烈地跳动了起来，她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样伸出手想要去触摸那脸上蕴藏着强烈的复杂感情的脸，可就在指尖将要触碰到的时候却又缩回。
　　就好像害怕着只要一触，这朝思暮想的人就会化作泡沫幻影消失一般。
　　可是老人握住了她的手掌，将她的肌肤放在了自己的脸上。
　　“这可不是幻觉啊，薇法。”
　　“……你变老了好多啊。”
　　可明明是相隔接近三十年的重逢，在这段占据人生三分之一的漫长的时间之中，连她和他的孩子也已经长大，但是在这场重逢之中，修女却只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眼前的这个老人实在是变老了许多。
　　“你却还没有怎么变呢。”
　　眉头渐渐舒展开的老人轻笑了一声，他脸上那些复杂的情绪渐渐地淡去了。
　　烦恼和纠结已经在这位修女还在熟睡时对着自己的外孙女、私生子和孙子还有她本人做得够多了。而现在，看着那和数十年前变化得并不是那么多的脸安然无恙的笑容，听着那变得有些沙哑的声音，在数十年前曾在这片橄榄林中燃起的爱火也在逐渐升温。
　　那火焰沉寂了几十年，但是从来也没有消失。
　　“才不是没有怎么变吧，我可完全变成了老婆婆了。啊，糟糕，一觉醒来，我都还没有洗漱，还有化妆，啊——不过、你是是连夜赶过来的吗？只是因为担心我？说起来，瘟疫……”
　　这个时候，修女才注意到被晨曦照亮的峻朗的脸上浮现着一股疲惫。
　　“嗯，放心吧，因为你的努力，瘟疫已经结束了，教堂里的人也平安无事——”
　　而老人注意到这句话里有个令人在意的词。
　　“只是因为担心你的话，会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了！虽然说因为担心我的安危而来见我也让我很开心，但是——如果不是「想要见面」，如果不是只是「想要见面」就不好，还记得在过去，我们分别时说过的话吗？”
　　“当然，我记得很清楚，在码头上，我向你说出想要见我的时候随时可以来找我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
　　老人抬起了头。
　　那个时候见到的天空就好像现在透过树叶看到的一样，还没有完全明亮。他看着在这一周的时间之中深深地打动了自己的少女，做好了觉悟，说出了那样的话语。
　　但是少女摇了摇头。
　　她那时所说的话语，现在依旧——
　　“我无时无刻想要与你见面，但是我不会开口要求要见你，这并不是我在你的面前摆什么村姑的傲气，你的身体里流着贵族的血液，而我只是一个乡下姑娘，我在你的面前没有骄傲可言，而是因为唯有你也想见我的时候，我们见面才有意义。”
　　对于老人而言，那句话中蕴含着这个少女独特的风采，那是与他遇见过的其他女性都不同的，既不傲慢也不卑微、就如同西西里岛灿烂阳光一样闪耀的独立自我、一直到这数十年后也没有从她身上褪去。
　　并让他深深地着迷。
　　——那么他想要见她吗？
　　在罗曼城的海滩边，在自己那个变成女孩的外孙问出这个问题之前，在那个有着与自己相同名字的青年出现在他面前之后，这个问题就一直在他的脑海之中。他一直都没有忘了这位女性，只是在之前的数十年，对自己伴侣的爱和这份惯性让他没有将她想起。
　　但随着老伴的去世，度过了十年身旁无人陪伴的晚年，凯撒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所以，这份感情再度浮现。正是因为这个出乎意料的私生子的出现，让他突然意识到在这座岛上发生的一切对他而言真的并不是被青春的女性冲昏了头脑，不是一个完全的错误，虽然这么说很不道德，但他对薇法尼西亚的爱虽然与对老伴不同，但也并不是虚假的，可以轻易舍弃的。
　　“没错，我想见你，薇法。的确最初想要见你是因为担忧你的安危，但是意识到这一点后，想要见你，这样的想法就再也无法遏止。是的，我想要见你，自从凯撒出现在我的面前再次带来了你的消息，我就不停地想着想要见你。”
　　老人的声音是说不尽的柔情。
　　并不是，谎言。
　　说到底爱情就是这样一种神奇的东西。
　　无论多么不符合常理的情况，也有可能会发生，有可能会降临在每一个人身上。
　　所以、世界上才会有这么多为情所困的傻瓜。
　　“凯撒先生！”
　　这一次，修女的眼里闪过了水光。
　　她忽然用力地拥抱住了老人。猝不及防的恺撒身体一仰，差点倒在草地上。
　　“只有拥抱吗？一般来说，这个时候得有一个亲吻才合时宜吧。”
　　“等我洗漱完，要多少吻都给你！”
　　阔别许久的两人就这样在橄榄林中相拥着，让黎明的光穿过橄榄树的绿叶落在liangr1的身上。
　　——正是破晓黎明时。
　　记忆中那一次离别也是在这样的时刻，但是在这里的。
　　是重逢。
　　…………………………………………………………………………………………………
　　稍远处，在橄榄树的后方，玛格莉塔将视线从他们的身上收回，默默地看向站在旁边，表情冷峻的男人。
　　“你感觉怎么样？凯撒先生。”
　　“……说不上来。”
　　在乔治旁边，凯撒看着同样的方向。年轻有为的商人挂着平静的假面，但就算玛格莉塔使用灵视，也无法看穿现在他的想法。
　　「灵视」毕竟不是「读心」，无法看穿复杂的思绪与情愫。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一幕他已经等得太久太久了。
　　少女将自己的外公带到教堂的地下时，比起猝不及防地见到自己祖父的乔治，反应最大的反而是凯撒。当他看到自己的父亲时，几乎是立刻起身几步跨到了老人的面前，死死地瞪着他，那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而面色复杂的老人也有一瞬间移开了目光。
　　那个小小的动作让玛格莉塔意识到，自己的外祖父还是没有做好准备面对自己的这个孩子。但是即使如此，在一瞬间的逃避后，站在和自己有着相同名字的儿子的面前，用自己的手拄着拐杖挺直了背脊。
　　“你……和薇法还好吗？”
　　老人开口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凯撒的表情当时就变得非常的……精彩，因为老人的语气，也因为他在说话时越过自己肩膀看向躺在床上的母亲的柔和视线。
　　看得出来，这位气势汹汹的商人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因为自己父亲的这样一句话，他也变得像是一段时间之前的玛格莉塔一样，那些质问和激烈的话语全部因为震惊飞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在老人主动的提问下，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自己看不就知道了。
　　最后，他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从母亲的病床前让开了。
　　之后老人提议说想要带还熟睡着的修女去橄榄林，他也完全没有反对，只是在老人试图用那已经年迈的手臂尝试抱起薇法尼西亚时，察觉到他有些摇晃的双腿，凯撒阻止了他，并由他抱起换好了衣服的母亲来到了橄榄林。
　　那一路上，玛格莉塔和乔治没有不识趣地待在他们的身边，而是将时间和空间留给了这对父子。
　　虽然不知道他们谈了一些什么，但凯撒在放下修女回来的时候脸色并不显得难看这一点，就足够。
　　“你放弃大学，投身商界的目的就是这个吧？”
　　“……那个时候说了些多余的话，果然被你意识到了吗？”
　　和聪明人说话是一件很轻松的事。
　　玛格莉塔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算是表露得非常明显了吧，明明是相同的名字，但是，却有着不同的称呼。所以我的身份在那个时候你也猜到了？”
　　“谁知道呢。”
　　可这个男人就很不坦率了，他轻轻地哼了一声，远远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与母亲在橄榄林中拥抱。
　　只不过就算不坦率也没有意义了，他的那目光，还有如释重负的表情，都证明了玛格莉塔的猜测完全没有错。
　　——让父亲来见母亲。这就是这个男人在商界拼搏的原动力。
　　“不过薇法尼西亚小姐告诉过我，你知道自己父亲的事应该是在考上大学之后，在知道这件事后的短短几天就做出了这么重大的人生决定吗？凯撒先生？”
　　“对一个那时17岁的年轻冲动的男人来说，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呢？虽然完整、详细地知道那件事的始末是在17岁时，但是从小到大，母亲感到寂寞时总会说梦话，生病、虚弱的时候也总是无时无刻不喊着他的名字，所以，‘要让那个混蛋回到她的面前’——这样的想法其实很早就有了。”
　　凯撒幽幽地说着，本来玛格莉塔还意味他又会含糊地敷衍过去的，但没想到在说完后这个男人又看了她一眼，就好像是在说“还有什么想问的赶紧问”一样。
　　“可你为什么会选择经商呢？”
　　“我不否认这是我年轻的莽撞，在知道了你们罗曼罗兰家族是一个商贸贵族之后，，我认为就只有同为商人才能最快地接触到你们，实现我的目的，而且，在你们家族擅长的领域做出成果，也能让我在面对那个男人时更有底气……可惜，直到几年以后我才知道，虽然出身商贸贵族，但他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军人。但我的运气并不算太坏，事实证明这个决定虽然莽撞，但并不是完全错误。”
　　……这个……倒也没错。
　　就好像如果想要让军功贵族另眼相看最好是在军队里做出成绩，想要接触作为商贸贵族的罗曼罗兰家族，从事商业也是最好的选择，事实上，如果不是凯撒在距离家族传统势力范围的地方事业做得很大，他也未必会被这样重视。
　　大概，他原本的目的就是成为一个成功的商人之后接触自己的父亲，然后再想办法说服他回来见自己的母亲吧，只不过在实际干了几年后意识到要成为一个让罗曼罗兰家族正眼相看的大商人所需要的时间实在是太过漫长，所以才会在自己取得了一定的成就后就出现在家族的面前的吧。
　　除了看眼下已有的成就，商界也是非常看重未来潜力的地方，这样一想，他在罗曼城开店也是一种展现自己能力的行为。
　　想到这里，玛格莉塔忽然产生了一种直觉。
　　“……该不会，你其实最初是想要借助罗曼罗兰家发展自己的事业，然后在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后再展露身份的吧？”
　　她忍不住开口问着。
　　这下轮到凯撒讶异地挑了挑眉毛，看着她。
　　“……最初我确实是有这种打算。”
　　然后毫无负罪感地承认了。
　　“如果可能的话，我甚至想要试着从经济上控制住你们家族，让你们无法反抗我，然后再以绝对的统治者的姿态把那个混蛋带到母亲的面前——”
　　“……”
　　玛格莉塔哑然了，不是因为这话听起来太过荒谬，而是——他真的会这么做！
　　玛格莉塔有这样的感觉。他敢这么说，是因为真的有这样做的意志和能力。这可真是个危险的男人，在那傲慢的脸下有着的是狼……不，是狮子一般的野心！
　　家族里的一些人还觉得他现在还年轻，家族可以吸纳他进入家族为家族的繁荣而服务，但如果真的那么做了，到时候到底是谁为谁服务可还不好说呢。
　　“但是那样要花的时间实在是太过漫长，尤其是我在了解到玛丽·罗曼罗兰的存在后，我就知道，就算其他人全都是废物，光凭她一个人就能让我达成这个目的的时间向后拖延不知道多少年，而这段时间里已经垂垂老矣的那个混蛋老死的可能性非常大……更何况……”
　　说着，凯撒忽然停顿了一下，他重新看向在橄榄林中的老人，啧了一声，把“更何况”后面话咽了下去。不过这里的隐瞒毫无意义，玛格莉塔在他闭嘴的时候就开口，要将他没有这么做的另一个理由说出来——
　　“更何况……”
　　“更何况你并不恨祖父，对吗？”
　　但是，将这句话说出来的却是乔治。
　　两人一愣，尤其是玛格莉塔——她惊讶地看着自己的这个表弟，就好像一下不认识他了一样，不过被注视着的青年倒是没在意她的目光，挠了挠头后，他继续说着：
　　“虽然是可以说被祖父抛弃，但是，薇法尼西亚小姐和凯撒先生并没有因为这样受过什么委屈，也因此，其实你并不恨祖父吧，至少，不恨出现在薇法尼西亚小姐面前的祖父。”
　　“……随你怎么说吧。”
　　凯撒扭过脸，板着一副表情。
　　……真的是别扭的男人。
　　不过，就像乔治说的那样，凯撒是幸运的——又或者说，恺撒·罗曼罗兰是幸运的，他离开后，薇法尼西亚所处的是一个温柔的环境，没有人对她的不伦爱恋说三道四，也没有人因为凯撒没有父亲的陪伴而欺凌他。
　　由于从小并未因为父亲这个角色在家庭之中缺位，而薇法尼西亚在养育他的时候，也没有因为这样的原因吃什么苦。凯撒·L·布林迪并不憎恨少女的外公。甚至可能在知道过去的事时，因为这位修女提及过往的那副幸福模样，他憎恨的只是“不来见母亲的恺撒·罗曼罗兰”而并不是“出现在母亲面前的恺撒·罗曼罗兰。”而已。
　　这样也可以解释老人真的出现在他面前，有说出那样的话后他那有些无措的、好像准备的所有话都说不出来的神情。
　　他并非打算对抛弃了自己和母亲的老人复仇。
　　所以，他也并不执著于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老人来见母亲吧，证据就是恺撒出现后他的反应，还有现在在他脸上那就像是决定为止付出了一生的梦想毫无预兆地实现后，既感到有些不满又感到释然的表情。
　　但当玛格莉塔这样对他说之后，他也只是皱起了眉毛，冷冷地甩出一句“随你们怎么想。”
　　……前言撤回，显然父亲在成长过程中的缺位还是对这个男人的人格造成了很大影响的，否则，那样温柔的女性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把他教育成这副别扭的样子呢？
　　“之后你打算怎么做？从商的目标已经完成了吧，在这之后……”
　　“之后要做的首先就是把商会从这次瘟疫中的损失弥补回来，那些在这座岛上为我效力的人们的治疗费，我无法帮助到的那些人的抚恤费。此外瘟疫对一个主要售卖农产品的商会的打击是很大的，要恢复这部分的声誉，要做的事堆得像山一样多。”
　　冷笑了一声，凯撒看着玛格莉塔：
　　“而且如果我不继续从商了，你背后的人也会很头疼吧。虽然现在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属于你们家族中的哪一派，但从一开始，你们就是以我为目标而来到这座岛上不是吗？”
　　“……那是……”
　　“不要会错意，我并没有责备你，无论最初抱着怎样的企图，结束了瘟疫、救了母亲的人是你，让我的夙愿实现的也是你，这份恩情我必会偿还——”
　　那冷漠的声音忽然变得柔和了。
　　“但现在，不要谈这些煞风景的事了好吗？母亲……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那样开怀的笑容。”
　　“……”
　　玛格莉塔重新看向了橄榄的树林。
　　当她的眼中映入了一张美丽、幸福的年轻女性的笑容，还有仿佛变得年轻了好几十岁、不再那么苍老的外公的脸上那她也是第一次见到的笑容之后，少女嘴唇扇动，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是的，无论说什么都是打扰，尽管少女的心底还梗着一根刺，但现在她们能做的仅仅是守望而已。
　　守望这在破晓黎明前重聚的爱。
　　守望这不知在未来会向何处发展的幸福。
　　然后——
　　不知不觉间，天亮了。


　　

　　

    





第859节 EP.213 不是所有谜团都有答案

　　肩膀忽然被轻轻地一拍，玛格莉塔回过头，看到了微笑着的猩红。
　　“看着自己的长辈在自己面前秀恩爱感觉如何啊？”
　　“……一定要说的话，感觉挺微妙的。不过，只要稍微想想就能明白，就算是老人也需要爱情，而且外婆也已经去世了，所以，也并不是不能理解呢……不对，你是专门来问这个的吗？”
　　玛格莉塔说着，注意到了什么。
　　把在罗曼城的夜莺区散步的血族的王女带回这座岛上之后，因为说自己对围观一对老情人的重逢不感兴趣，还是在那个「守墓人」面前晃荡，看他不服又不得不忍着的样子比较愉快而留在了港口。
　　这个时候突然过来，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的话……
　　“「女祭司」和「贵妇人」小姐她们那边有研究出什么来吗？”
　　“很遗憾，比起单纯地解决事件，对事件的详细研究要得出结果所花的时间往往是前者的数倍乃至十几倍，这才刚刚过去不到一天，机构的实地考察团还在组建，那座神殿也没有清理干净瓦砾再度进行调查，研究成果什么的，当然是完全没有——也不能这么说就是了。”
　　“……所以，结果是什么？”
　　这个血族喜欢戏弄自己这一点，玛格莉塔已经很习惯了，所以她无视了猩红的耍宝，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也稍微配合我一下嘛，玛格莉塔小姐，好吧，假说程度的结果，姑且还是有一些的，毕竟做研究的基本方法就是大胆假设和小心求证嘛。”
　　“只是假说吗？”
　　“那帮大概每根骨头上都刻满了‘严谨’的学者在得到充分的实证之前，无论多么合情合理的结论他们都只会说——这只是假说。”
　　猩红耸了耸肩，然后对着玛格莉塔勾了勾手指——虽然凯撒和乔治已经算是知道了许多他们本不该知道的事了，不过，总有些事还是不能当着他们的面说的。
　　于是，玛格莉塔跟着猩红走到了一旁。
　　“薇法尼西亚小姐会出现在那里的原因，那些学者们弄清楚了吗？”
　　一脱离两位先生的视线，玛格莉塔就迫不及待地问着。
　　这次神秘学事件中令人费解的事实在是太多了，但最令人费解的，就是玛格莉塔在通过那只金杯的力量进入到那个奇怪的世界后，见到薇法尼西亚这件事。
　　而最后也是她停止了瘟疫。
　　可是，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这位修女都仅仅是一位普通的，与神秘学毫无关系的女性，到底是基于什么样的理由她拥有这样的力量，玛格莉塔现在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关于这一点呢，玛格莉塔小姐，你知道，有的时候，人会成为神的载体这件事吗？”
　　“就像是成为恶魔君王的降临体那样？”
　　“没错，因为是仅有的信仰某个神的人，因为血统和这个神有密切的关系，因为灵格或者本身的经历符合神的神话……诸如这样的理由，有时候人会成为神的载体。”
　　猩红向玛格莉塔解释着。
　　“玛格莉塔小姐说过自己听到的质问中有对薇法尼西亚小姐说出‘抛却蛇的骄傲’这种话。蛇因为是大地母神的象征，也因此作为祭祀大地母神的祭祀们的象征和守护神，而广泛出现在这一类人有关的衣着、饰品上，这是考古学方面的发现。现在那些学者们就在怀疑，薇法尼西亚小姐可能是曾经祭祀那位神的祭司的后裔，然后在神殿被亵渎后，基于某种未知的原因成为了神的载体。因为她是一位母亲，所以就自然地与最契合的神名合为一体了，之所以我们没能发现这一点，则是那种神秘的力量被她分散开来维系她身边那些病人的生命。本来因为信仰的遗落，传说的改写而变得弱小的神再这样分散开来后就更加微弱，以至于我们都没有察觉到不对，这是合理的。”
　　“古老神明的祭司的后裔……吗？”
　　“不过很遗憾，因为太过久远，这几乎无法证实，但这的确是最接近事实的猜想了。”
　　摇了摇头，血族的王女有些遗憾地说着：
　　“之所以你们的仪式指向「慈爱与丰饶的母亲」，结果降临的却是「幼小的冥府女王」也可能就是这样的原因——在玛格莉塔小姐让薇法尼西亚小姐收拢分散的力量之前，她并不具备响应仪式的能力，但是，「女祭司」小姐设计的仪式是适当的，而神秘学仪式的本质就是通过适当的方式得到适当的成果，因此，即使薇法尼西亚小姐没有那个能力，被你们祭祀的神依然必须做出回应。”
　　“而三位一体的地母神，无论哪个神名都是祂的一部分，因此当作为仪式第一指向的「慈爱与丰饶的母亲」无法回应的时候，祂本身就做出了回应，而之所以降临的是「幼小的冥府女王」，则是因为我和玛格莉塔小姐的缘故了。”
　　圣银幽幽地开口了。
　　“虽然我也是直到看到降临的神体后才意识到，「艾金罗耶」——这是个在发音上很接近「爱琴洛伊」的名字。恐怕，是古老历史中的伟大人物的事迹并未随着古老文明的湮灭而彻底断绝，在经过了传唱和改写之后，成为了古老信仰的原型吧。”
　　这件事，在很久以前瑟莱忒也说过。
　　玛格莉塔记得的，本来，在伊兰翠纪元，这片海域附近，爱琴洛伊——这位给予了瑟莱忒意识和生命的伟大贤者，就是被很多人当作女神来进行崇拜的。
　　或许那份崇拜和故事并未随着文明覆灭而彻底消失，新的文明重新萌发后，成为了古老神话的原型。
　　“然后，因为我持有着瑟莱忒小姐，这与祂又有着缘分……所以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才是祂吧……”
　　抚摸着震颤的圣银，玛格莉塔回忆起那张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忘却，但仔细去想却又发现无论何处都极其模糊的脸。
　　爱琴洛伊……
　　“那并不是她，玛格莉塔小姐，那只是一个徒有其表，被加上了错误的传说而出现的人造的虚幻而已，而且，她也从来不是祂。”
　　瑟莱忒忽然严肃地说着。
　　“……嗯，我明白了。猩红小姐，还有别的吗？别的……其他的成果。”
　　“没了哦，我不是说过吗？包括这些都只是假说而已。机构的学者和现在那些连沉下心做个十年实验都不行，随便发现了一点什么，还来不及反复检验其正确性就急不可耐地发表论文标榜自己‘伟大发现’的浮躁家伙们不同，这件事最后要盖棺定论，说不定得半年甚至一年之后了。而且，像是薇法尼西亚小姐是不是真的流着古老祭司的血脉……这种事几乎无法证实。”
　　一边说着，血族的王女一边掰着手指。
　　“并不是所有谜团都能得到真相哦？这在神秘学的领域尤其如此，很多时候即使是你们所属的莫比乌斯机构，也只能凭借结果来对一件事做出评判。哦，对了，之前检查了玛格莉塔小姐的身体也没有发现任何神秘的力量，很有可能，是因为那位神明的力量已经衰弱到连给予玛格莉塔小姐恩赐这种事也做不到了吧，这也是好事。古老神明的恩赐普通人可吃不消。嗯，这样一来，这座岛上的事和我们就没有关系了，就像那位矮人的少女说的一样，接下来，我们——准确地说，是玛格莉塔小姐只需要等着机构把奖励交给你就可以了，他们说我们已经可以随便离开了。”
　　“……”
　　“看起来你还是不太开心？”
　　“……嗯。”
　　玛格莉塔叹了口气。转过头看向橄榄林。
　　“战胜了大蛇的是机构的执行小队，还原出仪式的人是「女祭司」小姐，重要的戒指是凯撒先生带来的，最后主持仪式的是「贵妇人」小姐，结束瘟疫的则是薇法尼西亚小姐。到头来总感觉其实我好像什么也没有做。”
　　“……你认真的？”
　　猩红露出了一副古怪的表情，也看向了少女视线的方向。
　　老人和修女已经不在那里了。她转过视线，看到老人一只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被修女挽着。在两人的面前，年轻有为的商人一副咬牙切齿的、就好像想要把他生吞活剥似的表情。
　　但过了一会儿，这个男人似乎还是败在了他母亲脸上的期待上，从他口中低声说出的“父亲”，随着橄榄林间的风传到了少女尖尖的耳中。
　　“……”
　　似乎察觉到了少女的视线，老人扭过头，脸上的神色变成了一种微妙的苦笑。
　　“薇法告诉我，是你帮助了她……”
　　他和薇法尼西亚走到少女的身边，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玛格莉塔就打断了他的话。
　　“发现你不在房间里，家里恐怕已经乱套了吧。想好怎么解释了吗？”
　　“……啊，说的也是，薇法，我恐怕要先回去一趟。”
　　老人这个时候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表情变得严肃地点了点头。接着他转头朝着修女说着，而听完之后，修女的笑容也没有丝毫的褪色。
　　“你还会回来的吧。”
　　“……嗯。”
　　“可不要让我再等太久了哦。”
　　“嗯……凯撒……”
　　“赶紧走吧。”
　　两人如蜜糖一样的对话让跟在后面的凯撒露出了一副受不了的表情，他像是急着把老人赶走一样摆着手，一副对自己的父亲十分不耐烦的模样。
　　对此，自己也没有完全做好心理的老人也只好苦笑着松开了情人的手，被玛格莉塔握住手腕。
　　然后，在来得及说些什么之前，他的身影便和两位少女一起消失了。
　　这样的一幕让修女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但很快，她就伸了个懒腰，对着自己的孩子还有乔治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
　　“……好了，在恺撒回来之前，我们也要加油呢。”
　　“加什么油啊，母亲，你可是病人，这种时候得好好休息才行吧。”
　　“小——凯——撒——你在说什么呢，我现在可健康了，而且还有很多很多人需要我们的帮助吧，哪里有空休息，好了，走吧，一定有我们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的。乔治先生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也来帮忙吧？作为回报，我会烤美味的小饼干哦。”
　　“……哦、哦，好……”
　　“啧……真是受不了……”
　　被东升的朝阳照亮的蓝天下，岛屿的城镇还飘动着黑烟，修女带着两位青年朝教会走去。
　　肆虐故乡的灾难已经结束，灾后重建的工作还有很多，但只要大家互相帮助，总会有办法的吧。
　　或许有些不合时宜，但是，神啊，请原谅我带着笑容去帮助痛苦的人们吧。
　　尚不理解自己究竟在这次事件里究竟起到了怎样重要的修女满怀着填满胸中的幸福，这样祈祷着。
　　…………………………………………………………………………………………………
　　回到罗曼罗兰宅邸，猩红选择的落点却并不是老人的房间，从花园无人的一角，玛格莉塔看着在远处匆忙地来往寻找些什么的男仆女仆们，听到他们的交谈后，少女点了点头。
　　显然，老人的失踪在家族的宅邸中引起了一阵骚乱，但是还没有变得严重，只需要老人出现，随便糊弄几句也就会平息的程度吧。
　　“希望你已经想好要怎么解释了。恺撒外公。”
　　“嗯，我不会让人怀疑的。”
　　“……然后，今天就让自己呆在浴缸里吧，「天体循回」在白昼时使用的代价对老人来说太辛苦了。”
　　“我会的。”
　　在她身后，老人点了点头，用手帕擦去了额头上冒出的汗滴。将濡湿的手帕折叠好放回口袋后，他走过了玛格莉塔的身边，准备叫住脸上有些焦虑的仆人，展示自己的存在。
　　“……现在，你可以理直气壮地斥责我是个只会逃避的家伙了呢。”
　　但在这个时候，老人的身边忽然响起了这样一句话。
　　恺撒停住了脚步。
　　他低下头，看到站在花园树篱的阴影之中的少女。
　　视线并没有对上，金色的刘海遮挡住了她的双眼，那小小的肩膀微微抖动着，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而战栗。
　　现在可以理直气壮地斥责她是个只会逃避的家伙了……吗……
　　玛格莉塔低着头，咬紧了自己的嘴唇。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要说出这句话。明明什么都不说就好了，这一连串的事件就会在这里划上休止符，在黎明前的和外公的争执也会被当作没有发生过。
　　她不是已经深刻地理解了，要从这个老人这里得到她所希冀的认可是一种不可能的事了吗？即使如此——
　　头顶忽然传来了一个粗糙而温暖的触感。
　　“……？”
　　愣了两秒，少女才意识到，那是外公的手。
　　因为在军队里长年操练、而粗糙结茧的手掌。
　　这只手正在抚摸着少女的发丝，稍微有点用力，不那么温柔地。
　　玛格莉塔下意识地抬起了头，可是在她抬头的时候，老人就把自己的手收回去了，他转过身走出了树立，将自己的身影暴露在了男仆的面前，说着“发生了什么”而让那个仆从惊讶地喊着“原来您在这里呀。”
　　……这样一来，当然是不能再出声说些什么了，玛格莉塔呆呆地看着老人和两位仆人走向洋馆，忍不住把自己的手放到了刚刚被抚摸的头顶。
　　“我觉得，那就是他的回答哦……不过，你好像还是不太高兴。”
　　在一旁看着她的猩红这个时候开口说道。
　　“我不明白。”
　　玛格莉塔摇了摇头。
　　她把手从自己的头上放下，抬起头，看着猩红的目光闪烁着沮丧的光芒。
　　“我不明白，但是我能够明白的只有，即使他认同了我，也不是因为我做出的选择本身，而是因为我做出的成果。但这和那些等到获得成功后才向成功者献殷勤的投机者又有什么区别呢？”
　　“虽然我不知道玛格莉塔小姐和你的外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大概能理解玛格莉塔小姐的想法呢。可是啊，一般来说，根据结果决定态度才是正常的哦。让人不是因为好的结果而认同而是认同行为本身，这还挺难的……不、以玛格莉塔小姐的情况来看，是贪心吧。”
　　“我知道的！虽然我知道……”
　　人们总是以结果来评判对错。
　　即使是错误的行为，一旦获得了成功也会被人追捧。
　　即使是正确的行为，只要结果不够好就会为人鄙夷。
　　以并不是以行动本身来评判而是以行动的结果，通常来说的确应该会是这样，因为很多时候行为本身的正确与否是很难判断的。玛格莉塔当然知道这种事，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她才非常、非常地厌恶。
　　不过……就像猩红小姐说的一样，自己有些太贪心了吧。
　　算了，这样已经足够了。
　　压抑着的疲惫感一口气涌了上来，玛格莉塔揉着额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们回帕列斯吧，向玛丽姐、欧琳丝和露娜大人报告一下吧。”
　　“顺路、去一趟红磨坊可以吗？现在过去说不定还能赶上最后的晚场。”
　　“……如果酒由猩红小姐喂我喝就可以，我已经累坏了。”
　　“好的好的，那么，我们走吧——”
　　于是，自西西里岛引发的一系列事件在这里画上了休止符。
　　在这之后不久，罗曼罗兰家族继承权的争夺战也将迎来最终幕。
　　而此时，在这座宅邸中的人们还对此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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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0节 EP.214 蛋糕的品鉴

　　这一天的夜晚，在从某个与近在眼前的帕列斯艺术节开幕相关的活动上回到自己寝宫的夏洛特公主，在花了大约半个小时褪去那豪华的着装与化妆之后，来不及洗浴就一头扑在了自己的大床上。
　　“公主殿下，入浴的准备已经做好了。这是明天的行程，请您过目。”
　　“……我想直接睡。把那些东西放到一边去吧。”
　　“可是……”
　　“我想睡。”
　　虽然很想体谅一下今天在头发上顶着一艘缀满珠宝的黄金船在外面参加了一个上午的活动，又撑着直径五米的鲸须裙撑在晚宴上穿着高跟鞋站了大约三个小时的公主殿下，但是随着艺术节日近，筹备委员会的工作也越发逼近死线。
　　作为公主殿下，她的工作当然不可能是在办公室里对着成堆的文件奋斗。但是，比起马不停蹄地在艺术节的各个部门之间跑动，去和赞助商与外国的宾客会面，这两项工作到底哪边更让人喘不过气来，实在是很难说。
　　“……”
　　平常总是表情淑雅的公主殿下啪嗒啪嗒地踢了踢腿，用坚决的沉默表达了抗议。
　　不过这样的任性还是可以被允许的，因为她是公主，因为这里是她的寝宫，而且她确实已经很累了。作为女仆，无论有多么紧急的事要报告，在这里也不能强迫这位公主继续工作。
　　……不过，可以用一些其他的办法。
　　“我明白了，公主殿下，那么请好好休息吧，今天收到的那个蛋糕也会好好保管，在明日作为早餐请您享用的。”
　　说着，女仆放下了文件，来到床边的乙太立灯旁，伸手去拉开关。
　　“请好好休息……啊啦？怎么了吗？”
　　“——有蛋糕送来吗？是礼物，还是……”
　　和一分钟之前那疲倦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从床上挺身的公主殿下，那双翡翠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是的，不是单纯的礼物哦，我想应该是有求于公主殿下，也就是一直以来的那个……”
　　“把那个拿来。”
　　公主离开了床。
　　刚刚穿上的睡衣被褪下，她脸上疲惫的神情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可是，公主殿下不是已经准备休息了吗？吃得太多的话，会睡不好……吧？”
　　女仆故意露出一副担忧的神情，这样说着。
　　“那是刚才，没关系，蛋糕是用另一个胃装的，现在，把蛋糕拿过来，我立刻去洗浴——文件也给我，我会在泡澡时顺便看的，然后……”
　　“我知道的，就按照一直以来的准备，可以吗？”
　　“嗯。”
　　说完，夏洛特公主拿着文件，走进了寝宫中的浴池。而女仆退到门外，对守卫着公主殿下的骑士眨了眨眼，伸出了手。
　　“愿赌服输哦。”
　　“……看起来我还是小看了公主殿下对蛋糕的热情。”
　　虽然因为脸上那冻伤留下的伤疤或多或少地破坏了面容的英俊，不过依然算是一位美男子的公主的近卫骑士从口袋里拿出两个便士，为这场小小的赌局支付了赌金。
　　“公主殿下是绝对不会把‘还有工作没有做完’这种事留到享用蛋糕的时候的，特别是这种不单纯是点心的蛋糕，为了好好品味这个，就算刚刚才洗过澡，公主殿下也会再去洗一遍，而我现在就要去准备好熏香和蜡烛，还有公主殿下专用的餐具了。这一次，公主殿下会有什么样的感想呢……”
　　说完，女仆微笑着离开了，留下守卫在公主的寝宫旁的骑士露出了一副微妙的表情。
　　……………………………………………………………………………………………………………………
　　“门这样开着就可以吗？夏洛特殿下。”
　　“夜来香的香味能让我的感官更加敏锐。”
　　“可是……恕我直言，公主殿下，虽然应该是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突然过来，但是在开着门窗的时候，请您还是至少披一件外套吧……”
　　“过高和过低的体温都会让感受发生细微的变化，这样就好。而且，阻止那样的人也正是你的职责不是吗？”
　　“……是。”
　　骑士叹了口气，维持着背对寝宫的姿势，警惕地看着门窗大开的这堵墙壁。这样的对话过去也发生过不少次了，而每一次亚洛都没能说服自己侍奉的公主……不，或者说，是不敢坚持去说服吧。
　　这位公主殿下现在的气势和平常完全不一样了，平日里总是不知道在看着什么的双眼现在就好像夜枭一般敏锐，脸上的表情则如同信徒在凝视神的教诲一般虔诚而庄严。
　　只不过，放在她面前的并不是什么圣遗物或者神谕，而只是——一个蛋糕。
　　一个在这种时间端到女性的面前时，无论是谁都会迟疑的体量的蛋糕。
　　这不免有些滑稽——如果坐在这里的不是玛丽·泰蕾莎·夏洛特公主的话。
　　“……”
　　坐在椅子前，身上还冒着香波清香的夏洛特点了点头，她刚结束沐浴，身上的水珠还没有擦干。乙太灯已经关闭，照亮这洛可可风格的粉嫩华丽房间的则是几只泛着幽香的蜡烛。
　　只有贴身女仆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这一切。
　　蛋糕就在她的面前，一个有着雪白的奶油，上面缀有水果的华丽蛋糕，因为不久前才从冰库里拿出来，奶油上还有一层冰屑，毫无疑问，这样的话无论是奶油还是蛋糕本身，这些口感都会受到影响，所以需要等到蛋糕自然升温——
　　就在女仆这么想的时候，夏洛特公主却拿起了刀叉。
　　女仆甚至没有看清她的动作，这块宴会规格的中等大小的蛋糕就被分为了整齐的数块，利落的切面上可以看到足足四层蛋糕的叠放，每一层之间都是不同的夹心，由上至下分别是用淡奶油填满间隙的草莓、覆盆子与桑葚的水果夹心，紧密排布的手指饼干，还有细腻的金色乳酪。
　　色彩缤纷，非常漂亮。
　　夏洛特将其中的一块先放到了自己的盘中，然后用叉子取下了蛋糕上造型稍微有点走样的奶油裱花，凝视了一会儿后，闭上了眼睛，将它放入了嘴中。
　　——然后。
　　女仆看到公主殿下的嘴角，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嗯……感觉到了……啊，这个蛋糕是……玛格莉塔小姐、和她的姐妹们一起做的吗……玛丽·罗曼罗兰小姐……和我有一样的名字……欧琳丝·罗曼罗兰小姐……”
　　轻飘飘，软乎乎的声音。
　　在门外的亚洛和服侍在旁边的女仆在听到这样一句话的时候，就连呼吸的声音也放轻了。
　　——开始了。对「蛋糕密信」的品鉴。
　　他们可以肯定并未告诉这位公主殿下这个蛋糕的赠送者是谁，但夏洛特公主直接将她们的名字说出了口。
　　“她们是……第一次做蛋糕呢，为了……做好蛋糕……向枫丹馆的女仆请教……从海绵蛋糕开始……整天整天地练习着……就连三餐都是自己做的蛋糕。呼……”
　　一边说着，闭着眼睛的公主一边动起了刀叉。
　　虽然没有用眼睛看，但每一次她都准确地切开了大小大致相同的蛋糕块，浓郁的巧克力流心忽然从被切开的松脆手指饼干中流出，带着些微杜松子酒的香气，女仆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不，让她惊讶的并不是蛋糕中的巧克力流心，而是这位公主在切蛋糕时就好像知道了流心的位置，在把蛋糕分成六块的时候一点也没让它们漏出来。
　　就好像早就知道这些流心被放在哪里一样。
　　“……姐妹两人对最后要做的蛋糕有意见的分歧，不过……最后她们决定统一想法。水果、巧克力流心……嗯……她们选的都是冻过以后更加美味的水果，奶油的配方也有改变……嗯咕……真好啊……这对姐妹的关系……但是……虽然……嗯……好厉害……好羡慕，她们的感情……不过，她们心里还有一份压抑着的情感，这感情曾经在她们之间造成了隔阂和伤害。”
　　吞咽声，舔舐餐叉的声音，舌与唇与齿触碰，融化、搅拌奶油细细品味的声音。
　　以用餐礼仪来说实在是非常失礼不过……现在不管说什么，这位公主殿下也完全听不进去吧。
　　不过，涉及隐私的部分，夏洛特公主倒是含糊地没有说出来。
　　比起女仆，背对着房间，听着这些话的亚洛的表情则更加地凝重。
　　以夏前月夏洛特公主盛大的生日宴会里发生的拿起绑架案为契机，亚洛接触到了一个他之前从未想象过的世界。
　　神秘的知识，星界的存在，亡灵与鬼魂、超凡的教义、匪夷所思的力量……
　　这对他来说无异于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不过年轻的优势就是能够接受新的东西，在为了修养那场多亏了异国来的公主与她的皇家圣卫的活跃而被阻止的绑架案中他所受的伤的时间里，他学到了很多东西。
　　而这之中的一项就是关于自己侍奉的公主身上的一种神秘的力量。
　　他第一次知道，某个隐藏在黑暗中的神秘组织很早以前——从公主第一次通过蛋糕感受，并实现别人的愿望之后就一直在对她的这项天赋做着研究，并且还为其取了一个专门的名字。
　　——蛋糕感知
　　「夏洛特公主能够通过注入心意的蛋糕知道很多事。这是一种非常罕见、特别的力量。根据这种力量已知的使用案例的调查，我们大致可以认为，这种感知接近于一种洞见，只要是融入了心意的蛋糕，即使夏洛特公主从来没有见过蛋糕的制作者，也能知晓其所有的个人信息，如果制作者有复数，这些制作者的所有信息也都会知晓。
　　而除此之外，根据心意灌注的程度（公主本人语），她还能感知到愿望一类的事物，不过，根据催眠实验“夏洛特7”（本系列所有催眠实验皆获得国王及王后同意并由他们亲自监督）的询问结果，可以确定她也一同通过蛋糕知晓了制作者诸如记忆、情感等事，但即使是深度催眠状态，她依然对这些隐私内容毫不提及。」
　　那份资料上是这样写的。
　　「目前认为这并非是某种巫术，而且除了“蛋糕”之外没有任何使用的载体，由于难以对其作细致的能力归类，因此只能大略地归类为一种天生的神秘能力，而王后殿下虽然与公主殿下一样热爱蛋糕，但是在王后殿下身上并无这种神秘的力量，考虑到这种力量完全无害，征得国王陛下同意后，这件事将对公主殿下保密。并且密切监视，观察这种力量是否会有后续的变化……」
　　那份报告很长。对于自己看着从小长大的公主身上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这点让骑士非常惊讶。而当深入地了解之后，虽然知道这不该有……但就像现在一样，他听着这些话语，听着制作蛋糕的人的情报就这样轻易地从自己侍奉的公主嘴里说出，这让他不由得感到一种微微的……畏惧。
　　人总是畏惧被别人知道自己的秘密的。
　　并不知道自己熟悉的近卫骑士脑海之中的想法，随着一块又一块蛋糕消失在了夏洛特公主的嘴中，她的表情越来越柔和了。
　　她看到了两姐妹的努力，熬夜练习着用奶油裱花的技艺，只为了让成品能变得更加好看一些。
　　她看到刚刚结束了不知道什么事而神情疲惫的玛格莉塔为努力的姐妹们拿来咖啡和点心，在她们烘培蛋糕却耐不住疲倦睡着时，给她们盖上毯子，替她们看着烤炉。
　　她看到了少女们一整天都在厨房里，脸上沾满面粉，因为不断地尝试，各种各样水果的切法、种类的搭配而不小心切到手指，不断改进巧克力流心的配方，尝试各种方法让这粘稠的美味不要流失。
　　她也看到了在枯燥的试做中为了排解压力而导致的三姐妹的胡闹，把奶油抹到彼此的脸上，放声的大笑，然后又用亲昵的吻拭去那些奶油，无论是甜蜜的心情还是失败的苦涩全部吞下。
　　是的，她们抱有目的，但是这并不会让蕴含的心意褪色。那些心意也都传递到了自己的心里，就像她们尝试了好多次后从提拉米苏得到灵感而在蛋糕中加入的杜松子酒，让她沉醉在那香醇的美味与她们姐妹间那悖德却强烈的情感之中……
　　“……阿黛拉。密戴斯公爵是最近没有离开帕列斯的行程，是吗？他最近是不是在忙与罗曼王国的一场贸易？”
　　“我会立刻去调查。”
　　“把资料拿给我。如果他在帕列斯，明天的行程修改，午后的休息时间，我要去拜访他。”
　　“好的，公主殿下，但是……是以什么名义拜访呢？”
　　“……我想邀请他，还有薇薇表妹一起，参加一个活动——”
　　轻声地说着，夏洛特享受着洋溢在全身的幸福的感觉，重新闭上了眼睛。
　　…………………………………………………………………………………………………
　　“后天在城外的凡尔赛庄园举办的蛋糕节活动……吗……”
　　“是的，我想要请薇薇表妹和叔父一起参加。薇薇表妹也是时候要开始学习着走入社交场了呢，大多数都是同龄人的活动，应该会是很好的切入点。”
　　“这可真是帮大忙了，虽然脑子灵活，但她总是躲在房间里研究怎么下棋，这样可没法成为一个合格的淑女啊。不过……年轻人们的聚会，我这种老人在场只会令他们不自在吧。”
　　“……我相信如果有叔父这样广受敬仰的大人在一旁的话，女孩们会因为安心而更加放得开，男孩们也一定不会放过向叔父这样优秀的贵族学习如何成为一个绅士的机会吧，最重要的是，薇薇表妹会更加安心的，我想这对她的第一步非常重要。”
　　“唔……虽然我也想多抽点时间陪陪她呢，但是，最近的工作……”
　　“我知道叔父作为贸易大臣工作繁忙，因此这只是一个建议，不过……蛋糕节后就是帕列斯艺术节了，难得的机会，就把工作延后……或者干脆提前做完，多陪伴一下她如何呢？薇薇表妹上一次与您一同逛艺术节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呢，我想，她也一定……”
　　“公主殿下。”
　　“啊，抱歉，戴密斯叔父，接下来我还要去与‘罗文那商会’的人会面，先告辞了，关于这件事，还请您考虑一下。”
　　“哦，我会考虑的，公主殿下也不要太忙碌了啊。”
　　于是，在送走了突然拜访的公主殿下后，戴密斯公爵端起了茶杯将还飘着热气的红茶一饮而尽后，站到了窗边，看着马车离开了宅邸。
　　“公爵大人，公主殿下的提议，您觉得怎么样？”
　　“我想听听你的看法，杰克。”
　　“夏洛特公主为薇薇大小姐考虑得非常周到了，虽然大小姐以聪慧在帕列斯闻名，但是也因为那些奖杯而有些骄傲，社交圈很封闭，也不擅长待人接物，这作为一位贵族的淑女是很糟糕的，后天开始的蛋糕节的确很适合作为大小姐接触社交圈开始学习和交往的第一步。您亲自去的话，大小姐也会不那么紧张吧。况且……”
　　“况且什么？”
　　“请原谅我的僭越，公爵大人，我本不该对您的教育方针说三道四，但薇薇大小姐的确非常需要您的陪伴，您知道的，夫人对她有些……过于苛刻了。”
　　“……你知道我正在负责和一个沿海小国的贸易吧，虽然贸易额还比不上我们王国大区间的日常贸易，但毕竟是一场国际贸易。需要慎重对待，不能让王国的名誉有损。”
　　“那样的话，就像公主殿下说的，延后……”
　　“这场贸易虽然规格高，但量级实在是小，毕竟，那只是一个有三座城市的国家，但这正是麻烦的地方，不，杰克，我不能把这件事延后到艺术节或者艺术节结束。”
　　男人背着手，想到自己唯一的，一天绝大部分时间就是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研究下棋的女儿，想到自己因为工作繁忙而已经很少陪伴在她的身边。
　　“杰克，为我起草一封信。”
　　“是，公爵大人，要寄送给谁呢？”
　　“寄给那位罗曼王国的特使。”
　　他深吸了一口气，回头说道。
　　“不知道，她会不会愿意把最终洽谈的时间提前两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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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1节 EP.215 家族宴会

　　夏后月第三周的第一日，黎明时分。在晨光还未将整座城市照亮的时候在罗曼城的空港之中，在一辆马车遮挡的后方，一双手接过了递来的手提包，走上了马车。
　　“所有的准备都做好了吗？”
　　“当然，放心吧，无论是谁来怎样调查，都会认为你是正常地乘坐了两周的飞空艇，在今天早晨回到这座城市的。”
　　“报社那边也已经准备好了，等到向国王陛下报告完，特别号外就会立刻开始印刷。”
　　“嗯，毕竟是我可爱的妹妹做的嘛，我百分之一千的相信你哦。不过，为了不让人起疑心，等到庄园的时候也已经要到黄昏甚至夜晚了，那边就让他们适当地应付一下，替我这样传达吧。”
　　“父王那边我昨天也用晶讯仪传达了，嘛，只说你会在最近几日回到罗曼城，所以也不用担心被你们家族的老人怀疑我和你们串通。毕竟按照一般常识，我们现在还在帕列斯，没有回来。”
　　“好的……那么，这就是最后了。”
　　“——诶？唔……”
　　“唔……会被人看到的啦。”
　　“没关系没关系，有马车挡着呢——”
　　“……别指望我像你的妹妹们对你这么做哦。”
　　“哎呀哎呀——最好的朋友可是要去最后的战场了哦，这个时候，自古以来，少女的吻就是能护佑勇者从战场上平爱归来的祝福不是吗？”
　　“真正的神秘学里才没有这种说法！而且你的胜利几乎是没有悬念的！”
　　“就算有百分之九十九的胜算，说不定也会因为那百分之一的失算而落败哦，让微小的概率不会发生，祝福不就是这样的东西吗？而且，还能缓解紧张。”
　　“你这母狐狸会觉得紧张简直是我听过的最大笑话……啊，行了，也别让你的妹妹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稍微感觉有点诚意不足呢？”
　　“你自己索取的还真敢说啊，好，那就让我诚心诚意地祝愿你的胜利吧。”
　　“疼！等一下！在肩膀上留下牙印的话会被看到的！”
　　“自己用丝巾遮住！好了，我们会先一步去庄园等待着，你就按照自己的步调，一点一点切实地取得胜利吧，就像你一直以来做的那样。”
　　“那么，也需要我给一个祝福吗？”
　　“感觉会被咬两个小洞那样的话一大早的感觉会很差所以请容我谢绝——那么，我出发了。”
　　于是，少女登上了马车，在黎明的曦光中，朝着米纳斯宫驶去。
　　…………………………………………………………………………………………………………………………………
　　上午11时，接近午饭的时间，玫瑰庄园的花园之中，一份份美味的菜肴已经陈列在每一张餐桌上，等待着宴会的参与者取用。
　　今天的阳光在经历了上午大约两个小时的明媚之后，被雪白的云层冲淡了刺目的光芒。天文台预测数日之后会有一场暴雨，作为其先导的凉爽气流将今日变成了一个适合在户外野餐的日子。
　　气温不高也不低，湿度适中，对于夏后月的米兰城郊，这实在是一个难得的日子。
　　“我想，这样的阳光对老人们的身体和心情都有好处。对年轻人来说，也更加轻松。夏莱玫瑰也开得正好，不如就让我们少有地来一次家族野餐吧。”
　　在汤姆的力排众议下，午餐的地点从历史悠久的餐厅换到了花园之中。各种各样的椅子东一把、西一把地放在淌过庄园的河流旁被打理得很好的草地上，不用安排座次，任何人都可以自己选择所坐的地方。少有地大部分成员都聚集在一起的罗曼罗兰家族看起来真的就像一个普通的大家族一样，在阳光和微风下，其乐融融地聚会着。
　　“天才的想法，汤姆，听到老人们对你的赞美了吗？他们都很满意，无论是花园、午餐、还有这天气，他们享受着年轻人的环绕，觉得这就是天伦之乐，而是你促成了这一切，接下来只要再说服在艾舍尔市的几个人，家族里差不多一半的人都会和我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了。”
　　刚从两位老人的身边离开，让侍从给自己倒了一杯苏打水的汤姆听着自己父亲的话，凝视着杯中升起的一个个气泡。
　　“比我想象中要少。”
　　“我承认，我还是小看了那只黑天鹅。乔斯达那个废物死之前我们谁都没有遏止过她，让她把手伸得太长了，有不少家族中的人的产业完全依赖于她维持着盈利和运转，一旦离开了她就会无法持续，为了自己在家族中那微不足道的话语权，他们无法背离那个女人，而我们也不可能给更优越的条件，那实在是太昂贵了。”
　　提起这件事，安东尼的表情有些阴郁。
　　那个废物继承人还活着的时候，为了让他能成为合格的公爵，家族放任玛丽涉足此前从未有女性插足的商业事务。
　　最开始谁都没有想到她居然能做得这么好，当她做大到一定程度后，家族也承认了她作为未来公爵商业上的副手，完全没有想去遏止，结果在嫡长子意外身故后，他们才突然发现，那个女人已经变得如此棘手。
　　“……事实上，就连这座庄园的收益也有很大一部分仰赖于玛丽经营的餐厅和酒店，她收购家族庄园的出产会额外给一倍甚至两倍的溢价，我现在还在头疼如果和她决裂开战，这这部分的损失如何弥补。”
　　“我看过庄园这些年的出纳，在你多年不懈地以米兰为口岸开辟内陆市场的努力下，这部分收益已经降低到百分之四十了不是吗？不用担心，虽然肉痛，但还可以承受。”
　　安东尼仰头把一杯炽烈的龙舌兰倒入了口中。然后四下寻找着。
　　“而且你已经握住了王牌不是吗？凯撒·L·布林迪——那个男人在哪？不是说他会来的吗？”
　　“为了配合家族的宴会，他的新店今天开张，正在罗曼城那边忙碌。等到忙完开业的一系列事来到这里，也得是晚饭的时间了。不过，午餐料理的主菜用上了他送的「鲜美之油」，没尝出来吗？父亲。”
　　“我并不是美食家，没能尝出来。难怪一向对鱼料理敬而远之的维列马基亚都难得地吃了几口，那就是用「鲜美之油」烹制的吗？现在，就算那个女人顺利完成了贸易的洽谈回来也不用担心了，干得好——对了，关于乔斯达的那件事呢？最后有没有找到任何可以用来弹劾现在那家伙的材料？”
　　“……”
　　汤姆摇晃着装满苏打水的杯子，沉默了片刻。他抬起眼，深深地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
　　“那份报告应该正在某位侦探的手中，而他正搭着列车往这边过来，大概下午的时候我就能得到报告了。但是请不要对此抱太高的期望。”
　　“嗯，如果没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这件事宁可不做。让你成为未来的公爵这件事，绝对不能留下任何隐患。”
　　看到有人走向这边来后，安东尼放下了酒杯，停止了这危险的商谈。
　　“好了，去享受宴会吧，我的孩子。今天你可是主角啊。”
　　“下午的活动，晚餐的监管、以及晚上的秘密活动，要做的事恐怕还有很多，我恐怕没有什么时间享受。”
　　“那就这样告诉自己吧，今时的辛劳，是为了明日你的辉煌！哈哈！”
　　留下这样一句话，安东尼笑着离开了。
　　看着自己父亲老迈的身影离开，从昨晚开始几乎就没有好好休息的男人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为了‘我’，明日的辉煌吗……”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仰望着覆盖雪白云彩的天空。
　　…………………………………………………………………………………………………………………………………
　　时间很快来到了黄昏，澎湃的乙太潮汐从海的方向涌现，将天空染成了一片亮丽的紫色。
　　下午的活动气氛非常热烈，年轻一辈之间的赛马，中年人的打猎，还有老人们的下棋——虽然都是再普通不过的活动，不过人们——至少老人们非常开心。
　　这样的团聚对于这些老人们来说，实在是久违了。
　　老人大多是想念团圆的，无论他们各自心怀怎样的想法，至少在看到这样的景象时，还是纷纷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尤其是汤姆别出心裁地将以前在庄园中服务过的一些老仆从也招待了回来，让这些曾经陪伴过家族的老人好几十年岁月的熟面孔作为下午茶的宾客出现，着实是让一些念旧的老人惊喜万分。
　　晚餐依旧在花园中举行，取代乙太灯的是散发着香氛的蜡烛，它们把花园妆点得宛如地上的星空。
　　“都回来了，都回来了……”
　　“亚丽德奶奶，大家都回来了应该要高兴才对啊，怎么开始抹眼泪呢？”
　　“高兴、我高兴，只是，一想到小乔斯达已经再也见不到了，一想到我这糊涂脑子以后会把大家都忘了，我就……呜……呜……”
　　晚餐的座次有一些不同的安排，几张小圆桌紧密地摆放，年轻人们被安排到老人的身边，拥簇着这些家族的老辈，尤其是提议举办这次宴会的这位老人的身边。
　　她又是高兴地笑，又是哀伤地哭，年轻人们则心照不宣地避过了嫡长子意外身死的事，七嘴八舌地安慰着她。
　　“没关系的，亚丽德奶奶，好好记住的话，一定不会忘记的。我们也会多回来看您，不用担心。”
　　“唉，可是，还是有些人没有回来呀，玛丽、欧琳丝、还有当了皇家圣卫的那个、那个……”
　　“玛格莉塔，亚丽德奶奶，是玛格莉塔。”
　　“哦，对，玛格莉塔，唉，她们现在在那么远的国家。也没能回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嘛，但是她们正在做对王国很了不起的事哦，等到她们回来以后，请好好夸夸她们吧。”
　　“对，和其他国家贸易对吧，那是……那是什么国家来着。”
　　“瓦卢瓦王国，这可是很了不起的事哦。好了，不说这些了，汤姆，晚上的神秘活动呢？大家可都期待着呢，”
　　这位身材高挑，耳朵完全没有尖锐弧度的青年这样说着。虽然完全没有埃兰迪尔人的体征，但他也是罗曼罗兰家的一员，有着纯正的血脉。
　　不用说，除了乔治坐在自己爷爷的身边之外，和那些老人们坐得最近的都是汤姆的同盟者们。她们变着花样哄老人开心，但是一关系到死去的嫡长子和如今并不在家族庄园的三姐妹就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
　　这是连年轻的乙太骑士都看得出的明显意图。
　　可即使如此他也什么都做不了而只能干着急。
　　“说的也是，天也完全黑下来了，这样的时机正好。”
　　乐队在花园里演奏着悠扬、怀旧的老乐谱。听到盟友的话语，用餐巾擦了擦嘴的汤姆站了起来。
　　穿着雪白西装的他立刻成为了所有人视线的焦点，他整理了一下衣着，然后从自己的贴身男仆手中接过了一支长笛。
　　乐队演奏的乐曲忽然改变了。
　　依然是一首有些年头的曲子，虽然年轻一辈大多有些茫然，但是许多老人和壮年一代的家族成员却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
　　伴随着那由如今的乐评家来评论的话说不定会说是“过时”的旋律，有好几位年轻时就曾以音乐而小有名气的老人轻轻地哼唱了起来。
　　据说，相比起视觉，听觉、嗅觉和味觉的记忆会更加长久与深刻。每个年龄阶段都有着属于他们的音乐，对于如今的年轻人来说是久远的过往，但对于他们而言却是青春辉煌的黄金岁月。
　　谁没有年轻过呢？
　　谁没有过不会忘怀的美好时光呢？
　　不过他们很快意识到这乐曲之中缺失的一种音色。而就在这个时候，汤姆的笛声也加入到了乐队的演奏之中。
　　乐曲变得完美，这曾经在一代人的黄金时代闪耀着光芒的乐曲伴着老人们的回忆，在幽深的夜天下，让花园落入微暝。
　　音乐止息。
　　就在老人们还沉浸在回忆之中，一位经过游说已经站在汤姆这边的中年人正要向他称赞这段表演，刚刚开口的那位旁系的青年也想要“这就是惊喜吗？”这样说着的时候。
　　——咻——
　　一声划破空气的声音打断了所有人的话语。
　　——砰！
　　随后是爆炸、与空气膨胀的声音。
　　绚烂的光芒从头顶洒落，照亮夜空，绽放在天空的艳丽大波斯菊，在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个给吸引了。
　　而随后，光芒如星辰飞舞。
　　玫瑰庄园上方的天空被彻底照亮，红的蓝的紫色的花火不断地升起，在天鹅绒般的夜幕中上演了一场华光的轮舞。这个时候才有人注意到不知何时花园里的烛光已经完全熄灭，就连庄园的建筑也是。天空中的绚丽成为了唯一的光源，原本只在天空中舞动的光也因此映照在墙壁与窗户的玻璃之上，映照在银质的餐盘，刀叉还有盛着美酒的玻璃杯上，落入那些抬起头来的一双双眼睛里。
　　乐队改变了演奏的曲目，在这令人迷醉的景色之中，每个人都理解了，这就是被一直保密的，这个夜晚的惊喜。
　　在庄园的入口，一辆马车在刚刚因为烟火吸引了目光的警卫面前被拦了下来。
　　“请问，是哪一位拜访？庄园现在正在举办家族宴会，外人请……”
　　当这位护卫看到马车里的人时，他的表情凝固了。
　　“……说起来，安东尼人呢？自己的儿子策划了这么棒的家族宴会，他不该出来说两句吗？”
　　“这么说起来，我们的公爵大人好像也不在，因为没有特意安排座位，现在光又很暗，有些看不清……”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沉醉于这美景。
　　统一了立场的几位家族的叔伯端着酒杯，在黑暗中轻声窃语。
　　“虽然只是讨老人开心的活动，不过汤姆能讨老人开心就是最好的战术了。”
　　“不管怎么说，老人们肯定还是乐于见到一位公爵而不是女公爵。”
　　“哦？汤姆好像还要宣布什么，他拿起扩音器了。”
　　将长笛放回贴身男仆的手中，取而代之被汤姆拿在手上的则是一只扩音器。
　　“接下来，请让我介绍在这场家族宴会中一位特殊的来宾。”
　　扩音器让他的声音没有被焰火覆盖。一辆马车从庄园中飞快地驶来，停在了花园的门口，在门口的仆从立刻来到马车旁，在打开门时，这两位仆从的表情立刻变得无比的诧异。
　　但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汤姆再度令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在这一整天的宴会中，汤姆都像是一位魔术师一样灵活地控制着所有人的注意力，在他需要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不会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要介绍的就是那个西西里来的私生子吧。”
　　“今晚过后就不是了。就好像那个玛格莉塔一样，既然汤姆拉拢到了他，那么我们就会接纳他。这样一来，他成为未来的罗曼罗兰公爵就几乎是板上钉钉了，家族在罗曼王国及周边的发展已经遇到了瓶颈，我们需要在比较遥远的异国开辟市场。”
　　这让这些人很满意，因为这也是一种领导者的气质。而他们更加满意的，是汤姆把那个年轻的商人拉到了自己的一边。
　　“来自西西里的年轻商人，凯撒·L·布林迪先生。今天他的新店开张在整个王国甚至是周边的餐饮业里都成为了话题。而我已经与他建立了合作关系，这必将是家族未来的关键一步，在他的帮助下，我们将不仅仅局限于我们的传统势力范围。”
　　掌声。
　　得到了示意的年轻人们立刻用掌声向出现在花园门口的男性——尽管因为照明的问题，他们还看不清他的脸，但和汤姆站在一边的年轻人们都一起鼓掌，用这样的方式宣示他们的热情和欢迎。
　　乔治皱起了眉毛，扭头看向自己的爷爷，可是在老人的脸上，他没能看出任何表情，这位老人甚至没有往那边多看一眼，而仅仅是越过庄园的顶端，看着遥远的夜天。
　　……看着遥远的天空？
　　乔治忽然注意到了什么。
　　自己的爷爷看着的方向并没有焰火升起，今夜是阴天，云彩也遮蔽了星与月。乔治忍不住看向相同的方向，紧接着，他的瞳孔猛地扩大了。
　　在庄园的顶端，他看到了几个人影，而他们正在摆弄着的东西，莫非是……？
　　“嗯？这位年轻人还带了女伴吗？确实，出席宴会要带着女伴，这是基本的礼仪，看来汤姆有和他说过。”
　　不过，也有人注意到了他身边另一个隐藏在黑暗之中的身影。
　　“……不对，为什么我感觉这个女人的身影有点熟悉……”
　　“这么说起来……”
　　“——以及，与布林迪先生一同前来的，还有另一位合作伙伴，在她的领导下，我相信我们家族会在将来迎来更大的繁荣。”
　　“……另一位？”
　　“……她？不对，我觉得有些奇怪。她到底是——？！”
　　一直老神在在的中年人们，忽然忽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汤姆在说什么？这和他们预想的根本不一样！
　　可是，并没有给任何人提出质疑的时间。焰火绽放又停息，天空不再有华光闪烁，可是一到明亮的，就像划破黑暗的圣剑的光芒却从上方落下，落在了花园的入口，将那里的阴影顷刻间驱散。
　　凝视着那里的所有人都因为暗与光的剧烈反差而感到一阵目眩，但在这目眩过后，在他们重新聚焦的视野之中，那一双双或湛蓝或深绿或棕黄的眼眸之中。
　　一齐映出了，光中的黑。
　　“我想大家对我都很熟悉了才对。汤姆，就不用向大家介绍了。”
　　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沐浴在光中，她微微一笑，以此作为宣告。
　　“各位，我回来了。”
　　宣告，玛丽·罗曼罗兰的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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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2节 EP.216 华丽回归

　　令人失语的震撼维持了一分钟、三分钟，直到不知是谁手中的酒杯滑落，在花园里用破碎的凄厉打破了黑天鹅统治下的静寂。
　　可即使如此，依然没有人开口。
　　——怎么可能？
　　这是站在汤姆这边的人脑海之中的想法。
　　就算罗曼王国和瓦卢瓦王国的贸易协定洽谈再顺利也是国与国之间的贸易，一般来说拖个好几周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加上路途遥远，而且后半个月在帕列斯的艺术节作为特使应该会被邀请参加，这个女人就算要回来也至少是在秋前月中了才对！
　　她这样恰巧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她在两周前就已经搭上了回程的飞空艇，可是怎么会那么快？怎么可能那么快？
　　他们因震惊而失语。
　　——太好了！！
　　而这，是在站在玛丽这边的人心底的呼喊。
　　就连乔治都能察觉到的恶意和暗流他们当然不可能察觉不到，但由于缺乏主心骨，玛丽不在时作为其代言人的芙拉·雅又再怎么说都只是一个女仆，这场家族宴会中他们几乎没有任何还击的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家族中的反对者联合起来，磨亮兵刃，编织阴谋，准备向他们发起更加危险的进攻。
　　可这个时候玛丽回来了。
　　他们的领导者，美丽的黑色天鹅回来了。带着无可披靡的气势，带着她的胜利！
　　他们因感动而噤声。
　　“……看起来你的登场把他们所有人都吓到了。”
　　在这个花园之中唯二不受影响的，大概就是凯撒、还有正在把扩音器放下的汤姆了。短短几天去到西西里又回来，忙完新店开业的男人抚摸着手指上环蛇的戒指，对着玛丽随口说着。
　　“我听说淑女在宴会上总要挽着一位绅士的手臂才合乎礼仪，但你似乎并没有带那样的道具，怎么样，需要借用我的手臂吗？”
　　“在其他任何一场舞会中我都会很乐意，布林迪先生，不过在这里，如果必须要挽住什么人的手臂，我会选择我可爱的妹妹和我最好的友人，可如今她们并不能现身，所以。”
　　玛丽略微偏头，看向光柱落下的方向。
　　这道从乙太射灯中落下的光柱让她如舞台的女主角一样醒目，而她确实是这场戏剧的终幕的主角，是不会呼啸，却将摧垮某些既存之物的风暴。
　　“所以，让我自己走就好。”
　　她微笑着，迈出了步伐。
　　光柱追逐着她的脚步，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一步步走过，轻松地和每一个途径的人打招呼，那些平常早就已经听厌的寒暄之中，却有蜜糖与尖刀藏匿于笑容——至少，在听到她的话的人的感觉之中。
　　“安东尼奥叔父，好久不见，看起来您比上一次见面时还要年轻一些了，打猎果然是男人的青春秘方吗？”
　　“苏利西伯父，久疏问候，去年的寇里斯马术大赛没能晋级真是遗憾，不过，我从异国找到了据说是最先进技术改进的马鞍，我想您一定会喜欢的。”
　　“乔丽表妹，这段时间过得还好吗？我听说你经营的化妆品店正在为缺乏有力的新品而烦恼，我在瓦卢瓦王国见到过一些有趣的化妆品哦，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自然地问候，轻松地寒暄，她游刃有余地走着，就好像真的只是结束了一场远游归家，迫不及待地与家人分享旅途的快乐。她一点点靠近老人与年轻人们的餐桌，和老人们的问候更具礼仪，但即使如此，老人们也因为惊讶一言不发。
　　最后，她来到了亚丽德的面前。
　　“亚丽德奶奶，我回来了，虽然从陛下那里知道今天的宴会后我就立刻赶了过来，但无论我再怎么心焦，列车的速度也不会改变，最后还是错过了晚餐，真是非常抱歉。”
　　“不抱歉、不抱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噢，玛丽，变成这么漂亮的大姑娘了啊……真漂亮，这身衣服真漂亮。”
　　除了汤姆和凯撒，大概，也只有这位老人的失语仅仅是因为玛丽的身姿吧。
　　黑色的礼服本身简洁且修身，而点缀的蕾丝与薄纱则为她的身姿增添了一抹梦幻的氛围，金色的长发被束起，在优美的脖颈上，金色羽毛与红宝石的项链绝对会让每一个人过目不忘。
　　“这是帕列斯的一位优秀的设计师设计的礼服哦。我带了好多回来呢，等一会亚丽德奶奶也来试穿一下吧。”
　　“哎哟，小玛丽，我都老成这样了，还怎么穿你们年轻人的衣服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可是、欧琳丝呢？还有玛格莉塔……”
　　“如果我事先知道今天的家族宴会，那我一定会把她们拽回来的，但是抱歉啊，玛格莉塔还有皇家圣卫的工作，欧琳丝也在帕列斯，帮助公主殿下的学业。所以只有我在完成了使命之后立刻回来了，如果我早就知道的话，我一定会把她们带过来的，不过不用担心，虽然她们没有回来，但是，我们在帕列斯拍了很多的照片呢，看。”
　　玛丽说着，从芙拉·雅的手中拿过了一叠银版相片。
　　“哦，哦——这个照片，这个照片怎么是彩色的啊，看着也不像画上去的。”
　　“是彩色相片哦，亚丽德奶奶，瓦卢瓦王国的人弄出了新的技术，让相片可以变成彩色了呢，我还弄到了一架彩色银镑相机回来，等到天亮了之后，大家一起来拍一张彩色的全家福吧。”
　　“好、好，把大家的样子拍下来，我就不用担心记不住大家的脸了……”
　　稍微有些痴呆的老人，并没有察觉到就坐在她旁边的几位年轻人那抽搐的脸色。
　　“玛丽，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直到这个时候乔丽从她的气势下开口，问出了无论是在汤姆这边，还是在玛丽这边的人都迫切地想要知道的问题。
　　“今天早上刚刚在罗曼城下的飞空艇。”
　　玛丽从亚丽德的面前站起，看向了提问的自己的表妹。
　　“因为想要立刻向国王陛下报告，所以我没有现回罗曼罗兰公馆而是直接去觐见了陛下，在得到了陛下的赞赏之后才知道原来今天家族有一场宴会，于是急急忙忙赶回来了。”
　　“你已经见过陛下了？”
　　“当然，我身负代表罗曼王国与瓦卢瓦王国贸易的职责，既然这件事已经成功了，我当然要先去向陛下报告这件事。”
　　“……！！也就是说……”
　　年轻人的脸色大多是惊愕，而在外面的壮年一辈们的脸色则从震惊变得非常难看。
　　每个人都知道她的归来意味着什么。
　　正因为清楚这一点，整个花园、还有花园里的每一个人都被她的气势统治到了刚刚。而随着她亲口说出这句话，糟糕的预感被证实的这些人们甚至变得有些慌乱了。
　　有人寻找着安东尼。
　　“安东尼呢？安东尼在哪里？”
　　“看不到他，该死，在这种时候！”
　　这个时候他们才突然发现把他们聚集到一起来的那个人，无论在哪里也看不到。
　　也有人在惊慌之后提出了质疑。
　　“你真的完成了使命吗？”
　　是苏利西。
　　他沉着脸，怀疑地看着玛丽。
　　“瓦卢瓦王国距离罗曼王国是这样遥远，你在夏前月的时候才刚刚出发，如果在两周前就启程回来——绝不可能！王国之间的贸易怎么可能这么快协商完成！”
　　“事实上，我回程只用了一周。尽管快速小型飞空艇的乘坐体验确实不算好，但比起大型飞空艇还是更加快速的。而且，虽然的确是国与国之间的贸易，但是苏利西叔叔，是不是忽略了我们这样的城邦国和传统国家的体量差异呢？”
　　“体量差异？”
　　“对于瓦卢瓦王国而言，就算是最小的大区也绝不止三座城市，人口和军队的数量更是我们完全无法比拟的，因此我们在贸易中提出的数量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几座城市之间的资源调配那样。简而言之，他们在这场贸易中更注重两国贸易的礼仪，而非贸易的收益，这节约了非常非常多的时间。”
　　玛丽微笑着说道。
　　“就好像我们如果和一个铁匠铺交易十公斤铁锭，如果需要维护罗曼罗兰家的面子，我们就好装模做样地将对方邀请到一个华丽的房间里，摆上合同，郑重地签字，让律师见证——但我们绝不会为那份合同和上面的条文花费好几天的时间逐字逐句地去检验，去反复修改——这就是我能快速完成洽谈的原因之一。至于另一个原因，当然是因为我在这件事上做得很好。”
　　“就算是这样——”
　　还是有人提出质疑，但是他们的语气已经像是胡搅蛮缠。
　　“少爷，这是从米兰送来的报纸。”
　　而这个时候，从自己的贴身男仆手上，汤姆接过了一份报纸。
　　“玛丽表姐，看来你的归来已经在罗曼城引起话题了，《王国晨报》、《滨海早报》、还有罗曼城其他几份加印的号外上全是你回来，还有国王陛下要为你的功劳给予你奖励的内容。把蜡烛重新点起来吧，让大家都看看，这也是我们罗曼罗兰家族的荣誉。”
　　又是一辆马车驶进，一份份报纸很快被仆从们送到各自的主人手中。就着烛光看着完全占据这些号外的，关于玛丽·罗曼罗兰顺利结束与瓦卢瓦王国的商业洽谈回归，国王陛下对此非常高兴的内容后，那些在本来会在今天完全联合起来对付她的人表情变得格外难看。
　　罗曼城的报纸到米兰外的玫瑰庄园要花上差不多一天。这个时候在罗曼城和艾舍尔市，可能每个人都知道了这件事，那么他们最后的希望，也就是玛丽的话是谎言这点也就破灭了。
　　“——汤姆，你怎么在帮玛丽说话？！”
　　这个时候，有人注意到了。
　　站在玛丽身后的汤姆这个时候依然是一副平静的表情。
　　玛丽的成功回归明明是一次危机，可是，他好像完全不在意——
　　“提图斯叔叔，我只是在讲述一个事实。和异国顺利达成初次的贸易，这对于我们这样的商贸家族就是一种荣耀，不是吗？而得到这项殊荣的人是我们家族的成员，我的合作者，那么，我们自然应该高兴。”
　　也终于有人意识到，汤姆称玛丽为合作者。
　　而且这是第二次了。
　　“再让我重复一边吧。”
　　但他们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看着他们同盟的核心，把他们联合起来的纽带走到他们应该联手阻止、对抗的对手的身边，以从者而非主人的姿态弯下腰，对着少女伸出手。
　　“这种斗争多延长一天，在彼此之间造成的伤口就会加深一分，为了奠定家族更加光辉繁荣的未来，我们必须尽早平息使家族成员互相猜忌敌视的权力斗争，并且在最有能力的人的身边团结一致。因此，以玛丽表姐为中心，我、还有布林迪先生达成了协议。”
　　然后，汤姆·罗曼罗兰看着玛丽的眼睛，做出了宣言。
　　“我放弃家族继承人的竞争权。”
　　…………………………………………………………………………………………
　　放置着聚光灯的屋顶。望着下方的花园，玛格莉塔有些紧张地攥着手。
　　在她的身边，欧琳丝也把双手在胸前合拢，紧张地等待着，王国的公主倒是一脸平静，但她不断卷着自己头发的动作还是暴露出了她对自己挚友的担忧。
　　玛丽的华丽登场、还有汤姆的配合，他们计划制胜的一击已经打出来了，那么结果呢？
　　最重要的结果——
　　“……最后到底谁会成为家族的继承者，是不会在这样的场合决定的。”
　　一个声音从少女们的身后传来。
　　在这特等席中唯一真正冷静的观众比起紧张的三位少女更快地反应过来，但在看到提着一只葡萄酒和几支酒杯出现在这屋顶上的人是玛格莉塔的父亲后，猩红也耸了耸肩，劝说着：
　　“反正，那个男人就是你们家族里唯一能和你姐姐对抗的年轻人吧。已经把他拉拢过来的现在，我觉得所有的担忧都是多余的。”
　　“事实上我现在都有些不敢相信，你们居然真的把布林迪和汤姆拉到了这边。接下来你们能做的事已经完全没有了，既然如此，就相信你们自己的计划吧。”
　　“父亲大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芙拉·雅告诉我的，就算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公主殿下来到家族的庄园，我也得亲自来接待才符合礼仪。露娜公主殿下，我的女儿们劳您费心了。”
　　“不，哪里，一直保护着我的是玛格莉塔小姐，应该说，我才总是劳她费心才对。”
　　拿着放有酒瓶与酒杯的盘子，一个人爬上这庄园顶端的罗曼罗兰公爵来到自己的女儿与她们的友人身边，与露娜寒暄了两句同样俯瞰着在汤姆的宣言下重新骚动起来的花园。他将五支酒杯中倒上恰到好处的酒，然后一一递给在场的少女们。
　　“请不要这么说，公主殿下，多亏了您的帮助，玛丽才能在现在站在这里。”
　　“虽然我在这件事上根本是什么都没有做……”
　　为了亲眼见证挚友胜利而从帕列斯来到这里的公主摇了摇头。
　　这并非自谦，在关于挚友的继承权的斗争上，她除了远离罗曼城以避免人尽皆知地与自己有亲密友谊的玛丽因为这一点而遭受攻讦之外，实际上并未做任何建设性的事，现在在下面傲然站立，掌控着全局的玛丽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成就，更多地是依靠了她自己——还有她的妹妹们的缘故。
　　从公主殿下的话里听出这一层意味的公爵点了点头，将目光移向了捧着酒杯踹踹不安的自己的女儿。
　　“而且我也非常好奇，你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就当作是为了缓解紧张吧，玛格莉塔、欧琳丝、当然还有公主殿下和猩红小姐，如果可以的话，能详细地告诉我吗？玛丽只说让我拭目以待，并未向我解释过她的计划。”
　　“可以、是当然可以的。”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
　　是啊，现在就算干着急也没有什么用。她叹了口气，然后忽然意识到，自从自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之后，和父亲用这样的语气交谈，还是第一次……
　　……不，缘故只是错觉吧，毕竟露娜大人和猩红小姐都在。
　　“不过说是计划，其实完全是玛丽姐一个人完成的。我们只帮着做了伪造行程记录之类的事……”
　　“虽然对这部分也很感兴趣，不过，还是先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说服汤姆和布林迪先生的吧。”
　　“要说这个的话，就得先从两天前说起了，两天前，玛丽姐回到了罗曼城，然后，她邀请了汤姆和凯撒先生会面……”
　　“两天之前？虽然我知道你们有办法瞬间往来于两座城市之间……但两天前玛丽就回来了吗？”
　　抿了一口芳醇的佳酿，玛格莉塔回忆起了两天前的那一幕。
　　“嗯，玛丽姐准备了一个谈话的场所，然后，邀请了汤姆和布林迪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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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3节 EP.217 宴会之前的密谈

　　在汤姆一个人走进罗曼城颇受商人信赖，以包间的保密性而闻名的「米利斯海贝」酒店的一间包房时，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玛丽·罗曼罗兰，他并没有露出错愕的表情。
　　“……看起来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不是吗？”
　　“而你对此并不吃惊，不是吗？汤姆。”
　　“……”
　　不如说，在亲眼确认了之后，有一种悬着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的强烈的确定感。
　　男人没有回答，他径直坐到了这个包间中围绕着下午茶的小桌旁，在坐下之后，他也没有像是面前的女性一样放松和慵懒。
　　要比喻的话，就像是严阵以待的士兵和刚刚从美梦中醒来的沙龙女主人。
　　坐在沙发上的少女敏锐地从他的眼里捕捉到了这一点，她优雅地靠在真皮沙发上，带着一如既往的微笑。
　　在他继续开口说些什么之前，她摆了摆手，兼具秘书工作，不过本职还是女仆的芙拉·雅走了过来，为他倒上了一杯薄荷茶。
　　虽然也喝在贵族中传统的红茶，不过和这位先生给人的印象有些不同的是，他更喜欢的饮品是花草茶，尤其是薄荷。虽然他自己从未说过这件事，但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当然不会在这种事上犯错。
　　“在客人来齐之前就急不可耐地开始谈话可是会显得很没耐性的哦。”
　　“……原来如此。那么，就让我拭目以待吧。”
　　这种程度的话已经足够了。
　　认清了现在的情势的男人看了一眼小桌旁边与他和她坐着的沙发一起构成了一个圆圈的第三张沙发，对于谁会坐在那里有所预料的他略微挑了挑眉，闭上嘴，端起了茶杯。
　　大约十分钟后，房门再一次被推开了。
　　穿着灰色衬衫的男人走进了房间，在看到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玛丽和并未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男人，因为那个对自己有恩情的少女的邀请而丢下母亲急匆匆地从西西里回到罗曼城赴约的凯撒微微皱起了眉毛。
　　不过他并未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坐在了最后那张沙发上，由玛丽的女仆为他倒上了一杯很有平民风味的柠檬薄荷冰茶。
　　“两位对我出现在这里这件事毫不惊讶，倒是让我有些惊讶了。”
　　“无意义的寒暄就免了吧，我不太喜欢你们贵族那套啰里吧嗦的说话方式。”
　　凯撒翘着腿，双手交叉在胸前。
　　“所以，我应该加入谁？虽然我并没有打算掺和你们家族的继承权争端，但毕竟你——”
　　他看向玛丽，不过，却没有在这个房间里看到那位在自己面前冒冒失失地暴露了真容的菜鸟怪盗。
　　“——对我有恩情，而我很不喜欢欠人恩情，能够尽早还清也好。”
　　凯撒的话让汤姆一愣。
　　恩情？
　　玛丽·罗曼罗兰对凯撒·L·布林迪有恩？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他一点也不知道？
　　青年一下子想到了两天之前发生在西西里岛的那场瘟疫。
　　就在「西西里岛出现未知瘟疫」的消息传来、罗曼王国还没有对此做出什么实际性对策和反应的隔天，「未知的瘟疫已经被扑灭」这样的消息也传遍了翡翠海沿岸，所有的城邦国都茫然无措——他们都还没准备抵御危机，危机就自己消失了是怎么回事？
　　即使是以一般人的视角来看那也相当奇怪，莫非，所谓的恩情是和这个有关？
　　“啊啦？难道说邀请函上我忘记写了吗，今天邀请布林迪先生和汤姆来，是为了谈生意哦。”
　　对凯撒的话语，玛丽依然满面笑容。
　　必须得说，气氛从一开始就很紧张。
　　至少在房间的橱柜里藏匿着的玛格莉塔已经被这样的气氛所感染，不自觉地紧张起来了。
　　接受过骑士训练，面对敌人都可以冷静地思考策略，即使是有着危及生命的危险也能大胆地发起进攻的少女，唯独对这种事不太擅长。明明她在这场会谈中的角色是姐姐阴影中的护卫，但现在，她反而比自己的姐姐更加紧张。
　　玛丽直接和汤姆会面是一件有很大风险的事。
　　一旦汤姆把会面的事泄露出去，她们计划在家族宴会上一举击溃对手的计划就会增添大量的不确定性。
　　可即便如此，玛丽还是坚持“这值得一场更完美的胜利”，坚决地安排了这次会面，就连露娜都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相信我吧，考虑到收益的丰厚，这是承担多大的风险都值得的。
　　于是，玛格莉塔她们也只好相信她了。
　　“谈生意……吗？”
　　这个回答还不算出乎凯撒的意料，他也用着这样的口气，微微垂下眼帘。
　　“我们都是商人，对于我们而言最好的交流就是谈生意，而我准备了以我来看相当值得我们投资与合作的生意，不打算听听看吗？”
　　“……那就让我听听看吧。不过，生意归生意，可不要指望我在这方面因为那份恩情而有多少退让。”
　　凯撒凝视了玛丽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当然，我们各自都背负着相信、跟随于我们的下属以及他们家人的生活的责任。恩义归恩义，生意归生意，这可是商人最重要的素养。”
　　玛丽游刃有余地从芙拉·雅的手里拿过一个精致的木盒放在了桌面上。
　　只有汤姆仍旧一语不发地看着玛丽。
　　意识到玛丽和凯撒暂时将自己放在一边的青年并未对现状表达不满，和凯撒一样，他也正等待着玛丽继续说下去。
　　“我们要谈的是这个。”
　　把木盒打开，玛丽平静地将放置在其中的事物展示在了两位男性的面前。
　　那是一个可以轻松地放在手心里的漏斗状小道具。雪白的橡胶光亮细腻，有着优美的弧线，在末端则有一根比少女的小拇指还要纤细的，短短的握柄。
　　即使大多数商人都是见多识广的家伙，凯撒和汤姆也都完全没有见过这种物品，他们疑惑地看着玛丽，但没有唇口询问，只是等待着少女为他们解释。
　　“这件商品的发明者把这个小道具命名为「月亮杯」，必须说，这是一个很美的名字。不过在向两位说明这个道具的用法与它的市场前景之前，我想先问一问——两位，你们对女性的生理用品市场有多少了解？”
　　“……？”
　　“……？！”
　　…………………………………………………………………………………………………
　　无论是凯撒还是汤姆都并没有听说过什么女性的生理用品市场，这也是当然的，因为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市场。
　　自古以来，女性的经期用品就是自己制作的，最原始的时候或许是用天然的海绵，纺织技术提升之后则是各种材质的布，并且在不知道多少年前进化成用吸水性较好的棉布纺织成小包然后在其中填入碎布或棉花制成碎布袋之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变化，最多，也就是增加了一种叫做卫生围裙的东西作为辅助，通过更厚的棉布穿过两腿间，将装满碎布的袋子固定在血液会流出的地方。
　　数百年过去了，现在的女性在生理期时使用的道具还是和她们的曾曾曾祖母没有任何区别，这样的东西当然不会营造出一个市场来。
　　但月亮杯不同。
　　“在你们眼前的这个小东西会改变这一切，绅士们，它的意义堪比蒸汽机和火铳，它是女性生理用品历史的颠覆者，是能从无到有造就一个庞大的必需品市场的事物——不过，就算我这么说，你们似乎还是不太能理解呢。”
　　“毕竟我们从未听说、也用不上这种东西。所以我对玛丽小姐对这件东西的评价持保留意见，说实话，我甚至想象不到这应该如何使用，自然也无法判断其前景……不过，玛丽小姐，你说这将会开辟一个必需品市场……这句话让我有些在意。”
　　凯撒说着，伸手掂起了那雪白的月亮杯。
　　“你先是说现在根本没有关于女性生理用品的市场，然后又说这是必需品……你不觉得这有些矛盾吗？如果是必需品，那么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我们甚至没有听说过有人兜售生理用品这种东西？既然没有市场，那么这又为什么会是必须品？”
　　“要从这里开始解释吗……好吧，这也在我的预料之中。”
　　玛丽撇了撇嘴，示意芙拉·雅将一些文件拿了过来。
　　人对于与自己无关的事总是会表现得冷漠与无知，这并不奇怪，玛丽也当然不可能料错这样的情况。
　　不过，为了确定他们到底了解到什么程度，她还是继续追问了下去：
　　“但姑且，女性的生理期会流血，并且会被人以异样——或者更准确地说，嫌恶和鄙夷这件事，两位应该还是能够了解的吧，无论是布林迪先生还是汤姆都有女性的下属，而她们每个月必定会有一段时间显得比较神经质——又或者你们也亲眼见过那些人裙摆上的血迹，以及那血迹被其他人看到后的反应？不论是她们自己的，还是周围人的。”
　　“……确实见过这样的情况。”
　　凯撒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的秘书就是一位正年轻的女性，每个月月末的一周，总可以发现她的状态不是很好，也总是有些神经质，玛丽说的血迹他同样也见过。
　　不如说，在某座城市的小巷中，看到满是补丁的裙摆上沾着血迹的芬妮被一群屁大的小孩欺凌——那正是他们缘分的开始。
　　“那么，你们也应该见过年长的女性酿晒一种沾有血迹的布带是吗？晾晒时会和其他衣物保持一段距离，也不会和衣服被单什么的一起洗涤。在贵族家的话，因为嫌弃沾染了经血的布料晦气，通常是是拿去烧掉的。”
　　——很好。
　　暗地里，玛丽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让正值妙龄的少女向两位男士——其中一位辈分还比自己大——从女人每个月会有一段特殊的时期开始讲，这就已经足够值得赞许了。
　　“这个是？”
　　“对罗曼城超过两千位年轻的、拥有工作的女性进行的问卷调查，当然是有偿且匿名的，这样的问卷结果会比较可信。直接看结果吧，因为从古至今女性的生理用品一直只有各种各样的布料这一种，所以她们也全都用着这样的东西度过每个月的那几天。而对这些生理用品，她们几乎无一例外地觉得这样的生理用品非常不舒适——这很好理解，即使两位绅士无法体验到我们女性每个月那段时间身体和精神上的煎熬也可以想象一下，在这三十多度的炎热天气里要用棉布一层一层紧紧裹着整个屁股。上厕所很不方便，随着时间的流逝原本干爽的棉布会逐渐被血濡湿，变得潮湿、黏在最需要干净、最脆弱的皮肤上摩擦。即使这些咬着牙忍耐下来了，血和汗水混合在一起产生的气味也无论如何也无法掩盖。一旦被旁人察觉就会受到烦人的羞辱和嘲笑。没有人会觉得那些布制品会是什么令人满意的产品，更加致命的是，每个人在生理期流血的量是不同的，有些人会很多，多到即使像是尿布一样裹着厚厚的棉布也不能全部吸收，血会顺着腿流下了——关于现在世界上普遍正在使用的生理用品的缺陷，说到这里就可以了吗？”
　　“……”
　　凯撒点了点头。虽然可以看出他正在尽力保持平常心，可惜那份尴尬还是表现在了他的脸上。当然，汤姆也一样。
　　这是他们长到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有人和他们正儿八经地说女性的生理期问题，而且还是一位年龄相差并不大的女性。
　　“那么相对于这些传统的……生理用品，这个又有哪些优势呢。我们都很清楚，传统的力量是很大的，”
　　不过即使如此他们还是认真地听着。在凯撒提出这个问题之后，玛丽也向他们仔细解释了月亮杯的优势，尤其是和传统生理用品最大的不同之处，也就是不会让血流出来——
　　“这件产品最大的特点是这个？说实话，我还是没搞懂它要怎么不让血流出来。”
　　这是汤姆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因为玛丽还没有介绍使用方式，所以他把玩着月亮杯，半是猜测地说着。
　　“我以为它的优势在于能让使用者有更舒适的使用体验。”
　　“事实上使用的舒适度是因人而异的，就好像衣服一样，没有任何一件衣服能让所有人穿着舒服。”
　　玛丽耸了耸肩，拿出了第二份文件。
　　“不过请记住，月亮杯最具颠覆性的就是这一点，接下来的说明都是基于这一点进行的。”
　　接过文件，凯撒和汤姆迅速地翻看了一眼，发现这是罗曼王国以及周边城邦国统计的，最近几年学院内女性学生、老师所占比例，以及劳动者中女性所占比例。瓦卢瓦王国的也有，这些数据来源于报纸，而且是冠以皇室名号的报纸，具备最基本的可信度。
　　“可以看到，虽然比例并不算太大，但这依然是一个非常巨大的数字，而且在劳动者这边只统计了签署过合同的工作者。而很多女性为了家庭，往往会在诸如餐饮业，街道纺织厂之类的地方做兼职，或者自己制作小工艺品和点心沿街叫卖，实际数字只会更多。而这些女性——无论是成年的妇女还是在学校的学生都面临着一个难题，那就是在生理期时，她们的工作和学业都会不可避免地受到阻碍。我相信这也是能从我们的生活经历中找出对应实例的事，比如班级里某位女生每个月都会请相当长时间的假，比如某位女性老师总会有差不多一周的时间需要找人代课。”
　　玛丽说着，自嘲地笑了笑。
　　“有个傲慢的学者曾经说过「女人注定不能像男人一样在知识与事业的领域取得伟大的成就，因为她们在最适合学习、精力最充沛的年龄中，每个月都要花上大量的时间对抗与生俱来的缺陷」——就连我，在大学时因为这恼人的生理期，每个月都要自学一段时间，顺便一提，就算是我们的公主殿下也是如此。这是否是我们与生俱来的缺陷姑且不谈，生理期时流出的血液……这的确对女性的学习和工作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经血一直以来都被视为是污秽的。
　　在生理期教师会请假，因为万一在学生的注视下滴落鲜血会让自己落下一个极坏的名声。
　　学生也难以好好学习，那种气味就算用浓郁的香水掩盖，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只要不小心暴露就会遭遇讥讽与欺凌，虽然这样的欺凌主要来自无知也无同情心的男生，但来自女性的迫害也很可怕。
　　基于同样的理由，很多女性在生理期来时都无法好好地去做她们的工作。
　　服务行业的人会担心客人发现自己下面正流淌着血而感觉受到了冒犯和侮辱让自己工作不保。
　　纺织行业的人万一被发现工作时有血从腿上流到地上也很容易被车间的负责人赶回去，当然也不会有当日的工资。虽然概率较低，不过要是不小心把血弄到了商品上更是会受处罚，说不定好几天的工资都要陪进去。
　　餐饮行业就更不用说了，一不小心甚至会丢掉工作，尤其是在酒吧之类的场所，而自己的年龄又已经偏大的情况下说不定老板就差一个开除掉自己的理由。
　　其他行业的女性即使面临的问题没有这么严重，但也不会好得太多。毕竟生理期的影响是实打实的，越是需要和人接触的行业，影响就越大。而就算是自己当老板，至少也是不能带着生理期时那种血液的味道去和客户谈生意的——这关乎礼仪和尊重，玛丽自己也从未这样做过。
　　当然也因为这样错失过某些机会。
　　“绝大多数女性的生理期会有4到7天，也就是差不多一周，但也有长达十余日的，差不多每个月都会有一次，而除非怀孕。否则这会从12岁左右一直持续到50甚至接近60岁，一段非常漫长的时间。算一算，生理期是非常漫长的一部分，而一直以来陪伴着她们的劣质生理用品不但在这期间无法缓解她们感受到的煎熬，甚至还会阻碍她们的学习和工作。而现在出现一款能够杜绝这一切的生理用品，让她们即使在生理期也可以正常地工作与学习，那么，她们有什么理由不把它当作必需品呢？”
　　玛丽用这样一段话结束了自己长长的讲述。
　　而凯撒和汤姆的表情在这期间经历了惊愕、怀疑、思索、震惊、最后，又重归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之后，凯撒才点了点头：
　　“……舒适度，还有在工作生活中的积极效果。的确，虽然有采取芬妮的提议，我手下的职员除了每周末的三天休假可以自由调整之外，每个月还有两天月假，但大部分的雇佣机构都不可能给这么宽厚的条件。而且即使如此，我印象里还是有几个人有几次让她们的家属前来请额外的病假……”
　　“就算是同一个人，根据生理状况，每一次生理期的时间和出血量也会有一定程度的变化，有些时候如果身体状况不好，时间特别长，就只能硬着头皮上班，因为不那样做可能会失去工作，这样的女性是最需要月亮杯这样的生理用品的，哪怕价格稍微昂贵一些。而这样的女人很多，这也是我对这个市场乐观的原因。”
　　“……”
　　“……”
　　凯撒摩挲着下巴，仍然在沉思着，虽然理智多少可以理解玛丽的话，但是果然，这个生意还是太匪夷所思了……
　　“如果布林迪先生现在还是有些困惑的话，我还有一个建议。”
　　于是，玛丽又提出了一个建议。
　　“是什么建议呢？”
　　“今天的会面暂时到这里结束，而我会送几个月亮杯给布林迪先生，虽然作为男性，两位没法试用这个……但是，可以寻找你信得过的女性验证一下，比如您的那位秘书……此外，这件商品可不仅仅是有前景哦。现在在罗曼城的贵族女性之间也已经成为话题了，如果有渠道的话，两位也可以打听一下，事实比单纯的报告总是更具说服力。”
　　“我也有吗？”
　　“当然，等到明天，我们再在这里商谈进一步的事项吧。”
　　带着绝对的自信与余裕，玛丽就这样为第一天的会面拉上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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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便，女性生理用品算是一个非常大的市场，虽然想靠这个变得富可敌国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对一个小国的商业家族，如果能够成为这样市场的先行者和规范的制定者，依然是很有吸引力的。
　　现实中月亮杯也只是生理用品中很普通的一个品类，但是，那也得看和什么比，吊打原始的棉布肯定是毫无悬念的……
　　

    





第864节 EP.218 更远更大的利益「上」

　　“玛丽神神秘秘的，原来是计划着这种事……”
　　大概是想到了这两人平常的样子和「女性生理用品」之间的不搭调，罗曼罗兰公爵的脸色稍微显得有些古怪。
　　“……于是，他们去打听了吗？”
　　“嗯。”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
　　“为了观察他们到底会有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在会面结束后，我有偷偷地跟踪他们……”
　　想起在第一次的会面后各自离开的凯撒和汤姆的行动，少女的表情也不免有些古怪。
　　毕竟，当听到自己的姐姐打算用月亮杯作为诱饵拉拢凯撒时，就和欧琳丝以及露娜一样，少女的脑海之中闪过的想法也是：这怎么做得到？
　　这就好像给居住在不下雨的沙漠中的人兜售雨伞，向盲人售卖成像仪。
　　而随后玛格莉塔的跟踪发现也证明了这一点——凯撒、以及汤姆对这件事确实一无所知，因为，他们真的是按照玛丽的提议去做的。
　　去通过自己的渠道向贵族打听，找自己信得过的女性给她们试用，听取感想，可以说是完全被玛丽牵着鼻子走。
　　无论是凯撒还是汤姆都是优秀的商人，即使是对同一件事物他们也会有属于自己的调查、评判方式，也只有这样才可以避免陷入类似于“律师、法官、陪审团都是同一派”的局面，陷，但因为对月亮杯和女性生理用品几乎一无所知，他们显然是想不到其他的任何办法，只能照着玛丽说的做。
　　当然，这也代表着他们对玛丽还是有着最基本的信任的，除此之外——
　　“当然，会去做这些事本身倒也说明了他们看出了月亮杯所蕴含的潜力吧，那么，结果如何？”
　　露娜一边听着，一边看向下面的花园。
　　那里依旧被玛丽统治着。
　　报纸上国王陛下亲口说出的话彰显了玛丽完成使命的真实性，没有人会质疑。她的成功也意味着家族顺利完成了国王陛下的要求，因此一部分人再怎么对玛丽有意见和敌意，这个时候也只能像是吞下了一只苍蝇一样肯定她的成功，送上祝贺，而且还是争先恐后地。
　　不然，玛丽明天只要轻飘飘地把某几位叔伯对她的成功不那么赞许的情报“不经意”地透露出去，然后“恰好”地被某个喜欢八卦的记者听到写成一篇报告，让人们知道连国王都决定为她举办一次庆功宴的成果反而在家族内部被某些人不屑——这虽然不可能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危害，但谁乐意以这种方式被国王注意到呢？
　　到那时可就不是吃一只苍蝇程度的恶心了。
　　“怎么说呢……汤姆这边找了家族里以为女仆要她尝试，还为此闹出了误会。”
　　一想到这件事，玛格莉塔就有些忍俊不禁。
　　在这件事上，汤姆没有遇到什么太大的麻烦。罗曼罗兰宅邸的女仆有好几十人，正在生理期的女仆也有两位，虽然在听到他最初的要求时，那位女仆完全一副以为自己要遇上小说中常出现的，变态贵族欺凌自己的事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在真正服侍贵族的女仆中，这类故事反而异常地受欢迎——汤姆费尽口舌解释清楚之后才让她愿意试用了月亮杯。
　　当然，试用的过程也并非特别顺利，一开始听到月亮杯要放进那种地方后女仆简直是抱着要咬舌自尽的心情反抗着，就算是仔细阅读了详实的说明书之后，也因为使用的生涩让她感觉非常疼痛。不过因为汤姆许诺了只要她能好好按照说明书去试用月亮杯并且如实地告知体验就给她一百镑——一笔对这样的女仆来说不可能拒绝的巨款之后，她不断地尝试，最后还是顺利地用好了这崭新的生理用具。
　　这之后，那位女仆的样子就好像是抵达了一个新的世界。
　　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很不习惯，虽然很不习惯，但比自己之前用的布条要好千百倍。
　　而在凯撒这边，那位一直跟随着他的芬妮小姐反应甚至比那位女仆还激烈。
　　玛格莉塔用「阴影的轻纱」和乙太骑士的潜入技艺抵达他们的所在时，这两人甚至正在激烈地争吵。不知道误会了什么的芬妮小姐对着凯撒气愤地喊着“与其让你所谓的生意、这种可笑的道具夺走我的纯洁，还不如现在就让你——”这样的话陷入了混乱，凯撒则是以极其狼狈的身姿努力地解释着，最后解释清楚后还被羞愤至极的芬妮小姐打了一巴掌。
　　……嘛，正常人来说，都会混乱的吧。
　　就连玛格莉塔自己知道自己第一次来生理期的时候也是陷入了极大的混乱
　　不过后来芬妮小姐就慌张地解释说，这是之前凯撒把自己丢下一个人去瘟疫爆发的西西里岛让她担心的报复。而凯撒则郁闷地说之前你用这个借口在我胸前咬的牙印还没消呢。
　　当然，出于对两人隐私尊重的考量，少女并没有把这些事详细地说出来。不过可以知道的是，凯撒和芬妮之间的关系，显然不是单纯的雇主与从者。
　　“凯撒先生的话则是找到了芬妮小姐，结果……被芬妮小姐认为是在取笑她，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凯撒先生那副垂头丧气的表情，她们的关系真是非常好呢……不过，最让我惊讶的是，汤姆和凯撒先生居然真的按玛丽姐说的，自己去体验了……”
　　“体验？体验什么？”
　　公爵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但马上，他也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当然是体验女性生理用品的使用了。”
　　“噗——”
　　正听着的露娜呛到了，她极不淑女地把刚刚入口的美酒喷了出来，拼命地拍着自己的胸口。
　　“咳、咳！他、他们要怎么体验啊？男士可以放月亮杯进去的地方只有……咳！”
　　一声咳嗽把口中将要说出来的那个不雅词汇打断，让王国的公主在长辈面前保持了体面。
　　“不、不是体验月亮杯啦，生理上的差异再怎么也无不可能克服，所以他们体验的是落后的生理用品的使用感受……老实说，我还满吃惊的，因为他们几乎是不约而同地这么做了。他们学着女性们用棉布在下面裹了好几层，然后用水打湿……凯撒先生则是弄了一些鸡血代替血……”
　　“……你看到了？”
　　“不，父亲大人，我完全没有看到，但是……我听到两人一直在抱怨，棉布裹了好几层热死了之类的，湿乎乎的很难受，会长痱子，这样完全没法工作一类的……”
　　玛格莉塔连忙解释着。她毕竟不能总是恰好遇到这些事。不过，无论是凯撒还是汤姆都应该是连一个下午都没能坚持下去。至少，凯撒是不停地抱怨着“能不能少裹几层啊。”，“就不能经常换吗”，“啧，上厕所的时候太麻烦了吧”这样，在坚持了两个小时候就放弃，钻进了浴室。
　　顺便一提，对这些抱怨，芬妮的回答是：
　　——少裹几层的话是想满腿都是血把别人吓到吗？
　　——希望你能明白在工作的时候我们并没有那个空闲过个几十分钟半小时就去卫生间换一次垫布，而且沾血的布在工作场所也很难处理。
　　——连只要把「自主和谐」露出来就可以方便的凯撒少爷都会觉得麻烦的话，在此之上再想想我们每次都要整个解开再裹上花费的功夫吧。
　　“所以，第二天会面的时候，他们对月亮杯的态度有了极大的转变……”
　　…………………………………………………………………………………………………
　　再一次会面时，最先注意到汤姆坐姿的异常的，是玛丽。
　　“怎么了？汤姆，难道今天的椅子不够舒适吗？”
　　“……不，只是身体状态不太好。请不用在意。”
　　调整了一下坐姿，汤姆面无表情地说着。他依然不是会谈的主角，所以在说完这句话后他就端起了花茶，一言不发。
　　“是吗，那么……让我们继续昨天的商谈吧，我相信，你们两位对月亮杯市场的前景以及有一定的认识了，对吗？”
　　“这的确是一件革命性的产品，玛丽小姐。”
　　而汤姆为什么会坐姿有些奇怪，凯撒也心知肚明，他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自己的屁股，用一副平静的表情说着：
　　“作为一件商品，它凌驾于过去的所有生理用品，但是，正因为它太具革命性……让我们来谈谈市场方面的问题吧，坦白说，我不认为它能顺利被市场接受，因为——”
　　“——因为这件商品的使用方式不符合道德吗？”
　　“……事实上，即使是绝对信赖我的一位女性，在使用那个时依然表现出了极强的抗拒，与其说是不符合道德，不如说，这件商品极大地冲击着传统的贞操观……”
　　“那么，最后那位女性有没有使用呢？”
　　即使凯撒这么说着，玛丽依然笑容满面。
　　“在仔细地阅读了说明书之后，姑且……。”
　　“那么，那位女士使用之后的感受呢？”
　　“……非要说的话，就像是在抱怨为什么这个时候才让她知道有这样的好东西存在。”
　　看着笑盈盈的玛丽，凯撒撇了撇嘴。
　　“这是只要使用过一次就会完全不想再碰原来那脏兮兮的布条的好东西——那位可以信赖的女士这么说了，但换言之，只要没有亲自使用过，哪怕是女性也会对其抱有畏惧和偏见。对于附带这样性质的商品，我对其的推广保持悲观态度。”
　　“看起来，凯撒先生已经理解了这件商品的价值，那么关于另外一件事……月亮杯在罗曼城的贵族女性之中已经成为话题这件事又了解的如何了呢？”
　　这一次，深蓝发色的商人摇了摇头。
　　“不多，只知道好像很多女性对这个都有兴趣，但是，他们或许都不知道这个月亮杯并不是一只杯子——”
　　在贵族中的人脉——可以说是商人最宝贵的资源之一，可惜要建立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
　　尽管他作为私生子被承认，但是，因为并没有像之前那位成为了皇家圣卫的玛格莉塔那样被家族接纳，获得姓氏，之后也和罗曼罗兰家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关系，所以虽然也不乏和他接触的人，但要称之为人脉还太过勉强。
　　加之时间太短，只有一天加一晚上，这种程度的关系并未给他带来多少相关的线索。
　　“……如果凯撒先生愿意相信，那么我倒是有这方面的情报可以分享。”
　　不过在这个时候，汤姆却开口了。
　　“从一段时间之前开始，罗曼城的一些贵族夫人相继收到了来自瓦卢瓦王国的礼物，当然，这很正常，因为贵族在旅行时总会为自己的朋友们准备相应的礼物，唯一有一些不同的是，这些礼物并不是等到那位贵族回来时逐一赠送，而是直接通过邮寄的方式从异国送来——”
　　故意没有提起到底是什么人赠送了礼物，汤姆悠悠地说着。
　　在那些礼物里还有专门注明，只能让夫人们打开的秘密惊喜。收到那些礼物的夫人们大多都很惊讶，也有对此感到气愤的人，不过，对于那位贵族的名声，她们大多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尝试了一下那件秘密的礼物，而结果，几乎没有一位尝试者不为之折服的。
　　“尤其是那些已经生育过的年轻夫人，在只有女性的秘密小圈子里，这件小道具掀起了一股风潮呢。”
　　“……这就是你的策略吗？”
　　汤姆一说完，凯撒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睁大了眼睛。
　　“的确，贵族们更能接受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尤其是月亮杯的原料是橡胶，成本势必不低——但是如果只有贵族们能享受到，这依然是奢侈品而非必需品。这就与你之前说的冲突了。”
　　“但如果，通过这些乐于接受新事物的贵族女性，再经由她们扩散到更多的女性手中呢？”
　　玛丽抿了一口茶，平静地说着。
　　“月亮杯最大的问题是过于革新，和现在的道德有较大冲突，因此我们不能指望所有女性一下子改变观念接受，也不能指望某些保守人士突然就支持让女性们用上更好的生理用品好在生理期间也能正常学习和工作。这个市场的开辟注定是一个需要足够时间去经营的事。而我的计划就是通过年轻、已婚、最好是已生育的贵族女性最为最早的接受群体。这个群体有诸多优势——她们年轻，因此还会和生理期相伴很长的时间。她们受过一定程度的教育，比起一般人有更强的接受能力。她们衣食无忧，有足够的动机让自己过得更好，哪怕只是生理期那几天。她们已婚，所以不用担心月亮杯放进去会弄破某些人看得比命根子都重的那层膜，如果生育过男孩则更好，因为这样也不用无端地担心‘月亮杯会让女人生不出男婴’这种毫无根据又难以防范的谣言的影响。只要能够形成最初的接受群体。”
　　玛丽绘声绘色地描绘着未来的图景。
　　“在此之上，服侍贵族小姐的女仆往往会学到一些属于贵族的观念和知识。事实上一些贵族的习惯就是这样逐渐被其他阶层所学习、接受的。无论好或不好，事实上对或不对，因为来自于贵族，所以就可以以‘贵族是这样’的理由来接受。于是，最初一批接受月亮杯的贵族夫人们就会影响到她们的观念，成为她们使用这种新的生理用品的依据。毕竟作为每天都很忙的女仆，她们比她们服侍的贵族女性更需要这个。然后、经由这些女仆、女仆的家人、朋友、这些人的家人、朋友……”
　　“一开始非公开销售吗……”
　　凯撒轻轻敲着额头。
　　在这个时代，贵族依然还是很多领域上的风向标，这一点从现在社会上的成功人士依旧以效仿贵族的方式生活就能看出来。
　　而毫无疑问，在女性之中，贵族女性是最有话语权也最被其他女性憧憬与效仿的。如果最开始通过隐秘的营销，通过这些人以点状扩散的方式慢慢扩大需求者，等到相当一部分女性都接纳了这件商品的存在后，月亮杯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市场上了。
　　隐秘营销虽然不容易扩大规模，但却能够报出很高的价格，很多贵族乐意为这些神秘的商品付大价钱，这样初期的收益也不用太担心。哪怕之后尝试公开销售的时候收到社会保守派的强烈抵制，只要足够多的女性切实尝到了这生理用品的优越性，就不愁没有办法售卖出去。
　　“那么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最初这批接受者了。”
　　“在罗曼城已经证明了这样的人并不少，不是吗？只要能够秘密地把这个送到她们的手里，只要她们亲自试用过一次。更何况——我希望由凯撒先生在并非罗曼王国的某处进行月亮杯的生产和销售。”
　　“……为什么？”
　　凯撒的目光变得锐利了起来。迎着他的审视，玛丽放下茶杯，很坦然地开口说着：
　　“为了更大更远的利益。因为我们家族的产业不涉及橡胶加工，这是其一。罗曼罗兰家族是公爵家族，这是其二。罗曼王国的风气相对于翡翠海沿岸其他各种城邦更加保守，这是其三。”
　　“……所以你们虽然可以通过贵族间的关系轻易地发展客户，但万一这件事暴露带来的负面影响也更大，是吗？相对而言，我的风险没那么大，至少我没有贵族包袱。而且，在你们的主场，这个反而不容易成功，是吗？”
　　——和聪明人讲话就是令人愉快。
　　玛丽点了点头，作为肯定。
　　单纯的商人可以不在乎名声只管利润，但他们不行。
　　单纯的商人可以大胆创新即使那会动摇旧道德和秩序，但他们不行。
　　历史悠久的贵族为了维护这历史悠久带来的好处旧必然要维护旧的道德和秩序，这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避免的。尤其罗曼罗兰家族传统的势力范围内，因为风气较为保守，计划失败的可能性在翡翠海沿岸地带说不定是最高的。
　　“可如果担心社会风气对这个市场的不良影响，为什么不在瓦卢瓦王国——在那个素以风气开放的国度尝试开辟市场呢？”
　　“太远了，布林迪先生，瓦卢瓦王国实在是太远了。我们在那里没有根基、没有朋友，贸然进行这种计划很可能徒给他人做嫁衣而无法惠及我们，商人可以承担风险，但不能做没有利润的生意。正因为这样，我才希望和你合作。”
　　从个人的利益看，玛丽如果成为了家族历史上第一位女公爵后又推动家族进行这样的风险投资，很容易引来家族内部的不满，因此，玛丽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让家族来开垦这个市场。
　　此外，因为失败导致的风险也是玛丽不愿意承受的——不是不能，但为什么非要让自己担这样的风险呢？
　　而这句话里传达的另一层含义，凯撒当然也没有漏过。
　　“……我可以把这视为你会帮助我和我的商会不被你们家族吞并的保证吗？”
　　“只有平等互助的关系才能成就最好的事业，这是经商的基本。”
　　“互利共惠也是，但现在来看，你几乎是白送地将这个机会给到了我的手里，如果说这是平等互助的关系，那么我要付出的——是让你们通过我的商会在远离传统范围的地方开辟新市场吗？再加上，支持你，是吗？”
　　即使如此，这个条件也太优越了。
　　市场前景好得可怕，因为月亮杯本身没有任何复杂的结构，投入成本低，先期销售数量少、渠道私密，这样风险就被更加稀释了。虽然如她所说，这个市场需要时间的开垦，但把这么好的机会送到自己手上却只要求这点回报，要不面前的这个女人是个愚蠢的商人，要不就是她另有图谋。
　　无论哪个都会让凯撒警觉。
　　“还有每销售出一只月亮杯后的分成，以及一切风险由你承担。不过分成可以慢慢谈，至于现在。”
　　玛丽朝着凯撒伸出了手。
　　“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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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5节 EP.219 更远更大的利益「下」

　　讲述暂时告一段落，玛格莉塔端起了酒杯润了润在炎热的天气下有些干燥的嘴唇。
　　一旦没有风，夜晚和白天的炎热程度完全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区别。
　　在少女的面前，每一位听众都带着各自的表情，咀嚼着由少女转述的，罗曼罗兰家族的黑天鹅充满自信的话语。
　　“……在商业上，玛丽是个天才。”
　　因为将来要管理整个商业王国，因此对商贸也不是一无所知的公主殿下叹了口气。
　　“让我来我肯定想不到，甚至不会去考虑，用月亮杯开辟出生理用品市场这件事。不过，玛丽这样的行为也真是足够冒险，月亮杯可不是什么仿制难度很高的东西。”
　　“玛丽姐也说过，这种商品如果有人要仿制根本拦不住，她们拥有的仅有先机这一个优势。如果不是西西里岛上发生的事，玛丽姐一定会更加小心吧……虽然我是这么想的……”
　　把酒杯里的葡萄酒喝完后，少女摇了摇头。
　　事实上，当时凯撒也的确是这样说的。
　　“不需要签订什么保密协议吗？你就不怕我拒绝，然后自己在你们不知道的地方仿制、偷偷销售吗？”
　　——在西西里岛的事件后，我不认为你会这样做。
　　那个时候，在衣柜里听着这些自己需要让笨拙的脑袋以最高速度运转才能跟得上的对话的玛格莉塔下意识地这样想着。
　　虽然是私生子，而且玛丽也向他保证了会帮助凯撒的商会不被罗曼罗兰家族吞并，但他们之间毕竟有着一层血缘的联系。
　　而且从和他短暂的相处后，玛格莉塔认为自己多少对这个男人有些了解，知道以他的骄傲一定不会做这种事。
　　退一万步说，以罗曼罗兰家族的能力，也能保证万一他真的动这种歪心思，损失肯定比收益更多，一个聪明人是不会这么做的。
　　“商业最基本的基本是信任。”
　　但玛格莉塔没有想到自己的姐姐是这样说的。
　　“世界上第一例贸易建立在双方相信彼此不会加害自己的‘信任’之上，如果没有‘信任’，商业是不可能存在的，无论有多少堕落的商人用欺骗和谎言获得了庞大的财富，这一点也绝不会蒙尘。而现在，我们可以基于信任达成互惠共利的合作，或者因为彼此怀疑戒备而花费更多的时间勾心斗角——布林迪先生，这由你决定。”
　　“……”
　　“……”
　　玛格莉塔所想的「理由」一个也没有提，就好像说自己就是有如此的胸怀一般，玛丽这样坦然地宣言，而两位绅士的神情都已经呆滞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片刻后，凯撒笑了起来。他激烈地向后仰着身体，用一只手遮挡住自己的双目，不过那豪放的笑声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阻拦地回响在房间之中，让在门外等候的芬妮下意识地回过头，神色不定。
　　而这笑声又忽地戛然而止。
　　“我讨厌浪费时间。”
　　说着，凯撒朝着玛丽伸出了手。而在他们的手即将交握的时候——
　　“那么，家族能从这次贸易里得到什么呢？”
　　汤姆忽然开口了。
　　“仅仅是大笔的金钱吗？玛丽表姐，我不这样认为。”
　　“啊啦，我还想再多卖一些关子的呢。”
　　意识到这句话的含义，玛丽耸了耸肩，不过，她依然伸手和凯撒的手交握，用这个动作宣示两人达成基本的共识。
　　之后，她才转向自己的表弟，微笑着拿出了另一份文件。
　　“不过，如果是汤姆的话应该也注意到了吧，除了月亮杯之外，在罗曼城里悄悄掀起的另一阵风，华丽的、同样被这个王国的道德所排斥的……”
　　“……那些来自时尚之都帕列斯的时尚吗？”
　　因为自己的名下也有服饰店关于这件事，汤姆不可能不清楚。
　　听到自己想听到的答案，玛丽点了点头，带着一副神秘的微笑，笃定地说着。
　　“那正是我要谈的另一笔生意。你可以猜猜看这是什么样的计划哦，可以给你一个小小的提示，我在赠送月亮杯的时候，一定程度地夸大了瓦卢瓦王国女性的处境，把那里描绘成了一个对女性更加友好的、有着独特文化风气的城市。”
　　“……”
　　一瞬间，汤姆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但那疑惑并未透露任何心中所想之事，他很快沉吟了起来。自己现有的资料，还有玛丽的提示，将这些都考虑进来，在一段时间之后。
　　就像凯撒想到玛丽的计划时一样，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你想人为地在罗曼城掀起一股异国——帕列斯的文化热吗？”
　　…………………………………………………………………………………………………
　　“文化热？”
　　罗曼罗兰公爵若有所思地想到了一些事——主要是那些出现在风流场所的异国衣着，还有那些衣着造成的影响。
　　虽然从露出度来看显得低俗和下流，但真正有穿衣品味的人很容易注意到那些服装设计上的厉害之处，正因为这样，这些服饰才在那些乐于流连于这些场所的成功人士与贵族之间产生了特殊的反应。
　　最直观的一点是，那些来自异国的惹火装束几乎已经全面占领了夜莺区的各个俱乐部，每个俱乐部的老板都在求购着那些来自时尚之都的服装、花更大的价钱雇佣年轻貌美的女性让她们穿上这些衣服，然后在自己的俱乐部里工作。
　　本来很多俱乐部就是主打低门槛，然后在服务业的灰色领域游走来牟利的，而那些衣物就像在这个市场那陈旧和乏味的景色中添加了一抹异色，受到追捧也是理所当然的，没有这么做的这类俱乐部的客人迅速地被这么做的俱乐部和赌场吸走，这几乎像是一场另类的军事竞赛。
　　然后常常光顾这些地方的人将对这种异色的喜爱带回了家，在朋友之间吹嘘和宣传，有些贵族更是为了让自己的娇妻和情人有同样的衣着，正在四下打听求购。
　　当然，这还局限于夜莺区，还局限于那些道德家们唾弃但他们之中某些人也会偷偷光顾的低俗场所，还局限于一小部分人中。
　　可是火种已经洒下，只等待何时熊熊燃烧。
　　正因为知道这件事，在罗曼罗兰公爵的脑海里，大致抓住了自己聪慧的女儿的计划脉络。不过就当他打算向玛格莉塔求证时，在一旁的公主低声地感慨着。
　　“月亮杯的计划是利用了女性的独立性。而这边的计划利用的是女人依附于男人的关系吗……真不愧是玛丽，这是彻头彻尾的商人手腕。”
　　“露娜大人？”
　　“啊，没事，感慨一下而已，反正玛丽肯定有详细解释吧。我说为什么在帕列斯的时候她拿着一本桑巴特·维尔纳的社会学著作和我讨论着女性和奢侈品以及社会风尚的著作一直在看，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
　　“……？”
　　玛格莉塔听到了一个自己完全不知道的名字。
　　玛丽姐在帕列斯时一直看的书……吗？
　　她好像没有注意过的样子。
　　“玛丽姐一直在看的那本文献吗？可我记得，那本书的主要内容是研究奢侈品的发展，非法爱情、风俗产业之类的发展的……”
　　欧琳丝想了想，回忆起了这件事。
　　在商业上毫无天赋与知识的作家少女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友人忽然提起这件事。
　　露娜点了点头，稍微解释了一下。
　　玛丽的两个计划遵循着相同的思路——先让一部分人接纳新的商品和时尚，然后以这些人为基点影响其他人。月亮杯那边是贵族影响其他人，而在这边，是那些一般为人所看不起的女性影响她们接待的男人，再由这些男人影响其他女性。
　　但是，相对于「月亮杯」这种革命性的生理用品，异国的时装却不一定是非换不可的，很多女性也有属于自己的服装品味，那么要用什么办法让她们争相购买异国的时装呢？
　　答案是从男人下手。
　　无法否定的是，现在男人依然是女性装束最主要的评判者，在视觉关系上，女性依然是“被注视”的一方。这种常人不会在意，就算注意到了也会因为成百上千年以来就是这样而没有什么特别感觉的“潜规则”依然支配着这个世界。
　　典型的案例就是，如果有一部分女性获得男人、尤其是世俗眼里成功男人的拥簇，其他女性就会模仿她们的衣着举止。
　　顺便，作为贵族之女，罗曼城有名的名媛，玛丽自己也是时常被模仿的其中一员。
　　而这些衣服如果与目标投放地的其他因素如道德、习俗等有较大冲突，那么先于能够接受的地方投放来观察反响也是很合理的举动。
　　“能够较小抵触地接受这相较而言露出度更高衣服的地方并不多，无非就是年轻人的通宵舞会，要不就是某些低俗场所。但我已经以玛丽·罗曼罗兰的名义在贵族这边投放了月亮杯，要是再进一步放出这些衣服，可能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而且以效果而言，后者显然更好。那些下流的店先不提，没有多少女性能够忍受自己的丈夫被俱乐部的吧台女性迷的神魂颠倒，只是因为她们穿着男人更喜欢的衣服。”
　　玛丽刚刚说完，汤姆就适时地补充了一句。
　　“对作为丈夫的合法配偶的女性来说，自己的丈夫流连于夜莺区的某些俱乐部也不是什么好消息呢。不但在社交场上会被说“连下贱的女支女都不如”，在家族内部的地位和声音也会动摇。而如果不是贵族阶层，因为婚姻并没有家族作为维系，像那些大商人的妻子就要担心自己的丈夫会不会被那些‘下贱’的女人迷得神魂颠倒而把自己给抛弃了。”
　　“即使在罗曼城，虽然男人蓄养情妇可能造成婚姻的破裂，但只是去俱乐部和貌美的女侍应调情却被赋予了相当高的容忍度，这也算是一种诡吊的现象吧。”
　　“另外，无需多言的是，如果离婚，女性受到的伤害远比男性更高。”
　　他看起来已经完全理解了玛丽的想法，那副表情在玛格莉塔看来——就像是为此感到佩服。
　　“瑟莱忒小姐，你觉得呢？”
　　“我认为玛格莉塔小姐的判断没有错，汤姆先生的确为玛丽小姐的计划感到佩服。”
　　就连瑟莱忒小姐也是这么认为的。
　　和汤姆几乎毫不停顿地交换着彼此意见的玛丽竖起了一根手指。
　　“这种情况下她们能做的事无非两件，第一，以某些理由对付那些让他们的丈夫流连的女人。但这太掉份了，尤其是贵族夫人，要是以这样的理由去某个俱乐部大闹，她会彻底沦为社交场上的笑话。”
　　“而且这样也不见得有效，俱乐部太多了，年轻貌美且像走捷径的女人更多。罗曼城是个繁荣的商业城市，每天都有男人女人怀揣着各种各样的目的来到这里。”
　　“……站在她们的角度上，要把自己的丈夫拉回来的，风险和成本最小的方式是什么？很简单，学那些女人就是了，也去买相同的衣服，也去用相同的饰品。大多数男人在条件相差不大的情况下也不会真的对外面的野花动真格的，一来他们很清楚，那些女人的笑容和拥抱是要花钱的，而且很贵。二来，就算花大价钱，也不一定真的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凯撒也渐渐跟上了他们的对话，相比起贵族出身的两人，从底层打拼起来的这个男人更加熟悉这方面的事。
　　“会光顾那种俱乐部的男人往往不止会去一个俱乐部，当然也不止会青睐一个女性，无论是舞女、歌手还是站场的女郎。同样，被他们盯上的女性通常也不止有他一个客人。这样的事实天然会在两方之间造成一种隔阂，嘛，偶尔也会有真的被冲昏了头脑的家伙出现就是了。”
　　“因此效仿那些女性是最简单的。”
　　“而有一位学者就在他著作中这样总结到：这是非法爱情的胜利。”


　　
　　本章提到的学者是维尔纳·桑巴特，书里就是把他的真名调换了一下前后顺序（
　　其著作《奢侈与资本主义》认为，自文艺复兴以来，女人，尤其是作为情妇和名女支的女人极大地推动了奢侈的发展，而奢侈间接地推动了当时将要形成的经济形式，也就是资本主义的发展。在书里，作者也论述了为何那个时代的作为男性合法伴侣的女性会要在生活情趣和方式上追随非法爱情、也就是情人或者女支女。本章稍微运用了一点其论点。
　　当然，这本书观点未必全对，但确实提供了一种有趣的方向，至于时装当然是奢侈的一种不是吗0w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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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6节 EP.220 三头同盟「上」

　　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乏会出轨的男人和对此心焦的女人。
　　如果女性没有其他的办法拉回丈夫的目光，那么模仿那些身份地位的女性的衣着和生活方式就是最容易想到的选择。
　　于是，男人追随能够刺激他们情热的异国的装束。导致女人为了抓住男人也开始追求这些装束。当然，也会有单纯被这些服饰吸引的人。帕列斯流行的衣着在罗曼王国如果作为日常服饰会被人指责不道德，但作为晚礼服只是稍稍过激，爱美的、希望在聚会中崭露头角的女性迟早会注意到这点。
　　另一方面，月亮杯又能在女性之中掀起一场生活方式的浩大变革，切实地改善她们的生活，而这两者又恰好都有一个共同的起源。
　　“正好最近，因为与瓦卢瓦王国签署了贸易协定，这个以往很少有人注意的遥远国度突然进入了人们的视野之中，那么，这个时候如果有人推波助澜，对大多数人其实不了解的异国文化进行符合我们需要的编写……”“
　　“说不定真的可以在罗曼王国掀起一场有关于瓦卢瓦王国文化和商品的热潮吧，而正好，那个王国有作为时尚之都的城市。再在这方面做一些诱导……来自异国的时尚衣物很容易成为这座城市人们的新宠，而事实上，因为玛丽小姐先期的布局，在一部分人群中，这种风气已经产生了。”
　　汤姆感叹着。
　　“主动掀起异国的文化热是可能的。不如说所有类似的文化热本身就都是商人们精心策划。而这件事如果真的能成，已经去过帕列斯并在那里做了先期准备的玛丽表姐能够在时间上占据最大的优势，家族在服装行业有一定的规模，这会带来绝大的收益。”
　　“把目光放得长远一些，汤姆，帕列斯一直是大陆最有名的时尚风向标，只是距离我们实在太过遥远。我们还能做一些更大的事——比如，借着这次机会，把罗曼城塑造成类似的时尚之都，由我们来定义翡翠海沿岸的时尚。”
　　“——！”
　　眼前的这个女人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了一个任何能够理解这“更大的事”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的宏伟愿景。
　　——由我们，来定义翡翠海沿岸的时尚。
　　——「我们」
　　“你想乘机把罗曼城打造成类似帕列斯的时尚之都吗？这不可能，文化风气差距太大了，而且瓦卢瓦王国虽然遥远，但也不是遥不可及。”
　　“但我们拥有时间，拥有渠道，在罗曼城和帕列斯同步举办时装秀的提案我已经交给了国王陛下。值得庆幸的是，只要打上时尚和艺术的标签，绝大多数衣服都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民众的眼前，考虑到这项活动带来的收益，即使被批准也不是不可能的，想想看吧，在现在的罗曼城，举办一场帕列斯的服装秀。”
　　这段话有一半是谎言。
　　玛丽并没有把这个提案交给国王陛下，但的确有这样的提案，由露娜通过那台「晶讯仪」向米纳斯宫提出，用的名目则是“学习异国优秀的商业经验。”
　　在帕列斯的艺术节里会持续一整周的时装节也确实是非常成功的商业活动，它所带来带来的丰厚利益，是帕列斯作为时装之都的一块重要的基石。
　　并没有多少时装产业的罗曼王国不可能照搬全套，所以活动的规模不会太大，不过哪怕仅仅是作为噱头、如果能吸引到翡翠海周边的游客和服装业者，也能带来可观的利益。再不济，已经被玛丽让芙拉·雅通过隐秘渠道送到各个俱乐部手里的那些帕列斯的衣着搅动的罗曼城的服装市场，总能提供最基本的利润的。
　　就算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这种程度的损失还可以承担，尤其是在活动被王宫批准的情况下，最坏也不会坏到哪里去的。
　　——不过这个时装秀到底能不能被允许举办还是个未知数，这一点玛丽倒是并未隐瞒。
　　“……”
　　“……”
　　今天，在这个房间里被描绘而出的过于远大的愿景已经比两位先生一年里所见过的还要更多了，关键在于这些愿景不仅仅只是虚幻的景色，而是有着切实实现的可能。
　　当然，有变数、有风险，因而，也伴随着令人垂涎的利益。
　　他们都沉默了，而这个时候，玛丽忽然注意到凯撒看向自己的眼神与汤姆不同。
　　“布林迪先生？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在你提议月亮杯的时候，我觉得你虽然还是在为自己的利益做考量，但还是有通过自己的行为让一些人过得更好的目标的。但在这个计划里，你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又是制造矛盾，又是煽动可能会让很多家庭——极端来说甚至可能造成一些家庭破裂的火种，又是编篡可能并不存在，但方便你达成目地的异国文化。”
　　凯撒用锐利的视线凝视着玛丽。
　　“这倒有点像我熟悉的那些肮脏的贵族了。”
　　“我当然是在为一些人过得更好的这个目标而努力哦，难道你忘了吗？布林迪先生，我就是这「一些人」中的一员啊。”
　　玛丽不太淑女地耸了耸肩。
　　“推广月亮杯是因为这样的话以后说不定还能用到比这更优秀的生理用品。举办异国的时装秀并掀起文化热说不定可以借助异国的文化冲击本国这还是太古板的社会风气。让女性至少在夏天可以穿得更凉快一些——我可不是什么变革者或者活动家，说到底我只是一介商人，能够做的也只有这种程度的事哦，当然，也不可能对可能会产生的每一个影响都顾及到。不过嘛……会因为这种程度的事就破裂的家庭，或许乘早分开对谁都好哦。”
　　“……”
　　凯撒不置可否地摊了摊手，靠在了沙发的背上，没有对这句话做出反对，不过也没有表示赞同。
　　他正在思考着。
　　而就在这个时候——
　　“……为什么你会相信我会加入呢？”
　　——！！
　　玛格莉塔紧紧地握住了圣银的铳刃，为汤姆的这句话语。
　　这样做并不是为了在情况危机的时候冲出去对什么人扣动扳机，只是她已经习惯了圣银的温度，在这种时候，她能从中感受到平静和支撑。
　　和前一天不一样，按理来说应该要更加和睦的气氛瞬息万变。而汤姆就像是突然和对玛丽投以不知是认真的还是试探性的恶意的凯撒忽然地联合起来了一样，他继续了那平静，却暗藏锋锐的对话，朝着玛丽继续施压。
　　“因为你是一位优秀的商人。优秀的商人必然无法拒绝长远、丰厚的利益，而即使最终因为某些原因无法实现这最丰厚的愿景，我们也能通过文化热大赚一笔，你当然不会拒绝这份合作。更重要的是，我是成为下一任罗曼罗兰公爵最好的选择，家族里其他任何年轻人都不如我有能力——而你是能力至上主义者，不是吗？”
　　原本轻松和睦的气氛骤然变得宛如暴风雨将要来临之前的空气。
　　玛格莉塔感觉得到，凯撒也嗅得到。
　　之前一直避而不谈的继承权的争夺的话题被用如此轻松的语调说出来，比起之前他说的话，这话语不带丝毫敌意和杀气，却尖锐得直抵彼此的心脏。
　　“……如果你确实不是让乔斯达表兄遇害的罪魁祸首呢。”
　　汤姆沉静地说着，周围的气温因为他的话好像又下降了不少。
　　“啊啦，这么说起来，我的嫌疑还没有洗清呢。的确，因为我那可怜的弟弟意外身故，我这个在家族里还有其他男性继承人时不会被当作继承人备选的女人成为了距离公爵爵位最近的人，对呢，只看这一点我的嫌疑简直没有人会怀疑。”
　　与之相对的则是对这样的冷彻针锋相对的，玛丽那像是戏剧演员一样半是嘲弄的花俏嗓音。
　　“我想想，要怎么才能证明我的清白……”
　　少女忍不住摇着头，“哎呀哎呀”地叹息着。被这样一搅，三人间的险恶气氛松动了一些。可就在玛格莉塔以为汤姆会继续用言语编织攻击时，这位青年却直截了当地突出了一个词：
　　“……日记。”
　　“日记？”
　　“乔斯达表兄的日记，如果这一切真的如你所主张的那样是他自己所计划的话，那么他的日记中肯定有留下相关的痕迹，而从我得到的情报里，最后他的日记是被你、或者欧琳丝拿走了。”
　　“你不担心日记会被我们篡改或者伪造吗？”
　　“我自己能够判断。”
　　“是吗。”
　　平静的交锋以彼此的凝视暂时作结，凯撒没有说话，玛丽看着汤姆，许久之后，她抬起手，让芙拉·雅拿来了一个木匣，放到了桌面上。
　　木匣内紫色的丝绸上，放着一本显然时常被翻动的皮革封面的笔记本。
　　汤姆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枚单片的眼镜戴到脸上，伸手拿起这本日记，放到自己的眼前，翻看了起来。
　　他的浏览速度很快，至少以玛格莉塔透过衣柜中的一条缝隙的视角来看，每一页他几乎都没有多做停留，只是快速地扫上一眼，停滞数秒，然后就翻到下一页。这种阅读方式真的能够准确地获取书页上的内容吗？玛格莉塔本来是很怀疑的，不过很快她就从圣银的低语中得知了真正的原因。
　　——黄金的指轮在振动着。
　　“……那是一个收容物？”
　　庄园主屋的房顶上，听着玛格莉塔讲述的全员都知晓有关神秘学和莫比乌斯机构的事，因此少女没有回避这一点。
　　“或者是一个炼金道具，总之我也感觉到了微弱的神秘气息，汤姆那个时候拿出来的镜片，就是那种东西。”
　　而听到欧琳丝的问题后，玛格莉塔也点了点头回答着。
　　“那个时候，我心脏可都吓到停了好几秒……”
　　就算说神秘无处不在，但汤姆直接掏出一个不知道是收容物还是炼金道具的东西还是让玛丽的表情都一时有些僵硬。
　　不过，玛格莉塔很快意识到了这个单片眼镜的来源——恐怕，那是汤姆那个巫师朋友的收藏，在迦南从莫比乌斯机构的围剿中逃离后那个巫师也跟着汤姆来了罗曼城，因为玛格莉塔和机构做过沟通，某种意义上，那个巫师现在正处于罗曼罗兰家的保护和机构的监视下，不过他本人当然是不会知道这一点的。
　　但是这个眼镜的来源在现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眼镜有什么样的能力。
　　可理所当然地，这样的问题玛格莉塔不可能从衣柜里闯出去问，她只能紧张地等待着，并且暗暗祈祷着。
　　祈祷着那个功用不明的收容物不要看出破绽来——看出那本日记的破绽！
　　“……为什么这一页被裁掉了？”
　　很快，汤姆就翻到了日记的最后一页。在这里，一张纸被裁剪，留下了整齐的切口。
　　他皱起了眉毛，抬起头凝视着玛丽。
　　“我拿到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这是实话。
　　只不过，是在今天，“从玛格莉塔的手上”拿到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我想，在原本的书页上我那个笨蛋弟弟一定是写满了他那大胆的计划，但是在临出发前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带走……大概是觉得骑士训练营里没有机会写日记吧。”
　　少女叹了口气，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有一页被裁切。
　　“他还得意地在后面写下了那样的话，对他来说，那个最终让他丧命的计划，或许真的是他的愿望吧，如果我早知道这一点……”
　　有着黑色眼眸的少女摇了摇头，她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有瞳孔深处仿佛笼罩着漆黑的阴云，这一瞬间她从会谈开始以来就维持着的强势好像突然瓦解了，坐在这里的、有着优秀手腕与远见的女商人似乎变回了一位单纯的“姐姐”，那已经过去几个月的悲剧在她心底造成的伤口依旧没有被抚平，只有用这样的方式来掩盖自己的悲伤。
　　“……”
　　汤姆也垂下了眼睑轻轻地摇了摇头。他把目光移向再后一页，在那上面仅仅只有简单的一段文字：
　　「冬前月17日，晴
　　前略。
　　我的愿望实现了。」
　　……仿佛可以感觉得到，那个人在写下这一行字时候的雀跃。
　　汤姆摘下了那枚从巫师朋友那里借来的可以分辨字迹是否为同一人所写的神奇眼镜，闭上了眼睛。
　　没有错，这些字迹来自于同一个人。
　　是裁切而不是撕下，这也符合他所知的乔斯达·罗曼罗兰的习惯。
　　冬前月17日，成年礼的次日，的确，他就是在那一天离开了罗曼城，去往迦南的训练营。
　　再结合之前调查得到的所有情报……没错，虽然整件事依然有不少不明朗的地方，但是已经可以下一个结论了。
　　“……我明白了。这件事，就到这里为止吧。我亲爱的表兄的身亡并不是什么人一手谋划的阴谋而是一次不幸的事故，你也并未做出暗杀亲兄弟这种邪恶之行。”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玛格莉塔才轻轻、轻轻地在黑暗之中松了口气。
　　——看来，还是瞒过去了。
　　也对，毕竟那个日记是毫无疑问的真货，上面的字迹也是刚刚变成玛格莉塔，还没有接受淑女课程改变写字方式的自己亲手写的。
　　用裁切而不是粗暴地撕下的是在成人礼那天自己留给父母的信，但是把信的部分裁去，只看在自己成为玛格莉塔的第一天因为开心而写下的那段简短的、最后的日记的话，的确会让已经在机构的专门情报人员诱导下对「乔斯达·罗曼罗兰的死是他自己没计划到的意外」这个结论基本相信的汤姆产生诱导，让他误会。
　　而这当然也是玛丽的计划。
　　玛格莉塔是完全没有想到自己都快忘了的那本日记居然能在这种地方，为一件棘手的事画上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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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过了多少年，这些手法都从没落伍过
　　

    





第867节 EP.221 三头同盟「下」

　　汤姆合拢了日记，把它放回了木匣里。
　　对于这件事，他不再有任何的怀疑了。
　　所以，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汤姆的表情也变回了那个精干的商人。
　　“现在，再让我问一次，玛丽表姐，为什么你认为我会加入你们？即使你拉拢了布林迪先生，老人们也不会支持身为女性的你成为公爵，因为这不符合传统，他们会支持我和你一直对抗下去。我并不是必输的局面，请回答我，玛丽表姐。为什么你会认为我会与你联手？”
　　面对汤姆的质问，玛丽勾起嘴角，轻轻地向后靠在了椅背上。
　　“因为你是一个优秀的商人，汤姆。因为你爱这个家族。甚至肉麻一点说，你爱着作为你家人之一的我。”
　　就像慵懒却掌握着谈话空间的沙龙女主人一样，她优雅，甚至有些轻快地说着。
　　但是玛格莉塔知道这一点也不轻松，因为知道，当玛丽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握紧了双手，就连脚趾也在靴子里缩紧了。
　　“你说什么？”
　　“要我详细地说明吗？你是一个优秀的商人，你不会为了眼前的一点利益而牺牲掉更远更大的利益。家族的元老们会支持你继续和我竞争下去，但这正是你会加入我的原因，我是不会放弃的。如果你也不放弃，那么这场竞争会持续很长的时间，在家族的内部造成隔阂甚至裂隙，甚至最后有可能发展成流着同样血脉的家人分为两个派系不死不休，到那个时候无论是谁胜出都对家族有害无益。作为优秀的商人，你不可能选择这样的未来。”
　　“……”
　　汤姆没有承认，或者否认。他沉默着，而玛丽也丝毫不在意这样的沉默，继续说着。
　　“因为你爱着这个家族。当然，我们最开始接受教育时就被灌输这样的观念：爱我们的家族，以家族的利益而非个人的利益为优先。但你爱的程度可能更深一些，也更愿意为了家族的利益在自己的利益上做出退让。而且难能可贵的是，你也爱着家族的每一个成员，尽管这种爱未必真的是某种真挚、强烈的感情，而更像是一种义务，但是从你对我那可怜的弟弟的上心程度就可以知道，你并不是做做样子而已。所以，我想你对我也有类似的感情才对。”
　　“……那又怎么样？”
　　“在这之上，你还是一个才能至上主义者，在商会中，你的部下有着最高比例的家族关系者以外的人，无论是小偷、杂货商、报童还是卖唱女，只要你认为其有才能就会不在意他们的出身和前科招募，只要问问你的属下就能知道，你推崇拥有能力的人、非常、非常地推崇。”
　　玛丽摊了摊手，为这场豪赌压上了最后的筹码。
　　“而我刚刚才在你的面前展示了我的能力。在罗曼罗兰家族中不会有另一个人在过去、现在和可预见的未来比我做得更好，你是这么想的，对吗？所以你才没有说，让我自己放弃帮助你，如果你想说的话，几分钟前就有一个最好的机会。你察觉到了，但是并未开口，这就是证据。证明你也把支持更符合家族长远利益的我成为继承人，尽早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继承权争夺作为可选项，只是需要一个人说服你这么做。”
　　“所以现在，由我来告诉你，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
　　“……”
　　“……”
　　汤姆沉默着。凯撒挑起眉毛，露出一副有些怪异的表情。玛丽神色如常，似乎完全不觉得自己说出了多么惊人的话语，只有玛格莉塔——可能还有同样相信玛丽，但却依然对这一的事态感到震惊和紧张的芙拉·雅，因为这沉默而揣揣不安。
　　就算是玛丽对于汤姆的了解其实也并不深，在这里她说的所有话语，几乎都只来自迦南的那场意外的偶遇和后续一段时间所做的一些轻度的调查。
　　时间太过仓促，以至于她根本没能接触到关于这个男人的深层次的情报，也因此，拉拢汤姆，彻底结束继承权的争端这件事，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豪赌。
　　——汤姆是个受家族的教育所拘束，产生了扭曲的男人，就和你、和我一样，玛格莉塔，不过，他与我们扭曲的方向有所不同，恐怕是像原教旨主义者那样，通过顽固地坚守最先知道的事，对于与之相冲突的情况予以彻底的排斥和不认同……大概这样的感觉吧。
　　——所以，我有七成的把握。
　　让玛丽铤而走险做出这样行动的，仅此而已，而在这场豪赌之中，玛格莉塔能够做的——也仅仅只有为自己大胆的姐姐祈祷。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几乎凝固的空气之中，只有滴答滴答的座钟在走动。对峙的双方目光没有从彼此的双眼里有丝毫的偏移，在空气之中，仿佛存在着看不见的刀兵正在上演一场激烈的争斗。
　　最终——
　　“我有一个条件。”
　　汤姆这样开口。
　　“再下一位继承人，要用一场公平公正的竞争来决定。”
　　他说出了一个让玛格莉塔完全没有想到的条件。
　　就连玛丽也一瞬间露出了错愕，但旋即，她古怪地看着汤姆：
　　“看起来你真的很爱我的弟弟。”
　　“作为家人呢。不过，那只是一个方面而已，的确，他的遭遇让我对嫡长子继承制充满了怀疑，不过更重要的是——如果不是嫡长子继承制，我和你本应可以在更公平的条件下竞争，用不容置疑的成果决出到底谁才更适合作为家族的继承人。”
　　汤姆说着，轻轻地摇了摇头。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所以希望下一代不要重蹈覆辙吗？行吧，虽然这可能有点麻烦也有些风险，不过那也是至少三十、四十年之后的事了，这点我可以答应你。”
　　冷笑了一声，玛丽的声音中充满着鄙夷。
　　“需要签一份契约吗？正好，可以委托布林迪先生做见证。”
　　“不，不用了。”
　　“不用吗？”
　　“商贸的基础是信任——很巧，我也是这么想的。”
　　走进这个房间以来，汤姆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他忽然朝玛丽伸出了自己的手，在一秒后，暗地里为这场豪赌的胜利松了一口气的玛丽握住了那只手，并向凯撒递出了自己的另一只手。
　　“……那么，请和我结盟，成为我的力量，一起向长老会那些家伙宣布，这场闹剧是该落下帷幕了吧。”
　　凯撒耸了耸肩，握住了玛丽的手，这个时候，汤姆忽然也将自己的手伸向了他：
　　“既然这样，也让我来和凯撒先生谈一笔生意吧，你对军队的订单有兴趣吗？”
　　“军队？虽然军火是暴利的行业，但我还没来得及参与进去。”
　　“那之后我们可能还能合作一下，不过这个订单是军队的作战口粮。虽然是和平年代，但王国的军用物资仓库还是要定期补充物资的，一直以来，我们王国的作战口粮都是味道抱歉的巧克力、硬饼干和腌肉，如果凯撒先生能够提供更美味一些并且利于储存的食物，通过家族的渠道很容易得到这份订单。”
　　“……比如用鲜美之油调味的鱼罐头？”
　　“肯定比那些咸的要死的腌肉更受士兵欢迎。怎么样？虽然是比不了玛丽表姐描绘的远景，但胜在风险低，短期收益好，并且能和军队搭上关系……当然，玛丽表姐如果愿意加入，也很欢迎哦。”
　　“啊啦，那之后就详细谈谈吧。”
　　于是在短暂思考之后，凯撒也握住了汤姆的手。
　　……不得不说，这场面有点幼稚。
　　就在来自西西里的男人这么想着，试图松开手的时候。汤姆由忽然笑着说道：
　　“三人的同盟，反对长老的势力……呵，这让我想到历史上那个有名的三头同盟。”
　　就连玛丽都忍不住想，这个男人其实根本没有平常营造出来的那么严肃和冷感吧？
　　“而且正好有一位凯撒、我则是有安东尼的血……”
　　“啊啦，我可不打算当庞培哦，而且凯撒的三头同盟和安东尼的根本都不是一个时期吧……这么说起来……汤姆，你的父亲那边……”
　　“交给我吧。”
　　表情变得轻松下来的汤姆平静地说着，就好像现在他们谈论的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而是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我会和他好好谈谈的……关于曾经在我眼里完全是真正贵族的表率的父亲，到底为什么堕落成比起家族的利益，把自己、自己孩子的利益放在更前的自私者……”
　　…………………………………………………………………………………………………
　　在那之后，三人就完成了今天的计划。而与此同时，汤姆的父亲和他的那些支持者们还完全不清楚，把他们维系在一起的，现在家族之中唯一有能力和玛丽在继承权上争夺、抗争下去的男性后裔已经悄然倒戈。
　　也因此，有了现在的的这一幕。
　　在玛格莉塔半是详细半是简略的讲述下了解了在这场宴会开始前发生的事之后，罗曼罗兰公爵看着已经空了的酒瓶，若有所思。
　　“难怪从下午开始，我就没有看到安东尼……为了让汤姆坐上公爵的宝座，他这段时间私底下活动不少呢。他现在在哪里？”
　　“在庄园的这个房间里……下午的时候，汤姆表弟借口要向他报告一件事，然后安东尼叔叔就一直在那里面了……”
　　汤姆和他父亲的交谈，玛格莉塔没有听多少，但是，那个男人对自己孩子的“背叛”显然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在之后也没有离开那个房间。
　　“再过一会，下面的人也该缓过来，准备召开会议商议继承人的事了。趁着这个时间，我再去见见他。公主殿下，请让玛格莉塔招待您吧。”
　　“诶？好……安东尼叔叔应该是在这里……”
　　于是，在向自己的女儿打听了安东尼现在的位置后，现任的罗曼罗兰公爵来到了庄园的这个房间前。
　　一个男人守在房门前，他对这个男人有些印象，似乎是汤姆的一个手下。
　　“公、公爵大人……”
　　“安东尼在里面吧，我要见他。”
　　看到他来，这个守卫先是有些紧张，接着在听到命令后忙不迭地让开，然后松了口气——从眼神来看，可能是因为汤姆把自己父亲软禁的行为让他有一些担忧和害怕吧。
　　没有在意这种小事，门被打开之后，踏入房间的罗曼罗兰公爵，看到了坐在一张躺椅上，叼着一支没有点燃的烟斗的安东尼。
　　在躺椅旁放着茶壶和点心，红茶早已经凉透，点心一点没动。这个男人此刻露出的表情，是几十年来受他辅佐的公爵都第一次在这张总是带着严肃把庄园的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的脸上见到，甚至连他走进房间这个男人也毫无反应，只是用空虚的双眼看着空气。
　　“安东尼。”
　　一直到公爵坐到他的身边，开口说出他的名字之后，那双眼睛才终于恢复了焦点。
　　“……你是在宣示你的胜利的吗？”
　　这个男人转头的动作就像是锈住了的机械人偶，安东尼看着公爵，有那么一瞬间公爵以为他会非常激动，可是他的话语里只有一种让公爵也非常熟悉的疲倦。
　　“不，我只是想和你谈谈。”
　　“关于我指使一些人绑架你女儿的手下这件事？”
　　“关于作为父亲，孩子却变得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做出了站在父亲的角度来看完全无法理解的事。”
　　“……啊，是吗……”
　　安东尼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他的脸上流露出了一抹苦涩，喃喃地说着。
　　“你在知道儿子因为沉迷那无聊的神秘学而死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心情吗？”
　　下午的时候，因为从仆人那里接到了儿子的传信说侦探的调查有结果了，安东尼来到了庄园的这个房间。
　　汤姆已经在这里等待了，看起来因为要聊很久，他还准备了红茶和茶点。
　　“父亲大人，您来了。”
　　“调查结果出来了吗？”
　　“嗯，请过目。”
　　汤姆的面上并无什么表情，让人无法只从这他的脸上看出这件事的结果，这种稳重的表现让安东尼很满意，自己的孩子在这方面学得很好，不像家族原来的继承人，什么事都挂在脸上是没法做一个好商人、好贵族的。
　　他接过了报告，然后汤姆示意他的男仆为自己的父亲斟上了红茶。安东尼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报告，越看，他的表情就越发诡异。
　　“害那个倒霉蛋死去的那件离谱的事……是他自己谋划的？”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这一点，以我来看，乔斯达表兄其实已经在他能考虑到的范围内做足了准备，只不过在最后他还是低估了森林的危险。”
　　“啧！那个废物，到最后反而是没给任何人留下可以利用的机会吗？恐怕他一生的谨慎都用在这里了吧。”
　　安东尼不满地啧了一声。
　　他原本期望这会成为对抗几乎毫无破绽的玛丽的有力武器，结果没有想到既然是这样，这个计划就这样破产了。
　　“不过没关系，你已经拉拢了凯撒不是吗？用军队的订单？这样一来家族里很大一部分人也站在了我们这边，只要那个女人再晚回来一段时间，我们就有充分的能力可以和她竞争，虽然要花不少时间，但只要你能成为家族的继承人，这都是值得的。”
　　“只要我能成为家族的继承人……吗……父亲大人，您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当然！你可是我的孩子，不会有比你更适合领导罗曼罗兰家族走向繁荣的人选了！”
　　——但是，或许就是因为学得太好了。
　　那个时候的安东尼，并未注意到自己儿子眼里闪烁的光芒，并未注意到在他的下一句话说出来之后，汤姆眼里那微微弥漫的失望。
　　「这都是为了家族啊。」
　　“……之后汤姆说了什么？”
　　公爵漫不经心地端起红茶，不过没有饮用，只是享受着这虽然已经变凉，但依然存余的些许华丽气味。
　　汤姆告诉过玛格莉塔和玛丽，他会在茶里加入一点确保自己的父亲不会在今晚出来捣乱的东西，而玛格莉塔也将这件事转告了自己的父亲。
　　“他说，「父亲大人，难道说衰老真的那么可怕，让您这样优秀的贵族也堕落至此吗？」他还说，「如果真的是为了家族的利益着想，就应该选择真正最有能力让家族更加繁荣的人去支持，而那个人就是玛丽」。他说明明就是我一直教导着他要以家族的利益为优先，自己却视家族利益而不顾，只为了让自己的孩子成为公爵。他说是我教会了他要爱家人，但我自己却严酷地对待后辈，在他不幸死去后还出言侮辱他，而且还谋划着污蔑自己的兄弟——也就是你，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的自私——我不明白啊。”
　　自己的教育到底是在哪里出现了问题呢？
　　安东尼摇晃着脑袋，因为某种药剂，他的行动和思考能力都受到了遏制，可即使没有受到药剂的影响，他依然不明白，他依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孩子会用那种看着什么可悲而可鄙之物的眼神，失望顶透地望着自己。
　　不明白自己的儿子突然对自己说的这样的话。
　　不明白自己的儿子突然朝自己发起的激烈谴责。
　　不明白为什么为了他将会拥有的更好的未来而做的事会被称为自私之行。
　　“我不明白，我为了他有更好的未来而辛劳着，这样的事为什么会被称为是自私呢？我不明白啊。”
　　垂着头，似乎所有的气势和精神都从这个男人还算健硕的身体之中消失了，仅仅是不断地重复着“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来自儿子的背叛所造成的打击，看来会让他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振作起来了。
　　“……你知道吗？安东尼，在汤姆，在乔斯达——在这些人作为你我的孩子之前，他们首先是一个独立的人。当然，独立的人不一定能够独立思考，但既然我们培养了他们独立思考的能力——”
　　放下茶杯，公爵站了起来。
　　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他来这里最主要的目的也仅仅是见证而已。
　　“——他们会成为与我们以为他们会成为的完全不同的人，就是我们必须承担的风险。人总是可以选择的，而每一个人都要为他们的选择承担责任。这是我从我儿子的那件事上，学到的唯一的教训。”
　　公爵转身走向门口，在推开门离开前，他稍微停下了脚步，轻声地说着：
　　“你把汤姆培养的很好。他已经完全可以接手家族的庄园了，退休吧，安东尼，这么多年来勤勤恳恳地帮助我打理庄园，辛苦你了，你暗地里做的那些事，都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
　　说完，罗曼罗兰公爵开门离开，只留下安东尼在躺椅上，茫然地凝视着房间的窗外。
　　花园中，又开始升起焰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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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8节 EP.222 仲夏夜「上」

　　回到花园时，晚餐已经结束了，罗曼罗兰公爵在踏入花园的时候，不出意料地从一位仆人那里得到了消息。
　　那是一份字条，手写，在墨迹中，仿佛还能感觉到写下那些字母的人接下来，家族的掌权派和长老会要在庄园的会议室里对今晚发生的事和继承权的事进行商议——这道省了他的事，如果这些人打算装傻，他也会用公爵的身份召开这样一场会议的。
　　就算玛丽的突然回归打乱了一切的安排，她是否在这场继承权的争夺中胜利也绝对不是会就这样光凭这样被宣布的。
　　这是设计家族未来的事，一般而言，数日的会议和彼此让步、调解是不可避免的，不过……以现在的情况而言，公爵倒是很有自信在一晚上让这件事不再有争议。
　　在这场家族宴会的尾声，至少表面上依然维持着贵族之间的优雅和家族间的和睦，在老人们的笑声之中圆满地落下了帷幕。
　　罗曼罗兰公爵找到自己的长女时，玛丽正在和家族的其他年轻人聊着帕列斯的见闻，气氛非常和睦，一些原本站在汤姆这一边的年轻人们的行动比他们的父辈更加快速和及时，毕竟，他们原本就算是汤姆的同盟，既然汤姆选择了支持玛丽，那他们的表态也不会有太多障碍。
　　审时度势可是贵族的必要素养，不具备这种素养的贵族，往往活不长。
　　更重要的是，一些嗅觉敏锐的人们注意到了风向的转变，他们意识到玛丽、汤姆和凯撒的联手意味着什么，并且迅速做出了判断——当然，也有一些人做出了其他的判断而紧跟在自己的长辈身边，但无一例外，年轻一代中，掌握着一定资产的年轻人都聚集在了玛丽的身边。而距离她最近的就是玛丽的另一位表妹，也是家族年轻一代里除了玛丽之外唯一一位踏足商业领域的女性。
　　这位少女说着什么自己就是憧憬玛丽的成就才做出这样的选择的，结果被玛丽微笑着挽着腰亲昵地贴在一起。一副非常不自在，但像是做出了某种觉悟的表情。
　　“玛丽。”
　　“父亲大人。”
　　听到呼唤，玛丽转过身来，这样的动作让公爵看到在黑暗里，她的一只手刚刚从乔丽的胸前放下。
　　公爵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决定当自己没看到。
　　“我们马上就要开始会议，你要来吗？”
　　“当然，父亲大人，我从来都不是会乖乖等待着结果出来的那类人啊。”
　　说完，玛丽在乔丽的耳边低声说了两句，然后放开了身体僵硬的表妹，来到了自己父亲的身边。
　　“在这之前，你不去见见她们吗？”
　　“……不。”
　　抬起头，玛丽看着庄园主屋的屋顶，微微一笑，再一次摇了摇头。
　　“这场比赛可是没有中场休息的，我只会带着胜利——又或者失败回到她们的面前，只有这样的选择。”
　　“……那么，我们走吧。”
　　紧急会议的召开地点是在家族的大会议堂中，这个和庄园本身一样经历了数百年历史的大会议室就像是古典时代的露天剧院，不过它并非露天，而是位于室内，由泛着暗金色的昂贵木料所筑成的穹顶所覆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玛丽会这么早就回来，更重要的是，为什么汤姆会和她联手？这和安东尼跟我们说的完全不一样！”
　　在汤姆、玛丽和现任的罗曼罗兰公爵赶来之前，一些中年人在坐席上紧张地讨论着。
　　“安东尼自己都不见了！好像说是身体不适，去休息了。”
　　“那么谁会代表他来参加这个会议？”
　　“我们必须想办法阻止玛丽的直接获胜。”
　　“怎么阻止？就连家族的年轻人都意识到了玛丽已经赢得了这场竞争，想要让竞争继续下去的话就需要有竞争者，但是现在家族的年轻人里有谁可以和她抗衡？除非我们不遗余力地支持，但那样就打破了年轻人之间互相竞争的规则。理亏的反而会是我们这边。”
　　“而且就算我们愿意这样做，一时之间要找谁来对抗她们？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拉拢了布林迪和汤姆后，谁还能在商业上和玛丽对抗？”
　　事情很坏、非常坏、这些人根本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玛丽在他们真正团结起来之前完成了使命回到罗曼城，不知用何种方法拉拢了布林迪，甚至连汤姆也倒戈，以国际象棋为例的话，就像是国王和王后都叛变到了对方的阵容，剩下城堡宰相与士兵干瞪眼。
　　而就在他们干瞪眼的时候，对方的王后已经带着他们的国王杀过来了——
　　“各位叔父不用担心，虽然父亲因为贪杯而无法参与这次会议，但我会代替他，履行作为庄园管理者的职责。”
　　从门口走进来的汤姆礼貌地朝这边鞠了一躬。在他的身后，玛丽挽着自己父亲的手臂，高傲而礼貌地朝着他们微微一笑。
　　这几位的脸色顿时如字面意思那样，变得一片铁青。
　　………………………………………………………………………………………………………………………………………………………………………
　　时间一分一秒地向着深夜靠近，在庄园的玛丽的房间里，少女们静静地等待着结果。
　　不过这个“静静的”，只能用来描述除了玛格莉塔之外的几位少女。
　　芙拉·雅为她们准备了红茶和点心，但是唯独玛格莉塔一杯茶也没喝也在接近深夜的这个时候还精神十足，一开始露娜还会数一数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转圈的次数，但在数到差不多二十次之后，也就懒得继续了。
　　“……不过，玛格莉塔小姐其实可以潜入到会议室里去旁观这次会议的吧。”
　　“可是玛丽姐让我不要去……”
　　被自己服侍的公主这样说着，玛格莉塔的耳朵耷拉了下来。
　　“而且，我想玛丽姐应该也不希望我去才对，虽然做了那么华丽的表演，但最后的权力商议却不一定会是光彩的，玛丽姐只希望我们看到她辉煌的凯旋就好，我的直觉是这么告诉我的……”
　　“那就没办法了呢。”
　　房间里没有灯光，看着时间走过3时的刻度，露娜的表情却很放松，在浓茶的作用下她丝毫不困，而且想要见证挚友梦想的成功的心情，也强烈地鼓动着，而就连猩红，也是一副颇有期待的表情。
　　芙拉·雅就更不用说了，无法和自己的女主人一起去面对最后的难关这件事让她甚至比玛格莉塔还要紧张。如果说这个房间里有谁真的是足够冷静的话，那就只有欧琳丝了。
　　她正在伏案书写，用玛格莉塔送她的那支羽毛笔，在屋顶上看到的华丽计划似乎极大地激发了这位少女的灵感，让她在飞快地书写时全身都爆发着惊人的气势。
　　她们就这样等待着，从晚餐结束后不久，等候到时间接近4时。
　　因为抱持着女仆的身份不敢和几位大小姐以及公主饮用同一壶茶的芙拉·雅都因为困意都开始站不稳而摇摇欲坠的时候，房间外，高跟鞋的声音轻快地响起。
　　“——是玛丽姐！”
　　玛格莉塔和欧琳丝的尖耳朵一下子就竖了起来，她们猛地看向门的方向，但比她们反应还要快的是芙拉·雅。
　　这位女仆几乎是用风一般的速度扑到了门边拉开了房门。而出现在她眼前的是——
　　“啊啦，芙拉·雅，还没有休息吗？”
　　用轻飘飘的动作，把她揽入自己怀里的黑发的少女。
　　她的神情有些疲惫，但脸上带着笑容。虽然面上带着笑容，可那笑颜却又不像是一个胜利者、一个凯旋者那样地摧残，那双总能敏锐的洞察商机的黑色双眸中，也蕴含着某种复杂的，玛格莉塔说不上来那是什么的情愫。
　　“玛丽姐，怎么了吗？难道说，就算是这样还是……”
　　意识到这一点，玛格莉塔忽然
　　“不、我胜利了，玛格莉塔、欧琳丝、露娜、芙拉·雅，帮助、支持着我的亲友们啊，计划实行得非常完美，我赢了。”
　　这个时候，那些表情忽然全部消失了，玛丽的脸上，笑容璀璨得宛如骄阳的光辉，她用脚踢上了门，然后在自己的这个房间之中笑了。
　　畅快地笑了。
　　“我成功了！那些古板的老人和叔伯最后还是被我、汤姆和父亲大人压服了，无论多么不愿意他们都无法否认，我将成为罗曼罗兰家族的第一位女公爵！”
　　那笑声有些不太矜持。
　　可用来点缀梦想实现的时刻，却又恰到好处。
　　不过，玛丽很快又收敛了笑声，因为她的房间里是应该只有她和芙拉·雅的，任由自己的喜悦化作声音肆意回响的话，在这个不知道有多少双耳朵正窃听着整个庄园的一举一动的时刻，实在是有些太不谨慎了——
　　“呜哇！玛丽姐！”
　　“来嘛、我真的是太开心了，但我现在却不能高声呼唤你们的名字，玛格莉塔，欧琳丝，我最喜欢的妹妹们，还有露娜，我的挚友，那么至少，用语言之外的方式来让我宣泄一下这份心情吧。”
　　牵手、转圈。
　　起舞、相拥。
　　裙摆飞舞，发丝扬动，虽然没有音乐，但窗外照入的月光就是最棒的伴奏。
　　“嗯、玛丽姐，等一下、冷静一点……嗯……”
　　“咕……啾……兴奋过头了啦，玛丽姐，哇，小心我的墨水——”
　　反过来说，只要不发出太大的声音，就算举止稍微有些过激，在这样的时刻也一定会被原谅的吧。
　　亲吻，然后相拥，被玛丽的突然袭击搞得有些措手不及的玛格莉塔和欧琳丝被平日里稳重的长姐牵着手旋转着，然后一起倒在床铺上。
　　在左边是欧琳丝的呼吸，右边则与玛格莉塔的手指紧紧相握，玛丽躺在床上踢着腿，全然不在乎自己的口红在床单上留下鲜红的印记。接着她又松开妹妹们的手，把自己忠实可靠的女仆拥入怀中，在地毯上跳着一支轻快的小步舞曲。
　　“玛丽大小姐……嗯……咕……嗯……”
　　于是这位忠心耿耿任劳任怨的女仆小姐也没有幸免地落到了床铺上，因为一个过于亲昵的深吻喘不过气来——
　　“哦哦，玛格莉塔小姐，你还有其他的彩色银版成像仪吗？这样的景色不拍下来就太可惜了。”（本处有删改）
　　“猩红小姐请不要起哄！哇、哇啊、玛丽姐完全暴走了……”
　　玛格莉塔忍不住抚摸着自己的嘴唇。
　　刚刚姐姐对自己做的、关系很好的女性间宣示格外亲密的举止带着某种比以往都要炽烈的热度、第一次见到温柔优雅的姐姐忽然露出宛如雌兽的凶猛一面，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听说在大学的时候玛丽姐偶尔会这样暴走，不过，我也是第一次见……”
　　欧琳丝的脸红红的，她偎依在玛格莉塔的身上，稍微有些担忧地看了芙拉·雅一眼。
　　和她们不太一样，这位有常识并且和自己服侍的大小姐有身份上差异的女仆受到的冲击显然极为强烈——这可是在其他几位小姐和王国的公主面前！
　　——而过去的亲昵都是在私下里的！
　　显然，这个脸上好像在冒着蒸汽的女仆一时半会是再起不能了。这样一来，房间里还没有遭遇玛丽“毒手”的，就只有……
　　“露——娜——”
　　“你这个……变态接吻魔！”
　　也只有这位王国的公主在玛丽第一次夺走自己的妹妹们的嘴唇时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就像是一只炸毛的小猫一样微微弓着身体，用那双清澈、猩红的眼睛警惕地盯着她。
　　“别这么说嘛，这可是我一生只有一次的梦想实现的时候呀，就这一次、就这一次——”
　　“你根本就只是想借着机会满足你自己的欲望而已吧！你这个模样我可不是第一次见，别想骗我！”
　　玛丽的脸上带着让人不会觉得她有任何不轨意图的笑容，就像是只打算和友人来个拥抱一样摊开双臂靠近着露娜，但是王国的公主很显然一点也不相信她的说辞，她后退、直到背后传来墙壁的触感，她的姿势随时准备从玛丽那漏洞百出的包围中逃逸。
　　而玛格莉塔明白她做得到。
　　有过怪盗生涯的公主殿下如果下定决心不让连锻炼都很少做的玛丽抓住自己，那她就一定做得到。
　　“玛格莉塔小姐！”
　　而且她还低声地呼唤着自己的皇家圣卫，显然是打算对玛丽的请求进行彻底地拒绝。
　　“啊，是！露娜大人。”
　　“快来阻止玛丽！”
　　“欸欸欸？！”
　　“诶~这种时候应该来帮姐姐才对吧——”
　　突然就被卷入进去了！
　　听着从自己侍奉的公主殿下和尊敬的姐姐说出的相反的要求，玛格莉塔犯了难。
　　从工作和职责上看，作为皇家圣卫的少女无疑要为了保护自己所侍奉的公主殿下而去制止已经陷入某种暴走状态的自己的姐姐，可是另一方面而言，玛格莉塔拒绝玛丽的要求这种事从来都没能做到过。
　　——不过、一直这样下去的话可不行。
　　玛格莉塔鼓起勇气，从床上爬了下来来到玛丽的身边，遵照着自己对「正确」的想法，伸手搂过她张开的手臂。
　　“玛丽姐，不管是多亲密的朋友，只要一方明确地表明了拒绝，强行做这种事就算是强——唔！”
　　——然后马上被拉到了怀里，隔着晚礼服感受到了在自己脸上变形的，令人安心的柔软。
　　论绝对力量，玛格莉塔是绝对不会输的，但问题在于，自小萌生的在姐妹们面前的软弱让她没有什么办法坚定地违逆她们的要求。
　　虽然也是有挣扎啦，但在露娜看来那样的挣扎强度还不如说是在撒娇。
　　“没关系没关系，王国法律的那一条是没有把女性当作加害主体看待的、哟！”
　　然后，趁着公主殿下因为自己有着优秀能力的皇家圣卫这样轻易地沦陷感到震惊时，玛丽用另一只手灵敏地把她也抱到了自己的怀里。
　　“——你！等一下，别……你想干什么——！”
　　露娜紧张地看着玛丽俯下来不断靠近的脸，一瞬的决策失误造就了绝大的危机，这个时候在想挣脱就只能使用不在友人间打闹范畴的防身格斗术了，但那可是很痛、很不适合对自己的朋友，尤其是正因为梦想实现而情绪高涨的挚友使用的，怎么办——
　　“好的好的，不会乱来的，只是想要为早上赠与了我祝福的挚友，一个回礼——”
　　还没有等露娜想出一个办法来，玛丽的嘴唇已经落下了。
　　在公主的脸颊上。
　　“……？”
　　“今天早上，露娜给我的祝福，是在脸颊上吧，既然如此，回礼如果不是在相同的地方，就不对等了不是吗？”
　　——而且，答应过了哦，不会再做出令露娜感到困扰的事。
　　闭着一只眼睛将内心之中的承诺再度传达，看着呆呆地，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但因为比一般人更加白皙的肤色而让羞耻的红晕更加明显的挚友，玛丽扑哧一笑，露出了恶作剧得逞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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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前略，部分字句被审核杀了。书群里有被杀的字句的记录
　　

    





第869节 EP.223 仲夏夜「下」

　　小小地利用自己的妹妹让公主殿下分心的计谋成功，玛丽的表情满是得意。
　　“而且到最后露娜也没有推开我，难道说其实……疼、疼——耳朵、耳朵不可以——”
　　但下一秒，在她幽黑的眼瞳之中，一副恼羞成怒的美丽的少女，对着玩弄纯情的变态降下了制裁。
　　伸手捏着玛丽的耳朵，也是以前偶然间知晓的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那稍有的弱点之一，露娜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着。
　　“这份回礼、我、切、实、地、收、下、了。”
　　还被自己姐姐丰满的曲线淹没了视线的玛格莉塔看不到同样紧贴着自己的公主殿下的表情，只能从那可怕的语气中，听出十足的危险意味。但是，直觉告诉玛格莉塔，很恐怖，现在的露娜大人非常恐怖！
　　不过，这样的气势很快就收敛。放下这样的狠话后，露娜叹了口气，松开了捏着玛丽耳朵的手。
　　显然比起玛丽的“冒犯”，王国的公主殿下还有更加在意的事。
　　“总之，你成功了对吗？罗曼王国历史上第一位女公爵？最后你做了什么让步？我们都了解贵族的处事方式，就算现在你能压制得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但如果不做一些退让，那些人在未来会成为一个个不安定的因素，光有鞭子，是不可能让反对者不捣乱的。说吧，你准备了什么样的糖果？”
　　“一个微不足道的退让。”
　　玛丽微笑着，这一次，她把目光放在了血族的王女身上。
　　“猩红小姐之前说，想要看看我梦想的代价是吗？那个时候我说，我要付出的代价可能非常轻微，现在看来，那个时候的随口一说被印证了呢。”
　　“玛丽姐，到底做了什么退让……”
　　“我成为女公爵后不能婚育，仅此而已。”
　　“……诶？”
　　玛格莉塔和欧琳丝都瞪大了眼睛，而相较于立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的欧琳丝，玛丽看着玛格莉塔湛蓝的双眼，轻轻一笑。
　　“看起来你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这能成为退让？”
　　“嗯、嗯……玛丽姐成为女公爵和不婚育……我看不出两者间的关系。”
　　“简单地解释一下的话就是，作为公爵的我不婚育的话，就肯定没有嫡长子。这样一来下一次的继承人就会与这次相同，要从年轻的家族后裔中挑选。和仓促地展开竞争的这一回相比，下一次会更公平，也有更多的时间准备，只要再过个三十、四十年，现在还是中年的人垂垂老矣但又不一定咽气的时候，他们还能看到各自的孙辈角逐公爵的继承权，每个人都有机会。”
　　玛丽撇了撇嘴，不屑一顾地说着：
　　“现在以及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在我们这一代与上一代人中，已经没有人可以对付我了。家族的事业已经很多年没有大的突破，而作为这个契机的布林迪先生又是我的盟友。既然如此就寄希望于下一代，把一度偏离正轨的爵位夺回来——恐怕不少人都是这么想的吧，基于这个理由，哪怕我没有提出条件，为了避免正统的继承人也就是嫡长子的诞生他们也会百般阻挠我的婚姻。但正好，我也没兴趣和哪个男人结婚，干脆就把这件事利用起来，结果果然不出我的预料。”
　　“而且这样还能完成和汤姆的约定吧，既然没有嫡长子，那么下一次继承人的选择就又要进行一场竞争，这几乎等于你根本什么都没真正的付出，却得到了反对者的支持，你这个女人实在是……”
　　露娜抱着胸，虽然眉毛微微皱起，不过话语之中却有些钦佩的感觉。
　　“但你不生育的话，你们家族的你这一支的血脉不就……公爵大人和公爵夫人那边怎么办？更别说，那位老人……”
　　“不怎么办，我姓罗曼罗兰、乔治也姓罗曼罗兰、乔丽和汤姆都姓罗曼罗兰，我们家族人丁本来就兴旺，直系支系也只是住在哪里的区别而已，他们随便哪个生个孩子都是姓罗曼罗兰，家族的血脉都可以延续下去。非要在一个大家族里分出其他的血系才是白痴一样的做法。”
　　玛丽叉着腰，一脸的不在意。
　　“这倒是、说得也是呢……”
　　露娜喃喃地说着，用有些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挚友。
　　这个时候，在一旁微笑着看着少女们对话的猩红，才轻轻地鼓起了掌。
　　只不过，她也是用一副别有深意的表情看着玛丽，笑而不语。
　　或许是想说什么吧，只是在意着现在的气氛而没有说出口。这样有些奇怪的空气也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接下去，在又一次嬉闹之后——
　　“……呼、胡闹就到这里吧，我也见证了你的成功了玛丽，但这才只是结束了一场赛跑，又站在了另一条起跑线上。”
　　脸上又多了个口红印的露娜用冷淡的表情看着连续两次都没能从自己姐姐手里保护好她的玛格莉塔，按了按额角。
　　“猩红小姐，可以拜托你把我送回帕列斯吗？”
　　虽然一副很嫌弃的样子，但公主殿下倒是没有立刻擦掉这两个口红印。
　　“这就要走了吗？”
　　“我们到底是以非常规渠道来的，早点离开免得留下痕迹比较好，就像我说的，为挚友举办的庆祝会，得等我留学回来以后再说。而且，我也困了。安全起见，我还是不要在玛丽的房间留宿比较好……为了各种意义上的安全。”
　　“那样的话，我也回帕列斯吧。”
　　“欧琳丝不留下来吗？”
　　“嗯，距离艺术节开幕只剩下两天，距离我预定参加的活动还有两周多一些，我的原稿还有大概四分之一没有完成。但如果还要留在艺术节上游玩的时间，我还是抓紧时间比较好，所以，玛格莉塔。”
　　“嗯？”
　　把笔记本合拢，羽毛笔放回笔套，离开床上又去到书桌旁的欧琳丝在回答完玛格莉塔的问题之后，深深地看了她、还有玛丽一眼。
　　“……”
　　“……”
　　并与自己的长姐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陪玛丽姐庆祝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反正，你是我们之中最闲的吧。”
　　“虽然的确是这样……”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古怪。
　　然而，就在玛格莉塔还没想明白对自己这么说的欧琳丝到底有什么意图的时候，抱着自己的原稿，牵起露娜的手的自己的另一位姐姐，就在说着“好的好的”一面走过来，牵住她们的手的猩红咏诵出启动「天体巡回」的咒文后，消失在了房间之中。
　　…………………………………………………………………………………………………
　　房间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可怜的芙拉·雅小姐还因为那个吻在床上发出呜呜呜的奇怪喉音，两只眼睛就像是蚊香一样转个不停。
　　嗯，短时间里，她大概是完全没法恢复过来了呢。
　　因此房间里还有清楚意识的人，就只剩下姐妹两人了。
　　“呼，好了，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玛丽姐还想要做什么吗？已经很晚了耶……”
　　“别这么说嘛，我可爱的妹妹哟，这可是一生只有一次的梦想实现的夜晚，就这么睡过去耶太浪费了。”
　　衣服没换，妆也没卸，只有口红因为亲吻而缺了一点，玛丽来到自己妹妹的身边顺手把她抱住，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嘛，玛格莉塔也不是不能理解这种不想让特别的时间就这样在睡眠中溜走的想法，不过，时间已经很晚了，不管要做什么都很容易打扰到别人，而且，只有自己和玛丽姐的话，能做的事业很有限。
　　“可是，这个时候能做什么呢？”
　　“至少有一件事我是一定要做的，玛格莉塔，跟我来。芙拉·雅……就让她好好休息吧，她一直跟随着我为我做了这么多，等到明天一定要好好犒劳她。”
　　“诶？好……可是玛丽姐，为什么要走窗台呢？”
　　“……因为心血来潮？”
　　“……到底是什么样的心血来潮呀……”
　　虽然忍不住这样吐槽着，不过，在玛丽坐在阳台的栏杆上对着自己招手后，玛格莉塔还是摇晃着小脑袋来到了自己姐姐的身边，然后，拜托瑟莱忒变成了一条从三楼的阳台垂到地面的银色绳索。
　　然后，玛丽用一种娴熟的动作沿着绳索滑了下去。
　　……玛丽姐应该是没有怪盗的经历的才对？
　　“怎么了？快下来吧。”
　　“哦、哦……玛丽姐以前做过这样的事吗？”
　　用骑士的技巧无声地沿着绳索滑落，一落到地上，还不等圣银变回铳刃的形态，玛格莉塔就好奇地问着。
　　“嗯？大学的时候做得挺多的，因为经常要晚上偷偷摸摸绕开宿管出去玩嘛。”
　　“……”
　　成熟稳重的玛丽姐，精明能干的玛丽姐，在大学时，和家族中所知道的似乎并不完全相同呢……
　　“好啦，这边这边。”
　　夜很深了，庄园里的仆人们因为准备宴会从前两天开始就在忙碌，因此，在宴会结束，并且善后的工作初步完成后，他们都得到了休息并被允许在之后几天完成全部的后续清理。
　　远离了庄园主屋的灯光之后，在花园之中，就只有一些夜班的警卫还在坚守岗位。
　　这种配置的警卫防范一些普通的小毛贼倒是绰绰有余了，不过，对于一位持有着拥有潜行方面能力收容物的乙太骑士而言，就只能说完全是摆设了。
　　在「阴影的轻纱」笼罩下，玛丽牵着玛格莉塔的手，轻松地穿过了花园入口的警卫。踏入了由荆棘与蔷薇的树篱围成的，罗曼罗兰家族有名的玫瑰花园中。
　　这个花园正是庄园名字中“玫瑰”的由来，形式是贵族们钟爱的树篱迷宫，只不过构成这个迷宫的除了常绿的灌木，还有数十种珍贵的蔷薇，每一个时节都能看到品类不同、美丽高贵的花朵在树篱间绽放，用它们华贵的美丽与迷人的香气折服着每一位受罗曼罗兰家族的邀请来到这里的观赏者。
　　在罗曼王国，这是无论哪个园艺师都梦想着进入的，仅次于米纳斯宫花园的憧憬之地，但对于从小就在花园中玩闹嬉戏、也对园艺不甚了解的两姐妹来说，这个花园和其他的花园也没有什么区别。
　　之所以来这里，一个理由是因为这里够大，而且警卫们只会守住树篱迷宫的出入口，高达两米的树篱可以完美地遮掩少女们的身影，庄园里再没有比这更宽阔的空间供偷偷摸摸的两人尽情散步。
　　而另一个理由是——
　　“玛格莉塔，还记得吗？虽然说起一起在花园里玩耍的话，你应该会想到罗曼罗兰宅邸的小花园，不过其实我们也挺常在这里一起玩的。”
　　“因为每年的新年都要回这里嘛……”
　　树篱的迷宫并不复杂，无论是玛丽还是玛格莉塔都对这里熟门熟路。她们很快抵达了花园的最中央，这里的四条长长的水渠构成了等长的十字，最中央是一个圆形的由大理石修建的喷泉。不过和常见的巴洛克式华丽喷泉不同，这个喷泉的中央没有华美的人体雕像，取而代之的是一艘由大理石雕琢的铁甲舰被安放在水面上，喷泉的主出水口就在舰船的船底，喷涌着水波让它看起来像在惊涛骇浪上岿然不动，在铁甲舰的周围还有将一部分身体露出水面的鲸鱼，从它们头顶的喷口中，清澈的水柱有节律地此起彼伏。
　　玛格莉塔还记得，小的时候，这个不深的水池就是家族中小孩们的游泳池，除了她自己以外，家族中的年轻人几乎都是在这个水池里学会游泳的。
　　自己在第一次泡进这个池子时就能游起来，那是在玛格莉塔的记忆里为数不多的自己受到称赞的时刻。
　　“玛丽姐说的一定要做的事，是什么呢？”
　　来到喷泉的边缘，清凉的水雾让夏后月的燥热也被抚平了些许，玛格莉塔坐在自己姐姐的身边，有些好奇地问着。
　　——结果，话音未落就被吻了。
　　柔软的嘴唇与柔软的嘴唇相触，虽然只是蜻蜓点水似的一吻，但一股令人心悸的热度还是蒸腾了附在唇上的水雾。视线远离，玛丽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妹妹，那双黑色的眼睛中似乎有某种帷幕被烧尽了，被那瞳孔深处还被什么遮掩着没有显露的情热。
　　“玛丽……姐……？”
　　说不上来那是什么，对于少女而言，这是一种陌生的情愫。玛格莉塔这还是第一次被自己的姐姐用这样的目光凝视着，她隐约感觉得到自己在这种目光中发生了一些变化。可是又说不上来那到底是什么。
　　“我一定要做的事……是对你的感谢哦，玛格莉塔。”
　　“……诶？”
　　“如果没有你的话，我是无法实现这个梦想的，如果不是你的话，玛格莉塔，如果不是你的话，我的梦想不会这样快的实现，不会有这样近乎皆大欢喜的结果，我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全都是你的功劳啊。”
　　亲吻之后是拥抱。
　　话语带着有别于夜风的微热吹入耳孔，感受着脸颊上传来的柔软和近在咫尺的心跳声，因为这郑重的感谢，玛格莉塔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并没有做什么啦，虽然帮助凯撒先生完成了他的愿望，但是最后把凯撒先生拉入同盟的可是玛丽姐自己哦，说服汤姆也是因为玛丽姐很厉害，虽然这段时间一来我也确实是忙忙碌碌的，但最主要的功劳还是在玛丽姐自己身上哦。”
　　这话绝非虚言。
　　玛格莉塔很清楚，之所以玛丽姐可以成功地在今天完成盛大的演出，一举击溃反对者，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过去的那些年里她一点一滴积累下来的实绩，那份成果让她即使离开了王国一段时间也没有被动摇，也正是因为如此，安东尼叔父才会想出绑架芙拉·雅这样的卑劣手段。
　　相比起来，她这段时间的忙碌，像是去找寻布料啊、帮忙洗清对采集队的诽谤啊之类的事，更多的是锦上添花而已——就连把她们送回这座城市，也是猩红小姐的帮助。
　　正是因为这段话绝非虚言，所以，玛丽的表情才变得相当微妙。
　　“……你认真的？”
　　“……玛丽姐？”
　　……这句话好像在哪也听过。
　　疑惑的玛格莉塔偏了偏头，但是金色的发丝拂过她的鼻尖，再对上视线时，刚刚才和姐姐的双唇触碰的部位，被一只手指轻轻按住。
　　“你总是不能正确的评价自己，玛格莉塔。好好想想看，如果不是你，那位猩红小姐会那么爽快地帮助我们吗？如果不是你，芙拉·雅能那么快得救吗？如果不是你，那支采集队的事不会那么快被澄清，之后会有怎么样的影响也很难判断，更不用说在西西里岛上发生的事了。”
　　——如果长年无法得到公正的评价，自我评价的能力也会减弱、甚至丧失。
　　虽然在大学里玛丽的方向并非是心理学，不过偶然听过的讲座还是让她知道一些基础的知识。
　　“如果不是你奔走着将事态解决，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我能现在在这里和你庆祝计划的成功和梦想的实现，你才是最大的功臣呀。”
　　“诶唔……是这样吗？”
　　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
　　“不然呢。”
　　没好气地敲了敲自己这个笨蛋妹妹的额头，玛丽把目光移向这个喷泉。
　　“更不要说，如果不是过去的你支持，我又怎么有十多年的时间经营家族的事业，积累到这样的优势呢……虽然我以女性的身份插手家族的商业事务是得到了父亲大人和慕晴大人的支持的，但是在稍有起色的时候，如果不是作为继承人的你的表态，那是还没有足够实力的我毫无疑问会被针对，然后不得不退出或者因为受到限制而无法有这样的成就……难道说，这件事你也忘记了？”
　　“不、虽然说是有印象……不过，那次我只是听了母亲大人的……”
　　的确发生过这样的事。
　　玛格莉塔记得，确实是有一天，母亲大人忽然来找过去的她，告诉她玛丽遇到了困难，或许需要她的帮助，然后在玛格莉塔问自己应该怎样帮忙的时候被告知只需要亲手写一封信——
　　“……原来那是母亲大人让你做的吗？”
　　“嗯、嗯……”
　　“……”
　　“……玛、玛丽姐？”
　　“这种时候，就算是说谎也该说是自己主动做的吧——”
　　“唔唔唔唔——”
　　脸被揉了。
　　沾着清凉水珠的手捉住了自己妹妹的脸，玛丽的脸上有一瞬间流露出了怅然若失的表情，但旋即她又恶狠狠地追问着。
　　“那么另一件事呢？”
　　“另一件事是、什喵时……”
　　“当然是在这里发生的事！”
　　在这里发生的事？诶？具体来说，是哪一件事？
　　在这个喷泉旁边可发生过许多的事，就算玛丽一副把“你没有忘记吧！”这句话写在脸上的表情，可玛格莉塔还是一脸茫然。
　　“啊，不对，严格来说并不是一件事，而是很多件事……”
　　而且需要检索的目标范围还扩大了！
　　玛格莉塔就只好露出一副呆呆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姐姐。玛丽也意识到自己的话不但对玛格莉塔回忆起她所说的到底是哪件事毫无帮助，还只会平添混乱。于是那副少有地有些慌张的表情平静了下来，恢复了平常那个冷静的她。
　　只是没一会儿，她的脸上又泛起了红晕，把手从玛格莉塔的脸上放开，轻轻咳嗽了一声。
　　“那个，玛丽姐……？”
　　“……不，没什么，只是突然发现这些事自己说出来的话就会觉得……嗯……有些难为情……”
　　羞耻心的上涌毫无征兆，连玛丽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的心跳忽然激烈了起来，组织好的话语也因而散乱，她转过脸，把有些狼狈的表情遮蔽在玛格莉塔的视野之外。
　　冷静一下冷静一下，自己可是姐姐，在这种时候——可不能慌张啊。
　　呼——
　　深呼吸，用最简单的方式再度恢复冷静之后，玛丽才重新转过身。虽然脸上依然带着红晕，但是少女的语气已经重新变得平静了下来。
　　“让我从近到远一件件说吧，最近的一次，是我在大学时选择专业的时候呢。因为想要读医学结果被家族的长辈反对，说是和尸体打交道一点也不淑女，那个时候的你在这里鼓励了烦恼的我，这件事还记得吗？”
　　“啊，这件事我还记得呢，就是恺撒外公反对呢，他觉得女孩子学解剖简直是破天荒的荒唐事，还打赌说玛丽姐在看到尸体的时候一定会被吓晕过去，更别说解剖了。虽然我直到现在还是挺尊敬外公的，但是，他的一些想法的确已经跟不上时代了，谁说女人就不能学医，当个好医生呢？而且——”
　　玛格莉塔忍不住笑了起来。
　　“变成现在的样子后我才知道，那些动不动就晕过去的夫人和小姐们，都是太追求细腰而把束腰勒得太紧了。”
　　“这个并不是父亲或者母亲让你做的，是吗？”
　　“嗯。”
　　对自己姐姐眼里的「什么」毫无察觉的少女，自己推行着对话。
　　“更早一点的还记得吗？我自己创立酒店品牌，但被家族里的长辈认为是胡闹不予支持，而我也还没有到可以无视长辈意见的时候，也是在这个喷泉附近，你找到我，通过你那个紫罗兰隐士会的关系，给了我强力的支持。”
　　“那件事我也记得哦，算是我做得最漂亮的一件事吧，到现在家族里的一些长辈都还不明白玛丽姐到底是怎么弄到酒店的经营许可的。”
　　“那么再早一些，我拒绝去梵黎山的女子修道院学习怎样成为一位优秀的淑女，而是坚持要在罗曼城读普通的专门学校的时候呢？”
　　“啊，那件事我记得很清楚，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玛丽姐哭呢，一个人坐在喷泉的旁边注意到有人靠近后把冰冷的水泼到自己脸上假装自己没有哭。”
　　“那个时候我作为一位淑女还不够成熟，所以这种糗事就别提了吧。那个时候你对我说了什么样的话。”
　　“嗯，那个我也记得哦。”
　　在不久前才在自己姐姐的帮助下对过往的记忆进行过梳理，所以没有花太多时间，玛格莉塔就回忆起了那时的话语。
　　不过，在回忆起来之后，少女的脸微微地变红了。
　　“那个时候的我也说的那些话，现在回想起来……有点害羞……啊，等一下，难道说玛丽姐也——诶唔？”
　　鼻尖被轻轻弹了一下。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又变回了平时那游刃有余的模样，在黑色眼瞳之中浮现出一抹期待，就像是期望着少女说出
　　“具体是哪些话，还回想得起来吗？”
　　“虽、虽然想得起来……”
　　这下。轮到玛格莉塔忍不住移开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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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0节 EP.224 悖德的姐妹「上」

　　回忆过去的事的时候，偶尔就是会不明原因地让人感到羞耻，尤其是当回忆的事在十几岁时发生的时候一样。
　　虽然本身并不是什么值得羞耻的话语，至少在当时说出来时并没有这样的感受，可一旦回忆起来，感觉却又完全不同——
　　——玛丽姐的想法，我认为是正确的。为什么只是因为其他人都这样做就非要自己也做一样的事呢？这完全不对吧。
　　……就算你这么说，你自己不也因为父亲大人他们说每一任家族继承人都是这样的而一直按照他们的安排升学吗？
　　——唔、虽、虽然是这样啦，不，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觉得敢于顶撞家族安排的玛丽姐很勇敢……
　　……只有勇敢可是什么也干不成的。
　　——唔，但是，勇敢地去做正确的事的话，一定是能够得到回报的！
　　而且，仔细想想的话，那一次也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虽然说着想要安抚，帮助她，结果却反而让心情不好的玛丽姐心情更糟糕了，到最后——
　　“无论何时，我都会支持玛丽姐的……最后我，是这样说的吧。”
　　“……是哦。”
　　玛丽的表情变得柔和了。
　　“而且，那一次并不是你第一次和我说这句话，这件事你还记得吗？”
　　“……诶？”
　　“在更早、更早的时候，在你才刚刚能流利地说话，而我也还没有开始上学的时候，我们那时还经常能够一起玩耍，一起照看着才两岁的欧琳丝。那个时候，你也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微笑着的少女，向玛格莉塔说出了她完全没有想到的事。
　　“……那个，玛丽姐，我们在这个喷泉附近说过的事，有那么多吗……”
　　“啊啦，你是不是忘了，我们这些年轻一辈的升学、在家族中的事务安排之类的决定，一直都是在新年的家族聚会后决定的。”
　　……这么说起来，虽然作为商贸贵族，罗曼罗兰家族的核心是在罗曼城，但是，正因为是贵族，贵族就应该在自己的领地度过新年这样家族里本来没有的传统也变成了惯例。然后，因为新年是家族成员聚集最多的时候，大至下一年的预算，经营方针，人事调动，在宫廷里的事务，小到旅行计划，年轻一代的升学、进路规划，这些都是在新年的家族聚会后决定的。
　　像今天这样不是某个节日家族中的大部分人却聚集起来的情况才是很罕见的。
　　“然后，在我看来这些决定对我有害、但我一个人又没办法说服长辈们的时候，我就会跑到这里来一个人呆着，嘛，因为要穿过迷宫还是有些费事的，所以一般也不会有人来打扰——除了你之外呢。每一次每一次都会跑过来找我，就好像完全察觉不到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消消气再去想办法对付那些长辈们一样，喋喋不休地说个没完。”
　　“这么一说，这样的事发生的还真是不少呢……好几次，明明我都打算安慰玛丽姐的，结果反而被玛丽姐弄哭了。”
　　“……我承认我小的时候有时候不太有姐姐的风度，不过，你读不懂空气才是最大的问题。”
　　玛丽身体一歪，好像想要靠在玛格莉塔的身上，但马上她又注意到了两人之间的身高差，于是改为把自己的妹妹一搂——
　　下一秒，玛格莉塔就侧躺在了她的大腿上。少女的手掌拂过她金色的发丝，就像为耍小性子的猫咪顺着柔软的毛。
　　“不过呢，尽管有些时候你被我弄哭了，可你总是履行了你说的话。一直帮助我、一直支持我。真是的，感谢的话，不管怎么都说不完呢。”
　　“这也不是什么值得感谢的事啦。”
　　“如果只是说说而已那的确不是什么值得感谢的事，但是——”
　　你从来都并不只是说而已——
　　玛丽的手从自己妹妹的肩膀上滑下，从那纤细的腰肢一路触碰到少女蜷缩起来的双腿，隔着裙摆，轻轻地按在了藏匿于裙摆下的枪袋上。
　　接下来要说的话，对于即将听到它的人来说是第一次，但是对于在场的另一位沉默却可靠的女士来说，已经是再度听闻了。
　　虽然引入的部分与自己想的有一些出入，但最后还是顺利地诱导到了这一步。
　　话题的流向毫无阻碍。
　　周围的蔷薇正在流淌醉人幽香。
　　水雾凉爽，微热的身体还没有起汗。
　　——状态绝佳。
　　而花间的虫音在这个时候都悄然停息，似乎是预感到了她接下来要做的事，将绝对不会被打扰的寂静时间留给了她。甚至连夜天的云幕也在此时裂开了一道缝隙，将璀璨的银辉洒落在这被荆棘、绿茵与蔷薇环绕，水音清越的地方。
　　——时机正好。
　　就好像少女时期陪喜欢占卜的朋友去占卜时，那些神神叨叨的占卜师所说的「命运之刻」，所能感受到的世界都在推动着自己，要向前踏出至关重要的一步。而她也已经准备好了。当然准备好了，她可是长姐哦？而且还身负着另一位妹妹的觉悟，在这样的时刻，她又怎么可以退缩和畏惧呢？
　　“……”
　　所以，玛丽无声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如果还是记不起来……”
　　“……玛丽姐，有人过来了！”
　　——命运之时是珍惜而宝贵的，稍有迟疑就会错过，甚至遭遇搅局者。
　　这个时候，被从自己的腿上起身的玛格莉塔拉着手，躲入树篱阴影之中的玛丽，脑海中忽然回想起了那个满面皱纹的老占卜师所说的另一句话。
　　脚步声从树篱的另一侧传来，手提式的乙太灯光影摇曳，带来了几声有些紧张的话语。
　　“这里怎么可能会有人嘛，你不会是喝多了酒糊涂了吧。从宴会结束我们可就一直守在入口，庄园里的人可谁也没有靠近过来。”
　　“但是我听到了嘛，非常轻微的，女人的声音，好像在说着什么过去的事之类的，就在这个喷泉的旁边！”
　　“我只听到了喷泉的水声而已。”
　　走到这里的，是两人一组的庄园卫兵，其中一个男人牙齿打战，另一个则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提着乙太灯四下张望。
　　“什么也没有哦。”
　　听到他这么说，那个表情慌张的男人的脸色更是变得铁青。
　　“难道说，真的是幽灵……”
　　“你还是少看一些恐怖小说比较好哦，我说真的。”
　　“但是我真的听到了！你知道我的耳朵一直很厉害的！”
　　“好、好、很厉害很厉害……”
　　说着，两名庄园警卫便离开了。
　　“看起来没有被发现呢……”
　　属于他们的脚步声在远去，近在咫尺的心跳声却渐渐地变得激烈。在篱墙没有缠绕荆棘的一处拐角的两人藏匿于黑暗中，就连光都照不到这个小小的角落。
　　乙太灯的灯光是「阴影的轻纱」的天敌，正因为如此玛格莉塔才在察觉到靠近的脚步时选择了这里。
　　但也正因为是小小的角落，所以她们的身体紧贴，隔着薄薄的夏装，向彼此传递着属于自己的体温。
　　脸颊紧贴着傲人的柔软果实，穿着真丝吊带袜的双腿彼此交错。
　　香水的气味和美酒的余香，从垂落的发丝幽幽地钻进鼻腔。
　　……玛丽姐的身体好柔软啊。而且还香香的，充满了成熟女性的魅力……
　　如果是在红磨坊一类的地方，即使不站在舞台上，玛丽姐也一定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位吧……诸如此类的想法，不知为何缭绕在玛格莉塔的脑海之中。
　　奇怪，是因为最近被猩红带去那种场合的缘故吗？还是说，因为青春期后自己也说不清的某些缘故呢？突然感觉这样的玛丽姐……好有女人味。
　　呼吸稍稍有些焦灼。
　　幸好，在「阴影的轻纱」下，没有夜视能力的玛丽姐应该是察觉不到这一点的。对自己奇怪的想法有些在意又有些羞耻的少女在说完那句话后就沉默了——不，是被迫沉默了。
　　因为玛丽的吻。
　　“唔？”
　　月光已经重新被夜天的云彩所遮蔽。
　　因为远去的脚步声，一时停止的虫鸣又开始了欢快地呼喊，远离了带来凉意的喷水池，停滞的夜风让闷热的空气下沉，而因为太过接近，泥土与枝叶的气息还有蔷薇的香气都变得有些太浓郁和粘稠，包围着她们，让人的头脑有些微微地眩晕。
　　那就像命运一样的时刻错失了。
　　意识到这一点，在被玛格莉塔拉入阴影之中时，玛丽就忍不住在脑海之中诅咒着自己的愚蠢。越是精于算计越是容易因为突然的情况而遭遇失败，这么简单的事她居然忘记了！
　　或许就像欧琳丝所说，自己是因为恋爱，脑子变得有些不太灵光了吧。
　　怎么办？
　　——暂时放弃，重整旗鼓再来吗？
　　——还是说，要等待更好的时机？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状况都不是配得上自己告白的舞台。玛丽·罗曼罗兰虽然不是一个很有表现欲的家伙，但是，但是——
　　意识到这样的思考不像自己，是在数秒后。在意识到之后，黑暗之中，玛丽的嘴角猛地抽搐了起来。
　　——不对吧。
　　——完全不对吧。
　　即使是在真正的少女期，她也从来都不是恋爱冲昏了头脑的思春少女，虽然也会在意气氛、场合以及时机，不过因为这些的差池而放弃等待下一次机会可不是玛丽·罗曼罗兰的作风。
　　有机会的话就绝不放过、计划出现偏差就将之修正、如果最终还是被意外打扰就用自己的力量塑造最好的舞台！
　　告白——是的，她的确打算这么做。但告白就只有青涩地，带着紧张与不安地等待着对方的回应这样一种选择吗？不对吧，才不仅仅是这样吧，她才不是那样的青涩少女，她心中所怀抱也不是那样纯真的感情！
　　紧贴的身体传递着热度，胸中的鸣动逐渐高昂。怀抱着的那小小身体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样地惹人怜爱，让人想要更加、更加地疼爱她。
　　命运之时已过，那又怎么样？对于自己而言，无论何时——
　　无论何时，都是最完美的时间！
　　“如果你记不起来了的话，就让我好好帮你回忆起来吧，再一次的。”
　　唇瓣短暂地分开，炽热的呼吸让肌肤渗出微微的汗水。
　　然后再一次地深吻，在呼吸的间隙将圣银曾经听过的故事轻声说出。
　　那是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时，作为长女的她还没有被安排自己的第一位家族教师，作为幺女的欧琳丝才刚刚度过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年，她们还时常形影不离的一起玩耍，一同翻看着适合孩子们看的童话。还没有人要求她们学习苛刻的礼仪，诞生于富裕之家的孩子们只是无忧无虑地度过着每一天。
　　但当然，这个世界上谁也不会无忧无虑，就算是尚未需要承担起任何责任的孩童也有属于自己的烦恼，哪怕在之后的时光回头看去那只是何等、何等地微不足道的一件事，在当时却也足以引得孩子们哭闹。
　　“还记得……嗯……曾经种在这个花园里的一棵树吗？据说，从家族建立时开始就已经长存的，不高、却特别……啾……嗯、特别漂亮的一棵树。啾……咕……”
　　“玛丽姐……咕啾……诶、难道，玛丽姐说的是……嗯啾……”
　　那一日，小女孩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生着闷气。
　　想要和平常一样和她一起玩的男孩找到她，想要把她拉到明媚的春光下，但他的手却被甩开了。
　　——怎么了？
　　没来由地遭到了冷淡对待的男孩有些不明所以地问着。
　　那个时候两人之间的关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出于一种对抗心，女孩本来不想说什么，可是，或许是因为被男孩委屈巴巴的表情看着，或许是因为那时开始产生的姐姐不该在弟弟妹妹面前乱发脾气的自觉，她把本不愿意说出来的话说了出来。
　　——明天，那颗树就要被挖掉了呢，明明我都还没有爬上去过，可是，却要被挖掉了。
　　那颗树——对于罗曼罗兰家的人来说都很清楚指的是什么，据说自从庄园建立起的时候就在这片土地上。在家族中一个说不上传统的传统就是，会在家族聚会的时候在树下铺上弹床，然后让孩子们去爬这颗低矮的古木，谁爬得越高就会得到奖励，还被夸奖为“勇敢的罗曼罗兰家的孩子。”
　　当然，这项活动女孩们是不用参加的。爬树对于小男孩们来说是身强力壮的活动，但对于小淑女们来说就有些太过粗野。可在那个性别意识还并不强烈的年龄，女孩对此却很不满。
　　——我也是勇敢的罗曼罗兰家的孩子！为什么我就不可以爬树！
　　所以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家族的长辈们带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允许了女孩的加入，可惜的是，运动能力不算好的征兆在那时就凸显出来的的女孩一直没能爬上那棵树，但她毫不气馁，而是一次次地挑战着。
　　可是，还没等她在挑战中获胜，那颗老树漫长的生命却走到了尽头，在再一个的春日，那些枝条上不再有嫩叶萌芽，相反，还招来了大群的害虫，在家族几次杀虫后，又在春雨和回升的气温中开始出现了腐烂的迹象。
　　这棵树对家族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因而人们并不愿意看到它腐朽，在临时召集会议商议后，家族最后决定把它砍伐，做防腐处理后，制成庄园的家具。当然，也就不会再让孩子们上去爬了。
　　可是女孩还是没有爬上树，可无论怎么苦苦哀求，才四五岁的女孩也是无法让大人的想法发生改变的，所以只能一个人在房间里生闷气。
　　然后——
　　就是在那个时候——
　　“无论何时，我都会支持玛丽姐的。”
　　男孩对着女孩说出了这样的话。
　　还在生闷气的女孩则回以“你能让那棵树不被砍倒吗？”，结果，两人少有地争吵了起来，不欢而散。
　　在那个时候，女孩并未对男孩的话放在心上，因为知道小孩子的支持什么也做不了，而且还吵架了。但是就在当晚，男孩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把她从房间里带了出来，绕过庄园警卫们巡逻的路线，来到了那棵树下。
　　——虽然明天这棵树就会被伐倒，但是，今天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哦。玛丽姐的话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爬上去的！
　　——啊啊！当然！我绝对可以爬上去！
　　——加油啊！
　　男孩在一旁加油打气，女孩一次又一次地挑战树木的顶端，对于运动苦手的女孩来说那可真是一个难关，她还有一次差点不小心从树杈上摔落，多亏了男孩用力拉住了她的手。才没有掉下去。
　　那真的是完完全全的胡闹，两个小孩，仿佛不知道恐惧与危险为何物的在夜晚，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情况下偷偷摸摸地去爬一棵为了驱除害虫洒了大量药剂的树，没有发生意外简直就是奇迹。
　　可是，如果会顾虑后果那就不叫小孩子了。在那个夜晚，男孩和女孩一次又一次地攀爬着，把一副弄得脏兮兮破破烂烂，把手脚擦伤。最后，花了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呢？女孩和男孩爬上了树的顶端。
　　站在那如果能以如今的身高来看绝对不算高的树顶，用特别的角度看着熟悉的庄园和平常绝对看不到的脏兮兮的彼此，两人笑了起来。
　　“那就是……起始。”
　　因为笑声引来了庄园的警卫而被发现，最后被狠狠地骂了一顿，那又是另外的一件事了。
　　是的，玛格莉塔也想起来了。
　　她稍稍地离开了一点距离，因为这份回忆而忍不住露出怀念的笑颜。
　　当时到底做了多么危险的事，直到之后才知道呢，被骂的很惨，后面还因为喷在树上的杀虫剂沾在身上，长了一段时间的藓——
　　虽然一度被自己封印，但过去的、与自己的姐妹们在一起的回忆，实在是那段时光中仅有的些许幸福。
　　玛格莉塔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因为那令人怀念的回忆，她忍不住想多说一些，不过，那些过往的话语却没能说出口来——
　　那些音韵依旧被吻所打断了。
　　被一个、格外浓厚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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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卷将于本月月末完结.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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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1节 EP.225 悖德的姐妹「下」

　　亲吻是女性彼此之间关系亲密的证明，玛丽是这样告诉她的。红磨坊的女性也是这样告诉她的，就连露娜公主——虽然在被亲吻之后表情一副非常古怪的样子，但也没有对这件事表示异议。
　　可这个吻不一样。气氛不一样，甜蜜的程度也不一样，这让玛格莉塔通过直觉而不是知识感觉到，不一样了。
　　“从那之后，你也一直履行着那时的诺言，在各种各样的事上都坚定地支持我，帮助我，然后，等到我意识到的时候……眼中的你，就不再仅仅是「家人」。”
　　“感谢”与“回忆”告一段落，可热烈鼓动着的，接下来会发生的又是什么？身体被更加用力的拥抱，本来就轻薄的布料更是被挤压得几乎感受不到，能够切实地感觉到的仅有诱人的柔软和炽烈的热度，只有触碰的唇舌之间涌进来的，由话语所诉说的强烈情感。
　　少女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似乎理智不知道也无所谓。比起知道更重要的是感受，不是用理智，从那炽热话语中流露的东西本来就不是理性可以解析之物，那是越纯粹就越接近于感性的情感，所以——
　　所以，少女灵敏的灵性，以及随着灵性的增长毫无自觉地变得敏锐的的感性，一口气陷入了那甜美的热浪。
　　“……就算问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那样的，我也说不上来，可能也有青春期时意识到的时候，心里已经萌发了悖德的感情。”
　　玛格莉塔没法闭上眼。不，准确地说，是她无法把目光从那双黑色瞳孔之中的光芒移开。那光透过理性的裂隙，照得她的头脑、她的心、她的灵魂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本处有删改）
　　到底是灵性的感应，还是身体的感受？
　　灵与肉原本就会互相影响，而现在到底是哪一边影响得更多，已经不重要了。
　　黑暗中有比黑暗更黑暗的无形之光包围了少女。她在光之海中下沉，沉得越深，见得越多。见到被丰满高挑的姐姐抱在怀里，自己因为浓厚的吻与拥抱而失神迷茫的……不、自己……自己……？自己……是谁？
　　带来这些光的人吗？这些光是这样地强烈，明亮地浸透自己，是的，自己，这些感情满溢在自己之中，让她对自己正拥抱的女孩产生了无尽的怜爱，就像是这光海本身，这片海洋曾经一度干涸，但因为那个人以另外的，更加符合自己喜好的身姿重新出现在面前之后，这强烈的光就无法再受到一丝一毫地限制。
　　或者说，正因为一度被压抑，再无顾虑之后的爆发，才会如此强烈。
　　感觉不到声带震动的实感，但是「喜欢」、「喜欢」、「喜欢」——没有话语被讲述，但喜欢的话语不停地被说出，被听到，拥抱和亲吻越来越热烈，那曾经被压抑的强烈情感一点点爆发，激荡着光的海洋在波纹中释放着深厚而强烈的欲望。
　　——总算是说出来了。
　　她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放下了心中沉重的大石。
　　——真是漫长啊。
　　是啊，这是何等地漫长啊，这情感的开端是那样地早，又是那样地被注定无法见光、无法得到承认。
　　是的、这是从一开始她就清楚的事，但她也有过纯情的少女时代，有过在真正的恋爱之前，与心上之人在家人与朋友的祝福下走向幸福的殿堂的愿望，而即使意识到了自己的恋情是何等地悖德之后，她也仍然抱着某种无谓的气味，幻想着如果自己足够有能力，依然可以让对她的感情有诸多不满的人闭嘴，历史上不是有众多这样的人吗？
　　这给予了她强烈的动机，让她拒绝成为一位一般人眼里的淑女。
　　这让她有了一个秘密的梦想，让她勇敢地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领域里奋斗。
　　可是，这份感情也一度消泯。
　　在那个夜晚，当她听到自己的妹妹，欧琳丝哭泣着告诉自己，她爱上了她血脉相连的哥哥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劝说她放弃。
　　自己以后一定会被欧琳丝所憎恨的吧——她很清楚自己的行为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然而、即使如此，她也不想要放手！
　　在欧琳丝将她的劝说全部都拒绝，哭泣着、动摇着、彷徨着，却坚定地展现出那份绝对不输给她的「爱」之前，她的内心都做好了在之后承受来欧琳丝的愤怒和恨意的觉悟了！可是——
　　可是在那个夜晚，她忽然意识到她并不希望那样，自己的这个妹妹对于自己而言同样重要，这让她在经历了无比强烈的苦恼之后最终决定在这里展现作为姐姐的气量，选择支持欧琳丝，而将自己的感情深深掩藏。
　　……意识到这样做并非「成熟」，是变得更加成熟之后。但那个时候也因为欧琳丝的积极，虽然内心深处依然留存着一些嫉妒甚至嫉恨，但我也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经历，我变得更加注重被这种名义掩盖的关系的实质而不是“谁和谁是恋人”这种无意义的名义。但幸运的是，这种无谓的名义确实毫无意义。幸运的是，即使没有这无谓的名义也不会影响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反正，作为家人，只要她想，我就可以一直和自己的弟弟妹妹们待在一起。
　　在那之后，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她最青春的时期的最后几年，是在放浪之中度过的，取向和癖好还有其他各个方面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各式各样的变化，自己进一步地意识到，如果抱持这这这想法就一定会被排斥，不会被接受，因此，比起成为某个群体中的被驱逐者，还不如由自己主动舍弃那肯定无法接受自己的陈旧道德。
　　既然不会被承认和欢迎，那么就把不会承认这份情感和欲望的道德舍弃吧。
　　——于是、我这样说着、威风凛凛地。
　　自那之后，迄今为止的人生也是如此度过的，可即使如此，即使如此——
　　从口中说出的话语中还是带有着不安。
　　那份本以为会彻底沉寂的感情重新复苏，是他变成现在的样子之后，是再一次和欧琳丝确认了彼此的感情之后。
　　乘虚而入的自己真是卑鄙，看到欧琳丝因为爱恋的人变成和自己一样的女孩时几乎崩溃的表情却在内心暗自愉悦的我也让人作呕。一边惺惺作态地安慰着妹妹，内心里却想着简直是命运对自己的眷顾——如果不是命运的眷顾会是什么呢？
　　还能用什么样的理由来说明我一度喜欢的人在自己封存那样的感情之后，甚至连取向都发生改变后还变成我喜欢的性别，变成我喜欢的样子，甚至比起之前的更让我喜欢？
　　所以那颗心再度因为他——现在是她而跳动，甚至比起过去都更加激烈，可是变成这样姿态的她却变得离我远了，远得彼此几乎可以毫无交集，远得在她变成这副姿态后，相处的时间也少得可怜。
　　而且欧琳丝也没有被打倒。
　　她展现出的坚强令我欣慰，因为一次恋爱的挫折就一蹶不振可不是淑女所为。她的决定也令我惊讶，不过在对这件事彼此袒露心迹之后，更吃惊的果然是我这一边。
　　说着这一次让我先的欧琳丝，并未放弃，甚至做出了大胆至极的举止，而之后，订立计划，抓住机会，而现在——
　　就是将自己的感情，欧琳丝的觉悟一同化作话语之时——
　　但当然，再怎么精心准备，把她带到这边的世界也是有可能会被拒绝的，正常人听到自己的亲姐妹的告白第一反应通常是把这当作家人之间的告白，第二反应则是受到剧烈的冲击而表示出厌恶。
　　“玛格莉塔——你愿意吗？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做一对，为世俗道德不容的姐妹吗？”
　　所以我这样说着，带着最大的勇气和希冀，极尽最谨慎而准确的话语。
　　当然，我还是相信的，相信玛格莉塔……诶？玛格莉塔……诶？是……我是……谁？玛丽·罗曼罗兰……是……我？我是……付诸心意的告白者，是宣言者、是舍弃道德者、是……不是……我是……我自己的名字，刚刚被自己、不，被她……被玛丽姐在来到这个花园后第一次说出来——
　　从来到这个花园之后，第一次被说出的这个名字——！
　　湛蓝的双眸恢复了焦点。
　　下巴靠在柔软的丰腴上，深处幽深邻光的黑暗中，身、心、灵、意识，混乱平复……不、是挣脱，身体平静……不，是一开始就未激昂。
　　自己的名字是……玛格莉塔·罗曼罗兰，而刚刚的自己是……感受到了作为姐姐的玛丽·罗曼罗兰的——
　　——爱。
　　——欲。
　　——记忆。
　　——心与、情。
　　“啊……啊……”
　　开口的嗓音……是自己的没有错，只是又一次的……对，又一次的「感同身受」。
　　直觉告诉了少女答案。
　　刚刚那怪异的状态，是自从在西西里岛上灵性又一次增长后导致的——而且是自己所体验过最强的一次。
　　或许也有来自玛丽姐的情感是那样强大的缘故，也有可能是作为玛格莉塔·罗曼罗兰的自己的“自我”还不够稳固的原因，自我意识被冲散，内心被感受到的情感充满、而顺着这份情感，少女又摸索到了属于玛丽的记忆，因为那毫无保留包围着自己的属于玛丽姐的情绪和思想，让自己在那段时间里变成了玛丽·罗曼罗兰。
　　自己同时变成了拥抱者与被拥抱者，告白者与被告白者，让自己以玛丽姐的身份感受了那股跌宕起伏的禁忌爱恋。
　　所以玛格莉塔完全理解了。
　　她同时以两个视角，理解了这份感情。
　　但那毕竟是玛丽的感情。
　　虽然自己的身体也受到了影响，但那只是灵体所感受到的影响的余波。
　　但那，真的只是玛丽姐的吗？
　　分不清了。
　　——扑通、扑通。
　　慢了好几拍地，心脏忽然剧烈地跳动了起来。「阴影的轻纱」力量还在，所以玛格莉塔看得到自己的姐姐没能注意到自己失神的视线，是在紧张地等待着答案吧，所以连亲吻也没有继续，那副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可或许是置身黑暗之中的安心感，从那冷静的间隙，玛格莉塔还是得见不安的情绪。
　　而那份不安也涌入了少女的内心。
　　“……”
　　“……”
　　“……”
　　……要怎么回答、诶？诶？
　　做一对世俗道德不容的姐妹，那个，虽然说法有些改变，但是这个是，告白吧？诶？不、也不对？能够非常清晰地感觉到玛丽姐和自己想要成为的绝不是一对一的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如说这份情感里感受不到强烈的占有欲，就像玛丽姐说的即使什么也不做维持着一直以来的关系她们也能自然地一直在一起，因为是姐妹，但是比起那样的姐妹，玛丽姐更想要和自己做的是，为世俗道德所不容的，诶？诶诶诶？！
　　玛格莉塔错乱了。
　　常识，理性、思考、自己的感情、玛丽姐的感情，茫然、这些能够导向的结果只有混乱和彻底的混乱，玛格莉塔完全不知道、完全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不，“作为玛丽”的话她很清楚，但是，“作为玛格莉塔”——也不对，对于这份感情她已经充分地了解，但是，到底该怎么做——
　　“玛丽小姐，请不要太紧张，给玛格莉塔小姐一点时间，我相信，玛格莉塔小姐现在一定非常混乱。”
　　割裂这混乱之云的，是圣银的清越。
　　“玛格莉塔小姐也请稍微冷静一些，这是很重要的事，但是，您有足够的时间思考和决定，我不了解人类的感情，所以这也是我唯一能给您的建议——不，能提供的建议，倒是还有一个。”
　　瑟莱忒、永远会在自己最慌张无措的时候帮助自己的瑟莱忒小姐。如果不是双手正拥抱着姐姐的腰肢，玛格莉塔简直想立刻伸手，去触碰那无论何时都能让她平静下来的温度。
　　“建议……是什么呢？”
　　但她现在只能这样询问。
　　一开口，玛格莉塔就后悔了。
　　面对姐姐的告白，当着她的面向另外的人询问该怎么办，无论怎样都是出局吧，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玛丽姐对自己抱有的情感，这情感因为欧琳丝的决断，这如何改变了她，正因为对这些清楚得不能再清楚，玛格莉塔才会陷入现在的混乱。
　　“不要用头脑，用心去决定。”
　　圣银简短地说着。
　　——不要用头脑。
　　——用心。
　　可是，心会说些什么呢？
　　在只有玛格莉塔能够单方面地看见玛丽的黑暗中，少女沉默地，聆听着自己的心。
　　“……”
　　然而，那绝不是什么悦耳的声音。
　　滚烫的水珠打湿了玛丽的手，那炽热的温度让少女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诶？眼泪？诶？
　　玛丽的表情僵住了，她所预期的自己的妹妹的二十五种反应之中，唯独没有“哭泣”这个反应，诶？为什么？难道说自己其实很被她讨厌吗？以至于在听到自己深情至极的告白之后反而哭了起来？
　　不、乐观一点想的话这也可以是高兴的泪水——
　　“抱歉，玛丽姐，我、我没有资格被玛丽姐这么说，我只是一个、只是一个懦弱、只会逃避的，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不管是现在也好还是过去也好，玛丽姐总是那么美丽和聪慧，可我完全是一个傻瓜……”
　　语无伦次。
　　大滴大滴的眼泪滑落，玛格莉塔的口中传出的是支离破碎的语言，就好像与现在的情况完全没有联系。
　　在茫然无从的玛丽面前，玛格莉塔正显然不同寻常地啜泣着、断断续续地将一系列话语说出：
　　“这样的我能够被玛丽姐一直温柔地对待已经是非常、非常幸运的了。”“更进一步这种事……”、“我也想和玛丽姐更加亲近，但是这样的我、没法被认同的我——”
　　完全感觉不到是想倾诉什么，也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感受——一开始玛丽还是这样的感受，可随着泪水滴落在自己的胸前将礼服的布料打湿，随着那些破碎的只言片语不断地倾诉，玛丽也渐渐能够明白自己的妹妹到底是在呼喊、畏惧着什么。
　　——自卑。
　　她完全没有想到过玛格莉塔对自己抱有这样强的自卑心，以至于说出“这样的我”之类的话……如果不是现在，玛丽一定会无法理解，无法明白这样的缘由。
　　但现在她能够明白。
　　原因有很多吧：过去的她所受到的负面的评价和自己的对比、能力与实绩上显著的差距、她无法正确客观地评价自己的能力、变成现在的模样后父母和外公——尤其是后者的态度、在这之上，说不定西西里岛那件事时和外公发生的什么，还有宴会举办前自己与凯撒、汤姆的会面与联盟也都是诱因。
　　相比起过去的她，自己是如同天鹅一样耀眼的人这点，玛丽是有自觉的。她对自己怀有一种自卑感，玛丽也是有注意到的，但是，是因为平常彼此的关系太融洽了吗？这份自卑从未显露出来，恐怕连她自己都不是特别地在意，直到——
　　直到现在，在一系列诱因下猛烈地爆发。
　　她从来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阻碍了自己的告白。
　　气氛已经在玛格莉塔的哭喊之中荡然无存了，而玛格莉塔的哭声似乎还远远不会结束。
　　……看来今天只能到这里为止了。
　　可是——
　　双眸幽黑的少女抿了抿嘴。
　　“……不对吧。你才不需要因为这样的原因哭泣。”
　　话语自己从嘴里飘了出来。
　　“你依然在用着那落后，刻板的评价标准在评判着自己，不是吗？玛格莉塔，你依然、依然被一个你早该舍弃的东西束缚着，为了一个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认同你、承认你的落后的评价体系，结果即使变成了梦想中的样子，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也还会因为那种讨厌的事牵绊，这样下去不行，这样下去，是错误的。”
　　摸索着，拭去少女的眼泪。玛丽深吸了一口气，在黑暗之中，将音量提高。
　　“玛丽……姐……”
　　“你喜欢并追求着「正确」的事，不是吗？为此不惜让自己的行为举止变得像是小孩子一样，放弃过去的思维方式，甚至连知识和交际的技巧都封印，那么，我问你，玛格莉塔，人可以选择自己想成为的样子，无论那是从男人变成女人，还是从女人变成男人，在你看来，这件事是正确的吗？”
　　“是……正确的……”
　　“那么，无法接纳和承认这个「正确」的社会观念呢？在这个意味上是「正确」的吗？”
　　“……不。”
　　黑暗里柔软的脸颊左右摇晃。
　　似乎是被自己姐姐冷静的声音感染，玛格莉塔渐渐平静了下来，圣银感觉得到自己的持有者正在思考，而这种从激荡的情感中恢复冷静的速度显然不正常，不过瑟莱忒已经有了头绪。
　　只不过现在还不适合提起。
　　“那么，你为什么还要用不是自己的「错误」来定义自己选择的「正确」？为什么不干脆把那无法与你的、我们的「正确」相容的东西抛弃掉，然后用更加正确的方式重新评判吧。”
　　“更加……正确的方式？”
　　“只是作为公爵的继承人的你是不够格的，这是事实，但难道除此之外的你全都是无能的吗？不可能吧！继承人只是你的一个身份，是你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在继承人这个身份之外的你，过去的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在我看来，是一个善待下属，关爱家人、会无私地帮助朋友，总是能够正直和温柔地对待其他人的人！无论是谁都不会觉得你很糟糕！现在的你呢？多次优秀地完成任务，不计前嫌地拯救对自己态度恶劣的同事，尽职尽责地守护着公主，是个可靠而厉害的人！难道你觉得这样的评价会是错误的吗？你觉得家族里那一套评判人能力的方式，难道可以评判现在的你吗？！”
　　“我……不……”
　　玛格莉塔摇着头。
　　“人是复杂的，玛格莉塔，人可以在一方面软弱，另一方面勇敢，可以在一种观念上激进，另一种观念上保守，可以在一个领域优秀，另一个领域无能，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但是，你却过度地在意着那已经完全不适用于你的评判准则，把一部分人的片面视为全部，只是因为他们是我们的长辈，这正是你必须舍弃的东西，必须跨越的东西，否则你将来的人生也只会持续着与其冲突，绝对无法彻底地得到幸福。你必须舍弃旧的价值，玛格莉塔，如果你不希望之后的人生仍旧被过往束缚。”
　　“我不知道、玛丽姐，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不知道也是当然的。
　　诸如成功就是名利双收，人要在恰好的时候做恰好的事，只有结婚生子才算是完整的人生——一些本来就潜移默化地形成的价值观，仅仅是意识到都很困难，改变就更加艰难。
　　“——我会教你的。”
　　但值得庆幸的是，在这方面玛丽自己很有经验，并且在另一位妹妹的帮助下，做出过实践。
　　“……玛丽姐？”
　　“正确地认识自己，本来就是淑女的必修课——不，应该说，是所有人的必修课，而且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部分。但因为我们这些贵族家的女孩不得不被其他人的准则评判的情况更加严重，所以如果没有属于自己的一套准则，我们就只能是有着淑女皮囊的玩偶而不是一个真正的人，所以我会教你的。作为淑女课程的，额外授课。”
　　再一次，将吻印下。
　　玛丽用怜爱的动作抚摸着自己还是无法见到的玛格莉塔的脸，
　　她终于触碰到了过去无法触碰的她内心的一角，这种实感几乎要让少女心中的爱意几乎要满溢而出了。
　　想要比现在更亲密地拥抱。
　　想要告诉她她不需要任何自卑。
　　想要让她染上自己的色彩。
　　想要她在自己的帮助下真正地挣脱过去的束缚。
　　想要将这颗还在形成中的，幼嫩的珍珠，舐磨出更加美丽的光华。
　　当然，是温柔地。
　　自己的妹妹并非美钻的原石，这一点她很清楚，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钻石有钻石的美丽，珍珠也有珍珠的，如果用打磨钻石的方式去磨砺，能够得到的只会是一堆可怜的碎屑，能够孕育出美丽珍珠的，只有身具坚强外壳与柔软内心的人，能够为珍珠赋予光彩的也绝不是严苛的雕琢而是温柔而执着地拥抱。
　　……将新生的自己取名为玛格莉塔的时候，是不是就是预见到这点了呢？
　　“让我们开始，淑女课程的额外授课吧。”
　　这就是于自己真正的成人礼时选择了命运的少女，她那持续了数月的无意义的逃避的谢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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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后两天请两天假，然后在31日宣告本卷的完结。
　　这个月也有白银姬的更新哦。
　　至于番外，我会抽空尽快写出来的，嗯、尽快……
　　为什么，一天不能有48小时呢（死
　　PS：前略，本章也有部分字句被审核杀了，书群里有记录，
　　

    





第872节 EP.END 真夏的某日

　　帕列斯的黎明照进枫丹馆的卧房，稿纸在古董木桌上铺开，金灿灿的羽毛笔放在一片雪白的纸张上，却没有沾染墨迹。
　　两张椅子相对摆放，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抱着被白色丝绸的薄袜包裹着的双腿，正用那双蓝色的眼睛兴致勃勃地凝视着自己的欧琳丝，玛丽忍不住移开了些许视线，脸颊上微不可察地飘起一抹红晕。
　　她身上穿着的是罗曼城风格的洋服，而且是其中最保守的一种。因为如果不这样的话，比那红晕更加明显的情热痕迹可就没法掩饰了。
　　“看起来玛丽姐总算是如愿以偿了呢……比起成为家族的继承人，其实这才是玛丽姐真正的梦想吧。”
　　“是等同的梦想，还有，请不要说得我好像和猩红小姐一样只是觊觎玛格莉塔的身体而已，欧琳丝，总感觉最近你对姐姐欠缺了一些敬意哦？”
　　“……因为看到过了没法予以敬意的鬼畜一面嘛，反正，玛格莉塔应该也被欺负得很惨吧，她还能好好下床嘛。”
　　“所以说——”
　　玛丽的额头上微微跳起了青筋，不过也只是一瞬间而已，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依然维持着笑容，她伸手捏了捏自己妹妹的耳朵——虽然稍微有点用力，不过欧琳丝反而顺从地用脸颊蹭了蹭她的手心。
　　依然能感觉到在被自己接触时身体的微微僵硬，「女性之间怀着异样的情感是不洁」的——根深蒂固的观念还真难彻底拔除，欧琳丝也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着吧。
　　“——对于这方面的技术还要再磨练啊，欧琳丝，意图太明显了。”
　　“……唔嗯。那么，玛丽姐，昨晚的事，可以仔细和我说吗？”
　　“嗯，因为是约好了的事嘛，庄园那边我也让人几个小时内不要来打扰，我们有充足的时间。”
　　约好了的事，指的即是，将昨晚发生的事详尽地向欧琳丝报告。
　　约会、告白——还是说誓约比较合适？还有之后，不能被其他人听到的那些事，将这些全部告诉自己，这就是玛丽从欧琳丝那里得到的“条件”。
　　——我不能在因为自己的缘故，让玛丽姐遇到那样不好的回忆了，所以请无需在意我的，先下手吧，但是……如果这能打消玛丽姐的顾虑，就请玛丽姐到时候把那些事全部告诉我，详细地、毫无隐瞒地……
　　虽然严格来说，这也并不能称之为什么条件，只不过就像是姐妹两人的挚友，露娜那种如果不掌握着对方某些绝密的黑历史就不会敞开心扉与之交往一样，所谓的贵族大多是在充斥着矛盾和苛刻的环境中于某处发生了扭曲的人，对于关系亲密的玛丽和欧琳丝，当然还有她们的另一位妹妹而言，彼此正在因为各自的情感产生变化的关系也需要通过这样奇怪的言语进行缓冲与和解。
　　……不过话虽如此，做这样的报告也实在是令人感到羞耻。
　　特别是，欧琳丝还故意把墨水倒在纸上，用那支金色的羽毛笔描绘出她根据自己的讲述而想象到的图景展示给自己看。不仅如此，还不断地追问，就像是想要把昨晚发生过的每一幕都好好重绘出来——这是什么羞耻的处刑吗？
　　虽然自己的羞耻心也算是异于常人了，但在欧琳丝事无巨细的追问下还是有些承受不住。
　　“……总之，就是这样啦，考虑到玛格莉塔是第一次和我做这种事，我可是尽量地温柔了哦。”
　　“……第一次和自己的妹妹就是在室外，人家因为癖好有点特殊根本没有兴奋起来，结果不惜为她加诸更多奇怪的癖好也要强迫人家迷乱起来，即使因为位置的感觉感到害怕想要停下你也完全没停手，让玛格莉塔第一次就露出这样的表情……自己的姐姐是个相当危险的鬼畜这一点，我深刻地认识到了呢。”
　　“咕……”
　　欧琳丝根据自己的描述通过那支神奇的羽毛笔画出来的画就在眼前，在可爱之余，无论是谁都不会否认画中女孩的模样实在是糟糕至极。正因为就是事实，所以玛丽也无从反驳，只能缩了缩脖子。
　　不过，欧琳丝也没有盯着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毕竟比起自己姐姐那糟糕的癖好，还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要关注。
　　“那么，玛丽姐，玛格莉塔那奇怪的反应是怎么会是？你说过的吧，感觉就像是突然失控一样，情绪变得非常地激烈。”
　　“关于那个，瑟莱忒小姐说，可能是因为在西西里岛之后，玛格莉塔的灵性增强到了一个界限，所以，过于强烈和敏锐的感知让她在面对我的感情的时候，被感受到的感情占据了自我……”
　　圣银的告诫，是在不久之前——如果不考虑罗曼王国和帕列斯的时差，这个“不久”就是仅仅在半个小时之前。
　　——有一件事，我认为必须在现在告知玛格莉塔小姐。
　　在前所未有的温柔梦境中醒来之后，被放在枕边的圣银在她们准备将衣服穿上之前，这样开口了。
　　——玛格莉塔小姐，从昨晚的情况来看，您的灵性差不多逼近能够在低灵性的社会中正常地生活的极限了。
　　——诶？
　　——那是，什么意思？瑟莱忒小姐？
　　「正常生活」、「极限」、无论哪个都是令人不安的词，这种不太好的感觉让黎明前不久才睡下，酣眠的时间连一个小时都没有的两人立刻醒觉了过来。
　　——就是字面意思，玛丽小姐，灵性太高的人和灵性较低的人生活在一起，是会有诸多问题的。
　　瑟莱忒向她们解释着。
　　自从在西西里岛通过欺瞒的手法蒙受神的恩惠——当然更可能是进入那个奇妙的空间的影响，玛格莉塔的灵性有了至今为止最大幅度的一次增长，用圣银的话来说，就是已经超过了古老伊兰翠时代的人的平均水准，拥有了特别强的灵性。
　　而灵性对精神层面是有诸多影响的。
　　——玛格莉塔小姐，请您稍微感受一下，玛丽小姐现在的心情。
　　……感受……怎么做……
　　——不需要刻意去想怎么做，现在的您，应该自然而然就可以做到。
　　……诶？啊、这么说，刚刚就隐隐约约感觉到……玛丽姐，难道说，还想继续……不、再怎么说也该停下了！我会受不了的，诶？嗯？很高兴吗？幸福……唔，这么说起来，我也感觉有一种特别的幸福感充满全身……
　　——看的出来吗？不，那个，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倒的确是想再做一会……不对，为什么玛格莉塔能够看出来？诶？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恐怕这和您有没有表现出来毫无关系，玛丽小姐。
　　灵性的强度关联到人的感受力的强度，换言之，灵性本身就关乎着对他人情感，想法的感受力，除此之外，也担任着妨碍、模糊他人对自己的感受的职能。
　　稍微形容一下的话，置身于低灵性群体中的高灵性个体，就好像在一片只有自己穿着衣服的天体海滩上，其他人身上的美丽的或是丑陋之处，无论是否愿意都会看到，并且对自己造成影响。
　　但低灵性的人感受则相反，他们会觉得高灵性的人笼罩着一层迷雾，但又有可怕的观察力，像是能够脱去他们的衣着和伪装似地看到他们不愿意被人看到的地方。
　　当然，如果只是会看到也就算了。但随着灵性的增强，感性、尤其是共情能力也会充分低提高。
　　过于轻易、切实地于其他人的情绪产生强烈共鸣，时间一长就容易渐渐分不清自己所感受到的情绪——那些喜悦、悲伤、愤怒和沮丧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而如果一开始关系就很亲密，这种影响就越大。
　　某种意义上，这和超灵感体质有些接近，两者的区别在于，单纯的高灵性不会造成肉体上的影响。
　　但另一方面，对于精神的影响会较大。
　　这种情况恶化下去的话，甚至会让人的「自我」发生动摇，导致精神分裂。于日常生活，高灵性者在他人眼中会显得喜怒无常、疯疯癫癫，很容易因为并不属于自己的情感伤害到自己或者其他人。
　　不幸的是，如果长时间生活在比自己灵性低太多的群体之中，这几乎无法避免。
　　低灵性的个体完全不可能在高灵性个体面前把自己的情绪之类的完全隐蔽，而高灵感者也会因为过强的感性不可能不对此产生反应。
　　灵性感应和肉体的感官最大的区别就是，你无法像闭上眼睛一样限制自己的灵性感应，能达成这个效果的方法则往往会对高灵感者的身与灵带来损伤。
　　完全无害的方法只有唯一的一个，那就是迁居至灵性接近或者比自己灵性更高的群体之中。
　　当彼此的灵性差不多时，各自都能阻止对方感受到太多自己的情绪想法、自己也能够不因为他人受到太多影响。所以在过去的伊兰翠时代，就有专门研究过这一难题，并划分出了一系列标准。当一个人的灵性抵达某种标准后，最好就离开原本的地方，到新的、大部分人的灵性强度和自己接近的地方去，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避免灵性差距过大在生活上带来的影响。
　　此外，这样的影响并非循序渐进。只要灵性差异没有到一个界限，瑟莱忒详细说明的这些事就都不会发生，但是一旦跨过了这条界线，就无可避免。
　　当然，即使没有跨过，在极少数的情况下，也会有例外发生。
　　——这也是我判断玛格莉塔小姐仅仅是逼近这个极限而没有跨过去的依据。毕竟从西西里离开后的这数日间，玛格莉塔小姐都没有表现出类似的情况。而昨晚的情况，我想首先是玛丽小姐的感情太过强烈，这才使得还没有跨过那个界限的玛格莉塔小姐过强地感受到了玛丽小姐的情感。其次是因为作为姐妹的你们两位之间存在血缘的联系，所以玛格莉塔小姐才会连自己的「感觉」都被暂时取代，出现了自我认知的混乱，在回过神来之前，认为自己就是玛丽小姐。
　　进而引发了后面的失态与混乱。
　　值得庆幸的是，那个时候在她身边的是玛丽，是少女绝对信任的人。圣银所映照的情事虽然糜乱，但也却是通过强烈地刺激肉体让玛格莉塔摆脱了玛丽那边涌来的情感，重新界定了“自己”。
　　每个人的「肉体」原本就是与他人所不同的，绝对的「自我」的象征。这也是为什么咬舌尖或者自残之类的行动能够对抗催眠，精神控制类型的神秘力量影响。
　　“而且啊，瑟莱忒小姐猜测，之所以玛格莉塔会突然陷入那种自卑，可能也是受到了我的「不安」的影响，好吧，我承认，昨天晚上恐怕是我有生以来最紧张的时候，然后那份紧张也被玛格莉塔感受到了……”
　　“也就是说，如果玛丽姐能够更从容的话，根本不会弄成那样吗？”
　　“……嘛，就是这个意思吧……”
　　玛丽有些尴尬地扭过脸去。
　　作为罪魁祸首的自觉，少女还是有的，不过，昨晚发生的事并不是没有一点积极的意义。
　　按瑟莱忒的说法，她的告白可能会拉高玛格莉塔对于这种事的阈值。也就是说，除非是强烈到那种程度的情感，否则昨晚的事应该是不会再一次上演了，瑟莱忒是这样判断的。
　　当然，基于同样的理由，在日常生活中应该也不会遭遇类似的困扰。
　　而且还成功地让她那想要得到本来就不可能也不想认同她的选择人的无理的执着给彻底地抛弃掉——不如说，这才是最大的收获吧。
　　“……是这样吗……那就好。”
　　对神秘学，欧琳丝的了解实在有限，听到这样的结果后，她也松了一口气。
　　“这还会对她有什么别的影响吗？”
　　“别的影响……确实还是有一点的呢，瑟莱忒小姐是这么说的。”
　　“……具体来说是？”
　　然后又立刻紧张了起来。
　　不用那么紧张也没关系——看到自己的妹妹的表情，玛丽一边用这种感觉摆着手，一边解释着。
　　“瑟莱忒小姐说，因为共感能力的上升，玛格莉塔可能会变得越来越没法拒绝别人的真情实感，好像是说因为能够对其他人的处境感同身受，所以也能够感受到对方被拒绝时的痛苦，高灵性的人更容易有复杂和纠结的爱情关系……我能够这么顺利说不定也有这个的因素在里面哦，欧琳丝，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口呢？”
　　“……我和玛丽姐不一样。就算没有这个有利的因素也毫无关系。”
　　欧琳丝把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画作叠起来，转身面对着书桌。在说完后，又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在这个城市里，她一眼就看出来，对玛格莉塔·罗曼罗兰抱有感情的另外的女性。
　　要是这个状态会给她可乘之机的话……
　　没有看到预想的反应，玛丽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不过马上，同样是想到了什么的她表情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啊，那个，其实我催促你赶快开口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啦。就是，玛格莉塔已经知道了哦，你对她的感情之类的事……”
　　“……？？？”
　　“好像是因为短暂地变得和我一样的时候凭借着高灵感、顺着我的情绪看到了我的记忆，那个，欧琳丝的部分也……”
　　心虚地低下了头，玛丽的声音也逐渐变小了。
　　这是她觉得最对不起欧琳丝的事了。在今早玛格莉塔问起来的时候她还想过要不要让她装作不知道，或者用催眠把这部分的事消去……但最后、因为完全是自己的错，所以她还是决定告诉欧琳丝。
　　玛格莉塔已经知道了她们的计划。
　　也知道了，欧琳丝的心意。
　　……接下来会怎么样呢？
　　就算是玛丽也无从得知。
　　“……”
　　大概是真的变坚强了吧，欧琳丝的表情虽然一瞬间失去了血色，但那副平静的面容并未崩坏。
　　“说起来，玛丽姐，你说家族的人用那个彩色银版成像仪拍了全家福……”
　　甚至还有余力地转移了话题——如果不是她的手抖得像是癫痫病人一样的话，她看起来倒是真的非常冷静。
　　“你和玛格莉塔都不在，算什么全家福，只不过是一张照片而已，嘛，虽然是彩色的有些非同一般吧。”
　　玛丽也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怀着对自己妹妹深切的忏悔，她摸出了那张银版相片递给了欧琳丝。
　　“等到你和玛格莉塔都能正大光明的回到家族以后，再用那个拍一张真正的全家福。彩色银板似乎已经用完了，之后就麻烦你们多关注一下吧，毕竟，既然发明者就在这座城市的话，说不定也能弄到。”
　　这就是在不久前玫瑰庄园的黎明时分，以那座标志性的蔷薇花园为背景拍摄的。
　　那上面的色彩细腻真实，每一张脸都清晰生动。
　　但贵族的全家福当然不可能是这么小家子气的尺寸，这张相片将会被送到家族雇佣的优秀画手手中，用大尺寸油画的形式进行复刻——本来应该会这样的，不过因为玛丽和汤姆都说还有家族成员不在的情况下拍的根本不能称之为全家福，所以这就仅仅作为一张相片来到了玛丽的手中。
　　“不过话虽如此，其实这张相片里是有玛格莉塔的呢，要找找看，她躲在哪里吗？”
　　“……？这么说起来，玛格莉塔没有和玛丽姐一起回来呢。”
　　接过和习惯的不同的有着色彩的相片，一边疑惑着这件事的欧琳丝，一边因为玛丽的话而有些在意地在上面寻找起自己的“妹妹”的身影。
　　“玛格莉塔的话，现在，应该正在那里，为过去的自己献上一束花吧。”
　　在玛丽话音刚落的时候，欧琳丝的视线，就集中在了相片的最中央。
　　在全都是家族中老人坐在椅子上的第一排，唯一一位站在老人们中央的玛丽，正穿着一身和现在不同，用给人以不透光感觉的布料剪裁而成的，有着被裙撑撑起的宽大长裙——
　　…………………………………………………………………………………………………………………………
　　“请给我一份祭奠用的花，谢谢。”
　　“请问，您想要为逝者送上什么样的花呢？”
　　“是呢……对我来说，那是我的兄长，我今天来这里是想向他表示哀悼……不过，更重要的是感谢吧。”
　　“我明白了，请稍候片刻——好了，承惠十便士。您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不、不用了，我只是来这里向他表示感谢……然后再度，与他告别。”
　　“……请恕我冒味，这位小姐，您决定要，忘掉您的兄长吗？”
　　“……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已逝之人已经与我们这些生者做了这个世界上最久远的告别，虽然他们已经死去，但经由死亡，他们也与我们建立起了牢固的关系。对于这样的死者，如果还要进行告别的话，所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了——”
　　“……遗忘，吗？”
　　“如果您打算将那个人遗忘，请让我为您重新挑选——”
　　“不、不用了，这样就好，说得也是……与已经死去的人的告别，就只有遗忘而已了啊……”
　　罗曼城贵族墓地的边缘，已经为前来扫墓的贵族们提供合适的花束超过十年，在各方面都很有名气的花店中，在这样的对话结束后，用圣银的面具遮挡面容，把金色的发丝挽在软帽中的少女捧着一束由淡白菊、白百合与马蹄莲组成的花束走了出来，拐入了在白昼时分依然寂静的墓地外的一角。
　　黑色的丧服包裹着她娇小的身躯，在强烈的阳光下令白皙的肌肤在面纱下出汗。
　　“……猩红小姐，那么，我们走吧。”
　　“我也跟着去，真的没关系吗？”
　　今天血族的王女完全是一副少女的姿态，黑发、黑眸、身材娇俏，一身漆黑的丧服人两人看起来就像是姐妹一样。
　　“嗯，没关系的。”
　　而玛格莉塔，身着丧服，手捧花束的少女点了点头，于是，两位少女牵起手，一同从墓地的入口踏入这死者安息之所。
　　四周似乎有着若有若无的雾气，将一种凉意透过漆黑的布料，透入心扉。就算是燥热的光芒在这里似乎也被某种力量所驯服，林立的墓碑、修剪整齐的灌木，静静绽放着，能够引导亡灵归去的指路莲盛开在顶端是水盆的立柱中。
　　这里是死者在大地上的归所，但比起死者，这个地方对于生者更为重要。
　　玛格莉塔拉着猩红的手走在墓园的道路上，她没有向玛丽问自己的目标在哪里，但她的脚步却像是已经对这里的道路非常熟悉，直觉代替路标指引着她，让她抵达了一片墓区，并在这里紧凑的墓碑之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乔斯达·罗曼罗兰。
　　黑色的石板，在这个名字下用凹槽写下了他的生卒年，那是一个无论怎么看都属于过早的夭折的年龄，然后在那串数字的下方，还有一段秀丽的话语。
　　「愿他的梦想得以实现」
　　“……”
　　这句话让玛格莉塔想起来来墓地的马车上，猩红和自己说的话。
　　那是关于玛格莉塔以前从未在意过的一个概念的。
　　——梦想的代价……吗？
　　——对哦，玛格莉塔小姐，就好像大多数收容物的使用也伴随着各种各样的代价，我觉得这个形容真的是非常合适。因为每个人的梦想都有所不同，而为了这些形形**的梦想所要付出的代价，也不尽相同。
　　例如最常见的一个梦想吧，富裕，有的人为此需要付出一生的时光，有的人为此要付出半辈子的辛劳，但有的人却躺在家里就获得了一份丰厚的遗产。也有人为了富裕而和并不爱的人的共结连理，或是干脆涉足不法的领域。
　　姑且抛开道德进行讨论，就会发现即使是相同的梦想，也有不同的方式娶实现，因而需要付出的代价，也理所当然地不同。
　　这么一说，这两者还真是非常相似。
　　——无论是大是小，可以肯定的是，想要实现梦想，就必须要支付代价，在我漫长的人生中，可从来没有见到谁能够例外哦。玛格莉塔小姐，接下来我要说的话说不定会让你感到不快……但是啊，虽然玛丽小姐是说，自己的梦想没有付出多大的代价就实现了啊……但梦想哪里是那么好心的东西呢？
　　——在这之前，她到底是用怎样的代价，才换回了在这场家族内斗中近乎绝对的优势呢？
　　这样问着的猩红，没有寻求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在马车上只是沉默、带着微妙的笑容。就像现在一样，她用她那双黑色的眼睛凝视着墓碑，就好像见到了一直以来都有所听闻却直到现在才第一次见到的人那样。
　　虽然跟着玛丽和玛格莉塔来回奔波，也算是知道了许多有关她们家族内的人和事——尤其是在迦南的那场对话中，从汤姆口中听到的关于墓碑上的名字的事——
　　不过她只是沉默着，用一种凝望的目光看着这块和墓地中的其他碑石并无太多不同的墓碑。
　　可是，想到她在马车上说的那些，玛格莉塔没来由地想到了自己在夏后月第一天时做的那个梦。
　　……梦想的代价……吗……
　　险峻高山上的天平，布满荆棘的小道，梦想的代价，那个戛然而止的梦在这里似乎得到了接续，天平一端的光芒中走出了一个人，走出了如今的自己，而那个踏上山顶由踏入了天平无光那一端的人、那已经连他的脸都不太记得起来的人——
　　“……”
　　周围没有其他人，只有不知道是什么品类的小鸟在不远处、属于其他人的墓碑上鸣叫。玛格莉塔站在墓碑前，一如没有寻求答案的猩红那样，仅仅是沉默、仅仅是凝视着，笑容之中混入些许的苦涩、些许的遗憾，感谢，还有——抛却了什么之后的放松。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弯下了腰，将花束放下。
　　“走吧。”
　　然后转身离开。
　　“这样就可以了吗？”
　　猩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玛格莉塔的脚步停了下来，她就站在那里，背对着墓碑，数秒之后。
　　“嗯，这样就已经足够了……已经充分地足够了。”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按照来时的道路地，与猩红一同走出了幽静的墓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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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末求刀片票票与道具投食呀——
　　第四卷顺利完结了呢~伴随着新的月份，下一卷将会回到帕列斯，在节日之中度过稍微轻松一些的故事
　　不过月初两天还是得先请两天假呢，之前的假期是为了详细的大纲，这次则是为了存稿。
　　毕竟，存稿君已经彻底暴毙了呢（死
　　稍晚一些还有白银姬的更新哦，那么，新卷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第873节 EP.0 开幕

　　焰火升上破晓时的天空。
　　在曙光女神扬起她光辉的裙摆、驱散夜色与繁星之前。在城市那复杂如最奇诡齿轮组的天际线与遥远的大地之疆的界限重叠，渗出宛如淡奶油一般明亮的黎明与比往日都更加雀跃的朝阳之前，于夜幕与白昼的间隙，从古老城市的各处升起的焰火，几乎分秒不差地一同绽放，让每一个心怀期待的人雀跃，令每一个还沉浸于梦乡的人惊醒。
　　随后，城中的每一座机械之神的教堂都响起了豪迈的蜂鸣。那是被乙太炉驱动的蒸汽机的蜂鸣。如果有人能够用他的耳朵同时聆听这座城市每一个街区鸣响的蜂鸣而又恰好是个对机械历史了如指掌的人，说不定还能听出这些蒸汽机的准确型号：
　　圣香槟街区机械教堂的是「圣女」型号的原型机，那是瓦卢瓦王国自行研发的所有蒸汽机型号中唯一以女性的词汇命名的，因为它的研发者非常罕见的是一位女性，在那之前和之后都再也没有有过。圣德尼门机械教堂的则是「拾穗者」，这是蒸汽机中体型最小的一类，在那个还没有人想到四轮蒸汽车这种东西的年代，他们极富先见性的开发了超小型蒸汽机，如今大部分在马路而非铁轨上奔跑的机车用蒸汽机依然延续它的架构。
　　至于白枫宫旁的教会，在那里蜂鸣的当然是「腓力·VI」型！这个王国自主研发生产的第一台蒸汽机原型，就和它名字所代表的那位国王一样，是个声音很有特色的大嗓门！
　　取代了平日报时用的时钟，晨雾也被这宏大的歌谣所震动。比往日醒得更早的人们在此时停下了手中的一切动作，他们或是推开窗户，或是低头在胸前画出齿轮、扳手、当然还有最常见的机械十字，每一位蒙受机械恩惠的人在这一刻都用各自的方式，为着驱使着文明进步、提供源源不断动力的机械奉上敬意，就算是懵懂的孩童这个时候也只能眼巴巴地在父母的呵斥下把手从香喷喷的早餐上拿开，像模像样地与他们一同祷告。
　　直至从扩音器中传出的蜂鸣逐渐被悠扬的管风琴演奏的音乐所取代，孩子们才飞快地把早餐塞进自己的肚子，然后在窗外的伙伴们的呼喊中飞奔出去，涌入比往日更早、更繁荣的街道。
　　白枫宫中，由皇家仆从服侍着换上了为今天特别定制的服装的国王看了一眼镜中被一身雪白的华服包裹得兼具圣人的神圣与国王的威严的自己，忍不住为从清晨开始就在30度边缘徘徊的气温抱怨了一句。
　　“愿云朵在今天保佑我。”
　　他接下来将前往王宫前的广场，在那里发表艺术节的开幕致辞，与受邀前来参加帕列斯艺术节的各国政要和外交官友好交谈，那里也将是持续三天的环城大游行的起始点。在这个艺术节最初的盛大活动，全城人都可以参与的狂欢盛典中，为了营造亲近国民与民同乐的形象，他还需要作为领头人，引领游行走一段路。这身像是扮演着机械神教的圣人一样的衣服就是为此准备的。
　　“陛下。王后殿下和公主殿下也已经准备好了，正在隔壁休息。”
　　“我知道了，在时间到之前，就让我们为了接下来的辛苦积蓄一点体力吧。”
　　“遵命，我的陛下。”
　　挥退侍从，瓦卢瓦王国的最高统治者从这个大得过头的更衣室离开，来到了一边的休息室。
　　一进门，这位国王就毫不夸张地发出了惊叹。
　　“如果我是帕里斯，就算三位女神要挖去我的眼，切下我的舌，让我的王国陷入战火，我也一定会把金苹果交给你们，我亲爱的妻子和女儿，你们的美艳在今日无人能比。倒是我这一身实在是有些滑稽，都乙太纪元了，还搞什么君权神授。”
　　“怎么会，陛下，您也非常英俊哦。”
　　美丽的王后忍不住莞尔，她正和女儿一起分享着一份蛋糕，但她们的肌肤要比蛋糕上的奶油更加细腻白皙。
　　惊叹过后，看着她们国王陛下又忍不住皱起了眉。
　　“不过，会不会露的太多了，这才是第一套而已。”
　　他的妻子和女儿也已经换好了今天要穿的第一套衣服，画好了妆。女性的化妆和穿衣显然更加花费时间，因此比他更早地，她们就已经开始为今天的盛况做准备了。按照计划，国王自己今天要换大概三套衣服以对应不同的场合，而她们要换的衣服连同首饰有整整七套，是他的一倍还多。
　　而且因为帕列斯在夏后月的一天气温的增长，为了美丽的女士不要在社交场合失礼地浑身汗水，不同衣服的轻薄和露出程度是逐渐增长的。
　　看着自己妻子和女儿膝盖以下完全露出来，被轻而薄的丝绸长袜包裹着的双腿，国王陛下摇了摇头。
　　“这裙摆也太短了。”
　　而这还只是第一套礼服而已。
　　“您在说什么呢，我亲爱的陛下，如果没人为我和玛丽托着裙摆，光在外面的街道上走上一圈，就连清洁工都可以放下手中的扫帚偷懒了呢。”
　　“可是前面也太短了。虽然我必须称赞这鞋袜把你们衬托得高挑又美丽，但是这也太短了。”
　　年轻时也曾风流（这个王国的贵族大多如此）的国王陛下自认自己是男人里最为宽容的一类了，但是看到那在膝盖之上的裙摆，他还是忍不住摇着头。
　　“而且……好像还不对称？”
　　“工整对称的设计风格无论什么时代都不过时，但时尚永远比「不过时」要更快一步。未来几年的衣着时尚可是不对称哦。我们之后换的衣服可是连袜子都是不同的。”
　　正用叉子叉起一块蛋糕的往后笑眯眯地说着。
　　有时候，就连国王自己都会想，在自己和蛋糕之间，自己这位妻子到底会选择哪一边。
　　“而且小玛丽是成年礼后的第一次亮相，务必要给人以最好的一面。”
　　“……”
　　被母后抱着的夏洛特公主默默地吃着蛋糕，一言不发。
　　“……好吧，我已经赶不上最新的时尚了。”
　　上了年纪,并且因为国务繁忙已经没有什么时间再像年轻时一样琢磨时尚而是把这部分事务交给专门的属下去做的国王陛下举手投降了。
　　……事实上，也是因为这样，他抱怨归抱怨，却没有对自己身上这套衣服有更多的意见。
　　帕列斯时尚之都的名号为这座城市和王国带来了众多的好处，但也因此，身为统治这座时尚之都的王族也得以身做出表率。尤其是王后与公主，她们几乎决定了接下来一年时间贵族社交场上的时尚风向。
　　“——陛下，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在国王一家的闲谈中，没过多久，休息室的门被敲响，门外的皇家仆从恭敬地开口。
　　“嗯，我知道了。我们走吧。”
　　站起身来，国王陛下朝自己的女儿与妻子优雅地伸出手，挽着她们离开了休息室。
　　夏后月22日，早晨6时。
　　在绝大多数人开始准备享受的节日的第一天，对于某些在外人眼里光鲜的人而言，则是辛劳的开始。
　　——不过，这一切都和圣赛琳娜河边的几位少女没有任何关系。
　　在枫丹馆的阳台浴池旁，露娜放下了自己的茶杯，接过贝莉递来的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
　　“那么——”
　　她这样说着。
　　“今天是艺术节的第一天，我们要去什么地方逛逛呢？开幕式那里就免了，难得推辞了公主殿下的邀请，我可不想再到那里去。”
　　帕列斯艺术节第一天的日程是开幕仪式，以及持续三天的游行。尤其开幕仪式是重大的活动。
　　按理来说作为罗曼王国的公主，露娜也是要作为外宾出席的，不过少女却通过夏洛特公主推辞了这份邀请。
　　理由很简单，在外人看来，在最好的位置观看着开幕仪式的这些大人物是最享受的，但其实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那根本不是享受而是工作，而且是在成千上万双眼睛前展示自己最好一面不能有丝毫出错的辛苦工作。
　　在罗曼王国时出席各种活动的露娜对此再熟悉不过了，所以她很干脆地以「现在的身份只是来留学的学生」这样的理由婉拒了邀请。
　　而且另一方面，她打算藏匿身份踏上那个万众瞩目的舞台，因此，让自己太显眼的活动，露娜都决定能避则避。
　　罗曼王国是个小国的优势在这里就体现了出来。大多数翡翠海沿岸的城邦国在大陆上都没有什么名气，只要露娜不太招摇，大多数人都不会知道这回事。
　　事实上，就连将这座城市作为大本营的巫术会，到现在也还不知道杀死了他们的一位传奇巫师的人就在这座城市之中。
　　“露娜殿下，我们为您准备了三条路线。”
　　露娜的话音刚落，在一旁的丹丽女仆长就点了点头，向在一旁待机的两个男仆使了个眼色。
　　两位男性立刻一左一右地举起一块木板来到了女仆长的身边，丹丽扯下木板上的蓝色布幕，露出了一张被钉在上面的帕列斯的地图。
　　三条不同颜色的路线被画在地图上。自从露娜提出打算在艺术节第一天至少逛一逛的要求后，尽职尽责的女仆长就为了今天收集活动情报，打探店铺风评，并最后规划好了着几天线路。
　　“露娜殿下，玛格莉塔小姐、欧琳丝小姐，请让我逐一介绍：蓝色这条路线从圣赛琳娜河上游的老乔治桥开始，那里是从今天开始到后天，总计三天的游行路线的其中一段，桥边有大量评价优异的咖啡馆，可以一边享用咖啡一边观看游行。”
　　“如果不想太过拥挤，穿过老乔治桥，穿过历史悠久，古老建筑保存完好的几个街区，就能到黑街。虽然作为裁缝街的名声不如蒙忒大道，但作为时装前沿这里是最棒的，帕列斯的艺术节时装也是很重要的一环，各位小姐可以在这里看到最前沿的时尚，当然，游行也会经过那附近。”
　　“最后，可以在由先王建造的中心花园里休息，那里环境优美，也提供餐饮服务盛夏时分也有好几个园区正是最适合观景的地方。”
　　在这段时间已经很清楚暂住枫丹馆的这位公主大人性格的丹丽这样说完后，见露娜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便指向了另一条蓝色的线条。
　　如果说第一条路线是以艺术节最初的大型活动也就是游行为核心的话，第二条路线就是一趟美食之旅，瓦卢瓦王国的料理同样颇有美名，即使是对美食不是特别热衷的人也不会为此感到失望。
　　至于最后一条路线则穿过了在今天会有舞蹈演出的剧院、舞台与广场，可以说这三条线路都凝聚了丹丽女仆长的心血，无论哪条应该都能好好地享受节日。
　　“原来如此，看起来无论哪条线路都很不错呢，那么——”
　　不过，也有没能好好听女仆长的介绍，而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两人。
　　露娜点了点头，将目光移向了同桌的两人，红宝石般的眼眸带着些许的疑惑移动。
　　“玛格莉塔小姐、欧琳丝，你们觉得呢？”
　　“诶？啊，我、我觉得都不错呢。”
　　“露……露娜选就可以了。”
　　突然被提及名字的少女露出了猝不及防的表情，欧琳丝还好一些，但玛格莉塔就连声音都有些变调——尤其是在欧琳丝开口之后。
　　如果抛去那肉眼可见的紧张感，端坐着的少女的姿势简直就像教科书一样标准，但在将这份紧张感加上之后，那本应优雅的姿态就变得越发别扭，尤其是好像极力避免着与欧琳丝——自己的妹妹视线相交，但又不时看向她这点格外的不自然。欧琳丝这边要好一些，不过她的动作也很僵硬，每次目光的交错，她也有微妙的反应。
　　这种奇怪的感觉是自从玛格莉塔回到帕列斯后发生的，这对姐妹之间的气氛就好像突然发生了某种变化，变得有些生硬与尴尬。
　　可是，即使可以察觉到异常，露娜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出于对自我的保护，她对涉足罗曼罗兰家三姐妹的感情这件事抱有相当程度的谨慎，由于这份谨慎，她没有在现在追问下去，而是淡然地转过了目光，向丹丽说着。
　　“那么，难得的机会，就按第一条路线，体验一下节日的气氛吧。”
　　“好的，露娜殿下，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愿三位能玩得愉快。”
　　于是，属于少女们的帕列斯艺术节，在这一刻正式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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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4节 EP.1 关于我知道“姐姐”喜欢我但不希望我知道这回事「上」

　　在洋溢着节日气氛——一言以蔽之就是拥挤与吵闹的街道上，枫丹馆的马车缓缓行驶。
　　白枫宫广场举办的开幕式在数十分钟前已经落下了帷幕。为了迎接盛大的游行，最宽敞的街道实行了交通管制，这令街道两边挤满了期待不已的市民，这还是丹丽女仆长精心规划的路线错开了最热闹的街道，这才没有让马车的速度变得与步行无异。
　　“还有多久才能到老乔治桥呢？”
　　“快了，玛格莉塔小姐，再有个二十分钟，各位就能挑一间喜欢的咖啡厅，一边喝咖啡一边等待游行队伍过来了！”
　　“是吗……我知道了。”
　　与驾车的年轻车夫说完，玛格莉塔拉上了马车的车窗。
　　“……”
　　“……”
　　“……”
　　因为转头的动作，两双湛蓝的瞳孔彼此对视，因而在下一秒，玛格莉塔和欧琳丝就猛地将彼此的目光移开——
　　早餐时的尴尬气氛就像是理所当然地被带到了马车之中，带到了玛格莉塔和欧琳丝之间。最明显的证明就是，之前在帕列斯同乘马车时，有着罗曼罗兰这一姓氏的姐妹两人可是同坐一边的，可现在，玛格莉塔坐在自己服侍的公主身边，而欧琳丝坐在这位公主的对面，只要两人端正地看着面朝的方向视线便不会交汇——就是会让和欧琳丝对视的露娜露出不自在的表情就是了。
　　拜此所赐，与尴尬同行的沉默持续至今。
　　——露娜大人、拜托你说些什么吧。
　　玛格莉塔在内心这样祈祷着。可是擅长看透人心的公主殿下似乎并不打算深究自己的皇家圣卫与她妹妹之间的奇怪气氛，她从挚友的脸上移开了视线，用手撑着脸，从马车另一边的窗户朝外看着叫卖的商贩、拥挤的行人，手挽手的情侣与戴着买来的面具大呼小叫的孩童。
　　都是些一到节日就随处可见——或者说不可或缺的景色。焰火不断地升上天空，描绘出花卉、群鸟、还有英雄的肖像。被这些喧嚣所包围的这辆马车，正因为被喧嚣所围绕，这份寂静才令人感觉如此难熬。
　　……呜呜呜……都怪玛丽姐啦……
　　对此，玛格莉塔只能在心底口申口今着。
　　现如今并不在这里甚至不在帕列斯的长姐就是眼下这个情况的罪魁祸首——不，这可不是推卸责任，如果不是她的话，玛格莉塔是绝对不会知道“欧琳丝对自己抱有异样的感情”的。
　　两天之前的那个夜晚，那热烈、却又绝非恋人之间的告白中，因为她那炽热感情的流入，短时间里，自西西里岛之行后又有所增长的灵性让玛格莉塔短时间里成为了她，并顺着那份感情摸索到了自己长姐的记忆。
　　为什么她会喜欢自己。
　　为什么她会在那天夜里做出那样的事。
　　为什么她会有那样的梦想。
　　在用自己的身与心与灵体会到这些答案，作为玛丽·罗曼罗兰感受过那份禁忌的感情之后，玛格莉塔的回复是，接受，踏过了作为姐妹来说不应踏过的界限，甚至认同了她那“就算之后还会喜欢其他人也没关系，只要是真心的就可以，因为爱是不应受到束缚”的超前理念。
　　……反正，就算是不伦、就算是花心、就算两者加在一起，再过五十年、一百年甚至两百年，大概也比以自我意志选择了性别的自己更符合常识。
　　更何况，玛格莉塔的道德观原本也多少是有些扭曲的，这也源自于过去想要成为女性的愿望。
　　将命定之身改变、而且是从男性变为女性，以这个时代的道德而言简直是荒谬绝伦，如果保持着这样的道德，过去的她根本不可能怀揣着想要成为女性的强烈愿望，并在接触到瑟莱忒时得以实现。而且抱持着与现在的自己不合适的观念会受到多大的苦痛，那个老人的话语也已经彻底、明白地告诉玛格莉塔了。
　　因此，借着那个夜晚的「淑女课程的额外授课」，玛格莉塔干脆地把这些并不会对如今的自己有任何帮助，搞不好还会充足地变成阻碍的观念一口气彻底扔掉了。
　　自己的姐姐有一点说的非常对：既然他们无论如何都无法认同我们，我们为何还要古板地遵循？
　　完全变了一个人——虽然不至于这样，但玛格莉塔如今对很多事情的看法的确和之前有了许多的不同。
　　……扯远了。
　　在玛丽的那些记忆里，玛格莉塔也知道了曾经自己的姐姐也将这份感情放弃，转而只期望自己能和姐妹们一直在一起，而之所以她会放弃的原因就是——
　　欧琳丝。
　　她们最小的妹妹也和她一样，喜欢上了过去的自己。
　　而自从自己成为玛格莉塔之后，欧琳丝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但即使如此她也没有放弃，甚至不惜改变了自己的取向。
　　……呐，玛丽姐，过去的我，到底有哪一点好，让你和欧琳丝对我都……
　　淑女课程的额外授课次日，玛格莉塔这样问着自己的姐姐，而玛丽带着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没有回答。
　　……等一下，你说什么？欧琳丝？为什么你会知道——
　　过了几秒她才反应过来，然后在玛格莉塔对她解释之后，未来的罗曼罗兰女公爵的表情就变得非常、非常凝重。
　　于是玛格莉塔也知道了，自己的欧琳丝姐姐，并不希望自己知道这件事。
　　起因就是玛丽之前曾经放弃那份感情的缘故。欧琳丝知道了这一点，并且自己应该负起责任——因为是后来的她让长姐为了她放弃了初恋。那个时候欧琳丝正因为自己成为玛格莉塔这件事受到极大的冲击，恐怕也是因此体会到了恋爱受挫的痛苦吧。
　　——这一次要让玛丽姐先。
　　虽然之后在玛格莉塔不知道的地方，她们达成了某个协议，不过欧琳丝这样坚持着，一定要玛丽姐和自己那个之后再轮到她，并且，在这之前希望玛丽不要告诉自己，她也喜欢自己这件事……
　　但玛格莉塔现在却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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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一日两更一更2K了.jpg
　　

    





第875节 EP.2 关于我知道“姐姐”喜欢我但不希望我知道这回事「下」

　　装作不知道——这样的对策玛格莉塔也是和玛丽商讨过的。
　　或者用催眠把这段记忆消去——这样的提案也讨论过。
　　不过最后玛丽得出了一个结论，既然玛格莉塔已经知道了，再用任何方法装作不知道都会伤到欧琳丝的自尊心。
　　很容易理解，现在，欧琳丝正筹备着自己的「告白」，玛格莉塔并不知道那是怎样的计划，因为欧琳丝也没有告诉玛丽，可显然那是非常积极地，灌注着心血的计划，大概欧琳丝也希望通过保密来给自己一个特别的惊喜，如果到那时候，自己一副早已经知道的样子的话……
　　以玛格莉塔一本不落地看过的欧琳丝的小说的经验，毫无疑问，这会伤到她的自尊心。
　　欧琳丝可是直接在自己创作的某个故事里写过，某个有着偏执的控制心的男人在知道了女主角喜欢他的情况下故意装着不知道，最后在女主角通过秘密准备的礼物挑明自己的恋心时高姿态地说自己早就知道后，被自尊心受伤的女主角直接把礼物砸到脸上，彻底地失去了这次姻缘的。
　　这段剧情在读者写给欧琳丝的信里颇受好评。「玩弄少女恋心的的人不可饶恕」，欧琳丝自己似乎也是这样想的。
　　虽然玛格莉塔觉得「明明知道却装不知道」到底算不算是一种玩弄还有待商榷，不过，也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玛格莉塔才提议用催眠将自己关于这部分的记忆抹去。
　　毕竟要她到时候装出自己完全不知道这回事的样子的难度有些太高了。
　　提出这样做不可行的则是瑟莱忒，理由则还是玛格莉塔现在的高灵性。
　　催眠并不是万能的，对于记忆的操作，催眠始终是封印而不是抹除。但这段记忆关系到了欧琳丝对玛格莉塔的感情，即使玛格莉塔完全、充分地接纳这次催眠成功地消去了记忆，等到欧琳丝告白时，感受到来自血脉相连的妹妹的强烈感情时也可能会因为自身的高灵性，突破催眠的效果。
　　——既然这样，就只能坦白了。比起用谎言掩饰，有的时候实话实说的影响反而会比较小。
　　最后，玛丽这样说着，也这样做了，于是，欧琳丝知道了玛格莉塔知道她喜欢自己的事，并且——
　　重复一遍，欧琳丝一点都不希望玛格莉塔事先知道。
　　“……”
　　“……”
　　而回到帕列斯后，玛格莉塔也发现，“像平常一样去面对欧琳丝”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也正是如今尴尬的源头。
　　这样继续下去的话，难得的节日也会被糟蹋掉，怀着这样的确信，玛格莉塔拼命地思考着自己能做的事，然后——
　　“露娜殿下，玛格莉塔小姐、欧琳丝小姐，老乔治桥到了。”
　　在她想出来之前，她们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
　　横跨圣赛琳娜河上的桥梁，据说最初仅仅只有七座。以「圣赛琳娜七桥」而著称的这些桥梁，在日后的诸多天灾人祸中不断地损毁、翻新，又被更新建起的更美观的桥梁所抢走风头，时至今日，最初的七桥已经鲜为人知——至少是在那些慕名而来的旅客之中鲜为人知。
　　“而这座桥则是硕果仅存的吗……”
　　“准确来说，是仅存的还作为观光景点的一座呢。毕竟古早时代建成和翻修的桥，受限于当时的建设技术，和之后的比起来，外观上稍嫌缺乏特色呢，再怎么夸耀自己的古老，到底也只是随处可见的桥。”
　　沿河的两岸集中地分布着酒吧与咖啡馆，尤其是在有桥梁横跨两岸的地方，这也是这座城市的特色之一，而在这座历史悠久的老乔治桥旁，露娜和玛格莉塔、欧琳丝来到了一座据说历史同样悠久的咖啡馆「迦南之树」的二层露台——当然，这件咖啡厅与不久前玛格莉塔与欧琳丝去过的城邦国并无关系。
　　在节日的帕列斯，各处都很热闹，但丹丽女仆长显然是充分地理解过露娜不那么喜欢过于热闹的气氛这一点，相比起来时看到的光景，这里的热闹程度显然不那么夸张。
　　让玛格莉塔有些意外的是，欧琳丝似乎对这里很了解，一问才知道，在帕列斯的这段时间，她也通过帕列斯的众多文学作品加深了对这座一度来过的城市的了解，而又因为咖啡馆向来是文人聚会之处，在大量的作品中有出现过众多有名的咖啡馆。而饱览那些作品的欧琳丝自信满满地说自己也算是小半个帕列斯咖啡馆的专家，并朝着咖啡馆的侍者点起那些出现在大家作品中的极秘单品。
　　在成功地为露娜和玛格莉塔点了饮品单上并没有，只面向某些特殊客人的「古典爱神咖啡」和「国王之泪」后，欧琳丝为自己点的「漂流咖啡」却被告知并无这一饮品。
　　有些窘迫的欧琳丝要求老板出来解释，结果得知，漂流咖啡所使用的特别的咖啡豆早在大概70年前就因为作为产地的南方小岛无节制的砍伐，已经彻底绝迹，因而这一饮品也无法再出售。
　　“文学作品和现实到底是有些区别的呢，欧琳丝。”
　　“吵、吵死了……”
　　最后，作为补偿，欧琳丝得到了一杯没有特别名字的，由“难得有女士会看提及本店的严肃小说，虽然也是无可奈何，”这样说的店长亲手调制的秘饮。在玛格莉塔的打趣中红着脸移开了视线。
　　……哎呀，这说不定是机会……？
　　这样一个小插曲后，桌上的气氛变得有些放松。玛格莉塔很快注意到了这一点并且意识到，大概，就和自己希望和欧琳丝的气氛不要这么尴尬让这次难得的游玩留下不好的回忆一样，欧琳丝也同样不回希望发生这样的事。
　　所以，即使十分地尴尬，但欧琳丝也在试着努力，让气氛不要变的那么糟糕。
　　既然这样的话——自己该做的事，就是配合欧琳丝，一起让气氛变得更加轻松一些！
　　“说起来，欧琳丝，那位店长亲自调制的咖啡，是什么样的味道呢？”
　　于是，这样想着，玛格莉塔向欧琳丝这样开口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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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6节 EP.3 咖啡之味

　　“诶？嗯……无愧于这家咖啡厅所宣称的悠久历史……这样的味道吧，或者说……”
　　欧琳丝再度抿了一口杯中的咖啡。
　　咖啡、茶、以及酒，以贵族而言，如果不是有过敏这种程度的症状，这三种饮品尤其是后两种的品味和鉴赏能力是至关重要的。
　　但是相对于茶与酒，咖啡的风行是近200年来，其种植与加工技术突破之后的事，也因此，在咖啡文化并不算特别盛行的罗曼王国成长的欧琳丝，对于品味咖啡这种事也远没有茶和葡萄酒擅长。
　　——总而言之，味道不差，可以感觉到是精于此道的人的用心之作。
　　在闭起眼睛仔细尝过之后，欧琳丝不算很确定地给出了一个评价。
　　“嗯……光听的话也想像不到是什么味道呢……”
　　“平日里主要喝的是茶的缘故吧。”
　　“那样的话，欧琳丝，可以让我尝尝看吗？那杯咖啡？”
　　玛格莉塔微笑着，自信地开口说着。
　　「交换品尝」——在贵族的聚会中这是不常发生的事，因为绝大多数的情况下，无论是下午茶也好，宴会也好，贵族们饮用的饮品都是相同的。即使不同，通常而言在聚会的场合也会有充足的供应而无需让贵族们彼此交换手中的饮料和食物，这样的行为也被认为是不体面的。
　　但任何风气都是会改变的。
　　就算是几百年前还不把自己以外的人当人看，并且持续了上千年、傲慢蛮横的旧贵族也被提倡人与人之间平等、尊重（显然，这些胜者也受不了自己所属群体的傲慢并发起变革）等新理念的新贵族推翻并取代，并非贵族之人的生活方式与交往风气至今也在一点点对贵族的行为模式产生影响。
　　就算在宴会、下午茶这样的场合交换食物依旧会被认为不够体面，但在更加私密的场合，如亲密朋友的睡衣派对、和挚友逛街时在某家店享用美味之类的场合，这样的行为则被视为亲密和关系好的证明。如果是不那么亲密的场合，根据用法，这也可能成为打破僵局的交际手段。
　　这也是在冬前月的淑女课程中学到的知识。而现在场合恰当，对象正好，就用这个把尴尬的气氛一口气吹散吧！
　　在心里谋划好整个计划的玛格莉塔看着欧琳丝手中的咖啡。
　　“……”
　　“……”
　　接着，她注意到自己侍奉的公主殿下，似乎用一种傻眼般的表情看着自己。
　　因为灵性的增强，以前很努力才能读懂的露娜大人的情绪，现在也不是通过为人处世而是通过感觉能够直接感受到。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不过这个内容也让玛格莉塔很傻眼。
　　啊？诶？怎么回事？为什么露娜大人会是这样的反应？
　　该不会……我搞砸了？明明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策略？
　　少女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而在这样的玛格莉塔的对面，动作和表情都僵住的欧琳丝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咖啡杯。深棕色的马克杯，在刚刚少女的嘴唇触碰的位置，留下了一小块淡红的痕迹。
　　在杯子上留下口红的痕迹，在任何正式场合场合都是淑女不该犯下的错误，但因为这是相对而言放松的场合，让欧琳丝不由得疏忽了——越是美丽的东西越需要花费精力去维持与保护，要保持完美的淑女姿态是很累的，就算是王国的公主也不会每时每刻都表露着完美的仪容，更何况今天本来也只是与家人和挚友参加节日的祭典，这让欧琳丝彻彻底底低疏忽了。
　　“……”
　　只是，看着玛格莉塔的神色与残留在杯壁上那一小块的口红，欧琳丝沉默了。
　　“可以哦。”
　　在沉默持续到第十秒之前，她重新抿了一口，微微转了转杯子，然后递到了玛格莉塔的面前。
　　“正、正好，这样的话，欧琳丝也尝尝我的吧。”
　　少女连忙伸手把马克杯接过，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将自己手中有着奇妙名字的咖啡递给了欧琳丝，这样，就完成了交换。
　　可是露娜大人到底为什么会用这样的神情看着自己呢……
　　玛格莉塔还是有些搞不懂，她湛蓝的目光看向重新变得面无表情的公主，然后就那样举起了咖啡杯，凑到了嘴边。
　　“……好喝。”
　　苦味与仿佛肉桂的温暖焦香在口腔中弥漫，又好像带有一些枫糖的甜美风味，口感柔顺，因为「双树之种」的缘故感官更加敏锐的少女说出的鉴赏，甚至让一位看起来在店里工作许久的女侍在听到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
　　“……”
　　感觉得到视线。
　　尽管玛格莉塔这样努力地活跃着气氛，来自露娜与欧琳丝的视线依然难解，看起来，虽然瑟莱忒小姐把高灵性的人的「感觉」说得那么厉害，但自己到底还是没有到那种地步，不是特别强烈的情绪和想法，终究还是不能随便感受一下就能明白。
　　不过自己的努力似乎终究有成效，在少女的眼里，自己侍奉的公主大人和自己的“姐姐”对视了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将自己的咖啡也递了过来，并从她手里拿过了刚刚被抿了一口的马克杯。
　　“既然这样，也尝尝我的吧。”
　　——太好了！露娜大人意识到了！
　　明白自己计划成功的玛格莉塔接过了公主殿下的马克杯，然后感激地看着露娜稍微转了转杯子，把嘴唇印在玛格莉塔触碰的之外的地方。
　　“嗯——这杯「国王之泪」是加入了盐吗？还是咖啡豆的天然咸味？这醇厚浓郁的口感，酸涩感被咸香降低了，不过这个回甘——”
　　咖啡、茶或者酒、评鉴的基本都是口感、风味、酸度等等，虽然不能说一通百通，但优秀的感官和经验多少能派上用场。
　　只不过，认真品鉴着咖啡的只有玛格莉塔一个而已。咖啡桌上的气氛还是没有变成玛格莉塔所想的那样更加轻松的，自己和欧琳丝和露娜以咖啡为话题随意地开始闲聊，不如说，在露娜的配合下变成三人交换饮料后，原本在点单时轻松了一些的气氛，似乎又有些变得尴尬了……
　　……搞……搞砸了吗……
　　就在玛格莉塔这样想的时候，欧琳丝再度和露娜交换了一个少女看不懂的眼神，然后微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沾到了哦，玛格莉塔。”
　　“……诶？”
　　少女连忙低头——然后身体意识到这样的反应并不淑女而让手先抬起，遮挡欧琳丝所指的那个位置，接着抱歉地对同席人一笑，转身、低头，拿出手镜。
　　然后看到了自己嘴唇上所沾的红色口红的痕迹。
　　冬前月淑女课程时，从母亲大人手上落到自己屁股上的鞭子的触感还记忆犹新，口红，这令人又爱又恨的化妆品……不，等一下，这个场合应该问题不在自己的身上，因为作为护卫，玛格莉塔不愿意太显眼，所以日常使用的更多的是唇膏而不是口红——
　　这么说来，露娜大人有个转杯子的动作，也就是说……
　　玛格莉塔重新抬起头，看着欧琳丝那精心化好的妆容。
　　一般人或许察觉不出来吧，但在她的眼里，嘴唇上有一处的位置，口红好像稍微有点花……
　　但不管怎么说，比起花得不明显的欧琳丝，自己嘴唇上明显和唇膏不同的那一块红色都更加显眼，而这是非常不淑女的事。至于盥洗室的位置……就在这个阳台入口附近，直线距离不超过十米，这样的话……
　　“那个，露娜大人，欧琳丝，我去一下盥洗室……”


　　
　　带外公去换尿管，回来迟了，抱歉qwq
　　

    





第877节 EP.4 口红之味「上」

　　玛格莉塔嘴角微微地抽搐了一下，在得到露娜微笑点头后匆匆离开，钻进了盥洗室。
　　据说历史悠久的店铺往往在盥洗室方面不尽如人意，因为在最早建立的时候，人们的卫生观念还不如现在这么好。
　　事实上，这家咖啡馆的盥洗室也有些狭小，不过，洗手池上带有镜子，，站在这里补妆也不会阻拦过道，这让玛格莉塔倍感庆幸，她裙摆下的小包里拿出危机时刻可以用作包扎用品的毛巾，拧开黄铜的水龙头，小心翼翼地擦拭了起来。
　　“欧琳丝姐姐居然会把口红印在杯子上，我还是第一次见……这可是淑女的基本素养……”
　　“我认为是因为在私下场合，所以放松了呢。”
　　盥洗室里现在没有别人，所以被藏在裙摆下面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瑟莱忒给出了客观的回答。
　　“我想也是呢……惨了，擦不掉，欧琳丝姐姐到底用了什么口红啊，难道说是需要专门的卸妆用品的……”
　　手帕很快沾上了口红的色彩，然而就算稍微用力地去擦，口红的颜色也只是稍微变淡了些许……并且沿着嘴唇晕开来了。
　　很多时候，口红就和香水一样，是少女在社交场上必不可少的武装。但口红沾在杯子上却相当难看，因此不让口红沾杯地饮用饮品可以说是淑女的必修课，玛格莉塔自己也在淑女课程中被这个课题折磨得非常难受。
　　但好的口红往往无法避免这一点。
　　某种意义上，正是因为觉得处处注意这种事很麻烦，玛格莉塔的化妆品箱中，无色唇膏的数量才那么多。
　　明明很容易沾在水杯或者酒杯之上，但却顽固地不是没法轻易从嘴唇上擦去，而且颜色也很难劣化——啊啊，所谓口红还真是一种矛盾的化妆品啊。
　　就在玛格莉塔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尖尖地耳朵抖了抖，捕捉到了从身后靠近的脚步。
　　“……确实是哦。”
　　“欧琳丝姐姐……说起来，为什么今天选这种颜色强烈的口红呀……”
　　玛格莉塔有些无奈地转过身，看着她那玫瑰般艳丽的嘴唇。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欧琳丝的化妆风格，一直都不是这样的。
　　“只是心血来潮而已，而且，这个颜色也很配今天的衣服。”
　　欧琳丝淡淡地说着，把自己的手提包放在洗手池边，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附带细软小刷的小瓶。
　　“我猜你应该没有随身带卸妆液的习惯吧，不要动。”
　　“嗯……”
　　从打开的袋口可以看到，那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化妆、卸妆用品，当然，也有一个精致的小钱袋，是个符合贵族千金身份，典雅又可爱的小包。不过，玛格莉塔身上可没有这样的东西，她平日里传的服装腰线都比她的腰要高，通过这样的方式利用裙摆遮掩系在里面的一条皮带，在皮带上则挂着复数个较小的口袋，分别装着乙太胶囊和各种子弹这样与淑女完全不搭边，但却非常重要的物资。
　　无论是化妆品还是卸妆品都没有，很清楚自己现在只能乖乖等待欧琳丝姐姐帮自己解决这有些滑稽的口红痕迹的少女微微抬起了头，看着她用小刷子沾上卸掉口红用的液体，靠近自己的嘴唇。
　　欧琳丝在开口后，没有继续说些什么，不过，可以感觉到她复杂的情绪。
　　那玛格莉塔难以明晰的，在她们之间营造出至今为止的尴尬气氛的情绪，在只有彼此的情况下，在空气之中的浓度似乎更加上升了。
　　“……”
　　“……”
　　欧琳丝沉默地将卸妆液涂抹过来。
　　虽然感觉得到，但如果不主动提及就不会有事吧。玛格莉塔这样想着。
　　明明知道这一点，可是——
　　“……欧琳丝姐姐，难道在生气吗？”
　　在那柔软的小刷触碰到自己的嘴唇前，玛格莉塔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
　　欧琳丝的动作停住了。
　　她凝视着瞳孔之中凝聚着些许紧张的女孩，有一瞬间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并没有开口。
　　似乎是不想说些什么。但是，过了一会儿，被凝视着的她好像又改了主意。
　　“……诶？”
　　在这个暂时没有其他人的盥洗室外，她忽然把手中的小刷放回了卸妆液的小瓶子里，又把玛格莉塔拉到了不会被店里的客人和侍者看到的角落，轻轻一推。
　　——砰。
　　后背撞在木板的墙壁上，发出轻轻的声音。不仅仅是这样，在极近、极近的距离，两人的身体也紧密相贴，被薄薄布料包裹的青涩果实因为挤压变了形状，从大方领露出来的肌肤也紧紧地，以锁骨都要碰到一起的气势紧紧地贴着，交换着彼此的体温。
　　虽然如果玛格莉塔想要抵抗，即使欧琳丝的体型更大，在力量和敏捷上都全面碾压她的玛格莉塔也可以轻易地把她推开，但是——
　　但是玛格莉塔当然不会这样做。
　　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心脏在鸣动着。着前所未有亲密的身体相触，传达过来的不止有体温，还有那双湛蓝眼瞳之中闪烁的微热。
　　“……呼……唔……”
　　呼吸的频率不由得随心跳的加剧而放缓，嗅到那淡淡的，欧琳丝一如既往的香水气味，背靠着墙壁的玛格莉塔，微微仰首。
　　“你觉得我在生气吗。”
　　湛蓝与湛蓝相映，虽然是疑问句的句式，却是陈述的语气。这句话验证了玛格莉塔的确信，让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虽然感觉不出具体是为什么生气，但是，生气这一点无须质疑。就是因为欧琳丝对自己生气，生气自己知道了自己不应该在现在知道的事，所以才会在自己回到帕列斯之后就躲着自己……
　　“不过，我认为主要还是玛丽姐的错……”
　　尽管如此，玛格莉塔还是努力地申诉着，没错，在这件事上自己也是受害者，对此玛格莉塔十分坚定。
　　……然而，这句话一说出口，欧琳丝的目光就变得冷淡了起来。
　　“虽然感知力变得更强了，但到底还是个刚刚进入青春期的懵懂笨蛋吗……”
　　把自己的“妹妹”强硬地按在墙壁上的少女，这样喃喃低语。
　　不好，她的心情好像变得更差了。
　　“那个……欧琳丝姐姐？”
　　“你根本就不懂，我生气的原因……的确也有一点关系，但真正生气的地方，是另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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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除非是不合格的劣质产品，否则正常使用程度的口红就算吃进去也不会中毒。此外，很长一段时间高端口红都以从各种植物和动物身上提取的“纯天然色素”（考虑到当时化学水平大概率是真的纯天然）混合蜂蜡制成。
　　据说也因为这样的原因，当时的口红极容易变质。
　　

    





第878节 EP.5 口红之味「下」

　　下巴被捏住了。
　　欧琳丝姐姐的手指有些用力，被硬抬起头来，稍微有点难受。
　　“我真正生气的事到底是什么……你有三次猜测的机会，如果全部猜错，就惩罚。”
　　……呜哇，用冷淡的目光俯视着自己的欧琳丝姐姐，心情肉眼可见的差。
　　但是，在那表情中，也看得到「就在这里结束这件事」的想法。毕竟是姐妹，而且对于彼此来说都很重要的露娜大人也陪在身边，所以想借着这个机会彻底解决这尴尬的气氛，不想在之后的行程中还让露娜大人夹在两人之间不愉快……这样的想法，玛格莉塔完全理解了。
　　可是，欧琳丝姐姐到底在为什么生气呢。
　　因为自己知道了原本应该向自己保密的事……只是有一点关系而已吗？真正生气的地方是另外的事，这种事自己完全不清楚唉。
　　毕竟，从夏后月开始到现在，与欧琳丝在一起的时间实在是压倒性地少，尤其是几天前，在真正地开始为家族宴会上一决胜负而做准备后，再见面就是宴会当天了。
　　那一天玛格莉塔肯定自己没有惹怒过自己的姐姐，但如果那一天都没有，之后到回帕列斯之前都没有见面的机会，到底，是在为什么而生气呢……
　　玛格莉塔不明白。
　　下意识地，她伸手去触摸裙摆下的枪袋。
　　“玛格莉塔小姐……”
　　“瑟莱忒小姐不许给提示。”
　　但在察觉到持有者的困扰打算提供帮助的圣银开口的瞬间，欧琳丝用膝盖狠狠地撞了一下枪袋，冷漠地说着，于是，瑟莱忒只好沉默了。
　　“如果不知道，猜也可以，你的直觉不是很好吗？”
　　“就算直觉很好，对一无所知的事也……”
　　意识到这句话是在炸药桶上倾倒火种，是下一秒。
　　欧琳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宣告着：
　　“现在你只有一次机会了。”
　　“……”
　　不、不讲理！
　　玛格莉塔想要这样抗议，可是这样的话却说不出来。
　　盥洗室古雅的透气窗照入的阳光，在少女的脸上留下浓浓的阴影，笔直站立的双腿也被她的膝盖挤进来，危险地上移，简直就像自己再说一句，就要用这样的方式把自己抬起。
　　从以前开始，玛格莉塔就对自己优秀的姐妹抱持着自卑的心理，又因为她们总是帮助，关怀着自己，某种程度上完全无法反抗，这一点也没有在淑女课程的额外授课中被矫正，所以现在，玛格莉塔只能以一副见过她战斗的人一定会目瞪口呆的、怯生生的语气，不安地猜测着：
　　“难道说……是因为家族宴会结束后我还在玛丽姐的身边逗留了两天，没有及时回来……”
　　“……”
　　啊，这个表情。
　　猜错了呢。
　　欧琳丝闭上了眼睛，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个也算是有一点点……但你在那两天和玛丽姐做了多么糜烂的事我很清楚，也在我的意料之内，所以错误，但是，既然稍微擦到了一点点边……”
　　“……可以惩罚的稍微轻点吗？那个，这里毕竟是公共场合，被发现的话……”
　　“……果然还是不行。从现在开始，玛格莉塔，不许呼吸。”
　　死·刑·宣·判
　　明明都感觉可以被判更轻的罪名，却没有想到直接就是最严厉的处刑。有些欲哭无泪的玛格莉塔带着欧琳丝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的确信，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而后——
　　“嗯……姆……”
　　“咕，啾……不许，用牙齿挡着……”
　　真正的惩罚到来了。
　　嘴唇与嘴唇触碰，虽然本来也没有阻拦的意图，但作为美丽而坚实防线的牙齿因为更进一步的命令而放弃抵抗。原本就没法反抗自己的姐妹的少女再度尝到了咖啡的滋味，还有另外一种，截然不同但同样令人沉迷的微醺芬芳。
　　“咕啾……嗯……啾……呼……？”
　　这些芬芳又灼热的气息吹入了口中，然后，又被那贴紧的，就好像要把那上面稍显艳丽的色彩全部涂抹到自己唇上的柔软唇瓣，将胸腔之中的空气吮去。
　　嘴唇分开，欧琳丝稍微喘了口气，接着在玛格莉塔想说的任何话说出口前，她再一次用力地，不容少女抵抗地把自己的脸俯下，亲吻，然后吹息，将新鲜的带着香薰气息的空气用力地呼入玛格莉塔的身体。
　　一次、两次、不断地、不断地……
　　“这种事，和玛丽姐不必说，你和露娜也……”
　　“但是，没有和我……没有和我。”
　　“明明是亲密的证明……明明是这样的，但是却唯独不和我……”
　　伴随着低沉的话语，玛格莉塔没有自主呼吸，而是任由自己像个气球一样承受着欧琳丝每一次粗暴的给予与掠夺。
　　“简直就像是说，唯独和我不是那么亲密的关系一样——”（此处有删改）
　　中途她想伸手抱住紧贴着自己，正带着强烈的气势的身体，但手却被另一只手拍掉，拥吻自己的少女是真的十分气愤，自己舌尖没有出血的那个齿痕就是证明。感受着不仅仅是咖啡的煽情味道弥漫在唇齿之间，被吞咽，被呼入胸腔，愈发强烈地鼓动着心跳。
　　“这就是我生气的理由……别说话，我还没消气……”
　　……这场惩罚到底持续了多久呢？
　　总之等玛格莉塔听到靠近盥洗室的脚步而猛地回神把她推开的时候，少女的身体里已经满是她的呼吸，紧贴的地方也早已染上了她的温度。为了确保行动的隐蔽，一般情况下不会喷香水的身体也沾上了那悠长的香味，微微出汗，这有些煽情和迷醉的气息，在这里制造出了一片不容他人打扰的私密空间。
　　不过，那个脚步声并不是因为感受到了这一点才没有走进盥洗室的，被这样一打扰，欧琳丝和玛格莉塔都有些冷静了下来，被推开的少女若无其事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又重新把玛格莉塔拉到了镜子前。
　　“……消气了吗？”
　　“还没有。”
　　“惩罚……还要继续吗？”
　　“惩罚变更，以后就算你想要和我亲密，也不许做这种事，除非我主动要求，否则你无论如何也不许和我做这种事。反过来，只要我想做，玛格莉塔也不许拒绝。”
　　心跳慢慢平静，不过欧琳丝那勉强露出来的平静表情，还带有刚刚那段时光的余温。
　　她重新凝视着玛格莉塔，说出了让少女哑然地张开嘴的要求。
　　“还有，我想过了，作为女性，果然还是我比你更加年长，所以——以后就算是公开场合，你也要叫我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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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前略，这章被删改部分也在书群有记录
　　

    





第879节 EP.6 倒错

　　“真久啊。”
　　回到桌旁时，咖啡已经微凉。自己那杯已经只剩下大约三分之一的公主殿下看着回到桌边的姐妹两，淡淡地开口。
　　“帮玛格莉塔弄掉了不小心沾上的口红，又稍微补了补妆，让露娜久等了真是抱歉。”
　　“看起来你们的问题解决了？”
　　“嗯。”
　　坐在彼此对面的玛格莉塔与欧琳丝之间不再有那种尴尬的气氛，注意到这一点，露娜有些好奇地问着。
　　她完全无意介入对于她来说颇为危险的三姐妹的情感迷宫，不过，作为公主被培养出来的对周边人际关系天然的敏感还是让她忍不住进行了探寻。
　　欧琳丝满脸清爽地端起了自己的咖啡，若无其事地开口。
　　“只是稍微探讨了一下更合适的姐妹关系，并且达成了共识而已。”
　　“更合适的姐妹关系？”
　　“虽然年龄较长，但是玛格莉塔无论是成熟程度，为人处世的能力，甚至是思考方式都更像是小孩子哦，外貌也是。因为真正地踏足贵族的世界连一年都没有，所以在这方面我也是更加年长者呢，所以，从各个方面，还要好好学习如何作为一位合格的淑女的玛格莉塔都应该尊敬我，向我学习吧。对吗？玛格莉塔？”
　　“是、是的……欧琳丝……姐姐……”
　　“为什么还一副迟疑的表情？”
　　“不、没有，欧琳丝……姐姐，就像您说的，作为您的妹妹，这才是我真正应该身处的位置。”
　　玛格莉塔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唔……到底是为什么呢。
　　明明只是称呼的改变，这一次甚至没有用上催眠，但是为什么呢？心跳得好快，有种在做不该做的事的，奇妙的倒错感，让人心痒痒的。
　　——以后就算是公开场合，你也要叫我姐姐。
　　在盥洗室里结束了“惩罚”的欧琳丝是这样说的。
　　私底下的场合中自己要称呼实际上比自己年幼的欧琳丝为姐姐这件事，是还在罗曼城的时候就决定好的，为了那个时候不知道如何应对自己的欧琳丝，玛格莉塔坦然地接受了这种小事。
　　可是，就连公共场合都要这么做的话……
　　“那个，欧琳丝姐姐，为什么这么执着地……让我当妹妹呢？”
　　玛格莉塔有些疑惑。
　　说起来，这样的行为也有矛盾的地方在里面。
　　最开始欧琳丝之所以会想要这么做，似乎就是因为无法将玛格莉塔与自己的兄长视为同一个人，用过去的方法来对待——这也是当然的，性别都发生改变的话，交往的方式如果不改变一下，各种各样的问题都会冒出来。可是玛格莉塔从玛丽姐的记忆里知道的，在迦南时，斥责了认真苦恼着要不要按照自己的愿望把自己和过去的自己彻底视为两个人的玛丽姐的，也是欧琳丝。
　　“……”
　　欧琳丝沉默了半晌，轻轻地凝视着她的眼睛。
　　她没有回答，但是玛格莉塔却能从她的身上感觉到这样的感觉。
　　对于其他人而言，那或许只是一个微不足道，说出来后只会让人感觉“就因为这样？”的，并无任何特别的理由，可是对于欧琳丝而言，那却有某种意义。
　　玛格莉塔不知道那是有什么意义，不过知道这一点也足够了，因为她有预感她会知道的，虽然不是在这里，不是在现在，但她会知道的。
　　“我知道了，欧琳丝姐姐……我会这么做的。”
　　于是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因为一种忽然烧灼起来的羞耻，将脸垂下。
　　……为什么呢？
　　明明在这之前，在独处时喊欧琳丝“姐姐”也没有任何迟疑，是因为这一次不是「催眠」的缘故吗？这么说起来，虽然在当时是放开身心接受的催眠，但现在好像只要自己有这个想法……啊。
　　脑海中原本的印记干脆地消失了。
　　就好像完全没有存在过一样。
　　“……”
　　——完了。
　　这下，只能靠自己的意识记住并且去做了。
　　于是，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的玛格莉塔，脸上的温度进一步升高了。
　　羞耻……更重要的是一种微妙的倒错感让她原本已经恢复平常的心的鸣动又高昂起来了。玛格莉塔的头更低了。
　　“……好，乖。”
　　欧琳丝的声音温柔了起来。
　　不过，与玛丽姐那溺爱般的温柔又不太一样。这样想着的玛格莉塔，下巴重新被抬起来了。
　　“最后，关于那件事，其实无论你知道还是不知道，都不会对我造成太大的影响，不如说，你知道了，也算是让我松了一口气。虽然松了一口气，但也因为被你知道了，少女心方面的问题多出了不少……我在说什么啊，支离破碎的，算了，总之希望你不要太在意。”
　　说完，欧琳丝露出了一种以前玛格莉塔都没有在她脸上看到过的，成熟的女性的表情，在她开口说些什么之前，将她的脸转向了洗手台的镜子。
　　“磨蹭太多时间了。赶快把口红给卸掉吧，我也需要重新补一下妆。”
　　“那个、欧琳丝……姐、欧琳丝姐姐，我这个样子，是不是直接涂口红比较快……”
　　“看起来确实是这样呢。涂口红啊……涂口红……不，这个颜色太不衬你今天的装束了，还是算了。”
　　这样说着的欧琳丝姐姐，眼里不知为何似乎闪过了一种令少女忍不住有些胆颤的精光。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呢？玛格莉塔现在还不明白。
　　“……这应该不是某种欺负吧？”
　　“啊啦，露娜在说什么呢，我不是会做那种事的人吧？”
　　露娜神色微妙地看着低下头去的玛格莉塔，还有好像把某种迟疑爽快地丢开从而神清气爽的友人。在欧琳丝微笑着回应后，她不由得在内心中将这位自从暗恋的兄长意外身故，又恋上新的姐妹的友人后，举止和气质越发与过去不同，有些向玛丽靠拢的友人的危险度再度提高了几个档次。
　　“没、没错，露娜大人，请不用担心，欧琳丝……姐姐，不会欺负我的。”
　　“本人都这么说的话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不如说，虽然形式有点奇怪，你们能别散发出那种气氛真是太好了……这样一来，接下来的游览也不用担心……哦？”
　　远方在这个时候传来了宏大的乐曲。桌面微微抖动，似乎有着一支庞大的队伍正在靠近。
　　“来了来了！游行的队伍过来了！”
　　而在街边，孩子们的呼喊，也宣告了游行队伍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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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0节 EP.7 盛大游行

　　宏大的乐曲是游行的前奏，在咖啡馆的二层，借着高台的地利可以看到些许远方花车顶端的花团锦簇。
　　艺术节开幕的游行是最初三天最盛大的活动，打头的正是皇家游行方队。据说在白枫宫中专门有一个部门每年年初就开始设计艺术节上要使用的游行道具，排练表演——这个传言的真假别说来自异国的玛格莉塔她们，就连白枫宫宫廷中的人们也众说纷纭，不过这都不妨碍当游行的方正在骑着马的警察护卫下从街上走过时，人们为展现在自己眼前的奇观而喝彩。
　　足足两层楼高的花车规模恐怕是游行之中最为巨大的，由十六匹几乎看不到杂色的骏马拉动，就像一朵正在移动、盛开的百合花。那洁白的花瓣轻柔地舒展，竟然是用雪白的丝绸编纺而成，又在下方塞满了贵重的蕾丝，撑起花朵那自然优雅的弧度。
　　在百合花的中央是一座小塔，塔的上方又是一朵盛开的百合花，但这一朵百合的花蕊却是一片不小的舞台，同样柔软的花瓣环绕在舞台的边缘，舞台地板那镀金的圆环上，摆放着一盆又一盆盛放的夏花，穿着童话故事中小仙子衣着的美丽少女们在上面轻灵的起舞，那是宫廷芭蕾，优雅而华美。
　　或许是在出于安全考虑，在移动的舞台上舞动的舞者并未做太多需要立起足尖的动作，可在这辆豪奢又优雅的花车上，她们真的仿佛是栖息于花中的仙子，带着每一位观看者踏入童话的世界。
　　皇家方阵走过去后，接下来就是贵族的方阵，瓦卢瓦王国的体量在大陆上并不算小，因此不同贵族的领地也千差万别，这些严格按照贵族爵位等级逐次从街道上穿过的方阵虽然不像皇家方阵那样有着夸张的花车，但也颇费心思地表现出各自领地的特色——尤其是香槟伯爵，不知道究竟是想夸耀那大陆闻名的香槟美酒还是那台被马车拉动却让摆在上面的东西丝毫没有摇晃的机械平台，那座五米高、由酒杯垒成的香槟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景象，某种意义上比王室的花车更令人惊叹。
　　“虽然罗曼王国也有大规模游行的祭典，不过和这个比起来，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了呢。”
　　惊叹、赞赏、欢笑、喧嚣，乐曲激昂，游行华奢，即使是见惯大场面的公主殿下也因这盛大的游行而感叹。
　　“第一天游行的主角是王族和贵族，但接下去两天游行就会是市民和游客们的狂欢了，到时候还能看到更多更有趣的景象哦。”
　　“玛丽姐没能来看真是太可惜了……”
　　“说起来，玛格莉塔、欧琳丝，玛丽那边是要留在罗曼城了吗？”
　　朝欧琳丝遗憾地说了之后，露娜也加入了话题。玛格莉塔摇了摇头。现在这个时候，玛丽姐肯定正在忙碌吧。
　　家族宴会过后的第二天，确定成为家族继承人的玛丽就回到了罗曼城，这座王国的首都也是翡翠海沿岸有数的大型港口城市才是罗曼罗兰家族的核心，成为了未来的罗曼罗兰女公爵，也是家族商会主人的少女有无数的工作要做，更不用说，还有顺利达成了与瓦卢瓦王国的贸易协定后，来自国王的奖励。
　　……而且，自己之所以会在宴会结束后海滞留在玛丽姐身边的两天，就是因为平时气势十足的玛丽姐难得地用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自己，说这两天就是最后的休息时间，如果不在这段时间里吸收到足够的妹乙太，之后的辛苦会没法坚持下去的。
　　于是到现在，玛格莉塔的衣服下面还布满了自己那位狡黠地玩弄着她的姐姐大人充分地吸收妹乙太的痕迹，这种麻烦的乙太，真希望科学家们能研究出怎么人工合成啊。
　　……不，虽然就算不研究出来也没关系……
　　“不过，玛丽姐还是说，等到有机会的时候，她还是会来帕列斯和我们一同享受节日的。”
　　“是这样吗？通过猩红小姐？”
　　对于这件事欧琳丝也是第一次知道，不过从少女的表情看，这显然没有出乎她的意料。
　　想想也知道，玛丽怎么可能错过这样的机会呢？
　　“嗯，因为帕列斯的时装啊，还有丝忒琳小姐制作的月亮杯也需要借助猩红小姐去运送，所以，好像玛丽姐和猩红小姐达成了长期的合作协议……”
　　“长期合作协议……”
　　露娜的目光有些微妙地盯上了自己皇家圣卫小姐的脖颈。
　　“报酬难道是玛格莉塔小姐吗？”
　　对于自己的皇家圣卫总是用鲜血去和那位血族的王女做交易这种事……老实说，心情还是很复杂的。
　　虽然露娜也不太清楚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复杂的感情……大概是因为猩红收取报酬的方式实在是太放浪了吧。
　　把这么纯洁的孩子带去红磨坊之类的……虽然露娜不担心玛格莉塔的纯真会被玷污——在这个意义上，她的姐妹、或者说两位姐姐危险度反而更高。但这就像看着皎洁的珍珠被带着在泥沼中进出的感觉，确实有些微妙。
　　“……不。”
　　玛格莉塔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她确实有提议过由自己支付猩红的酬劳，不过玛丽说这种程度的事就不用她劳累了，还说，她的血该为她所保护的公主而流。而猩红也接受了这个条件，具体而言，就是由玛丽亲自提供酬劳，而如果猩红在罗曼城或者罗曼罗兰家族里找到了想要“品尝”的人，玛丽也会协助她。
　　光听这个，简直就像是什么邪恶的魔女在进行交易一样。
　　“总之，猩红小姐会时常往来罗曼城和帕列斯，等到玛丽姐有空的时候，她会把玛丽姐带来的。玛丽姐还提议说想要我们一起去参加艺术节的时装秀呢，那才是整个帕列斯艺术节里最大的活动。时间也在露娜大人参加的「荣冠的舞台」之后，露娜大人，欧琳丝姐姐，到时候一起参加吧？”
　　“时装秀……那是说参加就能参加的活动吗？”
　　“那当然了，露娜小姐，玛丽小姐所说的时装秀可是毫无门槛，任何人都可以尝试去参加的，让这座时尚之城名副其实的活动哦。”
　　就在公主殿下将这个问题问出口后，从少女们身后不远处，一个成熟的声音轻佻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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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1节 EP.8 安全是很重要的「上」

　　长达数公里的游行队伍渐渐从老乔治桥前的街道远离。环城的游行到这里才经过了不到四之一，而且每次通过不同的地方后，游行队伍的方阵——除了王室方阵之外也会发生改变，因此如果想要从头至尾看一遍游行，基本上就得跟着这支游行的队伍从头走到尾，那是从黎明到深夜的浩大行进。
　　虽然也有狂热的爱好者会追着游行并且记录所有的表演，甚至出版成《帕列斯艺术节游行年鉴》这种，在历史和人文研究上具备相当文献价值的书籍。
　　不过，玛格莉塔她们当然不是这样的狂热者，一整天都追着游行的队伍之类的事，她们想都没想过。
　　“也就是说，只要得到出展者的青睐，任何人都可以到大时装秀的舞台上走上一趟吗……？”
　　“被多个出展者看中的话，最多十次，可以上去走个够呢。”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少女们身边的猩红这样说着，和结束了老乔治桥行程，正准备去行程的下一站、黑街的少女们一同坐上了马车。
　　这位血族的王女还是一如既往的神出鬼没——不过，既然持有「天体巡回」这样的收容物，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虽然据猩红说，一开始并没有和她们汇合打算的她之所以来到了这里，是因为在几千米的地方嗅到了玛格莉塔那独特的气味……于是又改变了主意。
　　这种“本来只想逛一逛不打算吃什么结果闻到了好闻的香气于是改变了主意”一样的借口让玛格莉塔哑口无言。
　　——是蚊子吗？虽然从都吸血这一点来看倒是所得过去，但明明没有流血却还能在那么远的距离被嗅到，难道真的是蚊子吗。
　　不过，猩红是怎么找到少女们而玛格莉塔又是怎么吐槽并不重要，在前往黑街的路上，血族的王女向她们介绍了玛丽打算邀请她们一同参加的时装秀的详细情况。
　　作为时尚之都，从艺术节开始，大大小小，不同地区、不同品牌和主题的时装秀就会一直不停地持续到结束，不过这之中最有名的时装秀只有两个，那就是持续一整周，俗称大时装秀的「王国时装周」与俗称小时装秀的「枫丹白露时装节」。前者是由王国主办，几乎没有参加门槛的活动。而后者得名于瓦卢瓦王国最初组织这一活动的枫丹白露夫人，这位几百年前王国统治者的情妇第一次集中了王国所有的服装生产者，被认为是瓦卢瓦王国的服装产业转为时装产业的奠基者。
　　“虽然历史是后者更加悠久，但因为前者的参与门槛更低，所以发展到现在，反而是王国时装周的规模更大。对于裁缝店铺甚至是个人的时装设计、制作者，只需要缴纳低廉的费用并且有模特展示，任何人设计、缝制完成的服装成品都能踏上那个受人关注的舞台。而只要这些提供服装者愿意指定，任何人都能成为舞台上的模特，并且拿到一些酬劳——虽然不多就是了。”
　　玛丽想要和大家一起参加，那自然就是作为模特而并非时装的提供者。
　　虽然如今正在罗曼城的姐姐的目的是亲自去寻找优秀的时装，不过那样显然并不需要自己也站到台上参加，毕竟所谓时装，某种程度上是比起“穿”更加特化了“看”的。
　　“玛丽那家伙，想要参加这样的活动吗……她确实是个喜欢出风头的家伙，不过，因为感觉她在打什么鬼主意所以请容我拒绝。”
　　所以，意识到这一点的露娜面无表情地推脱了由玛格莉塔转述的邀请。
　　“啊哈哈……”
　　“嘛，到时候再考虑也可以。”
　　“不用到时候，我不会去的。”
　　在玛格莉塔的苦笑，欧琳丝悠然的声音和露娜再度坚决地拒绝声中，少女们在黑街外下了马车。
　　黑街的入口，用几座大理石的雕像暂时阻止了马车的进入。似乎是为了艺术节期间大量游客的安全而禁止了马车进入。这是一条古朴的街道。不过，虽然街边的灯柱与地板渗出着古拙的气质，但是街道两边的店铺与行走在这条街道上的人们却和古朴这个词沾不上边，还没有走进街道，第一次来这里的少女们就几乎被聚集在这里的时尚人士的衣着晃花了眼。
　　蓬松的群摆柔顺的裙摆缀着亮片的裙摆、长袖短袖衬着薄纱的半袖、高腰低腰超低腰、露肩露背露小腹，几乎想象得到的用来形容服装特征的词在这里都能准确地找到对应，甚至不乏一些奇装异服和有伤风化的布料。但是，在这个节日的这条街道上，只要冠以时尚之名，任何衣服都能得到尊重，任何妆容都能被正常地看待。
　　毕竟在几百年前，谁也想不到在头发上顶个鸟笼或一艘船摸能成为受人推崇的时尚呢。
　　“不过，人好像也不是很多啊……以这条街的知名度而言……”
　　玛格莉塔习惯性地观察着周围。
　　“你们家的女仆显然仔细调查过呢，这条街道最热闹的时候可是在夜晚，夏后月帕列斯的阳光非常强烈，时装消费的主力军——女性们可不希望在这个节日晒黑自己。我在很久以前来这里的时候曾经在某栋建筑的顶端看过，那时候我记得还是大裙撑流行的年代，从上往下看，那些夫人们简直就像一个个盘子飘流在灯光的河里，彼此不停地碰撞……”
　　就像猩红窃笑着说出来的一样，在与这条看起来一点也不黑的黑街上，玛格莉塔注意到大多数店铺虽然在正常营业，但出入店门最多的并不是那些客人而是搬运着模特像或是包裹的男人。
　　他们往来于黑街以及与黑街相连、玛格莉塔她们刚刚也过来的街道上，搬运着货物，在搬运完后就跳上停靠在旁边的马车挥动皮鞭，让马车也比平日更快地动起来，在道路上疾驰。
　　或许是因为能在节日中赚取的更多酬劳带来的兴奋感吧，玛格莉塔能感觉到其中一个在距离她们不足十米的地方刚刚跳上马车，操着粗口对拉车的马匹呵斥着的男人身上那激动的情绪，还包括隐隐约约地，能够给妻子买一套新衣——这样的喜悦感。
　　看起来，他们比起享受节日更享受的是比往日更高的酬劳，又或者是通过这些酬劳莱享受节日？
　　玛格莉塔轻笑着，将视线收了回来，准备和同行的友人们一起踏入这条街道。
　　——如果，少女视野的余光没有看到那一幕的话。
　　在即将开始加速的马车前方，街边的一条小巷中，忽然跑出来了一个娇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小女孩，棕黄色的发丝编成了两条麻花辫，皮筋上红艳艳的笑话在嬉笑中轻盈地纷飞，另外几个小孩在后面追逐着她，叫着、笑着、闹着，从巷道、到街道。她们正用孩子们特有的无忧无虑妆点着节日，比起房屋上的彩旗和街头巷尾的花卉，她们都要更加可爱与触动人心。
　　这随处可见的孩子们的打闹，是无论谁看到都会会心一笑的场景，然而那快乐、自由奔跑着的少女没有看向自己的身后，而在她终于转过身的瞬间。那双还没有对自己现在的情况有所了解的棕色眼瞳之中映照而出的，是拼命拉着缰绳、坐在马车上表情变得惊恐的男人，落下的、在阳光下仿佛闪着寒光的马蹄铁，还有——
　　一个朝着这边冲过来的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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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2节 EP.9 安全是很重要的「下」

　　男人的惊叫与骏马的嘶鸣，在这一刻压过了街道上所有的喧嚣。
　　人们纷纷扭头，将目光集中在这惊声的源头，然后他们看到了正在车夫的拼命拉拽下平静下来的拉车马匹，在道路旁，马匹的斜前方，一个一屁股坐在地上，正傻傻地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小女孩，还有在这之中最引人注目的，一位美丽的、有着尖尖耳朵的埃兰迪尔人的少女。
　　……发生什么事了？
　　并没有多少人一开始就关注着这一边，这条街道唯一的特殊之处就是与黑街相邻并且在今天特别忙碌，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在黑街而不是这里，而且看起来似乎没有发生什么事，没人被马车撞飞，没人被烈马践踏，拉车的马匹也没有失控，于是，大多数人的目光便转移开，重新回到了他们之前关注的事上。
　　“这位小姐，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几位离得比较近的男性似乎想在这位美丽的少女面前展示自己的绅士风度地走了过去。但他们也并未看清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我没事，没有什么事。”
　　玛格莉塔也舒了一口气，把手伸向面前显然已经吓傻了的女孩。
　　真正清楚地目睹了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事的人，除了那个车夫，或许就只有这个孩子和她身后的那几个小伙伴了。然而从他们的眼里，玛格莉塔直觉性地感觉到，他们也搞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毕竟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就连少女自己也是先做出了行动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即使将这个小女孩推开也无法躲过马蹄，时间太极限了，她还没有快到能像闪电，又或是飞速蔓延的圣银一样轻易地将陷入危境的女孩推开后，还让自己也躲过受惊马匹的践踏。
　　——不过，即使躲不过也没关系。
　　被少女所感受到的世界，陷入了一瞬间的停滞，朦胧的雾气弥漫，就在马匹将足以令一个强壮的成年男子也重伤的踢击踢在玛格莉塔的身上那一瞬间，「神隐」发动了，而在这短暂停滞的时间里，玛格莉塔还有余力思索自己到底出现在哪里才能最不引人注目和怀疑。
　　而在少有地看到这一幕的人眼中，自己那一瞬间的消失又出现大概率会被归结为幻觉才对，在女孩身后，一个正揉着眼的男孩的表情就是这个猜测的证明。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呀，这群孩子在玩闹的时候冲到了街道上，应该是没有看到马车呢，差一点就酿成惨剧了。所以我跑了过来，把她推开……小家伙，没事吧？”
　　“嗯、嗯，我没事……”
　　把吓傻了的小女孩拉起来后，玛格莉塔转过身朝走过来的男人解释着。
　　“——这可真是危险。”
　　来到马车旁的两位绅士听到玛格莉塔说的话，脸色也变得有些凝重，车夫就更不用说了。不过，无论再怎么危急，到底也没有真的引发什么事故，所以，在叮嘱了这群孩子和车夫一定要注意安全并且婉拒了对她的勇气和高尚之举赞不绝口的绅士们的邀请之后，玛格莉塔回到了友人的身边。
　　“反应真是快呢，玛格莉塔小姐，连我都没有注意到。”
　　“猩红小姐是因为没有看那边吧。如果是猩红小姐，一定能更加完美的救助那个孩子。”
　　“这我倒是不否定呢。”
　　血族在某种程度上是归属于“亡灵”类别的，虽然同样是人类的身体，但爆发力却天差地别，如果伸出援手的是猩红而不是自己，说不定就连「神隐」也不会触发。
　　“虽然把要守卫的公主殿下丢下一个人去救其他人，作为皇家圣卫算是失职吧……”
　　“关于这一点就不用斥责玛格莉塔小姐了，欧琳丝，她的这一点，正是我喜欢的地方。”
　　“啊啦，露娜，你刚刚是不是说了……”
　　“不、我没说。好了，我们进去吧。”
　　这个小小的插曲很快便无人在意了，从两座石雕像之间走过，少女们踏入了黑街之中。
　　…………………………………………………………………………………………………
　　虽然名字给人以不太好的感觉，但其实黑街两侧的店铺因为大面积的玻璃橱窗和展示柜，不但不显得黑暗，反而给人以宽敞明亮的印象。挂在头顶上的招牌的名字无一例外属于玛格莉塔在成为玛格莉塔前就听说过的有名品牌，从内衣、礼服、鞋袜、饰品一应俱全，也难怪丹丽在给她们的小册子中写着，“在这里随便逛一圈，就能为下午茶准备好一年的谈资。”
　　“话虽如此，选择太多也是个问题呢……”
　　“反正我们这些异国人在故乡也和这些品牌没什么缘分，随便选一个吧。”
　　“也就是二十多家而已呢，如果有兴趣的话，全部逛一遍不就可以了？或者逛到不想逛为止就行。”
　　不过可惜的是，在场的几位都是些对时尚不那么热衷的人，虽然也会自己挑选衣物，但这方面的主要工作，都是交给专人来做的。
　　突然让她们这些大小姐自己来这种名牌汇集的地方自己购物，那么结果自然就只有一个了——
　　反正也不用担心预算问题，那么完全可以全部逛一遍。
　　而既然全都要逛一遍，那么自然不用费心去选最开始要进哪家店了，于是少女们随便走进了一家店铺。在呗店长殷切地引入店里专门的试穿区域后，戴着单片眼镜、据说曾经为王室服务过的女性服装师不苟言笑地为少女们搭配着合适的装束，指挥着女侍们将露娜和欧琳丝脱得只剩内衣，又拉出了两排挂着本季新品的衣架。
　　为了服侍身份高贵的夫人和小姐们，这些从装修到服务都足够高档的店铺中的女侍们并不比受过专门培训的侍衣女仆要差。而在露娜、欧琳丝和猩红换穿着不同的服饰时，玛格莉塔则在一边看着。
　　这也算是皇家圣卫的职责。
　　当然，玛格莉塔也没有那么紧张，她也在挑选着自己心仪的装束，准备等到猩红接替自己的安保职能后试穿——
　　“……？”
　　然而就在她有些脸红地看着一件后摆长到脚踝，前摆短到大腿中央的长裙时。
　　少女忽然感觉，自己的肚子里似乎有什么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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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3节 EP.10 并非错觉

　　“……？”
　　下意识地，玛格莉塔按了按自己的肚子。
　　因为「神隐」的触发自己的肚子里现在有一颗卵是肯定的，但在少女的手按下去的时候，那轻微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了。
　　既暧昧，又虚幻，就连被双树之种强化的敏锐感官也没有太清晰地感受到以至于玛格莉塔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女士？”
　　“啊，不，没什么，那个，这样的裙子，前面真的不会……那个，走光吗？”
　　“请不用担心，与凸显飘逸感的后方以及侧边裙摆不同，前端的裙摆通过材质的一些变化，是很稳固的。”
　　“是这样吗……”
　　“当然，我们明白像您这样的女士的顾虑，请看，这是我们新推出的另一种衣物，我们的设计师将之命名为「安全裤」可以穿在裙下，避免任何失礼之徒的窥探。”
　　“哦哦，这个是……”
　　因为店里女侍拿出来的一条看起来和自己被猩红带去红磨坊时穿过的，只将大腿根部与又又腿之间的区域紧紧包裹的特别短的短裤，玛格莉塔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了那个上面。
　　不过，这件的材质看起来要更加柔软和亲肤一些，从用料到设计的形式，这条被展示在她面前的和内裤形状有些类似的裤装都会让人一眼就意识到这就是穿在外面的，是能够立刻和内衣区分开来的。
　　搭配上这条裙子的话……
　　玛格莉塔飞快地在脑海里建立起了这两件衣物的搭配，嗯嗯，同时穿起来的话，虽然从正常的视角看起来并不会和穿普通的内衣有任何区别，但是在万一走光的情况下，能看到也是穿在内裤外面的安全裤。
　　——这不是一件很棒的发明吗？
　　自从成为皇家圣卫之后，玛格莉塔对衣物的选择倾向更接近于轻便和方便活动了。虽然有「衣物吞食者」的存在，但在一些并不那么危急又确实需要行动的场合，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下让身上的衣服变成一套乙太织甲吧。
　　但在罗曼王国，裙摆最短的裙子也在小腿的中间，再往上，就只有那些做着不正经工作的女性会穿的短裙了。当然，裤子的话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但公爵家的女儿穿裤子……就算是玛格莉塔也知道这回被怎么说闲话。
　　不过在帕列斯，玛格莉塔就能正常地穿着裙摆在膝盖上方的短裙在外面坦然地行走了。现在更有了这种铁壁般的防护，要是这样的时尚能改变故乡的穿衣风气……
　　“玛格莉塔小姐，去试穿一些吧？”
　　“啊，好的，露娜大人，那么，猩红小姐，麻烦你……”
　　在这样的想象中，感觉有些疲累的露娜结束了试穿，换回了自己原本的服装，而猩红也对自己身上现在这套似乎极为满意，直接付款买了下来，就这么穿着来到了玛格莉塔的身边。
　　“没问题，没问题，警戒工作就交给我吧。”
　　在少女尖尖的耳朵边轻声地说了之后，猩红拿起同样是店铺准备的花茶抿了一口。
　　……虽然不知道猩红用的是什么样的口红，但似乎没有沾在杯子上呢……
　　脑海里莫名冒出这样想法的玛格莉塔，在走向站立着准备服侍她更换衣物的女侍们坐在的地方时，和欧琳丝擦肩而过。
　　“诶？欧琳丝……欧琳丝姐姐也试穿完了吗？”
　　“嗯，第一家店买个两套也就差不多了吧，之后还有很多家店呢。”
　　“也就是说……”
　　原本是自己担任着护卫的立场，一个人守卫着三位正在试穿衣服、又因为全都是女性因而毫无防备的女士的，结果现在反而变成了被三个人盯着看的处境。
　　——露娜大人的带着些捉弄感的表情。
　　——欧琳丝姐姐的，有着微妙的温度的视线。
　　——还有猩红那好像正盯着什么非常好吃的东西的目光。
　　意识到之后，玛格莉塔下意识地就开始遮挡自己的身体。
　　虽然都是女性，但被盯着看的羞耻感果然还是……
　　“怎么了？玛格莉塔，遮遮掩掩的可是会给店员小姐们添麻烦的。”
　　偏偏欧琳丝还故意这么说。
　　“呜……我知道啦……”
　　平常心、平常心。
　　平复了一下心态的少女放松了身体，抬起手，让店员帮助自己褪下了现在穿着的这件连衣裙——顺便一提，这当然就是「衣物吞食者」。
　　“那么，这位女士，失礼了……啊呀。”
　　不过，当大腿上的枪套和在其中的圣银铳刃因为连衣裙被褪下而显露出其寒芒时，女性店员们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就像所有看到这美丽的凶器的人一样，她们先是呆滞，然后惊呼着后退了一步，看向玛格莉塔的目光也变得带有畏惧和惊恐。
　　“啊，这位小姐是我的护卫，请不用害怕，那是为了保护我们而携带在身上的武器。”
　　这个时候，王国的公主适时地开口了。
　　“因为工作性质的缘故，时常要和我一同出席各种各样的正式场合，所以，请为她挑选几套能让她看起来完全不像护卫的服装。”
　　相比起手下的店员们，那位戴着单片眼镜的女士就镇静地多了，听完露娜的话她也一副完全没有动摇的样子。这让玛格莉塔觉得，她曾经在宫廷里呆过的履历或许是真的。
　　“我明白了。你们几个，对客人太失礼了！赶快道歉！”
　　“是！非常抱歉！”
　　“嘛啊，不用在意不用在意，看到武器会害怕也是人之常情嘛。”
　　虽然没有卸下枪袋与装着乙太胶囊与子弹的皮带，不过这两者本身也不会对试穿造成任何影响。很快，玛格莉塔就在店员和服装师的协助下接连换了好几套衣服，从凸显神秘，用了大量镂空的晚礼服，到以茉莉花为主题，把她娇小的身体衬托的比游行时看到的花之精灵更可爱的素雅裙装，还有色彩华丽的洛可可的洋裙……
　　不知不觉，少女换装的数量比起作为自己侍奉的公主的露娜都要多了。不过，在一旁观赏着这场个人的换装秀的三人谁也没有出言阻止，最后还是玛格莉塔自己意识到了这一点，脸有些红地朝服装师说，再试最后一套。
　　“看起来，玛格莉塔小姐是不会拒绝玛丽小姐一同去大时装节当模特的请求的呢。”
　　“不，毕竟我还是公主殿下的护卫……”
　　然后，在回应猩红的这句打趣时，那位服装师又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位小姐要去大时装节当模特吗？那样的话，不如和我们店合作……”
　　“啊，不，老实说我还没决定——”
　　于是，婉拒了模特邀约的玛格莉塔转向了在这家店铺的最后一件衣服，就在她打算在店员的帮助下穿上去的时候。
　　“——？！”
　　在少女的小腹中，那仿佛有什么振动的感觉，再一次浮现。
　　这一次的感觉，清晰得，不会再被误以为是自己多心。
　　正准备试穿最后一套衣服的玛格莉塔的身体僵住了，少女的手猛地按在了自己的小腹上，但没有停止，那轻微、却明晰的振动，这一次没有停止。
　　——真的有东西在自己的肚子里动！
　　“……女士？”
　　“抱歉，我去一趟盥洗室……猩红小姐。”
　　“嗯？”
　　出身殷实、身份高贵的女士们挑选衣服可是件费时间的事，而为了给她们优秀的服务以吸引她们成为熟客，这样的店铺大多都有格调不差的盥洗室。这家店的盥洗室距离这里仅有数米，用木质的隔断和垂地的布帘相隔。还没有穿上外衣的玛格莉塔朝那边走去，顺便伸手拉住了猩红。
　　血族的王女有些意外地看了玛格莉塔一眼，没有说什么地被拉进了盥洗室中。然后——
　　“怎么了，玛格莉塔小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要说不对劲，这颗真是非常不对劲——咿！”
　　在黑发的贵妇人面前，捂着小腹的玛格莉塔忽然猛地跳了起来。
　　“「神隐」……神隐触发后留在我肚子里的卵……它、它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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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4节 EP.11 孵出来的是什么？

　　“……等一下。”
　　猩红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古怪了起来。
　　现在，贵妇人姿态的血族理解为什么玛格莉塔要把她拉进来了，因为现在能够商量这种事的人，在这里就只有她而已。
　　“你说，蛋在动？”
　　可这不意味着她理解了玛格莉塔所说的事。
　　“嗯！嗯！！”
　　压低着声音，玛格莉塔用力地点了点头。她有些不够冷静，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发生异变的是自己的身体，而且是原本就因为诅咒而造成的影响的缘故。这副样子，倒是意外地符合她稚嫩的容颜。
　　“先冷静一下，玛格莉塔小姐，关于神秘方面的事，失去冷静可是致命的。”
　　“我、我知道，但是——咿唔！”
　　在惊叫从嘴里发出来之前，玛格莉塔捂住了自己的嘴唇。
　　又在动了。
　　玛格莉塔现在百分之一百地肯定在自己的肚子——准确地说是肠道、再准确一点应该是在大肠之中仿佛拥有着生命一样抖动着的就是「神隐」触发后遗留下来的卵，正因为如此她才有些无法冷静因为包括「神隐」的能力都算是诅咒的副产品。
　　尽管这个能力帮助了她很多，可谁也无法保证，那能够令人血肉扭曲变成一只大鸟的诅咒发生的所有变化，都是对自己有利的。
　　“看起来活动得很频繁的样子……”
　　猩红的表情也凝重了起来，她侧耳听了听盥洗室外的动静。
　　虽然玛格莉塔没有特别说明，但她的姐姐和她所保护的公主似乎都察觉到了一丝不自然，她们在外面主动与服装师和店员开始了闲聊，将她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既然如此……”
　　于是猩红提出了一个极富建设性的意见。
　　“……？！？！”
　　焦虑不安的少女的表情僵硬了一下，然后猛地染上了和震惊不太相符的羞耻粉红。
　　她用力地摇着头表示否定，看到她的这副样子，血族王女的表情变得更加古怪了。
　　“为什么一脸吃惊的样子啊，稍微想想就能知道这是现在唯一能做的吧。”
　　现如今的情况，是「神隐」触发后置入腹中的卵出现了之前没有的变化，那么暂时可以确定变化的源头是在那枚卵上。
　　那么该做什么就很清楚了，无论那枚卵的情况是安定还是依然在发生某种她们还不知道的变化，都应该优先将其排出。这种事，玛格莉塔当然也立刻就能想到。
　　“虽、虽然是这样！但是在这种地方……”
　　玛格莉塔小声地抗议着。
　　虽然通过和玛丽姐踏入禁忌的一步，少女的道德观有了较大的改变，但是羞耻心没有！在这种地方，把肠道内的卵排出来什么的，光是想想，玛格莉塔的羞耻心就受到了强烈的刺激。
　　而且这还有少女心的问题！
　　“……这种地方是什么地方啊，玛格莉塔小姐，冷静一点，你有些错乱了，盥洗室和厕所不就是用来把膀胱和肠道里的东西排出去的场所吗？”
　　“可是！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有好多人……”
　　“……莫非，玛格莉塔小姐从来没去过公共盥洗室？不，所谓盥洗室，本来就是只要用墙壁和屋顶围出来有马桶，哪怕周围围了一百个人也可以自然地清空肚子里东西的地点吗？更不用说，玛格莉塔小姐第一次把「神隐」的卵排出来的时候，根本是在河滩上……”
　　“呜唔？！”
　　玛格莉塔的脸已经红得开始冒出蒸汽了。
　　在那个夜晚的那个河滩上发生的事，如果可以，玛格莉塔希望它永远消失在记忆的深处，现在被猩红毫不在意地提及，少女的羞耻心几乎要爆炸了。
　　可是，无论感性上多么不愿意接受，理性也很清楚，这就是她现在最该做的事。
　　这个时候，肚子里的那颗蛋又颤动了一下。
　　情势比人强。
　　“……我知道啦……”
　　玛格莉塔最后还是放弃了，她垂下头，轻轻地按压着自己的小腹，但是很快，她又懊恼地抬起头看着猩红，欲哭无泪。
　　“呜……呜……做、做不到，意识到周围有很多人之后，身体紧绷着，而且……卵在很深的地方，本来也不能随便排出来……”
　　人并不能完全自主地控制自己的身体，像是以自我的意识排出肠中之卵这种事，本身就是强人所难。
　　以往触发「神隐」后，玛格莉塔本来就会为了将腹中的卵排出花费不少时间，在现在的情况下要马上把卵排出来……当然也是做不到的。
　　“既然这样的话……”
　　这个时候，在玛格莉塔大腿的枪袋上，圣银轻声地开口了。
　　“让我来帮玛格莉塔小姐把那枚卵取出来比较快吧。”
　　“……不，请容我严正地拒绝。”
　　“以我的视角来看，现在还是听从瑟莱忒小姐的建议比较好哦，在这里花太长时间的话，露娜小姐和欧琳丝小姐也会担心的。”
　　“可是——！”
　　“好了好了，没有什么可是的，哟——”
　　“？！”
　　说着，猩红突然朝玛格莉塔伸出了手。
　　店内的盥洗室虽然格调很高，但是面积并不宽敞，没有想到猩红忽然出手的玛格莉塔没能反应过来，就轻松地被血族的王女所捕获了。
　　今天猩红的姿态也是高挑而丰满，而她刚刚在这间店铺买下并换上的衣服更是仿佛炫耀性地衬托着那傲人的曲线，于是，少女的脸颊立刻被一种柔软而微凉的触感淹没，而随手把玛格莉塔拉到自己的怀里的猩红只用一只手就轻而易举地就控制住了下意识扭动，挣扎起来的少女，然后，将另一只手伸向了玛格莉塔大腿上的枪袋，握住了圣银的铳刃。
　　“好了，玛格莉塔小姐，把那枚卵排出来吧？”
　　“玛格莉塔小姐，失礼了。”
　　“呜呜呜？！”
　　于是，在经过了一小会「自主规制」之后，一枚小小的鸟蛋出现在少女们的面前。
　　从大小上看像是鸡蛋，但颜色却是青蓝，蛋壳上有着斑点的纹样，被一层透明的粘液包裹着，和上一次、上上一次玛格莉塔使用「神隐」时排出的蛋并无不同，关于这一点，每一次都要自己把那些奇怪的实心的卵粉碎成不引人注目的小碎块并且处理掉的玛格莉塔可以肯定，不过……
　　“——！又动了！”
　　不过那些蛋却不会突然动起来。
　　从玛格莉塔身体中取出的蛋被放置在圣银形成的小碗之中。在玛格莉塔和猩红的面前，就像不倒翁一样从平放的状态忽然立起，然后又躺倒，在圣银的小碗中滚动了几圈。
　　“……与其说是自己在动，不如说是里面有什么正在动呢……”
　　“感觉上，这有点像有什么快要孵化出来了呢。”
　　比起玛格莉塔，猩红和瑟莱忒都要更加冷静一些，她们很快就达成了一致的意见，即，这就像是这颗蛋快要孵化一样。
　　“可怎么可能？”
　　这些卵是作为诅咒的残留物，在最初就被仔细检查过，没有任何能够孵化的可能的啊。
　　对玛格莉塔这样的主张，血族的王女沉思了片刻，忽然朝那枚蛋伸出了手。
　　“总之，等弄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啊！等——”
　　玛格莉塔还来不及阻止，猩红的指尖就稍微有些重地落在了拿青蓝色，有着斑点的蛋壳上。
　　——咔嚓。
　　轻微的破裂声响起。
　　明明一直以来给人的感觉是柔软，介于硬质橡胶和腊之间感觉的卵，发出了就像正常的蛋壳破裂时会发出的声音，漂亮的青蓝色外壳非常干脆地破了一个洞，从那之中，一团黑色的烟雾飘了出来，在圣银的映照，玛格莉塔和猩红目瞪口呆的表情下，从不定的飘渺的形状，变成了一只巴掌大的黑鸟。
　　——啾！
　　一声欢快的鸟鸣，在盥洗室中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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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呢？
　　总而言之，在马车上等候着，用好几份报纸打发着时间的年轻车夫在意犹未尽地看完一遍连载着的侦探小说，正准备找报纸的下一期接着看的时候，他忽然就看到了半个多小时前进入黑街去逛街的大小姐们后方跟着好几位提着大包小包的男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露娜殿下，玛格莉塔小姐、欧琳丝小姐，已经逛完了吗？”
　　他立刻把报纸收好，从驾驶座上跳了下来，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们。
　　如果只有那些提着大包小包的男人他还可以了解，
　　按照车夫的前辈向他传授的知识，如果逛街时的少爷小姐们没有让贴身男仆女仆随侍，那么这途中就会不断有服装店的店员拿着她们买下的大量服装送到马车这里——那些少爷小姐们当然是不会自己提着买好的衣物逛街的。因此一定要在马车顶上显眼地表明纹章和家名。
　　但更重要的知识是：一旦少爷小姐们进了黑街，没有一两个小时是不会出来的。可是现在距离她们进入黑街才过了半个小时多一些，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看着表情稍微有些不安的车夫，露娜微微挑了挑眉毛，朝他平静地说到“
　　“嗯，已经逛够了。”
　　“那么，接下来要去中心花园吗？”
　　“嗯，老实说，艺术节的人实在有些太多了，希望中心花园能让我们清净地休息一会。”
　　“啊，据说今年的艺术节人数比去年又多了好多呢，看起来丹丽女仆长也误算了啊，我明白了，请上车吧。啊，那些衣服请放到这里——”
　　于是，马车离开了黑街，朝着计划行程的下一步，帕列斯中心花园驶去。
　　——当然，这只是某种程度的掩饰、与伪装罢了。
　　在行驶的马车之中，少女们将窗帘拉上，然后看了一眼猩红，血族的王女于是提起自己的裙摆，让一只看起来就像是由烟雾构成的黑色小鸟飞了出来，落在了马车中央的桌子上，轻快地跳了两下后，用那双比起身体的其他部位颜色更深的小眼睛好奇地和少女们大眼瞪小眼了一会，然后落到了玛格莉塔的腿上，用脑袋蹭着女孩的小腹。
　　黑色的烟气透过了玛格莉塔穿着的洋服，黑色的小鸟一下子变得只有半个脑袋在外面，让这一幕看起来有些诡异。
　　“……这个就是，玛格莉塔小姐的蛋孵出来的生物？”
　　露娜按了按自己的额头，皱着眉看向自己的圣卫小姐。
　　“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或者异样？”
　　“不，完全没有……但如果「神隐」触发后产生的蛋突然可以孵出这样的……”
　　一时间，玛格莉塔有些找不到好的词来形容这只黑色烟雾构成的鸟。
　　“那我的身体一定在什么时候发生了我也不知道的变化。”
　　“需要找机构帮忙吗？”
　　欧琳丝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那样的话，要怎么解释「神隐」的存在呢……”
　　玛格莉塔苦恼地摇了摇头。
　　事实上，现在立刻去找机构寻求帮助是唯一正确的选择，但是这么做会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会很难解释「神隐」的来源。
　　那片「杜纳的诅咒之羽」在触发之后就已经消失无踪，而机构并不知道这回事。不仅如此，玛格莉塔瞒着机构的事还有一件，那就是如今正在自己体内的「双树之种」。按照机构的规章，机构成员私下藏匿收容物是极其严重的违规行为。而遭遇与收容物相关的神秘事件却隐瞒不报的性质和这差不多严重，如果这两件事曝光，就算有康妮·李这位执行官友人，玛格莉塔也不觉得自己会安然无恙。
　　所以，让机构检查这种事，是非常危险的选项。
　　“……一开始为什么不把这些事向机构坦白呢？”
　　“没办法嘛，如果让机构知道双树之种的话，这对于瑟莱忒小姐意义非凡的收容物肯定会被收走的！”
　　听到玛格莉塔这么说，欧琳丝忍不住叹了口气。
　　“可是，只能向机构寻求帮助——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吧？虽然这只黑鸟看起来对玛格莉塔你没有敌意，但是谁也无法保证它真的对你无害。”
　　虽然对神秘的领域知晓的不多，不过从欧琳丝口中说出来的这句话，在考虑自身安危的情况下，这同样也是目前她唯一的选择。
　　应该怎么办呢……
　　玛格莉塔陷入了纠结之中，就这这个时候——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有一个绝妙的主意，要听听看吗？”
　　伸手摆弄着自己耳朵上星象仪的耳坠的猩红，忽然这样开口了。


　　
　　……最近状态差得离谱，存稿在有和无之间反复横跳
　　我要死了qwq
　　

    





第885节 EP.12 重返西西里

　　今日的翡翠海上，依旧艳阳高照。
　　翠绿的海水映照着灾祸过后的岛屿的倒影，不过话虽如此，在这座岛屿上真正让人意识到那场灾难留下的痕迹的，也仅仅只有沿海的城市与城外新开辟的一片墓地。只要把目光从这两者上移开看向内陆那广袤的田园，就会产生一种似乎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灾难的错觉。
　　“建筑上的重建大概年内就能完成，但是社会关系上的重建，要等到何时呢……”
　　在一栋二层宅邸的阳台上看着到处都有工地在开工，每一条街道上都有士兵站岗与巡逻的城市，有着金色瞳孔的矮人少女揉了揉脸，在这只有她一个人的阳台上，把一直掩藏着的疲累痕迹袒露了出来。
　　那场神秘瘟疫从出现到结束只花了三天的时间，不过瘟疫的消失也才是一周前的事而已，那时带来的恐慌如今还弥漫在城市的空气之中，感染着每一个从那场不知该说是天灾还是人祸的灾难里存活下来的人们。
　　就好像港口的血迹，虽然已经被从堤坝与木桩上洗去，但那些渗入沙砾之中的殷红，将会一直留在目睹过那场血案并幸存下来的所有人的心底，不知何时才会淡去。
　　比起最终死于瘟疫的人，在那个时候被同类先于瘟疫杀死的人是多还是少呢？
　　即使考虑这样的事也无济于事。机构已经决定不追究在瘟疫期间岛上发生的刑事案件了。毋宁说如果要追究的话，有多少人会在从瘟疫中幸存下来之后被投入监狱，光是对此进行调查的人力物力就是一笔难以想象的支出。
　　此外，在留在弥漫着高致死率与致死速度瘟疫的岛上就等同于死亡的现实下，为了自己活下去而争夺码头船只互相厮杀的人们在法律的层面上到底又应该如何判罪也是一个能让法学家们愁秃头的问题。
　　把这个问题先搁置而致力于岛上的重建，社会秩序的恢复，毫无疑问是个英明的决定。
　　更何况惩罚已经落在了他们身上了，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乃至一生，这些人都要留在这个邻里间的信赖感因为那场杀戮而蒙上血色的故乡，承受着恐惧与不安的折磨，可以预想到这之后治安环境说不定会难以避免的恶化，血亲复仇的案件会不时上演……
　　“……呼。还是别想那么远吧。”
　　尽管等到西西里分部完全恢复机能之后，这种事就不用由她来操心了，不过现在，作为∞议会的成员，她还是西西里重建计划的现场最高负责人，像这样的忙里偷闲一天里能有个三次就不错了。
　　“……要是老师的嗜睡症轻一点的话就好了……”
　　不过，抱怨也无济于事。
　　物资、人员的调配、重建工作的计划、批复、各种事件的处理，还有可以说是最为重要的，那座山体之中遗迹的开掘与调查……有着「贵妇人」代号的自己的老师虽然是一位可靠而坚毅的女性，身负嗜睡症，一天很容易就有十四、五个小时在睡眠中度过的体质让她在现在这样的时候并不能派上多大用场。这种事，作为她学生的「女祭司」再清楚不过了——虽然在清醒的时候也有帮忙，但现在可是一天当两天用都嫌不够的时候。
　　重新拍了拍脸将疲劳掩藏，「女祭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借由这短暂的休息恢复了一些活力。
　　“……诶呀？”
　　但是，就在矮人的少女正准备从阳台回到办公室去的时候，在这座莫比乌斯机构的据点外，四位女士——其中还包括她在一周之前为了解决瘟疫而并肩奋斗的两位熟人的小团体，映入了她金色的眼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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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风与阳光，还有海浪的沙沙作响，在时钟的刻度上跨越了数个小时后感受到的除了这些熟悉的故乡景象之外，就只剩下了——酷热。
　　在白昼时使用天体巡回的代价让露娜合欧琳丝这两位体质不如玛格莉塔与猩红的少女在走路时都摇摇晃晃，她们深深的呼吸，试图用这决算不上凉爽，但多少能缓解一下精神上酷暑的海风驱赶燥热……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露娜大人，欧琳丝姐姐，其实，我和猩红小姐来就可以了……”
　　“然后把我们丢在节日的公园里吗？这可是皇家圣卫的失职哦。”
　　“要说失职，从夏前月开始我就……”
　　“好了，不要在意这种问题，你是我的皇家圣卫，我当然也会担心你啊。”
　　因为难以忍受的酷暑而语气也颇为不耐烦的露娜摆了摆手，让自己的皇家圣卫不要多说了。
　　“而这是唯一行得通的计划不是吗？”
　　“确实是这样没错……”
　　“另外，阳台上有个女孩衣服惊讶的表情看着这边哦，你们认识她吗？”
　　“……啊，「女祭司」小姐！”
　　于是，几分钟后，在分部的一个办公室里，玛格莉塔见到了阔别一周的矮人的少女。
　　“你是说，身体产生了某种变化……？”
　　沙发围着的会客桌上摆上了热茶，这个房间里到处都堆放着文件和资料，不时有人走入，送来需要批示的文件。在这种时候打扰让玛格莉塔有些过意不去，但以她的立场，现在并不是在意这种事的时候。
　　“嗯、嗯，具体来说……”
　　“……这样啊……”
　　结束了简短的寒暄，听完少女所说的情况之后，「女祭司」的表情变得颇为凝重。
　　她抬手让那些搬运文件的人把那些纸张放在办公桌上，用那双金色的眼睛盯着玛格莉塔，还有她肩膀上的那只小黑鸟。
　　“玛格莉塔小姐认为这和你受过的那个「神恩」有关吗？”
　　“从时间上看，能够产生联系的就只有这个而已……”
　　玛格莉塔也有些紧张地说着。
　　“而且，自从离开西西里后，今天我是第一次又触发了那种神秘的力量，所以……”
　　“我明白了，虽然分部的完整机能还没有恢复，但为了研究那座遗迹，研究部门是最先重组起来的。我立刻为玛格莉塔小姐安排详尽的体检。”
　　“抱歉，麻烦你了……”
　　“不，怎么会，要说的话，这也是之前没能提供完备的体检的我们的错。如果真的是关于那位神明，那么这就是最重要的事了。”
　　西西里的瘟疫刚刚结束的时候，玛格莉塔也在这座岛上接受过一次体检，不过那一次没有查出任何异常，显然，「女祭司」将这归于她们没能提供良好的体检条件——
　　其实玛格莉塔也有这样的怀疑，这就好像病人去医院就诊，有完备医学器械和检查流程的体检和简单的、就连仪器也没有动用多少的检查就算结果天差地别也没什么奇怪的。
　　“那么，请在这里稍等片刻。”
　　说完，矮人的少女便起身离开了办公室。在办公室的门合拢。
　　隔着一扇门和大约十米的距离，玛格莉塔听到这位和自己并肩作战过的衔尾蛇高层——虽然目前似乎还只是高层候补——正在向一个人说着让研究部门把其他的工作暂时放一放。
　　“……看吧，她们没有追究玛格莉塔小姐「神隐」的能力是从哪里来的，不是吗？”
　　显然同样听得到的猩红朝着少女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就像计划的一样”，就像这么说着，而这个时候，玛格莉塔也放下了心底的大石头，松了一口气。
　　少女们抵达帕列斯的中心花园是十几分钟之前的事。让驾车的青年自己去休息之后，露娜，玛格莉塔、欧琳丝和猩红便走入了这个规模颇大，而环境又足够清净的花园。
　　毕竟是艺术节的第一天，比起花花草草，街道上值得看的东西要更多一些。少女们很快就发现她们即使消失在这里，只要没有人直接目击到就不会有任何关系。于是，在花园保安们没有见到的死角，她们利用「天体巡回」实行了猩红的计划。
　　也就是寻求莫比乌斯机构的帮助——但不是在帕列斯，而是在西西里。
　　“玛格莉塔小姐身上拥有的收容物，帕列斯的机构是很清楚的，是吗？这个时候因为之前没有报备的神秘力量向他们寻求帮助，虽然他们应该会优先帮忙检查和研究，但事后一定会向玛格莉塔小姐逼问这种力量的来源，还有身体里另外一件收容物的来历哦，这些一旦暴露，在这异国他乡，玛格莉塔小姐的处境就会变得极为不妙。”
　　自己身上收容物的报备是在刚来帕列斯，和莫比乌斯机构接触的时候就做过的。
　　只要机构一调阅就能知道，现在产生奇怪变化的「神隐」——虽然不知道这算不算收容物——还有很有可能被检查出来的「双树之种」——这个玛格莉塔觉得十有八九瞒不过去——是来帕列斯以后得到的。
　　获得收容物却不报告、涉入神秘事件却不报告。在帕列斯，这两件事的曝光会让玛格莉塔就如猩红说的那样陷入不妙的处境，虽然无论哪件事玛格莉塔都有隐瞒的理由，但这是极其严重的违纪行为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可是，如果是在其他地方呢？
　　比如，并不知道玛格莉塔一开始只有三件收容物，而是把「神隐」和「双树之种」视为她一开始就持有的地方，甚至，是玛格莉塔立下了绝大的功绩，并且有两位潜在的高层支持者的地方呢？
　　即使是同样的违纪行为，在不同的地方，视人际关系的不同，所受处罚也会有所不同——这本是官僚体系为人诟病的地方，但现在，却能够成为玛格莉塔的帮助。
　　这样的地方当然是存在的。
　　而「女祭司」在谈话之中也完全没有在玛格莉塔含糊地说明了「神隐」的来历后还追问这件事是否报告给机构过，这就是最有力的证明了。
　　“退一万步说，要是在这里也会遭重，至少还有回罗曼城，在公主殿下和你家族的支持下争取减轻惩罚的选项。”
　　一切顺利，至少到目前为止。看着松了口气的玛格莉塔，露娜则是将目光看向了猩红。
　　“但也不能说现在完全就安全了吧，万一体检结束后她们突然发难……”
　　“这也是我选择这里的理由，真的有那样的万一的话，这个在瘟疫打击下还没恢复——甚至受到打击前也是一个弱小分部的西西里分部，是拦不住我的。”
　　虽然在分部地上部分的办公室里说着不信任机构的话有些那个，但这些话从血族的王女口中说出来，就总有一股莫名的说服力。
　　“真的最坏的情况，就是看公主殿下愿不愿意在你的国家的莫比乌斯机构里为你的皇家圣卫小姐争取减刑了。最坏最坏的情况……也就是我带着玛格莉塔小姐过上和机构躲猫猫的生活嘛。”
　　她朝着欧琳丝和露娜眨了眨眼睛。
　　“……希望这个最坏的情况不会发生吧。”
　　瞟了表情一下子紧张起来的欧琳丝，露娜叹了口气。然后又挑起眉毛，严肃地凝视着玛格莉塔。
　　“现在最重要的是，玛格莉塔小姐的身体。”
　　“嘛，虽说是身体发生了未知的变化，但既然这只小黑鸟——”
　　猩红伸手去抚摸那只小鸟，但是，她苍白而纤细的手指直接穿过了这好像完全不怕生，乖巧地蹲在玛格莉塔肩膀上的黑鸟，如同穿过一片烟雾。
　　“对玛格莉塔小姐似乎没有任何敌意，而且这段时间里玛格莉塔小姐没有任何不适，既然如此，这边也应该不用那么紧张才对。”
　　“……话虽如此啦……”
　　是的，话虽如此，但无论是谁，知道自己的身体发生了未知的变化后都是没法放松的吧。
　　所幸，没过多久，「女祭司」的身影就再度出现在了办公室中。
　　“玛格莉塔小姐，各位，请跟我来，研究部门关于诅咒及诅咒衍生的收容物、神秘力量的专家和医生们已经聚集起来了，他们会先听玛格莉塔小姐讲述，然后制定针对的体检和研究计划。”
　　“……体检我能理解，但是研究？”
　　……刚刚放松下来的情绪立刻提起来了。
　　“哪怕是研究一下被玛格莉塔小姐称为「神隐」的力量的详细情况也好，不是吗？毕竟这是诅咒的残留。当然，如果猩红小姐对此感到不放心……”
　　「女祭司」微笑着看向了血族的王女。
　　“还有玛格莉塔小姐的两位友人，也欢迎旁观哦。”
　　“……就这样吧。欧琳丝小姐和露娜公主殿下也很担心玛格莉塔小姐的。”
　　——而且，聚集在一起也方便万一的情况下跑路。
　　最近，感觉和猩红培养起了一些默契的玛格莉塔通过视线的交汇了解到她的言外之意后点了点头。
　　于是，少女们跟随着矮人的少女，乘上了通往地底的蒸汽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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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6节 EP.13 体检的准备是……涂油和灌肠？

　　与机构的执行人员里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男性不一样，机构的研究部门男女性别比例是相对平均的。
　　但据「女祭司」说，如果不是被吸纳进机构的女性都恐惧着神秘，宁愿从事行政文书工作导致愿意进入研究部门的人数只有十分之一不到，研究部门的男女比例会比执行部门还要极端。
　　据说，这在一定程度上与神秘学象征有关。
　　在神秘学上，太阳代表男性、象征权力、上位者、炽热与明亮的力量，相对的，月亮代表女性，象征智慧、隐秘以及神秘的力量。
　　就好像相近条件下男性更容易在体力劳动上占据优势一样，在相近的条件下，神秘学领域中，女性较男性更容易取得成就，这也是为什么最早一批神秘学研究者、古老的祭司阶级大多是女性而最初的至高神明——那些认为塑造的究极的神秘力量多是女神。
　　但不管怎么说，不需要被男性检查身体还是让玛格莉塔松了一口气。不，虽然教养良好的少女很明白有职业道德的医生并不会用下流的目光看待自己的身体，但该有的芥蒂还是不会凭空消失的，而且，完全不被在意也会产生像是“我的身体是不是毫无魅力”这种奇怪的想法。
　　……涉及到复杂的自尊和少女心，总而言之，不用面对男性的看诊让人安心。
　　“也就是说，这个「神隐」的基本能力就是在女士你即将受到伤害时触发，然后让你能够躲避伤害并且在十米左右的范围内移动的能力，并且每一次使用都会在肠道中置入一枚不知用什么物质形成的卵。”
　　“没错。”
　　西西里分部的地下，在一个房间之中，为首的一位女性从身后的助理手中拿过根据玛格莉塔的讲述而记录下来的纸张，向详细地描述了「神隐」的获得过程，发动时的效果，感受之类的情报的玛格莉塔重新确认着。
　　这个全女性的专家团的其他成员则看着用多层复写纸复写下的相同的情报，沉思着。
　　“然后那枚卵原本应该是实心，不可能孵出任何东西，但今天却孵出了这样一只奇怪的神秘魔物，是吗？”
　　为「魔物」加上「神秘」的前缀，用以对自然的魔物和因神秘现象或收容物产生的魔物作为区分。
　　顺便一提，这只神秘魔物现在在一只完全封闭的玻璃匣子之中，可能是感觉到玛格莉塔希望它乖乖地不要造成什么麻烦的意志，除了偶尔歪歪头，抖抖翅膀之外什么也没有做。
　　而它预定过一会也会经受某些神秘学检查。
　　“那么最后，造成这种变化的可能的原因是十一日前，解决西西里岛上瘟疫时所受的「神恩」，也是女士小腹上的纹章的由来，对吗？”
　　“没错。”
　　以专业的态度严谨地确认过这些已知情报和细节之后，专家团进行了一段时间的商议。不过得出的结论却让玛格莉塔有些泄气。
　　“总之，请让我们先做一些基础的检查吧。”
　　“恩，我知道了。”
　　好吧，这些专家立刻就能给出建设性的结论或者新奇的检查方案——之类的事其实玛格莉塔也没有抱那么大的期望，她脱下了其他的衣服，换上了病号服，来到另一个设施齐全的房间之中。
　　虽然有担心「轻蔑命运的三之钥」会不会有什么影响，但被告知专业的医疗检查，占卜只会被作为补充参考。检查流程也不会触及到命运这种极高的层面——
　　事实上一开始做的也就是抽血，取尿这种程度的事而已……不过就在玛格莉塔这么想的时候，为她采血的女性却看着刺入少女手臂血管，正将鲜血取出的针管，忽然这么开口了。
　　“女士刚刚是说，这份力量是在即将受到伤害时触发，然后让你能够躲避伤害并且在十米左右的范围内移动的能力吧？”
　　“刚刚已经确认过了才对。”
　　“那么，女士现在有感觉到「神隐」的触发吗？”
　　“诶？没有……啊。”
　　玛格莉塔立刻反应过来了，她的目光看着刺入自己身体的针管。
　　这是采血，一种正规的医疗行径，但毫无疑问，这也是一种对身体的伤害。
　　即使如此，神隐也并未触发，是因为没有到阈值或者是——
　　这么想的时候，玛格莉塔的身体周围弥漫起了黑色的雾气，少女一愣，下意识地改变了位置，于是她出现在了椅子旁，而原本扎在自己身上的针管则凭空掉落在了柔软的毛巾垫上。
　　血液从针孔流出，在玛格莉塔下意识地伸手去按时，为她采血的女性已经递来了沾了碘酒的棉棒。
　　“……看来只有被我认知为是「伤害」的伤害才会触发「神隐」。额，这些血够了吗？”
　　“是的，女士，我是在采血足够后才出言提醒的，现在你的腹中有卵的出现吗？”
　　“……嗯，感觉得到。”
　　“可以请你将其排出来吗？”
　　“……”
　　血流上涌，心跳就好像慢了一拍似地，玛格莉塔的表情抽搐了起来。
　　“女士？”
　　……现在是在正儿八经地做医疗检查，不是耍小性子的地方，自尊心和少女心和羞耻心什么的，现在都要为身体的安全和健康让步……
　　强迫自己战胜这个身体和源自道德感的羞耻本能，在四周不带丝毫下流想法的人们的目光下，玛格莉塔握住了圣银的铳刃。
　　“不，没什么，我马上做……瑟莱忒小姐，真的非常抱歉，我一定会好好清洗你的。”
　　“事实上玛格莉塔小姐的肠道没有任何不干净的地方，我完全无法理解您的想法……而且恒定着洁净效果的我即使刚从泥沼中取出，也依然是无菌的。”
　　“那个，其实可以去旁边的盥洗室……”
　　“不，没关系，马上就好！”
　　于是，在有些呆然的专家团的视线下，圣银开始流淌。
　　“……玛格莉塔小姐，是不是有点自暴自弃了？”
　　而这个空间里，除了玛格莉塔和专家团之外的三位少女则在窃窃私语着。
　　“好像是呢。之前好歹还是在盥洗室，这一次的话……是因为意识到周围的人比服装店里的多而且关注着自己，没法冷静吧。”
　　对敏锐地察觉了自己的圣卫小姐状态的露娜，猩红提供了一个可能的猜想。
　　“那个时候她就一副冷静不下来的样子。”
　　“……会因为这种事慌乱，作为淑女的修养还是不够啊。”
　　“欧琳丝小姐，我开始好奇你口中的修女的修养到底是要做到什么程度了。”
　　总之在一会儿之后，圣银将一枚卵放在了桌面上。
　　“这枚卵……没有动呢。而且触感也更接近过去那些实心的。”
　　观察了几分钟后，瑟莱忒这样说着。
　　“关于这部分我们会仔细检查的，但如果蛋有差异的话，希望能有多一些进行对照研究。”
　　“多一点……是吗？”
　　“嗯，而且，采血也结束了，接下来……没错，请女士站到这边来，我们要仔细检查你的身体。”
　　“仔细检查，具体是怎么做……”
　　“首先，要请你在身上涂抹这种油。”
　　这么说着的女性从一旁的桌子上，拧开了一罐透明的，目测粘稠度极高的油。
　　“……？”
　　“请脱掉那件衣服，躺到这边来吧。”
　　“等，为什么要涂油——”
　　“当然是为了将你身体的每一处都不留下死角地好好看清楚呀。这也是必要的准备工作，这是第一步，请躺过来吧。”
　　“第、第二步会是什么呢？”
　　“请你大量喝下一种药剂，并且通过灌肠将辅助检查的另一种药膏尽可能地注入你的身体，这样才能毫无遗漏地检查你身体的每一处……难道说，女士过去没有接受过这样的检查。”
　　“那是当然的吧！我加入机构连一年都还没到！”
　　听到「灌肠」这个糟糕的词汇，玛格莉塔的脸色苍白了起来。
　　“——那么。”
　　这个时候，在另一边的一位女士抬起了头。
　　“就让我们解释一下，为什么要这么做吧。”
　　不，我一点都不想听——虽然玛格莉塔悲痛地在心里这么哀嚎着，但是，当那位棕色头发的女士按下她手边控制台上的一个开关之后，少女的注意力，还是被随着蒸汽喷涌的轰鸣，从天花板上降下的事物所吸引了。
　　被一支机械臂固定着垂下，立在地板上的，是一片橙色的玻璃……不，是水晶板？
　　厚度大概2CM，透明性极佳，在边缘用精细的雕工雕刻着神秘的花纹和凹槽，而随着又一个开关按下，又有一支机械臂铿锵铿锵地落下，把一片花纹和颜色都不相同的水晶板和这块呈直角并立，接着是第三块。
　　而地面上，还有一个玛格莉塔看不懂的，神秘图案的圆阵。
　　“……难道，我过一会要到那个里面，然后你们隔着三……不，四面玻璃看我吗？”
　　橙色、蓝色和绿色的三块水晶，只要堵上最后一面就能形成一个由四色的水晶板组成的空间。看到这里，虽然依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玛格莉塔的直觉告诉她她接下来会要做什么。
　　“这几块水晶板是某件收容物的衍生物，被机构开发出了特别的用途，透过它们，我可以同时检查人的血肉、骨骼、器官以及灵体四个层面，无论是病变还是精神污染或是神秘力量的影响都能一览无余，是非常优异的神秘学检查手段。”
　　一边说着，这位女性自己也拿出了一支魔药，摇晃了一下，一边向玛格莉塔详细地说明到。
　　“一般来说，每一个分部都需要配备一位能够熟练使用这个设施的人的，但瘟疫发生时，好像使用这个必须的魔药恶化了西西里分部的使用者与被检查者的身体状况，而很不巧的是机械臂还出了故障，那个时候对神秘学瘟疫的认知还不够，为了救里面的人，情急之下水晶板的其中一片被打破，这个设施也就没法使用了，直到两天前才被修复。”
　　玛格莉塔和猩红重新回到西西里岛上时，瘟疫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不过在那之前，其实机构还是做了很多事的。
　　只可惜，长久的和平削弱了他们对危急事态的应对和判断能力，让他们没能控制住岛上的事态。
　　“那么，要涂的油和要……要灌肠的药……”
　　“是为了让我们看得更清楚。这写水晶板可不便宜，很多分部都是没有备用品的，而且因为每次使用都会造成损耗，所以在使用的时候就要达到最好的效果。”
　　“那、那样的话，不用这个也可以……”
　　“不行，这是作为专业人士的判断，你的情况又是诅咒又是与神明有关，这两个加起来再怎么谨慎和细致都不为过，之前是没有合适的条件所以没办法，但这一次，请你听从我们的计划，这也是为你好。”
　　“……”
　　玛格莉塔把求助的眼光投向了一旁的亲友们，而对此……
　　露娜挑了挑眉，而欧琳丝回以了严厉的视线，至于猩红，那副表情到底是幸灾乐祸还是……就是幸灾乐祸吧！
　　“玛格莉塔小姐，这里我认为听从专业人士的比较合理。”
　　就连瑟莱忒也这么说着。顺便一提，虽然是会说话的收容物，但这些专家们却只在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吓了一跳，从这个细节也可以明白，她们的确是精英。
　　“……我知道了啦……”
　　所以，就像每一个用尽办法逃避打针但最后还是不得不乖乖挨上一针的小孩一样，最终，少女还是屈服了。
　　……………………………………………………………………………………………………………………
　　事实上到最后，不仅仅是灌肠，只要是能灌进液体的地方，都以“为了看得更加清晰”为由，灌入了某种药液。
　　“好了，女士，请走进那个里面吧。”
　　“我、我知道了……”
　　“请不要漏出来哦，这些药液的成本也很昂贵。”
　　“嗯咕……”
　　十几分钟后，双眼空虚无神，身上却像是古老运动会的冠军那样被涂抹得油光水亮的玛格莉塔，就像一个没有了自我意识的人偶一样，气势衰弱、双腿颤抖地走向了由三片水晶构成的空间之中。
　　而作为将她弄成这样的元凶，这些医生们的脸上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等到玛格莉塔走入水晶板围成的空间之中，她们按下了最后一个开关，第四条机械臂带着最后一块白色的水晶板垂下，封堵住了缺口，随着为首的那位棕发女性“「阿西克勒亚装置」启动。”的指令，从机械臂上的细小管道里，不同颜色的液体滴入了水晶板上的划痕，而她本人也走到了四面水晶板外，将手中的魔药一饮而尽，挥舞着一把银质的匕首，用自己的血点燃了四个方向的四支蜡烛。
　　随着蜡液从蜡烛上落入地面上神秘图案的凹槽，那热蜡并没有凝固而是泛起与所对应水晶板的颜色相同的色彩沿着凹槽如水一般流淌。神秘的氛围开始弥漫，毫无疑问，这正是某种仪式。
　　虽然又是机械臂又是控制台的，但最后果然还是要用神秘学的方式来进行吗……
　　强忍着身体里被充满的异样感觉，玛格莉塔想着。
　　“……好了。”
　　很快，棕发的女性放下了银质的匕首，四块水晶板也亮起了光芒。仪式成功了。
　　话虽如此，玛格莉塔也不知道隔着水晶，自己现在是一副什么样的姿态。
　　“……这样就，可以了吗？”
　　“是的，透视得很清楚。”
　　“透、透视吗？听起来有点下流……”
　　玛格莉塔没话找话地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不，玛格莉塔小姐，放心吧。”
　　而这个时候，露娜忽然开口了，她在橙色的玻璃后面，不知为何嘴角有些抽搐。
　　“即使是男性，我想也不会有人觉得一具骨架会有什么下流的。”
　　“……？”
　　“应该也不会有人觉得一堆器官有什么下流可言呢……”
　　就连欧琳丝都站在蓝色的水晶板后这样说着。
　　“至于我，为了露娜公主殿下和欧琳丝小姐心目中可爱的玛格莉塔小姐，千万不要来看绿色水晶板这边哦，哎呀，果然不管多么漂亮的人，没了皮肤就只剩下恐怖了呢……相比起来，就算是骨架都要可爱得多……”
　　“……？？？”
　　玛格莉塔错乱了。
　　透过这水晶板，自己现在，到底变成什么样子了啊？！
　　在里面的玛格莉塔完全看不到自己现在在其他人眼中的形象，这也是没办法的。简而言之，从橙、蓝、绿、白四块水晶板后面看过去，分别可以看到人体骨架模型版本的玛格莉塔、人体器官位置模型版本的玛格莉塔、人体肌肉分布模型版本的玛格莉塔，和灵体版本的玛格莉塔。
　　而看到熟悉的人的这副样子，露娜、欧琳丝和猩红也无可避免地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PS：其实就是神秘学版的全身X光+彩超+钡餐经过魔改啦2333333
　　

    





第887节 EP.14 毫不人性化的体检

　　从肌肉、血管到骨骼，再到心脏的鼓动、肺部因呼吸的收缩和充盈，被充满而膨胀的肠道和膀胱以至于那孕育生命的花房，透过这四块水晶板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全方位、多层次，这以发明者命名的设备是莫比乌斯机构的优秀工具。大多数人在知道它可以透视的时候都会产生一种下流的想法，不过，实际上，如果真的有人对会动的肌肉模型、骨架模型和一堆器官也能有下流的想法，那么他或许更加需要被扔进来做个检查。
　　在设施启动成功之后，那些专家没有在意三位家属的话语聚拢到了水晶板旁，绕着圈开始了会诊，时而让玛格莉塔凸显身体的某一处，时而让她靠近某块玻璃板方便她们更清晰地检查。她们对着玛格莉塔身上的肌肉、器官或者骨骼指指点点，大量过去似乎也从玛丽姐的口中听过但已经记不太清具体含义的词语冒出来，又时而有一些神秘学名词被她们讨论不休。
　　在玛格莉塔苦苦忍耐着排泄的冲动的时间里，她们就多个问题达成了共识，最后聚集到了白色的水晶板上。
　　“……女士，请问你知道你灵体之中这个金银两色，脉络或者触须几乎蔓延到你灵体每一个地方的东西是什么吗？”
　　“诶？那是我所持有的……咕……一件收容物，对我不会有任何害处的……”
　　“是吗……既然你这么说。”
　　于是又是一段时间的讨论。
　　在玛格莉塔第十三次想着自己要憋不住了之后，新的要求被她们说出来了。
　　“请在里面触发一次「神隐」，让我们仔细看看神隐的触发到底是怎样一种情况。武器……就是用你那把铳刃吧。”
　　“……啊，好。”
　　于是，玛格莉塔握住了圣银的铳刃，想了想，在自己的手上划了一道伤口。
　　“……嗯？”
　　然而，「神隐」并没有发动。
　　于是玛格莉塔又划了一道伤口，让血液流出，可即使如此也还是没有。
　　“……由我自己造成的伤害，无法让「神隐」触发吗？”
　　直觉让玛格莉塔又感觉到了自己所拥有的这种能力的限制。她把这件事告诉专家们后，她们先是有些错愕，但很快又点了点头表示这样的性质很常见。
　　这样的话，现在她要怎么触发「神隐」呢？
　　就在少女忍不住沉思的时候，瑟莱忒忽然开口了。
　　“请让我试试吧，玛格莉塔小姐。”
　　“瑟莱忒小姐吗？可是，为了使用「阴影的轻纱」，总是瑟莱忒小姐在我身上取血，那也算是伤害的行为，可因为这样而触发「神隐」的次数一次也没有呀。”
　　“答案是肯定的，玛格莉塔小姐，但那个的理由应该就像刚刚采血时一样，是因为玛格莉塔小姐没有将我从您身上采取血液的行为视为「伤害」吧。”
　　“……啊。”
　　说的也是。
　　血液是使用「阴影的轻纱」这件收容物的必要物，这件收容物的使用频率很频繁，而圣银在从身上取出使用这件收容物所需的血液时往往不会让玛格莉塔有感觉。
　　久而久之，就不把这样的伤害视作伤害了吧。
　　“这一次，请您将我的行为视作伤害。”
　　“……嗯。”
　　对于圣银的话，虽然内心里有强烈的不同意见，不过现在还是按照瑟莱忒小姐说的尝试一下为好。
　　于是，在向外面的人示意之后，玛格莉塔凝视着铳刃上古典美丽的花纹，然后——
　　少女的手指，传来一阵刺痛。
　　意识到这是伤害的时候，周围便弥漫起了雾气，玛格莉塔猛然反应过来，然后让自己出现在原本的地方。
　　她看了一眼自己刚刚感到刺痛的手指，没有流血，也就是说，虽然感受到了疼痛，但在真正造成伤害之前，「神隐」就触发了。
　　而在蓝色水晶板外，女性的专家们也都看到了，在一瞬间化作黑色雾气消失又出现的玛格莉塔被药液充盈的肠内，一枚卵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那里。并在水晶板上流露出明显的神秘反应。
　　“……在化作雾气的那一瞬间，从各个层面都无法观测到啊。”
　　“不过，从雾气形态恢复之后的一瞬间，似乎肠内并没有卵，而是在恢复成原本姿态后的一秒或者数秒……”
　　“这位女士，可以请你重复触发「神隐」几次吗？我妈需要多次观察对比，也需要对那些卵进行调查。”
　　“虽然是可以……但是，我快忍不住了……”
　　“那样的话，也可以先释放出来，休息一段时间后再重新来一遍。”
　　“……我会尽量坚持的。”
　　比起休息一段时间再重复灌入和忍耐，不如好好忍受一口气结束——怀着这样的想法，玛格莉塔强忍着难以忍受的排泄感，接受着医生们的检查。
　　实在是毫不人性化。
　　不过即使玛格莉塔这样抱怨，这些专家们也没有什么办法，毕竟一般而言需要用到这个设施的人要不是情况已经很严重比起检查时的不适更重要的是自身的安危，要不就是完全没有被列为人性化措施适用范围的D级人员——这种情况往往是该人员正在承受某种重要的实验而机构需要对实验进行监管……总之，这个设施从最开始就不是为了人性化的用途而被设计出来的。
　　等到最后，医生们得到所有想要的资料，又是差不多十分钟之后了。
　　……………………………………………………………………………………………………………………………………………………………………
　　“……”
　　“……好了好了，玛格莉塔，你已经很努力了呢……”
　　“……”
　　在分部的浴室里，整个人都苍白化的玛格莉塔颓废至极地坐在一张椅子上，任由欧琳丝拿着柔软的海绵在她身上擦拭着。
　　“啊，不行，完全把内心封闭了。”
　　“毕竟在那么多人面前喷出来了呢，就算理智上明白那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害羞的，感性上也……”
　　“猩红小姐也请不要再捉弄我的圣卫小姐了。”
　　“好了，露娜也来安慰一下她。”
　　“诶？我吗？”
　　“虽然事情会到这一步都是玛格莉塔自己的错，但是现在还是安慰一下吧。”
　　“……欧琳丝你真的是想安慰她吗……好了，玛格莉塔小姐，打起精神来。”
　　幸好，在「女祭司」说让她们在等待体检结果时休息一下后，这个大浴场就被少女们包了场。而温暖的浸泡是能疗愈心伤的良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玛格莉塔总算是振作了起来，重新露出了笑脸。
　　“诸位，体检的结果已经基本上出来了。”
　　只不过，当拿着一叠文件的棕发女性出现在少女的面前时，那份笑容突然凝固了。
　　……看起来，这要落下心理阴影了呢。
　　欧琳丝和露娜不约而同地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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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8节 EP.15 体检结果与进一步的研究

　　可怜的玛格莉塔有没有落下心理阴影姑且不论，从这位女性哪里传达的体检结果还是让少女们都松了一口气。
　　虽然为什么会产生卵这一点还并不明白，不过产生的卵并不会对玛格莉塔造成任何伤害，除非数量过多导致堵塞和肠道伤害，也不会有神秘负面影响。
　　至于卵所孵化的黑色小鸟，专家们目前的判断是，这是一种虚体魔物。杜纳的诅咒留在玛格莉塔没有被完全驱除时，留在少女身上的残余力量主要是关于繁衍方面的，而在西西里岛给予她「神恩」的那个女神也有繁衍、生育方面的权能，两者产生了某种未知的共同效果导致了原本无法孵化的卵，现在变得有几率孵出这种神秘的魔物，而之所以是鸟的形态，也是杜纳的诅咒残余的影响。
　　并没有任何危害——这就是机构专家们在尖端设施的辅助下得出的结论。
　　当然，让玛格莉塔感到困扰，显然是不属于“危害”范畴的了。
　　“……是这样啊，实在是太好了……”
　　按着胸口，玛格莉塔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
　　看着玛格莉塔的反应，棕发的女性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说出了让玛格莉塔的警惕心一下提起来的话语。
　　“接下来，我们会准备对于被命名为「神隐」的神秘力量进行更进一步的研究，任何将资料整理为收容物档案，为此还需要女士你的配合，现在请好好休息，恢复体力与精力。”
　　“……等一下，研究是怎么回事？”
　　“……嗯？”
　　但是，发出错愕声音的人反而是棕发的女性这边。
　　她狐疑地看着玛格莉塔，就像是在怀疑她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样，开口说道
　　“虽然是诅咒的残留，而且是在女士你的身上。但是既然形成了稳定的神秘能力，就肯定要进行研究，整理资料，评估安全性，将这些作为收容物的信息归档，这是每一位机构成员的义务。”
　　“……”
　　“……玛格莉塔小姐，机构的成员确实是有这样的义务。”
　　在玛格莉塔沉默与怀疑时，瑟莱忒适时地提醒了一句。
　　冬后月的机构培训课程上，关于机构成员的义务是有两个课时的课程的，但就像任何一个大型组织中的一般成员不可能记得所有繁杂的条目一样，玛格莉塔也很寻常地把这部分给忘了。
　　当然忘了也没关系，瑟莱忒是不会忘的。
　　“是这样吗，那么姑且问一下，研究的形式是……”
　　“研究计划过会会交给你本人以及「女祭司」小姐检阅，通过后再进行，时间大概会持续一至两天，，会比体检的时候更加辛苦。”
　　“要持续那么久吗？！”
　　“这也是为了得到详细可靠的数据，举个例子的话就是，「神隐」的效力是否会随着触发次数在短时间里的大量增长而降低？又或者，触发多少次后肠内卵的数量会影响到女士你的行动？会孵化出那种黑鸟的卵的出现概率是多少？它们不同数量聚集起来后会不会有别的变化——需要事件和充足的样本研究才能得出结论的问题一抓一大把，而为了身上背负这种神秘力量的女士你自己好，对自己所持有的收容物的了解还是详尽一些好。”
　　“唔……”
　　无可反驳的正论。
　　但是……
　　玛格莉塔忍不住把视线投向身边的公主殿下与欧琳丝。
　　“……那就这样做吧。”
　　但沉吟着的公主殿下抬起头，对她这样说着。
　　“露娜大人？”
　　“没什么关系吧，反正从明天开始我又会为了至关重要的第三次选拔努力锻炼，而玛格莉塔小姐灰陪欧琳丝去逛艺术节吧。”
　　“——事先声明，我因为也要赶原稿，所以不会去逛哦。”
　　“啊，那么，玛格莉塔小姐就没有特别重要的事去做吧，这段时间就在这里好好检查，研究一下自己身上的收容物，我认为也是可以的。这本来也是你必须做的事，对吗？不过这样，就只能拜托猩红小姐陪同了……”
　　“报酬我会自己从玛格莉塔小姐这里收取的哦。”
　　“……那个，我的意见呢……”
　　玛格莉塔弱弱地抬起手。于是棕发的女性又推了推眼镜，闭着眼睛重复了一遍。
　　“这位女士，这是你的职责所在。”
　　“……呜，我知道了啦……”
　　考虑到自己身上正有两个较真起来会很麻烦的案底，判断没有必要因为这种程度的义务让机构不好做事的玛格莉塔垂着头，叹了口气。
　　“啊，不过，在那之前，我们需要去处理一些事情，可以吗？”
　　“……这件事请与「女祭司」大人商量，对于我们而言，只要能在今天开始就行。”
　　自然，在与矮人的少女约好了将事情处理完后就会回来之后，玛格莉塔她们的要求得到了满足。
　　………………………………………………………………………………………………………………………………
　　回到弥漫着严肃和沉重氛围的海岛地上时，海天线上已经出现了乙太潮汐的紫色。
　　时近黄昏。
　　然而，在「天体巡回」的力量下，当少女们的身影出现在中心花园一处无人投注视线的角落时，距离帕列斯的黄昏，还有时间上的一段余裕。
　　“……好了，我们走吧。”
　　露娜所说的要做的事，自然就是对玛格莉塔将要离开帕列斯的这两天做一个掩饰。
　　在这幽静且美丽的花园中逛了两圈之后，少女们回到了马车上，再然后，当车夫询问下一格目的地时，露娜让他驶向了萨德宅邸。
　　距离第三次也是最重要的一次选拔，只剩下不到一周了，虽然是艺术节，但这位公主殿下并不打算在自己失败——或者成功之前再有多余的放松时间，事实上如果不是萨德夫人半强行地要求她至少去感受一下节日的气氛，她连今天的游览都不会有。
　　……不过因为自己的缘故，难得的游览也泡汤了。
　　想到这一点，玛格莉塔就忍不住向自己服侍的公主说出了充满歉意的话语。
　　而且仔细想想，之前因为忙于家族的事，到现在，她还不知道第二次选拔的详细结果。
　　“不用在意，对我来说，你也是很重要的，这两天就在西西里好好研究关于「神隐」的事好了。至于节日气氛……晚上我会和欧琳丝、猩红小姐以及萨德小姐再出去逛逛的。”
　　“……啊啊，温柔的露娜大人。”
　　玛格莉塔局促地低下了头，感觉自己的愧疚更深了。
　　不过高傲的公主殿下只是表情有些僵硬地摆了摆手，让她不要再提起这些，“怪肉麻的”。
　　很快，马车抵达了距离萨德宅邸还有一段路途的地方。
　　就像当初玛丽、猩红与玛格莉塔回罗曼城时一样，露娜以接下去的路想要自己走为由让马车返回，并且用完全看不出来是敷衍的态度让车夫向丹丽女仆长转达自己今天过得很愉快，然后，在马车离开，四下无人的时候——
　　“好了，玛格莉塔小姐，猩红小姐，你们回西西里吧。”
　　“嗯，露娜大人，非常抱歉，明明有着皇家圣卫的职责，我又要因为自己的事离开您的身边。”
　　“好了，这种程度的事，等你回来好好为我尽职就行了。”
　　于是，以这句话作为分别，对于玛格莉塔而言的帕列斯艺术节的首日结束了。
　　而接下来，她将在比起帕列斯更接近故乡的海岛上，度过完全属于神秘领域的数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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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9节 EP.16 关于暂定名「神隐」的收容物研究记录

　　档案建立时间：360年夏后月22日，大陆南部区域，翡翠海上，西西里分部。
　　研究对象：出现于机构成员玛格莉塔·罗曼罗兰（机构职员编号359074513576）身上，暂命名为「神隐」的神秘能力及其衍生物。
　　建立人：海伦
　　建档审查人：「贵妇人」（∞议会成员）「女祭司」（西西里分部临时分部长）
　　情报等级：未定
　　编辑状况：暂无
　　档案内容：《研究方案》、《研究过程记录》、《实验文档》、《成果文档》、《报告书》以及多份附件。
　　您现在正在阅读的是研究过程记录，本记录旨在详尽，忠实地记录实验过程之中发生的一切言行、事态，因为涉及记录受验者的情绪状态这种带有一定主观性的事项，本记录也包含多位记录者的主观意见作为对比参考。本记录按照时间
　　注：本文档未详细列出此研究的具体计划及流程，相关内容请查阅《研究方案》、《实验文档》及附录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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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日晚1时，西西里分部实验室3-2。研究正式开始。
　　本日研究组成员：组长海伦、副组长俄洛伊。助手西里斯、安妮。
　　观察、记录员：荷莉、阿茜狄拉、克洛伊（本记录中简称为记录员A1、A2、A3）
　　根据《研究方案》，今晚的研究时间为1时至3时，两个小时的时间里需要研究的课题如下：
　　1． 关于各种不同的伤害（如锐器、钝击、窒息、毒、诅咒等）触发「神隐」是否有差别，如果有，差别是什么。（注：此课题需在危险性可控的情况下进行。）
　　2． 关于「神隐」在受验者本人各种不同状况时触发的详细机制。
　　3． 关于各种不同的伤害（如锐器、钝击、窒息、毒、诅咒等）触发「神隐」是否有差别，如果有，差别是什么。（注：此课题需在危险性可控的情况下进行。）
　　4． 触发「神隐」时的黑雾是什么。
　　5． 在触发神隐时变成黑雾状态时，受验者状态。
　　6． 受验者在不排出卵的情况下，肠内可容纳卵的数量。
　　实验的基本是令受验者能够触发「神隐」，课题内容中有多种伤害类型对「神隐」的触发实验，因而准备了大量的攻击性道具及相关安保措施，这些道具详情与安保措施请查阅附录2。
　　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女士（下文统称为受验体或女士）抵达3-2实验室的时间为20时40分。女士身体状况正常，情绪略带紧张，（记录员A1、A2认为那是紧张。记录员A3认为那更接近不安）但总体较为稳定。
　　实验正式开始前，由海伦与俄洛伊对其解释实验课题与不同课题会采取的实验方式，此部分内容请查阅《研究方案》5~6页，此文档仅简要记录此过程中女士的反应：
　　「在这段讲解过程中，女士的反应都很平静，可以看出虽然她很紧张，但同样也对自己身上这神秘的力量感到不安，这种不安促使她配合这次实验，即使实验方式多少有些不够人道也一样」——A1
　　「可以看出她对某些课题做出“为什么要研究这个”的质疑，根据资料，这位女士是少有的女性执行人员，就和大多数执行人员一样，她对于神秘领域和收容物的研究并不特别看重，对于研究这些的必要性也认知不足，但她足够配合，这样就足够了」——A2
　　「只有在看到准备的那些攻击性道具时，她的表情有过些微的抽搐，正常人知道这些东西将要用到自己身上的时候绝大多数都会感到不安，但是她并没有表现出这一点，或许是因为经历过足够的试炼，她不安的部分主要是「实验」而不是「实验中这些会攻击自己」——A3
　　——————————————————————————————————
　　夜晚1时，实验正式开始。
　　首先进行的是课题1的研究，按照实验安排，为了判别「神隐」的触发是否与不同类型的伤害相关，将使用大量攻击性道具对女士发动攻击。但同时，为了在进行这样的实验时尽可能保护女士的安全，所有攻击均只指向其非惯用手的小指，且所有攻击皆由机械进行，这样即使有什么万一，也能将损伤降低到最低。
　　实验简略流程及结果如下：
　　1时5分：女士抵达座位，将手放置在试验台上，实验开始。
　　1时7分~1时20分：用多种规格刃器攻击（详见《研究方案》，下同）。期间夹杂有让女士不将这些攻击视作伤害的要求。结果：所有攻击都令女士触发神隐，即使是那些让她不视为伤害的攻击。
　　1时23分，当前分部最高领导者「女祭司」来到3-2实验室旁观与监察。在实验之中，她与女士进行了一直持续到本日实验结束。这些对话同样于本文档中记录。
　　1时25分~1时30分的对话如下：
　　——玛格莉塔小姐，我来看你了哦。
　　——阿，「女祭司」小姐。
　　——情况如何？有什么问题吗？
　　——我只是配合着各位的指示，到底有没有问题，不如说我完全不清楚呢。到是「女祭司」小姐这么忙还来看我……
　　——因为老师醒了，暂时接手了我的工作，我才总算有空来看看玛格莉塔小姐了，着既是工作，也算是休息吧……
　　——看我被研究算是休息吗……
　　——因为玛格莉塔小姐很养眼呢……其实是因为无论去哪里都是一种糟糕的气氛，也担心会不会打扰到别人的工作，一个人呆着也无事可做，就算说睡觉也因为刚喝了咖啡完全睡不着。但这里，我就算与玛格莉塔聊天，也不会打扰到其他人呢，毕竟实验结果不会因为和我聊天产生影响。
　　——真是辛苦你了呢。不过我一个人坐在这里不停地使用「神隐」也确实很无聊就是了。
　　——所以，正好可以聊聊天不是吗？聊什么呢……对了，玛格莉塔小姐，关于你离开后这段时间西西里的情况，要听听看吗？
　　——嗯，请告诉我吧。
　　——首先说说玛格莉塔小姐会关心的事吧，那些因为你和猩红小姐而得救的，变成了蛇怪的执行人员们。
　　——对了，我当时离开的匆忙，都没有来得及关心他们！那支小队的成员怎么样了？
　　——请放心，他们没有事……虽然我想这么说，但是，很遗憾，他们的情况实在是很糟糕……啊，不过这个糟糕不是指身体上的。在瘟疫消失后，被控制在教堂支部内的那些蛇怪化成员就慢慢变回了人类的样子，经过检查后他们的身体状况也还算健康，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但是……
　　——精神上，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吗？
　　——嗯。他们……他们都还记得自己变成蛇怪之后的事，包括将之后去的小队残杀的事，这些记忆对他们造成了极大的冲击，算是委婉的说法，实际上，有一位队员承受不了那些可怕的记忆，已经自杀了，剩余的幸存者也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精神问题，为了他们的安危，机构对他们进行了记忆删除，总算是令他们能够正常地进行生活与工作。
　　——这样啊……对了，爱丽丝呢？就是我从街道上带回去的那个女孩……
　　——啊……那孩子啊，她的母亲没能坚持到我们将瘟疫遏止，她的父亲很多年前离开了现在也不知在何处，她已经没有其他的家人了，我们商议之后，决定将她交给教堂支部抚养……
　　…………
　　……
　　「在知道这件事后，女士的表情变得很悲伤，听说，不杀死那些蛇怪而是将他们救援回来的计划就是她提出的。知晓自己救下的人的这样的遭遇，她的叹息出自真心，可是那些人她应该连名字都不知道，即使如此那表情也不像是假的。」——A1
　　「我的意见和A1相反，恐怕那只是贵族的客套吧，虽然不一定全都是假的，但真的肯定不多。但是在提起那个叫爱丽丝的小女孩时她的神情却是真的，大概就算还小，女性总归有母性吧。」——A2
　　「我什么也没感觉到，不做评论。」——A3
　　1时25分~1时40分：用多种规格锐物刺击，期间夹杂有让女士不将这些攻击视作伤害的要求。结果：所有攻击都令女士触发神隐，即使是那些让她不视为伤害的攻击。
　　——唔，请等一下，我感觉肚子有些不舒服了……
　　——很难受吗？
　　——虽然不是很难受，但有明显的……嗯……鼓胀感。
　　在1时30分时，女士在助手西里斯更换攻击设施时报告自己腹中卵的数量已经让她感觉到不适，也因此，她与「女祭司」的第一段对话暂时停止。
　　此时根据记录，女士触发神隐次数为26，经过商讨和询问女士是否还能坚持以测试她肠容量极限后，实验继续进行。在1时39分，触发神隐次数为29后，女士表示自己腹部感到明显不适，实验暂时中断，等待她将鸦卵排出。
　　排出过程遇到一定困难，在女士使用其持有的收容物「轻蔑命运的三之钥」后顺利解决。
　　「很明显看出女士非常不愿意用被她称为瑟莱忒的收容物进入自己的身体，似乎是感觉这样做会弄脏它。以机构的成员而言，这算是对收容物比较少有的态度。」——A1。A3附议。
　　「在我看来，女士并不仅仅将自己持有的收容物视为一件工具，她的态度更接近于把它视为亲密且有独立人格的人，这种倾向很危险，即使拥有意志，收容物还是收容物，将之视为独立的人格化个体是很奇怪的，建议在研究结束后对其精神及心理进行检查。」——A2
　　最终，从女士肠内取出的鸦卵数量为29，其中有两枚蛋壳已经出现裂痕但并未破裂，根据这一结果，我们暂时得到了课题6的结论，女士在不排出卵的情况下，最大容纳数应该在29左右。
　　考虑到这些鸦卵平均大小接近鸡蛋，这很明显远超常人。尽管大多数卵都是实心并且有接近小块蜡或者较硬橡胶的柔软度，这种容量也过于夸张，初步怀疑是女士的肠道与常人有所不同，可能与其拥有的另一件收容物「双树之种」有关。
　　在征得女士同意与「女祭司」批准后，追加了对此进行检查的计划。
　　1时70分，在女士排出了卵并进行了休息后，实验重开。
　　1时72分~1时95分：用多种规格子弹射击，期间夹杂有让女士不将这些攻击视作伤害的要求。结果同刃物与锐器。
　　至此，对触发神隐后变成的黑雾的研究毫无进展。
　　在此期间女士与「女祭司」对话记录如下：
　　——说起来，玛格莉塔小姐的外公帮了我们很大的忙呢。
　　——我的外公吗？
　　——是的，除了临近的城邦国，玛格莉塔小姐的家族是最先对西西里的重建伸出援手的贵族哦，和布林迪商会合作，由玛格莉塔小姐的外公直接带队来到这里，他每天都在教堂支部和薇法尼西亚修女一同工作呢。
　　——我觉得，与其说是对重建伸出援手……他根本只是想要多和薇法尼西亚小姐在一起吧……啊，说起来，凯撒先生应该也是回到岛上了，为了故乡的重建，他应该很辛苦吧。
　　…………
　　……
　　2时15分，实验进展到使用不同类型的钝器以不同的力度从低到高朝女士进行攻击，到这里，第一次出现了「神隐」没有被触发的情况。以木板，铁锤等钝器以较低力度攻击时，即使感受到疼痛、受击打部位肿胀发红，「神隐」也不会被触发，经由这一点，海伦研究员提出撞击也是钝击的一种，依次进行试验后发现，即使是会被撞飞程度的冲击，从一定高度跌落，「神隐」依然没有被触发。
　　「神隐」对冲击是否造成伤害的判定，似乎存在较为暧昧的地方，即使会留下淤青也就是软组织挫伤，「神隐」的触发依旧时有时无。经推测，或许是除非是会导致骨折或者伤到内脏程度的钝击，「神隐」的触发会不如撕裂、穿刺和割裂伤那样敏感。很快实验又证明了一点，如果冲击和钝击造成了皮肤的损伤，哪怕是很轻微的出血，只要女士将之视为伤害，「神隐」也会立刻触发。
　　这就是最初的研究最重要的发现了。
　　2时40分，对钝击相关的实验停止，实验对象从物理进入非物理领域。
　　2时45分~2时60分，女士服用多种不致命但会确实造成伤害的毒素，结果「神隐」完全没有触发。在征得本人及「女祭司」同意后，提供致死性毒素「狼茹提取物」并准备解药，结果即使是致命毒素，「神隐」也没有被触发。
　　2时70分~2时95分，使用收容物对女士进行攻击，结果包括诅咒在内，只要没有直接造成肉体上的伤害，即使灵体受伤，「神隐」也未触发。
　　至此，预定的实验时间即将结束，然而预定的实验并未全部做完，但在「女祭司」小姐“以玛格莉塔小姐的状态为重”的指示下，未能进行的实验移至次日，最后仅让女士服用了安全剂量的安眠药，实验「神隐」在女士无意识的情况下是否会顺利触发。结果，「神隐」触发，触发后，即使才喝下安眠药不足十分钟，女士依然从睡眠中醒了过来，不过安眠药的效果并未消失，显然「神隐」不会在触发时让身体里已有的药效消失。
　　3时09分，超过预定时间9分钟，第一日的研究结束。


　　
　　尝试了一下新的方式对无聊的研究剧情进行描绘，顺便展现一下机构的内容，并且对西西里的一些角色的后续做一个简单的交代。0w0
　　

    





第890节 EP.17 不好办的奖励「上」

　　“……”
　　虽然还没有完全看完，但示意光幕那端的人将展示的文本放下之后，这一次，就算是「乐师」也拨弄着手中的琴弦，露出了苦笑。
　　“没有想到，这么短的时间过去我们就又要关注那位小姐的事了呢，听说她的身体起了奇怪的变化这一点实在是令人担忧，但好在没有出现什么糟糕的问题。”
　　这里是分部地下的一个会议室。随着西西里开始重建，港口恢复机能，港务办公室便也恢复了它原有的机能，只不过莫比乌斯机构高层对这座岛屿——准确来说，对岛屿上那引发了瘟疫的遗迹的关注并未停止，在将重建工作交由在现场的两位高层人员后，他们就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遗迹的发掘和研究之中。
　　大约三天前，被坍塌封堵的遗迹终于重见天日，考古研究稳步进行，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不知为何在瘟疫中立下了绝大功劳的那位女性的资料又被送到了光幕前。
　　虽然∞议会的成员们并不知晓这一点，不过，他们现在的心情，在罗曼城的一些人也有体会过。
　　“因为神明的力量导致身上的神秘力量发生了某种改变，之前没能察觉到这一点实在是一个巨大的失误，所幸没有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
　　“要是因为这种疏忽导致一位潜力无限的年轻人遭难，就太可惜了……”
　　圆桌上的其他成员也这样说着，摇着头。
　　只要有一点的疏忽，神秘侧的事就总能给人一个惊喜。这一次并未发生什么严重的后果，只能说是那位小姐运气足够好了吧。
　　又或者，是他们和这座岛上的人运气好也说不定。
　　“关于那位小姐所拥有的收容物的研究还在继续是吗？等到结束后把完整的报告提交一份上来。”
　　正在看着《研究报告》的「教授」揉了揉额头，也苦笑了一声。
　　“虽然她可能以为在西西里的我们并不知道「神隐」和「双树之种」的事，不过，她也真是大胆啊，明知道这是严重的违规。不过，目前我们也不打算对此做出处罚就是了，要是让她知道有「隐蛇」时刻监视着她……虽然是保护性的，但如果用「隐蛇」提供的这些情报对她进行处罚，可能会让她失去对机构的信任。”
　　“……从以前我就觉得，我们对「跑团记录」的主角是不是太宽容了。”
　　“哎呀？「守墓人」，难道你忘了你也是这种‘太宽容’的受益者吗？你年轻时犯的重大错误可比这位小姐多多了。”
　　被「情人」提起年轻时犯过的错，老人的顿时不说话了。
　　“因为春前月那次罗曼王国分部制定的牺牲她所属特遣部队的行动，让她对机构存在一定程度的警惕和不信任吧，像这样有想法又高尚的孩子，会这样也完全不奇怪呢。”
　　耳坠光幕的另一边，「贵妇人」则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为这场对话下了一个结论。
　　“不如说就是小孩子吧……”
　　“总之，这件事我们清楚了，等到研究完全结束后，提交一份完整的档案上来吧。”
　　「教授」说着，摆了摆手。
　　“嗯？关于那位玛格莉塔小姐的话题要到此结束了吗？”
　　不过他刚刚说完，「情人」就露出了一个有些古怪的笑容。
　　顿了一下，「教授」的表情也变得疑惑。
　　“……关于那位小姐难道还有什么事要讨论吗？”
　　“奖励啦，奖励，「教授」你难道开始老年痴呆了吗？要不要用「∞-218」治疗一下？既然暂时不打算对她严重违纪的行为做出处罚，那么关于她拯救了这座岛屿，解决了一个地域级的神秘危害的奖励是不是该考虑一下了？奖罚要分明嘛。”
　　“这么说起来……”
　　带着眼镜的文雅老人“啊”了一声。
　　的确，关于玛格莉塔·罗曼罗兰的奖励他们还没有决定好。
　　这件事在西西里岛的神秘瘟疫刚刚结束时就被提起过，不过那时他们有一大堆事情要忙，加上玛格莉塔也说过“奖励什么的也可以搁置。”于是就被搁置下来了。
　　这一搁置就给忘了。
　　一方面是因为玛格莉塔之后就消失在他们视野之中，另一方面则是她出现在这个岛上是因为某位血族的王女。从立场上而言，她们到底算是敌人。某种意义上，玛格莉塔的行为又是一项很严重的违纪，即和敌人合作……
　　事实上，「教授」都不想去细数玛格莉塔出现在西西里这件事到底触犯了机构多少纪律：个人收容物收容者未向原处分部和前往地分部报备擅自离开、和敌人合作、抵达后未立刻前往机构报道、谎称自己是机构高级成员蒙骗地方分部、将敌人带入机构据点……如果严厉追究，就算看在她所属家族是机构的支援者不至于变成D级，也肯定是清除记忆逐出组织的惩罚。
　　不过，由于机构和那不老不死的血族的关系非常复杂，并且，她的这些行为最终以最快的速度结束了一场地域级神秘灾害，那可是一场很有可能会随着风和海流，扩散到整个翡翠海沿岸的可怕瘟疫啊。
　　只要玛格莉塔不真的倒向血族，背叛机构，那么他们就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就算是现在的∞议会的成员，也有数人过去和猩红因缘匪浅。
　　不过……
　　“……这个奖励不好办啊……”
　　仔细想想之后，「守墓人」皱起了眉毛。
　　“按理说这样的功劳足够让她直接成为A级人员，拥有IV级的保密权限，极大程度的升职……前两者都还好说，直接让她升级即可，反正在这次事件里她的功劳货真价实。不过，目前她在机构里并没有职位，虽说似乎罗曼分部打算将她培养成她祖国的王室神秘学顾问……但那也得是好些年以后的事了。”
　　“即使如此，这样的奖励也不够匹配她的功绩。”
　　“最麻烦的是，还要考虑猩红的情况……”
　　职能等级和保密等级的提升都是小事，虽然地方各个分部之间对成员的等级调整一般是采取「不干预」的态度，但这次实在是事关重大，有足够保密权限的高层在看过事件报告后，不会有人能否定玛格莉塔的功劳。
　　另一方面，整件事情的迅速解决还有猩红的帮助因素在里面。
　　根据过往的经验，如果在她帮忙之后不相应地表露出些态度，这位血族的王女很快就会给她们一个惊喜。
　　机构当然不可能对这位血族的王女提供什么奖励，这部分也只能加算到玛格莉塔的身上，因为如果在这位高尚的少女在回到西西里后面对瘟疫选择了自保，那猩红也绝无可能留下来帮助机构。
　　把这样的情况一罗列之后，就连「情人」都靠在了椅背上，伸手按了按太阳穴。
　　“我们曾经处理过这样复杂的奖励问题吗？”
　　“据我所知是……没有的。”
　　「教授」也苦笑着。在这一届的∞议会之中，他是最为年长的成员，不断地使用延续生命的神秘仪式，从黑暗纪元的尾巴一直到如今，光论年龄的话，他已经接近600岁了。
　　以前倒也不是没有机构的新入成员在猩红的帮助下解决了重大神秘事件，但老实说，各方面都违规乱来最后还解决了地域级事件的，玛格莉塔还是第一个，所以，但即使是有着600年的经验，面对这样的情况，他也有些不知道怎么下手了。
　　到底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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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1节 EP.18 不好办的奖励「下」

　　“实在不行的话，就单纯地提供物质奖励就行了吧，反正也符合规定。”
　　「守墓人」闷声闷气地说着。因为提到了那让他咬牙切齿的血族，他的情绪显然变得有些烦躁。
　　尤其是听到要还要对猩红做出感谢的态度的时候，他的表情就如同字面意思那样铁青和狰狞。
　　但是就算这位仅次于「教授」的老资格成员再怎么不瑟，这件事上他们就是得考虑猩红的态度。
　　如果不是这位血族王女提供了帮助，光是往返遗迹花的时间就足够让更多感染者丧命，那件能够把移动时间缩短到几乎为零的收容物实在是十分强力，其作用是无法被否认的。
　　而无论是血族的王女还是公爵的千金，她们都不差钱，单纯的物质奖励虽然也合乎规定，但在诚意上实在很难说充分——关键的地方来了，根据过去和猩红打交道的经验，这位血族的王女其实并不在意自己能从机构这里获得多少实质性的好处，即使通过和她有关系的成员将那些转交给她，大多情况下也是拒绝或是让该成员自己留着。
　　某种意义上，猩红完全不需要那些所谓的奖励，她只在乎机构有没有表露足够的诚意而已。
　　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
　　“想要展现诚意的话，果然得给予对方想要的东西吗……不过猩红想要的诚意，又只能通过给予玛格莉塔小姐想要的奖励来体现。”
　　“说起来我们的这位小女士有什么想要的，机构可以提供的东西吗？”
　　“按照隐蛇的报告无非就是想成为执行官和想要收容物吧。这孩子对收容物有着很强烈的好奇心呢。虽然某种意义上这是个好消息，可是……”
　　在「乐师」和「教授」沉吟的时候，相对而言比较了解玛格莉塔的「情人」这样说着。而在光幕的另一边，「贵妇人」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为他们排除了这两个听起来很容易但实际上并不可能做到的选项。
　　“无论是让她成为执行官还是给予她和这份功劳相衬的收容物，都是不可能的吧。”
　　在机构的组织架构中，执行官是非常特别的一个职位。
　　待遇自不用说，这一职位还有着相对其他职位更强的自主性与行动权限，某种程度上直接对所处区域机构的最高领导层负责。在此基础上，执行官们可以在大陆各处自由行动，虽然有接受所在地的支援请求和高层直接给予的任务的义务，但相应的，没有固定的日常工作，大量的时间都由自己安排和管控，也可以独立组建自己的团队，或者要求地方分部、支部给予支援。
　　正因为权限很高，所以想要成为执行官也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首先必须要在机构中有一定的资历，即使有着再强的能力再优秀的履历，也至少要经过两年。要参与过多项重大任务并表现出色，而且必须有执行官或者特遣部队队长等高职位的现场执行人员提供的推荐信，接着还要进行一项高难度的任务作为考核。
　　而即使考核通过也仅仅是一只脚踏过了门槛，通过考核后的预备役执行官至少需要得到三个不同王国分部分部长及该分部至少一位现役执行官的联名认可，并由∞议会审批通过之后，才能最终成为执行官。
　　换言之，即使是莫比乌斯机构最高权力组织，也不能独立任命一位执行官而不通过大陆各王国的分部。
　　这样严苛和繁琐的流程一方面是为了挑选出最优秀的精英，另一方面是防止各分部大量任命执行官，也能有效阻止执行官们结党营私，在机构这个庞大的官僚机构里，让执行官处于一种游离于官僚体系之外的状态，尽可能防止这些精英被官僚作风腐化。
　　……虽然，在实际实施时效果并不完全如预想的那么好。这也没办法，人类所有的组织体系都不可能永远完美按照预期地持续运转下去，但既然确实地达到了机构的最低期待，那就足够了。
　　而他们当然不可能因为玛格莉塔曾经拯救过世界，又解决掉一个传奇巫师，还结束了一场地域级的神秘学灾害而为她破例……嗯……
　　“……重新回想了一遍这位小姐做过的事后，我为什么觉得即使为她破例也不适不可以呢？说到底，我们的宗旨依然是能力和对组织的忠诚心最为优先吧。”
　　“就连「教授」也……”
　　「守墓人」露出了一副傻眼的表情。但马上他又摇了摇头，严肃地拍了拍桌子。
　　“无论再怎么能力优先，我们也绝不能破坏组织的准则，虽然这个女孩的实绩极为亮眼，但过去也有在刚加入机构时有优秀表现但之后一直到退役都没有展现出什么惊人能力的人，这位女性是不是这样的人还无法下定论，而且她对于机构的忠诚也有待商榷，总之，让她现在成为执行官是不可能的。”
　　他说着，末了，又像是讽刺似地追加了一句。
　　“除非她又拯救一次世界。”
　　“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别那么认真嘛。「守墓人」，你年纪也大了。身体的衰老有神秘学的手段可以解决，但是心的衰老可完全没有办法。”
　　「教授」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如果这是经验之谈，我会记住的，但现在我们还是想想这位小姐的奖励吧，相对于让她成为执行官，给她一些收容物还是可以接受的，只要数量不那么多……”
　　“「守墓人」先生，既然你提到了‘数量不那么多’，很遗憾这件事也是没有办法的。”
　　这一次换「情人」苦笑着摇了摇头，她对着表情严肃的老人展示着自己涂抹有黑色指甲油的右手，维持着靠在椅背上的姿势，一个一个地把手指朝手心扳下。
　　“「轻蔑命运的三之钥」、「阴影的轻纱」、「衣物吞食者」、「双树之种」、还有「神隐」，如果这个也算收容物的话，玛格莉塔小姐身上的收容物数量已经有五件了。而且其中两件应该无法被剥离，另外两件则是她现在战斗风格的核心，除了那个「衣物吞食者」之外，其他四件应该没有可能从她身上拿去，而这已经远超大多数执行官身上的收容物数量了。”
　　对于现在的玛格莉塔，先不说给她更多的收容物是否合适，她身上也带不了那么多，另外，能够匹配她这一次的功绩的单件收容物……不是没有，可那绝无可能交由机构中的某位成员进行收容。
　　倒不是说这样的收容物无法交给机构的成员运用，只是，那些强大的收容物的收容条件太过苛刻，少数几件不那么苛刻的则因为使用起来过于简单而力量巨大，完全不可能交到个人的手中。
　　理解到这样的状况，「守墓人」再度沉默了。
　　于是，问题还是没有实质性的进展。就连「贵妇人」也把细细的眉毛蹙起来，困扰地和同事们一起思索着。
　　光幕的这一边，莫比乌斯机构的最高权力者们，正在因为一般而言不该令他们如此苦恼的问题苦恼无比，而在这个时候，就好像要嘲笑他们这不像样的模样，从「贵妇人」的身后，传来了一阵轻笑声。
　　“看你们这么苦恼的样子，要不要听一听我的提案呢？”
　　随后，发丝与眼眸燃烧着熊熊血色的少女，忽然出现在了这个会议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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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2节 EP.19 猩红的提议

　　血族的王女出现在这个理应是秘密的会议室之中，不过无论是「贵妇人」还是光幕后的人们都对此没有特别大的反应。
　　西西里分部虽然说恢复了一个分部该有的机能，但如果说是否恢复了足够的能力——特别是武装力量，那么答案必然是否定的，在原成员大多还在接受治疗与观察的现在，维持分部机能的成员大多都来自于其他分部的临时调派。
　　而机构之中，很少有哪个分部敢说自己的人力十分充裕的。
　　虽然是精心修建的堡垒，但如果没有守卫防御能力自然就会不足，至少不足以抵御和阻止这个从昨天开始就以“陪伴玛格莉塔小姐”的理由而出现在分部的血族王女在分部中乱逛。
　　……更不用说，现在西西里分部中的人都还把猩红视为机构的一员，是和玛格莉塔、「女祭司」她们一样拯救了岛屿的功臣，自然不会有人想到阻止她在分部内活动。
　　而知道猩红真实身份的人也不可能去澄清这件事。
　　“你在打什么主意？”
　　光是看到猩红出现，「守墓人」就猛地从桌边起身，狠狠地盯着她那微笑着的脸，用带着些扭曲的笑容表达了对她毫不掩饰的强烈警惕。
　　作为回应，猩红坐到「贵妇人」身边的椅子上，非常豪迈——也可以说不淑女地，把自己的双腿抬到了会议桌上，那双醒目的红色高跟鞋的鞋尖摇晃着，几乎就要贴到投射出光幕的，那个长着一只眼睛的血肉方块上。
　　“啊啦，吾可是好心地为正在苦恼的，因缘匪浅的人们提供建议哦。”
　　“让人苦恼的根源在说什么蠢话呢。”
　　“诶~可是吾真的打算帮助汝等的哦。真的不打算听听看吗？”
　　从容地微笑着的猩红，那副语气就像女王一样傲然，又像是商人一样狡黠。莫比乌斯机构与这位血族的王女已经打过很多次交道了，但他们从来不敢说他们能够明白这非人的神秘者的想法。
　　“……”
　　光幕的另一侧，除了「守墓人」，其他人迅速地交换了一个眼色。
　　他们之所以对玛格莉塔的奖励问题束手无策，一方面是因为那功勋的庞大，另一方面就是顾及这位血族的王女，如果能从其口中知道她希望他们做的事，只要不太离谱的话……
　　——至少比在这里无意义地浪费时间要来的好。
　　同僚们的反应，也让「守墓人」明显地意识到了他们的打算。
　　尽管感情上无法接受，但理性告诉这个老人，这的确是解决这个问题合理的——甚至可能是最合理的手段。是的，非常合理，可是再怎么合理，他也无法接受。
　　同时，他也很清楚，即使自己再怎么敌视猩红，作为组织，作为莫比乌斯机构的最高权力者，他的同僚们在面对这个可憎的怪物时，也不会像他这样将敌意表露无疑。
　　他的仇恨只是他自己的。而只要跳出这仇恨的范畴，在更大的范围中，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吸食人血的怪物对人类的善待远超人类对她。
　　正因为如此，他才格外愤恨。
　　“……我先走了。”
　　留在这里也是自取其辱，所以，他恨恨地瞪了光幕那边的猩红，离开了这个会议室。
　　等到「守墓人」离开，光幕两侧的空气变得缓和了一些。「教授」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郑重地看着光幕另一侧的猩红。
　　“你有什么样的提议呢？猩红小姐。”
　　“就用这一次玛格莉塔小姐的功劳，为她抵消掉擅自保留一件收容物和遭遇神秘事件不上报，并隐瞒诅咒在自己身上残留下的神秘力量的事，怎么样？一笔勾销，玛格莉塔小姐不需要其他的奖励，但你们也不再用这些事来为难她。”
　　血族的王女提出的，是出人意料，并且可以称之为极其宽厚的条件。因为实在过于宽厚，在听到的时候，光幕这边的人们甚至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用这次的功劳抵消玛格莉塔违纪的惩罚，猩红这样提议了。
　　玛格莉塔的一系列违纪行为在莫比乌斯机构的组织架构下极其严重，足够让她受到严厉的惩罚，但解除了地域性危机的功劳又让她能够获得超乎寻常的奖赏。这两者如果一定要说能否相互抵消，那么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原本，莫比乌斯机构就有对拥有优秀能力的成员宽待的传统。这种宽待，今天也在地下配合着机构的研究人员研究自己身上的「神隐」各种细节情报的玛格莉塔曾经也体验过一次——只是之前「情人」一直说着奖罚分明，让在场的众人都没有往这方面想。
　　现在被猩红这么一提，他们也都反应过来了。
　　“仔细想想，这的确是个不错的方案呢，比起让那位小姐成为执行官或者头疼该给她什么收容物之类的。最重要的是，这不需要经过任何分部，也足够实际。”
　　沉思了片刻之后，「情人」这样说着。
　　“唯一的问题或许就是这样轻易的把违纪的事一笔勾销可能会让她对机构的规定的敬畏更加淡薄……而且也失去了在今后控制她的缰绳，只要她还想待在机构内部，这两项重大的违纪就能很好地钳制她。”
　　“不过，感觉一开始她就对机构的规章制度不是特别在意呢……而且她加入机构才一年，还是只雏鸟，对于机构的看法也还有些片面，可以引导，也用不上什么去管控之类的……”
　　“如果「守墓人」还在的话肯定不会同意呢，不过既然他不在……”
　　“这个提案对我们而言可以说是最优解了，如果猩红小姐希望这样的话……唯一的问题是，玛格莉塔小姐会赞同吗？”
　　她们的商讨并未避过猩红，因为在这件事里实际上最为重要的，是提供了相当重要的帮助的猩红的态度。
　　而在听完他们的商议之后，光幕另一侧的血族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嗯，只要这样就可以了，吾相信，玛格莉塔小姐也会同意的。事实上，就是因为害怕自己身负的这两件收容物暴露后机构的追究，玛格莉塔小姐才会来到这里。”
　　“那么就这样吧。”
　　达成共识，于是，「教授」摘下了眼镜，轻轻地点了点头。
　　于是，就在玛格莉塔不知道的地方，她所最为担忧的一个问题，就在猩红和莫比乌斯机构高层友好的协商之中，不再成为一个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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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3节 EP.20 体检结束

　　关于「神隐」的研究结束，是两天之后了。
　　从结论上说，对这次自己的「职责所在」，玛格莉塔就是后悔，非常、非常地后悔。
　　有多后悔呢？
　　等到终于走出机构的地下部分沐浴到久违了两日的温柔月光，玛格莉塔甚至觉得街道上那些全副武装神情紧绷的士兵和目光警惕如受惊的小兽，还有些神经质感觉的西西里的市民都是那么地令人感到高兴——
　　而她这样的反应毫无意外地引来了怪异的注视。瘟疫与为了争夺生机而自相残杀的余温还没有褪去，似乎仍旧有着血腥味的海风吹不散笼罩着的压抑，在这座岛屿、这座城市以及每一个路口都有数位士兵维持秩序、才在半周前解除了宵禁令的街道上，高兴和开怀都是不被允许的。所有玛格莉塔看向的人都在和她那喜悦的视线相对后慌忙侧目，匆匆离去藏入灯光找不到的黑暗之中，就连那些无法离开岗位的士兵也扭过了脸。
　　这样的反馈让玛格莉塔渐渐冷静了下来，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但在那还未完全消失的时候，从她的身后传来了猩红的声音。
　　“现在，我想玛格莉塔小姐应该知道为什么机构中大多数人对神秘的力量，收容物神秘的敬而远之了。虽然不会有这种规格，但接触过收容物的人大多也需要进行类似的观察和研究，相信我，那些研究人员对他们的态度只会比对你更糟。”
　　“比对我还糟吗……”
　　想想那些大概有百分之六十左右将自己视为「实验动物」而非「人类」的，严谨而冷静的专家们的视线，玛格莉塔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就这还是因为「女祭司」和「贵妇人」时而过来看她、在实验中和她聊天的缘故，也是从她们口中玛格莉塔才知道，有很多实验和研究项目被她们打回，没有落在她的身上。不过即使如此，在实验过程中她们临时想到的一些实验，光是想想就会让她感到头皮发麻。
　　例如因为触发「神隐」后现在会有两种不同的卵产生，她们设计了一个实验让她肠内大量累积鸦卵，然后看会产生黑色的虚体小鸟的卵会不会被挤破、破碎后的蛋壳如果划伤肠壁，会不会触发「神隐」。
　　例如，通过研究发现她的肠道弹性远超一般人——或许是因为「双树之种」强化了身体的缘故——之后，她们提出了一个实验，想要实验玛格莉塔肠道和肛门的伸展极限，而为此要用到的东西玛格莉塔曾经在某本书上看到过，是一种叫做“痛苦之梨”的，在黑暗纪元的酷刑中出现过的刑具，完全张开来的时候，甚至比少女的头都要大。
　　按照她们的说法，如果这即将造成了括约肌和肠道的撕裂伤，「神隐」肯定会立刻触发，因为这符合“来自外人”和“即将造成物理性伤害”的条件因而完全不用担心真的受伤，但是，似乎她们完全没想过在造成伤害前，这玩意会给玛格莉塔带来怎样的痛苦……
　　不，或者这么说吧，她们似乎根本不懂“人性化”这个词要如何拼写。
　　当然，这些实验都没有进行，因为她们同时也是极其守实验规章的人，无论临时想到什么样的实验方案都要先内部探讨可行性，然后向上级汇报批准才会实行。而「贵妇人」和「女祭司」每一次都会把这些可能会给玛格莉塔造成伤害的实验全部否决了。包括那个「神隐」触发后产生的鸦卵的壳如果造成伤害会不会触发神隐的实验，最后只是进行了基本的推断，提醒玛格莉塔那样的情况可能发生，但可能不会触发「神隐」，如果细小的蛋壳碎片嵌入肠道，治疗起来也会非常麻烦云云，让玛格莉塔尽可能不要在腹中囤积大量鸦卵而并未通过实验验证。
　　但一段时间前要求玛格莉塔不断地触发神隐，让鸦卵充满少女小腹的人也是她们。
　　“职责也好什么也好，我再也不想被机构的研究人员研究一遍了……”
　　总之，玛格莉塔已经把莫比乌斯机构的研究人员划到了绝对不能招惹的范围之中了，无论有什么借口，她绝对不会再同意进行这样的研究。
　　“那就千万记得以后别在身上再弄出这种没法移交出去研究的收容物哦。好了，接下来……回帕列斯去吗？”
　　“唔，在那之前……”
　　“在那之前？”
　　玛格莉塔没有把自己的打算说完，少女左右看了看，拉着猩红来到了街道的转角，趁站岗的士兵不注意，她们闪进了一条房屋与房屋之间的狭窄小道。
　　“……我有点在意恺撒外公和薇法尼西亚修女那边。”
　　“啊，想去见见她们吗？好哦。”
　　“不，我不打算出现在她们面前，解释起来会很麻烦，只要远远地见一面就可以了。”
　　“远远地见一面是，偷偷地用自己的眼睛看她们一眼，还是用玛格莉塔小姐新获得的能力呢？嗯，应该是后者吧。”
　　“……是的，因为我们也不清楚外公和薇法尼西亚小姐到底在什么地方呢，所以，请猩红小姐把我送到距离那座教堂一段距离的地方吧。”
　　“没有问题。”
　　玛格莉塔重回西西里这件事并未通知过如今正在这座岛上的外公——「女祭司」告诉少女，在西西里的情况暂时稳定，向外寻求重建支援后，她的家族是最先提供帮助的异国贵族，而且是由恺撒·罗曼罗兰亲自带队来到岛上的。
　　……不过，少女很清楚，自己的外公其实是想要弥补和薇法尼西亚修女分别的时间才对，毕竟一度熄灭的爱火，在重燃后往往会变得比原本更加强烈。这位老人离开罗曼城的时间甚至比她回帕列斯的时间还早。
　　现在，少女并不愿意打扰她们，而且要解释她为什么又回到岛上也是件麻烦的事，所以她只打算远远地看他们一眼之后便离开。
　　使用她新获得的能力——不，或许用收容物来称呼更加恰当才对。
　　毕竟，有关「神隐」的收容物档案已经在机构中建立并记录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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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4节 EP.21 在游行的尾巴上

　　……结果，慌张地逃回帕列斯后，玛格莉塔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消失。而肩膀不断耸动的猩红在这座无人的钟楼上，扶着不知道有没有鸣响过的机械大钟，放声地大笑着。
　　“哈哈！哈哈哈哈！所以，玛格莉塔小姐正好看到你的外公和那位修女在床上办那事，，结果被吓坏了吗？哈哈哈！”
　　非常不淑女，非常夸张，不过这些笑声也被片刻后升上遥远天空的焰火所遮掩。本来帕列斯就是喜欢焰火的城市，在艺术节的黄昏，这些绚烂的花朵更是盛放得花团锦簇。不过玛格莉塔可没有心情去看那些绚丽的光焰，少女鼓着脸，为了证明自己被吓到是有原因的而朝猩红伸出了手。
　　“我怎么会知道外公和薇法尼西亚修女会要做那、那种事啊！视觉一切过去就看到外公抱着薇法尼西亚小姐在动……动着，我都呆住了！”
　　“哎呀哎呀，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吧，两情相悦的人只要还有那个能力，那么无论年龄差距有多大，享受身与灵的交融都是很正常的事吧，不如说，以你外公那样的年纪还有那种能力，是健康的证明啊。”
　　“就算这样，突然看到那样的场景——心情还是会复杂的吧。”
　　打闹了一阵，红晕未消的少女坐到钟楼的边缘，拍了怕自己的脸。
　　“复杂？被吓到我能理解，为什么会感觉复杂？”
　　“因为一直以来，外公和外婆……这种感觉你知道吧？对我来说，那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现在，外公却在另外一位女性的床上和她做那种事……就算我明白，外婆已经不在了，这种事也不算是出轨什么的，也能理解他和薇法尼西亚修女，可是……”
　　就算是曾经带过去的她去某个交际花家里，那位老人也只是在会客厅而已，排除掉家族的成员，玛格莉塔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外公和不是外婆的某位女性那样亲昵。
　　“……啊啊！总之就是很复杂的感觉啦！”
　　听她这么说了之后，坐在她身边的血族王女于是露出了一副了然的表情：
　　“啊，我懂，那种一直以来认为理所当然的事忽然改变了，同时你也很清楚这样的改变是合理的，可是，虽然明白是合理的，感情上却难以接受——不过也没关系了吧，你已经不再被自己束缚在那个老人身上了。”
　　玛格莉塔的表情一顿，她看着猩红，有些不确定地问着：
　　“……看得出来吗？”
　　“和西西里时你在那位老人面前的样子一对比，简直是一目了然呢。”
　　“唔……”
　　玛格莉塔低下了头，看着脚下那十余米之下，正浸透着黄昏阴影的草坪。很快，她甩了甩被风吹起的发丝，把目光投向远处的街道。
　　有很多很多的人正在街道上游行。燕尾服、僧侣服、锃亮的铠甲与衣袖下飘逸的彩带。他们身着奇装，他们手舞足蹈。雪山、巨兽、海盗船、使用大量气球在街道上悬浮的飞艇，或精致、或粗糙，但可以看出都灌注了制作者心血的各式花车在人群的拥簇下徐徐前行，享受着人们的喝彩。
　　在此刻的街道上，表演者与观看者的界限变得十分模糊，不时有人加入某一个方阵，也不时有方阵脱离街道，解散成欢笑的人群。人们走入露天营业的酒吧，从吧台的酒保那里花几个硬币享受一杯刚刚从酒桶中倾倒的啤酒，用口哨和鼓励的声音，目送着从吧台前离开的人加入游行。
　　“游行还没结束啊……”
　　“应该是最后一天了才对，对了，玛格莉塔小姐，现在，你要立刻回去向你的‘姐姐’和那位公主报告吗？”
　　“虽然那样做也可以……猩红小姐有什么预定吗？”
　　“没有没有，只不过，如果玛格莉塔小姐要先回去的话，我就自己一个人随便在这里逛逛啦，不过，如果，玛格莉塔小姐不那么急着回去……”
　　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微光。
　　她的身姿突然改变，从雍容的贵妇人，变成青春且充满活力的少女，阴影的蝙蝠也将她身上优雅的华服变为更适合在节日中享受的款式，血族的王女嘴唇微扬，那神情与其说是邀请同伴一起逛祭典的少女，不如说成是正计划着干些什么有趣恶作剧的坏女孩。
　　那抹着唇彩的嘴唇在黄昏的天光下暧昧的闪亮，那在大方领里令人炫目的雪白就像小兔那样躁动地蹦跳。
　　——又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呢？
　　在邀请被说出前，玛格莉塔忍不住这样想。
　　“要一起来吗？”
　　“……毕竟，也要好好支付这次帮助我的酬劳呢。”
　　所以，她立刻做出了回答。
　　“那么，我们走吧。”
　　“诶？哇！”
　　夏后月24日的街道，在游行活动的尾巴上，两位少女踏入了欢乐的空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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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街边的摊位，看着熟练的师傅从陶土的大圆盘上翻起摊园的薄薄煎饼，折叠成仿若淑女手中合拢的折扇的形状，夹入新鲜个大的草莓和鲜美的奶油，就是一份最正宗的帕列斯的传统甜品。从推着的带木桶的小车边，花两个便士买下一瓶混入淡雅葡萄酒味，用多种植物调配的甜蜜饮品。等到吃完喝完，卡拉斯的小摊又出现在面前，经油炸的卡拉斯圆滚滚，清甜糯软，就算油迹把嘴唇涂得光亮也让让停不下嘴。
　　“哦，玛格莉塔小姐，那边的花园有打气球赢奖品的活动哦，要去试试看吗？”
　　“好的！”
　　这也是杜纳的诅咒残余的影响吗？
　　和猩红在一起的时间，总能感到不可思议的默契感，步履的长度，视线的移向，甚至是在这充斥着身穿奇装异服的人们和他们开设的商家与活动的街道上，彼此感兴趣的地方。这种感觉真不可思议，当自己觉得这个食物她可能会有兴趣而提出时，对方似乎正抱着相同的想法，当对方对街角的活动感到有趣而想要一起去试试看的时候，自己也在想相同的事。
　　同类、没错，这种感觉只能以“她们是同类”来解释。
　　“两位小姐要试试看吗？这些蒸汽手枪是无论老人小孩都能使用的安全品，只需6便士，奖品也很丰厚哦。”
　　“猩红小姐不试试吗？”
　　“我对枪械什么的很不擅长哦，所以就交给玛格莉塔小姐了，我想要用六张金色券换的那个水晶饰品！”
　　街边绿地正在举行的打气球活动和一般的不同，气球不是固定在某块木板上而是放飞至天空。从下方往上进行射击，气球的下面挂着一张张彩色的纸券，气球被射落时那些纸券会飘落，拿着这些不同色彩的纸张就可以到主办者那里换取不同的礼物。
　　气球的数量大于设计者手中枪的弹丸数量，不同颜色的纸券能换取的奖品也不同，比起一般的打气球更富策略性，不过——
　　——砰！砰！砰！
　　“哦，不愧是玛格莉塔小姐。”
　　枪声接连响起，升空的气球应声破裂。金色的纸券从主办者惊讶的面容前飘下。
　　不管怎么说，玛格莉塔可都是一位正式的乙太骑士，加上「双树之种」对感官与体质的增强，即使用着不算顺手的武器，她每一次的射击，子弹还是都在击破挂着金色券的气球的同时，还至少击破了一个挂着另外颜色纸券的气球。
　　“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可以吗？”
　　“哦、哦……哈哈！这位小姐真是神枪手！太厉害了！”
　　愣了一会儿后，主办者豪爽地笑着，把玛格莉塔挑选的奖品交给了她，而周围围观的人群也鼓掌称赞着，口哨声不断响起。
　　“好样的！小姐，你这枪打得比大多数男人都厉害！”
　　“让那些男人知道女人就算没有那条枪也能打得比他们更好！”
　　“我是图书馆街的刘易斯·莫尔斯，平日里对射击颇有研究，不知道这位小姐有没有兴趣赏脸与我共进晚餐？”
　　“噢，你这毛躁的假绅士，这位小姐，别听他的，图书馆街那群书呆子怎么可能对射击有研究，他们拿羽毛笔的手腕连枪都拿不起来！”
　　“不如和我们一起吧！这位女士！我们知道还有好多地方有类似的活动，加入我们把那些奖品全部一扫而空吧。”
　　“啊，诶，抱歉，我不感兴趣……”
　　……该说，真不愧是浪漫之都吗？在节日空气的浸泡中，人们眼中的热情比往日说不定更加炽烈，也更加没有矜持束缚，玛格莉塔一下就被搭讪的人们围住了，而即使被拒绝他们也毫不气馁，一个人离开又有另外的人围过来。
　　“你们这些脑子长在胯下的公猪！对这么小的孩子都要搭讪吗？！”
　　最后，在一些妇女的帮助下，玛格莉塔逃回了猩红身边。两人一起穿过人群，把因他们引发的骚乱甩在脑后，然后在一条圣赛琳娜河的支流旁停下，对视一眼，不知为何，忽然笑了起来。
　　从时间上看，此刻已经入夜，但帕列斯夏后月的白昼格外漫长，夕落的昏光还笼罩着城市，被映照得泛黄的水面上，漆黑丝绸般的夜色点缀着星光，时而又因为升起的焰火而隐没。少女们笑着，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她们不知道为何而笑，但是为什么不能笑呢？这样开心、这样愉快，为什么不能笑呢？
　　“呼……玛格莉塔小姐，难道你是第一次这样放纵地参加祭典吗？这样子真是看不出来你是一个贵族家的小姐呢。”
　　“猩红小姐不也一样，虽然说是王女，但吃东西的样子一点也不优雅。”
　　“因为王女这个称号本来就是其他人自顾自给我取的嘛。”
　　“我也是直到去年之前都还只是一个乡下的野孩子而已噢。”
　　虽然不知道猩红说自己的王女称号是别人给的这件事是不是真的，但玛格莉塔还记得自己的“来历”，不过猩红倒是没说错，她以前在罗曼城参加祭典时大多和同为贵族的友人们在一起，所以并不像现在这样放松，举个例子，就是在吃街边的小食时都要牢记贵族的礼仪的程度。
　　但是和猩红一路的游览却没有这样的感觉，或许是因为那种同类感吧？非常的自在，甚至和自己的姐妹……自己的两位姐姐一起逛祭典时都没有这样自在的感觉。
　　“啊，对了，猩红小姐，礼物。不过，猩红小姐会喜欢这种廉价的饰品啊……”
　　这个时候，玛格莉塔才想起手上拿着的饰品，刚刚打气球的奖品，猩红说想要的东西。
　　不过，那只是一条非常廉价的项链而已。廉价的黄晶虽然看着大，但纯净度不高，镀银的铁链看起来亮丽，但做工也不算精细。
　　“噢，谢谢。嘛，祭典上收到的礼物关键不在于它的价值，而是‘自己想要’，于是‘同伴为自己弄到’的感觉啦。”
　　猩红弯下腰，饶有兴致地看着这条项链，然后走到玛格莉塔的面前，挺起胸：
　　“为我戴上可以吗？美丽的骑士小姐？”
　　“……噗、乐意效劳。王女殿下。”
　　于是玛格莉塔也煞有其事地把项链戴到了猩红的脖子上。虽然是廉价的饰品，但在大方领露出的白皙肌肤的映衬下，居然也有了几分高级感。让玛格莉塔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然后——
　　“想摸摸的话也可以哦？”
　　猩红忽然这么说着。
　　“诶？诶？猩红小姐？！你、你在说什么呢？！”
　　“……啊啦，难道，连玛格莉塔小姐你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吗？”
　　“注、注意到什么？”
　　“……”
　　猩红玩味地眯起了眼睛。被那双黑幽幽的眼睛盯的，玛格莉塔有些不安，她移开了目光，试图转移话题，但这个时候她的脸忽然触碰到了一股清凉的柔软，等到少女反应过来自己被猩红抱住后，她又是感到不解又是惊讶地叫出了声。
　　“猩红小姐？你、你在做什么呢？”
　　……果然。
　　就算是被突然袭击，少女也完全没有挣扎。她的呼吸在血族王女那浅浅的谷沟中有些急促，身体也很自然地贴近过来，可是她自己似乎都没意识到这一系列反应的变化，就好像她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看自己的视线有些过于聚焦在裸露的肌肤和嘴唇上一样。
　　不，恐怕真的是毫无自觉吧。
　　“不，没什么。开个玩笑。好了，接下去，该到哪里去逛呢……”
　　就好像沉溺于禁果之味却不自知的小男孩。
　　猩红松开了玛格莉塔的身体，少女却没有立刻离开，那双抬起来的湛蓝双眼中透露着迷茫的光，可在那迷茫之下却是纯净的不带丝毫肮脏的欲望。
　　这让猩红觉得很有趣，她决定抽空去问问那位和自己的妹妹踏过禁忌之线的女性她到底做了什么，让她的妹妹变成这种知晓禁果的甜蜜，但好像全无贪求禁忌之实意志的纯净模样。
　　“说的也是，去哪里呢……肚子也吃饱了，接下去……”
　　玛格莉塔歪了歪头，她有些不明白猩红的欲言又止是怎么回事，虽然她依靠高灵感直觉性地感觉到猩红肯定是发觉了什么她没有注意到的事，可是既然猩红没有开口，她也不打算追问。
　　“喂，好像前两天晚上那个游行又开始了。”
　　“又开始了吗？那个特别异质的游行，今天是在哪里？”
　　“在白鹅街，要去看看吗？”
　　“有点远啊，不过也可以去看看。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才组织的，在艺术节里让人扮成死人进行游行，居然还没有被禁止，嘿，好些评论家都在批评这是不合时宜，损坏城市形象，应该严厉取缔，但这样反而让人更想看看了。”
　　而这个时候，在街道的一边，几个青年的谈话飘到了少女们的耳旁。
　　“那，要去吗？”
　　“去，听说那个游行的化妆和衣服可比这些游行的精致多了，看起来就好像真的是死人一样。”
　　“……被你这么一说，我忽然不想去了，万一晚上做噩梦就惨了……”
　　一边说着，这几个年轻人一边走过了小桥。他们并未注意到有两位少女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在他们离开之后，猩红靠在河边的围栏上，歪了歪头。
　　“扮成死人的游行……这还真是蛮少见的呢。”
　　“嗯，又不是万圣节，扮成死人，应该说是标新立异呢，还是恶趣味呢……”
　　玛格莉塔也小声地说着。不过，她眼里的些许在意没有逃过猩红的双眼。
　　“不过，玛格莉塔小姐有些感兴趣吧。”
　　“嗯，因为听起来这样的活动已经持续了两天了，都让人在报纸上批判却还坚持进行……我有些好奇。”
　　“那么，接下去的行程就这样决定了，怎么样？”
　　“……嗯，那就去看看吧。”
　　于是，接下来逛祭典的计划，就是去白鹅街看游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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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算把按部就班的新能力解释拆解到具体的事件里.jpg
　　

    





第895节 EP.22 死骸游行

　　白鹅街是一条稍微远离帕列斯市中心的街道，在艺术节中，这里是一条比较冷清的街道。
　　在这里没有吸引人的景点，艺术节第一日的环城大游行也没有经过附近，虽然白鹅街上也不是没有趁着艺术节搞活动的商店，但是由于数量不多，也无法吸引多少游客。因此，街道的住户也没有人真的对在艺术节里搞点什么活动有太大的兴趣。仅有的一群年轻人甚虽然是准备了游行节目的，但他们也没有把游行的路线划过附近的街道。
　　对于这条街而言，每一年的艺术节都是这样，这没有什么奇怪的，就算是祭典之中，也并不是城市的每一处都热闹非凡。不如说，正是因为一些街道的冷清，才有了另外一些地方的喧嚣与繁华。
　　可是今年却有些不太一样。
　　“喔喔，看到了看到了，气势真足啊。”
　　“呜哇，看起来真的就好像死人在走一样，他们还往身上沾了泥土，这也太敬业了。”
　　“但是，感觉有点恶心啊。也太像真的了。”
　　“每年的游行就是花枝招展的男人女人早就看厌了！别管上面那些不看游行还喜欢逼逼赖赖的老爷们的话，艺术节需要新的风气和创意，你们都是好样的！”
　　“妈妈、那些叔叔阿姨看起来都好可怕……”
　　“乖乖、不怕、不怕，那些只是人假扮的——都是你说要来看什么特别的游行，这种可怕又不详的东西有什么值得看的，我们走，回市中心看漂亮的游行。”
　　在道路的两边，聚集着大量的人群，游客，还有市民，一些人发出叹服的声音，不吝掌声和赞美，也有人皱着眉毛，转身离开。
　　他们的话语几乎是这街道上的唯一伴奏，除此之外，只有一种寂静和阴沉的空气笼罩着游行的队伍。
　　这支队伍与这几日在帕列斯的街道上行走的其他游行者完全不同，他们身上的衣裳并不奇形怪状，甚至可以说古典而体面，只是在很多地方都有破损，还沾着泥土，他们并不浓妆重彩，这些男女老幼都可以说没有什么妆容，除了那遮去了血色的唇彩、除去那服装下覆盖肌肤的苍白以及缺乏生机的黑色眼妆，但这样的妆容在颓废、诡异之余，也有着一种独特的美感。
　　这令他们与其他的游行队伍轻易地分隔开来，如果不是队伍里不少人会对两边的观看者挥手，微笑，可能会有人认为真的是死者从墓园的泥土中爬出，在街上行走。
　　只是也无法否认，从另外的角度来看，这些人看起来也十分恐怖。在对话完后就一边埋怨着丈夫一边抱起孩子离开的那位女士就不提了，也有不少人从街道来到这里，看了几眼之后就表情难看地抱怨着晦气离开。
　　“生者不应假扮死者！这既是对死者的不敬、也是对艺术节的亵渎！没有人愿意看一群死人在街上游荡！赶快停下来，解散！”
　　也有人这样高喊着，但是队伍只是沉默的游行，装扮成死者的人连看都没看那在街道前大喊的人一眼，而附近的警察也连忙把这个高喊的人拖到一边。
　　……当然，对于那些离开的人来说，表情难看是因为这些游行者太像尸体而感到晦气，但是，在街边连排公寓楼顶端的两位少女，她们表情之所以难看，就是另外的理由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玛格莉塔神色凝重地自语着。
　　灵性的光芒在眼中汇聚，如果有人这个时候抬头，一定会刺得睁不开眼睛，对于大多数灵性不强的人而言，现在开启灵视的玛格莉塔的双眼，几乎就等同于不会发光的闪光弹。
　　“这个游行队伍里，真的有尸体在活动啊……”
　　“嗯，我也闻出来了，虽然有很多活人是装成了死人的样子，但真正的死人也不少。”
　　可死者怎么会在街上游行？
　　看到这个游行的一瞬间，玛格莉塔的直觉就让她开启了灵视，然后在灵视的视野里，她看到接近一半的游行者的身上，没有灵性的光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神秘的氛围。
　　换言之，那都是一具具的死骸，在某种神秘力量的影响下走上了街头。
　　“机构在干什么，发生这么重大的神秘事件，居然还让一般市民和游客就这样看着，而且还加入进去……不对。”
　　玛格莉塔喃喃自语着。
　　不过，少女马上自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按照她们从行人口中听到的情报，今晚的游行已经是第三次了，这气质与艺术节其他游行队伍迥异的队伍，在艺术节的第一天就行走在城市较为边缘的街道之上，并且一开始并没有这么多人关注这件事，直到昨晚他们再度游行并且更加靠近城市热闹的街道。
　　事情已经发生了多次，可即使如此，这些亡骸还是在人们的眼皮子底下走动，那么，除非说只有像自己这样的高灵性者或者猩红这样的血族才能看出这些是死者，否则，现在的情况就应该已经是机构采取对策之后。
　　“大概是虽然已经发生了几次，但机构还没有办法解决这次事件，所以干脆就着节日的气氛，反过来让市民们即使看到也不会怀疑吧……”
　　比玛格莉塔更熟悉机构作风的猩红也这样说着：
　　“那些混在游行队伍里的人绝大多数恐怕都是帕列斯的衔尾蛇成员，然后，这样大的事件她们不可能不关注，在附近一定有指挥部，但考虑到游行队伍在不断移动，这个指挥部肯定也得不断跟从，这附近也没高到可以俯瞰整个街区的建筑。”
　　“说的也是，大家都只是把它们当作化妆的人而已。幸好，这些尸体似乎没有攻击性……或者说操纵这些尸体的神秘力量没有让它们有攻击性。”
　　点了点头，少女也认为这样比较合理。
　　“如果玛格莉塔小姐要参与这件事的话还是找找指挥所比较好哦。至于我嘛……就找个地方旁观咯。”
　　自己的状态已经从逛祭典时的放松变为了应对神秘事件时的认真和严肃，因为自己很清楚这一点，所以玛格莉塔并没有问猩红为什么这么说。
　　只是最近的神秘事件总是和她一同行动的习惯，让她忍不住开口：
　　“猩红小姐不来吗？”
　　“姑且我和那条衔尾蛇的立场是敌对的呢，帕列斯分部也不像那个小岛上的那么和平，我可没兴趣掺和这里的事。”
　　“那么，等事情结束之后再一起逛祭典吧。”
　　“嗯，就这样吧。”
　　而这个回答也不出少女的意料。在做好约定后，黑发的少女从屋顶起身，一瞬间变成了漆黑的雾气，在蝠群的伴随下消失在了渐暗的天空中，而这个时候——
　　玛格莉塔也注意到机构的指挥部在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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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6节 EP.23 机构的应对手段「上」

　　在游行队伍的前方大约两百米左右，有几辆马车在街道上行驶着。
　　四辆马车，都是大型马车，木板外有黑色的金属包裹，由矫健的骏马拉动。其中三辆较小的马车从左右与后方环绕着最大的一辆，就像是作为护卫，但彼此又有着足够各自灵活行驶的空隙并一直维持，这显然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
　　最重要的是，这些马车的侧面都有着一枚繁复的贵族纹章。车夫挥舞着皮鞭，让马车一直行进着，和混杂着生者与死者的游行队伍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一般人或许只会以为这是某个贵族家族的马车，但是玛格莉塔从那纹章上一条绶带的花纹上，看到了∞的符号。
　　当这个符号出现，十有八九就是与机构相关。
　　“瑟莱忒小姐，我们走吧。”
　　“嗯。”
　　伸手握住圣银的铳刃，感受着它轻微的振动，玛格莉塔沿着街边的屋顶，朝着马车奔去。
　　马车移动的速度很慢，感觉上，是刻意不要和后面的游行队伍拉开太远的距离。因此玛格莉塔很快就赶到了马车的附近。她找到一个视野的死角从屋顶上一跃而下，又从小巷来到大路上，挤开拥挤的人群，追上了马车。
　　“哦哟、小姑娘，突然跑到马车旁边可是很危险的哦。”
　　当她出现在马车旁边时，车夫还把她认作是一个冒冒失失跑到马车旁边的小姑娘。之前在远处看不清，现在靠近之后玛格莉塔才发现，这些车夫一个个都是体格精壮、目光警惕的家伙，位贵族驾驶马车的人可不会把自己锻炼得这样坚毅。这让少女更加确信自己没有猜错。她拿出了莫比乌斯机构的徽章，在看到徽章后，这位车夫的表情一下变得极为震惊，他呆呆地看着玛格莉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似地让她汇报所属。
　　“我是执行官的下属，执行官康妮·李的下属，因为发现了后面那个游行队伍的异常——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小跑着跟随着左方的马车，玛格莉塔低声地说着。听到她这么说，车夫的表情变得更加呆滞了，过了几秒，他转过脸，向中间的马车车夫喊道：
　　“向康妮执行官报告，有个自称是她下属的小女孩在。”
　　“……我知道了。”
　　说着，这位车夫转过身，对着车厢顶端的一根传声筒低声说了什么。
　　很快，马车车窗后方的黑色窗帘被拉开了。从那厚实的防弹，玛格莉塔看到的，是康妮·李那张惊喜的脸。
　　………………………………………………………………………………………………………………
　　“哎呀，玛格莉塔小姐，我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进入马车，在两侧的座位上，玛格莉塔看到的尽是一些生面孔。
　　“我是听说了奇怪的游行，因为好奇所以过来看了看……结果街道上有死人在走，真是吓到我了。康妮·李小姐，这到底是……”
　　她回答着执行官小姐的问题，一边环视四周。
　　除了康妮·李之外，在这马车之中就没有有印象的人了，而且除了一位西装革履的先生，其他人都在匆忙地对着面前一个个花盆说些什么，他们不时地回头，而这位先生则不断下达指令。
　　“又有尸体脱离游行队伍了，在E12点南部大约五十米处，一位我们的游行者正在跟踪。”
　　“让附近的收容小队迅速过去回收。”
　　“指挥官！在E3点位的北部15米的路口，我们的一位游行者和脱队的死者被一群游客围住了，但是观察者报告附近没有我们的小队。”
　　“为什么会没有？”
　　“那里刚刚涌入了一波游客，我们的人被冲散了！”
　　“啧，E4点位的小队呢？”
　　“他们正在进行一具尸体的收容。”
　　“那就让他们赶快分出一些人去支援！”
　　“好、好的。”
　　“紧急情况2！在D6地点北方的酒吧有个我们的人和死者被簇拥着带进街角的酒吧「暗夜猫头鹰」了。酒可能会对死者产生刺激，距离那里最近的收容人员立刻前往想办法把他们带出去！”
　　那些花盆中的花朵有着暗红色的茎叶，盛开的花朵中央漂浮着一块淡红色的水晶。有些细微的声音从那枚水晶中传出，带着街道上的喧嚣。这些机构的成员紧张地聆听着，不时对着水晶传递情报。
　　显然这是某种魔物类型的收容物，虽然玛格莉塔不知道这些到底是什么，不过这些坐在花盆前的人联络员，显然就是通过这些与街道上被称为观察员的机构人员联络，然后进行情报的汇报与命令的下达。
　　而在马车的一面墙上，则用粉笔画着一张详细的地图，玛格莉塔一眼就能看出这就是白鹅街的街道，机构将整条街道分成了很多段，用字母和数字标点。
　　“执行官小姐，这位是——”
　　“我的线人之一，一位很有能力的执行人员。玛格莉塔小姐，这位先生是卢伦，圣德尼门街区支部的一位执行队长，也是这次事件的现场指挥……”
　　“指挥官！不好了，「暗夜猫头鹰」酒吧里的情况有些糟糕，我们的人被误认为是游行的反对者要对那具死尸和游行者不利，酒吧里的一些人集合起来阻止着他们。”
　　“啧，让观察员立刻联络最近的警察……不，警察出面反而会引发更多问题吗……”
　　康妮·李简单地为两人介绍了彼此，那位先生在听她这么说完之后点了点头，而这个时候一位聆听着花盆里传来的声音的联络成员面色焦急地报告着，让他立刻把注意力拉回了对现场的指示中。
　　虽然玛格莉塔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显然情况不太妙，她看向在一旁沉思的执行官，但是就在她将要开口之前，康妮·李就抬起手，拍了拍卢伦的肩膀。
　　“交给我吧。”
　　“……抱歉，这种小的突发状况都要执行官小姐出动。现在街道附近的人太多了，请务必把影响降低到最小。”
　　“没关系，我就是为此才在这里的不是吗？交给我吧。”
　　说完，黑发的执行官转身拉住了玛格莉塔的手。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满是疑问，玛格莉塔小姐，不过，让我们一边赶路一边说吧——”
　　在说完之后，这位执行官才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一样，带着歉意向少女问道：
　　“你愿意帮忙吗？”
　　“——嗯。”
　　而玛格莉塔的回答，当然是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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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7节 EP.24 机构的应对手段「下」

　　离开马车，玛格莉塔与康妮·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朝着街边跑去。她们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时候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一位在乙太织甲外套着一件马甲的女性和一位穿着洋服的少女一同从马车跳下来还算是一件下值得注意的事。但随着挤进人群，然后钻入两栋房屋之间的狭窄巷道，就没人关注她们了。
　　来到巷道深处，确定没有人跟过来后，康妮·李从腋下的枪袋取出一把勾爪枪，玛格莉塔拔出圣银的铳刃。
　　机构的马车虽然领先游行的队伍一段距离，但是两边观看游行的人可不会随着游行移动。他们占据了整条街道。因此，同时理解到与其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不如爬到屋顶上移动更加快速的两人分别让圣银从腋下环过自己的身体与将枪口指向上方，然后令枪声与圣银飞射的动静淹没在道路的嘈杂之中。
　　“说起来，康妮·李小姐的乙太织甲没有附带什么乙太武装呢。”
　　“啊，因为乙太织甲本来就很重了，我的战斗风格也不是在正面进行战斗的类型，所以这套乙太织甲就只是素体，几乎没有外接任何乙太武装——倒是玛格莉塔小姐，你那件收容物还能这么用，真是方便啊。”
　　拉了拉勾爪枪射出的勾绳，康妮·李一边说着，一边把腰带上的安全扣扣在绳索上，然后吸了一口气，蹬在墙壁上开始攀爬。
　　而玛格莉塔这边，圣银的触须取代了微型攀登器的功用，在牢固地攀附在屋顶边缘之后，圣银开始收拢触须，让她迅速地登上了这栋楼房的顶端，踩在了深蓝的瓦片上。
　　“「暗夜猫头鹰」酒吧……是在那个方向吗？在这里也看得到骚乱的动静啊。”
　　伸手将比自己后攀上屋顶的执行官拉上来，看向街道的少女在康妮·李回收勾爪枪和解开安全扣的时候这样说着。
　　“赶紧过去在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之前解决吧。也必须要向玛格莉塔小姐解释这场事件的来龙去脉呢，不过，就算听过大概也只会一头雾水，因为我们也还没弄明白这次神秘事件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没弄明白吗？明明已经发生了不止一次了。”
　　“很惭愧，但的确如此。”
　　褪色的灰青瓦片在两人脚下嘎吱作响，越过用来排放烟气的黄铜烟囱，玛格莉塔和康妮·李朝着目标的酒吧跑去，在路上，玛格莉塔也从她的口中知道了这两天帕列斯所发生的事。
　　作为一座古老的城市，原本帕列斯的神秘事件发生概率就要高于其他城市，而随着艺术节的开始，大量外来人员流入城市，而伴随着这种人员流动，收容物以及神秘事件的火种也很容易被带过来。
　　“我们从艺术节开始的第一天就全面监视着整座城市，也因此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些有死人参与的游行。但很可惜，我们并不是最先发现的。但由于节日的气氛，发现并把这个消息传播给其他人的那个男人把这些移动的死者误认为是游行的人，所以，我们也就将错就错安排了大量执行人员换上类似的装束混入其中了，一方面是降低其他人认出这些是死人的可能，另一方面是为了保护可能被这些死人的游行吸引加入进去了游客和市民。”
　　“难怪游行队伍里有活人也有真正的死者……可是，如果机构不知道这个现象是怎么发生的，你们又要怎么解决这个事态呢？”
　　玛格莉塔没有去追问为什么机构还不清楚事情的原因。机构不傻，如果说一个事件或现象反复出现了3次他们却还没弄明白原因，那么就肯定是因为事件足够缺乏规律，又或者是机构擅长的情报收集方式遭遇了阻碍——比如事件的源头具备反预言反占卜能力之类的。
　　“这些游行在持续一段时间之后自己就会结束，结束的方式是那些死者自行离队并在离队一段时间与距离后失去活动能力，变回死尸，样子也会剧烈改变。当所有的尸体都不再活动后，这个现象就自然结束，直到下一次再开始。”
　　骚动的源头很近了。一边奔跑一边向玛格莉塔解释着的执行官在确认这一点后在屋顶上进行了一个急刹，她环视四周，从这几栋房屋围成的中庭翻越了下去。玛格莉塔紧追其后，在落到地面，康妮·李确定了酒吧的后门位置之后，她转过脸对玛格莉塔这样说到：
　　“接下去我会进入酒吧试图平息事态，玛格莉塔小姐请在外面帮我望风，尽可能阻止其他人进入酒吧。”
　　“我不用一起去吗？”
　　“不要来，也不要看，平息事态时会用到的那个方法是不分敌我的，要是玛格莉塔小姐也中招可就麻烦了。那个的代价还是很烦人的。收容小队应该也很快会过来，但如果我比计划中快地解决了问题，死者的收容也拜托了——让它别动，然后拖到没人注意的地方就可以。”
　　说完、康妮·李打开了自己的腰包。
　　玛格莉塔原本以为会看到那本「童话书」，但执行官拿出来的却是一张面具，一张很像是派对上会戴的，涂抹着大量艳丽色彩的面具。
　　只是看了一眼，玛格莉塔就感觉喉咙有些干，好像需要一些饮料……对，一些酒精饮料才能缓解。
　　没有向少女解释这件收容物的具体能力，康妮·李拉开了酒吧的后门，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隔着酒吧的后墙，玛格莉塔都听到了欢呼声，紧接着则是歌声，在联络员的报告中气氛应该很紧张的酒吧忽然开始载歌载舞了起来，让玛格莉塔的好奇心完全被提了起来。
　　虽然被嘱咐不要看，但是对于少女而言，也还有别的办法可以知晓酒吧里发生的事。
　　“……瑟莱忒小姐，可以麻烦你为我转述吗？”
　　“答案是肯定的。”
　　而对持有者合理使用自己的要求，瑟莱忒当然不会拒绝。
　　圣银的触须从康妮·李在进入后带上的门幅中渗入，悄然流淌着，从阴暗的角落里，映照出酒吧灯光下的一幕：
　　那些供不喜欢吧台那人和人之间极近距离的客人们独自享用美酒的桌子被拼了起来，而椅子被丢到了墙边，人们围绕着这个木桌搭成染满了酒渍的舞台高声歌唱，举瓶畅饮。刚刚踏入酒吧却已经成为视线焦点的康妮·李站在酒吧的中央，摇着一瓶香槟朝周围喷洒。
　　她高声呼喊——或者说命令人们“唱起来、跳起来，尽情畅饮。”“现在是节日，人们应该开怀享受而不是互相敌视。”
　　周围的人们也就这样做了。
　　他们唱歌、他们起舞，他们抱着酒瓶豪饮，欢快的气氛充满了整个酒吧，感染了酒吧门口那些围观的人们。
　　他们也走了进来，不分男女老幼地起舞，饮酒——再没人关注那两个衣着和周围格格不入仿若死者的人了，人们从他们身边离开，用后背组成的人墙遮蔽了他们的视野——在这个时候，那个装成死者的人忽然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他带着那个真正的死者朝后门走了过来，在经过吧台是顺手拿走了一瓶琴酒——
　　圣银蔓延到酒吧中的触须迅速回收，几十秒后，玛格莉塔看到了走出来的男人和他身后的死者——这些死骸可以被引导，但那必须在他们脱离游行队伍之后。看到玛格莉塔，那个男人把酒瓶从嘴边拿开，喘了口气：
　　“收容小队还没来吗？”
　　“看起来是这样，不过，收容的具体步骤该怎么做，如果不复杂的话……”
　　“这些家伙在离开游行队伍后一段时间就会变回死者，收容的目的就是在那时和那之后不要让人看到引发骚乱，收容小队会用专门的收尸袋把它们装起来，想办法转移到临时的存贮点，然后等到人都散去之后用马车把这些尸体运走。你知道临时存贮点在哪吗？”
　　“……不。”
　　玛格莉塔摇了摇头，她当然是不知道的。
　　“那就没办法了，因为我也不知道，我们这些人的工作是混入游行队伍隔开真正的死人和一般人，并且在死人离队时把他们尽可能引导到方便收容的地方，所以也不知道存储点到底在哪，不过……嗝……”
　　干掉了半瓶琴酒的男人显然是醉了，他抹了一把脸，把白粉擦掉后的肌肤泛着亢奋的红。
　　“反正这里没有其他人，就这样等收容小队来吧，麻烦你看着这个死人，别让他离开……”
　　就在说话间，酒精似乎迅速地占据了他的身体，这个机构成员说的话开始含糊，目光也变得涣散。而这个时候，那个死者、戴着高顶礼帽和古雅的燕尾服，仿佛从某副古老的油画中走出来的死者还在蹒跚地走向前去。
　　从他的身上玛格莉塔看不出目标，即使开启灵视也什么都看不到。驱使着这个死者的神秘力量，至少不是灵视可以看见的那种。
　　就在玛格莉塔这么想的时候，这个外貌和活人的区别并不算大的死者忽然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一瞬间，他身上的神秘气息消失了。他的身体迅速萎缩腐烂，那套燕尾服和礼帽也在眨眼间烂得不成样子——少女这才反应过来，作为死者，他们之前那副模样和活人太像了，也不奇怪会有人没把他们当死人，然而那副容貌显然也是某种未知神秘力量的效果，而眼前的——眼前这具腐烂的尸骸，才是他们真正的样子。
　　“……好嘛，这下不担心他跑掉了。”
　　男人坐在酒吧后门的台阶上嘟哝了一句，继续咕噜咕噜地灌酒。
　　——啪。
　　“——噗——”
　　随后因为酒吧后门被一脚踹开撞到背，而把酒喷了出来。
　　“……康妮·李小姐，现在在工作中哦，情况怎么样？”
　　侧身躲过他喷出的酒雾，玛格莉塔看着在几分钟后又走出来，把面具摘下的执行官。
　　她的手上也有一瓶酒，一瓶香槟，不知道是不是她在酒吧里喷的那瓶，但瓶子里剩下的酒液正在迅速灌入她的腹中。
　　“只要这两个家伙被弄出来了我也就不用在意酒吧里的情况了，至于这个，是代价啦代价。”
　　深深地呼了口气后，看着不远处那倒在地上、散发着令人作呕气味的死骸，黑发的女士捏住了自己的鼻子，闷声闷气地说：
　　“就是这样，机构现在采取的措施就是监视游行的队伍，当死者离队后就让混入队伍中的执行人员引导它们尽可能远离人群，由专门的收容小队收容，虽然也有在寻找源头，但结果而言目前我们能做的就是这些了。因为事关重大，虽然人手吃紧但其他支部还是调来了一些支援，我们的掩饰现在也还没有暴露。”
　　说着，她摆了摆手，看着玛格莉塔叹了口气。
　　“所以，恐怕也没有能让玛格莉塔小姐帮忙的地方。除非玛格莉塔小姐愿意帮忙搬运尸体，或者和我作为紧急事态的对策人员……”
　　机构的对策很实用也很简单，虽然需要大量劳动力，但对劳动力的素质要求很低。在执行官看来，让玛格莉塔帮忙这些事纯属大材小用，要说有什么能给这位跃跃欲试的小姐做的……
　　恐怕就只有这样的特殊情况时提供帮助了。
　　但因为那张面具足够强力，无论什么样的突发情况，康妮·李自己也就可以应对……
　　“……不，康妮·李小姐，实际上我想我能帮很大的忙。”
　　“……比如说？”
　　“机构的这个对策，最关键的就是监视每一个离队的死者的去向，并且加以收容吧，为了没有遗漏，需要配备许多监视人员。”
　　“唔嗯，没错。”
　　虽然在计划里，混入游行队伍中的机构成员即使在死者全部被收容后也还能撑起游行队伍的伪装不至于暴露，可是实际的情况是，这些成员虽然可以盯紧每一个死者，却难以在拥挤的人群里将自己的行踪通知给收容小队。
　　在这些人和收容小队之间，必须有情报的传递者，那就是监视人员的工作，而为了在地形复杂行人众多的街道上保证不遗漏每一个死者，监视人员的数量相当多——在抵达马车前玛格莉塔就看到了好些人了，只不过少女不愿意打扰到他们，所以躲在暗影之中，并未被他们发现。
　　“那么，如果有更加有效的监视体系，就能解放出很多监视人员去填补收容人员的忍受缺口了吧。”
　　“监视体系？我记得，玛格莉塔小姐的收容物里，并没有能做到这一点的事。”
　　“有的。不过，这也是我才刚得到不久的收容物……”
　　康妮·李皱了皱眉，但随后，她的表情变了。
　　在那双并未因酒精而蒙上醉意的双眼之中，自信地说着的玛格莉塔的身后，在那里，在那幽深的影子里。
　　鸦影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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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8节 EP.25 其名为群鸦之母

　　“……完全被吓到了呢。”
　　夜晚的天空，一团黑色的雾气与蝠群相伴，飘荡在街道的上空。
　　即使变成雾气，血族的王女依然具备视力，和玛格莉塔告别后就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找个安静的地方看表演的她所选的最佳的观赏席——那就是少女的头顶。
　　因而现在她再度目睹了那一幕，也看清了康妮·李那剧变的脸色。
　　“嘛，不管是谁第一次看都会吓到吧，那个气势，可真的是很足呢……”
　　微笑着——或者说感觉上是在幸灾乐祸地微笑着，猩红忍不住想起了在她们离开西西里前的一幕——
　　一眨眼，玛格莉塔与猩红的眼前便出现了夜晚的葡萄园。
　　瘟疫对于西西里上“人”之外的事物的损毁仅限于海岸的城市，在内陆，这些葡萄园、酒庄以及繁茂的橄榄林都完全没有受到损伤。
　　甚至，原本只是为教堂和附近酒庄提供生活设施的街道被临时的房屋扩大了将近一倍。根据「女祭司」告诉玛格莉塔的情报，现在这里是机构成员的集中疗愈场所，兼遗迹发掘的后勤基地，因为岛屿内部并未遭到破坏，也无需重建，这样的安排能让机构更具隐蔽性。
　　薇法尼西亚修女在瘟疫结束后也正式地加入了莫比乌斯机构，在这里做着一位修女和护理士该做的事，可惜的是，因为玛格莉塔想去见她们这件事纯属临时起意，所以无论是她还是玛格莉塔都不知道这位修女的住所在哪里。
　　按理来说是在教堂之中，可是，和「女祭司」交谈中得到的只言片语的情报却显示，那位修女搬出了教堂，和恺撒·罗曼罗兰住在一间小屋之中。
　　“好啦，那么，玛格莉塔小姐，让我看看你的新收容物吧。”
　　“不用着急嘛，在实验室外、而且一口气全部使用这也是第一次，所以……”
　　“担心控制不好所以打算在回到帕列斯之前实验一下呢，比起这个，想见见外公什么的也只是借口吧？”
　　“……我倒是不否认啦……”
　　月光明亮，但葡萄架为少女们提供了宝贵的遮蔽。远远眺望着屹立于夜色之下的教堂明光，玛格莉塔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用自己的意识，去呼唤如今寄宿于她影中之物。
　　云止风息。
　　高天之月拉长了少女的影子，投落在柔软的泥土上，让那娇小的身影显现出一种纤细的伟岸——是的，纤细的伟岸，猩红知道把这两个形容词联系在一起是非常奇怪的，可是在月色下娇小的身体和被拉长、扩大的影子就是呈现出了如此怪异却和谐的对比。
　　然后，在什么都没有做的玛格莉塔身后，从那在地面上拉长的阴影之中，黑色的雾气涌动。
　　只是一刹那的时间，就好像冥府的门扉打开，无数狰狞的恶鬼亡魂汹涌而出，黑色的雾气卷起了风暴，环绕在玛格莉塔的身边。但那些不是恶鬼也不是亡魂，尽管在这夜色之中带着相似的气势，但它们远比亡灵要优雅美丽。
　　那是群鸦。
　　黑色的，由无法触摸也无法驱散，仿佛介于虚幻与真实之间的鸦群卷起了围绕少女的风暴，随后，鸦群又忽然散开，融入月光所无法照亮的夜之阴暗，飞上高天，掠过树梢和建筑的顶端，看不到了。
　　不过猩红知道它们正在覆盖这片区域的上空，而它们所看到的一切，也会被忠诚地映照在它们的母亲眼中。
　　——这可比我的蝙蝠帅气多了呢。
　　当时，猩红这样想着。
　　而对她的感想，玛格莉塔的反应则是……
　　“……心情复杂。”
　　黑雾的群鸦飞散后，玛格莉塔的影子似乎也变得淡薄了一些，听到猩红的打趣，少女叹了口气，伸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明明才刚刚进入青春期就被称为母亲什么的，而且孩子甚至连人类都不是……”
　　“难道是人类比较好吗？”
　　“……这些孩子比较好，至少出产时不会有痛苦——不对！这个问题怎么回答都是错误答案吧，猩红小姐别捉弄我了啦！”
　　……当然，几分钟之后，玛格莉塔通过和这些影鸦共享的视觉看到自己老当益壮的外公在和薇法尼西亚修女做着情侣之间最下流也最神圣的亲昵之事，那慌乱害羞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哪里帅气就是了。
　　因为这个愿意，玛格莉塔几乎可以说是从西西里岛上落荒而逃。
　　但当然，康妮·李是不会知道这件事的，所以在与岛上无异的群鸦之龙卷从少女的影子中升腾，那些状若烟雾的黑鸦带着非同一般的气势飞舞的时候，她还有那个抱着琴酒瓶的男人，几乎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旋即陷入久久的失语。
　　但比起等到鸦群消失在夜色之中后还是连话都说不出来，用一副好像看见了什么恐怖东西的表情望着玛格莉塔，从台阶上滚了下来的男人，黑发的执行官要更加镇定，她认真地凝视着玛格莉塔的双眼，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开口问道：
　　“——这个就是，玛格莉塔小姐的新收容物？”
　　“嗯，按照机构的分类，这属于能力型的收容物吧……总之，我能够和这些影鸦共享视觉，从空中进行大范围的监视。”
　　第二次在实验室之外使用这件收容物，玛格莉塔感受着群鸦的意志，感受着它们在天空在自由地飞舞，俯瞰着下方的街道。
　　大约两分钟后，整个白鹅街与相邻的街道都被纳入了鸦群的监视范围，数百双锐利的眼睛映照的世界也落入了玛格莉塔的脑海之中。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向康妮·李说出了这新收容物的编号与名字。
　　“编号Pl-1750，「群鸦之母」。”
　　在机构的收容物文档上，研究人员们这样写到：「该收容物并不具备实体，而是以存在于成员玛格莉塔·罗曼罗兰身上的一种神秘力量的形式体现。其由两部分构成。
　　其一、由该收容物的拥有者命名为“神隐”，同样是一种神秘能力，在拥有者遭遇符合条件（造成肉体损伤的来自他人、被认定为“伤害”的伤害，诅咒、疾病、毒、溺水窒息及一定强度之下的钝击为不符合条件。）的攻击时将会触发，使持有者化作一团黑雾躲避攻击，并在大约十米的范围内自由移动.这种移动无法跨越完全密闭的空间也无法进入固体内部。同时，在触发后，作为代价，将一枚「鸦卵」置入使用者大肠内。
　　其二、「鸦卵」原本仅仅是单纯的代价，无法孵化，也不具备其他用途，然而在西西里事件之后，玛格莉塔·罗曼罗兰为了结束瘟疫而接触了失落神明的力量，在该力量的影响下，此收容物发生了异变，衍生出另一项神秘力量。即「鸦卵」中有概率出现可孵化的卵（出现概率约为35%），这些卵会立刻孵化出命名为「影鸦」的神秘魔物。
　　该魔物外形呈乌鸦型，准确而言，大多数接近于鸦科鸦属渡鸦种的外型，少数呈现出零散的其他鸦属鸟类的外形，平均体长10~20cm，翼展59~63cm，因其具有虚体的性质，完全由雾气组成，因而无法测量质量，也无法分辨性别，更大的可能是无性。
　　它们无法触碰，无法吹散，与其说是雾气不如说是雾气状的影子。温顺、不具攻击性，也不具攻击力，数量较低时可以说是人畜无害，可是随着研究的进行，该魔物数量增加之后，它们却体现出了多种神秘性质……」
　　玛格莉塔一辈子都记得发现这件事的经过。
　　在来到西西里的第二天配合着她们进行实验的时候，自己忽然就感受到了一股微弱，却确实和自己有联系的意识，而且还能感受到那股意识所在的位置。
　　知道那个位置是那些黑色小鸟的收容、观察处的时候，她们更加吃惊了。经过专家们大约半个小时的商讨后，她们猜测是这种黑色的小鸟可能和某些具有个体融合为整体能力的魔物一样，具备在同类数量增加之后获得进化，获得新能力的性质。于是为了验证这一点，她们希望增加黑色小鸟的数量，于是……
　　当然，让玛格莉塔会把这件事记一辈子的并不只是那段让她怀疑自己的消化道末端还能不能正常开合的疯狂经历，还有在她一时脑抽对猩红和「女祭司」小姐说出：“在两天的时间里下蛋数量超过一千的青春期少女，恐怕这个世界之前的历史和之后的未来都不会再有了吧”这样的话后，这位血族王女的爆笑和矮人少女微妙与同情的表情。
　　不过，光是弄清楚这些小黑鸟的能力，这次不堪回首的经历也有意义了。
　　就如同那些专家所推测的那样，虽然原因不明，但这些小鸟的确具备同类的数量增加后获得在数量较少时不具备的神秘能力的性质，随着它们的数量不断的增多，玛格莉塔对此的感受最为深刻。
　　感受到这些黑色小鸟的意志存在，是在数量超过30的时候。当数量超过80，这些小鸟能够彼此融合成一团黑色的烟云。当数量来到97的时候，玛格莉塔发现自己能够与它们进行意识上的沟通，这些诞生连一天都没有的鸟儿似乎将她视为了母亲，并且听从她凭借念头下达的指令，不论是去什么地方，还是做出什么样的动作，当数量提升到120之后，玛格莉塔可以和它们共享视野，尽管这些鸟儿的视野之中没有色彩，但它们的动态视力显然远超人类，哪怕是被双树之种强化过的玛格莉塔经由它们的视野看到的也是仿佛被拉长的影像。
　　然后，在大约200只之后，这些黑色的小鸟似乎没来由地拥有了一定程度以上的智能，现在它们不但可以按照玛格莉塔的指示进行移动，在给予它们一些较为模糊的指令时，它们也懂得自己思考和行动，它们甚至能做两位数的加减法，并且根据玛格莉塔交给它们的模糊印象寻找到实物，找到之后还会向自己汇报。
　　在神秘学中，形态的相似往往代表着一些性质的类似，而鸦类在鸟类中似乎是格外聪明的一种，这些黑色的小鸟也体现了这一点。
　　“它们具备这种程度的智能？”
　　因为就在不久前还看过这收容物的文档，玛格莉塔的解释非常详细，而从她口中说出的这些情报让康妮·李在听完之后也久久地失语。
　　“不如说，如果没有这种程度的智能，它们能够起作用的场合就会变窄了呢……啊，有了。”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话音刚落，从一只小影鸦分享过来的视野中，她看到一个步履蹒跚的人脱离了游行的队伍，而在这个人身边的几个男人在互相交换了一个视线后，让其中一人跟了过去。
　　虽然这个视野无法叠加「灵视」的效果，但根据从康妮·李这里得到的机构的因对策略就可以通过这种行为确定死者。
　　就像她刚刚告诉康妮·李的，这些小影鸦的智力水平相当高，玛格莉塔给它们的命令就是通过观察人们不同的行为方式来确定目标，在确定之后主动向她汇报这样就不用少女时时刻刻监视着了——而且，玛格莉塔也监视不来，因为这种视野的共享是一次仅限一只影鸦的。就算玛格莉塔想，她也没有办法同时观看者三百多只影鸦分享过来的，来自不同角度，不同位置的视野。
　　所以，这些影鸦聪明的小脑瓜真的是帮大忙了。
　　“距离这里大概五十米，死者和跟随着它的机构成员正在挤开人群，我让影鸦跟随着他们，这样就可以通知收容人员去收容了……呃……”
　　不过，就在玛格莉塔充满干劲地准备大干一场时，她忽然注意到了另一个问题。
　　“……可是最近的收容人员在哪里呢？还有消息的传递问题。”
　　「群鸦之母」作为监视体系远比靠人眼的监视优秀，然而也仅仅只能是监视而已，它们没法传递信息给机构的收容人员通知他们，甚至玛格莉塔都不知道机构的收容人员现在在什么地方。
　　而且，她也不熟机构对街道的区域划分。
　　她并不是计划之中的一环，因而也没法加入到计划中去，而如果没有同样优秀的消息传递能力，监视能力再好也没有用。
　　“……康妮·李小姐，我们先回指挥部吧。到那里，我就可以取代监视人员，让他们参与到收容工作之中去。”
　　“不，玛格莉塔小姐，我们最好不要那么做。”
　　“诶？”
　　可是康妮·李却摇了摇头，片刻之后，结束了短暂沉思的执行官，对着玛格莉塔这样说着：
　　“我有一个更能充分发挥我们能力，并且不会影响原本计划的方案——”


　　
　　玛格莉塔小姐，成为母亲了呢（？
　　这话听起来怎么充满了糟糕的味道（？
　　

    





第899节 EP.26 执行官的方案

　　有被光照亮的地方，就会有暗影笼罩的地方。
　　就像距离光最近的阴影最为浓厚——男人想到，在现在的街道上最不引人注目、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在这些人群的背侧。
　　但是，这种平衡是微妙的，无比靠近光芒的阴影纵使浓厚，却也容易被光照亮，同理，在观看着游行的人们身后藏匿的异常，也是非常容易被人发现的。
　　想到几分钟前的事，这个男人就一身冷汗。
　　与其他有着相同任务的同事一样，他在将这个脱队后变得可以被引导的死者引到人们不太会注意的位置的过程中遇到了很多的阻挠。
　　节日的气氛冲昏了观众的头脑，而会愿意来看这种叛经离道的人或多或少都是脑子有点古怪，或者不合情的家伙——至少男人是这么坚信的——这些人把离队的游行者当作英雄一般对待，想要请他们喝一杯，或是聊一聊关于“伟大的叛逆精神”之内的，老实说，非常麻烦，而且危险——考虑到男人的任务的话。
　　而他刚刚遇到的就是尤其难缠的，难缠到什么地步呢？他停下来费尽口舌地劝阻他们不要打扰因为游行已经很累的自己和“自己的兄弟”，让他们悻悻然地返回之后，一转头，那具刚刚还在行走的尸体已经倒在了地上，褪去了那和活人无异的面貌。
　　死者倒下时，男人的心也随之坠入了深深的深渊中，那一声并不大的“扑通”在他耳边简直就像是一声惊雷，好几分钟，他都站在那里没能动起来，脑海里全是那两个年轻人因为听到动静转身过来，然后看到刚刚还在游行着的“活人”变成一具腐朽尸体的场景，进而又想到他们看到那难以理解的一幕尖叫起来引发骚乱吸引更多人，导致行动失败——
　　要阻止这样的事发生就只能在他们尖叫起来之前让他们昏过去了！虽然他们的体格不比自己差多少但也只能上了！机械之神在上，保佑我吧！
　　这样悚然惊喜后他转过身，然而，那两个青年的身影却没有出现在他的拳脚够得到的地方。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事。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男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出了一身冷汗。
　　——只要他说服那几个年轻人回头再晚几秒。
　　——只要死者倒下时的动静被他们察觉到。
　　事情会变成什么样而他又会首都奥什么样的惩罚，他连想都不敢想。
　　即使是现在，他的状况也还远没有可以称之为安全。
　　“唔，收容人员还没到吗，再不快点，可能会有人发现异常的啊……总不会监视人员完全没有注意到我吧。这具尸体已经开始散发气味了，要是被那几个家伙闻到，说不定会过来查看啊……”
　　现在，被他引导的那个死者已经变回发腐烂的尸体。恶臭在夏夜的空气中弥漫，朝小巷外飘去。
　　就在这条小巷的入口处，那两个死缠烂打的年轻人现在还没有重新挤进人群。如果他们闻到了这个味道过来查看的话……而男人甚至连搬走这具尸体都做不到，失去了神秘力量后，不久前还蹒跚走着的中年绅士变成了皱缩的一团，那散发出来的恶臭即使捏住鼻子也会从口腔漫到鼻腔，让人头晕眼花，使不上力气。
　　“快点来啊，求你们了，这条巷子也不是没人走的，万一有人过来的话……”
　　“万一有人过来的话？”
　　“——哇！”
　　可怜的男人，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金发女孩，在那张脸上白粉已经被擦去的地方变得比白垩的粉末还要苍白。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双眼一下变得涣散灰暗，“完了、全完了。”这样的话不断地从他的嘴里漏出。
　　“……看起来这位先生压力真是很大呢，还是不要吓他了吧。”
　　“我也没有想吓他呀……”
　　玛格莉塔挠了挠头，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证明在男人的面前晃了晃。看到莫比乌斯机构的徽章，意识到面前的女孩是自己人后，男人才终于从崩溃的状态恢复了过来。他撑起身体，紧张地问着。
　　“你们、你们是收容人员吗？”
　　“嗯，虽然不是正式的收容人员，而是负责帮助解决像你这样遇到突发情况，或者其他收容人员一时赶不过来的地方的。”
　　“可是，你们好像没有带工具……”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啦。”
　　男人的眼睛猛地瞪大了，他看到黑发的女性一挥手，那具腐坏的尸体就忽地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而玛格莉塔看到的更多。
　　在灵视的视野之中，她看到一个没有下半身的，手里拿着一把铲子的灰色幽灵，幽灵没拿铲子的那只手上拖着一条长长的锁链，那锁链连接着一个又一个的棺材，在康妮·李挥手的时候，地上的那具尸体就被它用铲子挑起，放进了一具空棺材中。
　　“好了，你的任务暂时结束了，去休息吧，如果有必要，也加入到收容人员的队伍里去吧。”
　　回收完这暂时没有收容人员分得出余力来处理的尸体，康妮·李拍了拍手，对男人下达了指示。
　　“还有下一个要我们去处理的事态吗？”
　　“呃……确实有，不过似乎不是尸体的问题，距离这里稍远发生了一场斗殴……虽然现在还没有表现出对行动的影响，不过这样的意外因素还是尽量排除比较好——我收回前言，在那斗殴的地点附近，有个死者脱离游行队伍了，虽然机构的游行者试图引导他远离那里……但因为斗殴吸引了人围观，一时半会似乎不太可能离开人们的视线……”
　　“哎呀哎呀，到了这种时候，醉酒和斗殴就变得司空见惯了，年轻人就是血气方刚。”
　　说完，康妮·李与玛格莉塔开始朝着另一边跑去，把大大地松了口气后似乎已经站不稳的男人留在了这还弥漫着尸臭的小巷中。
　　她们作为高机动性的应急小队在白鹅街上奔波，已经过去了好一段时间了，在玛格莉塔的怀表上，时钟最短的指针，已经靠近了数字3的位置。
　　“康妮·李小姐又要用那个「派对之王」吗？”
　　“不，那件收容物的效果是按空间蔓延的，有明确界限的室内还好，在室外使用的话，范围很容易不受控，而且使用后不喝酒就会难受得要死，这附近没看到酒吧，不好用。我会用「童话书」让他们平静下来。玛格莉塔小姐就帮助那个人引导死者。”
　　“没问题。”
　　很快，突发的斗殴事件停息了。在突然握手言和的斗殴者离开方向的相反位置，建筑的一个死角之中，黑发的执行官让又一具尸体被装入了幽灵拖着的棺材之中，她向玛格莉塔问着，按了按有些疲倦的脑袋。
　　“游行队伍里还有多少死者？”
　　“只有个位数了，而且游行看起来也快结束了，有好几个死者同时脱离了队伍。我们去找最难离开人们视线的。”
　　“呼，这可真是可靠！”
　　虽然是自己的计划，但比预想之上还要剧烈的疲累让康妮·李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那些影鸦真的是一个都不会看漏吗。”
　　“应该很快就会结束了，康妮·李小姐，再坚持一下。”
　　“我知道。”
　　两人的组合就这样重复着解决一个麻烦——去往下一个遇到麻烦的地方的循环。这就是康妮·李的计划。
　　玛格莉塔所持有的收容物「群鸦之母」尽管性能优异，但机构并没有能与她配合的方法。就好像一个性能卓越的蒸汽机放到结构臃肿的机车上，不一定能提高多少效率，反而有让机械失控解体的风险。
　　对于眼下的情况，计划按部就班的进行比提高效率更重要。
　　不过，玛格莉塔真的就一点忙也帮不上吗？
　　这个答案，当然也是否定的。
　　任何一位机械师都明白一个道理：如果一个部件和其他的结构配合不好，那就让它和能好好配合的部件一起运作，而不该就此把它搁置。
　　而在这里，正好就有一位能够和她配合的优秀执行官。
　　玛格莉塔通过「群鸦之母」监管寻找需要她们解决的麻烦，而康妮·李通过「童话书」与在这次行动中获准使用的另一件收容物「派对之王」解决麻烦。两人的小队没有情报交流的问题，而且每一次通过打信号给附近的监视人员让他们汇报这里不需要其他人帮忙，也能有效填补人手的空缺。
　　高效的监视体系，比至少3至4人的收容小队要优秀的机动性，还有收容物带来的强大助力，她们开始行动起来之后，白鹅街的机构成员们的压力很快就没有那么巨大了。
　　“不过，「童话书」的泛用性，真是优秀啊，不仅仅是战斗，连收容尸体。隐匿行动，还有平息群体的骚乱这些事都能做得到。”
　　在行动之中，玛格莉塔也更加直观地了解了康妮·李这位执行官的能力。
　　灵活、多样，面对大多数情况都有办法处理，而不像她，身上收容物的组合几乎都是偏向隐秘行动，连带着个人能力也往那边发展了，虽然战斗力优异，但在需要战斗力之外的场合，就会有些无能为力。
　　虽然那些泛用的能力大多是「童话书」给予的，但能够在上面记录数量繁多的各地童话并且灵活地运用，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只要耐心去找，比海洋还浩瀚的童话故事中总会找到适合某种情况的对象——不过，泛用性强的代价就是缺乏针对性，遇到一些对能力要求高的场合，它可就负担不起来了哦——”
　　就在这样的交谈之中，游行顺利结束了。
　　当那些尸骸也全部被回收，原本混杂着生者与死者的游行队伍变得只剩下机构安排进去的成员，在白鹅街的末尾，他们宣布游行结束。
　　这也标志着今晚的事件平安地被机构掩藏了起来。
　　“玛格莉塔小姐，辛苦了。”
　　“明明是康妮·李小姐比较累吧……”
　　看着因为游行结束，数量开始减少的行人与游客，站在屋顶上的玛格莉塔等待着影鸦群回到自己的影子之中，一边将一罐果汁递给了康妮·李。
　　“说起来，这些小家伙是住在你的影子里吗？它们真是亲你呢，这么温顺的神秘魔物还是不太常见的。”
　　看着从街区四周飞回来，在进入少女的影子前呼啦呼啦地围绕着飞舞，停在她的肩膀上用虚幻的羽毛蹭着玛格莉塔脸颊的影鸦，康妮·李忍不住笑着说：
　　“简直就像努力完成了任务后要求夸奖的小孩子一样。”
　　“嗯，嘛……它们能栖息在我的影子里这种能力可是帮大忙了呢……”
　　伸手抚摸着这些无法被摸到，但被她的手抚摸时好像会很开心的小黑鸟，因为康妮·李的话，玛格莉塔忍不住想起了自己最开始对这些影鸦，其实是感到很苦恼的。
　　一直到能够共享视觉之前，少女对这些小鸟的态度还是困扰和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置它们。虽然这些鸟儿似乎不需要食物和排泄，但明显不能出现在人们的面前，要如何安置它们可是个麻烦的问题。
　　而等到少女意识到它们会是最优秀的侦察兵后，她就开始思考如何在安置的同时使用它们的力量提升自己了。
　　那个时候猩红也参加了关于这个的讨论，而讨论而出的一个比较有可行性的就是玛格莉塔换上长裙，并用上鸟笼形，内部有许多小架子的裙撑，让这些鸟儿躲在裙子下面。
　　而等到数量超过275后，这些讨论就失去了意义。这些黑色的小鸟自发地汇集到玛格莉塔的影子里，在里面栖息了下来，而少女的影子就变成了出入口，彻底解决了这个问题——就好像猩红的阴影蝙蝠一样。
　　事实上，在机构的专家对为什么会这样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把愿意归咎到这应该是受那位失落的神灵的神力中黑暗方面神格的影响时，猩红就偷偷告诉玛格莉塔，这可能是因为她的缘故。
　　她把杜纳的诅咒强行从玛格莉塔的身上吸取，那之后就感觉到玛格莉塔和她有一种同类似的亲近感，而按照瑟莱忒所说，杜纳是不会有两只的。
　　或许就是因为这种关系，这些雾气组成的小鸟获得了猩红的阴影蝙蝠的部分性质吧。
　　而它们的名字，「影鸦」也是这样来的。
　　在血族的王女看来，除了不能像她的蝙蝠那样变成衣服，这些影鸦唯一的缺陷就是没有什么战斗力了——它们具备虚体的性质，在神秘学中，具备虚体性质就意味着有实体，但是它们的实体，而它们的实体就是组成它们的雾气。
　　没错，雾气。
　　因此哪怕刚刚掀起了那样气势汹涌的群鸦风暴，周围的葡萄架上也就叶子被卷走了几片，就算玛格莉塔所拥有的这些影鸦全部聚集在一起发起冲锋，也就只能撞破普通的窗户玻璃，甚至玻璃的厚度在半厘米以上时，被从集群状态撞散的就是它们。
　　到了战斗之中，它们能做的也就是干扰视线了，不过就在刚刚的行动中，玛格莉塔又开发出了它们的一种新用途，那就是在昏暗的地方，对某些可能被发现的东西进行藏匿。
　　“不过，玛格莉塔小姐，有一点我还是很在意。”
　　“嗯？”
　　“这件收容物的名字是「群鸦之母」而不是「群鸦之主」，莫非，在玛格莉塔小姐的解释李含糊其辞的那部分，这些小东西全都是……”
　　“……拜托了，请不要问为什么。”
　　“就算你说不要问为什么，只要一看收容物文档就会全部暴露吧……总之，你辛苦了。游行也结束了，我们回指挥部去报告吧，希望这一次，那些探查人员多少找到一点线索……。”
　　“嗯。”
　　望着游行结束后的街道，玛格莉塔和康妮·李沿着房屋边缘的水管，找准一个不被注意的时机，迅速落地。
　　不过，就在她们准备回到已经在道路上停下的马车上时，从她们的身后，传来了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
　　“真是没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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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0节 EP.27 暂无收获

　　直觉地感受到这句话里的怨气和一些鄙夷，玛格莉塔忍不住回过了头。在小巷的另一端，正有五人的团体走过来，为首的一个红发男子抓着自己耳朵两边的头发，让人不由得认为他头顶那块光秃秃的头皮就是这样被他扯掉的。
　　“又是什么都没有发现，这些死人到底是怎么动起来的？前天和昨天我们也是毫无收获，这样下去不好向上面交代啊。”
　　他的心情显然很糟糕，而在他说完之后在他身后的一个金发青年也无奈地耸了耸肩。
　　“但是找不到也没有办法吧。我们几支小队都快把这附近的地皮都翻过来了，但是到底是什么让那些死人在街上游行，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占卜也因为没有有效信息而没法进行。”
　　说完，这个青年就回头看向了身后的一个人。他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阴森和嫌恶。
　　“不管怎么说，就连我们的天才新人和他漂亮的小情人都什么也没有找到呢，不，也不能说什么也没有找到，至少我们知道了，在这个街区所有有镜面的地方都没有人在举行任何神秘仪式控制着这些死人。”
　　“好了，杰克，少说两句吧，德普已经尽力了，镜中魅影本来也不擅长做这种侦察的工作。”
　　“那他又不愿意让他的小情人去干死那些邪教徒，要是他愿意，我们就不用被派这样的任务连续几天在城里跑来跑去却连根毛都发现不了……”
　　“好了，闭嘴！”
　　红发的男人忽然厉喝了一声。他停下了脚步，叫做杰克的男人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他的背上，一转过头，才发现在小巷中，有一高一矮两位女性正看着他们。
　　“你们是哪个小队的？不注意周围环境大谈任务内容，还真是松懈啊。”
　　康妮·李冷冷地说着。
　　她们在从房屋顶端下落时也很注意隐蔽，而小巷里堆着一些不知道作何用途的木箱，因此这支执行小队没有像感官灵敏的玛格莉塔发现他们那样迅速注意到她们的存在，但是，即使周围没有什么人，在公开场合谈论任务内容，同样也是违纪行为。
　　“你是……？”
　　红发男人的表情变了。
　　他看着面前的女性，小心翼翼地问着。
　　机构中的女性很少会愿意加入辛苦又危险的执行队伍，所以执行人员中女性的数量非常少，这带来的一个好处就是，光是在行动中看到女性的机构成员，基本就可以一眼断定她们的职位。
　　如果是和一些器械在一起，那就是研究人员。
　　如果是在指挥部内，那就是文书记录人员。
　　如果是和较多的人一起出现在现场，那大概率是善后人员，虽然比较少，但也有女性会加入善后部门。
　　可如果是单独的一个人或者两个人出现在现场……如果不是违规行动，那么拥有这种行动权限的女性不会多，而且无论哪个都会比他这个执行小队的队长职位更高！
　　“我是……”
　　康妮·李皱着眉，打算说出自己的名字。然而在她开口之前，从这只执行小队的后方，忽然传来了一声惊讶的呼喊。
　　“——执行官小姐！还有罗曼罗兰小姐！”
　　“……？”
　　不只是康妮·李，连自己也被喊到让玛格莉塔有些错愕。而在她们面前的队员们脸上的表情也差不多，他们错开位置，让落在最后的，小队最年轻的成员的身影显露了出来。
　　那是一个有些矮小的少年，穿着黄裤子，黄马甲，还有蓝色的外衣，就与玛格莉塔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少年紧紧地抱着一面镜子，在看到玛格莉塔和康妮·李的时候，那副沮丧和苦涩的表情一下子放出了光芒。
　　“……德普？你怎么在这个地方？”
　　迟疑了片刻，回忆起了少年的名字，康妮·李有些疑惑地开口。这让玛格莉塔也反应了过来，这个眼熟但一时没想起名字的少年，就是那个喜欢上自己召唤出的镜中魅影，被吸纳进机构的德普。
　　“我们的小队在附近寻找和这次死者游行有关的线索。”
　　“……啊，确实是有安排了几支小队在附近进行搜查的。”
　　被这么一说，康妮·李也想起来了，在计划之中，机构还安排了几支小队在白鹅街附近进行探索和搜查，寻找和这场死者游行相关的线索。
　　她顺便向玛格莉塔解释着：虽然这三天来，这个神秘事件都被机构好好地隐瞒下去了，可是再怎么说，机构的目的也是彻底解决这个事件而不是一直这样隐瞒下去。
　　现在他们还对事件的起因一无所知，既然如此，理所当然地就得在事件发生时收集情报，包括她们面前的这支小队在内，白鹅街周围还有数支执行小队在做这样的事，所以德普会在这里，可能只是偶然被分配到了这个任务而已。
　　“那么，你们有什么收获吗？”
　　听完康妮·李的解释，玛格莉塔露出了然的神色，继续问道。
　　“不……非常遗憾，可能和这个神秘现象相关的线索，我们什么也没有发现。”
　　“是吗，我知道了，去集合地点，向你们的上司报告吧。以后记得不要因为周围没看到人就肆无忌惮地谈论任务内容。”
　　“我、我知道了……”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男人，就这样带着自己的队员灰溜溜地走了，虽然德普似乎是想要和许久未见的两人聊些什么，但黑发的执行官只是摆了摆手，目送他们离开。
　　等这支小队离开，玛格莉塔这才转过脸朝康妮·李说道：
　　“德普……那个少年在机构里好像过得并不算好。”
　　“如果你说的是经济状况，那么肯定是比加入机构之前好的。如果你说的是职场情况……玛格莉塔小姐曾经是在特遣部队任职过的吧，应该很清楚。”
　　“我当然很清楚。就连那个女性之前听起来像是在帮德普说话，但也只是不想让队伍的气氛变糟糕而已，大概德普加入到那支小队后她就一支那样做，但恐怕她自己都有些厌烦了。”
　　现在的玛格莉塔因为灵性过强，即使是没有灵视能力的人也会在她开启灵视时感觉到她眼里刺目的灵性之光，所以这是通过直觉感受到的。
　　但直觉的根源还是人的灵性，所以，这个结果不会和事实相差太远。
　　机构的成员绝大部分都因为收容物、巫师或者神秘现象有不好的过往，那些往往是他们加入机构的直接理由，因此，机构整体上对于神秘事物是排斥与抱有敌意的，这是人员构成导致的必然。
　　因而，像玛格莉塔这样对收容物和神秘力量并不害怕、憎恨的人在机构里是异端一样的存在，更不用说德普，这个少年好像还真心实意地爱上了作为星界存在的镜中魅影。
　　但玛格莉塔想问的不是这个。
　　“他加入机构后，你没有关注过他吗？”
　　“没有哦，我们的这个职场虽然比较特殊，但嫉妒、猜疑、排挤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是一点也不少，来自执行官的关注会让他在职场上吃尽苦头的，所以我刻意地没有去关注他。”
　　黑发的执行官淡然地摇了摇头。
　　“这可是个严酷的环境啊，而且刚才那种程度也就足够了，虽然不至于让他的处境变好，但也不至于变坏，以后会变成什么样，还是要看他自己的。好了，我们也回指挥室吧，已经有一支小队无功而返，希望其他的队伍能带来好消息……”
　　……………………………………………………………………………………………………………………
　　然而，康妮·李的这个期望却并没能实现。
　　回到马车上的指挥部，一段时间后，行动的详细报告被送到了她们的手中，机构派出的执行小队依然没能掌握到有价值的情报，这场死者的游行的起因仍旧在迷雾当中。
　　一切都是未知，就算想采取行动也很难。机构倒是可以死盯整个帕列斯的墓地，就好像月初的苍白之血事件时那样。但那种规模的动员是以牺牲对其他情况的应对能力为代价的，更不用说以现在帕列斯的热闹程度，要进行那种规模的行动还不暴露自己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某种意义上，这才是机构尝试解决棘手的神秘事件时最常见的情况，而像玛格莉塔在西西里岛上那样，短短三天就把事件的来龙去脉摸清以至于找到可行的方法并且实施，才是特例中的特例。
　　所以到最后，也就是让一些研究人员在这一次发生死骸游行的街道上进行研究，善后人员进行善后，执行人员按计划在临时集合点接受接触了神秘力量后的检查，没有异常之后解散。
　　玛格莉塔也接受了检查，因为这边已经没有神秘需要她去做的事，在检查结束后就被告知，可以跟随机构安排的马车回支部，或者自由离开。
　　少女当然选择的是后者。
　　“对了，玛格莉塔小姐，关于几件事要向你通知一下。”
　　不过，就在离开之前，康妮·李拦下了她。
　　“是与机构有关的事吗？”
　　在帕列斯的机构中，玛格莉塔姑且算是康妮·李的协作者的身份，在听到她这么说后，少女停下了脚步，等待着进一步的通告。
　　“嗯，没错，让我想想……”
　　黑发的执行官伸手揉着自己疲惫的额头，在回忆了数秒之后，开口说道：
　　“首先是关于艺术节期间所有在帕列斯的机构成员的通告，因为每次艺术节都伴随着大量外来人员的流入，神秘事件的发生频率和收容物的出现频率比往日更高，为了更好地保护城市与市民们的安全，每一位机构成员都有义务注意神秘事件的苗头和收容物的迹象，并在发现时立刻进行报告。”
　　“……虽然我能理解这个要求的理由，但是随时报告？怎么做？”
　　“用机构在艺术节期间特制的信号弹。明天我寄几份到玛格莉塔小姐的住处好了，总之就是即使不具备单独处理神秘事件或者收容收容物的能力，也要比平时更重视这些。因为艺术节期间几乎全天都有焰火在天空炸裂，所以这种报告就算醒目一点也不用担心。”
　　康妮·李说着，对玛格莉塔展示了几枚在弹壳上有特殊符号的子弹。
　　不过她并没有仔细介绍这些子弹的用途和代表的意义，在“使用方法也会一起寄过去”之后，她又说起了另一件事：
　　“然后……是「除魔仪式」的事。这是大概在45号开始，特定地区的机构分部数年一度的活动，我认为玛格莉塔小姐可以来见识一下。”
　　“除魔仪式？是某种……驱除恶灵和神秘力量的仪式吗？”
　　“啊，不是，在这里，除魔的含义是，除去「恶魔的馈赠」，简而言之，就是机构把收容而来的，属于「恶魔的馈赠」类型的收容物破坏、消灭的一种例行工作。”
　　“——破坏收容物吗？！可是，机构的宗旨不是收容、监管和保护——”
　　玛格莉塔惊讶地抬起了头。
　　“但「恶魔的馈赠」是个例外。”
　　对少女的反应，康妮·李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
　　“和其他来历不明的收容物比起来，恶魔的馈赠有切实清晰的来源，法兰索丝大陆上的一些事物因为被恶魔的力量侵蚀，从而拥有了不同的神秘力量。只要设法驱散掉恶魔通过某些手段注入进去的神秘力量，就可以让这些收容物的神秘性质消失、被破坏——这既能多少减轻机构的收容压力，也能作为一种稍微过激的研究恶魔的手段。”
　　“……”
　　玛格莉塔忍不住想起了她唯一见过的「恶魔的馈赠」。那是在罗曼城，从一个可怜的女人手中收容到的，外型像是一只海螺——很有可能原本也只是一只普通的海螺，只不过被恶魔变成收容物后，从空腔之中传出的声音一点点把那个女人腐化成了恶魔的信徒，最后甚至变成了半人半恶魔的怪物。
　　机构对收容物采取收容、监管和保护的宗旨，一个重要的原因是随意破坏收容物，甚至可能会让一个危险度为「安全」的收容物变成「危险」。不过按照康妮·李的说法，因为恶魔力量诞生的收容物，似乎是不会有这样的危险的。
　　“在故乡的时候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例行工作呢……”
　　“因为那毕竟是对收容物的破坏工作，还是具备很大危险性的，只有实力足够的分部才会被允许进行这样的工作。而其他的分部就会把收容到的，属于「恶魔的馈赠」范畴的收容物移交给最近的分部，等到数量足够后进行集中销毁与破坏，这也是以数年为周期的原因，如果一次不能销毁大量的「恶魔的馈赠」，投入的成本就会显得过高而难以接受。如果玛格莉塔小姐是以执行官为目标，我认为从现在开始就尽可能见识机构内的各种工作比较好哦，虽然这不算是硬性的要求，但是”
　　“……我会考虑的。”
　　将手伸入裙子边缘的开口，当指尖触及到圣银的凉意后，少女沉默了，她并没有立刻答应或者拒绝。
　　“我知道了，那么，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不用了，我还打算再逛一逛。”
　　“是吗？那么，虽然我觉得玛格莉塔小姐应该不用被担心，但还是要注意安全，被节日气氛冲昏头脑的家伙意外地蛮多的。如果有搭讪的人，请在不引发骚动的情况下适当教训一下就好啦。”
　　“嗯，我会记住的……”
　　“那么，再见啦。”
　　身为现场执行官，与玛格莉塔不同，康妮·李还有很多事要去做。寒暄结束之后，她对着车夫摆了摆手，让马车载着自己向街道的远处离开了。
　　“……破坏收容物的工作啊……”
　　“如果这对玛格莉塔小姐真的有帮助，我认为可以不用顾虑我，玛格莉塔小姐。”
　　从裙摆下，圣银轻声地说着。
　　“不，我对这个也确实没有什么兴趣啦，好了，让我们去找猩红小姐吧……”
　　摇了摇头，玛格莉塔毫无踌躇地说着，转过了身，准备去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重新与猩红汇合。
　　“在找我吗？”
　　刚转过身，少女的肩膀就被轻拍了一下，不知从哪里，猩红来到了少女的身边。她的手上还拿着两串炸肉丸，将其中的一串递给了玛格莉塔。
　　看起来就像刚刚从某个小吃摊位前离开一样。
　　接过肉丸的少女也没有问这段时间，眼前的女性在做什么，她的表情从「工作」切换到「休闲」，有些随意地问她接下来的打算。
　　“还要去哪里逛逛看吗？”
　　“啊，关于这件事，抱歉啦，玛格莉塔小姐。”
　　可是，猩红却突然对她这样满怀歉意地开口了。
　　“我突然想到有要去做的事，今晚能不能就到这里为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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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1节 EP.28 双树之种的状况「上」

　　“那么，下次见啦。”
　　“嗯，下次见。”
　　在枫丹馆附近的河边散步道，留下这句话的猩红就那样消失在了玛格莉塔的面前。
　　最开始猩红是想把少女送到萨德宅邸的，但是在抵达了附近后却发现，那栋宅邸之中已经没有了灯火，无论是主人还是客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于是，不想打扰她们的玛格莉塔，就回到了枫丹馆前。
　　玛格莉塔并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兴致勃勃地似乎要带她玩一个通宵的猩红忽然说自己有事要离开，虽然对此有些在意，不过……嘛，算了。
　　就算是猩红也会有自己的事要做吧，而且，如果真的要通宵的话十有八九又会被带到红磨坊或者是类似的地方……
　　玛格莉塔忍不住蹭了蹭自己的脖子，又伸手隔着裙摆揉了揉自己的腰侧与臀部——这些都是猩红喜欢“收取报酬”的位置，不过玛格莉塔自己也说不清楚现在的自己到底是对今天自己的身体不会被好好享用感到侥幸，还是有些失望。
　　……不对，才不是这样的问题吧。
　　虽然玛格莉塔和这位血族的王女相处得很愉快，可是结束了体检回到帕列斯，也不先向家人和公主殿下报平安就这样去玩，不管怎么都说不过去，还有这次使用天体巡回得到的知识……
　　这一次作为使用「天体巡回」的代价而被灌入脑海中的，是一些经典的占星知识。之所以说是经典，是因为这些知识是不会过时的，玛格莉塔还在「黄金指轮」时就在一些档案中看过现在还用到的案例。
　　只可惜，因为时常携带瑟莱忒的缘故，即使掌握有对应的知识，玛格莉塔也没法使用任何占卜。
　　所以，这些知识还是没什么用，不过相比起那些过时、因为更新的研究发现甚至变成错误的知识，这个倒是不需要刻意遗忘……嗯？
　　——灯光。
　　漫无边际地发散着想法，就在她把视线从圣赛琳娜河转向枫丹馆。就在被晚间的河风打算回到这在异国城市的住所，但还没有迈出脚步的时候，夜晚中一盏温馨的灯光忽然映入了湛蓝的瞳孔。
　　那是在枫丹馆的二楼，给客人们使用的房间，灯光打在窗帘上，映照出一个伏案书写的影子。
　　应该是洗过了澡，身上穿着浴衣，长长的发丝从肩膀垂到背上，伴随着手臂的移动而轻轻抖动着。
　　……刷拉。
　　窗帘在夏夜的风中飘舞，于是那个影子也随之飘动，有那么一瞬间，在那一瞬间，在那个伏案书写的身影旁，似乎月光在丝绸的窗帘上与随风飘荡的羽毛笔与发丝的影子营造出刹那的幻想般的光影。
　　“……就算是为了赶稿，太太过努力了呢……”
　　意识到的时候，这样不像“妹妹”的话语已经半是无奈半是心疼地脱口而出。
　　……如果在欧琳丝姐姐的面前不小心说出这样的话，会怎么样呢？
　　其实，或许是因为在过去就因为在一直关照自己的姐妹们面前抬不起头的缘故，玛格莉塔自己倒是对当妹妹这种事没有什么抵触。
　　反正当哥哥的时候每次受到挫折自己躲在房间里失落的时候也是被欧琳丝抚摸着头安抚，完全没有一点年长者的威严，所以当哥哥还是当妹妹都没什么所谓……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吧。
　　不管会怎么样，都要让她好好休息才行，虽然因为也经常跳舞，欧琳丝姐姐的身体还算健康，但伏案写作毕竟是一件非常伤身体的事，无论如何，都要注意自己的健康才行。
　　这样想着，玛格莉塔朝着枫丹馆的方向加快了脚步。
　　“玛格莉塔小姐，趁着这个谁也不在的时候，有一件事我想要提醒您。”
　　“嗯？”
　　然而这个时候，从少女的裙摆下，圣银轻轻颤动着。
　　“要提醒我？”
　　“是的，我认为这件事非常关键，所以，要等到玛格莉塔小姐周围都没有人的时候再说。”
　　瑟莱忒的声音很严肃。
　　虽然还是平日里那一成不变的淡漠语调，可灵性增强后，玛格莉塔似乎也比过去更能感受到自己最好的搭档那细微的感情变化。
　　让它这样严肃、慎重地对待的事一定很重要，在这方面，玛格莉塔百分之一百相信瑟莱忒，所以她停下了脚步，警惕地环视四周，将灵性集中到双眼上。
　　“……瑟莱忒小姐，请告诉我吧。”
　　在确认完毕之后，玛格莉塔压低了声音，握住圣银铳刃的握柄，令一条极细的触须沿着自己的衣服下的身体蔓延到尖尖的耳朵里，用这种方式确保附近没有任何人或者非人的存在会听去她们的交谈。
　　“是关于双树之种的事。玛格莉塔小姐还记得在西西里体检时，机构的研究人员问您，那遍布您灵体的金色脉络是什么吗？”
　　圣银的震动也极其轻微，它更进一步地封住了少女的耳洞，确保自己的话语只在自己持有者的耳中回响。
　　“嗯，我记得，而且直到体检和研究结束后机构都没有关注这个明显的异常……老实说，我觉得非常奇怪。”
　　“机构的行为也很可疑，这没有错，但现在更关键的是，玛格莉塔小姐，双树之种只会在一种情况下将枝蔓遍布您的全身，那就是它获得了充足的生命，度过了幼芽和成长期，成为完全体之后。”
　　“——完全体？”
　　玛格莉塔一怔，她紧接着追问道：
　　“可是瑟莱忒小姐不是说，「双树之种」要成熟，至少要两年的时间吗？”
　　“在说明我的推测之前，玛格莉塔小姐，请您感受一下您体内的「双树之种」，然后就能明白，它到底是否已经变成完全体了，您已经很久没这么做了吧。”
　　“确实是这样没错……”
　　在玛格莉塔持有的收容物中，「双树之种」带来的变化是最明显的，但是存在感也是最低的。那枚美丽的种子就如字面意思上那样和玛格莉塔融为了一体，不分彼此，除非有意地去感受，否则少女根本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而这种感受玛格莉塔的确已经很久没有做了。所以在听完瑟莱忒的话后，她闭上眼睛，集中起精神，试图去感应那和自己相融的美丽之种，然后——
　　她感受到了一颗，生机蓬勃的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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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2节 EP.29 双树之种的状况「下」

　　那是和在凯普罗地下，刚刚和它融为一体时完全不同的感受，这就在一个多月前还是刚刚复苏、吐出新芽的，从自己的身体里获取营养与生命的种子，就在这短短的不到半年的时光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是，那个会模模糊糊回应自己的意志，却好像正在沉眠着，毫无反应。
　　“这……到底是……”
　　睁开眼睛，玛格莉塔把自己的感受告诉了瑟莱忒，圣银的铳刃听完后，用一股自己的推测得到证实的语气，笃定地说道：
　　“是吸收了从西西里的女神那里获得的恩惠，迅速地成长了吧。”
　　“……？”
　　“让我一件一件解释给玛格莉塔小姐听——首先，玛格莉塔小姐您得到的神恩是无需置疑的，您的小腹上还有那时留下的清晰的印记，而且，这个恩惠是来自拥有「大地」神格的女神提供的，大地与水脉的，生命的精气。”
　　“等一下，所谓的神恩一般不会是某种特殊的能力、或者类似于收容物的东西吗？还有就是治愈疾病，延长生命之类的……”
　　至少在机构的记录里是这样写的。
　　所谓的神恩，就是通过仪式，从在大陆文化中被称之为“神”的神秘学存在、或者星界的伟大存在那里获取的特殊能力亦或物质恩惠。
　　在玛格莉塔看过的机构对此的记录中，这些神恩很大一部分是让受惠者获得了某种类似于巫术的神秘力量，或者是某种收容物，当然更多的还是治好了疑难杂症，畸形的身体得到恢复，获得并不具备神秘性质的钱财等等。
　　“物质恩惠先不论，玛格莉塔小姐看过的那本书里也提到过，这些恩惠是通过由「神」注入受惠者体内的神秘力量引发的，并且在那些神秘力量消失之后——通常这也是在受惠者死去后——那些力量会消失，而死者的尸体不再具备神秘的性质。而且，如果说是类似巫术的神秘力量，玛格莉塔小姐是得到了的，不是吗？”
　　“——啊！”
　　少女低低地惊叫了起来。
　　被这么一说，她马上意识到了，在自己和机构的两位女士一起通过诓骗的方法向那个艾金罗耶神提出请求后，以过去瑟莱忒小姐的持有者，那位有着爱琴洛伊之名的贤者的身姿降临的神对她做的事，就是肉眼也可以确认的，将那具被杀死的巨蛇变成了一种神秘的力量，然后注入到了她的体内。
　　关于这件事机构的研究人员也是完全没研究出什么东西来，只能含糊地将之称为「神力」，但是瑟莱忒小姐是怎么说的？
　　大地与水脉的，生命的精气？
　　“这个结论是从「双树之种」现在的状态反推的。”
　　感觉到持有者的疑惑，瑟莱忒继续解释着。
　　“神恩是通过注入受惠者体内的神秘力量体现效果的，在当时的情况下，是那个神是具有地母神神格的至高女神，而蛇是地母神的象征。因此她将守护神殿的巨蛇转化为那种绿色的光芒赋予玛格莉塔小姐，实际上就是给予了玛格莉塔小姐地母神的恩惠，这可能和当时的仪式有关。而「双树之种」是种子，是萌发的新芽，大地与种子，这个偶然的意象契合让它成了这恩惠的最大受益者。这才导致了玛格莉塔小姐在第一次检查身体时完全没有体现出任何受到神恩的表现，被误判为因为那个神的力量已经很衰弱，所以神恩没能成功给予。而根据现在双树之种的情况来推断，那些绿光必然是大地与水脉的，生命的精气，只有这种东西能让双树之种迅速地成长，同时为了消化而进入不回应持有者的半休眠状态。”
　　如果说现在这片大陆上有谁最为了解那颗种子，那就只有瑟莱忒了。
　　而且，在听完之后，就连玛格莉塔的直觉也提醒她，圣银说的很有可能就是事实。
　　“……也就是说……是「双树之种」吸收了那些绿色的光芒？不，甚至有可能，是它主动吸收了那股力量？”
　　“但是神恩并没有完全消失……或许是因为它吸收得不彻底，又或者是因为其他的缘故，神恩残余的力量与玛格莉塔小姐您身上诅咒的残留产生了共鸣，最后，糅合成了如今被命名为「群鸦之母」的收容物……”
　　“……”
　　“……”
　　一时间，圣银与它的持有者都沉默了。
　　机构也没能研究出来的真相在这里被揭露，理解了这导致自己在艺术节第一天就离开帕列斯，遭了一堆罪的事情的起因之后，玛格莉塔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居然是，这样的原因——
　　“……但是，不管怎么说，现在的「双树之种」，可以让我避免一次死亡了，是吗？”
　　“答案是肯定的，玛格莉塔小姐，而这件事最好不要让其他任何人知道。”
　　“……嗯，说的没错，这件事还是不要让其他任何人知道比较好……不……”
　　也难怪瑟莱忒要等到谁也不在的时候再说这件事了，就像它说的一样，这件事最好不要让任何人——尤其是机构知道比较好。
　　——那可是避免一次死亡啊！
　　玛格莉塔既不想因为这个又被拉过去研究，也不希望因为有两条生命的缘故就被丢去她并不想去的危险、甚至是必死的境地。
　　以机构的作风，他们绝对干得出来。在春前月他们就为了抹杀那个至今玛格莉塔都不知道其名字的传奇巫师对王国首都的威胁而让「黄金指轮」的队员们去执行等同于赴死的作战计划。
　　玛格莉塔当然明白以传奇巫师为对手做到那种地步是必须的，但那可不代表她完全认同了机构的所作所为。
　　如果他们知道了自己即使死一次也能活过来……
　　那搞不好自己真的就会死一次了。
　　“……是必须要保密呢。”
　　“哪怕是露娜公主殿下和您的姐妹……姐姐们也是，猩红小姐自不用说，康妮·李小姐那边……”
　　“我知道，我知道……呼……明明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为什么反而给人的感觉这么的……算了，就这样吧，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要提起，无论如何。呜呜，本来想轻松一点告诉欧琳丝姐姐我没事的，这下，短时间里是没法放松下来了，欧琳丝姐姐也很聪明，被她注意到异常的话……”
　　“那样的话，要不要先去学院逛逛街再回去呢？”
　　“好主意！”
　　于是，最后，在瑟莱忒和玛格莉塔达成共识之后，为了宣泄掉突然得知了必须要保守的秘密带来的紧张感，少女决定去和中心的希岱岛上逛逛街，那里也因为艺术节，即使在这样的深夜依然灯火通明。
　　而直到玛格莉塔又逛了一圈回到枫丹馆前时，欧琳丝房间里的灯光，依然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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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3节 EP.30 姐妹的共浴「I」

　　“罗曼罗兰女士，这种时间，您怎么突然回来了？”
　　几位从罗曼城一起来到这座城市，但现在主要工作就是在这座洋馆做安保的警卫们正在执夜。见到少女出现在洋馆的门外，他们在惊讶之余迅速地打开了洋馆的大门，让这位皇家圣卫小姐进了门。
　　当然，他们其实是有些疑惑为什么她会突然在这样的深夜回到枫丹馆的。在他们的认知之中，艺术节的第一天，玛格莉塔就和露娜一起在游玩了一天后又去到了萨德宅邸，在那里陪伴着那位公主才对。
　　“啊，我是回来找欧琳丝……嗯，找欧琳丝的。露娜大人让我带句话给欧琳丝。”
　　知道自己现在回到这里也确实有些奇怪的玛格莉塔含糊地编了一个借口。听到他这么说，执夜的那位青年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只是一句话吗……啊，不，请当我没说，一定是非常重要的话才需要您这个时候回来的吧。”
　　但马上，他就反应过来，把背挺得笔直。
　　由于玛格莉塔平常的每日锻炼就是找这些同样肩负安保职责的年轻人们来进行对练，所以他们之间很熟悉，加上玛格莉塔的容貌实在没有什么作为他们上位者的威严，有的时候，这些年轻人都会忘记少女作为皇家圣卫，是在帕列斯时他们的顶头上司。
　　而公主无论让这位少女做些什么，都是不用对他们解释些什么的。
　　“没关系的，查尔斯，不用这么紧张也没关系。看起来欧琳丝还没有睡，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心，好了，我去找她了。守夜也辛苦了。”
　　“不，您才辛苦了！”
　　……这几天的经历要说辛苦确实也蛮辛苦的。不过，作为经常因为自己的理由丢下应该守护的公主去做自己的事的人，被从来到帕列斯后就兢兢业业地干着同样辛苦还枯燥，每周只能有两个人有两天假期，几乎没有离开过这座宅邸过自己生活的这些安保人员说辛苦，玛格莉塔还是感到一阵惭愧。
　　有些不敢看这位青年坚毅的表情，她快步穿过了宅邸前庭的花园，进入了枫丹馆中。
　　宅邸中静悄悄的，这个时候就算是仆人们都已经入睡了。节日并没有影响他们的工作日程，不过如果说有什么好消息，大概就是因为这段时间露娜不在的缘故，她们变得更加轻松了吧。
　　毕竟，现在唯一在这座宅邸之中的客人，欧琳丝正在忙于赶稿。按照玛格莉塔对她的了解，她一定是几乎不出房间，不进行下午茶。对饮食的要求增加但因为会让她们都送到房间里而不去餐厅。就连沐浴也是把那当作一个人沉思的时间，而不让仆人们服侍，所以能极大地减轻仆人们的工作量。
　　不过，就连女仆们都休息了自己却还在赶稿，这样果然还是不行的。
　　——笃、笃。
　　来到欧琳丝的房门前，玛格莉塔伸手轻轻地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但少女尖尖的耳朵听到了房间里笔尖在纸张上起舞的声音停住了，拖鞋在地毯上的声音清幽幽地靠近，然后门被打开一条小缝，一双因为被打断而明显蕴含着怒气的双眼通过那狭小的缝隙，将危险的视线投射过来。
　　……大概是因为开始写作前命令过女仆们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来打扰，所以很清楚如果女仆来打扰的话一定是因为有非常重要的事的缘故才会停下写作过来开门吧，或许也还想着，如果只是法琳让自己要早些休息的话，就让她自己去休息然后立刻把门关上，所以才只打开了一条细微的缝隙，带着那样的眼神。
　　“那个……欧琳丝姐姐……我回来了……”
　　可因为看到的人是自己，那双眼睛里的怒意迅速消失了。
　　门的缝隙迅速扩大，穿着单薄睡衣的少女伸出了自己沾上了些墨迹的手，在自己的“妹妹”开口说出第二句话之前拉进了房间，拉进了自己的怀里，可是就在她将要拥抱她时，少女身上浓厚的甜蜜气息却让她皱了皱眉。
　　“……怎么一身是汗。”
　　“啊……那个……那是因为……”
　　自从和双树之种融合之后，玛格莉塔的体液发生了一些性质的改变，像是汗水、唾液和尿液之类的，会有一种花蜜似的甜香。这种味道比起正常的汗水气味更加明显难以藏匿，而就在刚刚玛格莉塔还在帕列斯绝对说不上凉爽的夏夜去希岱岛上走了一圈，这气味沾在衣服上，完全没法掩藏。
　　……说起来，要怎么向欧琳丝姐姐解释自己回到帕列斯后没有立刻回来报平安而是先和猩红到处去玩了呢……
　　想到这一点，玛格莉塔的冷汗忽然下来了。
　　“那个，已经很晚了，欧琳丝姐姐也赶快去睡吧，我也先去休息了——”
　　她有些慌张地说着，转过身就朝门外走去。
　　这样不过脑子的应对当然不可能被欧琳丝接受，少女刚刚走出一步，她肩膀就被啪地一下按住了。
　　“……玛格莉塔。”
　　欧琳丝的声音，在身后幽幽地响起。
　　“你该不会打算，就这样浑身是汗地到床上去睡吧？”
　　“因、因为女仆的大家都已经睡了，就不打扰她们了吧……？”
　　欧琳丝轻轻地叹了口气。
　　“……呼。”
　　那气息呼在玛格莉塔的后颈上，冷汗已经流到下巴的少女一下子就挺直了背脊。
　　“这样也算是罗曼罗兰家的淑女吗？”
　　“可是，现在再叫醒女仆们让她们准备热水，实在是不太好……”
　　“……这么热的天，你就一定要洗热水澡吗？”
　　“……”
　　说的也是哦。
　　虽然这个时候宅邸的乙太炉肯定已经熄火了，但是大浴场不会因为没有乙太炉就不能使用，就算那个宽敞的泡澡的池子没有放水，在这样的天气用凉水洗个淋浴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而且这种天气，冷水浴显然也更加舒适。嗯，那么就去洗个冷水澡吧，就这样。
　　“那么，欧琳丝姐姐，我就去浴室沐浴一下，然后去休息了……”
　　玛格莉塔把脸扭回门外的方向，重新迈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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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4节 EP.31 姐妹的共浴「II」

　　“……沐浴？你不是那种如果无法泡澡的话就会觉得自己有哪里没有洗干净的类型吗？”
　　“虽、虽然是这样，但我还不会因为这样浪费大量的水。”
　　因为从小开始泡澡就是理所当然的行为，所以玛格莉塔很习惯泡澡，如果只淋浴却不泡澡，就会在心理上觉得自己根本没有洗干净身体……这样的事当然瞒不过从小一起长大，在远没有觉醒男女意识的婴幼儿阶段一起洗澡过很多次的欧琳丝的。
　　当然，以玛格莉塔的情况，没法泡澡时候的反而是极少数，甚至在少女记忆中最长一段无法泡澡的时间，还是春前月自己那个严重的违纪被关禁闭时。
　　“那么，阳台花园那个浴池不是刚好吗？正好，我也打算洗完澡休息了，就一起去洗吧。”
　　“诶？诶？阳台花园上的浴池……”
　　玛格莉塔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当意识到欧琳丝说的是什么的时候，少女一下子就脸红了。
　　“……欸欸欸？！”
　　阳台花园上的浴池，那当然指的就是，最初入住这座宅邸时就被重点介绍过的，据说是圣香槟街区所有贵族都很羡慕的，屋上花园的浴池——实际上最初介绍时，这个被惊心修建的灌木环绕的圆形水池还是一个游泳池，但是，的确也说过可以通过独立的乙太炉加热后，变成一个露天的浴场。
　　在现在的气温下，就算没有加热，那也回事一个很棒的浴场，可问题是……那是露天的啊。
　　“欧琳丝……姐姐，在那种地方洗澡，我觉得也不算是淑女的行为哦？”
　　“有什么问题吗？”
　　还问有什么问题！
　　“就是，在室外光着身子洗澡……”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穿上这个。”
　　身后传来打开衣柜翻找的声音，然后，一块深色的布料就落在了玛格莉塔的头上，将少女的视野遮挡。
　　“啊、诶？这个是……”
　　把布料拿下来之后玛格莉塔注意到这是一条极其宽大的衬衫，领口不大，袖子很短，但宽松的下摆足够垂到小腿。
　　但最重要的是它的材质，这种很有特点的触感让玛格莉塔一下子就意识到它是什么了——会用这种十分疏水的布料的衣物，只能是泳衣了，可这个显然和少女熟悉的，贴身的短袖短裤类型的泳衣不同，穿着这个可就别想在水里自由行动了，不过如果只是想要浸泡在水里而又不让身体暴露出来……
　　“如果想要使用花园浴场就穿这个浴衣，来到这座宅邸后，女仆长告诉我的。”
　　说着的时候，欧琳丝已经脱下了那件浴衣，换上了这个甚至可以说是裙子的服装。当她转过身看玛格莉塔还没有换好衣服，那双蓝幽幽的眼里闪过了一抹奇异的神色。
　　“……还不换吗？还是说，没有人帮忙就没法换衣服？真是的，虽然妹妹向姐姐撒娇也不是不可以……”
　　“我、我马上就换！”
　　不知为何，那种神色给了玛格莉塔一种危险的感觉。
　　……………………………………………………………………………………………………………………
　　忙不迭地脱掉洋装，把浴衣套到了自己的身上后没多久，穿着宽松、大面积地遮蔽着身体肌肤的黑色浴衣的两位少女来到了枫丹馆露台上的花园。
　　这里平常最主要的用途就是举办下午茶。而最常举办下午茶的地点就是水池的旁边。在摇曳着清波的水面上，倒映着快升上天中的明月。大理石水池中的水同时也源源不断地在为下方的花园提供灌溉，是流动的活水，因而不需要特别打理也很干净。围绕着水池的灌木则长着会在一天的不同时段盛放的花朵，在夜晚绽放的花儿有着白皙如瓷器的花瓣，弥漫着淡雅的清香。
　　“啊，欧琳丝姐姐……”
　　“怎么了？虽然说是洗浴，但这其实和游泳没有什么区别呢。”
　　就在玛格莉塔还在为在这种露天场合洗澡这样很明显违背淑女准则的行为踌躇的时候，欧琳丝已经来到灌木围栏的缺口旁，脱下拖鞋，将足尖轻触水面。
　　水波荡漾，扰乱了水池中明月的光芒，少女没有急着下水而是先从足尖开始一点一点适应着完全褪去白昼暑气的凉水，然后才泡入清凉的水池里。
　　“这倒也是呢……”
　　只是为了洗去汗水的情况下，游泳和洗澡有什么区别呢？这还真是个不值得深思的问题。意识到这一点后玛格莉塔忍不住挠了挠后脑勺，泡进了水中。
　　和欧琳丝不同，少女并没有逐步适应温度，她现在的体质完全可以无需担心在突然进入凉水后肌肉的痉挛。
　　不过欧琳丝并不知道这一点，她看到少女身上的浴衣被凉水撑起如同一朵黑色的水母，忍不住皱起了眉毛。
　　“也不先适应一下，直接泡进来没关系吗？在泡凉水时要先这么做，明明还是你教我的。”
　　“啊，我的体质足够好所以是不用担心啦。”
　　“只要体质好就不用担心吗？”
　　“好到我这种程度的话，应该就不用担心了。”
　　“是吗，这么看起来，在西西里的体检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吧。”
　　“诶，嗯，只是虚惊一场而已呢。”
　　“只是虚惊一场吗？那么，那只黑色的小鸟又是怎么回事。”
　　“啊，关于那个……”
　　结果，果然还是需要好好解释，告诉欧琳丝姐姐自己平安无事才行呢。
　　体检的结果是身体健康，虽然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但是也不是什么糟糕的变化。隐瞒了双树之种这边的情况，玛格莉塔向欧琳丝详细地解释着「神隐」的变化。
　　清凉的流水洗去了汗水的痕迹，虽然这也让困意远离，但不管怎么说都该休息了。
　　于是在结束了和向康妮·李解释时同等规模的长篇大论之后，感觉有些口干舌燥想要喝点什么的玛格莉塔，这样提议道：
　　“欧琳丝姐姐，身体也洗干净了，再这么泡下去康妮会着凉的，差不多也该……”
　　“……好帅……”
　　“……诶？”
　　然而，她却听到了意料之外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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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5节 EP.32 姐妹的共浴「III」

　　“好帅……”
　　“欧、欧琳丝姐姐？”
　　目光从星月璀璨的的夜空回落到自己姐姐的身上，肩膀再度被抓住的玛格莉塔的视野，开始剧烈地摇晃。
　　在她面前，欧琳丝的双眼里，仿佛亮起了光。
　　“给我看看！给我看一看那些影鸦！寄宿在影子里的黑鸦，伴随千之影鸟的少女，这个，特别帅气不是吗？玛格莉塔，快让我看看！”
　　“啊，诶？欧琳丝姐姐，请冷静一点——”
　　摇晃着，被摇晃着，在水面上激起哗啦啦的水花。就像是陷入某种了某种狂热的情绪一样，欧琳丝呼吸也变得急促，她抓着玛格莉塔的肩膀摇晃着，一点点迫近。
　　这种情绪，玛格莉塔也不并陌生。
　　欧琳丝是一位小说家，相比起只是作为爱好的芭蕾舞和其他艺术，创作故事才是她的「工作」与「人生意义」。虽然由玛格莉塔来说肯定带有相当程度的主观加成，但自己的妹……不，姐姐是一位相当优秀的小说家，每一部作品的销量和口碑都相当不错，虽说只局限于罗曼王国周围。
　　所以，欧琳丝也有些小说家特有的职业病——比如说，当有好的灵感的时候，就会陷入到这样一种强烈的狂热状态。
　　“玛格莉塔、玛格莉塔——让我看看嘛，呐——”
　　连语气也变得像是撒娇那样地甜腻起来。那副“姐姐”的样子消失了，现在，在玛格莉塔面前的，无疑就是她最为熟悉，最为重要的妹妹。那个总能从自己向她说的传言和逸闻中抓住有趣的灵光之种，并用心血哺育出比原本更加有趣的故事之花的，比自己厉害得多的欧琳丝。
　　已经被从正面按到水池的边缘，两人的鼻尖只有一根手指也无法介入的距离，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蓝色眼睛之中闪耀着急切的热诚，短促呼吸着的双唇，正因为月光镀上一层莹润的清辉。
　　“我、我知道啦，我知道啦，欧琳丝姐姐先冷静点。”
　　“快让我看看我就冷静一点。”
　　“哇，知道啦知道了，那就……”
　　但在这个时候，从下面的花园里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在那里的，莫非是玛格莉塔小姐和欧琳丝小姐吗？”
　　——哗啦！
　　因为这出人意料的打扰，姐妹两人的嬉戏骤然中止。
　　“——啊，是的，是我们。”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玛格莉塔。
　　仔细想想就会知道，枫丹馆是有人守夜的。这种时间，屋上的水池忽然响起了激烈的水声，那么当然会有人前来查看——不过显然守夜的人也很清楚这个时候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如果不是胆大包天的小偷就是宅邸中两位尊贵的女性，所以他并未走上这个花园，而是在下方的庭院里问着。
　　“因为太热了，所以到这里来游会泳，过一会就会回去休息了，请不要在意。”
　　“是吗，我明白了，希望两位能玩得愉快，虽然天气很热，但也请注意不要着凉了。”
　　有意避开了在外面沐浴这种不淑女的行为，将之替换为更加正常的游泳，最为贵族解释到这种程度也就足够了。下方的警卫很快便恭敬地离开，玛格莉塔重新侧过头看着面前的欧琳丝，却发现那双湛蓝眼眸里的火焰几乎要喷出来了。
　　“给、我、看、看！”
　　“好、好的！”
　　——真是，令人怀念的感觉呢。
　　那些自己没有察觉出能够发掘有趣故事的传闻却被欧琳丝发现闪光点的时候，欧琳丝也总是这样，会突然激动地追问事情的全部细节，于是过去的她就不得不在不断地追问下绞劲脑汁地回忆自己原本可能并没有太过注意的那些细节，虽然在回忆的时候也会觉得苦恼，有时候也会因为实在想不起令欧琳丝失望，但当看到她的小说，从那充满幻想的文字中看到来自自己提供的话语的时候，那种心情，也是让人久久不能忘怀的。
　　如果不给欧琳丝看的话，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房间去了。于是片刻之后，在水池与水池边的灌木上，就落满了黑色的影鸦，就像一片黑色的云彩。
　　它们乖巧地在水池边和灌木上蹦蹦跳跳，有些大胆的小鸟还试图钻进水底，可惜构成它们的雾气让它们只能漂在水面上而无法沉下去。有几只离得近了，被欧琳丝抱起来抚摸，沾着冰凉水滴的手指穿过那虚雾的身体，它们也只是好奇地歪着小脑袋，看着与母亲一同泡在水里，两眼放光的少女。
　　“好乖啊……”
　　“嗯，嘛，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孩子完全不怕人……”
　　“是因为它们的母亲是人的原因吗？”
　　“不、不能排除这样的可能呢……”
　　“呼呼，灵感冒出来了，灵感冒出来了！在影子里寄宿着一千只乌鸦的少女在大陆上旅行的故事……不，是影子由一千只乌鸦组成的少女。在民俗的传说里，失去了影子的人是死者，因为某些原因而失去了死亡的少女得到了一千只乌鸦的帮助，在大陆上行走。但因为乌鸦的缘故而被视为是死神的死者，在这样的冲突之中，寻找着救赎的少女的故事……”
　　“啊不，其实这些孩子也没有一千只那么多……”
　　但欧琳丝已经沉浸到自己的世界中去了。
　　这样的细语不断地从少女的嘴唇间漏出，她开始描述一个失去了死亡，寻求着死亡而又被其他人当作死亡象征的少女的故事。
　　“欧琳丝姐姐、欧琳丝，听我说啦，再泡下去的话会感冒的。”
　　一千只乌鸦陪伴着她，而她在旅途之中也得到了新的朋友，获得了重要的羁绊，并且在最终，她与陪伴着自己的鸦群们告别，战胜了死神找回了属于自己的影子。
　　“而且欧琳丝姐姐还有空写新的作品吗？”
　　故事的大致框架在短短几分钟里就被构建了起来，而在这个空挡，玛格莉塔的话终于被她听到了，欧琳丝一怔，然后对着苦笑的玛格莉塔严肃地摇了摇头。
　　“本来就不会立刻去写，无论什么灵感，如果不经过时间的沉淀就无法成为好的作品。但是，如果不随时把这些灵感记下来的话，无论是再优秀的作者都会有灵感枯竭的一天……啊切！”
　　不过，在顿了一下后，猝不及防地，欧琳丝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不过就算是夏天，泡在凉水里太久也是会生病的……”
　　“是哦，赶快回房间吧。”
　　玛格莉塔从水里站了起来，甩了甩浴衣上的水珠，又捧起了被打湿而变得沉重的发丝。影鸦们纷纷飞回她的阴影之中。
　　“不过，真是怀念啊，感觉已经好久没有像这样分享着见闻，然后让欧琳丝出现灵感了。总记得，还是欧琳丝和我讲故事的机会比较多呢。”
　　“……你不记得了吗？”
　　同样从水池里站起，稍微拧了拧身上的布料把水滴甩开的欧琳丝在一瞬间露出了有些惊讶的表情。
　　“嗯？记得什么？”
　　“……不、没什么。不用在意，头发也湿掉了，回房间之前，还得先去浴室拿毛巾把头发擦一擦。”
　　但那表情很快又变成了一种释然。欧琳丝轻轻摇了摇头，和自己的“妹妹”一样挽起了滴落着水珠的发丝，朝着宅邸的方向走去。
　　玛格莉塔连忙跟在了后面，这个时候，少女也才终于注意到了一件事。
　　“啊，说起来，我们忘记拿毛巾了……”
　　“平常都是女仆们准备好的呢，真是的，我们也太大小姐了一点，难道没有女仆服侍就连澡都不会洗了么。”
　　“虽然本来就是大小姐呢……”
　　这样漫无边际地说着话，结束了共浴的姐妹们回到了宅邸里的浴室。
　　然后，她们又遇到了另一个问题。
　　这里确实是有毛巾了，可是……
　　理所当然地，在平时放着更换衣物的篮子之中，并没有可供她们更换的衣物。
　　……看起来，已经习惯了要洗澡时吩咐一声，于是专业的女仆就会准备好一切的两位大小姐如果没有女仆的服侍，想要好好洗个澡，确实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问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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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6节 EP.33 晚安之吻

　　回到自己房间之后，少女的紧张感也算是消失了。
　　……虽然明知道宅邸中自己之外的人都睡着了，但光着身子从浴室走过一段不短的路回到自己房间还是会让人有紧张感的。
　　不过一进自己的房间，来到属于自己的私有领地，紧张感消失之后，玛格莉塔就连睡衣也没有换地扑到了自己的床上。
　　即使有一段时间没有在宅邸之中住，但枫丹馆的女仆们还是敬业地将这个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
　　扑到自己的床上的玛格莉塔拖过了叠放得整齐的放在一旁的毛毯。抱着毯子，感受着身体吸收着夜晚的气温一点点回升，躺在凉席上的玛格莉塔将圣银的铳刃藏在了枕头下。然后才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抱怨：
　　“呼……好累……”
　　“辛苦了呢，玛格莉塔小姐，请好好休息吧。”
　　“嗯，晚安，瑟莱忒小姐，总感觉「双树之种」也在催我赶快休息呢……”
　　“吸收了大量的大地与水脉的生命精气之后，它也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呢，这种时候更要注重休息才行。”
　　“嗯……那么……晚安……嘿。”
　　“……？”
　　少女小巧柔软的嘴唇在圣银古典的花纹上轻轻一印，在瑟莱忒发出疑惑的声音之前，就把自己的好搭档塞进了枕头的下面，然后把脸埋进清凉的水枕中。
　　但这个时候。
　　玛格莉塔尖尖的耳朵抖了抖，听到了脚步声的靠近。
　　“玛格莉塔。”
　　“欧琳丝姐姐，怎么了……”
　　没有锁的门被打开了。从床上爬起来，转过身，正有些疑惑为什么应该已经道过晚安的姐姐忽然又来到自己房间的玛格莉塔在看到从门外走进来的欧琳丝的一瞬间，撑起身体的手臂一软，差点重新倒回了床上。
　　——扑通！
　　胸口的深处，猛地跳动了一下，一股全然不同的热度迅速地流遍了全身，比起夏夜的温度更迅速地带走了肌肤上残留的凉意，血流在往脸上汇聚，就算不看镜子玛格莉塔也知道，自己的脸一定是红透了。
　　“欧、欧琳丝姐姐，那、那个衣服是……”
　　“昨天新买的睡衣，怎么样。”
　　“就、就算你说怎么样……”
　　站在门边，被月光照亮着半边身体和脸颊的欧琳丝轻轻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她忽然完全从阴影之中走出，也放下了有些紧张地拦在胸前与小腹下方的手，在玛格莉塔的面前把双臂拢在肚子上，令珠宝华光映照着的自己的身体，展现在玛格莉塔的面前。
　　玛格莉塔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晕晕的。珍珠的光芒、水晶的光芒，华奢的金丝，朦胧的轻纱——这几乎就是露娜从玛丽王后那里收到的那件寡廉鲜耻的衣物加上了一些布料的版本，而且加上去的那通透轻盈的半透明纱布根本没有起到任何遮掩的作用，反而因为那种朦胧的感觉让这套衣服显得更加地妖艳。
　　“不、不喜欢？”
　　穿着这件衣服的欧琳丝现在的脸也红得宛如帕列斯黄昏时的天空，她也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穿着这样的衣服走到玛格莉塔的面前的。在来的路上她甚至比什么也没穿地回自己房间时还紧张，如今只靠着摆姐姐的架子，以此来掩饰自己的羞耻与慌张。
　　可是玛格莉塔现在完全没有察觉到这样的事了。她想要给出否定的回答，但对于她来说特别的刺激——那些珠宝与奢靡的贵金属映照在肌肤上的光泽正强烈地鼓动着她的本能，让她那完全掩饰不了的心跳完全无法那么做。
　　看起来，只要符合了最基本的要求，就算多点布料也不会让刺激减弱。
　　“不……喜、喜欢……”
　　“是吗……呼……”
　　轻轻地松了一口气，欧琳丝坐到了玛格莉塔的身边。听到这个回答之后似乎让少女的紧张有了极大的缓解，连带她的表情也变得从容了一些。不过在另一边，玛格莉塔现在还处于完全无法理解事态的情况下。
　　就连手指无意的触碰，都让少女的身体好像痉挛般地一抖。
　　“为、为什么欧琳丝姐姐会买这样的衣服？而、而且，现在过来，有、有什么事吗？”
　　“那、那是因为，虽然道了晚安，但是最重要的事还没做吧？”
　　“最、最重要的事？”
　　坐在床沿，玛格莉塔有些不敢去看欧琳丝，不过在听到“最重要的事”的时候，少女却好像直觉性地理解了那是什么。
　　“嗯、嗯。在互道了晚安之后，姐妹之间需要做晚安的吻……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不，我想无论哪里的姐妹都不会把这当成理所当然——这样富有常识的话在少女的脑海之中翻腾，却说不出口，她的下巴被捏住了，脸也被扳过去，而那双在湛蓝深处隐藏着什么的双眼就好像看穿了她在想什么，轻轻地开口。
　　“艺术节的第一天，约好了吧？”
　　“啊、诶……”
　　微热的手指，捏住了她的鼻尖。露出一副在咖啡馆的盥洗室时玛格莉塔也见过，但在更早之前从未目睹的成熟表情的欧琳丝，脸上却还堆满着红晕。
　　“只要我想做，玛格莉塔不许拒绝，这是……姐姐的要求。”
　　这又不像是“姐姐”而是“妹妹”了。可是，又应该是姐姐才对，因为在这里，自己才是妹妹。
　　因为无论是自己还是欧琳丝，都已经和以前不同了。
　　妹妹要听姐姐的话，姐妹要做晚安的吻，说起来玛丽姐也说过类似的话，虽然这些都是倒错甚至悖德的行为，可是……
　　身体、或者说内心深处，反而像是对这有着某种……期待。
　　不应该有，但却正因为不应该有所以才会期待，才会躁动，才会……遵从。
　　直直地凝视着那双眼睛，玛格莉塔的嘴唇微动——
　　“是的，欧琳丝……姐姐，我会……听话的，因为妹妹要听姐姐的话……”
　　闭上眼睛，在话语落下的同时，屏住呼吸，微微地，分开双唇。
　　迎接那将呼吸也支配的吻。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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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7节 EP.34 淑女的口红修养

　　身后的房门合拢，从带着些甜腻的空气中离开的少女靠在房门的后方轻轻，胸膛耸动。
　　虽然身体从那里离开了，可甜美的气息还存留在自己的身体之中，随着每一次的呼气滑过咽喉，拂过舌尖，带来一阵轻柔的，令人无法去不在意的颤动。而当吸入空气，走廊上略微闷热的空气又会被那份甜蜜所沾染，把从那氛围中离开的时间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延长。
　　心跳得极为剧烈，不知道、不知道应该已经躺倒在床上的玛格莉塔有没有察觉到自己这个“姐姐”其实也没有强装出来得那么从容呢？
　　欧琳丝缓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让自己的背脊离开了门板，她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主卧的门扉，捂着自己的嘴快步离开。
　　急于从片刻前那长久而深厚的吻带来的，令人迷乱的气氛中逃离时，这些留存在唇齿间的感觉，在身体里飘荡的气息就像薄薄地，引人迷失的雾气那样恼人。可是等到恢复了理性的现在，想要将它们更久一些地记忆在脑海之中的时候，每一丝温度与触感的失落又让人那样地焦躁不安，直叫人想要重新推开门扉，不顾一切地对那有些笨笨的妹妹索取、掠夺、整晚、整天都腻在一起。
　　毕竟，排除掉在咖啡馆中那个更多地出自一股怨气的吻，今晚还是她第一次、第一次与喜欢的人亲吻。
　　这个想法是那样地有诱惑力，以至于在它突然地升起时，已经走下楼梯的欧琳丝脚步都为之一顿，转过了身。
　　——那样是不行的，在这里必须展现作为姐姐的从容才行。
　　但她还是遏制住了往回走的脚步，按照原本的路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但回到房间之后，欧琳丝也并未躺倒床上去，在激动的心情之中入眠。而是在乙太灯的光芒下坐到了化妆台前，将一支支口红在镜子前排列。
　　拿起这些全新的，就和身上的这件睡衣一样，这两天在这座时尚之城花大价钱所定制的逸品，欧琳丝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它们都还没有被使用，但它们很快就会被使用，在自己所喜欢的那个人的身上留下独属于她的色彩。
　　当然，不仅仅是嘴唇。
　　这样想着，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头脑似乎又要沸腾，这个时候她才从镜子中看到自己正在傻笑。
　　连耳朵和脖子上的红晕都还没有消去，眼中似乎还有微的水雾，穿着煽情至极的衣服，就像是刚刚尝到甜头的小女孩一样傻乎乎地笑着，啊啊，这哪里有姐姐的样子呢？
　　这样可不行啊。
　　欧琳丝用力地摇了摇头，接着又深呼吸。用这样的方法让自己冷静下来之后，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转过头看了一眼书桌，以及放在桌面上的原稿。
　　“……不要着急，慢慢来，和玛丽姐比起来，我的优势是在于有充足的时间。而且……”
　　金色的羽毛笔边缘还有着墨水的纯蓝，她拿起这件玛格莉塔送给她的神秘造物，在原稿最上面的白纸上轻轻一拂。
　　于是，墨水绘成了图画。一片雪白的纸张上出现了花纹繁复的边框，边框之中包裹着盛开着百合的庭院，在庭院的中央，几位少女的肩靠着间，手握着手，让彼此的背脊紧贴。
　　最中央的是，玛格莉塔，而分别握着她的手的，则是玛丽，还有她自己。
　　把目光从画面的中央移开，在阴影处，一个成熟且妖艳、但轮廓上却有些模糊的身影站在一个既不靠近，也不远离的暧昧的位置，微笑地凝视着她们。
　　这是令人忍不住会心一笑的图景，也是少女在改变、在反复地苦恼、思考、在对改变了的自己与姐妹们的感情不断、不断地权衡与想象之后，所能描绘出的，最符合她对于美好定义的光景。
　　是的，对她而言，最美好的光景，现在这光景之中还缺少一个人，缺少一个至关重要的人，没有她的话不行，对于牵着手的三人而言，那位有着月亮之名的少女，也是特别的。
　　少女凝视着这副图画，这副她已经设计好的，自己新作的封面。她将目光下移，在图画的下方，在标题下面，用来留下作者的名字的空白位置。
　　她抬起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
　　“呼啊……睡得好舒服……”
　　透过窗帘晒入的阳光唤醒了沉睡的少女，从毛毯中蠕动着爬出来后，玛格莉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几天以来，这是睡得最舒服的一次，熟悉的床。熟悉的枕头，最重要的是有风从窗户中吹拂，有阳光透过晨曦的薄云。
　　在大地之下和大地之上醒来的感觉截然不同，枫丹馆的环境也比西西里分部的地下更适合睡眠，玛格莉塔从床上爬下来，舒展身体，感觉这段时间积累的疲劳全都一扫而空了。
　　“早上好，瑟莱忒小姐。贝莉——她并不在呢。”
　　舒展好身体，少女下意识地想要呼唤自己的贴身女仆，不过马上她就想到因为很长时间不在枫丹馆，贝莉应该是去到了萨德宅邸，在那边代替明面上也是侍从的自己照顾着露娜。
　　让宅邸中的女仆来服侍自己穿衣——这样的念头倒是一下子就消失了，接着，怎么也没找到「衣物吞食者」的少女又想起来，自己昨天穿的衣服现在应该是在姐姐的房间。
　　昨晚她在那里和欧琳丝姐姐换了浴衣，去枫丹馆的露天泳池泡了个澡洗去了汗水，然后回到浴室擦干身体与发丝后，就直接回到房间休息，而忘了将在那时换下的衣物带回来，虽然后来欧琳丝姐姐又来过房间，但是她也没有把衣服顺便带过来。
　　“……”
　　啊，不好。
　　只是回忆起昨晚入睡前的那个吻，心跳就又开始加快了。
　　欧琳丝的嘴唇的柔软与温度仿佛烙印在了自己的唇上，胸腔之中似乎还残余着那令人忍不住兴奋起来的呼吸。把手放在胸口，还看得到白皙肌肤上浅浅的痕迹。
　　虽然只是亲吻，但亲吻着彼此身体的不止是嘴唇。还有心跳，还有体温，还有被情欲鼓动的薄汗和彼此的手腕。
　　玛格莉塔还记得。
　　最初的时候还是单纯的亲吻，虽然唇齿不断碰撞，但除此之外的触碰就只是自己的下巴被欧琳丝姐姐的手指捏住，可是渐渐地，就好像不满足于这样普通的接触，欧琳丝姐姐让自己坐到了她的身上，不是跨坐——因为那样自己在亲吻中的位置会从低转为高——而是公主抱一样的姿势，或者说是自己像婴儿一样被她抱起来的姿势，这个姿势维持了没一会儿，玛格莉塔又被推倒在床上，不过这时似乎是她主动请求着，而欧琳丝回应了她的索求，用另一种更加亲密的拥抱继续着那个吻。
　　支配着呼吸，鼓动着心跳，交换着体液与温度，在彼此的身上留下浅浅的痕迹。
　　现在玛格莉塔都不知道，昨晚的亲吻到底持续了多长的时间，因为一直听从着欧琳丝的要求屏住鼻息，维系生命的呼吸全部来自于她的双唇，在吻结束后她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地，并就那样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欧琳丝姐姐……如果这么说的话，又会惹她生气吧。”
　　玛格莉塔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我想，答案是肯定的呢，玛格莉塔小姐。还是保持平常心比较好。”
　　“总、总之，先去把「衣物吞食者」拿回来吧……”
　　时间是上午8时，比往日起床的时间要晚，欧琳丝姐姐昨晚熬得那么晚的话，现在应该还在休息吧——这样想着，离开了主卧室来到客人使用的房间，轻轻敲了敲门也么有得到回应的玛格莉塔偷偷地推开门时，却看到欧琳丝坐在化妆台前，带着点好笑地看着这边。
　　“……为什么会知道是我？”
　　“这座宅邸的女仆可不会敲门却在说明自己是谁，来干什么之前就将门推开。你的衣服在这边，赶快换好然后坐过来。”
　　“欧琳丝姐姐，要做什么呢……”
　　“当然是化妆，作为一位淑女，你难道打算素面朝天地出门吗？”
　　化妆，对于一位贵族家族的淑女来说，这是每天必做的功课，就算只是化淡妆也不能不化妆。
　　不过对于每天早上更多的时间要用在锻炼上的玛格莉塔而言……怎么说呢，她也不是不想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但或许是因为成为淑女的时日还短，而过去最常做的化妆就是洗把脸完事，如果没有贴身女仆每天帮她迅速地化好妆，她就不会主动去做这件事。
　　……一言以蔽之，就是懒而已。
　　“诶。”
　　“不许发出奇怪的声音，好了，换好衣服赶快过来。”
　　“是……”
　　所以在欧琳丝拍了拍梳妆台前的椅子，做出一副要给她化妆的样子后，玛格莉塔也没有怎么抗拒，在换上了「衣物吞食者」之后，乖乖地坐在了镜子前的椅子上，从镜子里看起来，这就好像是一位少女要给自己心爱的玩偶化妆。
　　“不过，欧琳丝姐姐，请把妆化淡一点，粉底也不用了，这种天气很容易流汗……”
　　“……我当然知道这种事。不过这种像是炫耀自己的皮肤连粉底都不要的话，听起来真是恼人，明明是差不多时间睡的，为什么玛格莉塔你的皮肤就完全不像熬过夜，我的就肉眼可见的粗糙……”
　　没好气地揉了揉露出乖巧表情的玛格莉塔的脑袋，又在那令人嫉妒的水嫩肌肤上揉了一把，欧琳丝拿起眉笔，弯下了身体。
　　如果不需要粉底，又是淡妆，那么化妆的步骤就只有眉毛、眼妆和口红三个部分了。没过多久，欧琳丝就做完了前两步，看着玛格莉塔今天衣着的色彩搭配，她从化妆品中取出了一支口红。
　　“好了，闭上眼睛，很快就好。”
　　“……？”
　　玛格莉塔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涂口红为什么要闭上眼睛呢？
　　“好了，乖乖闭上就可以了。”
　　不过欧琳丝可没有给她提问的机会，于是少女乖乖闭上了刚涂抹好眼影的眼睑，听着自己的姐姐将口红的盖子打开，涂抹在嘴唇上……
　　可是她并没有感觉到口红的触感。
　　“……那个，欧琳丝姐姐？”
　　“不要着急。马上就好。”
　　可是素日这么说，玛格莉塔却还是没有口红触碰到自己的嘴唇。
　　就在少女迷惑不解的时候，忽然，她的嘴唇触碰到了什么。
　　绝非是口红的、柔软的什么——
　　“……？！”
　　下意识地，玛格莉塔睁开了眼睛。
　　近在眼前的是长长的睫毛和紧闭的眼，不过或许是感觉到了她的视线，眼睑很快又睁开，欧琳丝的脸稍微远离，有些不满地看着睁开了眼睛的玛格莉塔：
　　“……不是让你好好闭眼吗。”
　　“那个欧琳丝姐姐，这是在……涂口红？”
　　“不然还能是什么？”
　　——那当然是、亲吻。
　　这样的话玛格莉塔没能说出来，因为她转过脸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后，也有看到自己的嘴唇上，被印上了口红的色彩。
　　就好像在咖啡馆的盥洗室时一样，虽然现在的颜色还很淡，但只要重复几次，很快就会变得比起用卸妆水卸掉，干脆直接涂满更省事的状况。非要说这不是涂口红，到也……
　　而且，比起冷冰冰的口红，柔软的嘴唇果然还是……
　　“……嗯唔？”
　　脑海里翻腾着这样想法的时候，欧琳丝已经重新给她的嘴唇补好了口红，在自己的妹妹眼睛里好像有蚊香一样的奇怪图案旋转着还在混乱中的时候，她已经又一次地弯下了腰。接二、连三，渐渐地玛格莉塔也不再去考虑奇怪与否的问题了。少女放松了身体，闭上了眼睛，把这当作晚安的延续，顺从地接受着和之前的每一个比起来都更加平静，但同样令人心跳加速的吻，接受着自己的嘴唇被染上和欧琳丝相同的色彩。
　　直到好一段时间之后，口红的触感贴上了她的嘴唇。
　　“……最后为什么又用口红了？”
　　“因为最后还有些细节需要处理……别乱动。”
　　“嗯姆……”
　　但这个细节处理的时间也相当长。
　　终于，在欧琳丝说“好了”之后，玛格莉塔转过脸，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那个，欧琳丝姐姐，这个颜色是不是太浓了啊……”
　　虽说是淡妆，但唯独唇彩的颜色不那么淡，虽然也还没有到不协调的程度，但总让人感觉是刻意强调了嘴唇一样。
　　“不、就是这样的啦，好了，这样化妆也结束了，你先去餐厅吧，早餐应该已经准备好了，我随后就过去。”
　　“一起去不也可以吗？”
　　“不，玛格莉塔你先去吧，我要重新补一下妆。”
　　“嗯……那好吧。我先去餐厅了。过会儿见。”
　　“嗯。”
　　——啪嗒。
　　房间的门被关上了。听着“妹妹”的脚步声的远去，坐在梳妆台前，把口红放下的欧琳丝，忽然抱住了脑袋，砰、砰、砰地，用自己的额头撞着桌面。
　　“……搞砸了……跟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这当然指的是，口红涂抹的效果。
　　事实证明，用嘴唇去涂口红的效果并不好。至于玛格莉塔的妆容能看，那完全是后面「处理细节」的时候重新涂了一遍的缘故，但即使如此颜色也涂的有些太深了。
　　失败了……不，等一下。
　　用额头和梳妆台的桌面亲密接触着的少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虽然从化妆的效果来看算是不太成功，但是，在亲吻的时候玛格莉塔也完全没有抗拒的样子。从这一点来看，也不能说是失败……吧？
　　是了，本来做这种事的目的就不是要为她化多么好的妆，这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没错，重要的是……用这些名目，建立起她们之间与过去——也与玛丽姐和露娜所不同的相处方式。
　　欧琳丝所描绘的最好的未来并不仅仅属于自己，可是，少女也有自己的私心。所以她才会让玛丽先——一方面这是对于自己过去在无知的情况下让玛丽姐主动退出的愧疚，另一方面，比起玛丽，她有更多更充分的时间去准备。这让她可以不用像玛丽那样，在计划好的时候快到时还在忧虑自己的心意会不会不够充分。虽然被玛格莉塔事先知道了自己的感情是个致命的失误，但反过来想，这也是一种机会。
　　“……按部就班地，慢慢来吧。”
　　再抬起头时，欧琳丝的表情已经冷静了下来。
　　稍微花了些时间补好妆后，带着坚定的决心，少女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顺便一提，在早餐的时候，玛格莉塔因为不注意，在餐具和食物上都沾上了口红。
　　预定的外出时间，因为这个原因又推迟了半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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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8节 EP.35 萨德庭院中的舞者

　　“上午好，玛格莉塔小姐，欧琳丝小姐，今天的口红很漂亮哦。是相同的口红吗？两位的关系可真是好呢。”
　　“上午好，萨德小姐，莫非，你真打算出门？”
　　萨德宅邸，在庭院里大群狗狗的夹道欢迎下出来迎接玛格莉塔与欧琳丝的萨德小姐，一眼就注意到了玛格莉塔和平时不太一样的地方。那双敏锐的目光在姐妹们的嘴唇上微微地扫了一眼后就笑盈盈地看向了欧琳丝，
　　虽然察觉到了，但并不清楚那目光中的意味深长和鼓励的玛格莉塔微笑地回以问候，没有去在意。
　　“嗯，「美好的主从关系」社团就算是在假期也有很多活动哟，尤其是在节日期间，苦恼于和主人相处方式和关系的侍从，或者想要趁这个机会与自己保镖、女仆、管家这些陪伴在自己身边，关系亲密的侍从们有更美好的关系，所以……”
　　这样微笑着开口，今天也穿着相当过激但在她美妙身材的衬托下却显得相得益彰的衣物的侯爵之女把视线拉回到玛格莉塔的脸上，冲她眨了眨眼睛。
　　“这一点玛格莉塔小姐还要努力呢。”
　　“啊、啊哈哈……”
　　作为保镖的立场却总是把自己的保护对象扔下不管，对此玛格莉塔除了尴尬地笑，也没有什么可以解释的。
　　所以玛格莉塔迅速转移了话题。
　　“萨德小姐，露娜大人是在练习吗？”
　　“嗯，露娜小姐真的是非常努力呢，所以如果想约她出去逛祭典的话，大概是做不到的哦，不过，嗯……”
　　“萨德小姐，为什么盯着我看呢？”
　　“或许，玛格莉塔小姐能帮得上忙呢？”
　　“……诶？”
　　帮得上忙……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带着这样的疑惑，玛格莉塔和欧琳丝被少女带领着，来到了花园之中的芭蕾舞台。
　　曾经在这里起舞，用自己的决心得到了萨德夫人认可与帮助的公主殿下，今天也在这里起舞着。即使夏后月的炽热在她的肌肤上挤出了晶莹的汗水，花园中蒸腾着令人目眩的暑气，树影之下的她就像是雪白的天鹅一样，极力磨砺着自己的美。
　　音乐忽然提高，鼓手高亢地让铜钹奏起急促欢快的节拍，号手扬起小号，身着白色芭蕾服的少女开始了旋转，足尖点地，她将纤细却蕴含青春力量的左腿抬起，足背至小腿的弧线在空气中划出一个柔美的圆，干净利落地收回到右腿的膝盖边弓起，这个圆赋予了少女的身体更多旋转的力量，而旋转又赋予了摆荡的足尖、伸屈交替回转的左腿强大的活力。一段旋律后，小号又将乐曲拉上激昂的高峰，极富节奏的音乐仿佛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中鸣响，直到音乐忽然被掐断，就着最后一次旋转优雅地站稳，将双手如同羽翼一般高高扬起。
　　可天鹅的眉间有阴霾，宝石般的红瞳不那么明澈。
　　“暂时到这里吧，露娜小姐，你的朋友来看你了哦。”
　　按下留声机的开关，对着停止舞蹈，微微喘息着的露娜说完，萨德夫人微笑地朝玛格莉塔与欧琳丝问候着。
　　“上午好，玛格莉塔小姐，欧琳丝小姐。”
　　“上午好，萨德夫人，露娜大人也辛苦了，那个……我回来了。”
　　“……啊啊。一切都好吗？”
　　从萨德夫人的手中接过毛巾的露娜擦拭着脸上与手上的汗水，朝自己的皇家圣卫走了过来，她眼里的阴霾暂时消失了，被一种放心所取代。
　　早在出发前这位公主殿下就预料到玛格莉塔回来向她报告的时候可能会有其他人在场，为了不提及那个隐秘的组织，这样的对话就是一切安好的暗语。
　　“是的，一切都好。”
　　“……是吗，太好了。”
　　一瞬间，美丽公主的脸上露出了安心的表情。她端起了放在一旁的水杯，为接下去的练习补充水分。
　　“……那个，露娜大人。”
　　“嗯？”
　　可是在那表情下，有阴影弥漫。
　　“感觉露娜大人很疲倦的样子，离下一次选拔还有多久呢？果然还是太过努力了吧……”
　　——啪！！！
　　骨瓷的茶杯，忽然被有些用力地放下。水珠溅出，一时间原本和睦的空气仿佛凝固。
　　扎起长发，背对着少女的公主低着头，让玛格莉塔看不到表情，但现在……
　　现在，那一时消失的阴霾，仿佛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露娜……大人？”
　　“……抱歉，我有些激动了。玛格莉塔小姐和欧琳丝是来找我去逛祭典的吧，但是最后一轮选拔是在30日，抱歉，我抽不出什么时间再去游玩。”
　　可是回过头来，露娜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完美公主的面容，她朝着萨德夫人略微低头对自己的粗鲁行为致歉，然后又走向芭蕾舞的练习场，可是从她结束刚刚的练习到现在，就连五分钟也没有到。
　　那副平静的表情和若无其事的姿态都无法掩饰少女的心焦。焦虑，是的，无比强烈的焦虑，玛格莉塔见过自己侍奉的公主焦虑的样子，可是却从来没有见过那份心中的焦躁让她连准备起舞的脚步都凌乱不已。
　　“说起来，玛格莉塔小姐觉得怎么样呢？露娜小姐刚刚的舞步。”
　　这个时候萨德夫人忽然微笑着，这样开口。
　　露娜的脚步在这个时候忽地停下了。
　　“诶？我觉得露娜大人跳得很厉害啊，简直就像是……对，简直就像是教科书一样完美。”
　　听到少女的话，萨德侯爵夫人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她为露娜放下的茶杯重新倒满了清水，继续问着。
　　“像教科书一样完美啊……那么，玛格莉塔小姐认为，露娜小姐在跳的，是黑天鹅的舞步、还是白天鹅的呢？”
　　“诶？难道不是白天鹅的吗？露娜大人还穿着白色的芭蕾舞服呀。黑天鹅的话，应该会要穿上黑色的芭蕾舞服，然后给人的感觉也更要性感和妖艳……”
　　说着说着，玛格莉塔的声音越来越小了。虽然芭蕾舞的水平很差，不过一些这个领域常识性的东西，作为贵族的淑女她还是知道的。
　　比如黑天鹅和白天鹅虽然是同一位舞者饰演。比如，黑天鹅和白天鹅要表现出分明的气质……
　　可如果，露娜刚刚练习的舞步并不是白天鹅的话……
　　萨德宅邸的庭院里，空气一时间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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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9节 EP.36 表现力的欠缺

　　移步至庭院的凉亭，当了解到自己和玛丽姐在罗曼城为了家族的事情忙碌时，帕列斯这边发生的事之后，玛格莉塔忍不住掩住了嘴，来遏制自己难以置信的声音。
　　“也、也就是说，露娜大人在将要面对的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的选拔之中，情况不乐观，是吗……”
　　“也可以这么说哦，”
　　也是在现在，玛格莉塔才终于知道了自己没能去看的第二次选拔的结果。
　　和声势浩大的海选与第一次选拔不同，第二次选拔后，还留下来的人仅仅只有二十余人，而第三次选拔就会从这二十余人之中选拔出会在最终的舞台——「荣冠之舞会」上向艺术节无数观众献舞的舞者。
　　“一口气降到二十多人也……”
　　“没办法，毕竟舞会上表演的舞剧并不多，除去耗时最长、固定压轴的《天鹅湖》，历年也都只有五、六出的样子——换言之，这二十多人里也只有七人左右最后可以作为舞者站上舞台的，也只有三分之一左右，而现在，在这二十多人之中除了露娜小姐和匿名的另外两位之外，几乎全都是帕列斯及附近城市有名的舞者……”
　　“可是，露娜大人的舞技一定不会输给她们的！”
　　萨德小姐已经离开，只有侯爵夫人招待着玛格莉塔她们。露娜也被劝说着暂时休息，这位公主殿下现在就坐在玛格莉塔的对面，在听到自己的圣卫小姐这坚信不移的话后她好像想要说些什么，可是那双薄薄的嘴唇微微张开后，只漏出了一抹叹息。
　　“玛格莉塔小姐的这个说法也没有错哦，毕竟是一起通过了第二轮的选拔，不管怎么说，——”
　　微笑着的侯爵夫人则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露娜小姐是有天赋的。而来到帕列斯后她竭尽全力的努力，让露娜小姐在经典的242年圣铎拉贡皇家剧院编舞的这版《天鹅湖》上，有着和专业舞者比试的水准，就像玛格莉塔小姐之前的感想，露娜小姐全身心地扑在这支舞上，她完全可以当作这支舞的教学的典范。”
　　“不愧是露娜大人！”
　　侯爵夫人的夸赞并不是客套而是发自真心，玛格莉塔直觉性地理解到，这位女士对露娜这样的成就也是非常认可的，这让少女也感到有些骄傲。
　　这可是自己服侍的公主殿下！
　　“诶？可是，等一下，既然这样，为什么露娜大人的情况还不乐观呢？”
　　“啊啊，问题不在舞技上，而是在表现力方面呢……”
　　叹了口气，侯爵夫人看着默默喝茶的露娜。这位公主殿下现在一直沉默着，脸上没有笑容，但也没有别的表情。
　　平静——那副完美公主的假面非常平静，就连那焦虑的感觉也变得不那么明显。
　　“表现力……吗？”
　　“舞技是评判一位舞者水平的重要指标，但是，那并不是唯一的指标。舞蹈是表现的艺术，表现身体，表现情感、表现灵魂。没有表现力的舞蹈——尤其是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没有表现力的舞蹈是不会赢得掌声的。当然，缺乏表现力的舞者也不会被眼界极高的芭蕾舞团选中。”
　　在露娜和玛格莉塔的中间，欧琳丝静静地说着。
　　虽然直到现在，到底是哪个芭蕾舞团会在今年的艺术节上表演仍然是个秘密，可是不管怎样的芭蕾舞团都不会让缺乏表现力的舞者担任主角，这是毫无疑问的，在这一点上舞者与演员很相似。
　　可表现力，恰恰是她这位友人的弱项。
　　“但是，露娜的天赋并不在表现力这方面。即使她能完美地做出编排好的动作，也缺乏那种感觉。当然，专注一支舞，把动作做到完美以学生的标准来看已经很厉害，可是，如果要和以此谋生的专业人士相比的话……”
　　“另一个现在算是劣势的地方在于，以一位芭蕾舞者来说，露娜小姐的身体还只是一块原石，没有长年累月的锻炼，从身体上看就不像一位舞者。身高有些偏低，虽然皮肤非常好，但因为肌肉太少，手脚的线条有些太柔弱了，这让一些需要力量的动作力量感不太够。”
　　“还有缺乏经验的问题，包括向大众正式表演的经验，还有和其他人、尤其是男性舞者配合的经验。”
　　欧琳丝和萨德夫人就这样开始说起了露娜的劣势。
　　严格来说，这些都不算是缺点而是「不成熟的地方」，就像欧琳丝说的，以学生的标准来看，露娜已经相当不得了，能够突破第二轮选拔，就是对她的天赋与努力的肯定。只不过由于接下去要面对的完全不是一个层级的竞争者，这些才会被放大成缺点，变得致命。
　　“可是我记得……”
　　这个时候玛格莉塔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勃朗宁夫人好像说过，今年艺术节的舞会——荣冠的舞台对年轻的学生是有优待的吧，就是，同等条件下，会倾向于选择年轻，还没有成名的舞者……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勃朗宁夫人才会建议露娜大人……”
　　“同等条件下，会倾向于选择年轻，还没有成名的舞者，同等条件下呢。”
　　这个时候，欧琳丝轻声地开口了。
　　“诶？欧琳丝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举个简单的例子好了，如果舞技相差不大，但表现力差距很大，玛格莉塔，你认为，这样的两个人，算是同等条件吗？或者，用你熟悉的领域来距离。”
　　打断了玛格莉塔的话后，欧琳丝举了一个例子：
　　“两把手铳，同样都能在半分钟内射空转轮并且完成换弹，可是，一把手铳的有效射程是五十米，另外一把有效射程高达一百六十米，这样两把手铳，在乙太骑士选择装备时，会作为同一类型的备选吗？”
　　“……虽然欧琳丝姐姐举的例子有很显然的问题……但想表达的意思我明白了。”
　　玛格莉塔握住自己的手，担忧地看着露娜。
　　“必须要表现力也要达到相近的水平，才能算是同等条件，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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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0节 EP.37 时间难以超越

　　同样的能力，必须要达到相近的水准，才能说是“同等条件。”这就好像身高180和身高185的勉强可以算作同等条件，但身高60和180怎么也不可能被视为相近一样。
　　“……啊，没错，而露娜距离那个水平还远，连并不算是完全的门外汉的玛格莉塔都觉得挥鞭转时的她是白天鹅的话，对黑天鹅的演绎就是完全的失败。这不是服装的问题。”
　　欧琳丝这样说着。
　　“而另外几位匿名的出线者先不说，那些有名的舞者之中，过去出演《天鹅湖》而得到相当程度好评的舞者就有数位，没有出演过《天鹅湖》但在其他舞剧中被评论家‘极强的感染力’、‘完美的表现和诠释’之类的赞美过的也有好几位。但是，能够在压轴的舞剧中担任女主角的，只有一个人。露娜小姐面临的情况……怎么都不能说乐观呢。”
　　侯爵夫人也轻轻地叹了口气。而露娜仍然沉默着，一言不发。
　　可是玛格莉塔知道，这位公主殿下一定比所有人都更要焦虑，还要煎熬。距离能够站上梦想的舞台已经只剩下最后一道难关，可在这前方的困难与阻碍，却比想象之中还要艰难。
　　“——露娜大人。”
　　庭院的小圆桌并不大，即使坐在彼此的对面，只要伸出手就可以触碰。等到握住了露娜的手，将那双紧握的手用自己的双手包覆，玛格莉塔看着欧琳丝和侯爵夫人，在露娜因为自己的手被握住而猛地抬起头来的时候，有些紧张地问着：
　　“总之，距离第三轮选拔还有一段时间吧，这几天做些关于增强表现力的特训吧！有那样的方法吗？”
　　“嗯……该说是有还是没有呢……”
　　“表现力……这个可不像动作那样好锻炼啊……”
　　面对她的询问，欧琳丝和侯爵夫人都露出了暧昧的表情。
　　“……表现力一般有两种来源。一种是天生的，有些人并没有特别地做什么也能在舞台上揽走所有的视线，即使技艺不够好，也能感染观众，让他们被吸引，这是一种天赋，是学不来的。”
　　这时，露娜开口了。
　　“可是，露娜大人也很引人注目呀。”
　　玛格莉塔认真地说着。
　　即使摒除掉主观的偏袒，露娜·维多利亚·罗曼也是一位无论在哪里都会引人注目的女性。那美丽的面容和凛然的气质让她就如同“露娜”这个名字一样，就仿佛夜天的银月那样明亮。
　　“我之所以引人注目，只是因为我的外表，因为我的这身体。但凭借父王和母后给予的这个身体，我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不是的，玛格莉塔小姐，表现力不是身体的一种属性，它和引人瞩目是不同的。”
　　可露娜摇了摇头。她低下头，看着茶杯中倒映出来的自己的脸。
　　她苦笑着。
　　“如果没有天赋，想要提升表现力据我所知就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在长年累月的舞台表演上练习，慢慢地培养，慢慢地进步，这是一个非常漫长而自然的过程。大部分的舞者都是这样锻炼的起来的，是吗？萨德夫人。”
　　“嗯……以我的经验来看就是这样哦。当舞蹈成为维生的手段，当舞技和表现力关系到能否出演好的舞剧和好的角色，当这关系到衣食住行，在一次次上台演出，一次次表演中，只要有在进步，舞技和表现力自然而然都会有所增长的，最多就是快慢和程度的问题。”
　　美丽的女性点了点头，她用手撑着自己的脸，似乎回忆起了过往的岁月。
　　不过就算在这里回忆过往也对陷入困境的少女毫无帮助，所以这位女士很快轻轻地摇了摇头，看着被玛格莉塔握住双手后，似乎放松了一些的露娜。
　　“就像将原石磨砺为美丽的钻石，芭蕾舞也是磨砺自我的一门艺术。从最外显的身体、舞技，到不那么外显的气质，表现力，心与灵——如果把外显的部分比喻成形状，而内敛些的部分比喻为光泽，那么露娜小姐就是一颗在形状上勉强与那些舞者接近的钻石。但比起露娜小姐，她们花费了更多的时间努力地磨砺自己了的光泽，未经磨砺和精心雕琢，两者的差距，就是露娜小姐现在所在的世界和她们所在世界的差异，也是「时间」的差距。”
　　“因为相差的是「时间」，所以就算想要抱怨也没有办法呢。”
　　这是很适合的比喻，露娜点了点头。
　　唯独「时间」无法被超越。
　　如果一个人所度过的时间比你长，而且在这些时间里同样、甚至比你还要努力，那么就算他比你更加优秀，那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露娜叹了口气，把一只手抽出来，轻轻地拍开了玛格莉塔握住她的双手。
　　“……露娜大人……”
　　“……那是什么表情啊，搞得玛格莉塔小姐比我还担心一样。”
　　被玛格莉塔用那双无暇的蓝色眼睛看着，露娜忍不住掩住嘴，有些不太淑女地笑了出来。
　　这突然的笑声让玛格莉塔呆呆地抬起头，看着露娜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红宝石般的眼睛变得明亮了一些，就像整理好了心情，她恢复了和平常一样的气势，微笑了起来。
　　“当然，我可没打算就这样退却。虽然说努力和时间的差距无法被弥补，但我也不可能早十年出生，抱怨这种事毫无意义。距离选拔还有五天，这段时间，我会把能做的努力都去做的。”
　　至少看起来，已经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吗？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去做的。”
　　“玛格莉塔小姐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啦……欧琳丝，萨德小姐，短时间里让我能够在《天鹅湖》，在这唯一一支舞中接近那些舞者的方法有吗？无论那是什么方法都……”
　　“……就算你问我，我现在的水平都比不过露娜你了。”
　　“那样的方法的话……”
　　就在欧琳丝叹息，而侯爵夫人依然一副模棱两可样子的时候，从花园的另一端，传来一个有些虚浮的声音。
　　“哦？玛格莉塔小姐，欧琳丝小姐，上午好。”
　　“……啊，萨德侯爵，还有麦利哲先生，两位，上午好。今天两位也在呢，是有什么事吗？”
　　“我们是来报告一个好消息的哦，亲爱的欧芙拉，之前说的那件事，那位女士虽然说不保证有效，但还是愿意帮忙。”
　　“真的吗？太好了！”
　　从自己的爱人口中听到这句话的侯爵夫人，在这个时候终于褪去了脸上那模棱两可的表情，对着露娜开口说道：
　　“总之，既然对方愿意帮忙，那么露娜小姐，晚上，我们就去拜访一趟吧。”
　　“拜访是……去拜访什么人呢？”
　　露娜有些疑惑地看着侯爵夫人，在场的另外两位年轻人也和她是相同的反应。而被三双眼睛这样盯着，这位从自己爱人口中得到了肯定话语的女士，却只是神秘地一笑。
　　“当然是去拜访，可能能够对露娜小姐的问题有帮助的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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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吱呀——吱呀——
　　包裹着橡胶的马车车轮轮驶过坚硬的石板路。一墙之隔就是街道上情绪高涨的人们，烟花绽放的暮空以及在圣塞琳娜河沿岸，贩卖着各种各样小商品，卖力吆喝着的商人。
　　在这段时间出门，想在帕列斯找到一处宁静的地方几乎是不可能的，无论哪里都在为节日欢呼，无论哪里都洋溢着过量的欢快与喧嚣。
　　“……越来越接近学院了呢，侯爵夫人，我们要拜访的人，莫非是学院的某位老师吗？”
　　拉开窗帘，看着河上越来越靠近的一抹翠影，玛格莉塔好奇地问着。
　　希岱岛正在河中静静地地伫立着。岛上的帕列斯国立艺术学院，那正是处于暑假中，露娜在夏后月之前就读的，有着悠久历史的学府——不过，据说学院的夏季学期仅仅只从春后月最后一周到夏前月最后一周结束，就是因为夏后月的帕列斯艺术节是一种另类的「实践课程」，现在在岛上依然人来人往，很多老师与学生依旧每日前往学院，学习与锻炼。
　　只不过露娜有比在学院里更好的环境，所以才没有这样做。
　　“很遗憾，不是哦。国立艺术学院的方针是「脚踏实地，努力积累」，不急功冒进的风气很浓郁，这一点露娜小姐应该有较深的体会吧。这样的环境毫无疑问会对教师的教学方式产生影响，几乎可以肯定，在数天内将表现力提高到与知名舞者接近的水准这种作弊一样的事，无论是哪位学院的教师都只会这样说——”
　　咳、咳地清了清嗓子，侯爵夫人严肃地开口：
　　“‘知名舞者的表现力是天赋加上漫长的演出生涯积累的结果，想要走捷径获得那种能力是不可能的。’噗噗——”
　　说完，在同行的三位少女反应过来之前，这位年龄应该是已经有40以上看起来却最多才30……不、25、6岁的美丽女士发出了和她这外貌意外地合适的笑声。那双金蓝异色的双瞳都笑得眯了起来，冒出了泪花。
　　可是等笑完之后，看到少女们没有反应，她才一边说着抱歉一边向她们解释着：
　　在帕列斯，芭蕾舞者的出身是存在鄙视链的，其中国立艺术学院就处于这条鄙视链的最顶端，学院的很多老师和学生都以此为傲，自觉比那些「野路子」和「寒酸学院」出身的舞者和老师更高一等。
　　但侯爵夫人自己就是没有上过任何舞蹈学院，以一介平民的身份，通过最开始在广场上的露天舞台卖艺，然后被歌剧院看中去舞台上出演团体舞的角色，以超乎常人的天赋和努力一点点成为一位优秀的舞者的。学院那种高人一等的姿态，她只觉得可笑。
　　芭蕾舞者的培养可不是工厂里生产机械，有最好的原料，最好的工具、最好的工程师就一定能造出最好的产品。哪怕是钻石也会失色，哪怕是不起眼的石子也能闪烁无人可遮盖的光，哪怕是出生在贫民窟的女孩也能让一国的公主在舞台上无法面对其锋芒。
　　“不过，如果不是在学院的话，我们要拜访的人到底是……”
　　“嘛、到了就会知道的，不过，做好心理准备哦，那可是一位非常严厉、可怕、性格糟糕的女士。”
　　“……”
　　坐在侯爵夫人身边的露娜没用说话，但是她的背脊比刚才又挺得更直了，就像是要从现在开始就维持着这完美的淑女坐姿一直到目的地一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紧紧地攥拳。看到这样的露娜，玛格莉塔没有多想便伸出手去，就像上午那时一样包裹住了她微微出汗的手。
　　“……露娜大人，没关系的，我还有欧琳丝姐姐，还有侯爵夫人都会陪着你的。”
　　“……谢谢你，玛格莉塔小姐。抱歉，我还真是不像话，居然会这么动摇……”
　　“因为，这是露娜的梦想吧。”
　　欧琳丝也伸出了手。
　　“正因为是重要的梦想，所以才会因为困境动摇，因为有可能无法实现恐惧，所以才会不安……是的，这都是人之常情。所以不用那样压抑着自己，坦率一点吧。”
　　自己的双手被这对姐妹这样握着，原本露娜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一些，但听到欧琳丝这么说，她的表情又变得有些奇怪。
　　“露娜大人，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
　　就在这样的对话之中，马车驶向了皮加勒街区。
　　这片以酒吧、歌舞厅、康康舞和某些私密的行业聚集而闻名的街区，在节日期间糜烂的程度似乎又上升了。任何一个道德家看到这副男男女女在街道上拥吻调情，毫不在乎他人眼光谈论着接下来要去哪里浪迹的光景一定会痛心疾首，然后——加入其中。
　　不过少女们的目的地可不是这里，虽然在马车驶入皮加勒街区的时候玛格莉塔她们就有些吃惊了，不过，在最终停在一间用乙太灯管卷成的，起舞的女性身上缠绕着大蛇的招牌下，萨德夫人又拿出几张面具和头纱让她们遮住面容与束成发髻的发丝后，她们更加惊讶了。
　　“……莫非……这里是什么被人看见进去的话会很糟的地方？”
　　“某种意义上算吧，用这里的建立者的话说，这里是地狱，也是最接近天堂的地方，是升入天国的云端还是被地狱的烈火吞没，都只是一念之间。”
　　下了马车，萨德夫人走进了这栋除了招牌之外哪里都不显眼的建筑。在深红色的木门内是一个接待间，坐在那里的接待员穿着芭蕾的舞服，脸上同样戴着一张面具。看到她们走入，这位女性从面具下用尖锐的视线扫视着她们，就好像古老传说中守卫秘境的门卫，她庄严而冷漠地宣言，用那沙哑可怖的嗓音：
　　“踏入此门者，舍弃一切的希望吧。”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声音！简直像是粗鲁地用锯木头的手法演奏着音色糟糕的小提琴，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玛格莉塔连汗毛都竖了起来。
　　但萨德夫人走到她的面前，凑近到她的耳边低语：
　　“我来见吞噬希望的恶魔，纯真的稚子渴求天国，而寻觅恶魔的协助。”
　　“……”
　　这显然是对上的某个暗号，这位接待员再度看了少女们一眼，从身边拿起了一支拐杖，站了起来。
　　“？！”
　　等到她离开接待间的门，走到室内另一扇门前时，玛格莉塔才看到，这位穿着芭蕾舞服的女性，只有一条腿。但这位女性似乎完全没在意她们的目光打开门后，她站在那里，用一种略带怜悯的视线看着玛格莉塔她们。
　　……这下面，莫非真的是什么非常危险的地方……
　　不，不会吧……
　　“好了，别开口，跟我来。”
　　但是已经到这里了，也不可能转头就走。就在玛格莉塔这样犹豫的时候，露娜已经迈出脚步，跟上了她的身影。
　　和欧琳丝对视一眼之后，玛格莉塔也连忙追了上去。
　　门的后面是一条向下的台阶，台街两边的乙太灯被做成古典的烛台样式，在雕塑着可怕恶魔形象的灯罩中弥漫着粉色的光。
　　空气中有一种微甜的气味，像是多种香熏混合在一起。在阶梯的尽头可以看到铺着的红毯，一直延伸到这个地下房间的舞台前。
　　房间相当大，那个舞台就算让数十人在上面跳团体舞也不算拥挤。舞台边观赏者座位则被抬高，就像是剧院里那些价格昂贵的私人包厢。
　　不、不如说，整个空间都完全按歌剧院的规格装潢着，但是舞台上没有人，观众席上也没用。萨德夫人带着少女们绕过了舞台，走进了一侧的小门。这里是化妆室，同样没有人，但玛格莉塔可以感觉到这里经常被使用，有很多人在这里。
　　又一条楼梯向上。在这扇没有窗户的门前，萨德夫人轻轻敲了敲门，过了片刻，从门里传来了不悦的女声：
　　“谁？”
　　“潘朵拉，是我，欧芙拉。我带那孩子来了。”
　　“……进来吧。”
　　于是，门打开了。门的后面是一个奢华的房间，而站在这个房间中央的女性有着黢黑的皮肤，脸颊两侧有着一对布满绒毛的耳朵。她身材挺拔，那双眼睛就像烧熔的黄金那样注视着站在门口的少女们。走进房间的萨德夫人让开到一边，让她看到了自己身后的露娜。
　　看到少女的第一眼，这位女性的眉毛就皱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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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1节 EP.38 白天鹅、黑天鹅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女孩？”
　　“是的，好久不见啦，潘朵拉。”
　　“我倒是挺想把你拉过来当我的头牌，这样那些没用的小姑娘肯定也会更加高兴——明明我几次邀请你你都说自己不适合当老师，怎么现在又干起了指导小姑娘的事了？”
　　“心血来潮、心血来潮啦。”
　　看得出来，萨德侯爵夫人与这位被称为潘朵拉的女士是旧识了，她们愉快地聊起了天，却把少女们晾在了一旁。
　　“那、那个……”
　　玛格莉塔忍不住开口，想要将这对旧友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这个目的倒是达到了，只不过那双金色的，似乎无时无刻都被一种火焰烧灼着翻腾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那视线变得格外冷漠。
　　“——那么，这个女孩后面跟着的两个人是怎么回事，难道说被你看中的小姑娘是个还不能离开保姆的婴儿吗？”
　　……侯爵夫人说这是位非常严厉、可怕、性格糟糕的女士，前两点玛格莉塔暂时没有感觉，但最后一点倒是清楚地感觉到了。
　　“她们是这孩子的朋友哦，因为担心这孩子，所以就一起跟过来了……就算明知道要来的是你这个性格恶劣的家伙的巢穴也完全没有害怕，很勇敢的孩子们吧。”
　　“哦？是打算连站上舞台的时候也和她一起吗的‘好朋友’吗？”
　　“……”
　　欧琳丝低下了头。
　　她现在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玛格莉塔的手和露娜的手又牵在了一起，但无论是自己这个傻妹妹还是自己的挚友都好像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
　　玛格莉塔，你这个笨蛋！虽然可以理解你察觉到了露娜的紧张想要帮她缓解，但这样只会是帮倒忙！
　　她连忙伸手拍开了这对笨蛋主从牵着的手，而这个时候玛格莉塔好像才终于反应过来，把手猛地缩到身后。
　　而露娜呢？
　　牵着的手被分开后，那只手下意识地在空气中抓握了一下，接着，伴随着深呼吸，她向前迈步，走到了萨德夫人和潘朵拉女士的面前。
　　“初次见面，潘朵拉女士，我是……”
　　优雅的问候，但是在说出自己的名字之前，黑肤的女士就打断了她。
　　“我对你的名字、出身、履历毫无兴趣，不要用贵族那套东西浪费我们的时间，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只是一个女人，一个有志于荣冠的舞台的女人——”
　　顿了一下，潘朵拉忽然摇了摇头。
　　“——说错了，女孩。除了这些，其他的都不重要，因为你梦想的那个舞台上没有这些东西的驻足之处。”
　　这段话让正准备行提裙礼的露娜猛地抬起了头，片刻之后，她轻轻点点了点头。
　　“是的，的确是这样没错，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想要踏上那个舞台的女孩，名字家世什么的毫无意义。我希望得到潘朵拉小姐的帮助，请务必……请一定用您的经验与智慧——拜托了。”
　　“啊啊，露娜大人，这种时候就不用这样有气势地……”
　　在门外的玛格莉塔忍不住小声地悲鸣了起来。
　　即使是央求她人的话语，露娜也说得完全不像要低头，这种时候，明明姿态更低一点也可以……
　　“……不，就是这样才好。”
　　可欧琳丝摇了摇头，凑近了自己“妹妹”的耳边。
　　她看到潘朵拉微微点了点头，目光也稍显柔和。
　　“那么你还等什么，把衣服脱光，站到这里来。”
　　但接着她又说出了让欧琳丝的表情也一僵的话。
　　露娜也愣住了，她下意识低将手挡在自己的胸前，有些不太确定地看了萨德夫人一眼。
　　“脱光……吗……”
　　“脱光。”
　　但这位贵妇人现在也只是用简短的话语表明了她站在哪一边。
　　“潘朵拉想要亲眼确认你的身体状况，你的腰、腹、背，还有最重要的腿脚，藏在衣服下面可没法看清楚。而这很重要。反正要换舞服也得脱衣服，直接脱光更加省事。”
　　“……我知道了。”
　　无可辩驳的理由，而且自己还处于请求他人的立场，露娜的犹豫没有更久地持续，她把手放到了衣服的纽扣上，一枚枚地将之解开。
　　很快，她就以接近刚出生时的姿态（因为面具还戴着），出现在了这个房间中人们的眼前。
　　“……真是漂亮的肌肤啊，在舞台上被灯光照亮时会很闪耀吧。就像真的是公主一样。”
　　看着这样的她，潘朵拉女士的第一句话，是赞赏，虽然很小声，甚至带着一种羡慕的意味，但毫无疑问是赞赏。
　　——本来就是真的公主。
　　玛格莉塔在心里小小地嘀咕着，不过就在少女因为这份对露娜的赞美而对有着灰色发丝的潘朵拉有些许改观的时候，紧接着，从她略厚的、涂抹着紫色口红的嘴唇中，就接二连三地吐出了苛刻的话语：
　　“真瘦弱啊，虽然脂肪不多，但肌肉也太少了。”
　　伸手把遮挡在胸腹间的手臂提起，毫不客气地捏着肩膀。
　　“说是以踏上那荣耀的舞台作为梦想，但在这一年之前真的有认真地锻炼过吗？这双腿根本不像芭蕾舞者的腿。”
　　朝着小腿肌肉拍打，在大腿上就像检测着弹性似地按压。
　　“腰腹的肌肉是最近才练出来的吧，还不够有力。”
　　“背部线条还不够好，虽然柔美感也不是不行，可力量不够会让动作不够自如。”
　　……像这样，主要的不满都集中在对露娜肌肉的锻炼程度上。但反过来说，对于「身体」方面的不满，也只有这些而已。
　　对于芭蕾舞者，肌肉力量至关重要，而且就像她所说的，直到来到帕列斯之前，自从大学毕业就一心放在作为公主和未来女王能力培养的露娜对于芭蕾舞的态度都只是消遣与爱好而已。直到入学前，她的锻炼强度都远比不上芭蕾舞的学生，大学时锻炼的成果也在数年的懈怠中消失。而花了一整个夏前月锻炼出来的体格，无法和专业的舞者相比也是没办法的。
　　一身有力且优美的肌肉没法凭空变出，穷究这个没有意义，这一点潘朵拉也很清楚——甚至玛格莉塔觉得她对露娜这样的体态其实是非常满意的。毕竟“虽然作为一个舞者欠缺磨练，但这种身姿正好适合柔弱的奥杰塔。”也是她的评价。
　　“只从外表来看，优势和劣势都很明显。在专业人士眼里太青涩，但却正好适合白天鹅的身姿。不知道你能突破第二轮这方面有没有加分。现在穿上衣服和鞋袜，跳一下你认为自己最好的一段舞和最糟糕的一段，让我验证一下猜想。”
　　“已经有猜想了吗？不愧是有名的恶魔教师呢。”
　　“算是吧，通过从萨德那家伙那里听到的情况，看到这女孩的时候就觉得应该是这样了，虽然说验证，但也八九不离十。”
　　检查了露娜身体的锻炼程度之后，她指了指旁边的衣柜，让露娜换上了练习时的衣物。
　　听到她和萨德小姐的对话，有一瞬间露娜忍不住想要开口问那到底是什么猜想，但她忍住了这冲动，站到了两位女士的面前。
　　在这个时候，她与玛格莉塔的视线交错了。
　　“……”
　　只是一瞬间的对视，这其中并没有什么意义蕴含，可是露娜却朝自己的圣卫小姐微微点头，然后看向潘朵拉，表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开始吧。”
　　于是，露娜开始了舞蹈。
　　………………………………………………………………………………………………………………
　　穿过茂密的林荫，耳边是叮咚作响的溪流，头顶是穿过枝叶的辉光。
　　踢开及膝的幽草，拨开如同梦境中的鬼魅挥舞的枝条，追逐着洒下鲜血的猎物。手握的弓箭微微发烫，在这成年礼的夜晚，这美丽的猎物将会成为最好的见证。
　　阴暗的丛林忽然走到了尽头。冲出黑暗，将那奔跑的激情全部浇灭的，是一泓倒映着银月的湖水，被射伤的天鹅落在水面上，虽然受伤，但仍旧优美地面对着追猎者。
　　不，那不是天鹅，不、也不能说不是天鹅，那是有着天鹅美貌的公主，她遭受了诅咒，白天是天鹅，而晚上是一位少女，只有当某位男子真诚地爱上她时诅咒才会解开，她被弓箭射伤了，她恳求少女不要伤害她，她翩然地起舞，向她倾诉着自己的命运与哀思。
　　……少女？
　　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眼前的景象忽然消失了，没有昏暗的树林，没有清澈的湖水，只有那美丽的公主殿下停下了舞步和倾诉，而在她的面前，侯爵夫人满面地感慨，而潘朵拉的脸上也是惊讶的表情。
　　“怎么了？”
　　侧腰忽然被戳了戳，欧琳丝姐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回过神来的玛格莉塔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轻轻摇了摇头，回答道：
　　“不，没什么。只是，稍微有些被露娜大人的舞迷住了。”
　　又是灵性引发的幻境，但是这一次触动自己灵性的事物却并非什么神秘的力量而是……自己。
　　“……只是稍微？”
　　欧琳丝忍不住撇了撇嘴。
　　“那个……是有些太入迷了……”
　　玛格莉塔吐了吐舌头。
　　露娜表演的是舞剧中，王子与白天鹅邂逅时，白天鹅所跳的那一段舞。在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时候，她已经被那跳动着的身姿所吸引，开始忍不住想如果是自己邂逅了这样美丽的天鹅会怎么样，然后，大概是因为来这里之前在萨德宅邸看的《天鹅湖》的故事的前半段意外地与自己的经历契合吧。让少女的眼前呈现出了刚刚所看到的景象。
　　在生日前夕被告知必须去选择妃子的王子在当晚出去捕猎天鹅。过去的她则更加大胆，直接翘掉了成年礼，去赴莫比乌斯机构的邀约，然后，王子遇上了美丽的白天鹅，自己邂逅了美丽的圣银。
　　确实很接近，所以颇有感触。
　　“有些……算了，这是你第一次见到露娜不戴面具的姿态吧。”
　　欧琳丝对自己妹妹的躲闪，稍微撇了撇嘴。
　　刚刚她可是注意到了哦，自己的这个笨妹妹就好像魂都被勾走了一样——好的艺术是有摄人心魂的魅力的，而露娜对于白天鹅的演绎也确实配得上这个评价。
　　“不戴面具的姿态？”
　　“嗯，露娜平常是戴着名为公主殿下的面具的哦，除了我和玛丽姐之外，大概就只有国王和王后陛下见过的「素颜」，在刚刚那支舞中展现出来了哦。”
　　欧琳丝平静地说着。
　　“露娜在表现力上有问题的，只有黑天鹅的部分。毕竟，对于白天鹅缩需要的优雅，高贵，还有纯真，作为公主的露娜可是一点也不少。”
　　“「素颜」……吗……”
　　玛格莉塔忍不住多看了露娜两眼。不过这个时候，这位王国的公主殿下已经重新戴上了完美公主的假面，把刚刚起舞时那令人怜爱的纯真用一种贵族特有的游刃有余遮掩。
　　这个时候的露娜，即使拜托别人也带着强烈的气势，给人以一种强烈的自主性，好像不管什么困难都能靠自己克服，不管什么阻碍都能凭自己击破，但相应地也因此让人感觉难以接近——不，作为公主的露娜其实足够平易近人，但这里的难以靠近，是指她的心。
　　就好像孤傲的月亮，无需云朵与星辰的陪伴。
　　而在刚刚那段令人着迷的舞中呢？
　　那柔美的举手投足。
　　那闪烁的目光与满溢柔情的面容。
　　那时的露娜气势没有这么强，感觉上也没有这么独立。既会依靠她人，也会伸出手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会为了其他人的痛苦而感伤，也会因为其他人的幸福而坦率地高兴……对。
　　欧琳丝说的「素颜」真是很恰当的比喻，这两者就像不得不时刻戴着面具的成人和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人的孩童的区别。
　　“……说起来，露娜和你还蛮像的。一个王国的公主，未来的女王，一个罗曼罗兰家的嫡长子，未来的大公爵。你们都处于一种很难保持孩童般纯真的环境，但都在心里保持了一份纯真。”
　　“是、是这样吗？”
　　“是哦。”
　　这边姐妹俩在窃窃私语着，那边露娜又开始起舞了。这一次她跳的是黑天鹅被故事中的魔王带领着出现在王子选妃现场，迷惑众人的一段舞，当这段舞开始跳起，一种违和感就开始出现了。
　　明明是黑天鹅，却感觉不够“黑”。虽然这里到是可以用奥吉莉亚正在模仿白天鹅来解释，但是，这模仿得又有些太“白”了，因为身上穿着的是白色的衣服，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
　　玛格莉塔注意到潘朵拉在直皱眉头，显然她对此很不满意。
　　等到这段舞跳舞，露娜停顿了一下，她喘了口气，稍加休息之后重新起舞，这次她跳得又是玛格莉塔也在萨德宅邸的庭院见过的那段了。与之前那段舞蹈相隔了一段剧情，是黑色的天鹅将王子迷惑之后，得意地展现出属于这个角色标志性的动作——挥鞭转。
　　这个时候，萨德夫人忽然往地上丢出了一圈皮带。在地面上围成了一个圈，注意到这点的露娜动作微微一滞，但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并在几个舞步之后走进了圈类，然后开始旋转。
　　“……多此一举，我能不知道关于这个动作的评判标准？”
　　“亲眼看到的话会更加直观嘛。”
　　旋转、旋转、不断地旋转，最后在这旋转结束时，露娜的位置依然在这个皮带所围成的圆圈内，虽然有些接近边缘，但是并未让皮带发生移动。
　　她停下了舞步，用那双红宝石一样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两位女士。萨德夫人还是那副柔和的表情，只是在柔和之中带有些许遗憾，至于灰发金眸的潘朵拉——
　　“不出所料啊。”
　　她只是兴趣缺缺地这样说着。
　　“就和第一眼看到时想的一样，你是跳不好奥吉莉亚的，结果你的表现也没有出乎我的意料。”
　　“……请问问题在哪里呢？果然是表现力吗？”
　　露娜咬了咬牙，不过面对着这样的话语她也完全没有退缩，而是笔直地看着潘朵拉，有些许急切地追问着。
　　“表现力？也可以这么说，但准确一点说，是对角色的演绎。如果说你作为芭蕾舞者能算是合格甚至良好，那么作为演员就完全是失败的。你无法演绎出令人信服的黑色天鹅，作为这个角色所拥有的最基本的一些气质你似乎一点也没有……不，是没表现出来吧。我甚至很怀疑，你有没有思考过，黑天鹅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但这个稍后再说，现在回答我的问题。”
　　潘朵拉忽然用一种带着些戏谑的表情，对露娜说着：
　　“你让什么人爬上过你的床吗？”
　　“……？！”
　　呆滞。
　　这突然冒出来的问题让露娜整个人都懵了，而片刻之后，她的脸猛地升起大片的红晕，整个身体都因为羞愤颤抖了起来。
　　可还没等露娜攥紧拳头说些什么，潘朵拉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看起来没有，真少见，在帕列斯像你这样十七、八岁的女孩至少有三分之二已经偷尝过禁果了。那么自己取悦自己呢？做过吗？还是说要我像你解释一下什么叫取悦？”
　　“！！！”
　　这下，露娜脸上的红晕都把她的耳朵和脖子给染红了。
　　这是……下流的骚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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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2节 EP.39 理解 「上」

　　这种时候似乎是自己这个皇家圣卫出场的时候了。
　　玛格莉塔想着。
　　潘朵拉的表情很严肃，严肃中甚至带着对露娜的一丝怜悯，但她说出来的话却是不折不扣的下流骚扰，各方面看这都是自己这个皇家圣卫应该行动的时候了。
　　……可女性对女性聊这些真的算是骚扰吗？尤其是那位皮肤黢黑的舞者，玛格莉塔没感觉到她有任何下流的意图，倒是更接近医生正经地询问“有没有吃过某某某药物”。
　　而且之后的问题下流程度跳水般地锐减：
　　“有没有和男人亲吻过？”
　　“拥抱呢？不是和家人与朋友，而是与恋爱目标拥抱。”
　　“或者说，你谈过恋爱吗？只有自己单方面的单恋也没有？”
　　对于这些，露娜的回答当然全部是“没有”。
　　全部听完后潘朵拉才用某种看珍稀生物的表情看了她一眼，然后扭头向萨德夫人问了一句“她该不会是从森海王国来的吧。”
　　这个问题的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可是，因为罗曼王国和森海王国那微妙的关系和双方风气上的相似，能不能完全的否定呢……
　　总之，对于自己而言无论是恋爱还是那些下流事都是无缘的，而她本人也对那些完全不感兴趣——在露娜自豪地这么说了之后，潘朵拉撇了撇嘴，用一句简短的话语表达了她的看法。
　　“那你绝不可能脱颖而出。”
　　露娜的表情僵住了。
　　“潘朵拉，一点一点来好吗？”
　　“还有什么一点一点来的必要吗？只要她还抱持这种想法那她想演好《天鹅湖》的女主角就是个笑话。”
　　“别这么说嘛，就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侯爵夫人抱着旧友的手，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都是个老阿姨了还这么装嫩——行吧，那就再说说这个。”
　　——惊！
　　“……玛格莉塔，怎么了？”
　　“不，没什么……”
　　潘朵拉忽然改口的时候，玛格莉塔好像从侯爵夫人的身后感受到了某种浓郁的黑气……是错觉吧，嗯。
　　总之看起来接下去要聊上一段时间，玛格莉塔和欧琳丝也被邀进了房间坐在了沙发上，但或许是一开始就没打算聊多久，这位潘朵拉似乎没有准备长谈所需的茶水——而且现在似乎也不打算准备，反而是侯爵夫人熟门熟路地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了两瓶红酒和酒杯，并且用一眼就让这位面对少女们时气势十足的女士屈服了。
　　……拜此所赐，玛格莉塔感觉这位潘朵拉女士对她们更加不客气了。
　　“总之你先说说看，你对于奥吉莉亚这个角色的了解吧。”
　　“……黑天鹅……奥吉莉亚是舞剧中的反派魔王的女儿，被魔王用以实行邪恶的计划……”
　　“如果只有这种程度，那么现在你就可以走了。一个对自己将要饰演的角色毫无理解的人不可能演绎好角色……而且，我讨厌说谎的女孩。”
　　潘朵拉嗤笑了起来。
　　她的态度确实比起一开始还要更加恶劣了，甚至有着一种奇怪的疲惫感，不过，玛格莉塔却有些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
　　不是在说芭蕾舞的事吗？怎么又说到表演上去了。
　　她忍不住开口了：
　　“我，我记得学院的勃朗宁女士说过，露娜大人是她见过最有《天鹅湖》女主角气质的，而且，刚刚跳白天鹅的舞时，露娜大人不是跳得很好吗？”
　　“确实，如果是两人分饰奥杰塔和奥吉莉亚，凭借脸、身体和气质，就算她的舞技再差个一截也能顺利当选奥杰塔吧，但《天鹅湖》是一人分饰两角，任意一边跳不了就无法胜任。”
　　潘朵拉瞟了这边一眼，又重新把目光放回了露娜的身上。
　　“而在缺乏对角色的理解之上，你本身也缺少演绎这个角色的必要要素。”
　　“……请教我。”
　　但露娜完全没有气馁的样子，她从坐下开始就用自己那双红色的眼睛深深、深深地凝视着那双金色的眼睛，好像那里面有答案，而她要钻进去，将答案掘出。
　　“教你什么？舞蹈鉴赏？这种基本课你都没上过吗？我倒想问问你，你想要我教你什么。《天鹅湖》是什么样的故事，故事的两位主角奥杰塔和奥吉莉亚分别代表什么，她们各自角色的核心是什么，舞者应该在饰演她们的时候表现出什么——拜托，你是知道的，看你跳舞的动作就知道你把这出舞剧研究过上百遍，要不你是个白痴要不你在说谎，而无论哪个我都没兴趣继续和她聊下去。”
　　忽然，潘朵拉朝着露娜伸出了手，那个动作级富侵略性，看起来是想扳起少女的脸——
　　——啪！
　　可在中途她的手就被从旁边伸过来的另一只小手抓住了。
　　“……？”
　　潘朵拉意外地看着这个体格比自己小了好多的女孩，那双纤细手臂的力量，让她的手好像被老虎钳子咬住，动弹不得。
　　“……”
　　玛格莉塔用那双湛蓝的眼睛看着她，一言不发，直到她做出收回手的动作，才将他放开。
　　空气有些僵硬，这个时候，欧琳丝忽然开口了：
　　“在舞剧之中，作为和主角奥杰塔有着相同容貌的奥吉莉亚，其实是作为她对立面的体现的角色……”
　　或许是想要缓解这气氛，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就被侯爵夫人打断了。
　　“欧琳丝小姐，这些话不是由露娜小姐说出来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
　　“……”
　　于是，玛格莉塔和欧琳丝都沉默了，坐在她们中间的露娜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她的脸第一次从对话中低下了，这位一直以来都是堂堂正正地直视着谈话者双眼的公主，第一次垂下了头。
　　“黑天鹅是……”
　　从侧面，玛格莉塔看到了她颤抖的嘴唇。
　　呼吸、开合、呼吸，抿紧。
　　“在艺术领域，天鹅是一种、复杂的意象，它代表纯洁无暇，代表无害与美丽、唯美的极致，梦幻，同时也象征着柔弱。而改编自民间童话的《天鹅湖》中白天鹅也是这样，她是典型的童话之中的公主，被诅咒和邪恶力量囚禁，虽然内在也有着坚毅的力量，但在这个股市之中她只能等待着拯救者也就是王子来将他解放……”
　　但说出口的，却是白色的天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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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3节 EP.40 理解「下」

　　“这部分就不用多言了，从你跳的舞里就能感觉出来。所以我很肯定你知道黑天鹅该怎么演绎，这两者是镜中的两面，既然你了解了其中一面，另一面也必然知晓。”
　　“黑天鹅……黑色的天鹅……”
　　露娜艰难地从口中讲述者词句。她的肩膀抖动着，就好像心脏将过量的血液挤到了脸上。看着这样的她，玛格莉塔直觉性地意识到，她正在与什么战斗，正在与什么无形的，却切实存在的力量战斗，就好像……
　　对，就好像春前月前自己做的那样。
　　那时她面对的是命运。
　　现在，露娜大人面对的是什么呢？
　　“……”
　　无论是什么，我都想要帮助你，给予你力量。
　　少女向自己服侍的公主伸出了手，可这一次，这一次露娜把自己放在大腿上的手抬到了胸口，不，比胸口更上，她的手抓住了自己美丽的锁骨，用指尖扣住。玛格莉塔疑惑的视线得到的是猛烈的一瞥，那就好像是说，不需要，我自己也可以——露娜的表情就这样变得凶狠起来，抓住锁骨的动作简直就像是要从那里把身体撕裂，把被囚禁在体内的什么给解放出来，宛如囚笼之中的困兽，宛如——
　　“……但在之前所说的意象之外，天鹅也是肉体欲望的象征。天鹅优美的姿态在很多时候被视为女性身体的完美形象而用于诗歌与文章的修辞之中，”
　　宛如试图撕裂枷锁，却找不到枷锁在何处，或者无法那么做的囚徒。
　　但相比起这个身姿，少女的话语却有些自暴自弃。
　　“而黑色……黑色除了表示庄严肃穆，也是叛逆和邪恶的象征色，在《天鹅湖》这部剧中，这个色彩代表的是后一种意味。黑色的天鹅是与白色天鹅的对立，这种对立是全方位的，白天鹅善良、纯真，矜持。她邪恶，艳丽，放纵。白天鹅是纯洁的公主，而她是擅长欺骗、诱惑她人的魔女，白天鹅是女孩，黑天鹅则是女人。所以她们虽然有着相同的容貌，但一定要表现出相异的气质，这就是……”
　　一口气说完之后，露娜深吸了一口气。
　　“这就是我对奥吉莉亚、对黑天鹅的理解……”
　　“……虽然不算全对，但也不算全错。如果你按照这个理解去表演，能达到什么水准不好说，但肯定比现在好。”
　　潘朵拉撇了撇嘴。那副模样就好像在说，还不算无可救药。但现在只是找出了问题在那里。她马上又问出了以如今的情况来看，比起问题在哪里更关键的问题：
　　“但你完全没有按照这样来表演，所以才会是那种毫无韵味的样子，还被表现得很好的白天鹅所影响。只要按照你自己的理解来的话，你至少不会那么差劲——那么，你为什么不那么做？”
　　“……”
　　——是啊，为什么不那么做呢？
　　看着沉默的露娜，玛格莉塔的脑海中也闪过同样的疑惑。
　　在场的人里，她是芭蕾水平最低的，不过现在这个问题似乎和芭蕾的水平毫无关系。
　　如果一个人明知道将一件事做得更好的方法却不去那么做，那会有什么样的理由呢？
　　因为付出太大回报太小？露娜显然不是这样的情况。
　　因为不愿意做好？这当然也不可能。
　　那么，是因为那些事是不该去做的……可这只是表演，表演一个邪恶的角色如果也要受到指责，那那么多在舞剧和歌剧中残杀无辜人们，施行暴政的暴君的演员是不是都该被吊死？
　　想着这些的时候，另外一个念头在少女的脑海中膨胀着。
　　虽然少女的理性还在困惑，但被灵感驱使着，她忽然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难道说，是露娜大人虽然知道该怎么做，但是却做不到吗？”
　　“——理由倒是猜得到，虽然知道一个怎么做，但做不到的话，知道也没用。”
　　这句话和潘朵拉的声音一同响起，令灰发金瞳的舞者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但她很快就将目光移回低着头的露娜身上，用一种感到好笑的语气继续说着：
　　“你的理解里绝对没错的是，黑天鹅是艳丽，放纵的，是诱惑他人而不是等待他人来拯救的，她要性感，她要迷人，她必须要凸显一种成熟的肉欲的魅力和激情，用那和白天鹅一样的清纯面容，但你做不到。女孩，你没有和人上过床，你没有抚慰过自己，你没有带着情欲拥抱过别人也没有被别人带着情欲拥抱，更不要说亲吻！你倒是有Carnal（肉体），但你锁骨下面那两团东西、你两腿之间的那条缝真的只是几坨肉，只有Carnal没有Desire（欲望），你怎么体现奥吉莉亚的魅力？你怎么表现你自己从未有过的激情？你怎么去诱惑齐格弗里德，诱惑那个刚成人的王子而不是让观众觉得，怎么这个王子会这么轻易地被诱惑？白天鹅那么没有魅力？还是说王子对白天鹅的倾心也只是看上了她漂亮的脸蛋？黑天鹅如果表现不出她该有的魅力，只会让白天鹅和王子的表演一同沦为笑话。而你就只能做到这样。事实上，我现在开始怀疑你能否表演好当王子被黑天鹅诱惑时，白天鹅的悲伤和肝肠寸断了，因为你当然也没有经历过爱，那么当然很难期待你能理解那样的爱被背叛时的心境，并且表现出来！你拿什么和那些去爱过人也被人爱过，甚至横刀夺爱过，经历过背叛与被背叛的女人竞争？”
　　这段话实在是非常刺耳，但是无论是露娜还是欧琳丝——甚至玛格莉塔都直觉性地感到，这没说错。
　　当然，并不是说一定要经历过才能表演好，但是，就好像让欧琳丝与一个没写过小说的人去表演作家，或者让玛格莉塔和没有受过骑士训练的人去表演乙太骑士，经历过的人和没有经历过的人表现出来的效果是绝对有差别的。
　　“而你甚至都没有想过自己诱惑别人的样子对不对？从这一点上看，你根本和黑天鹅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你只是模仿着黑天鹅的动作做到完全一致，技艺再精湛也只是个空虚的外壳，你的舞没有激情，没有灵魂，没有欲望，只是一具肉体在蹦跶。”
　　“……难道我要为了一场舞就去爱一个人吗？”
　　——语气变了。
　　在这不断的蔑笑和讥讽之中，露娜的声音第一次发生了改变。愤怒，吐出的词句带上了火药的气味。
　　但是潘朵拉却好像来了兴致，她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了极度恶劣的笑容——
　　“哦，我可没有这么说。难道你其实想着初恋必须要交给自己的命中注定之人？那还真是失礼了，但比起磨磨唧唧地谈个恋爱，我其实更建议你直接爬上某个人的床，至少在短时间里体会到肉体快乐的可能性可比飘渺无踪的爱情更大。”
　　“——这实在是太失礼了潘朵拉女士！你怎么能让一位淑女因为一支舞而去和男人、和男人做那种事！”
　　露娜蹭地站了起来。即使不是对一位公主，这样的话语也太过冒犯了，玛格莉塔完全可以理解为什么她会生气。可是看着这样的她，潘朵拉还是一副觉得很好笑的样子，用一种轻蔑的语气开口：
　　“哦，可怜的小女孩，这还真是未经人事的小家伙会说出来的话呢。你难道以为和男人做过之后你那可怜的双腿还能让你在舞台上跳出完美的舞步？你那可怜的小贝壳被蹂躏之后会肿上一两天，如果不顺利的话时间还会更长，如果你去找男人导致五天之后的选拔时状态不够完美，你就更没希望了。你得去找一只愿意接待女孩的夜莺，或者——干脆就让旁边这只经验丰富的母狼帮你也行。”
　　“……”
　　在露娜身边的玛格莉塔，在这个时候仿佛听到了什么绷断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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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4节 EP.41 「梦想」与「一支舞」

　　“……萨德夫人，今天麻烦您了，虽然没能得到有参考性的建议。”
　　怒气消散了。
　　露娜接下来的话语之中带着的，是一种冷漠。她礼貌地对萨德夫人行礼，那双平静下去的眼里，已经没有潘朵拉的身影了。
　　作为社交场上的常客，这也是必备的技能，有些人越是和她纠缠不清她们反而会越起劲，这种迅速冷静下来将人驱逐出视野的能力也是必须的。
　　“我们先告辞了。玛格莉塔小姐，欧琳丝小姐，我们走吧。”
　　说完，她转过身，朝着门的方向走去。
　　“啊，露娜大人……”
　　“……又一个啊。不出意料。”
　　这个时候在她的身后，在玛格莉塔的面前，苦笑着的侯爵夫人身边，潘朵拉，她那漫不经心和戏谑的表情也变了，变得同样冷漠，在冷漠之中还有浓浓的不屑与些微地失望。
　　除了自己之外，或许谁都感受不到那股失望吧。
　　玛格莉塔这样想着。
　　这位舞者也站了起来，看着已经走到之前她跳舞处，头也不回的露娜，用一副感到无聊的语气说着。
　　“会把梦想说成是‘一支舞’的家伙，也就是这种程度吧。”
　　露娜的脚步忽然停下来了。
　　被一瞬间的怒气气昏了头说出的话中，对于那件事的描述方式的差异，现在她也意识到了。
　　「梦想」和「一支舞」，虽然从结果来说，两者代指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可是，称呼的不同，也会带来不同的结果。或者说，在因一时愤怒而吐露的话语中，露娜自己也触及到了，自己的想法。
　　语言是有力量的。
　　这种力量并不神秘，但确实存在。
　　“信誓旦旦地说为了梦想什么都会去做，当真的要付出代价的时候就当自己没有说过，把所谓的梦想丢得远远地。真是可笑——哦，你连这样话都没说过啊？那算了，你还不如那些人，至少他们在真正知道要付出的代价之前，确实什么都愿意去做。”
　　“什么都会去做——这可不包括那些伤风败俗的事。难道帕列斯的舞者为了跳好舞，会随便找人谈恋爱，去做那些——做那些下流的事吗？做这种令人鄙夷的事后，还能当芭蕾舞者吗？才不是这样的吧。”
　　身后的潘朵拉仍旧在讥讽，她的话并不粗俗，但这个时候听起来却格外地刺耳。露娜忍不住反唇相讥，可这个时候，潘朵拉的语气又变了。
　　变成了浓浓的鄙夷。
　　“没有背景，没有钱，没有名气的年轻舞者要怎么才能拿到自己的第一个主角，像你这样傲慢的外国贵族当然不会去了解的吧。”
　　“……你说什么？”
　　“如果说在其他王国和城市，一个芭蕾舞者想要出人头地难如攀登险峻的埃尔匹斯山，在这座城市就是难如从地狱之中沿着幸运女神投下的一条蛛丝攀上天堂。艺术之都，芭蕾的源头……呵，这样的名气吸引了太多以此为志向的人，太多想要在这方面出人头地的人，太多想通过芭蕾大赚一笔的人，太多了。除了圣铎拉贡帝国的国都，没有哪座城市比帕列斯有更多的剧院和芭蕾舞者，这些人一同将这座城市变成了地狱。”
　　“地狱……”
　　玛格莉塔下意识地打了个冷战。
　　潘朵拉这句话中的寒意被超乎五感的灵觉感知，那一瞬间的凛寒让她甚至都感到窒息。让她明白，这位女性绝对没有在这方面说谎或者夸大其词。
　　“每一个人的出人头地都代表着数百人乃至数千人的寂寂无闻，而每一个可能会让人出人头地的机会——公开演出、舞剧的主角、知名歌剧院的推荐、各种舞蹈比赛，更是有成千上万人去竞争。相比起通过家族关系，人情和金钱就能轻易获得这样机会但只是玩玩的贵族子女。比起有学院推荐，仅仅是因为从艺术学院出身就能获得更多资源的学生，那些初来乍到既无名声也无人脉，才能也未曾开花的舞者，要如何得到她们的第一个机会？她们拿什么去和这些竞争？”
　　就算有些夸大其词，但这倒确实可以称之为地狱。
　　“……”
　　“你还记得你第一个男人吗？”
　　“嗯？不哦，虽然还算是记得他是奥玛维拉剧院的老板，但除此之外就只记得那是个无趣的人了呢。”
　　“……？！”
　　意识到的时候，露娜已经回过头去，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侯爵夫人了。
　　比起潘朵拉的话语，萨德侯爵夫人这漫不经心的话所揭露的业界黑暗的冰山一角，才更让人感到生理上的不适。
　　“……露娜小姐是不是在想，我这样的舞者怎么会有那样的过去？不过这就是现实哦，我曾经呆过的一个剧院老板有说过这样一句话：帕列斯的舞者和艺术家——不管什么样的艺术家都太多了，比这座城市真正所需的至少多了五倍，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能毫无顾虑地给剧院的舞者开极低的薪酬，一边享受她们的青春美貌，一边赚得盆满钵满。”
　　侯爵夫人微笑着，那副表情，就像对刚刚所说的那些话毫不在意——或者说，像是陈述一个事实。
　　就像在柔声地斥责着：你有什么资格鄙夷她们呢？鄙夷宁愿将自己的身体也作为梦想这头残暴邪恶的魔物的饵食献上的人们，和由无数这样的人所缔造的这个残酷的世界？
　　而潘朵拉——
　　“如果听到刚刚的话你至少有会在脑子里想想这女人和萨德那小子以外的男人在床上的光景，或者至少想象一下她为了取得自己第一个主角演出的机会而委身于一个无聊男人的样子，那还不算无可救药，不过……看起来你更多的还是在震惊她居然也有这样的过去。”
　　她摇了摇头，这次，她就像是完全失去兴趣一样摆着手。
　　“滚吧，还是回到你的温室里去吧，纯洁无暇的白天鹅殿下，现实的世界只会把你变得灰扑扑的，变得既不是黑也不是白，而是半吊子的灰。作为最后的忠告——只要你还会把你那所谓的「梦想」用「一支舞」称呼，你就绝无可能站上那个荣冠的舞台，在那些对手面前，你会体会到你的无力的——那套衣服就不用还了。”
　　这就是逐客令了。
　　“——告辞。”
　　露娜转过了身，她已经一秒钟都不想再在这里待了，她离开了这个小小的房间，而当她推开门时才发现，下面的化妆室里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十余位女性，她们穿着不同的芭蕾舞服，正在紧张地化妆，似乎正准备着登台演出，看到她出现在楼梯上，这些年龄不一的女性，们的目光一同看了过来，而露娜将这些无视，快步地走了出去。
　　“啊。露——大人！请等一等！”
　　玛格莉塔和欧琳丝连忙追在了后面，和她一起离开了这座建筑。
　　…………………………………………………………………………………………………………
　　在少女们离开的房间里，萨德侯爵夫人轻轻地叹了口气。但是她的表情就像说着这也不出意料一样。
　　夫人拿起了酒瓶，往自己和旧友面前的酒杯中斟满了红酒。
　　“真是抱歉啊，潘朵拉，就用这个暂时作为赔罪吧。”
　　“……这是我的酒！”
　　潘朵拉用那双金色的眼睛狠狠地瞪着萨德夫人。少女们离开之后，这位以严厉著称的舞者身上那尖锐的气势也渐渐消退了。
　　在美貌的贵妇人笑着把酒杯塞到她的手里之后，她才又像是抱怨一般地看着她：
　　“下次记得别带这种没有前途的家伙到我这里来了，这种懦弱的女孩，我已经看烦了。”
　　这句话里蕴含着深深、深深的疲惫，和无数次目睹相同事态的厌烦。
　　“抱歉抱歉，但我还是想说，潘朵拉你的作风太极端了啦，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是这样。”
　　萨德夫人也只好陪笑着，又把自己的酒杯倒得更满。
　　“所以说这是我的酒！”
　　“别这么小心眼嘛——”
　　久违地拌嘴了一会后，潘朵拉才叹了口气，重新看向房间的门。
　　“如果她是天赋卓绝的家伙，或者是被申明眷顾的幸运儿，那当然不用这么极端，但她不是。既然没有那么好的条件还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挑战那样的难关，那我只能告诉她极端的方法。”
　　抿了一口红酒，潘朵拉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上粉嫩的壁画。
　　“像我们这样的凡人如果不极端，就绝无可能触及极致。”
　　“但其实还是有更加和缓的方法可以尝试的不是吗？比如去读艳情小说。”
　　“没用的，没有分娩过的女人永远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痛苦，没有绝顶过的女人也同样不能真正理解那是怎样的快乐，而男人更不可能理解女人的这两项感受。只靠书籍和想象就能演绎也是一种重要的天赋，无数演员对此趋之若鹜，但那个女孩显然没有。她的天赋在于她的外表、她的气质，但就是不在演技和表现力上，和我们一样，她也是个凡人。”
　　“这点我也不否认。”
　　“凡人就好好呆在凡人该呆的地方就行了，别傻乎乎地去追求不该追求的东西，别踏入不该随便踏入的领域，然后又因为不敢或者不愿支付必须的代价哭哭啼啼的逃走，这种人已经够多了！”
　　“是是是，潘朵拉的酒量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好呢。不过，我还是想要拜托你一件事，可以吗？”
　　“什么？”
　　“如果有一天，那位女士再度敲响了门，希望你能让她再走进一次，让她看看……她应该看的东西。”
　　……………………………………………………………………………………………………
　　萨德夫人回到马车上，是十几分钟之后的事了。坐在沉默的露娜的身边，她带着歉意向这位受到了极大冒犯的公主殿下说道：
　　“抱歉，露娜小姐，让你有不好的回忆了。但请原谅，作为一位舞者，那个时候我实在无法为你说话。本来还想让露娜小姐看一场舞的，不过现在这样，也没法再回去了呢。”
　　“不，要抱歉的人是我才对，侯爵夫人，你替我寻找帮助，结果我却搞砸了。真的非常抱歉。”
　　一段时间过去之后，露娜也冷静下来了。在侯爵夫人回到马车上之前一直沉默着思考些什么的她对着侯爵夫人微微地低头，以公主的姿态回以了歉意。
　　“没关系的，露娜大人，一定还有其他的方法的。对了，果然还是去拜访一下勃朗宁女士吧，说不定那位女士还能提供一些帮助。”
　　“……嗯，不过今天已经很晚了，先回去吧。”
　　“嗯，回萨德宅邸吧，对了，露娜小姐，虽然说潘朵拉提的建议太过过激，但其实还是有可操作性的哦。”
　　“萨德夫人！我对女性——”
　　露娜的脸上又一次浮现出些微的愠怒，但玛格莉塔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侍奉的公主在这个时候要看自己和欧琳丝——尤其是欧琳丝一眼。说她迟钝也好无知也好，就算是灵性直觉对完全不明白的事也只能给出非常模糊难以理解的感觉。
　　“我对女性完全没有兴趣！我很早已经不对爱情、婚姻一类的东西有任何期待了！更不用说，您、您是侯爵的夫人，也是一位母亲啊！”
　　“啊啦？我可没说是那方面的操作性哦。看书啦，看书。”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的侯爵夫人却眼前一亮。
　　她一定是想到了什么，玛格莉塔这样确信着，不过不管想到了什么，侯爵夫人都没有说出来，而是顺着原本的话继续说着：
　　“大多数演员扮演一些角色的时候也是没法真的去当，去体验的，比如历史上的暴君，英雄之类的，他们总不能真的当个暴君和英雄再去演出吧。就像罗曼蒂克小说也是这样的哦，即使没有恋爱经验的人也能从优秀的小说里感受恋爱的美好，所以，对于缺乏对大人的魅力的了解的露娜小姐，我推荐去看看偏艳情一点的小说哦？侯爵大人和我可爱的女儿都有写过这样的作品呢，啊，不过，可能我女儿的作品因为年龄比较相近，露娜小姐更容易接受才对。”
　　“——不、等一下，萨德夫人，这样真的会有用吗！”
　　“总比什么都不做效果好吧！就这么决定啦，等回去之后，就让我可爱的女儿拿她的作品给你看吧。”
　　“诶？诶？不，等一下，认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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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应该也还会有白银姬的更新哦——
　　

    





第915节 EP.42 萨德小姐的小说

　　事实证明，是认真的。
　　回到萨德宅邸之后，侯爵夫人就把少女们带到了自己女儿的书房。这个时候夜色还未将茜空染尽，从圣恩岛上回来的少女把自己关在吹着徐徐凉风的屋顶房间里，用钢笔在纸张上书写。
　　“让露娜小姐看我的小说……吗……”
　　虽然被打扰了，但她看起来似乎并不是非常在意。而在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之后，这位女士撑着脸，仔细地想了想。
　　“的确，排除掉那些明显过激的措施的话，可能会有效的方法的话，这是一种呢。我明白了，虽然我的作品不如侯爵大人那么优秀，但应该也能够帮的上忙。”
　　“尤其是《沉沦》和《默里斯夫人的情人》这两本呢，在我可爱的女儿的作品中，这两本也是我最喜欢的，不过，嗯既然露娜小姐对女性没用兴趣的话，描绘女性之间的艳情小说可能也会没用什么效果，那样的话就《歌剧艳影》吧，这也是我很推荐的作品——”
　　“诶？歌、《歌剧艳影》的话，稍微有些上级者向吧，露娜小姐之前没有接触过艳情小说的话，万一养成了奇怪的癖好会不会很糟糕？”
　　“没关系，你的作品里最奇怪的癖好，也还不及侯爵大人程度的三分之一。”
　　“……”
　　“……”
　　“……”
　　而在一旁，玛格莉塔、露娜和欧琳丝用非常微妙的目光看着正兴致勃勃讨论着的这对母女。露娜脸上的表情尤为复杂，因为光是听着她们的谈话，她都不敢想象自己接下去会要看到什么。
　　或许是注意到了她们的视线，侯爵夫人忽然转过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啊，有年长者在场果然是会有些尴尬吧，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们啦。露娜小姐，加油呀。”
　　……不，虽然有年长者在场的确会让人感到尴尬，但问题并不在这里……
　　这句话要是说出来的话，说不定侯爵夫人会继续留下，所以露娜没有说出口，而是默默地看着带着神秘笑意的侯爵夫人离开了房间。
　　这样一来，萨德小姐的书房里，就只剩下年龄相近的少女们了。
　　“抱歉，母亲大人很喜欢我写的这些小说，所以一聊起来就会有些没完没了……被吓到了吗？”
　　“嗯、嗯……要说被吓到的话，的确是被吓到了……”
　　因为这种相处模式和自己与母亲的完全不同，从一开始就露出惊叹表情的欧琳丝忍不住说着：
　　“会看女儿写的小说，而且还会给予高评价的母亲……这个世界上或许不会再有第二位了吧。”
　　“欧琳丝小姐的母亲不看欧琳丝小姐写的小说吗？”
　　“……不看哦，而且我也不敢给她看，要是看完我写的小说她突然来一句‘一直写罗曼蒂克的小说，但你要什么时候才自己去谈恋爱结婚生子’。我可就麻烦了。而且，萨德小姐写的是……艳情小说吧，一般来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父母看到的……”
　　“哈哈哈，和一般的家庭比起来，我的家庭是比较异常啦……”
　　萨德小姐微笑着，虽然嘴里说着「异常」，但她那个笑容，显然完全不觉得这样的相处方式有什么问题……不。
　　露娜在心里叹了口气。
　　说不定本来就没有什么问题。
　　“露娜小姐，我想，或许比起由我来推荐，还是由你自己来选择想看的作品比较好。”
　　突然被这么说了。
　　“……诶？”
　　“如果没有相应的阅读经验，比起一上来就阅读其他人推荐的所谓高质量的作品，或许还是自己去找自己感兴趣的会比较好，当然，露娜小姐如果不太清楚内容担心看到自己接受不能的桥段，也可以事先问问我，我会在不剧透的情况下说明的。”
　　“就、就算这么说……”
　　“请不要当作这是一种学习，就当作是愉快的阅读时间，只是单纯地去感受文字所描绘的一切……这样会比较好哦。”
　　“……我知道了。”
　　虽然露娜的心里有一万句“才不是我知道了吧！”在回荡，虽然感性上她也对阅读这种作品感到相当程度的排斥，但是理性告诉她，这或许是有效的。没错，而且比起那个出言不逊的舞者说的爬上什么人的床——这种作为王国的公主绝无可能去做的事，只是读读看下流的作品也完全在可接受的范围之类。
　　问题只在……
　　“……”
　　露娜转过头。她没有急于去书架周围找自己感兴趣的小说，而是看着还留在这里的玛格莉塔，以及欧琳丝。
　　“……？”
　　“怎么了，露娜，还不去选吗？”
　　这对长幼倒错的姐妹还一齐抖了抖耳朵。
　　“什么怎么了，你们难道打算呆在这里看着我看那、那种小说吗？”
　　“……”
　　“……”
　　过于纯真——不过最近身上开始散发出一种微妙的性感的皇家圣卫小姐歪了歪头，那样子就好像是在说“这有什么问题吗？”而欧琳丝则两眼放光——不，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这令露娜感觉到了某种危险，她好不犹豫地伸出了手，把这对姐妹推了出去。
　　“啊，露娜大人。”
　　“也不用这么害羞嘛……”
　　“这是害羞的问题吗？！”
　　总之，驱逐了不该在这里的旁观者，露娜用力地把门锁上，等到下意识地做完这些后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么做不就是把自己和萨德小姐锁在了尽是下流书籍的房间里——虽然之前来这个房间时还并不知道这一点……
　　不，没关系的吧，萨德小姐又不是玛丽，和欧琳丝……
　　但是转过身，看着在窗外撒入的夕光下面露微笑的萨德小姐，露娜忽然又有些没底了。因为玛丽和欧琳丝这对笨蛋姐妹的缘故，搞得她现在对同性的警惕度异常的上升了。
　　“我、我借几本回房间去看好了……”
　　“我认为露娜小姐可能会对这类小说中的一些桥段感到不理解，也会有想要讨论的事哦。”
　　拉着露娜的手，萨德小姐把她带到了书架前。这里密密麻麻排列着的书本在书脊上都有着和一般读物并无什么差异的书名：《河》、《猎人女神的眷顾》、《粉与白》、《未归的俄狄浦斯》、《沙堡中的女王》、《克林娜宅邸》……它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比较薄，相比起那些页数繁多的经典书籍，这些从厚度上来看，要更加易于阅读。
　　“请挑选自己感兴趣的吧。”
　　“……那就……”
　　站在书架前，露娜深吸了一口气，她不再去在意什么接下去要看的书下流不下流了。露娜·维多利亚·罗曼是说做就会去做的女人，既然决定了要做些什么，她便不再犹豫，而是带着挑选藏书的心态，开始用手指拂过一册册装帧精美的书籍。
　　“萨德小姐，这本《迷失乐园》……”
　　“啊，露娜小姐恐怕不能接受人与魔物之间的感情河肉体关系吧，这一本还是不要看比较好哦。”
　　“……那这本《克林娜宅邸》……”
　　“这是讲述生活在一栋大宅中的少女和她身边怀抱各式各样目的的人的故事，没有什么特别过激的情节。”
　　“还有这本……《女王的奖励》？”
　　“这个讲的是，在一个遥远的国度，一位女王用特别的方法把国家治理得繁荣富强的故事呢。”
　　“……这个……还有这个……”
　　花了一点时间之后，拿着《克林娜宅邸》、《女王的奖励》和《歌剧艳影》——这一本虽然萨德小姐婉转地提醒对露娜来说可能还太早了，但还是义无反顾地选了这本的露娜来到了靠另一扇窗的椅子旁，坐了下来。
　　毕竟这听起来就像是歌剧魅影的某种改写版本，而这也是在这一大架子书中，露娜唯一能从名字和剧情梗概上找到一些熟悉感的书了。
　　“这里是我平常看书的地方，无论露娜小姐想要讨论什么，都请随时开口。”
　　“嗯、嗯……”
　　在乙太灯的光芒和夕阳的余晖下，露娜预计了一下自己的阅读速度，在得出从现在开始到入睡前，应该能看完两本之后，她伸手翻开了《克林娜宅邸》。
　　来吧。
　　无论是怎样艳丽的场景，她都准备好了！


　　
　　……真的非常抱歉，这一章更新发生了严重的问题，把白银姬的更新更到了玛格莉塔这边
　　因为编辑已经下班而且是五一假暂时没法改，所以最后只能把存稿放上来一些，可能导致了一些读者花费了多的书币，真的非常抱歉。qwq
　　对不起qwq
　　

    





第916节 EP.43 夜读书「I」

　　香薰的气味，在点亮着两盏昏黄乙太灯的房间里飘散着。
　　这是少女最喜欢在读书时点燃的香薰，能够让让放松，更加全心地投入到文字与故事的世界之中——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她还习惯混入一点对人体没有什么危害的蘑菇，让自己能够通过一些轻微的幻觉，更清晰地看到故事中所描绘的景色——
　　不过那可不应该用来招待客人。
　　这样想着，萨德小姐看了一眼靠在椅背上翻着书页的露娜，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她并不是很清楚露娜的阅读速度，不过应该已经看过了最初的激情故事，因为就在不久前，露娜发出了一声非常错愕的声音，显然是吓到了。
　　只是在少女开口询问的时候，这位公主殿下也只是说“没什么。”看起来她并不想谈论自己读到的东西，这让少女有些失望，不过随后露娜又说，“请让我看完之后再说”——看起来她是更习惯于不立刻对看到的桥段和段落表达感想与意见，而是等全部阅读完后才会思考与评论的。
　　一定要说的话，少女也更喜欢这样的读者，于是她暂时放下了对露娜的关注，埋头于写作之中。
　　……而且，自己新作品主角的原型之一就在创作着作品的自己身边，这可真是一种有趣的体验。
　　“……呼……”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夜幕完全笼罩了天空，但是因为乙太灯的光芒而完全没有受到影响的露娜合拢了第一本小说，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还，蛮有趣的。”
　　脸有些红红的露娜自言自语地说着。
　　故事以女性还不能继承贵族头衔的时代为背景，独居在克林娜宅邸，因为意外失去了双亲的贵族少女为主角。描绘了在失去父母，继承了家族的财产，却无法继承贵族头衔的她为了振兴家族，与遇到的各式各样，怀抱不同目的人的故事，剧情本身很常见，只不过是把振兴家族的主角从男性换到了女性，又加入了大量肉体关系上的描写。
　　“你能觉得有趣就太好了，那么，露娜小姐，关于这一本书，你有什么想聊一聊的吗？”
　　“唔，要说的话……”
　　于是，露娜在组织了一下语言之后，对自己的阅读做出了评价。
　　但听完那些关于剧情，人物塑造，情感关系的感想后，萨德小姐有些困惑地看着露娜。
　　“这些意见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可是，对于现在的露娜小姐来说最重要的部分呢？”
　　完全正确的意见。
　　“呜、那、那是……”
　　因此，被认真地盯着，露娜不由得移开了目光。
　　“怎么说呢、太、太下流了，而且也太多了……更重要的是，发展得太快了。”
　　这本小说的故事本身也很有趣，但是在发展情感的途中就有的大量调情与更进一步的艳情桥段实在是多到随便翻上几页就有，从亲吻拥抱，共浴共枕，再到某些不可言说的行为，虽然这些桥段和故事切合人物之间情感的发展，但也太快了！
　　哪有人第一次见面就会因为对方的美貌而奔放地做出一起做那种事的邀请啊！
　　“……那种事其实在瓦卢瓦王国还满常见的，而且在露娜小姐出身的翡翠海沿岸也不是自古就流传着男性的主神因为对美丽的女性一见钟情而用尽手段爬上她的床的故事吗，而且，不对，露娜小姐，你还是没有抓到重点，重点是那些所谓的下流桥段本身，重点也不是理性地分析而是去感受，去接纳那份情热。”
　　萨德小姐还是叹着气。
　　“露娜小姐难道说，是在装糊涂吗……”
　　“我、我不明白。”
　　此时此刻一定是罗曼王国的公主殿下有生以来最为窘迫的时候了，露娜脸上红红的，她稍微提高了音量为自己申辩：
　　“虽、虽然很害羞，可我每一段都很认真地读了，去分析在桥段之中角色的动机和行为……”
　　“所以说，方向完全错了，露娜小姐，你在用思考去分析无需思考只用感受的东西，用理性去剖析与理性背道而驰的激情与浪漫，”
　　“……”
　　“你有从文字中感受到那份身体的共鸣吗？有感受到心跳——却不是因为羞耻，而是激动？就像故事的主角第一次品尝禁果，本以为会是苦涩的，但却意外地甜蜜？你——有去想象吗？想象自己就是书中的角色，想象那些情与爱在自己的身上，想象那些拥抱、亲吻与抚摸？”
　　“——怎！怎么可能想象自己是、是……”
　　“你还在抱着与这些作品所不适应的观念去阅读，先入为主地预设了自己的立场，认定了出场的人是和自己完全不同，绝无相似点的人，那么这部作品当然不会让你有任何的收获了。”
　　“……对不起。”
　　用思考去分析无需思考只用感受的东西，用理性去剖析与理性背道而驰的激情与浪漫，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含义，露娜还不明白。
　　但欧琳丝曾经告诉过她，语言和文字并不是这个世界诞生伊始就有的事物，而是人类创造出来用以描述世界的工具。就像是这个世界仍有无数人所不知晓的事物，语言和文字也存在着边界，在边界之外，那些难以用话语和文字描述的东西——“某种意义上，那比能够被描述的东西更重要。”欧琳丝是这样说的，“如果能够理解到那其中的些许，一定会对自己有很大的好处。”
　　那听起来就像是某些宗教宣称的天启或者顿悟，可露娜现在知道，天启和顿悟是存在的。
　　这样说的话，自己就完全是浪费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下一本书的时候，露娜小姐请试着去想象。想象自己就是书中的角色，尤其是在那些情爱的桥段时，也就是所谓的想象训练，既然露娜小姐是王族，对这种事应该很熟悉吧——还有，从现在开始，露娜小姐，严禁你说出‘羞耻’和‘下流’之类的词，现在你需要的不是这种对你毫无帮助的道德审判，而是学习，锻炼，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我、我知道了。”
　　“请加油，露娜小姐，这不是为了其他任何人，而是为了你自己，你自己的梦想。”
　　说完，萨德小姐伸出手，把《女王的奖励》递了过来。
　　这个时候她忽然神秘地笑了一下。
　　“虽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但露娜小姐一定会喜欢这一本的。记住，去想象、去感受而不是思考，放空大脑……要来点酒吗？虽然酒精是不管摄入多少都会对身体有害的毒，但有的时候人就是要将毒吞下方能获得所渴求之物。”
　　“……麻烦你了，萨德小姐。谢谢。”


　　
　　0w0
　　

    





第917节 EP.44 夜读书「II」

　　“不用客气，蓓露妲的教条就是帮助人从世俗的枷锁中解放，能够诚实，坦率地面对自己的灵与肉——灵在肉前面哦？”
　　“……？”
　　露娜没听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过了一会她才想起来，这位萨德小姐似乎是一个叫做蓓露妲教派的教会的成员——虽然这个教派既无名气也无教堂，信众、神职人员甚至说不定教皇都只有眼前这位女性一个人。
　　因为除了初次见面时，这位女性就从没提起这个，既不传教也不祷告，所以露娜也完全忘了。
　　……嗯？信众、神职人员、宗教领袖为同一人，这好像有什么特别的……
　　“给，露娜小姐。”
　　“啊，谢谢，说起来，萨德小姐，从来没有提起过自己的信仰呢。”
　　接过装着红酒的酒杯，露娜的好奇心杯勾起来了，一种直觉让少女忽然想到——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这位少女从未详谈的信仰可能会帮助自己——
　　“嗯？是呢，因为这也不算是信仰啦。”
　　“不算吗？”
　　“嗯，我不敬奉任何神，我不追随任何先知的启蒙，我洗礼自身，我认知自身，我从古老的睿智中让自己进步——与其说是信仰，这道更像是一种自我的磨练呢，只不过留下这个方法的先贤们是那么自称的，所以我也这样自称而已……露娜小姐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
　　“有些好奇而已，如果是不方便告知并非信众的我的事的话……”
　　“也不是不方便告知啦，只是，对于还被世界与自己囚禁的人，就算听到，也无法理解，无法认知，也不会记得……”
　　“……？萨德小姐，你说了什么吗？”
　　露娜眨了眨眼睛，眼前的少女说了什么吗？应该是有说的，不过，她好像没有听清。
　　“不过……是呢，因为黑天鹅也是古老的象征符号，对于露娜小姐而言，说不定这确实是有帮助的，那么就让我稍微透露一点吧。这既是我敬爱的母亲的舞蹈心得，也是古老的女神的睿智——”
　　这股好奇心让她忍不住把灵性集中在两眼之中，使用了「灵视」。
　　“黑色的天鹅并不是邪恶的象征，它是——”
　　………………………………………………………………………………………………………………………………
　　“……？”
　　眨了眨眼睛，露娜抬起了头来。
　　这个时候，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急促的呼吸。身体在微微出汗，一种微妙的热度在酒精的拨撩下让她有些焦躁——嘴唇的干燥更是加剧了这种感受。
　　她下意识地想找可以解渴的什么，不过把杯子里微甜，带着凉意的液体喝下去后，她才晃过神来——这是酒啊！是萨德小姐说着说不定可以帮忙想象而拿来给自己的，自己接过这支酒后就翻开了《女王的奖励》。
　　毕竟酒精也是某种致幻剂，根据露娜为数不多的神秘学知识，古老的原始人类酿造的酒最初的用途就是让部落中的先知或者巫医一类的角色用在神秘仪式上窥看幻像的，说到协助想象力的发散，这倒确实是一种帮助……不过，自己喝了多少来着？
　　这一杯只剩下很少的一些了，看起来喝的有些多，不过酒精的度数并不高，所以也没有影响到她的阅读……
　　或者说，完全只起了积极的影响。
　　按照萨德小姐的提议，翻开这本书之后，她就半是自我催眠地将自己代入到这个故事里去。这个故事讲述了大陆上某个时代的某个王国被一位女王统治着，这位女王奖罚分明，深受国民和贵族爱戴。而在私下里，这位女王还有特别的一面……和之前读的那本不同，这本《女王的奖励》更像是《十日谈》那种故事集，不同的故事之间联系性并不强，读起来很轻松，而且书中的角色也都用“女王”“女仆”“德朗克公爵家的大小姐”这样的方式称呼，没有具体的名字，代入进去也比较容易……
　　在这两方面的影响下，露娜完全陷入到了故事之中，甚至现在看了一眼时间，她才意识到了时间的流逝。
　　至于感想……
　　回想起刚才沉浸在自己想象之中经历的种种，还有现在身体的燥热——等意识到这一切后，露娜的脑海嗡地一声变得一片空白。
　　虽然只是想象……但自己这都是想了什么啊！！！！！那些如果写下来一定会被警察们抓走的！一定会！
　　……不过连写这些的萨德小姐都没有被抓走，所以应该不会？
　　不对！自己在想什么呢！不可能写出来的吧！！
　　“露娜小姐，要休息一下吗？看你的表情，是稍微有些不舒服呢？”
　　就在露娜陷入混乱的时候，从旁边递过来了一杯水。
　　“啊，萨德小姐，谢谢，不，要说算不算是不舒服……”
　　接过水杯，露娜用非常不淑女的动作把清凉的水一饮而尽，那份凉意暂时浇灭了身上的些许燥热，她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才接着回答萨德小姐的问题：
　　“……大概算吧。”
　　“是哪些桥段感到不舒服了呢？”
　　“啊，就是这里，女王奖励讨伐魔物有功的军人们的这个故事，怎么说呢……有点犯恶心，连洗浴都没有就直接开始什么的……虽然我原本就对和男人的桥段没有什么兴趣，但这个是让我真的感觉很肮脏，洁净意义上的。”
　　“啊，那段的确有点……其实我写的时候也是抱着挑战自我的想法去的，之后也没有再写过了，男人们可能会把汗臭之类的说成男子气概，但要说的话，我也只能觉得恶心呢……嗯？露娜小姐，你对男性也没有什么兴趣吗？”
　　萨德小姐的声音忽然一顿，她露出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好事的表情。
　　“诶？嗯，如果说有没有兴趣的话，就是没有兴趣吧。”
　　露娜随口回答着。
　　“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难道说，是过去遭遇过什么不好的事……”
　　“啊，不，完全不是，嗯，怎么说呢，虽然过去确实是经常因为男性感到不快，但还远不到‘不好的事’的程度。”
　　“这是为什么呢？”
　　“如果要说为什么……”
　　露娜侧过头，思考了片刻。
　　“果然是因为觉得无趣吧。也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我很擅长看出人内心的想法，因为我是王族啊，是公主，然后呢，因为这个身份，我所遇到的男性大多有这样一种想法——只要娶了我就成为王国的统治者。而且，上到六、七十岁，下到六七岁，这样的想法连一点都没有的男性非常少，甚至连我去王国的村镇视察，都能无意中听到那里的农民谈论如果有那个小伙子被我看中得到我的心，就能立刻成为国王……他们甚至没有把我看作一个女人，而是当作获得权力的必要方式，奖励或者附属品，这种男人看得多了之后，嘛……”
　　露娜耸了耸肩。
　　这其中说不定也有那些孩童的童话，或者罗曼蒂克小说的情节的缘故，先不论创作者的初衷是什么，这些的确让很多人认为，只要能够娶到公主，就能获得梦寐以求的财富、权势、美人——当然就是公主自己，而上至贵族下至平民，几乎每个人都多少有些这样的想法。
　　而很多人都无法在她的眼里掩藏起自己的想法。
　　当这种绝对不会让人感到多么愉快的想法看得多了之后，「无聊」——这就是她对男人的最大感想了。
　　既不排斥，也不在意，只是单纯地感觉无聊。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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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8节 EP.45 夜读书「III」

　　“是这样啊……”
　　“嗯。”
　　露娜兴趣缺缺地回应着。
　　某种意义上，那些男人也没有完全弄错。虽然不能成为国王，但只要和自己结婚，就会立刻成为这个王国最有权势的人之一。露娜完全能够理解为什么他们会这样想，她对此也并不会有特别的厌恶情绪，不过喜欢就更是天方夜谭了，而随着这样的人越见越多，不知何时，她就对男性不再有任何特别的兴趣，下午茶或者舞会时，贵族的小姐们谈起恋爱的话题，谈起某某某男士多么英俊潇洒，谈起某某某国的王子是如何文武双全，如果能和她结为连理简直是天作之合之类的，她也只是礼貌地微笑不做任何评论。
　　“然后，我又过早地看穿了婚姻的本质，所以，我对于恋爱，和男性恋爱、还有婚姻之类的就完全不抱任何期待了。对我来说，所谓的婚姻，所谓的男人，只不过是在未来有朝一日会基于某种国与国之间的利益，然后躺到我床上来的交易收据而已，不管是什么人都没什么特别的。”
　　“是这样啊……但是，果然还是会有反感吧？”
　　“虽然不至于扩大到所有男人身上……但我确实对这个性别有种先入为主的恶感，虽然我觉得是不严重啦……”
　　露娜叹了口气，忍不住又回想了一下刚刚想象中的那些景象。
　　“……但想象和男人做这种事就好像明知道对方脏兮兮地还要靠上去，果然是让人不心情很坏。”
　　她忍不住摇了摇头，这就是她的感想了。
　　“啊，我明白，虽然很清楚自己看到的只是一部分人，不该把他们的问题推及到所有人的身上，但人就是会这样呢，即使明知道这样不合适，却还是会把对个体的厌恶大而化之到所属群体身上。”
　　萨德小姐一副非常理解的样子，点了点头——毕竟是日常就穿着那样衣物的人，遇到让人头疼的家伙也不会少吧。
　　“那么，到目前为止，露娜小姐喜欢的桥段有哪些呢？”
　　“如果说是喜欢的话，那么应该就是……”
　　在这本《女王的奖励》中，要说自己最喜欢的……嗯？
　　露娜忽然有些警觉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她忽然想到了在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因为某个意外的刺激而突然进入青春期后，自己和瑟莱忒以“要好好弄清楚身体的状况”为由，让她把理应是个人隐私的某方面的癖好完全暴露了出来。
　　该不会自己现在也在面临这样的情况吧？
　　“……萨德小姐应该没有打算套我的话吧？”
　　或许是因为同为创作者的缘故，萨德小姐和欧琳丝的关系非常好，本来这也没有什么的，但露娜忽然就意识到，自己现在说出口的话语，搞不好会在什么时候成为危险的火种——
　　“啊啦，怎么会。”
　　黑发的少女微笑着摇着头。不过，或许也明白露娜的顾虑，她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跳过了这个话题。
　　“不用告诉我也可以哦，不过，露娜小姐是有喜欢的桥段的吧？”
　　“嗯、嗯……那还是有的，但是……”
　　“但是……”
　　“……我真是个恶劣的女人啊，忍不住这么觉得呢……”
　　“……？”
　　或许是在萨德小姐的提醒下找到了正确的方法，又或许是酒精和熏香的气味提供了帮助，露娜从这本《女王的奖励》中，多少意识到了萨德小姐和欧琳丝所说的，语言的界限之外的某种「什么」。
　　那些既模糊又暧昧，难以被清晰地使用语言表达，比起用理性去理解，更适合以感性去感受的事物，露娜确实地体会到了，而在这之中，又有几个故事让露娜能够感觉到比起其他的故事让她有更强的感受。
　　也就是说，这几个桥段比较符合……嗯……她的癖好。
　　而这些桥段的主要内容分别是……穿着高跟鞋去踩踏犯错了的女仆。穿着黑色的长袜用脚在下午茶的时候“奖励”一位贵族的小姐。用鞭子与绳索把某位揭发了丈夫阴谋的贵妇人捆绑，在她身上留下痕迹。把心高气傲的异国公主训练成在自己面前乖巧的宠物……
　　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书名是奖励，里面却有这么多更像是惩罚的内容，但总而言之，在想象着自己就是故事中的那位女王，做着这些带有欺凌，虐待性质的行为让其他人露出混杂着痛苦和一种难言的情绪的表情时，露娜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得比看到其他桥段的时候更快，呼吸也更急促。
　　仔细想想……露娜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着：
　　因为以前玛丽似乎也说过，自己是有些「抖S」倾向的女人——虽然露娜一直没去查这个词的具体含义，但现在，在她却隐隐约约地理解那是什么意思了。
　　真该感谢让自己这么聪明的父母与老师，可是如果他们要是知道自己聪明的脑瓜用来学习和理解这样的东西，真不知会作何感想……
　　……总之就是会因为欺凌，虐待她人而感到愉快吧，就和玛丽那家伙一样，真是恶劣至极的糟糕女人啊，相比起来，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的癖好就如天使一样人畜无害。
　　但这样的事当然不能告诉眼前的少女，这实在是太令人害羞了。
　　“那么，在这些喜欢的桥段里，露娜小姐应该有些收获吧？”
　　“嗯、嘛……算是……有吧……”
　　“是吗，那样的话就太好了。”
　　黑发的少女露出了一个充满魅力的笑容，就像是在为自己能帮到露娜而感到非常高兴一样。
　　在之前去「美好的主从关系社团」时，露娜也经常看到这样的笑脸，可现在的这个笑容是那么的明媚，以至于让露娜都对自己刚刚的警觉产生了一种负罪感。
　　“那么，露娜小姐请继续阅读吧，我和欧琳丝小姐一样在忙原稿，会写到很晚，虽然露娜小姐早点休息会比较好，但是，时间紧迫的话，稍微熬一会夜也是没办法的吧。”
　　“嗯、嗯……我会尽力不打扰萨德小姐的……”
　　“请不用在意——”
　　句末带着轻佻的鼻音，黑发的少女回到了书桌前。
　　而露娜也重新把目光放在了书本上，翻到了下一页。
　　接下来的这个故事，是女王为了奖励在她的生日宴会上尽职尽责的女管家，而为她实现了作为歌剧演员的梦想，然后在舞台的后台中，用现场的道具进行着稍微有些过激的两人戏剧……
　　说起来之前那本也是，这本也是，无论作为仆从的是保安还是女仆还是管家或者园丁，为什么有关主仆的部分那么多呢……
　　这么想着，露娜重新沉浸入想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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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9节 EP.46 学到一点，一点不会用

　　等到露娜再一次抬起头，时间已经接近夜晚2点。距离夜半还有两个小时，这个时候应该去休息了。
　　不过，身体的温度降不下来，脑子里也乱糟糟的，香艳的场景和那些语言边界之外的收获混杂着，让人没法静下心来。
　　按照露娜的经验，这个时候该做的，不是去洗个澡，就是去运动一下，如果先运动再洗澡应该能有最好的效果，但为此所需的时间也会变得更长……不过，如果不在有所收获的时候把试着把收获运用起来，学习的效果会变差的。本来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就算再多熬夜一下也是没用关系的吧。
　　“……”
　　这样想着，合拢了书的露娜站了起来，看向依然在埋头写作的萨德小姐。
　　“萨德小姐，我想去跳会舞，尝试一下阅读的收获，然后……就直接洗澡休息了。”
　　“嗯，露娜小姐，今天辛苦你了。”
　　“要说辛苦的话，确实还是挺辛苦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小说会感到这样辛苦……”
　　“顺便给露娜小姐一个建议……如果身体的燥热平息不下去的话，自己安抚自己是比运动和洗澡都更要有效的方法哦。”
　　已经推开房间的门的露娜脚步一顿，她有些狼狈地想说什么，但又忍住了，因为萨德小姐已经让她不可以说出“下流”或者类似的词语，但除了这样的词汇，露娜找不到别的词可以形容萨德小姐提及的那种行为。
　　她什么也没有说地离开了。
　　等到露娜离开之后，留在房间里的少女，脸上的微笑渐渐变成了某种苦恼。
　　“……真封闭啊……”
　　她转过身，看着自己面前的原稿。
　　在这个故事之中，最难以攻略的也是一位公主。
　　她即使身穿暴露惹火的服饰，即使被拥抱和亲吻，即使阅读着激情的文字，她的心中也毫无激情喷涌，没有生命的激情，也没有梦想的激情，更不存在为了什么可以不惜一切，燃烧自己也燃烧世界的激情。
　　那些火焰被闭锁着，虽然并非厌恶和拒绝，可更不是接受。她的常识和相对开放的思维让她能够理解并认可这些的存在，可是尽管如此，这位公主又用某些不为他人所知的理由自己闭锁着这一切，她的灵是稚嫩的，过早的成熟让她根本没有成熟。她的肉体是干枯的，没有生命的激情和火焰，只是遵循着世界或者她自己定下的准则，就像是一株既无绿叶也无繁花的树木，更无法结出甜美的果实，无论那果实是梦想抑或是别的什么。
　　少女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一些缘由，可她不能说出口，有些事情不是自己理解到就毫无意义，有些锁链如果是在别人的帮助下取下，就会再也无法挣脱。也因为这样的缘故，她无法开口说更多，甚至无法为试图帮助这位公主脱离这样状态的姐妹提供多少帮助，因为她人的作用是微乎其微的，这是一个独立的人与自身，与世界的抗争。
　　“心是身的囚徒、身是世界的囚徒。唯灵与肉，超凡脱俗……露娜小姐，希望你黑色的翅膀，不会被你扼杀在自己的身躯之中吧。”
　　轻声地说着，萨德小姐放下了手中的钢笔，熄灭了桌上贝壳造型的黄铜乙太灯。
　　……………………………………………………………………………………………………………………
　　夏后月的帕列斯，就算有夜晚的凉风，也让人感觉闷热难耐，而身体的燥热让这样的温度更令人难耐，回到房间里换上练舞的服装的露娜甚至产生了一种干脆去浴室里一边沐浴着凉水一边练习跳舞这种愚蠢至极的想法。
　　在房间和花园里的练习场中犹豫了几分钟后，露娜带上了自己的水瓶，踏入了星月交映的花园之中。夜已经深了，虽然欧琳丝的房间好像还亮着灯，但看起来侯爵夫人和贝莉、法琳——这两位这段时间一直在照顾自己的女仆也已经睡下，就算练习也不能打开乙太留声机。不过这对露娜来说没有什么影响，这段时间每天高强度的反复训练已经让她无需音乐也能练习，她打开了照射练习场的乙太灯，在一侧篱笆后面立起的一片大镜前，再度跳起了奥吉莉亚的舞步。
　　要轻佻、要妩媚、要有诱惑力。
　　要有激情，要有欲望，要有美艳的气质。
　　她试着回忆阅读那些小说时的想象，去触碰那难以仔细说清的事物并把它们糅合进舞步，可那些感受和舞步似乎不那么兼容，于是她又试着把萨德小姐用华丽的笔触描绘的一些性感的动作试着混入舞蹈，在脸上模仿出想象之中的妩媚表情，可是这样一来，镜中那个起舞的家伙反而像是个拙劣的演员一样，动作走形，表情做作。
　　“……知道和做到到底是两回事吗。说起来，我也完全没有表演的天赋……”
　　露娜停了下来。她思考了一会儿，来到镜子前，决定先在表情上做一些尝试，可是无论她怎么回想在记忆里那些性感的女性——甚至去模仿玛丽的表情，镜子里那个有些矮小，身体也稚嫩得完全和二十多岁的成熟女性不沾边的女孩也没有什么妩媚感，更像是还年幼的女孩勉强地装大人。
　　不行啊，完全不行。
　　运动后上升的体温让露娜更加心焦，虽然她确实没有指望第一天就能有什么非常好的成果，但是这样的结果实在是……唉。
　　短短的时间里，自己到底叹气了多少次呢？
　　——性感、妩媚、诱惑力。
　　身体的燥热非但没有随着汗水消退，反而变得更加强烈。
　　——邪恶、肉欲、情欲。
　　强烈的焦躁和精神上的疲惫感加剧了少女的不安。她不断地思考着，反复地做着不同的表情，不同的动作，然而无论如何都不满意，露娜也能明白自己的程度，再反复的尝试中，她的心情越来越糟，她口中的低声絮语渐渐地充满了脑海，就像夏夜的蚊蝇鸣叫。
　　——欲望、欲望、欲望的激情、激情的欲望。
　　“嗯？露娜小姐，现在还在练习吗？”
　　这个时候，一声意料之外的呼唤让撑着把杆，几乎想要用自己的头去撞镜子中自己的少女中止了这极有可能伤害到自己的行为，而当她猛地回过头，看到脸上略有些醉意的萨德侯爵和麦利哲的时候，少女的脸上已经一点焦虑与不安都看不到了。
　　“晚上好，侯爵先生，麦利哲先生，希望我没有吵到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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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0节 EP.47 关于性感与妩媚的问题

　　灯光的边缘，这座宅邸的主人和他的旧友带着一股微醺的感觉走了过来。
　　“晚上好，事实上我们才刚刚回来，因为看到庭院里的灯还亮着，有些在意，打扰到露娜小姐训练了吗？”
　　也不知道他们是去哪里找乐子了，在侯爵的衬衫上有着好几种不同的口红印，他的手上还有一个发圈，这显然是某位女性送给他的礼物。不过这个男人即使是这样一副轻浮的样子意外地并不让人感到反感，或许这就是属于他的独特魅力吧。
　　“不，并没有打扰，说实话，我正因为缺乏成效而苦恼着。”
　　“露娜小姐很苦恼吗？莫非，那位野猪女王没有帮上忙？”
　　野猪女王——这个称呼让露娜一愣，不过侯爵话里的其他讯息还是让她很快意识到了他在说谁。
　　“潘朵拉女士的确是给了我一些建议，但是，十分遗憾，那些建议对我来说并不具备多少可操作性。”
　　萨拉人中偶尔会有人具备魔物的特征，以那位黑肤灰发的舞者而言，就是耳朵。露娜一开始还没有怎么在意那耳朵到底是什么样的，萨德侯爵一说她才意识到，那个，是野猪的耳朵。
　　现在想想，那个人也的确就像是野猪一样，肆无忌惮地冲撞着露娜的底线，还有那个傲慢的态度……这个称号确实很合适。
　　想到那个给出荒唐建议的女人，被刻入骨子里的公主的优雅压抑下去的火气就又躁动了起来，略带些抱怨的语气，露娜看着萨德侯爵，开口说道：
　　“无论是找个人立刻谈一场恋爱，还是找个夜莺女郎去了解肉欲……抱歉，无论哪个我都没法去做。”
　　“这可真是抱歉，距离下一次选拔没有多少时间了，没能帮上忙真是遗憾。”
　　“不具备多少可操作性……吗？恕我直言，以露娜小姐的资质，想要和你又一段罗曼史的人一定数不胜数。”
　　侯爵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他耸了耸肩，看起来确实是为自己帮不上忙而感到遗憾。然后是麦利哲，他的话就像是认真地在考虑这些事的可行性一样——为了防止他说出“其实也可以试试看”这样会让现在的自己更加恼火的话，露娜忍不住抢先开口了。
　　“是的，对我来说，完全不具备可行性。”
　　她在「对我来说」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这部分的言外之意麦利哲显然是理解到了，于是他也耸了耸肩，追问着：
　　“那么现在露娜小姐在练习什么呢？有什么想法吗？”
　　“……姑且，我在侯爵夫人和萨德小姐的帮助下，想到了一个不知道是否有用的方法。我在……尝试让自己更加性感一些。”
　　说到这里，露娜的脑海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虽然潘朵拉、那个野猪女王的建议不具备任何可操作性，不过，或许方向是正确的。让自己变得成熟、性感一些，说不定就能接近黑天鹅所需要的那种，基于肉体的、肉欲的妩媚气质，模仿那些性感的女性应该是可行的——虽然刚刚她也在这么做却没有什么效果，但露娜想，那或许是因为自己没有弄明白一个前提，那就是……什么才是性感和妩媚？
　　她知道什么样的女人可以被称为性感和妩媚，但却并不了解到底什么才算是性感和妩媚。
　　对此没有理解，只是生硬地模仿记忆中那些性感的女性的结果，就和她只是死板地按照舞蹈编排的动作去跳舞一样，效果当然不尽人意。
　　这个问题，她刚刚看的那些书里也没有答案，通过阅读和感受，她只能得到一些很模糊的，不明确的理解，而说到性感的女人……
　　眼前这两位花花公子说不定是她现在能够询问到的，最权威的人士了。
　　“关于这一点，侯爵先生，麦利哲先生，你们能为我解惑吗？我想你们一定经常见到性感的女性。到底什么样才能算性感，什么样才能算妩媚……可以请两位用浅显易懂的方式为我解释一下吗？”
　　“……”
　　“……”
　　萨德侯爵和麦利哲眨了眨眼睛，露娜感觉得到，他们的视线一下子就集中到自己的身体上了。
　　不是那种普通的，礼貌的目光，而是带上了些审视的意味，从头到脚，最后集中在了少女的胸前。
　　“……如果是体型上的就不用两位解释了，我很清楚我这具身体和性感完全无缘。短短几天里，我也不可能有萨德夫人那样令人羡慕的体型……”
　　露娜下意识地遮住了自己被练舞服包裹着的、以最宽大的标准来看也十分袖珍的身体曲线，叹了口气。
　　如果性感和妩媚必须依靠成熟曼妙的身体，她就只能死心了，但是，一个并不是这样，虽然不多，但她从阅读中，从美丽的、充满性感魅力的女王的故事中得到的些许启示，就是这两种东西和身体的丰腴并不是绝对绑定的，要说为什么的话，在故事中一些身材并不算好的角色，也让她能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她好性感啊”的感觉。
　　她并不是感受不到这些，只是无法理解。
　　而这一点又立刻在侯爵的话语之中得到了佐证。
　　“以我的经验来看，这两者可不能混为一谈哦，身体的性感和作为一位女性的妩媚，两者是相互独立的。”
　　侯爵认真地说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进入到了他擅长的领域，再说这话的时候，连他脸上的醉意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自信，就像是学者对自己钻研的领域了如指掌那样的，强烈而不容置疑的自信。
　　“不过，如果要说这方面的事……一些词句和形容说不定会让露娜小姐感到被冒犯，无法忍受，即使这样，如果露娜小姐还是坚持想知道的话……”
　　但就算性格古怪，萨德侯爵也总归还是一位贵族，对异国的王族，而且是未婚的少女谈这样“男人”的话题，他似乎还是有些顾虑。
　　“……无妨，请说说看吧，我会……尽力保持冷静的。”
　　“我明白了，那么，请多多包涵。”
　　于是，萨德侯爵和麦利哲坐到了附近的椅子上，而露娜和他们保持着一个适合聆听的距离，一场成员有些古怪的讲座，就这样开始了。
　　……………………………………………………………………………………………………………………………………
　　“……所以，说了这么多后，侯爵先生的结论就是，性感也好妩媚也好并没有一个绝对的标准，而是一种有些自由心证的概念吗？”
　　——无论是性感还是妩媚，都不是一个如同“1+1=2”这样定义清楚明晰的概念，这两者有许多表现形式，许多特质也能归类到这两者之中。
　　用这样一句话，萨德侯爵开始了他的讲述。
　　在这座艺术之都、以时尚闻名的城市不缺性感的女人，而这其中很大一部分他都有所交往。露娜几乎是傻眼地听着这位侯爵如数家珍般地向她介绍一位又一位性感的女性，向她说明她们为何妩媚、令第一次见到她们的人的身体和心灵都被其吸引。短短二十几分钟，光是从萨德侯爵口中蹦出来的人名就超过一百多个——这个男人简直是究极的花花公子，如果不是因为他贵族的身份与这个王国对偷情和混乱的身体关系相对包容的风气，露娜敢肯定他会要在某个监狱里度过残生。
　　而麦利哲也完全不输给他的这位老朋友，这位故乡在瓦卢瓦旁边的某个小公国，但主要活跃在圣铎拉贡帝国的芭蕾舞者分享的罗曼史甚至在劲爆的程度上有过之而无不及，要摘掉那个常年银装素裹的王国的风气可不像瓦卢瓦，而离谱的是，他居然还和当今圣铎拉贡帝国的王后殿下有过一夜情愫。
　　露娜可以肯定这个男人没有在吹牛，「灵视」也让她做出了相同的判断。
　　用他的话来说，因为气候寒冷，那个巨龙之国的女性们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所以她们的性感与妩媚又是有所不同的。
　　可是，每次她提出“这样是性感吗？”“只要像那样做就能妩媚吗？”一类的问题时，这两个花花公子都立刻给予否认的断言，并且提出更多有力的例证，可是这些例证很多时候根本前后矛盾到露娜忍不住想丢下淑女的矜持用绝不礼貌的语气问问他们到底懂不懂逻辑。
　　按照他们的说法，所有女人无论是高挑矮小丰腴纤瘦，相貌精致还是五官平平，博学多闻还是大字不识，无论是瘦弱的像是一折即断的花枝还是健壮得能和公牛角力都可以性感得不可方物，都可以妩媚地令人失魂落魄——但这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这两样就是这样的东西，露娜小姐。”
　　面对少女皱起的眉，萨德侯爵勾搭着麦利哲的肩膀，麦利哲便默契地接上了后面的一句。
　　“性感与否妩媚与否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答案，这是一种非常主观的事，尤其当露娜小姐试图寻找气质上的妩媚，那就更没有定论了。”
　　“唉……”
　　就与那些语言边界之外的事物相似，是吗？
　　露娜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意识到侯爵和麦利哲所说的就是正确的答案或者说近似于这方面的「真理」的事物。可是她现在完全用不上这样高层次的理解或者说感悟，不如说她需要的是低层次的方法，现在她需要的只是这样的东西而已。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两位花花公子当然没有漏掉这位公主表情的变化，萨德侯爵揉了揉脑袋，看了麦利哲一眼，那表情就像是在说着“说些什么吧，你也是芭蕾舞者不是吗？提携一下有潜力的后辈是你该做的吧。”
　　……这么多年没见面，真亏我还看得懂啊。
　　大概这就是狐朋狗友的默契吧，看着冲自己打了个酒隔的侯爵，麦利哲耸了耸肩。
　　“如果露娜小姐不介意我只是个三流舞者的话，关于露娜小姐正在烦恼的事，我倒是可以分享一些经验。”
　　“……请说说看。”
　　对此，露娜当然是欢迎的。她现在迫切地需求一切能够使自己进步，一切能够让她克服这个难关的建议，无论是舞者的经验，表演的建议，特训的方案。只要不是像潘朵拉所说的那些她绝无可能去做的事，无论是什么她都愿意尝试。
　　但内心之中，似乎有另外的声音嗤笑着：
　　——可你宁愿把那注定要丢掉的东西拿去作为交易的筹码也不愿意为了自己的梦想而舍弃。
　　“这是我在圣铎拉贡帝国的舞蹈学院学习时老师常挂在嘴边的一些话：「一个伟大的舞蹈演员，不能只让观众在台下看着你，你必须让他们爱上你、在并不了解你的情况下，在短短一个小时的舞剧中迷恋上你。」「但要记住，你是在吸引观众，最多也只能是在诱惑观众，绝对不能勾引他们。如果能理解这两者的区别，就能成为一个合格的芭蕾舞者。」”
　　“但是我从来没有上台演出过，我也不可能随便让其他人爱上我。”
　　又是这样的东西。
　　露娜有些烦躁。可是理智告诉她，她从其他任何人处所能得到的就只可能有这些东西了，这些作为纲领的，总结的经验或者箴言。不会有人可以告诉她能够具体采取的措施，这不像在流水线上浇铸一只汤勺或者拼装一只闹钟，不是一万个用同一种行为能够得到同一类结果的机械作业。可是她到底要怎么做才好！
　　“那么这就是你要去解决的问题了。”
　　说完，麦利哲摆了摆手，看着萨德侯爵，用眼神说“说到这里就是极限了如果无法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芭蕾舞者就没有进步与蜕变的希望。”
　　也不知道这个猛喝了七八瓶酒的家伙看懂了没有，反正他是耸了耸肩，没再开口了。
　　“……谢谢你不吝分享的经验，麦利哲先生，我会记住的，但是，如果方便的话，你能告诉我吸引人的舞要怎么跳吗？或者，你愿意和我共舞，让我感受一下吗？”
　　露娜仍然没有放弃。这一次她很快想到自己面临的问题，在跳黑天鹅时表现力的缺失喝不吸引人是可以划等号的，那么如果多看看吸引人的舞蹈，说不定能够有所收获。
　　“哦，我倒是很乐意表演一下，不过，露娜小姐，与你一同共舞？”
　　在露娜的话的前半段，麦利哲就爽快地接受了。或许是觉得身上那件衬衫会妨碍动作，他松开了衬衫的纽扣，把本来就敞开的领口敞得更大，但这样他好像还不满意，于是干脆把一副一脱，露出了一身精悍的肌肉。
　　但在露娜说完后半句话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露娜很熟悉——因为她自己也经常用那样的表情看男人——的礼貌而疏远的微笑。
　　“请容我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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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1节 EP.48 共舞者

　　说完，麦利哲站到了舞台中央。照亮这个平台的灯光明明和片刻前一样，但现在却仿佛聚焦于他被汗水濡湿的身体，光线打在那不夸张但优美的肌肉线条上，让他好像一座精心雕刻的人体塑像。
　　他手腿伸展，开始热身。露娜还没有从那断然的拒绝、从那双眼睛里那一般都是自己对他人投露的，因为无聊而表露出的绝不会失礼的疏远中回过神来，就被他在热身时所散发出的一种气势推动着，离开了练舞的场地——不。
　　现在，这里该叫舞台了。
　　而舞台的主角正在上面热身，他蜷曲手臂，活动脚踝，这些简单的热身动作却带着一种无与伦比的气势。很显然他感觉得到观众的视线，尤其是萨德侯爵吹了声口哨，看向他因为汗水而泛着光泽的身体的目光颇有些赞许与热意，可是他完全没有在意，就好像说着自己的身体没有什么羞于现人一样，自信地……对，自信，自信、坦率地展露着那绝不是什么三流的芭蕾舞者可以锻炼和保持的身体曲线，然后在热身结束之后，他跳起了舞。
　　——没错。
　　这是露娜在被他的舞吸引之前，脑海中闪过了这样的确信：
　　——这个男人，绝不可能是什么三流的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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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麦利哲，露娜小姐完全呆住了哦，你该不会是施了什么魔法吧。”
　　“真失礼啊你这家伙，虽然我认为我的舞蹈表演确实很迷人，但这位小姐一看就是对男人没什么兴趣的家伙，她只是觉察到了什么，在思考吧。”
　　舞毕，把衬衫搭在肩膀上的麦利哲对自己旧友的话随口一答，将自己的视线在露娜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我们走吧，不要打扰这位女士思考了。”
　　然后，他往萨德侯爵的肩膀上一拍，拉着他离开了。
　　“说起来，你居然拒绝了露娜小姐的共舞邀请啊，作为花花公子，这可是不合格的。”
　　“虽然三流，我也是个在舞台上跳过舞的男人啊。只要上台跳过舞就是芭蕾舞者了，作为花花公子我可不是纯的。和你这个家伙不同。”
　　“但是在红磨坊时你不是和几位素不相识的女性跳舞了吗？她们的舞技和相貌可肯定比不上露娜小姐，哦，不过身材倒是……不过我觉得你不是那么肤浅的家伙。”
　　在离开庭院的途中，萨德侯爵随口问着。
　　他和自己这位老朋友真的是好些年没见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在遥远的北方做了什么，虽然是小时候就一起去偷窥女浴池的臭味相投的好友，再重逢却感觉有一些陌生了。他的身上多出了一种仿佛要把每一天都当成生命最后一天来过的强烈激情，这让他比几年前更加迷人，可当侯爵以为他只是顺利地成为自己的同类时，刚刚那个果断的拒绝和那之中蕴含的某种类似于原则一样的东西又让他有些迷惑。
　　“当然不是，不如说，其实我更喜欢小一点的女人，你知道的，因为气候和饮食的缘故，圣铎拉贡帝国的人一过30岁外貌就会迅速老化，所以那个帝国有很强烈的崇拜年轻、年幼的审美倾向，年轻人也更早熟——我在那里混了几年，也多少染上了些……那位女士不如说全面符合我的喜好。但这不是重点。”
　　虽然说着露娜全面符合自己的喜好，但麦利哲连头也没回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我喜欢的是活生生的女人，有生命激情，有活力和欲望，能让人被吸引的女人，只有这样的女人才会让我想和她跳舞。对，就像我和她们跳舞的那几个女人。但这个？不客气的说，她只是个漂亮的人偶，是一团拘束、呆板，缺乏激情的凉肉。机械之神和其他所有神在上，她的那个样子甚至让我想象和她在床上纠缠的时候都觉得乏味，萨德，你有想过吗？哪怕一瞬间，想要爬到她的床上去，作为男人和女人？”
　　“花花公子活下去的必要原则就是不回答怎么回答都是错误的问题啊。”
　　对此，萨德也只能摊了摊手，暧昧地回应着。
　　“好看的女人和让人想爬上她的床的女人是不同的。一个让男人不想爬到她床上去的女人，偏偏想挑战最高水准的《天鹅湖》！这当然不可能演绎好。当然，我承认我还不太了解她，说不定在某些时候和场合她不是这样的，但是她在努力学习的性感和妩媚，想要学习这些本身就意味着她还没有察觉到问题的所在，而她想要找的答案无论谁都无法给她。”
　　“但是你还是给了帮助，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对那位小姐分享的经验就是刚刚那些话极度委婉的版本。”
　　“你还是老样子这么敏锐。”
　　“这可是花花公子的必备素养。有些人并不明白，只有最优秀的男人才能成为花花公子，而不是被某个女人或者她们的家人送进监狱或者当街刺死。”
　　“由你说出这样的话真是格外有说服力……”
　　这对损友很快就把话题转移到明天去哪玩和找谁玩上，走进了宅邸之中。
　　庭院寂静。
　　两个男人的对话并没有传进看完麦利哲的舞而陷入沉思的露娜的耳朵里。她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眉毛皱起陷入着沉思。
　　“露娜大人，露娜大人。”
　　“……嗯？嗯？”
　　直到玛格莉塔来到她的面前呼唤她之前，她就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就像是那座有名的雕塑，《沉思者》。
　　“为什么玛格莉塔小姐会来……”
　　“我放在露娜大人身边的那孩子告诉我露娜大人坐在外面还一会没有动了，有些担心就来看看……”
　　“那孩子？”
　　“就是我新得到的收容物啦。”
　　自从得到了新的收容物，在今天下午向露娜仔细解释完后，少女的第一件事就是充分发挥这得到的新力量，将一只影鸦安排在了自己保护的公主殿下的身边——准确地说，是安排在了露娜的影子里。
　　躲进影子之中的能力并不限于玛格莉塔自己的影子，但是在影子里的时候，那只影鸦就无法通过共享视觉的方式来提供情报，准确地说，在融入影子的状态里，影鸦对影子之外的世界是没有感知的，所以玛格莉塔就教它，什么时候进入影子，什么时候在外面监视，遇到什么情况要向自己报告——这些也在那两天的机构的实验项目之中，有专门的驯兽师帮助，而且这些影鸦相当聪明，所以很成功。
　　现在，这只影鸦就在附近的一丛灌木的顶端，完美地融入夜色。
　　在被露娜赶出萨德小姐的书房后玛格莉塔就在欧琳丝的房间和自己的姐姐聊天。现在就是得到了这只影鸦的报告，看到露娜在深夜的庭院里坐着不动好久而且表情不太好，所以才急忙赶来。
　　顺便一提，在欧琳丝的身边，玛格莉塔也安排了一只，虽然少女有想过给这些影鸦起名字，但因为数量实在太多，而且如果只给一部分取名，其他的还会闹别扭，也就作罢了。
　　“露娜大人，还是很烦恼吗？”
　　“诶？嗯，算是吧……”
　　“没关系的，虽然潘朵拉小姐的建议缺乏实用性，但是我们还可以去找其他的有名的舞者帮忙，我和欧琳丝姐姐都商量好了！除了勃朗宁夫人，我们还可以拜托猩红小姐和玛丽安小姐动用她们的人脉，一定会有办法的！”
　　手突然被握住了。
　　露娜下意识地抬起头，撞入那双澄澈地不带丝毫阴霾的湛蓝双眸。这对眼眸的主人正微笑着位自己打气，为明明不是自己职责范围内的事想办法，即使不用灵视也能感受到那切实地想要帮助自己的好意，可是，面对这样的她，自己……自己却……
　　“……玛格莉塔小姐，你想要和我跳舞吗？”
　　这句话，忽然脱口而出。
　　“——可以吗？！”
　　但玛格莉塔的反应却让她有些始料未及，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之中就好像升起了明光，玛格莉塔激动地握紧了她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胸前，那份激动反而让露娜自己有些措手不及了。
　　“啊，不，我说的不是你是不是想要和我跳，我说的是——”
　　露娜连忙想要解释，但说到中途就意识到眼前的女孩和那个以舞者的水准来说绝对是一流的男人不一样。玛格莉塔不是芭蕾舞者，她没有自己一套挑选舞伴的准则和坚持，对于她来说只要是和自己跳舞就会很开心，根本不会因为某些理由而拒绝。
　　只要自己邀请，她就一定赴约，只要自己想和她跳舞，那么她一定会牵起自己的手，用那有些笨拙的舞步陪伴自己。
　　说起来，为什么她会这么对自己，嗯……可以说忠心耿耿呢？
　　这个时候露娜才意识到，自己从没想过这样的问题，而这个问题似乎也不太适合在当下说出。
　　“——不，没什么。那就，一起跳吧，虽然没有音乐，玛格莉塔小姐，记得跟上我的节奏。”
　　“是！”
　　——纯粹的笑容。
　　这个笑容无论何时都让人感觉到耀眼。露娜想着。
　　练舞场上再次出现了起舞的人影，不过，这一次的两人所跳的并不是芭蕾，而是较为普通的宫廷舞——虽然这么说很抱歉，但玛格莉塔的水平并不足以让她成为露娜的练习对象。她们轻盈地转着圈，目光相对，没有片刻从彼此的身上移开，可看着那双毫无阴霾地朝自己笑着的眼睛，露娜却越来越不自信。
　　“呐，玛格莉塔小姐，你觉得我……漂亮吗？”
　　不、不对，要说的才不是“漂亮”。
　　“露娜大人当然很漂亮呀。”
　　“不，我的意思是说……”
　　从麦利哲先生的舞中隐约触及到的什么，那不是该用“漂亮”这种肤浅的赞美形容的东西，可是更准确地形容那个的词，那种言辞，作为公主的自己，作为淑女的自己怎么都不该说出口。
　　可是得说出来才行，哪怕是用婉转一些的词……
　　露娜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继续问着。
　　“……性感吗？我，我在玛格莉塔小姐的眼里……会很性感吗？”
　　“唔，与其说是性感……”
　　玛格莉塔歪了歪头。
　　“我觉得露娜大人的气质与其说是性感那边……不如说是清冷哦？”
　　“……那这样呢？”
　　舞步忽然一变，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很近，近到脸颊的温度与吹息都变得清晰。玛格莉塔几乎是掉入了露娜的怀中，她忽然失去了自主权。衣裙飞扬，肌肤相触，公主殿下柔软的躯体的感觉不断地冲击着她的感官，可是她看到露娜的表情很僵硬，虽然动作一下变得大胆，身体的接触一下变多，只要再稍微靠近，似乎就能亲吻彼此，可是——
　　“感觉……是露娜大人勉强在做自己不习惯的事。有点，太刻意的……嗯……献媚了？”
　　超凡的灵性还是让她无需经过思考便通过直觉说出露娜此时的问题，用最准确的词汇。
　　“……”
　　临时改变的舞步恢复了正常，露娜咬了咬嘴唇，想起了不久前麦利哲才说过的话。
　　——「一个伟大的舞蹈演员，不能只让观众在台下看着你，你必须让他们爱上你、在并不了解你的情况下，在短短一个小时的舞剧中迷恋上你。」
　　——「但要记住，你是在吸引观众，最多也只能是在诱惑观众，绝对不能勾引他们。如果能理解这两者的区别，就能成为一个合格的芭蕾舞者。」
　　吸引、诱惑、勾引，这其中的差别相当微妙，但这样粗暴地把身体靠近，只能算是谄媚地勾引吗……
　　曾经，在贵族的舞会上，露娜看到过很多贵族小姐急切地想要为自己找一个合适的男人，每次她总会在心里暗暗嘲笑她们的行动诱惑的意图太明显了，可轮到她自己来的时候，她甚至只能做出最拙劣的勾引。那些在她看来脑袋空空，既无远大理想也不去思考生存意义，只是心安理得地做着商品的女性都比她更擅长吸引、诱惑别人，而她呢？
　　露娜不由得想如果自己没有了公主的身份，站在舞宴之中，还会不会有那么多人殷切地靠近，邀请自己跳舞，会不会变成一朵无人问津的“壁上花”。
　　“……”
　　她忽然无法确定了。露娜突然觉得很累，在和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跳完一段舞后，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松开了手。
　　“我要去休息了，玛格莉塔小姐，你也早些休息吧。”
　　“嗯，我送露娜小姐回房间……啊，要先去一趟浴室吗？”
　　“……不，这个时候恐怕萨德侯爵和麦利哲先生正在浴室里沐浴，我去房间的盥洗室擦拭一下身体就好。”
　　“啊，那样的话，让我和瑟莱忒小姐帮忙吧。瑟莱忒小姐还会按摩哦，一定能缓解露娜大人的疲劳的。”
　　“不，不用了！玛格莉塔小姐也不用送我回去……晚安。”
　　露娜的声音忽然高昂，说完之后，她对自己的圣卫小姐道了一声晚安，无视了玛格莉塔在后面的呼唤，就这样快步地离开了。
　　“……露娜大人，果然压力很大吧，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了吧……”
　　“玛格莉塔小姐，关于露娜公主殿下，有一件事要提醒你。”
　　这个时候，在少女的裙摆下，圣银微微地颤动了起来。
　　“诶？瑟莱忒小姐，露娜大人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奇怪的地方……也说不上。”
　　瑟莱忒轻声地说着，报告了刚刚自己察觉到的异常。
　　“虽然很微弱，但是露娜公主殿下的身上，有神秘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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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壁上花：指舞会中没人邀请一起跳舞而只能站在墙壁旁的女性
　　

    





第922节 EP.49 微弱的神秘气息

　　笃、笃、笃。
　　“请进。”
　　“不好意思，萨德小姐，这么晚还来打扰……”
　　得到了房间主人的许可之后，玛格莉塔轻轻地推开门，走入了萨德小姐的书房。
　　但是在这里，少女见到了两位虽然在门外就察觉到了她们的存在，但又有些意想不到的人。
　　“欧琳丝姐姐，侯爵夫人……”
　　“看起来你在推门进来之前就注意到我们了呢，该说乙太骑士的耳朵就是好用吗？”
　　因为事先已经听到了声音，所以少女并没有露出惊讶或是疑惑的神色。在欧琳丝帮她打好圆场之后，少女来到了坐在书桌旁的三位女性身边，有些好奇地问着：
　　“这么晚了大家还没有休息，在做什么呢？”
　　“……说得你好像和我们的目的不一样似的……”
　　欧琳丝白了玛格莉塔一眼。
　　“你也很好奇露娜到底看了哪些小说吧？”
　　“……”
　　这个，还真的不是……
　　玛格莉塔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她是来调查露娜身上那微弱的神秘气息的。在和露娜跳舞的时候，她可是什么也没有感觉到，但是被她藏在圣银之中的黄金指轮，这远比人的感官要灵敏的神秘气息检测工具却对露娜身上的些微神秘气息产生了反应并被瑟莱忒察觉到了。
　　虽然真的很微弱，但是，神秘气息的出现让玛格莉塔立刻警觉了起来，在公主殿下去休息之后，她就直奔萨德小姐的书房——在回到萨德宅邸并分开之后，露娜很长一段时间都呆在这里，要说哪里最有嫌疑，那么毫无疑问就是这里。
　　不过，露娜大人到底挑了哪些小说看……
　　玛格莉塔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挤到了欧琳丝坐着的沙发上。
　　虽然感觉她们一群人偷偷摸摸地谈论这个对露娜有些失礼，但是、但是——她确实还蛮想知道的。
　　反正，在房间里有对神秘一无所知的人在的时候，她也没办法随意动用灵视检查周围。
　　因为灵性太强的缘故，玛格莉塔现在动用灵视会在自己的两眼里聚集起太强的灵性。有多强呢？就算在有光的场所，让普通人看到，会觉得她的眼睛在喷薄出光芒。
　　当然，并不是真的会发光，那是灵性受到刺激之后产生的，类似幻觉一样的东西，就像曾经玛格莉塔用自己的灵性帮助露娜开启灵视时露娜看到的光一样，现在她使用灵视的话，会让人的灵性受到强烈的刺激，以至于产生她的眼睛在发光这样的幻觉。
　　“露娜小姐选了这几本哦，虽然看完了的只有这本《克林娜宅邸》，但是，在读这本的时候，露娜小姐没有找对方法，她应该只把这本书视作了有某些桥段的普通故事。相比起来，这本——”
　　把《女王的奖励》放到大家的面前，萨德小姐微笑着看着欧琳丝，这样说着。
　　“这本《女王的奖励》，露娜小姐可能是比较喜欢，虽然有不喜欢的桥段，但也有喜欢的部分。不过具体哪里是喜欢的，露娜小姐完全没有透露，所以我也不知道。看起来，露娜小姐相当地警觉呢。”
　　“……之前太激进引发反效果了吗……”
　　优雅地坐着的欧琳丝小声地自言自语着，说出了有些意义不明的话语。
　　对那到底是什么意思，玛格莉塔并不很清楚，相比起来，她更加好奇于这本封面完全看不出是一本颇有些糟糕的小说。
　　自己所侍奉的那位公主所喜欢的，糟、糟糕的小说，为什么呢？明明知道这种接近隐私的事不该太去好奇，但是心底却有些蠢蠢欲动。
　　“那个，萨德小姐，我可以看看这本书吗？”
　　“当然。”
　　萨德小姐微笑着看着玛格莉塔，那笑容中某种神秘的微妙感。玛格莉塔察觉到了，但由于完全不理解那到底是什么，所以也并未在意。
　　她拿起了那本有着皮革封面的书本。想到不久前露娜也翻开过这本书，不由得因为一种微妙的背德感在愧疚之余还感到有些兴奋。
　　在少女翻开书页的时候，萨德夫人则看着自己的女儿最后拿出来的那本《歌剧艳影》，像是因为自己的推荐被选中而有些高兴，又有些叹息。
　　“要是露娜小姐有收获就好了，唉，虽然说阅读能够学到很多东西，但关于情与欲能有多少效果，实在是不好说。这两个东西如果不是亲身体会过，光靠其他的艺术作品来学习，难免会有些……空想。”
　　“这是无可避免的呢，好在，很多写罗曼蒂克小说的作家完全没有谈过恋爱，很多写艳情小说的作者也完全是童贞，但是市场和读者们依然接受了他们的作品，他们的想象完全符合了读者们对这些事的想象，就算实际上并不是那样，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萨德小姐点了点头。对此欧琳丝也表示赞同。
　　“但是，从我的经验看，有过经历和没有过，写出来的罗曼蒂克的确是有很大差别的。”
　　“可是，可爱的淑女们，露娜小姐不是要写一本小说或者诗集，她要跳舞，要用自己的身体而不是文字和修辞去表现，但是一具没有体会过情与欲的身体能不能好好地表现出该有的魅力……玛格莉塔小姐，你觉得呢？”
　　这个时候的玛格莉塔正脸红红地看着《女王的奖励》的第一个故事，美艳的女王殿下为了奖励自己的贴身保镖而把她叫到自己的房间。听到侯爵夫人的话，她就好像是偷偷摸摸做坏事的女孩突然被大人叫住一样猛地抬起头来，僵硬了几秒之后，脸红红地摇了摇头。
　　“芭、芭蕾方面的事我有些不清楚……”
　　“我想也是呢。”
　　欧琳丝叹了口气，这个时候，包括她在内，坐在沙发对面的母女两人的视线都移开了，这个好机会来的有些猝不及防，让玛格莉塔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忽然意识到这是个检视房间里有无神秘气息来源的机会，她迅速地将灵性聚拢在双眼之中，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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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3节 EP.50 要试试看吗？

　　“……好了，明天还要去拜访勃朗宁女士，该休息了。”
　　耳边传来了声音。
　　“……”
　　“怎么了，一脸凝重的样子。露娜身上的那些神秘气息不是说是因为接触到了和收容物靠近，沾染上神秘气息的古董吗？”
　　“诶？啊，确实是这样……”
　　玛格莉塔这才回过了神，她想了想，一时没有想明白自己在思考些什么。
　　在萨德小姐的书房里时，趁着不会被注意的时候，她已经用灵视检查过四周，并在萨德小姐的书房中发现了一件古董——是古董而不是收容物。因为玛格莉塔曾经向机构报告过萨德宅邸家有收容物这件事，她不认为机构会还留着收容物在这里这只古董花瓶就堂而皇之地放在书房靠窗的一张椅子附近，弥漫着微薄的神秘气息，这让玛格莉塔想起了罗曼城乔克宅邸下的那些古董。
　　有些东西和收容物放在一起久了后也会沾上自己所没有的神秘气息，但它们不是收容物，也不会有危害。露娜大人身上的神秘气息就是因为坐在那里看书而沾上的。而在弄明白这件事之后，欧琳丝她们又聊了聊关于怎么帮助露娜的事，最后侯爵夫人也支持她们多去找找其他值得信任的舞者听听他们的建议，并且意外地得到了玛丽安，也就是玛格莉塔从幽魂社认识的那位小姐的家族和帕列斯几位有名舞者有关系的情报。
　　于是，在决定明天去拜访勃朗宁女士并且去找玛丽安拜托她帮忙后，少女们离开了萨德小姐的书房。
　　再然后，时间就来到了现在，刚刚……对，刚刚玛格莉塔和欧琳丝谈论是不是可以借助一下那位血族的王女的人脉，不过因为她们并没有主动联络猩红的能力而作罢。
　　所以现在，她们正准备休息，没错，澡也洗过了牙也刷过了，她们正打算这么做。
　　“那么，欧琳丝姐姐，晚安。”
　　于是，玛格莉塔直接对铺了凉席的柔软床铺进行了一个扑。
　　“——给我等一下。”
　　并且在下一秒就被拉了起来。
　　“欧琳丝姐姐，还有什么事吗？”
　　已经将身体调整到可以随时入睡的玛格莉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有些呆呆地看着欧琳丝。
　　“你忘记了吗？姐妹间每天都要做的，晚安的吻。”
　　“诶？可是这是在萨德侯爵家里——唔——”
　　玛格莉塔的身体再一次被推倒在床上，在她想到挣扎之前，双唇的呼吸已经被姐姐所支配。
　　看起来，短时间里，还不能睡呢。
　　………………………………………………………………………………………………………………
　　第二天，露娜揉了揉有些黑眼圈的双眼，轻轻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看的小说和脑海里冒出来的奇怪想法，迷迷糊糊睡下之后，她做了奇怪的梦，梦里的情节就是那位女王的小故事，只是自己成了那位女王，被自己“奖励”的则是自己的圣卫小姐与她的姐妹们，场景则在枫丹馆的房间。
　　那个梦是那么地有实感
　　当公主殿下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力、极其用力地把自己的脸砸在了枕头上
　　——我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凉凉的水枕带走了脸上的温度，露娜深吸了一口气，把这个怪梦归结为那本《女王的奖励》。
　　她从床上爬了起来，坐在梳妆台前，等候贝莉过来服侍自己穿衣和化妆。但是铃铛响了许久后，那位小女仆也还没有来，这个时候露娜才想起，玛格莉塔昨晚也是在这里睡的，这段时间一直在服侍自己的那位小女仆，现在应该在她真正的主人身边。
　　想了想，穿着睡衣的露娜离开了房间，朝玛格莉塔昨晚留宿的欧琳丝的房间走去。
　　“欧琳丝，玛格莉塔小姐，你们醒了……”
　　推开门，露娜看到玛格莉塔坐在化妆台前，但在她身边的却不是她以为会在的贝莉而是欧琳丝，她的手上拿着一支口红，但是在自己的圣卫小姐嘴唇上的却不是这件化妆品而是她的嘴唇——
　　——啪。
　　露娜关上了门。
　　站在门外，这位公主殿下好一会儿没有回过神来。
　　难道说，虽然自己以为自己醒了，但实际上自己还在梦里没有醒来？就算欧琳丝再怎么杯玛丽影响，在其他人的宅邸中做这种事也，诶？诶？！
　　露娜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自己的手，试图用最激烈的痛感把自己从这荒唐的梦里唤醒——嘶……
　　公主殿下微微吸了一口冷气，可是，她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也没有重新从床上醒来，面前依旧是欧琳丝和玛格莉塔的房门，从门的那一边，某种水声似乎还正在变得激烈。
　　“——你们在干什么啊！！”
　　猛地推开门，露娜气冲冲地对着依然没有分开的这对姐妹羞耻地大喊这着。面对挚友深处的手指，正耐心地控制着亲吻的角度为自家妹妹的嘴唇涂上一层底色的欧琳丝抬起头，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说着：
　　“当然是在帮妹妹化妆了，这不是很正常吗？让玛格莉塔自己弄的话，这个笨蛋只会随便打理一下——。”
　　如果她的脸没有红得夸张，露娜估计就被她这副语气给震住了。说完，满脸通红但显然不打算停止的欧琳丝又弯下了腰，唇与唇触碰，用这种煽情的方法把口红的色彩涂抹在了玛格莉塔那莹润的嘴唇上。
　　“哪有这种化妆的办法啊！”
　　“就在你的眼前哦。”
　　“欧琳丝姐姐，露娜大人在看着……”
　　“那就让她看，只是涂个口红而已，姐妹……不，亲密的女性之间做这样的事，没有什么奇怪的。”
　　虽然玛格莉塔也做了些反抗，但被欧琳丝轻而易举地制止了，那位从来没有在神秘事件里失职，总是能漂亮地解决危险的神秘事件的圣卫小姐露出了与露娜所熟悉的有所不同的顺服气息。虽然站在侧面，露娜只能看到这对姐妹从发丝间漏出来的耳朵通红，微微颤抖。只有在她们唇瓣分离时从镜子里看到玛格莉塔的双目湿润，看到欧琳丝的嘴唇晶莹，胸口起伏。
　　明明只是亲吻而已，却好像有某种粉色的气息在四周弥漫。
　　无论是相识已久的欧琳丝，还是虽然相识时间还不长的玛格莉塔，都在她的面前展现出了一种她从没见过的姿态。
　　那句“不管怎么看都很奇怪”不由得被公主殿下咽了回去。这对姐妹的表情、还有身姿，她们的每一个动作在这个时候都都显露出一种……妩媚和艳丽。她也忘了去阻止，只是看着这对姐妹拥吻良久，然后在唇分后，欧琳丝再拿口红仔细地为自己的妹妹涂抹……
　　“……所以，一开始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那个才是重点哦，好了。”
　　给玛格莉塔涂完口红，欧琳丝又看了一眼露娜，她微微一笑，挥了挥手中的口红。
　　“露娜也想试试看吗？”
　　“你的脸很红哦。”
　　这个时候谁先尴尬就输了。
　　无视了露娜指出的自己的表情，欧琳丝强撑着用平静的语气说着：
　　“啊，说得也是呢，那么，等你换完衣服，就去吃早餐，然后去拜访勃朗宁女士吧。”
　　“给我等一下，难道说，你这段时间每天早晨都……”
　　“是哦，不仅仅是早上，入睡前也会好好做晚安的吻呢，作为姐妹，我们的关系还不错吧。”
　　“……”
　　“要一起来吗？”
　　“——才不需要！——我们应该已经约好过的吧。还有，让、让贝莉过来帮我化妆，我想要尽早去拜访勃朗宁女士——”
　　僵硬地说完这句话，露娜连缓过神来的玛格莉塔的问候都没来得及在意，转身逃也似地走出了欧琳丝的房间。
　　所以，露娜并没有注意到，在她的身后，因为做着不习惯的事说着不习惯的话儿满脸通红，但还在努力维持着作为“姐姐”的风度的欧琳丝，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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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4节 EP.51 欧琳丝的警觉

　　“黑天鹅的表现力不足，吗……”
　　“勃朗宁女士，请问，您能给露娜大人什么提议吗？”
　　“就算这么说……我之所以建议露娜小姐挑战这个角色，是因为我认为你非常罕见地身具黑天鹅和白天鹅两者的气质，这是绝大多数舞者都不具备的天赋。”
　　在学院的办公室里，勃朗宁女士叹了口气。
　　“你可以凭借这种天赋，这种与角色的强烈契合度超越你所没有的努力的时光——我是这么想的。我没有想到，露娜小姐会在这种事上遇到麻烦，关于气质的彰显，关于天赋的呈现……”
　　“勃朗宁女士知道什么办法吗？”
　　“这种事没有人能给出具体的、实际的操作手段的。”
　　经验丰富的舞蹈教师摇着头，在沉思了一段时间后，她才这样说着：
　　“不要压抑，要解放，放下矜持，去体验激情与欲求，并且拥抱它们，就像是演员的天性解放一样。我能给的建议，也只有这些了。”
　　“……是吗，我明白了，非常谢谢你，勃朗宁女士。”
　　到头来，得到的还是这些谜语一样，只有概括性的总纲而没有实际的操作手段的建议。
　　离开勃朗宁女士的办公室后，看着国立艺术学院中来往的学生与老师，看着练习室里起舞，作画与歌唱的人们，露娜驻足于走廊的立柱旁，忽然发出了一声叹息。
　　“没关系的，露娜大人，说不定其他的舞者会有办法的，接下去我和欧琳丝就会去拜访一下玛丽安，就是我在幽魂社认识的那个女孩。”
　　在她的身边，玛格莉塔用力地给她打气。
　　“她的家族和一些有名的舞者有关系哦，说不定能够给露娜大人帮助。”
　　“不过，那边由我和玛格莉塔去就好了，露娜还是先回去吧，这些时间，应该还足够你多看几本小说。时间很紧迫，可不能浪费了。”
　　欧琳丝跟着说道。
　　“就算效果并不好，但还是有效果的吧？”
　　“……我知道了，那就麻烦你们了，玛格莉塔小姐，欧琳丝。”
　　“嗯，先把露娜大人送回去吧……”
　　于是，马车驶离了希岱岛。在将露娜送回萨德宅邸之后，玛格莉塔和欧琳丝重新乘坐马车驶过节日的街道，向目的地——提莉哥黛拉宅邸驶去。
　　早晨寄送的信函已经得到了欢迎拜访的回复，所以在抵达那座玛格莉塔一度在康妮·李的带领下去过的宅邸时，两位少女得到了相当隆重的欢迎。甚至，那位玛格莉塔已经久未谋面的少女亲自走了出来，在大门后面迎接。
　　“玛格莉塔小姐，欧琳丝小姐，两位今天来拜访，我很高兴！”
　　“不好意思啊，玛丽安小姐，突然来打扰。”
　　“不，玛格莉塔小姐的话，无论什么时候都欢迎。”
　　虽然见到在这座城市新交的友人令人心情愉快，不过玛格莉塔她们今天可不是来玩的。在移步会客厅后，听完玛格莉塔的请求，玛丽安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露娜小姐遇到了这样的问题，所以想要听听看有名的舞者的建议啊……嗯，没问题的！既然是玛格莉塔小姐的请求，我一定会帮忙的！如果露娜小姐对这样的情况很焦急的话，就明天下午吧，明天下午我一定能介绍你们去与一位经常被邀请去白枫宫表演的厉害舞者见面。”
　　“——真是太谢谢你了，玛丽安小姐！”
　　在小小的茶桌旁，玛格莉塔感激地握住了玛丽安的双手，那双湛蓝的眼睛闪闪发光，而被她握住手的玛丽安脸颊泛红，胸口的起伏变得稍微急促，以欧琳丝的视角来看，光是这种程度的接触就让这位少女似乎忘记了她也在场，连表情都要融化了。
　　“啊，请尝尝这个，这个茶点是我亲手做的。”
　　“玛丽安小姐会做点心吗？”
　　“嗯，最近忽然有了兴趣……”
　　“哦哦，好吃！”
　　“玛格莉塔小姐喜欢就最好了，欧琳丝小姐也请尝尝看。”
　　“嗯、嗯……做得很不错嘛……”
　　顺利地得到了协助的许诺之后，就是单纯的茶话会时间了。对愿意帮助露娜的玛丽安似乎心怀感激的玛格莉塔，和被握过手后脸一直红红的，尤其能看出来是精心打扮过的玛丽安，欧琳丝在一旁一言不发地看着，确定了自己内心的某个猜测。
　　“……切。”
　　“欧琳丝小姐，茶点不合你的口味吗？”
　　“不、没什么……”
　　欧琳丝的眼睛在玛丽安和玛格莉塔的身上瞄来瞄去，语气有些生硬。
　　而很快，这场茶话会又来了两位不速之客——这么说也不太对，因为从亲缘关系来说，他们算是玛丽安的关系较近的亲戚。
　　“哦，罗曼罗兰女士，好久不见了。”
　　“快半个月了呢，有没有怀念和我们一同奔波去探求神秘真相的日子呢？”
　　“保罗先生和德雷克先生，好久不见。两位今天也是来拜访玛丽安小姐的吗？现在这里有两位罗曼罗兰女士，所以叫我玛格莉塔就好了。这位是……我的姐姐，欧琳丝，欧琳丝·罗曼罗兰。”
　　“那可真是失礼了，玛格莉塔小姐，欧琳丝小姐，初次见面，我是德雷克·弗朗索瓦，这是我的弟弟，保罗·弗朗索瓦。”
　　“哦，初次见面。”
　　向欧琳丝自我介绍之后，许久未见的「幽魂社」的两位创始人也加入了少女们的茶会。当玛格莉塔好奇地问起他们的来意，这才知道，他们是被玛丽安叫来的。
　　“其实是玛丽安叫我们来的，玛格莉塔小姐，差不多这半个月的时间我们可一直有想联络你呢。”
　　“但玛格莉塔小姐好像也很忙，所以总是没能联系上。”
　　这对兄弟有些幽怨地说着。
　　“啊哈哈，确实是很忙呢，确实……那么，到底是什么事呢？莫非，幽魂社又打算组织一次探险了？可是，这个月不是因为艺术节，还有要编集社刊，活动暂时停止了吗？”
　　“虽然也确实有一个探险的大计划，不过，最重要的其实是玛格莉塔小姐的采访。”
　　保罗喝了杯红茶后，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少女。
　　“……采访？采访我？诶？为什么？”
　　玛格莉塔愣住了。
　　“保罗，突然这么说玛格莉塔小姐会觉得很奇怪的。”
　　于是，德雷克向玛格莉塔仔细地解释了起来。
　　“是这样的，还记得我们说过的，幽魂社的社刊吗？实际上，为了营造话题性，打响幽魂社的名号，我们事先有编集了一些小册子在神秘学爱好者的圈子里分发传阅，结果，在其中几个小册子里出场的玛格莉塔小姐的人气变得很高，很多人找我们想要认识一下玛格莉塔小姐，但请放心，我们很注意，没有把玛格莉塔小姐的个人信息泄露出去，但是这也给了我们一个灵感。”
　　“那就是，在社刊的第一期，刊载玛格莉塔小姐的采访记录。这样一定能对打响幽魂社的名号有帮助的。”
　　在玛格莉塔还在茫然的时候，玛丽安补充着。
　　“玛格莉塔小姐，可以拜托你吗？”
　　“诶，这个，嗯……”
　　老实说，玛格莉塔确实有些茫然。
　　帕列斯的神秘爱好者圈子……自己似乎是在一个从没关心过的奇怪地方出名了？现在保罗和德雷克想要采访自己，并且把采访记录刊登在社刊上……唔，怎么办呢？
　　她不应该抛头露面，这是作为皇家圣卫的基本素养，不过，自己也才刚刚拜托了玛丽安一件事，而她也接受了，这种情况下断然拒绝也实在是不太好，而且，如果是神秘爱好者的小圈子里的刊物……应该不会有多少人看的吧。
　　“如果不拍照的话……”
　　“当然，不会拍照的，最后的成稿也会先交给玛格莉塔小姐过目。”
　　“那样的话……好吧。”
　　听到玛丽安这么保证之后，玛格莉塔点了点头。
　　就把这当作回礼吧。
　　“那么事不宜迟——”
　　“现在就找个房间开始吧！”
　　见到玛格莉塔答应，两位少年的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诶？我觉得在这里也可以……”
　　“茶会上的气氛实在是太轻松了啦，啊，德杨，请为我们准备一个房间。玛格莉塔小姐，其实我们早就准备好采访所需要的问题了！”
　　“诶？诶诶？？”
　　话音刚落，他们就从茶桌上起身，朝着认识的仆人让他们准备好一个房间，然后，这对兴奋的兄弟就拉着玛格莉塔，离开了这间会客室。
　　很快，房间里就只剩下欧琳丝和玛丽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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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氛有些异样地宁静。
　　坐在茶桌边的玛丽安和欧琳丝在会客室的门被重新关上之后便一言不发，就好像是缺失了联动的两枚齿轮。
　　会变成这样其实是有些奇怪的，虽然说到交集的话，果然还是只有那位已经被拉去采访的女孩，但是在玛格莉塔不在的时候，欧琳丝和玛丽安也是相互认识的。不如说，那一次的交谈还相当愉快，欧琳丝也是从这位提莉哥黛拉家族的千金口中得知了文学集市的事，不仅如此，两人还有共同的爱好，阅读、以及写作。即使玛格莉塔在茶会中缺位，她们也不会陷入无话可聊的情况——
　　“……啊哈哈，保罗和德雷克还真是心急呢。”
　　“没关系，知道妹妹在这座城市也有很好的朋友，不如说让我放心了，毕竟，玛格莉塔在故乡是个不太会交际的孩子呢——”
　　欧琳丝微笑着，接上了为了打破这样的寂静而由玛丽安主动提起的话题。
　　如果这名为玛丽安的少女对被拉走的玛格莉塔不是有那样的情愫的话，欧琳丝想，说不定她们是能成为朋友的，可是不行。
　　虽然这个局面是不是她有意塑造出来，为了和自己单独谈谈这一点尚且不明确，但是就在刚才，在欧琳丝的眼里，后者已经得到了确认。
　　女孩子之间牵牵手，搂搂抱抱都是很正常的事，谁会脸红谁才有问题——但玛丽安刚刚被牵住手的时候是什么反应？那绯红的脸颊，那激动得几乎不能自已的呼吸，还有那快要融化的表情。在枫丹馆初次见面的时候欧琳丝就有些怀疑，现在，怀疑成为了确信。
　　以欧琳丝写了好多年罗曼蒂克小说的经验和来自长姐那通过和上百名女性深入接触后传授的经验，少女可以肯定自己面前的玛丽安·提莉哥黛拉，是和她一样，对玛格莉塔抱有恋心的女人——不。
　　——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偷腥猫！
　　欧琳丝的脑海里翻腾着自己所知的关于这位少女的情报：玛丽安·提莉哥黛拉，提莉哥黛拉伯爵的独女，年龄17，比自己还要小一岁，从外表和周围人的评价（主要来自枫丹馆女仆和萨德小姐）来看是一位文静，优雅的典型贵族大小姐，相貌虽然不算特别优异，但并不算差，在舞会上很少无人搭讪——
　　而最为关键的，会成为她喜欢上玛格莉塔的契机的事，据欧琳丝所知只有一件，那就是她曾经遭遇绑架，在那个时候将她救出来的，则是玛格莉塔。
　　——就像是俗套的童话故事一样。
　　欧琳丝并不讨厌这样的故事，但是在确信玛丽安喜欢玛格莉塔之后，对这个在自己的认知之外和玛格莉塔建立起关系，并且喜欢上自己的妹妹的少女，因为某种好像自己的领地被她人侵犯的感觉，欧琳丝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偏偏在这个时候，玛丽姐的话又在脑海里冒了出来。
　　「因为共感能力的上升，玛格莉塔可能会变得越来越没法拒绝别人的真情实感，好像是说因为能够对其他人的处境感同身受，所以也能够感受到对方被拒绝时的痛苦，高灵性的人更容易有复杂和纠结的爱情关系。」
　　“……”
　　如果说确信玛丽安喜欢玛格莉塔时欧琳丝还只是有些焦躁和不悦，那么现在这种感觉已经上升到了黄色警报的水平。她忍不住看着面前因为对话再次中断而试图寻找新的话题让气氛不这么尴尬的玛丽安。平心而论，对于一个帮助过并且将再度帮助她们的女性，她是没有什么厌恶之心的，可是一想到如果她对玛格莉塔抱有真挚的情感，并由那个驱使着告白，然后玛格莉塔因为那份真心无法拒绝……
　　黄色警报进一步上升到了橙色警报。
　　不、不行！必须要想办法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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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5节 EP.52 击退偷腥猫的完美计划

　　“说起来，玛丽安小姐是怎么看待我家的妹妹的呢？”
　　“诶？”
　　正准备把话题引到两人共同的爱好——也就是阅读上的玛丽安，因为欧琳丝的话楞了一下。端起茶杯，欧琳丝自然地把脸抬高了些许，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
　　“刚刚也说过了。玛格莉塔是个很不会交际的孩子，她跟着公主殿下来到帕列斯，我总担心这一年她会不会交不到一个新朋友，等回到家问起她在这座城市的经历，她会不会说除了住所和学院的两点一线哪里也没有去……”
　　一边说着，欧琳丝一边叹了口气。
　　这都是实话，她确实对此非常担心。
　　虽然变成了女性，但玛格莉塔身上有些问题并没因此而改变，不擅交际是其中作为贵族最致命的一点，在这个方面，她太笨拙了，不说玛丽，就连欧琳丝都比不上。
　　她不是听不懂贵族之间那往往别有深意拐弯抹角的话语，也不是无法做出从容的应对，但从前者到后者所需的时间玛格莉塔是怎么都无法顺利地缩短，于是就时常出现还没完全理解对方的话就仓促应对，或是为了思考如何应对花费太长的时间，让对话者不快的情况。
　　“啊，说得也是呢，虽然在本人不在的地方这么说好像有点嚼舌根的意味……但玛格莉塔小姐的性格在贵族的交际圈子里确实会受不少风言风语吧。”
　　玛丽安眨了眨眼睛，忍不住笑了起来。
　　贵族崇尚正直，但正直大多数时候并不能带来利益，尤其是在勾心斗角的贵族社会。
　　虽然玛丽安只在枫丹馆举办的庆贺露娜公主通过荣冠舞台最初选拔的宴会上见到过置身社交场上的玛格莉塔，不过那时的她只是跟在自己护卫的露娜身边，大多数时候都一言不发，显然一副对这样的活动感到非常心累的样子，让玛丽安非常地有共同感。
　　“不过，玛格莉塔小姐那样的性格我觉得很珍贵、也很可爱，尤其是，明知道自己这样不会被大多数人理解，却依然坚持自己，那种坚定、独立的品格……”
　　玛丽安把自己的双手交握在了胸前，越说，她的声音就越是变得轻飘飘的，脸上还红红的——
　　完全一副恋爱中的少女在谈论恋人的感觉。
　　而看到玛丽安的这个反应，欧琳丝的表情却微妙了起来？
　　……诶，坚定？独立？那不是小孩子只顾着自己愿意做的事在钻牛角尖吗？在其他人看起来难道是那样？诶？
　　有那么一瞬间，“我认为玛丽安小姐应该预约一位优秀的眼科医生”这句话就脱口而出了。
　　不、算了，人证物证俱在，被告自己已经坦白，接下来，欧琳丝个人法院的判决是——驱逐！
　　该想办法驱逐这只偷腥猫了——但是，这个时机是不是不太妙？
　　轻轻地磨了磨牙，欧琳丝陷入了苦恼。
　　太差了，这个时机太差了。
　　这边露娜还需要这个女人的帮助，而且她刚刚才爽快地接受了玛格莉塔的拜托，愿意为自己的挚友提供帮助。总不能在这个时候因为自己的原因翻脸，而且再怎么说对方也是礼貌而热情地招待了她们，也没有招待不善的地方，作为客人，这个时候总不能无理地找茬，既丢自己的面子，也辱没家族之名，还会波及到已经很辛苦的露娜。
　　欧琳丝的脑瓜飞速地转动着。这个时候的最优解其实是以后找个时间把她约出来好好聊聊，可是如果在这段时间里，她突然向玛格莉塔告白了——
　　不行！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她和玛丽可是一直陪伴着玛格莉塔从小长大建立起了无可替代的羁绊的，而露娜不仅仅是她们姐妹长年的友人，同时和玛格莉塔也呈现一种非常美妙的互相保护、彼此支撑的关系。猩红虽然相处的时间最短，但是却和玛格莉塔一起经历了最多的危险，有过深刻的相处所以也勉强可以接受，但是这个女人呢？
　　只是因为自身陷入了危险，然后被天性善良的玛格莉塔拯救了，然后就这么自顾自地喜欢上她，明明几乎在那次事件之外两边都没有交集。到底是谁给她的勇气对玛格莉塔图谋不轨的？难道你是童话里那些被路过的骑士或者王子拯救厚就只会以身相许的废物公主吗？没有节操也要有个限度！在我所描绘的未来里，无论哪里都没有你的位置！
　　就在现在，就在这里，自己必须想办法让这只偷腥猫退却！
　　红茶加了糖，点心也充盈着蜂蜜甜美的口感，瓦卢瓦王国的茶与点心的口感偏甜，或许就是因为这些糖分拉高了血糖，再加上心底躁动的不安，才让脑海里回荡着失礼念头的欧琳丝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有些不太冷静。
　　她开始思考该怎么去做。如果真的要这么做，她就必须以完全符合“玛格莉塔的姐姐”、“来做客的客人”和一位“罗曼罗兰公爵家的淑女”的方式，传达出自己的意思，不能太有攻击性，也不能太过失礼，既然这样……
　　“……”
　　“欧、欧琳丝小姐，突然盯着我看是怎么了……”
　　“刚刚说起玛格莉塔的时候，玛丽安小姐的表情……应该怎么说呢？”
　　语气要和善，笑容要自然。
　　要礼貌、要从容、最重要的是优雅。
　　“就好像是完全迷上了我那个妹妹一样呢。”
　　露出那些喜欢在茶会中打听流言的夫人一样的表情，用好奇掩盖敌意。
　　“迷、迷上什么的……”
　　很好，玛丽安没有察觉到这话语真正的目的，她慌乱起来了。
　　“难道没有吗？呐，玛丽安小姐，该不会，你真的迷恋上她了吧？”
　　“呜、呜……那是……”
　　玛丽安的脸红了。大概是身为玛格莉塔家人的自己的话语让她感到了羞涩，她低下了头，有些紧张和不安地沉默着，并且轻轻地摇着头。
　　……有戏。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我和玛丽安小姐还蛮谈得来的，要是真的是那样，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于是欧琳丝露出了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继续用轻松的语调，像是真的为这样感到高兴一样说着。
　　由于之前那次玛格莉塔并不在场的会面时两人的交谈相当愉快，在欧琳丝的计划里，她打算利用这一点，以玛格莉塔的姐姐的身份劝阻她，让她断了对玛格莉塔的念想。
　　显然，玛丽安对自己的恋心不符合世间道德，不好对心仪对象的家人坦白这种常识还是有的。如果是在罗曼城，一位女性被别人指出对另一位女性有异常的感情，光是这样就足够她们脸色苍白，即使没有束腰也呼吸不畅。
　　而如果这个指摘者还表露出敌意，那么她们所能想的就只有怎么样才能让她不要把这件会导致名声败坏、社会性死亡的事宣传出去。
　　这是玛丽告诉欧琳丝的，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几乎和自己每一个新情人在第一晚的欢愉之后，都要花上好一段时间帮助他们摆脱这样的恐惧——正是因为经常做这样的事，在欧琳丝扭转自己性向的时候，玛丽才非常熟练、顺利地做好了她的心理工作。
　　对于贵族而言，在社交场上被指出这点，还是会非常麻烦的。所以玛丽安摇头，欧琳丝就觉得胜算又多了几分。
　　不过……虽然摇头了，但那只是一种保守的防御姿态一样的东西。如果她只有这种程度，欧琳丝就轻松了，可是，根据欧琳丝的经验……
　　“如、如果我真的迷恋上玛格莉塔小姐的话，会对欧琳丝小姐造成困扰吗？”
　　就在欧琳丝猜测着还是否需要更进一步行动时，玛丽安又支支吾吾地开口了。
　　……果然没有那么容易。
　　来自玛丽安的试探显得有些过于直白，如果是欧琳丝，她至少也会凭空捏造出一位朋友，然后借这位朋友来试探自己的态度。
　　但想想她甚至比自己还要年轻，而且恐怕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欧琳丝对此不觉得意外，这在她所预想的反应之中。
　　她故意装作自己没有听出这句试探自己态度的话里的忐忑，把话题沿着“假如”这句话继续说了下去。
　　“与其说我，其实最困扰的应该是玛丽安小姐自己吧？”
　　“诶？我吗？”
　　“因为，那可是喜欢上了同为女性的人哦，要是真的喜欢上，对玛丽安小姐来说是会很麻烦的吧。这段感情完全不能暴露，一旦暴露的话一定会遭到很多风言风语，对以后在社交界里产生很大的影响。玛丽安小姐的家族也肯定不会支持，玛丽安小姐是独生女吧，要是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家族这边的阻力一定会很大，还有……”
　　表现得没有一丝敌意，欧琳丝滔滔不绝地说着如果女性与女性相恋，会遭遇什么样的问题——尤其是不打算只是玩玩而已，而是真的作为一生的伴侣的情况下。
　　就算帕列斯的风气再怎么开放，那也是针对更加为人接受的男女之间的。在大陆别处所不容的感情在这里的境况会好一点，但也依然只是从见光死变成在光芒昏暗的地方有了一丝喘息的余地。一旦暴露在了光下，无论哪个王国，她们会遭受的恶意，听到的的恶言不会有任何区别。
　　欧琳丝就是要利用这一点。向玛丽安揭示这样的未来，让她知难而退，就是欧琳丝的策略了。既然玛丽安时贵族家族的独女，那么她就一定能理解这样的未来对她的家族是绝对不可接受的，也因此她也一定可以明白，她所能做的就是无声地退却。
　　——当然，在整段讲述中，欧琳丝都没有说起任何一个不雅的词语，也没有露出任何一点敌意和同情。社交场上的战斗一旦变得难看就输了。淑女即使用话语勾勒刀光剑影也该不带丝毫凶狠，在这话语的战场上，过程和结果同等重要，谁先失去冷静与礼仪，谁就会成为失败者。
　　“……”
　　听着欧琳丝半开玩笑似地说的“当然，玛丽安小姐应该不用担心遇到这些事啦”而表情变得有些僵硬的玛丽安。她闪烁的双眼和沉默让欧琳丝有些熟悉。
　　她也曾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在玛格莉塔成为现在的玛格莉塔之后，甚至在自己那个好像从来不怕什么的长姐的脸上，她也看到过这样的表情。
　　这个世界对她们这样的人一点也不友好。
　　所以，玛丽和欧琳丝才会通过正常的姐妹关系做掩护。所以，就连玛丽的告白也没有任何一句话提及了“恋人”。
　　但与认清了现实的她们不一样，在欧琳丝面前的少女，虽然沉默，但眼里仍然闪烁着光芒。她的嘴唇不停地蠕动，目光也不断地游离，看起来就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就像是依然抱有侥幸和希望。
　　要让退却，还需要更加彻底的可以动摇她希望的杀手锏，能够彻底击灭她希望的事物，那样的事物——
　　欧琳丝很清楚。
　　所以她哎呀哎呀了两声，以遗憾的语气继续开口。
　　“……而且，万一的万一，如果玛丽安真的喜欢上了玛格莉塔，这也是注定没有结果的哦。”
　　之所以要用这样的语气，是因为这种语气最能体现出“我和你感同身受”的含义，更容易让听到的人觉得说话的人是在为自己着想从而听取她们的话语。
　　“……诶？”
　　“玛丽安小姐也明白的吧，玛格莉塔和我不是瓦卢瓦王国的贵族。玛格莉塔只是陪伴露娜来这边留学而已，等留学时间结束，也就是秋冬学期结束，新年时就会离开帕列斯回到故乡。她不可能留在这座城市，我想，玛丽安小姐也不可能离开故乡吧。”
　　“……”
　　而且，这样的语气也能毫不突兀地转为同情。在“诶”了一声之后又陷入了沉默的玛丽安面前，欧琳丝展现出自己最为优秀的演技，将自己的话用毫无痛楚，却一定可以深深留在少女心中的方式，刺入了她的心间：
　　“就算是开玩笑也好，如果真的喜欢上她的话，再怎么样也只能度过接下来的半年，然后就要分别，这实在是太可怜了呢，玛丽安小姐。所以——”
　　可是，就在她将要用最后的总结为自己这个完美的计划收尾的时候，从门外，一连串的脚步声靠近，会客厅的门随后便被打开。
　　………………………………………………………………………………………………………………………………………………………………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玛格莉塔、德雷克和保罗突然回来了。
　　欧琳丝的话戛然而止，她转过脸，只用了一瞬间就露出了完美的淑女的笑容。
　　“采访已经结束了吗？”
　　“是的，因为只是回忆一下之前参加幽魂社活动时的细节啦，欧琳丝姐姐和玛丽安小姐刚刚在聊什么呢？我好像听到了接下来的半年之类的话……”
　　“啊，没什么，只是在随意的聊天而已。”
　　欧琳丝的目光回到玛丽安脸上，对着她猛使眼色。这个时候玛丽安好像才终于从自己的迷惘和动摇中清醒过来，她看着欧琳丝，目光有些游离，有些震惊。但在德雷克、保罗和玛格莉塔落座后，她似乎还是理解了欧琳丝的意图，所以有些艰难地从脸上挤出了一个表情，点了点头：
　　“是的，只是随便和欧琳丝小姐在聊天……”
　　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虚浮，看起来，自己想要传达的意图已经很清楚地传达了过去，短时间里，她是没法从这个打击之中恢复了。
　　被自己无情地揭露了未来的残酷，清楚地意识到这份感情不会有结果，这样一来，她就会好好退却了吧。
　　……真是对不起啊。原谅我吧，如果有其他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会帮助你的。
　　虽然这完全是自己酿成的，不过看着她那恍惚无措的表情，欧琳丝也产生了一种负罪感，她这样看着玛丽安，而明显受到了强烈冲击的少女也只是微笑着，面色苦涩。
　　“……？”
　　不知道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自己的姐姐和友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的玛格莉塔左看看，又看看，从她们两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两种有些奇妙的感觉，不过少女眨了眨眼睛，把这当作是自己姐姐与友人之间的秘密，识趣地没有追问。
　　茶会继续着。等到临近中午，并没有留下来用餐预定的玛格莉塔和欧琳丝离开之后，站在宅邸的落地窗前，玛丽安看着马车离去的远影，这个时候终于再也无法忍住地用颤抖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把压抑至今的情绪统统、统统化作那对温柔地给予自己鼓励的少女的感激。
　　“……谢谢你，欧琳丝小姐。真的，非常地感谢你。”
　　她轻声地、轻声地说道。
　　“我不会被那些困难所吓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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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6节 EP.53 欧琳丝小姐是好人

　　就在玛丽安喃喃自语的时候，她身后的门打开了。
　　“怎么样，你已经想好了吗？”
　　“母亲大人……”
　　回过头，玛丽安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怀春少女的表情。她坚定地看着自己的母亲，那副表情让走进门来的贵妇人恍然以为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看起来已经决定好了呢。”
　　“是的，母亲大人。即使这只能是一段无望的，没有结果的感情，我也不打算就这样放弃。”
　　玛丽安把手放在胸前，她的话语回应着心跳，她的眼里没有任何迷惘。
　　这和之前那段时间茫然的样子截然不同，只是又一次见到心仪的对象会让她的心境产生这么大的变化吗？
　　贵妇人忽然好奇起来了。虽然她原本的打算只是听一听自己女儿的决断就走，但现在……
　　“方便告诉我，是什么让你坚定了决心吗？”
　　她在房间里的沙发坐下，顺势追问了一句。
　　“那位骑士小姐对你说了什么吗？”
　　“诶？啊、不，并不是玛格莉塔小姐对我说了什么，而是……欧琳丝小姐。”
　　“就是那个奇怪的女孩？你之前和她交谈时我记得她还自称是你喜欢的那个人的妹妹来着，好像今天她却是以姐姐自居的？真是奇怪的关系。”
　　“虽然我也很疑惑这一点……”
　　玛丽安也坐到了沙发的对面，听到自己的母亲这么问，她也有些疑惑。
　　艺术节开始之前，她曾经去拜访过一次枫丹馆，但是那时玛格莉塔正在忙于她的工作，似乎还离开了这座帕列斯城，因而她们并没有见到面。
　　虽然没有见到面，但是，玛丽安得到了玛格莉塔的一位家人的招待，那就是当时还自称为她的妹妹的欧琳丝·罗曼罗兰……那个时候应该是妹妹的，因为在交谈中，玛丽安误以为外貌比较青涩的玛格莉塔是她的妹妹时，欧琳丝还解释过，虽然看起来是自己比较年长，但论年龄的话，其实她才是妹妹。
　　但今天，她忽然又摆出了那份态度，自称的「sister」的语气也有了变化，而且玛格莉塔称呼她的时候也是向年长者的方式。贵族对这种长幼次序的称呼是相当看重的，这对姐妹到底是什么情况，玛丽安也有些搞不懂。
　　可是这并不影响什么。
　　“欧琳丝小姐，真的是好人啊……”
　　就像是祈祷一样把手放在胸前，玛丽安发自肺腑地说着。
　　“……那么她具体说了什么呢？”
　　“明明一定是已经看出我对玛格莉塔小姐的感情了，但是她却还是非常温柔地和我交谈，我都以为要被她狠狠地骂一顿，然后被警告‘不许有这种非分之想’了，可是她没有说出任何可怕的话。”
　　“哦……该说不愧是热情和开放的翡翠海沿岸出身吗，这么包容可真是难得。”
　　贵妇人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睛。自己女儿所喜欢上的那个女性似乎是出身大陆南方的翡翠海沿岸，虽然她没有去过，也不太了解，但听说那里是个热情和开放的国度，关于描绘女性之间爱情最早的诗歌似乎就是那里的一位女性诗人所作。
　　而且那里还是文艺复兴的发祥地，就算环境更加宽容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是的，就连母亲大人也骂了我一顿不是吗，所以……她之后说的那些话……”
　　玛丽安按着胸口。
　　当欧琳丝说出“就好像是完全迷上了我那个妹妹一样呢。”的时候，她的心跳都被吓停了。她当然知道自己这禁断的感情如果暴露出来会有什么结果，如果那个时候欧琳丝露出可怕的表情说些恐怖的话的话，她肯定当时就要害怕得哭出来了。
　　可是，那位温柔的女性没有这么说。
　　在自己慌慌张张的时候，她还是微笑着说出了“是吗，那我就放心了，我和玛丽安小姐还蛮谈得来的，要是真的是那样，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这样的话。
　　因为从这句话里感受到了善意，所以等不安到心脏都快要忘记如何跳动的少女反应过来的时候，把自己之前的摇头完全否定的话语已经脱口而出。
　　可即使如此，欧琳丝的语气也完全没有厌恶或者鄙夷。玛丽安不知道她有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那个失误，可是当她说出“与其说我，其实最困扰的应该是玛丽安小姐自己吧？”的时候。
　　玛丽安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只有一种强烈的感动在心底翻滚，因为有人可以理解自己，有人愿意对这样的自己表露善意。
　　“如果我真的喜欢上玛格莉塔小姐的话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欧琳丝小姐一点一点地，仔细地告诉了我，不可思议的，被她把未来会遇到的困难这么说清楚之后，一直以来缠绕着我的害怕的感觉慢慢地消失了。欧琳丝小姐是多么温柔的人啊，就算最后她告诉我这段恋情注定无果的时候也是那样的温柔。虽然最后好像有什么话因为玛格莉塔兄阿姐回来了没能说出来，不过，她也用眼神鼓励了我！”
　　“听你说起来，那位欧琳丝小姐简直就像是圣女一样的人物呢。”
　　贵妇人挑了挑眉毛。
　　在客人离开前，她也见过那对姐妹一眼，倒是没有看出那个叫欧琳丝的那么伟大。不过……
　　“就是说哦！多亏了她，我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就算是从现在开始也最多只有半年的时间也没关系，就算最后注定要分别也没关系！我会努力去做，绝对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不过，就算不是圣人，也能改变一个人。
　　“……虽然你和你喜欢的那个人致命性地缺乏交点这一点也还没有改变就是了。”
　　“呜，这、这方面我也会想办法的！所、所以，请母亲大人和父亲大人不要泛爱我，最多半年……我只要这半年的时间而已，之后无论是要和什么人订立婚约我都无所谓，只有这段时间——”
　　“……随你的便吧。”
　　——简直就像是被过去的自己盯着看一样。
　　被那双经常被评价为像自己的眼睛盯着，贵妇人感觉有些不太自在。她站了起来，朝房间外走去。
　　但这个时候，她的身后，玛丽安忽然笑了起来。
　　“……你在笑什么？”
　　“啊，不，没什么，只是……好像记忆里，还是第一次和母亲大人这么聊天呢，稍微，有些高兴。”
　　“……”
　　贵妇人的脚步停了下来。
　　说起来的确也是。
　　她的婚姻称不上幸福，就和很多贵族小姐一样，在青春期的任性之后，她遵循父母的意思和一个只在舞会上见过两三次面的男人订婚，生子，但要说的话，也称不上不幸，至少那个男人没有强求她为他再生一个孩子。她们约定好等他与他真正爱的那个情人有了儿子，就当作是他们夫妻的孩子抚养大后，就过着虽然睡一张床，但相敬如宾——在这个场合可以从隔阂的方面理解——的生活。
　　即使如此，分娩的痛苦和生下并不爱的男人的孩子这件事让她相当敌视唯一的女儿，所以在玛丽安的成长中她也并未花多少精力去抚养，自然，也没有这种母女谈心的机会。
　　不过现在……
　　她重新回过了头，在她的眼里，玛丽安，这个越发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少女的身上，以往让她格外不爽的，与她丈夫相似的部分不可思议地变得不那么显眼了，相应地，那些和她相似的地方，眼睛、发丝的弧度、鼻梁，还有笑起来的时候露出的只有一边有些尖的犬齿，无一不让她想到自己在成为妻子、成为母亲之前，还是一个独立的自己时的那段岁月。
　　因果循环，现在玛丽安也要走上相同，甚至更加艰难的道路，看着她就好像看着过去的自己这种奇妙感觉，让她的嘴角也不由得微微勾起。
　　“……你果然是我的女儿啊。”
　　——印象里，自己也是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
　　“啊？诶？母亲大人？”
　　没有管同样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而露出诧异表情的女儿，贵妇人摆了摆手，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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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7节 EP.54 归途的插曲

　　“……为什么忽然感觉到一股恶寒……”
　　在归途的马车上，欧琳丝忽然打了个冷颤。
　　“欧琳丝姐姐，你怎么了？”
　　“不，只是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抱着胳膊，欧琳丝不太确定的、有些狐疑地说着。
　　刚刚她忽然感觉到了一股没来由的寒意，一种难以形容的不好预感突然冒了出来，让她感觉自己好像把什么事给搞砸了。
　　但是到底是什么事呢，欧琳丝一下子也想不起来，她不像玛格莉塔那样有强大的灵性，想了好一会儿她也没弄明白到底为什么会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毕竟，玛丽安也已经劝退，没撕破脸，至少表面上也还很和气。她也还答应帮助露娜联系有名的舞者，今天全部的目的都顺利达成了，为什么她突然会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的呢……
　　和自己的“姐姐”不同，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好的东西，也没有在附近发现危险的玛格莉塔就只是单纯地为能够顺利地帮到露娜而高兴而已。
　　“是欧琳丝姐姐太多心了吧……啊，欧琳丝姐姐，看，那个摊位好像在卖少见的食物呢。”
　　这个时候，她的注意力被一个在街道旁，被一大群人拥簇着的摊位吸引了——更准确地说，是她放飞在周围的几只小影鸦被那里飘动的甜美香气给吸引，在摊位的上方盘旋着。
　　这些小影鸦并不需要进食，它们的身体半虚半实，而实体店部分是雾气，可即使如此，它们似乎也具备作为生物的某些本能，比如说，喜欢亮晶晶的事物，比如说，喜欢美味的食物。
　　它们自己是吃不了东西的，可是，却可以通过它们的“母亲”，也就是玛格莉塔来品尝到食物的美味。
　　如果吃到了好吃的食物，它们会很开心。开心之后连带着飞行速度和灵活程度也有所提升。相反，如果有它们好奇的食物没能吃到，或者吃到不好吃的东西，就会闹别扭，消极怠工。
　　这个特性被机构的研究人员发现时，玛格莉塔一度很担心自己的这些“孩子”会不会因为好奇要让自己去吃一些非常糟糕的食物，但后续的研究表明这些影鸦至少在食物品味上与人相近，喜欢熟食，喜欢甜点，没有什么奇葩甚至猎奇的食谱。
　　现在它们就是被那个摊位上弥漫的甜蜜气味所吸引，附近的几只小影鸦都不断地把“想要吃”“想尝尝看”这种朴素又单纯的欲求传递给了玛格莉塔。
　　正好，玛格莉塔也很好奇什么样的点心能让这么多人趋之若鹜，她让马车停下，然后问了欧琳丝一声：
　　“欧琳丝姐姐要尝尝看吗？”
　　“啊，不，我就不用了，这个王国的点心实在是有些甜，所以……”
　　“那么，我很快就回来。”
　　虽然萨德家族的车夫表示这种跑腿买吃的的事他可以代劳，不过玛格莉塔摇了摇头，根据摊位旁围着的人的数量，她自信地判断，自己可以更早地买回她想要的甜品。
　　离开马车，玛格莉塔来到了摊位旁边，少女灵活地挤进了人群之中。娇小的身材这个时候成为了无与伦比的优势，即使有人不耐烦地低下头想呵斥，只要看到她甜美的笑容，脸上的不悦也会变成笑容。
　　这副看上去只有12、3岁的外貌会有什么样的优势，玛格莉塔早在冬后月的培训之中充分地学习过了，人类容易对幼小、可爱乖巧的孩子宽容和给与善意，因此在自身具备前两点的情况下，只要表现得乖巧或者是给人以乖巧感觉范畴内的任性，就能顺利地做很多事。
　　就像现在，玛格莉塔轻易地通过了成人恐怕要挤个十分钟还可能被阻难的人堆，来到了商铺前，并且凭借着外貌的优势率先获得了热气腾腾的甜点购买权——
　　当然，她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请求。只是睁着那双大眼睛满怀期待地看着正在从烤炉里取出、金黄酥脆的甜点，旁边的好心的先生就慷慨地让摊主将原本要卖给他的两份点心转交给了这可爱的女孩。
　　“——谢谢叔叔——呼、呼——”
　　当然，玛格莉塔是有好好道谢的。当那个油光发亮的长条形泡芙被送到她的手中，在不远处盯着她的几只影鸦在树梢上开心地蹦蹦跳跳。通过它们之间神秘的练习将期待的感受不断地传递给玛格莉塔。
　　——好啦好啦，马上就要吃到了。
　　少女轻轻地吹了吹泡芙，然后啊呜一口咬了下去。
　　“——好吃！”
　　淋了甜美枫糖浆的外壳烤得酥脆，但牙齿很快就触及一层烘焙得绵软的部分，在这种触感还残留在齿间时，一股带着芬芳花香的清凉、浓稠的流质又流淌了出来，酸奶油的酸味和奶油浓郁的奶香中和了枫糖浆的甜美，多种在各式料理中常见的香料赋予了层次丰富的口感——甚至还有冰沙！那沙沙的口感和凉爽的感觉简直是驱散夏日酷暑的究极武器，难怪有那么多客人围在周围，这种内馅必须在泡芙烤好后立刻灌进去吗，而且必须很快吃完，就好像酒吧中的短饮调酒一样，是没法带回去好好享用的。
　　玛格莉塔忍不住用一只手托起了自己的脸颊，树梢上的影鸦也品尝到了这份美味，愉快地飞舞了起来。
　　“小姑娘，好吃吗？”
　　售卖泡芙的摊主乐呵呵地问着。
　　“唔，第一次吃到这样的泡芙呢，之后你还会在这里摆摊吗？我想带我的朋友们一起来！”
　　“哈哈哈，真是可惜，那可不一定哦，节日里没有店面的商人可没法决定自己在哪里摆摊啊。”
　　“等这次节日过后，你一定能有一间店面的。”
　　玛格莉塔认真地说着。这让正等待着下一批泡芙出炉的摊主愉快地笑了起来，说着如果玛格莉塔还想再买一份，就给她打个折。
　　也不知道以最快速度跑回马车的话，欧琳丝姐姐还能不能尝到最美味状态的泡芙。
　　把手上的泡芙飞快地吃了一半还意犹未尽的玛格莉塔，脑海里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喂，你干什么？不要挤！”
　　“哇啊，你在挤什么？找茬吗？”
　　只是，在这个时候，聚集的人群后面，一阵骚乱声响起。
　　一同振动起来的，还有少女裙摆下方的，圣银的铳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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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8节 EP.55 美食的诱惑

　　“喂！你这混蛋！”
　　挤开人群的，是一个眼神呆滞，目光涣散的男人。他推搡着周围的人群，脚步摇晃地靠近了摊位。
　　“嘶，力气好大……”
　　“这是什么人啊，就非要挤进来吗？”
　　“这就是浪漫的帕列斯人吗？这可真是够浪漫的。”
　　途中虽然也有人尝试进行阻拦，然而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止这个男人的前进，他的力气太大了，就连一个看起来比他高一头的健壮男性也被他随手推开差点摔倒在地上之后，被他的力量震惊的人们只好纷纷让开，改为用话语谴责。
　　但这个男人完全无视了这些话语，他顶着一头乱发来到了摊位前，直勾勾地盯着摊主——准确一点说，是盯着还在烤箱里的泡芙。
　　“这位先生，虽然你对我的手艺这么热情我很高兴，但是这么粗暴地挤进来可不是男人的做法。”
　　摊主被那双无神灰暗的眼睛盯得发毛，但现在周围的客人都在看，他也必须硬着头皮说些什么。
　　“……好吃的……食物……”
　　这个男人似乎是没有听到这些话一般，他盯着烤箱，喃喃自语。
　　……真可怕。
　　人对于和自己有着相同相貌，却明显有所异常的“什么”具备着本能的恐惧，而这个看起来只是街道上随处可见的灰发男人的家伙正好符合了这个条件，恐惧在攀升，那虚浮、气若游丝的声音传到耳朵里后，被那份恐惧抓住了的摊主只想赶快把他打发走。
　　“食物，可以啊，只要你给钱。一份七便士。”
　　“钱……七便士……”
　　男人的眼里好像闪过了一丝清明。
　　“对，付给我七便士你就能有食物，你要吗？”
　　“钱……没有……”
　　但旋即，他的视线再度涣散，就好像很失望地，转身离开了。
　　这一次人群在他转身时就为他留下了离开的空间，那些控诉的话语变得带上了讥讽与鄙夷。人们轻蔑地看着这个落魄的男人。
　　“没钱的家伙挤你女马呢，挤进来反正也买不起，浪费所有人的时间。”
　　“嘿，穷狗！要不要去皮加勒街区卖啊，我知道有些老女人就好你这口！”
　　原本只是几个被他推搡过的人的不瑟，在他离开人群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群人的群情激愤，就好像这个给人异样感觉的男人身上没钱的这个事实又把他从奇怪、异常的家伙变成了普通的没钱但力气大的男人一样。
　　然而，那个男人还是对此毫无所觉似地，消失在了街道的人群中。
　　对他的激讨在这之后还持续了好些时间，等到下一炉泡芙出炉，人们才终于平静了下来，直到这个时候——
　　“……嗯？”
　　摊主这个时候才忽然发现，那个可爱的，不知道是哪家贵族的小女孩不见了。
　　……………………………………………………………………………………………………………………
　　看来，很快就回去这件事，是没法做到了呢。
　　玛格莉塔正在人群之中穿梭。
　　从数日之前开始的繁华将随着艺术节的日程一直到夏后月结束。天空不时升起烟火，行人如潮的街道上，一个外貌没有什么特点的男人就像是沙漠里的一粒沙，森林中的一棵树，要追踪实在是非常困难。
　　但如果有一双绝不会把他看漏的眼睛从一开始就盯着他，那就不存在什么难度了。
　　“必须尽快把他带到人少的地方，然后通知附近的机构成员啊。”
　　相距大约二十米，那个摇晃着的男人正沿着街道走着。即使是这个距离，即使隔着为数不少的行人，把手伸进裙摆的隐藏缝隙握住大腿上的铳刃的玛格莉塔，依旧感觉得到在圣银的握柄之中，那枚黄金指轮在不断振动。
　　神秘的气息。
　　虽然不知道正体是什么，但这个男人的身上，有着一股相当强烈的，神秘的气息。这甚至让玛格莉塔能够笃定地判断在遇到自己之前这个男人肯定没和机构的任何成员照过面，因为这气息实在是太明显了，太过靠近他的行人没一会就会试图远离他，这一方面是因为男人神色的异常，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多少感觉到了那股未知的神秘。
　　“虽然这个男人看起来没有什么暴虐的攻击性，但是我也不想贸然去接触他。他一直在行动，虽然有影鸦在监视，但我也不想先发信号弹，等最近的小队来了再去追踪他，那样太花时间了。”
　　“那就要用一些巧妙的手段来把他引导到不引人注目的地方了呢。”
　　噪杂之中，玛格莉塔和圣银轻微地交谈着。
　　“我的想法是食物，虽然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被什么影响，但看起来对食物比较执着……可是他刚刚经过一些商铺却没有停留，又让我有些怀疑这个判断。”
　　“那么您的直觉怎样告诉您呢？”
　　“直觉告诉我，我的判断没错，他的目的确实是食物，只不过不是什么食物都可以……啊。”
　　追踪了一段时间，这个穿过了半条街道的男人忽然停了下来。空气中飘起了一种辛辣的油香，在负责盯梢的小影鸦共享过来的视野之中，玛格莉塔看到他立刻走向了香味的源头，一个虽然飘荡着诱人的香气，但似乎因为那股气味过于辛辣而没有多少人驻足的摊位。
　　刚刚在泡芙摊前的一幕再次上演，这个男人没有钱，而即使是没什么人问津的小吃摊也不可能免费给他食物，于是这个男人再度转身，重新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倒是还蛮遵纪守法的。在他身上的那个东西。”
　　隔着一段距离，用灵视飞快地看了他几眼，又在一旁无意中与他视线相交的路人奇怪地盯过来之前又将灵性从眼中驱散，玛格莉塔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然后，她迅速地来到刚刚男人驻足的摊位前，在摊主诧异的目光中，向他买下了摊位上那些用面包夹着，牛肉碎浸透了红油的食物，再然后——
　　她抱着一纸袋的辛辣肉馅饼，追上了那个恍惚行走着的男人，以大约五米的间隔距离挡在了他的面前，将一个馅饼拿在了手上，递向了他，用充满诱惑力的嗓音，开口说道：
　　“——想要吃吗？”
　　“想要的话，就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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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9节 EP.56 美食家

　　这个场面有些诡异。
　　一般来说，拿着食物的诱惑者和被诱惑者形象似乎应该反过来才对，但如果真的反过来，路人可能会叫警察，而现在……
　　从周围的视线里，玛格莉塔觉得这些路人大概是把自己当作了什么好心的大小姐……不，给这种光是闻着就让人好像要流眼泪的食物，到底算是好心还是什么呢……
　　但这都不重要。
　　面前的男人、或者说他身上附着的那个东西具备一定程度的智力，因此他点了点头，玛格莉塔试着后退了两步，他就跟上来了一步。
　　……这种步幅的差距真是令人感到悲伤。
　　但这也不重要。
　　看到自己的计划顺利起效，玛格莉塔稍微松了口气，接着她迅速通过飞在天上的影鸦寻找到了这附近没有人的小巷，带着这个男人朝那边走了过去，紧接着，又是数分钟后。
　　在不时迸发烟火的天空中，一个∞形状的烟火，久久地停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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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释放完由康妮·李寄送的信号弹，准确无误地完成在艺术节期间遇到神秘事件后召集最近的机构小队前来处理的流程之后，在几栋房屋围成的一个小小天井里，玛格莉塔让小影鸦们持续对这些主人都不在家的房屋以及附近的街道进行着监控，然后才把自己的视线重新转向了拿着那个辛辣肉馅饼大快朵颐的男人身上。
　　“好了，那么，在机构的小队到来之前……”
　　当然，是带有灵性的目光。
　　四下无人的场合，玛格莉塔就不用担心自己的灵视被其他人察觉了，如今在她的灵视之中，这个正在大口地咀嚼着馅饼，但用餐的动作相当优雅的男人身上，除了他自己的灵体之外还有着另一个乙太体灰暗，精神体残缺，而一小坨心智体却和男人头部的心智体位置极为接近，如同蛇一样缠绕着的灵体。
　　虽然说像是蛇，但却有手脚，这对细长的手脚也像是蛇一样缠绕着这个男人手足部分的乙太体，显然这个灵体就是通过这样的干涉在驱使着他。而灵的脸部已经失去了人类的特征，只剩下一张嘴通过一条乙太体的细丝与心智体相连，那张嘴的位置又恰好在男人的嘴的位置。
　　不仅咀嚼着馅饼，这个附身于男人的灵还在嘀咕着什么“这个油脂的感激真令人欲罢不能。”“饼的部分有点干了，一个可以做得更酥脆一些。”“这个香料莫非是……”之类的话，就像是美食家正在对美食进行着点评。
　　“能聊一聊吗？附身在这位先生身上的家伙？”
　　那些评论戛然而止。听到玛格莉塔的声音，正一脸愉悦地享用着肉饼的男人忽然转过了头，用被他依附的男人的脸露出了一副震惊的表情。
　　“你看得到……嗯唔嗯唔、好吃……你看得到我？”
　　一边说话一边还在吧唧吧唧很美味地享用着馅饼。吃得满嘴是油。
　　“是哦，看得到，你是什么人？”
　　这看得玛格莉塔嘴角有些抽搐，这家伙——她想着——该不会是个美食家吧？
　　“真的看得到啊……吧唧吧唧……咕噜……我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对了！我是一个……美食家，没错，我是一个美食家！”
　　……还真是。
　　“除了自己是美食家，你还记得什么吗？”
　　“你在说什么呢，我是一个美食家，这不就够了吗？”
　　男人拍了拍胸脯露出了一副骄傲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个美食家会变成这个样子还附在这个男人的身上，不过从玛格莉塔的感觉来看，这个灵体并不凶恶，缺乏攻击性，能够进行一定程度的交流。用机构的话来说，就是并非因负面情绪导致的残留了世界上的亡灵。
　　绝大部分残留在世界上的亡灵通常都是被某种负面情绪所束缚，但也并不是所有亡灵都这样，而这些极小部分并非被仇恨、悲伤、痛苦之类的东西束缚的亡灵，按照机构的统计，它们大部分的死因都会比较……嗯……奇葩。
　　就算是一不小心喝水喝死的也不奇怪。
　　回忆了一下判断灵体的知识，玛格莉塔继续问着。
　　“你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还附在这个男人身上？”
　　这个时候男人正好吃完了第三个馅饼，也不知道是满足还是吃腻了，他把还装着不少馅饼的纸袋还给了玛格莉塔，想了想，然后一拍手。
　　“我是来帕列斯进行美食巡礼的，昨天和朋友……嗯？朋友是什么？总之就是叫朋友的东西去酒吧巡礼。真奇怪，虽然我不知道酒吧是什么，但我们去了十家……还是二十家？反正是比这个小伙子手指脚趾加起来都多的酒吧，然后回到了一个叫……旅馆的地方美美地睡了一觉，一觉醒来我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走不动路，也吃不了东西，但我是个美食家，怎么能不去吃好吃的东西呢？所以我就拜托了一下这个小伙子，带我到处去巡礼了。”
　　“……只有这些吗？”
　　“你在说什么呢，有这些还不够吗？唉，可是我没有一种叫‘钱’的东西，就算遇见了好吃的东西也没法吃，你愿意请我吃真是太好了！但接下来我还得去吃好多好多东西才行，现在我怎么吃都不会饱真是太好了，好了，要吃到满足为止——”
　　“……瑟莱忒小姐，莫非……”
　　“人在死去后灵魂会迅速瓦解，按照玛格莉塔小姐看到的样子，它的神智体和乙太体缺失得很严重，恐怕残存下来的记忆就只剩下这样一点了。”
　　虽然看不到这个灵，但瑟莱忒记录的知识和资料比玛格莉塔更多，在玛格莉塔“莫非、它只记得这样一点”这样欲言又止之后，它直接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恐怕，这位美食家就是因为过度酗酒而死的吧……”
　　瑟莱忒的话音刚落，一只小影鸦忽然提醒玛格莉塔，它们发现了一个四人的小队正笔直朝这边靠近。
　　从发出信号到抵达只花了不到十分钟，真不愧是机构的专业人员——玛格莉塔这么想的时候，天井的入口，那些影鸦所盯梢到的，行动方式和街上随处可见的行人有所不同的人们，就已经出现在了那里。
　　接下来就是互相证明身份，解释情况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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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0节 EP.57 机构的辛苦

　　出示莫比乌斯的徽章，确认是自己人之后，赶来的小队队长听完玛格莉塔的说明，转头示意队员从背上的背包里拿出一只单片眼镜。
　　那显然是个炼金制品，玛格莉塔在他举着镜片观察男人的时候看到了镜框上刻的神秘纹章。那并不来自机构的炼金造物部门，也不是最有名的水银黄昏的作品，恐怕是什么时候从某个不知名的神秘组织中获取，在艺术节的巡逻任务中配发给巡逻的成员们的。
　　“……确实有个灵。你说，他是个美食家？”
　　“它自己是这么说的。应该是昨晚酗酒过度死亡，但是对于美食的怨念让它作为一个亡灵残留了下来并附身到这个男人身上，我用食物把他引诱了过来，而且他的愿望似乎也是能满足地吃到很多美食……”
　　根据这个依附在男人身上的灵透露的情报加上自己的直觉，玛格莉塔还原了事情的全貌：这是一个很……令人哭笑不得的事。
　　这个灵生前恐怕是一个美食家，趁着艺术节期间和朋友来帕列斯尝试美味的食物，进行美食家的巡礼。然后在昨晚他们巡礼的主题是酒，结果喝完回到旅店睡下后，不知怎的挂掉了。
　　考虑到在亡灵的自述中他们去过超过20家酒吧，玛格莉塔推测大概是因为饮酒过量导致的，然后因为是美食家，对美食的执念形成了非物理的「楔」，让他的灵体没有完全消散而是保留了一部分下来变成了亡灵，并且最后不知道为什么依附在了这个倒霉的男人身上。
　　“顺便，如果能够满足这个灵对美食的渴望，它或许就会自然消散了。”
　　“其实这些你可以跟我们回机构再说这些的。”
　　“遗憾的是，我本身就是在任务途中无意中发现这个人的，把它托付给你们后我会立刻回到任务之中。”
　　把情报告知完之后，面对小队成员的提议，玛格莉塔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慌。
　　她可不打算跟着回支部，然后浪费大把的时间写一堆报告，接受检查，这种必要但繁琐的流程她已经受够了。
　　“如果想要调阅我的资料，请向康妮·李执行官提出申请。”
　　“我明白了。”
　　于是，小队的队长也没有再追问。她那枚来自罗曼城，外形和瓦卢瓦王国的莫比乌斯机构发放的样式不同的徽章和她的外表增添了说服力，这支小队看向自己的眼神显然是把她当作了某个有着更高行动权限的人——虽然事实上，她现在只是个普通的B级人员。
　　到这里为止，移交的工作就算是完成了，玛格莉塔可以离开，回到自己的“任务”中去，而这只小队也会按照机构处理这样神秘事件的标准，将这个被灵附身的男人带回最近的支部……
　　“说起来，现在机构的负担很重吗？”
　　不过发出信号之后这么短的时间附近的小队成员就赶到还是让玛格莉塔有些好奇，看着举起枪，用另一种烟火覆盖了现在还没有完全消失的莫比乌斯机构信号的队长，她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听到她的话，把手铳放回腋下枪袋的队长愣了一下，用一种略带狐疑的表情看着她。
　　“啊，我是第一次来帕列斯协助行动，感觉你们的反应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所以稍微有些好奇……”
　　“第一次来？那你确实得好好见识一下，我们的负担……怎么说呢，这样形容吧。”
　　听玛格莉塔说完后，准备押送这个被灵所附身的一名队员想了想，这样说道：
　　“如果是平时，为了最有效率地解决这个事件，我们会选择用一发除灵子弹送这个灵离开。但是现在，我们会把他押送回支部，并且在完成数面汇报内容后强烈表示支持通过让他满足遗愿的方式消灭这个灵，并在之后传召我们询问理由的会议是据理力争——这样大概在两天到三天的时间里，我们的巡逻任务会被暂时搁置，能够不用在街道上顶着烈日精神紧绷地怀疑谁是不是巫师，谁身上会不会有神秘气息，还要无时无刻准备好去支援遇到其他事件的人……然后偏偏像这样的事还特别多。唉，真羡慕那些编外人员，虽然他们的待遇差，但工作也轻松，最重要的是完全不知道神秘学的事让他们很少会遇到神秘事件，只需要提供外围的支援也更加安全。”
　　“啊……”
　　这可真是真情实感的抱怨。
　　玛格莉塔甚至一下子感觉自己就成为了他描述中的人，在这个大多数人都欢乐万分的节日里顶着烈日，在街道上巡逻——这已经是一种极其辛苦的工作了，而偏偏在这段时期，帕列斯神秘事件发生的概率还会增加，尽管玛格莉塔对于这件事还没有什么直观的认识，不过他们似乎已经受够了，直言平常四五天才会遇到一次神秘事件，光是今天玛格莉塔的求援就是第三起了。虽然大多数事件的危害性并不算大，但他们一就得时刻绷紧神经，避免本来危害性不大的事情变得难以收拾——这样的事在这一两天里也他们也遇到过一两次了。
　　在此之上，摩肩接踵的那些快乐和繁荣还与自己无关，自己辛辛苦苦，周围的人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尽情享乐，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半个月之久——光是想想少女就对他们充满了同情。
　　“咳、咳……虽然辛苦，但我们为了市民们的安全还是会坚持下去的，抱怨归抱怨，偶尔可能也会偷偷懒，不过……”
　　听到自己的队员这么大倒苦水，队长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尴尬。他接下来的话说得简直像担心玛格莉塔去打小报告一样。对此，玛格莉塔只好苦笑着暗示自己并不会那么做。
　　“你们真是辛苦了呢，那么，押送他的任务就麻烦你们了。”
　　“请交给我们吧。”
　　就这样，目送着这支小队和被美食家的灵附身的男人离开，这个小插曲就到这里结束了。
　　玛格莉塔也准备回到马车上，这个时候，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拿着的纸袋里，还要不少那个辛辣的肉馅饼。
　　“……这些如果丢掉，会不会太浪费了呢，但是这个辣度，不是很想吃啊……诶？你们想尝尝看？因为那个男人吃的时候非常美味的样子？”
　　结束了监视任务的几只小影鸦飞到了玛格莉塔的肩膀上，在它们嗅了嗅纸袋的气味后，忽然，玛格莉塔的脸色稍微有些发白。
　　这些小家伙满怀期待地看着她，一副非常想试试这些馅饼——但因为它们自己无法进食所以只能让玛格莉塔吃的表情。
　　看起来，是因为那个吃得一副很美味表情的美食家的缘故，这些小影鸦对这个馅饼产生了某种危险的期待，但是，看着这满满的辣椒碎，被辣椒油浸透红得像血一样的肉汁、沾满了每一处、呈现出危险的红色的辣椒粉……
　　玛格莉塔本能地不想吃，虽然她不讨厌辛辣的料理，但这馅饼显然已经超过了她可以接受的范围。
　　“……那个，听我说，这个食物虽然吃起来可能会好吃，但是吃完后肯定会很痛苦哦？这个满满的辣椒和辣椒油和辣椒粉……还是算了吧？呐？”
　　“玛格莉塔小姐，我认为您如果想要说服它们放弃这种危险的好奇心，还是不要提好吃这件事比较好……但看来已经来不及了。”
　　圣银轻轻地振动着，遗憾地映照着露出可怜表情的自己的持有者。
　　于是，在送走了那个男人和小队成员后大概五分钟。
　　玛格莉塔产生了一种追上去用一颗除灵子弹把那个该死的——虽然已经死了——的美食家彻底湮灭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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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1节 EP.58 挚友的特等席「上」

　　这天夜晚，当露娜怀着一种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什么的忧郁走进欧琳丝的房间时，看到的是趴在床上的玛格莉塔，和用一副“你是笨蛋吗？”的表情坐在她身边，拿着水枕头放在玛格莉塔屁股上的欧琳丝。
　　“……这是怎么了？”
　　“这个笨蛋，吃太多辣椒了，好像是辣到她身体里的双树之种都不太受得了，结果……久违地用上了她消化道的末端呢。”
　　欧琳丝没好气地拍了一下自己这个傻妹妹的屁股，虽然并不用力，但只是这种程度的触碰，依然让玛格莉塔“啊呜——”地悲鸣了起来。
　　“……到底怎么了，我记得白天的时候都还没有什么问题的。”
　　“让我来说明吧，露娜公主殿下。”
　　被放在枕边的圣银微微振动了一下。
　　“简而言之，因为某些原因，玛格莉塔小姐今天吃掉了过多、过辣的辣椒。原本玛格莉塔小姐无论吃什么都会被身体里的「双树之种」吸收，作为营养的来源而不留任何残渣，所以几乎不会需要排泄，但同时，「双树之中」也能在摄入了有毒有害的东西时，把进入玛格莉塔小姐体内的那些物质提取出来，暂时储存在它的枝条中，在合适的时机通过尿道或者肛门代谢出去，避免影响，而这一次，大量辣椒中所含的辣味素就被当作了有毒有害的东西，在体内存留了一整个白天后，就在刚才被提取出来，被代谢掉……就玛格莉塔小姐的自述，那种感觉就像是辣油从身体里渗出，在直肠里淤积……”
　　“啊，具体的感觉就不用仔细说明了……但是，那不是上午的事了吗？为什么到现在……”
　　露娜当即抬手打断了它的仔细说明，辣油、直肠、淤积光是这三个词就让她也产生了某种不好的感觉。
　　“因为白昼时是玛格莉塔小姐的行动时间，「双树之种」在这段时间里会以不妨碍玛格莉塔小姐为宗旨。而这个时候则是玛格莉塔小姐一直以来的休息时间，所以它选择了在刚才处理掉对身体有害处的过量辣味素。”
　　而某种意义上，赋予辣椒强烈辛辣味的辣味素的确是一种“有毒有害”的东西——如果这玩意真的人畜无害，很多植物就不会利用这个来保护自己了。就算是人所感觉到的辣味，实质上也是一种接近烧灼感的痛觉。进入肠胃后，这种物质也会极大程度地刺激消化道的粘膜，导致**和运动功能紊乱。所以从这个意义上看，辣椒素更是有害的了。
　　而「双树之种」当然是不懂人类的料理艺术的。
　　反正不管多么美味的食物，经由她的融合者之口进入能被它吸收的肠胃时都会变得和美味无缘，这枚种子也不存在人类那样的复杂味觉，辣味素对它而言就是彻头彻尾的有毒有害物质，所以它也遵循了处理这类物质的方法，把这些辣味素从玛格莉塔的身体吸收，暂存在自己的体内，然后又通过玛格莉塔的消化道排出——就像排出其他毒素一样。
　　而结果嘛……
　　敏感脆弱的肛肠粘膜遭受了惨无人道的折磨，每一秒都仿佛一百个世纪那么漫长，等到结束玛格莉塔根本无法用出一分一毫的力气，用凉水清洗身体后，是被欧琳丝抱回房间的。而现在趴在床上的少女连瞳孔似乎都涣散了，只有不时地颤抖一下，表示她还活着。
　　“……所以，你到底是吃了多少辣椒……”
　　“那个肉馅饼……吃了八个……每一个里大概……五分之一的重量都是辣椒……”
　　“浪费了就浪费了嘛，为什么非要吃……”
　　“因为意外的好吃……所以……有些上头……”
　　玛格莉塔气若游丝地回答着。
　　答应小影鸦们只尝一口后，第一口的感觉只有口腔与嘴唇与舌尖的痛苦。
　　但痛苦之中，又有一种魔性的快乐在搔首，就好像恶魔的诱惑。一旦适应了那个味道（很不幸，因为双树之种的缘故玛格莉塔很快就适应了）之后，那种强烈的辣味又让人欲罢不能，着魔一般咬下了第二口、第三口、等她感觉吃饱了之后，为了诱惑那个被美食家的灵附身的男人买来的肉馅饼已经一个都不剩了。
　　顺带一提，虽然在最开始的一口的时候那些小影鸦直接发出惨叫，有的还两腿一挺直接从天上掉了下来，但随着越吃越停不下来，它们好像也被那种火辣辣的感觉点燃了一样变得非常亢奋和……愉悦。
　　这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这个时候的玛格莉塔还不得而知。
　　“……笨蛋啊……”
　　“你是管不住嘴的小孩子吗……”
　　——扶额。
　　露娜和欧琳丝按住了自己的额头，嘴角抽搐，而欧琳丝嘴角抽搐的幅度要比自己的挚友更加大一些。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我这个蠢妹妹把自己搞成这样，气氛也好心情也好都已经没有了，今晚就会直接这么睡了，真是遗憾啊，露娜。不过……嘛，明天早上再来吧，我会为你准备一个特等席的。”
　　“……你在说什么？”
　　“嗯？莫非是我猜错了？在这样的时间，露娜难道不是想看我和玛格莉塔做姐妹间的晚安吻才来的吗？还是说，有别的什么事？”
　　“不，我只是……”
　　“想确认一下明天行程的话，这个不是在下午就已经说好了吗？”
　　“……”
　　自己这是怎么了？
　　在欧琳丝的面前，她甚至有些不敢看自己旧友的那双湛蓝的眼睛，只是看着这张自己已经很熟悉，但是阔别了一个夏前月的重逢后变得展露出一种以前从未在她身上显露出来的女人味和性感，让她有些无法直视。
　　“露娜？”
　　而且，她也变得和过去那文静却坚毅的样子不同，变得更加的富有攻击性，就像她的姐姐，那只罗曼罗兰家族的黑天鹅一样——在她柔声的步步紧逼中，露娜不得不轻叩牙齿，通过这个习惯性的动作冷静下来，重新把目光看向玛格莉塔。
　　“我只是来看看玛格莉塔小姐的情况，她没事的话就好了……好好休息吧。晚安。”
　　“抱歉，露娜大人，让您担心了……”
　　把脸埋在枕头里，玛格莉塔虚弱地说着，虽然实质上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但消耗的体力太大，这个时间又是她该休息的时候了，所以少女的声音听起来显得格外地困倦。
　　没有多言，露娜点了点头，离开了——或者说逃离了欧琳丝和玛格莉塔的房间。


　　
　　辣味的食物确实很容易越吃越上头（
　　然后吃辣一时爽（
　　

    





第932节 EP.59 挚友的特等席「下」

　　离开房间后，露娜彻底地冷静了下来。她没在走廊上停留而是立刻跑回了借住的房间，把自己整个人都扑在了床上之后，少女才意识到自己到底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走进她们的房间的。
　　虽然只有一点点、只有一点点，但是，她确实是有那么一点想要看看欧琳丝和玛格莉塔的晚安吻，那绝对不平常的姐妹之间的吻。
　　当然，她没有怀着任何不纯的目的，只是早上看到的那涂抹口红的过程中，她从玛格莉塔和欧琳丝的身上看到了一种她现在最渴求却无法获得，也不知道该怎么获取的东西——并不做作的、自然的妩媚、令人无法移开目光的性感，就像黑色的天鹅，妖艳、危险。
　　——又让人不知不觉沉沦。
　　“……不对不对不对！才没有沉沦！沉沦进她们姐妹之间的下……暧昧里去是算怎么样啊！”
　　砰！砰！砰！
　　——说起来，露娜小姐，昨天挑选的三本书都看完了吧？今天要看哪些呢？
　　——其实我打算重读一遍这三本……
　　——露娜小姐，还在用读一般的书的方法呢。虽然由我这个作者来说不太好，但是除非是有特别喜欢的桥段或者是临时拿来用，大部分艳情小说都没有重复读的价值哦，而且，这三本里除了《女王的奖励》之外，露娜小姐也不是特别中意吧，在这个领域，第一眼不中意的东西，再看一遍大多数也不会有所改观呢。
　　——那样的话……
　　去欧琳丝的房间之前，露娜在萨德小姐的书房之中翻阅着那些在米纳斯宫时绝不会去看的“参考书籍”。
　　她今天只选了两本，比起昨天的选的那几本，这两本中，主仆之间的桥段一如既往——看起来这位萨德小姐的癖好，就是这种主仆之恋——但女性之间和姐妹之间的桥段数量却飞跃性地增多了。
　　在看的时候，露娜隐隐约约觉得这是一个阴谋，但这两本书又都是她自己选的，今天的萨德小姐完全没有做出任何推荐。
　　——总之，都是那些文字的错！
　　凉呼呼的水枕在公主殿下的头槌下咕噜咕噜地变形，把脑海里危险和异常的想法用力地丢开之后，露娜把自己之所以会带着莫名的期待去到欧琳丝的房间这件事全部归咎于了那些书本。
　　闹腾了一会儿之后，她躺在床上，拉过毯子，但这个时候，她又看到了床头的日历，在30日那天，被画上了一个圆圈。
　　“……还有最后四天……吗……”
　　困意顿消，就连自言自语也变得心焦，这宛如死刑宣言的倒计时日，还有至今仍然只是摸到了微不足道的边际，像乌龟一样慢吞吞进步的自己——
　　“……”
　　露娜走下了床，来到了衣柜前。下午穿过，浸透汗水的练舞服已经被洗涤晾晒好，挂在衣架上散发着皂荚的香气，她伸手抓住了这套衣服，无言地褪下了睡衣。
　　没时间懒洋洋地睡觉了。
　　练习、练习、努力、努力——这是绝无仅有的实现梦想的最好的机会，为了这个梦想，无论什么事我都会去做——
　　喃喃的低语坚定了决心，露娜换上了练舞服，走向了萨德宅邸的庭院。但是——
　　但是、在她经过已经熄灭了灯光的欧琳丝和玛格莉塔的房间的时候，内心的深处，似乎有又一个声音轻蔑地低语。
　　——你真的什么都会做吗？
　　“……”
　　露娜没有驻足，她穿过了走廊，走向了庭院之中。
　　门外，走廊上的脚步声远去，躺在床上，但并没有睡着的欧琳丝沉默地看着这间客房床铺顶端的壁画。但她的思绪不在那些丰腴美丽的女性人体画上，也不在那些华丽宏大，如波浪般翻滚的色彩上。
　　她侧过脸，因为体力的消耗和消化道末端还未完全消退的难受感觉，趴在自己身边的玛格莉塔正处于一种光看都让人为她感到难受的想睡睡不着，不想睡又困的状态。
　　“……玛格莉塔。”
　　“唔、诶？欧琳丝姐姐，还醒着吗？”
　　“看着你这难受的样子我也睡不着……我有事想问问你。”
　　“是什么事？”
　　迟疑了片刻，欧琳丝悠悠地说着：
　　“……关于你和露娜的，非常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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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做梦了。
　　夏后月27日早晨，带着一种强烈的疲倦感爬起来的露娜，茫然地看着窗外投入的炽热阳光。
　　昨晚萨德宅邸附近没起风，闷热让她出了一身的汗，打湿了睡衣，感觉很不好。这种感觉和梦里与有着熟悉的脸的女性贴在自己身上的感觉混在一起，让人头皮发麻。
　　“……得先去洗个澡才行。”
　　露娜叹了口气，摇响了房间里的铃铛。
　　她想找贝莉来问问看浴室是否空着，但是铃铛摇响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才想起，贝莉这一次或许也……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房间的门被敲了敲。贝莉在得到公主殿下的允许后走进了门，礼貌地向她问早。
　　“早上好，公主殿下，请让我来替你换衣服。换完衣服后，欧琳丝小姐请您去她的房间。”
　　“……在换衣服之前我想先去洗个澡，贝莉小姐，可以去浴室看看浴室是空着的吗？也替我向欧琳丝转达，有什么事等我洗完澡再说——”
　　“是。”
　　小女仆平静地听完，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房间。很快，她又回到房间，带来了浴室空置和入浴的准备已经做好的消息。
　　“——呼——”
　　按照自己的要求，浴缸里放满了冷水。刚刚用热水把毛孔中的汗水全部挤出来的露娜把身体浸泡进去，感受着整个人都清爽了起来，那些糟糕的念头也一同消失，少女惬意地在浴缸里舒展身体。
　　“下午去见那位提莉哥黛拉小姐介绍的舞者，希望能够得到一些别的建议，上午的时候……继续去萨德小姐的书房看书，然后继续练习，试着融入那些书中的收获……”
　　不过，放松的时间就只有一瞬。
　　露娜的目光很快重新变得锐利，她在脑海里确认着今天的日程，计划起接下来的行动，但在这个时候，浴室的门被敲响，贝莉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公主殿下，您的练舞服还没有晾干，我拿来了另外一套。”
　　“哦，拿进来吧——等一下！为什么你们要进来！”
　　于是浴室的门打开了，但是，走进来的除了拿着一套芭蕾舞服的小女仆，还有不知为何脸上一副要为什么加油的表情的玛格莉塔，还有似笑非笑的欧琳丝。
　　水花飞溅，露娜蜷缩起身体，用手遮挡着自己的胸口，羞怒地喊着。贝莉放下衣服后就离开了，但是面对这位友人的质问，欧琳丝只是毫不在意自己的裙摆被水打湿地坐到浴缸的边缘，微笑着开口：
　　“等露娜洗完澡就太花时间了嘛，所以干脆我们过来就好。”
　　“过来？你们要干什么？”
　　“当然是给我可爱的妹妹化妆呀。”
　　“那为什么要到这里——”
　　“——露娜想看的吧。昨天虽然说着这样那样，但是可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喔。”
　　王国的公主殿下的话噎住了。叩齿声随之轻响，接连两天不得不用这样的方法回复冷静的露娜慌忙想要解释，可是她的解释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玛格莉塔就已经来到了欧琳丝的身边。
　　自己的圣卫小姐脸颊泛红，但坚定地对着她说：
　　“虽、虽然被看着还是很害羞，但是如果这能帮上露娜大人的忙的话，我会努力的……”
　　……努力？努力什么？
　　“你随随便便努力反而会弄巧成拙，自然一点就好。”
　　露娜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非常混乱。而她面前这对姐妹啧完全没有在意她的这种混乱，她们的脸颊凑近，身体相拥，而欧琳丝在将自己的嘴唇上涂抹好口红之后，对着完全没处可逃的她，轻声地说道：
　　“不要移开视线，这可是，属于你的特等席哦。”
　　然后，姐妹相拥。
　　当然，在之后，陷入这暧昧却还算节制的亲吻中的欧琳丝所不知道的是。
　　即使她不那么说，那双红宝石一样的瞳孔，暂时也是无法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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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3节 EP.60 压抑

　　在浴室中发生的事时间就这样来到了下午。
　　在约定的时间，玛格莉塔、露娜和欧琳丝搭上马车，再度前往了提莉哥黛拉家族。在与玛丽安会合之后，少女们才知道会面的地点并不在提莉哥黛拉宅邸，于是她们又乘坐着马车，前往圣赛琳娜河岸。
　　“那位先生呢，可是经常被邀请去王宫中献舞的哦。还曾经担任过公主殿下的舞蹈老师，水准在这座城市是一流的，我想，他一定能提供帮助的。”
　　“呜哇——露娜大人，我们要去拜访的可是这么厉害的舞者呢，说不定比那位潘朵拉小姐还要更加厉害，也许他真的可以提出绝妙的建议也说不定呢！”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好了呢……”
　　在路途中的马车上，少女们也没闲着，玛丽安在向玛格莉塔介绍她们将要去见的舞者，玛格莉塔因为玛丽安分享的那些精彩事迹不时发出可爱的惊呼。欧琳丝没有参与到她们的对话之中，少女用狐疑的目光来回看着坐在身边的玛丽安和她对面的玛格莉塔，总感觉女性的第六感在敲警钟，但是自己的视线看到玛丽安时这个少女又总会回以一个“我明白的”的眼神来表明她很清楚，不用她担心。
　　欧琳丝总觉得哪里有问题，但现在比起只是普通地聊着天的玛格莉塔和玛丽安，坐在自己对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的露娜更加让她担忧。
　　一直到出发之前，这位公主殿下的心态还算是稳定，但随着马车逐渐驶向目的地，她变得越来越寡言，目光也越来越深沉，甚至是不熟悉她的人也能透过那张完美公主的面具，感受到她内心的焦虑。
　　欧琳丝也很清楚露娜这样焦虑的原因。
　　随着第三轮选拔的时间靠近，露娜的焦虑也渐渐严重。欧琳丝甚至觉得昨晚自己这位挚友去她和玛格莉塔的房间，还有今天早上在浴室里她会乖乖地在她准备的特等席看完她为玛格莉塔涂口红的过程也是被这种焦虑驱使着的结果——如果是以前，这位在情事上完全是绝食系的友人是不可能那么做的。
　　就连玛格莉塔都能意识到那焦虑，所以才像现在一样，不断地尝试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能够放松一些，不过效果并不好，换成欧琳丝开口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在这件事上，外人很难提供什么帮助。
　　“女士们，我们到了。”
　　马车的车夫一挥皮鞭，马车徐徐停下。就像是倒计时走到了尽头，在马车停下时，欧琳丝似乎听到露娜喃喃自语了一句“这就是最后的机会了吗？”。
　　……或许这确实是最后的机会了，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要是说在几天前就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五天还能勉勉强强说是一个特训的周期，可现在，已经只剩下两天左右的时间的了。
　　如果从这里也无法得到有效的建议、或者是真的极为巧妙的的办法，否则光从时间上来看能做些什么就十分值得怀疑。
　　没错，某种意义上，现在的确是露娜最后的机会了。
　　在下车时，虽然有玛格莉塔牵手，但她还是在下车时步履有些不稳。从第二次选拔结束后的压力累积到现在，看来真的已经快要到极限了，而如果……如果连这次也没法得到能够帮上忙的方法的话……
　　凝视着跟在露娜身后的玛格莉塔，欧琳丝沉默了。
　　…………………………………………………………………………………………………………………………
　　而从最后的结果来看，即使是曾经担任过公主殿下的老师，在帕列斯的芭蕾舞圈子里算是一个小小的传奇的顶尖的舞者，他所能给予的帮助也极为有限。
　　——你的问题不在你的身体上，不在你的技艺中，不在你之外，而在你的内心，你在压抑，你在束缚，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拘束住了你自己，这让你无法展现出黑天鹅应有的激情，甚至是一个舞者应有的激情，你要释放自己，解放自己。
　　约见的地点是个芭蕾舞的小舞厅，帕列斯城中有很多舞者经营着这样的场所，招收学生也是她们收入中占比很大的一环。在看完露娜的表演之后，这位舞者首先对露娜在《天鹅湖》的掌握表达了赞叹，但随后，他又这样对露娜说着。
　　——而你内心的问题，在这件事上，我也很难帮助你。这需要时间的历练，需要自我的认知与解放，如果非有什么说得上是有效的办法，那么我能想到的就只有恋爱，然后，和恋人去做恋人之间应该做的事。
　　……恋人之间应该做的事，那是……
　　——看你的表情，或许已经从其他人那里得到过同样的回答了。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舞蹈艺术的本质是舞者去体会创作者用绝佳的方式创造出来的人类最美好的那些情感与事物，并且用自己的生活经验去解析，去向观众转达。这都建立在舞者自身丰富的情感，强烈的激情与切身的体会上，你缺乏这其中的一些要素，所以需要想办法补充，短时间里最有效的，依照我的经验就是恋爱了，恋爱是一件好事，能够极大程度地让人在短时间里认识自己、认识别人。而哪怕没有恋爱、做……失礼了，在淑女面前可不该说那样的词，但那样的事也能极大程度地拓展对自己的认识。以女性而言，我也有学生在初经人事后，对一些舞蹈的演绎有了飞跃性提升的例子。
　　……
　　等到踏上归途的时候，黄昏的暮色已经笼罩了大地。
　　马车沿着圣塞琳娜河缓缓驶过。露娜开在窗边看着河心几艘连在一起的船只和船上的擂台，扩音器把解说员激昂的解说语在暮风中传出了很远，她的目光沉寂，一种沉重，宁静的气氛围绕着她。
　　谁也没有开口，马车之中的三位少女在这样的气氛之中沉默着。玛格莉塔盯着露娜的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玛丽安的目光就像是在为自己没能帮上忙而感到抱歉，而欧琳丝——
　　她看着表情沉静，却让看着她的让不由得感受到那双眼眸深处的孤独的露娜，在心里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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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4节 EP.61 请让我敬奉此身

　　那份孤独并不是透露出一股希望有人陪伴自己的气息的，软弱的孤独，相反，那就像是在说着不要靠近一样，带着一种没有人可以无视的强韧。
　　只是现在的情况，可以忍受孤独与困苦的强韧大概没有用武之地，孤独的钻研不会有任何的收获。既然连续四位颇有水准的舞者都给出了意思差不多的涉及到肉体的触碰，情与欲的场合，不与她人产生联系的话，一个人的探究注定难有收获，尤其是，露娜还对这种探究的行为保持着排斥。
　　——你要打算怎么做呢？
　　欧琳丝把目光移向了同样担忧地看着露娜的玛格莉塔。
　　昨晚的对话好像还缭绕在少女的耳边，而从自己的妹妹那里听到的话语，更加坚定了欧琳丝想要帮助自己的妹妹和自己的挚友的想法。为此所需的准备之一她已经做好，现在最重要的，是露娜的态度，只要她还坚定地拒绝就不会有进展，只要她还坚定地拒绝的话……
　　马车渐渐驶入了不那么喧闹的街道，河流的景色被房屋所遮拦，这些稍显偏僻的街道不如大街那么热闹，喧嚣远去，车厢中的寂静反而更加令人难熬。
　　“……露娜大人，没关系的。请打起精神来。”
　　玛格莉塔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立刻地，欧琳丝皱着眉，看向自己的妹妹——你在干什么啊？请多少看看空气好吗？她用目光这样地说着，可是玛格莉塔却将之无视，用自己的眼睛坚定地——又像是心疼地看着露娜。
　　“肯定，还会有别的办法的。”
　　“……就算有，我也没有时间再去寻找了，或者说就算明天或者找到了，我也没有时间再去运用了。”
　　露娜叹了口气，转过脸来。
　　这位公主殿下的神情看起来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但马车中的每一个人都知道，那只是强撑，最后的希望——在她亲口说出的这最后的希望破灭的现在，她心里的焦虑和无力与她对数日后的选拔的看重程度成正比，她有多么看重这个实现自己梦想的最好的机会，现在她的内心就有多么焦躁和痛苦，只是她在竭力地使这些情绪不要暴露出来，即使是友人的面前，不暴露自己的失态仍旧是淑女的礼仪。
　　“……那样的话……”
　　看着这样的露娜，玛格莉塔咬了咬嘴唇。
　　……等一下，难道说……不，给我等一下！
　　欧琳丝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这个时候，玛格莉塔已经把话脱口而出。
　　“那、那样的话，要不要尝试一下呢……露娜大人，就是、那个……潘朵拉小姐的提案。”
　　“……和谁？”
　　露娜的红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完了。
　　露娜现在心情的糟糕程度大概有-6，欧琳丝紧抓着自己的裙摆，使劲向玛格莉塔使眼色——现在的时机完全不对，这个时候提起这种事只会让露娜更加反感，把原本还可能存在的极小可能性彻底掐死！
　　“难道玛格莉塔小姐希望我随便和某个不认识的男人或者女人做那种事吗？”
　　“……不，我并不是希望露娜大人随随便便找什么人做那样的事。”
　　“那不就行了。”
　　因为心情很差，所以现在的露娜话也变少了，虽然语气中还没有流露出明显的不快，但是——
　　这个时候欧琳丝看到了玛丽安的表情。
　　这位少女似乎也和她想到了同样的事，她的表情有些揪心和不安，还有一种奇怪的坚定，但现在欧琳丝也无暇去想玛丽安这副复杂的表情背后的意义了，在她没能喊出“快住口”的时间里，玛格莉塔已经把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将那句明明她在昨晚千叮万嘱，要她在最合适的时间才能够说出来的话，坚定地说出了口。
　　“如果露娜大人愿意，请让我献上这具身体——”
　　燥热的空气在这一刻，落入了冰点。
　　………………………………………………………………………………………………………………………………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欧琳丝盯着说完之后就挺直了背脊，一副做出告白等待着回复的样子的玛格莉塔，内心有一万只毛茸茸的长脖子魔物呼啸而过。要不是被现在心情值可能跌破到-10的露娜身上流露出来的一种绝对冰冷的空气所压制，她只想伸出手抓着自己那个笨蛋妹妹的耳朵对她大喊：
　　——昨晚我反复说过的吧！无论你是出自什么样的理由，是不是为露娜着想，只要不是她主动这么提及，只要露娜还将通过做那些事来提高自己的表现能力视为歪门邪道，这句话无论多么真挚说出来都是糟糕顶透！这就好像是对一个极其讨厌酒，视酒为毒害身体和心灵的毒药的作者说喝酒可以帮助里把作品写的更好一样，不仅不会有任何的效果，反而还会让自己在对方的眼里变成提供糟糕建议的人，甚至会起反效果！
　　——这句话只有露娜主动提出自己想要实行潘朵拉所说的方案的时候才能用！
　　——这句话只有露娜主动提出自己想要实行潘朵拉所说的方案的时候才能用！！
　　——这句话只有露娜主动提出自己想要实行潘朵拉所说的方案的时候才能用，明明昨晚你那么信誓旦旦地说记住了！！！而且玛丽安还在这里，你在这个昨天还喜欢着你的女人面前都说了什么啊！
　　可无论欧琳丝现在内心怎么咆哮都没有用了。冷冷地——用着恐怕是相识以来最为冷酷的视线看着玛格莉塔的露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叹了口气。
　　那其中难掩一种失望。
　　“这句傻话，我就当没有听到。我说过的吧，我不追求不纯洁的关系，而作为淑女，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可不行。”
　　她转过脸，不再看玛格莉塔的脸。欧琳丝本来还松了一口气，但这个时候，玛格莉塔又开口了——
　　“我是认真的，露娜大人，如果是为了露娜大人的梦想，我认为这就是……”
　　“——闭嘴！”
　　一声冷冷地呵斥。
　　露娜没有回头，这声冰冷的话语甚至让车夫驱散前面堵路的人的话都抖了两抖。
　　“快点让开，你们没有听到吗？如果要游行的话就赶快到更热闹的街道上去，在这里堵着路是怎么回事？”
　　皮鞭空挥着发出咻咻声。马车已经驶入更加安静一些的街道，但这并不意味着这里就没有行人，车厢里的少女们虽然没有特别在意路况，但马车似乎是被这条没什么人的路上的一群人拦住了。
　　“听到了没有？赶快让开！”
　　“到底怎么回事？”
　　叹息着扭过脸看着窗外的露娜，因为迟迟不动的马车，带着不悦的语气质问着。
　　“露娜女士，不好意思，这些人在下水道的井盖旁带着不走——喂，你们还不赶紧离开——啊！！”
　　回应她的是车夫有些胆战心惊的话语，以及话语末尾拉长的惊叫。
　　一张苍白的脸，忽然出现在了车厢的窗外。
　　……………………………………………………………………………………………………………………………………
　　那张脸好像完全用白垩土捏就，看不到丝毫的血色，眼眶中眼白灰暗，虹膜苍白，甚至连瞳孔也是苍白的，这整张脸上的唯一异色，是涂抹在那张嘴唇上的黑紫唇彩，在露娜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对嘴唇张大成一个O形，露出其内的尖锐牙齿朝马车的车窗扑了进来。
　　露娜完全反应不过来。这个诡异可怖的家伙从出现到法器攻击只花了一秒的时间，绝大多数没有经历过严苛训练的人在放松状态下都是无法做出反应并且应对的。
　　但是没有关系。
　　在她的身边，有个从一秒之前就进入临战状态的，优秀的骑士——
　　——砰！
　　重击的声响就像是枪声，但那又并不是子弹出膛而是一只小小的拳头。露娜的身体在被一旁传来的拉力拉向后方时这只拳头从她的脸颊旁掠过，重重地砸在了从窗户伸出来的男人的脑袋上，把他的头颅打回了车窗外。车厢另一侧的车门被一脚踹开，坐在玛格莉塔和露娜对面的玛丽安和欧琳丝几乎没有看清那到底是怎么打开的，就好像现在她们也没看清玛格莉塔是怎么穿着洋服飞快地冲出车厢，然后车厢外传来了几声什么被殴打、撞击在地面或者墙壁上的声音，马匹的嘶鸣。马车忽然猛地前冲，那个被一拳打回外面的男人却用手扒在车窗上试图重新从那里扑进来，却被拖回去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发出骨头断裂的清脆声响——
　　“停下！停下！好的、乖孩子、乖孩子，珍妮！没事的没事的。”
　　“——好了，没事了，你没有受伤吧？马匹呢？”
　　“机械之神保佑，我什么事都没有，我可爱的珍妮也没事，玛格莉塔小姐，多亏了你，可是这些家伙，难道是失心疯了吗？突然扑过来对着珍妮撕咬……哦，可怜的珍妮，幸好你是一匹马，他们的牙齿应该没有把你咬伤。”
　　这样的对话响起的时候，露娜和欧琳丝她们才走下了马车，看到她们，刚和提莉哥黛拉家族的车夫说完话的玛格莉塔朝着她们严肃地一挥手。
　　“请回到马车上去，这些家伙虽然被我打倒了，但是有些古怪。”
　　“……我知道了。”
　　露娜的脸色还是很不好看，但她没有对玛格莉塔的指示表示出迟疑，拉着欧琳丝和玛丽安重新回到了车厢里，关上了车门和窗户。
　　“杰克，这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哦，玛丽安小姐，这都怪我，真是非常的抱歉，我听到了几位女士的争执，感觉几位的心情不是很好，所以就想着可能离那些吵闹的街道远一些会让女士们不那么烦躁，所以就自作主张地驶离了大路，到了僻静一点的小道，没有想到会遇上这么一群疯子……”
　　这辆马车是提莉哥黛拉家族的财产，马车夫也是这个家族雇佣的，所以关于向他的询问，包括玛格莉塔都没有开口而是等待玛丽安来问，而听完他说的之所以会驶向这里的理由后，玛丽安也摇了摇头，“这不是你的错，杰克，谁也不会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这样说着。
　　“感谢您的仁慈，玛丽安小姐，还有玛格莉塔小姐，要不是你，我就要被这些疯子扯下去了……可现在要怎么做，报警吗——玛格莉塔小姐！他们又、又站起来了！”
　　可这个时候，被玛格莉塔毫不客气地打倒的，这些穿着前几个时代的服饰的人又重新爬了起来。
　　凝视着被自己打倒的这些家伙，玛格莉塔的选择是——先发制人。
　　提着裙摆的少女三两下爬上了马车顶端，随后一跃而下，裙摆下纤细的左腿在下坠的力量提升下对着这明显地透露出敌意的男人的头部给予了沉重的一击。
　　遭受了金属质地的高跟鞋鞋跟的一击，男人刚站起来的身体立刻倒了下去。落地的玛格莉塔完全没有停留，她弯腰打开机械弹簧靴的开关，用比之前更快的速度如风一般掠过以及爬起来和还没有爬起来的“疯子”身边，裙摆飞扬，黑色吊带袜包裹的双腿把他们全部击倒，让他们的双腿或是脱臼、或是骨折。
　　至于为什么不用双手？
　　双手得提着蓬松的裙摆，防止妨碍到行动。
　　再一次击倒这些“人”后，已经分辨出他们是什么的玛格莉塔快步来到马车的车窗旁。
　　“露娜大人。”
　　她压低了声音，凑到公主的耳边：
　　“这些是亡灵，这是一起神秘事件。我会给机构的人发信号，让他们来处理这件事，不过现在，请让我把你们送到安全的地方。”
　　“……然后你会返回来处理这件事吗？”
　　“我会回这里等待机构的小队抵达，然后把事情移交给他们，并尽快回到您的身边。”
　　可是听完后，露娜却沉默了一会，她忽然摇了摇头：
　　“不，玛格莉塔小姐。”
　　“露娜大人？”
　　“一直以来你都很喜欢参与到这些神秘事件当中，这一次也这么做就好，你可以知道解决这次神秘事件之后再回来。这个事件差点伤到了我，为了不让这种事再发生，把我护送到安全的地方后回头来彻底解决这个隐患是你一直以来的做法不是吗？”
　　“可是——”
　　玛格莉塔有些诧异，这还是第一次，露娜主动命令她去处理一个神秘事件。
　　“这是命令，玛格莉塔小姐，解决掉那个个差点伤害到我的……不管是什么。放心吧，即使你不在，我还是会很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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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5节 EP.62 发生变化的死骸游行「上」

　　露娜柔声地说着，超玛格莉塔展示了手上的黑曜石镜子。
　　刚刚之所以镜子里的伟大存在袖手旁观，就是因为和祂订下契约的皇家圣卫就在旁边的缘故，而且……
　　“……是，遵从您的意志，露娜大人。现在请让我把你们送到大路上，杰克先生也请立刻把露娜大人、欧琳丝姐姐和玛丽安小姐带回提莉哥黛拉宅邸。这件事由我来处理就可以了。”
　　意识到话外之音的玛格莉塔，目光一黯，但这个时候，露娜忽然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
　　“一定要回来。”
　　“——是！”
　　玛格莉塔不再压低声音，马车重新开始行驶。等到离开了这条街道，回到繁华的大路上后，对“玛格莉塔小姐还要去那边吗？”这样不解的玛丽安，少女只是自信地微笑着，说“放着不管的话，那些人会伤害其他人的。”“放心吧，我可是一位乙太骑士。”然后快步地穿越街道，回到了那条没人的小巷。
　　按照机构的规章制度，严格来说，她的这一系列行为是违规的。虽然保护无关人士离开这点没有问题，但她留下了明显受神秘力量影响的存在，并且缘故在离开前先发射信号弹，但是为了避免那些诡异的人——那些亡灵在她离开后爬出巷道，在之前玛格莉塔就打断了他们的腿。
　　这是对付有实体的亡灵最好的办法之一。
　　现在她回到巷道之后，果不其然看到这些亡灵正用双手试图爬出小巷。玛格莉塔开启了灵视，再一次确认了这五个亡灵身上的神秘气息，就和那场诡异且盛大的死骸游行上的亡者一模一样。
　　“果然不对劲，之前的「死骸游行」，那些亡灵是没有什么攻击性的，但是现在，他们却会主动攻击——”
　　“与其说是主动攻击，更像是被触发了某种固定的行为模式。”
　　抽出圣银的铳刃，玛格莉塔对天空扣下了扳机。看到红色的无限符号出现在天空之上，她让之前就放出的鸦群监视周围，自己转向那些匍匐爬行的亡灵，把靠近巷道入口的它们一个一个拖了回来。
　　“固定的行为模式？瑟莱忒小姐你知道这种变化的原因了吗？”
　　“答案是否定的，我还远不能确定我的推测就是正确的，因为这个差距实在是太大了，难以想象……”
　　当然，在这途中这些亡灵也有反抗，可是玛格莉塔很轻松地就能击倒它们，甚至用不到乙太织甲。
　　「双树之种」吸收了来自失落女神的神恩之后成为了完全体，连带她的力量，速度，五感都有了很大的提升，加之「群鸦之母」的存在——「神隐」已经被归类到这个收容物的神秘力量之一中——玛格莉塔可以说战斗力已经接近了相当非人的地步。
　　不过有些事就算有非人的战斗力也做不到，比如……
　　“啧，有市民朝这边走了。”
　　把亡灵拖回下水道的井盖旁，这个时候，一只影鸦传来了它的视野，几个市民正从小巷的一边往这个方向走。虽然是冷清的街道，但毕竟还是城市之中的一条路，随时有人通过也不奇怪，而剩下的时间并不够玛格莉塔把五个男人藏匿起来——倒不是没有可藏匿的地方，而是时间来不及。
　　于是片刻后，小巷里多出了四个昏迷的市民。
　　“刚刚就不该把这些亡灵拖回下水道井盖旁边的，缘故把她们丢到这个垃圾桶的后面，用垃圾桶藏住他们……这下要藏的人变多了。机构的小队怎么还不来……呜，这些市民还不能用垃圾桶藏，味道太难闻可能会把他们熏醒……”
　　“如果有帕列斯这边的伪装身份，警察什么的就简单多了呢，玛格莉塔小姐。”
　　“虽说如此，我这个样子，说自己是警察大概也没人信”
　　玛格莉塔一边抱怨着，一边把这些人重新搬到了隐蔽的地方。而在这途中，又有零零散散的市民走入了这条巷道，到最后……
　　“……所以，这些人是？”
　　大约十五分钟后，一支小队的队长嘴角抽搐地看着有些尴尬的玛格莉塔——准确地说，是看着她身边昏迷的，数量超过二十的市民。
　　“我一个人没法封锁现场，为了不让人行人发现异常，我试图把那些亡灵搬到隐蔽的地方，但我虽然搬得动它们，可要找地方并且搬过去化的时间还是挺长的，而且它们还会挣扎反抗，在这途中唔咳避免的，有些走这条小巷的市民看到了这样的景象，为了避免他们引发骚乱我只能把他们也打晕，然后为了藏他们和定时去控制那些没法打晕和限制行动的亡灵我又要不停往返花费很多时间，这段时间里就又有市民过来……意识到这是个死循环我就不藏了，现在你们来了，应该可以封锁现场……这应该没有违反行动条例吧？”
　　“我明白了，那么，最后你一共打昏了多少人？”
　　“大概二十三四个吧，嗯，还有一些我把他们藏起来了，然后亡灵的话是在这边……”
　　必须说，机构的小队是十分专业的。他们很快拿出市政机构维修下水道时使用的封锁条（玛格莉塔没有）把小巷的两头拦了起来，又派两个队员守在了这两处防止有人进入。
　　很快，又有一支四人小队抵达，于是捉襟见肘的人手立刻充裕起来，两只小队各派了一位队员前往最近的架设了气动邮政管道的地方给最近的支部送信请求支援并且拉来了警察协助。在比这两只小队抵达这条小巷的时间要长得多的时间之后，两辆马车驶来，把被玛格莉塔打晕的误入小巷的市民们运回支部没去做记忆操作的处理。同时还有研究人员对那几个已经被控制住的亡灵进行了检查，两位小队的队长围着下水道的井盖，与玛格莉塔交流着情报与行动的计划。
　　从小队抵达开始，让玛格莉塔感到相当棘手的情况就变得井然有序起来，玛格莉塔看着这些小队成员熟练高效地完成机构应对突发事件的各种流程，再次感慨机构的行动能力果然强。
　　而从两位队长交换的情报之中，玛格莉塔也知道了，她和露娜她们遭遇的这些亡灵，已经并不是个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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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6节 EP.62 发生变化的死骸游行「下」

　　“果然是，那场死骸游行产生了某种变化吗？”
　　艺术节期间帕列斯流入人口增多，几乎变成不夜城，所以机构也无法像苍白之血事件时那样，倾尽全力控制城市的大小墓地。
　　而且，这些亡灵身上虽然常有尘土，但根据机构这数日的调查，它们并不是打开棺木，掘开泥土爬出来的，它们出现的位置通常在墓地周围，但这个“周围”的半径从十米到五十米均有。
　　为了全面监视艺术节可能暗藏的其他危险的机构人手并不充足到可以把这些死者毫无遗漏地控制、收容，这才有了紫第一天之后发生的死骸游行。
　　让形式更加严峻的是，自从死骸游行出名后，城市里多出了很多效仿者，节日的气氛本来就是做些平常不会去做的事的
　　“嗯，因为死骸游行的缘故，这段时间机构相当一部分力量一直在监视城里的各个墓地，还有地下墓地，但在不久前河对面圣马塞尔的一支小队最先发现了这样的亡灵团体，和这些天夜晚的死骸游行有着相同的神秘学特征。但是行为模式有很大的不同。”
　　“具体来说，就是这些死者会从墓地中出现，来到一些相对远离热闹的街市，较为僻静的地方，在这移动的途中它们似乎并不具备强烈的攻击性，就好像游行时一样。然后，以最少三体，最多十余体的规模停留，如果没有人靠近，似乎就会一直呆在那里，但如果有人靠近，它们就会表露出攻击性，袭击靠近的人，在这样的袭击发生后，它们就再也不会呆着不动了。老实说，这实在是非常危险和奇怪。”
　　“我们尚且不知道为什么它们起了这样的变化，但是，包括这一起在内，目前在我们这些小队中通告过的六起案例中有四起，这些死者是聚集在下水道入口处的，从某些迹象看，它们似乎打算进入下水道，但因为下水道井盖的机械锁而无法如愿。”
　　城市的下水道是重要的基础设施，加上帕列斯地下存在大规模的地下墓葬，甚至还有一座不完整的骸骨殿堂，所以对下水道的防卫工作，帕列斯的机构一直很重视，体现在城市设施中，就是所有的下水道井盖都用牢固的机械锁固定，一般人绝对没有办法进去——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再好的规划和设计不匹配同样好的日常维护和检查机制也是白搭，虽然一般人不能通过挪开井盖的方式进入下水道，但帕列斯下水道的入口依然到处都是，玛格莉塔自己就去过一个，还从那里直接进入了骸骨的圣堂——
　　这件事玛格莉塔还向康妮·李问过，结果康妮·李告诉玛格莉塔，因为帕列斯的历史文化影响，就算是机构也没有办法把在市民观念里属于公共墓地的一种的地下墓地彻底封锁起来，很多市民都会来那里对自己的孩子进行历史和死亡教育……这件事保罗和德雷克也和玛格莉塔说过。
　　所以机构的警戒和安保措施大多是神秘领域的。
　　不过说这种设计没用，那也不至于，至少这样锁住之后，帕列斯在雨天因落入下水道井口而离世的意外基本不再发生了。
　　而现在，似乎也是因为这些亡者的智能和力量无法撼动兼顾的机械锁，所以它们只能傻傻地呆在下水道井盖旁边，然后因为有人靠近，被激发出强烈的攻击性——这部分的原理还不清楚，不过，这些亡者试图进入下水道，那么在下水道中可能存在这次事件的关键，似乎是一个靠谱的推测。
　　“机构已经派出小队进入过下水道了吗？”
　　“已经派出过了，共计八支整编小队64人，从两个不同的地方进入，追踪着故意放入下水道的死者，那应该是半个多小时之前的事了，虽然有一队的进入下水道的入口就在这附近，不过暂时还没有结果。”
　　信息的传递也是需要时间的，这两支小队的队长和玛格莉塔一样，也是在机构送来了支援之后，才知道机构已经派出了相当的人力进入下水道进行调查。
　　“我也想加入调查，可以吗？”
　　“你？你应该不是正式率属于我们编制的成员吧。”
　　带来情报的那位带队的女性研究人员疑惑地看了看玛格莉塔。
　　“是的，但是从不同的渠道，我接到了要解决这事件的要求。”
　　“……去支部，把这件事层层上报等审批，一路下来至少2、3个小时吧，我们已经投入了非常多的战力，计划外的成员的话，还是不要随便加入比较好。”
　　这位研究人员的声音道是非常友善，不过她的目光也像是在说，“你一个人又能做什么呢？”
　　“是吗……”
　　玛格莉塔低下了头。
　　“你还是跟我们一起回支部吧，关于这件事的报告还是得……”
　　“不、如果无法进一步参与这事件的话，我就该回去向我的上司报告了，关于这里的事的全貌我都已经告知了这两位队长，麻烦你们了，那么，我该走了。”
　　但接着，少女又抬起脸，对着他们摇了摇头，说完，她转身朝着小巷的一端毫无停留地走去。
　　“诶？等一下，你的上司是谁啊。”
　　这个时候背后传来的声音显然地紧张了起来。
　　“嗯？康妮·李，一位执行官，你们应该也听说过吧。”
　　“啊，康妮·李执行官……”
　　女性的声音更加紧张了，就连两位执行小队的队长也露出了讶异的低语——看起来那位执行官小姐还是很有名的。紧接着，他们的态度一下子就变了：
　　“啊，既然是执行官小姐的要求的话……或许那些批示可以之后再说……”
　　……果然，在官僚系统里，其他的什么都不如有权势的人说的话有用。玛格莉塔转过身来，“那么……”地说了之后，那位研究人员马上说，他们会尽快联络市政部门弄到这里的下对到井盖的钥匙。
　　“不，不用那么麻烦就是了。”
　　“诶？”
　　于是，玛格莉塔当着她们的面抽出圣银的铳刃，让瑟莱忒轻而易举地打开了拿不知多少年没有打开过的机械锁，掀开井盖，露出了通往下方的通道。
　　“那么，就麻烦你们帮忙报告了。”
　　说完，玛格莉塔一跃而下，进入正在涌上腐臭的下水道之中，只留下了执行小队的两位队长和研究人员盯着黑咕隆咚的入口，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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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7节 EP.63 大地之下的亡灵危机「I」

　　不算高大的弧形穹顶布满青苔，黑暗、潮湿、在水道中的流水混合着人能想象得到的所有秽物，发出令人窒息的腐臭——大陆上各个城市的下水道大抵如此，帕列斯也不例外。「双树之种」强化的感官在这个时候反倒成了负面因素，在落入下水道的过道的一瞬间让玛格莉塔差点昏厥过去。
　　“……真是令人终生难忘的气味。”
　　“一般来说嗅觉记忆比其他几种感官记忆都会更加深刻，某种意义上，这的确是会令人终生难忘……”
　　“在这种地方，有些不想把瑟莱忒小姐拿出来……”
　　“请放心，我是不会沾上秽物和糟糕的气味的——玛格莉塔小姐。”
　　“嗯？”
　　“稍微冷静一些。”
　　“……嗯，谢谢你，瑟莱忒小姐，我没事的。”
　　但也因为「双树之种」带来的强大适应力，玛格莉塔很快恢复了过来，嗅觉也变得钝感，不再会对行动造成影响。
　　在适应之后，玛格莉塔放出了大量的影鸦，开始对下水道区域做出探查。
　　那位研究人员说的是，被派往下水道的机构小队的一部分就是从附近进入下水道的，或许这也说明，死骸游行的源头，或者说导致死骸游行发生变化的什么东西，就在这附近。虽然玛格莉塔没有被放入下水道的亡灵作为引导，但是「群鸦之母」的力量十分适合探查和搜索，过了一段事件，一只小影鸦就向她报告说，发现了机构成员的痕迹。
　　那是一片青苔上的脚印，脚印很深，也很凌乱，在这片脚印的不远处，还看到了黏在墙上的乙太荧光棒。
　　这是在各国军队里常见的装备，将秘银矿粉加上少量结晶磷，再根据需要的颜色加入不同的色素和从某种海藻中提取的凝固剂，拌匀后置入模具，注入一定量乙太，等凝固脱模后就会变成只需弯折几下就能发光到内部的乙太消耗殆尽的便利照明用具。考虑到军队不会闲着没事进入下水道，留下这个的人肯定就是机构的执行人员们。
　　“看起来，就算是机构的精锐在这样的下水道里，也没办法完全依靠地图定位自己呢……会不会有能在这样的场合派上用场的收容物呢？”
　　很快，又有影鸦发现了同样的荧光棒，这些照明用具被强力胶水黏在墙壁上，显是为深入下水道的队伍指引归路的。找到这个，追上先行的队伍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伊兰翠帝国的造物的话，能在这种情况下用的种类很多呢。”
　　“我想听听看呢。”
　　“比如……”
　　稍微有些缺乏紧张感地，少女和圣银聊着天，按照荧光棒的指引，向下水道的深处前进。
　　漫无边际，缺乏紧张感，而这全部都是——
　　“唔，脚步要不要加快一些呢，这样的速度等赶上他们的时候，事件说不定都被解决了吧……”
　　“……玛格莉塔小姐，您其实很失落吧。”
　　玛格莉塔的脚步停了下来。
　　正好是一根绿色荧光棒的旁边，那荧绿的灯光在少女蓝色的瞳孔里幽幽地跳动着。少女把圣银的铳刃贴在脸边，用脸颊摩挲着铳刃上古典的花纹。
　　“我不知道，被露娜大人那么说的时候，我第一次有种不知道是什么的感觉。好像是失落，又好像是羞愧，但好像更多的是胸口有些微微的刺痛……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瑟莱忒小姐，我不知道。但是，我不得不说，我能感觉到露娜大人胸口中的压抑，那些沉重的情绪，失望，焦虑，害怕……还有绝望。可露娜大人只是一个人把这些感情埋在心里，瑟莱忒小姐，我理解那种感受，我过去也总是、总是感受到那样的感觉，可我有欧琳丝姐姐和玛丽姐陪伴，过去凯撒外公也会安慰我，但露娜大人呢？”
　　她轻声，却坚信地说着。
　　“露娜大人太坚强、自尊心太高。她选择自己一个人烦恼，一个人痛苦，但那样负担是很重的，我想欧琳丝姐姐就是因为知道这样才无法开口，所以在那个时候，我必须说出来，哪怕挨一顿骂，让露娜大人发泄一下也好，可是……”
　　——可是露娜最激烈的反应，也就只有那一句“闭嘴”了。
　　从那之中玛格莉塔感受到的甚至还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失望，一种对自己说出那样的话的，疑惑和惊讶。
　　是的，露娜生气了，可是她生气的结果也不是情绪的宣泄，而是让玛格莉塔和她暂时分开一段距离，让双方都冷静而不是宣泄。
　　是压抑，而不是解放。
　　是拘束，而不是放纵。
　　那一瞬间，玛格莉塔好像能够理解今天拜访的舞者为什么说露娜在压抑、在束缚自己了。
　　可少女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情。
　　“恐怕对此我也无法给予您答案，玛格莉塔小姐。”
　　圣银微微振动着，就好像在叹息。
　　“很多时候我都希望能有一颗人类的心，这样的话，应该可以更好地帮助我的持有者们，可是迥异的构造让我无法做到，真的非常抱歉。”
　　“……为什么是瑟莱忒小姐在道歉呀，明明瑟莱忒小姐什么错也没有。”
　　“可我也什么事都没法做。”
　　“那是……嗯？”
　　对话中断，玛格莉塔抖了抖自己的尖耳朵。
　　“……瑟莱忒小姐，是我的错觉吗？我好像听到了……”
　　——砰！
　　在下水道腐臭的空气的远方，人所制作的凶器在咆哮。
　　“——枪声。听不清具体型号，但应该和康妮·李小姐的配枪是同一系列的。”
　　“答案是肯定的，我也感觉到了，玛格莉塔小姐，枪声变得密集起来，有人在和什么开始交火了。”
　　对话开始的时候，玛格莉塔已经朝着枪声响起的地方奔跑了，她融入「阴影的轻纱」的阴影中，让影鸦群朝着那个方向集中探索。影鸦们飞行的速度比她的奔跑更快，在她抵达枪声响起的地方之前，就用黑与白的视野将弥漫着硝烟的战场景色分享给她。
　　一场生者与死者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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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8节 EP.64 大地之下的亡灵危机「II」

　　眼前看到的事物是黑白的。
　　黑的是阴影，是乙太织甲的外部织料，是黑色金属打造的铳刃与头盔。
　　白的是照明的光芒，是扣下扳机后从枪口迸射的火花，是从阴影中扑出的人那没有血色的皮肤。
　　狭窄的空间不断变换着明暗，森冷的亡灵不断地涌出。突然响起了剧烈的爆炸，大量的水雾让分明的黑与白变得模糊，这个背负着蒸汽罐的男人，查尔斯具体第一次见到他，还不记得他的名字，他被自己背上的爆炸打飞，手里通过加压蒸汽来射出钢钉的长铳和他一起飞了出去，掉入了污秽的水道，挣扎了起来，而那个打破了蒸汽罐的亡灵也被轰飞，但没一会儿就爬了起来。
　　“有人落水了！”
　　他也无力伸出援手，只能大声喊着，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枪支的瞄准器上。
　　瞄准，扣动扳机。
　　打爆一具扭曲地活动着的，尸骸的头颅。
　　“撑住！撑住！注意水面！注意水面，去救他一下！救他一下！”
　　“该死，乙太织甲太重了！他沉下去了！”
　　“右边又有亡灵出现了！那边应该有B队在，他们也遭遇了袭击但没有守住吗？！”
　　“枪声太密集了！无法取得联络！”
　　“收拢起来！守住！B队不会那么容易被击垮的！”
　　——这简直是地狱。
　　查尔斯想。
　　任他怎么想也无法想到，这里怎么会出现这么多的亡灵。
　　机构制定的作战计划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根据获取到的情况做出的判断是，即使下水道里有从某些地方进入的亡灵，也应该是数量较少的团体，这些团体的数量也不会太多，他们专门配备的强力射钉枪可以从容地把这些死者钉牢在下水道的地面上，即使战斗惊动了其他的团体，数量也不会太多。
　　可是他们遭遇到的亡灵的数目远超想象。
　　“救上来了！但他溺水了！”
　　“急救！急救！医疗兵！”
　　到目前为止，他们倒是还没有彻底的减员，机构下血本给他们全员配备的乙太织甲能完美地抵抗这些亡灵的攻击和撕咬，但是这也不意味着他们没有风险。
　　在无法对对方造成减员的意义上，机构这边也是一样的，你无法让一具尸体死得更死，即使湮灭灵性的除灵和归亡子弹只要一发就能把这些行走的尸骸变回尸体，但过不了一会它们又会爬起来，这种经典的令亡灵复苏的源头不知在何处的情况让每一个经验丰富的队员都心情沉重，因为这意味着毫无意义的消耗，而弹药有限的他们是肯定耗不过的。
　　一旦弹药见底，甚至他们身上的乙太见底，在这样狭窄的环境，活人肯定是肉搏不过数量远超他们的亡灵的，更重要的是。
　　“不行，这没法打，我们必须和其他队伍会合，撤退，否则弹药耗尽的话，我们可能都要被溺死在下水道里！”
　　“怎么会合？这些亡灵堵住了道路，我们只能原路撤退。”
　　“可撤退的话另外三只队伍会怎么样？他们的情况可能更糟，正等待着支援！”
　　枪火声中，队员们激烈地交谈着，被选入这次行动的都是有优秀实绩的队员，因此对战况的讨论很快导向了唯一的共识。
　　“用「不死归亡」符咒？还是Pr-1542？”
　　“使用Pr-1542！这个收容物每次使用后有16分钟的冷却时间，早使用早冷却！把这些亡灵清除后立刻去和BCD三队会合并撤退，计划预测有误，而且引路的亡灵已经失去这个机能了，我们难以继续深入，这个数量不是我们可以处理的！”
　　“同意！”
　　“把那个拿出来！”
　　马上一盏油灯就被取了出来，这盏油灯造型古朴，但灯盏之中没有油，只有三枚小小的光球，漂浮着，围绕着黄金的灯芯。一位队员从腰包里取出一支试管，试管里是金色的血液。
　　把血液注入灯盏，然后，用手指将一颗光球拿起，放上灯芯，这就是这件收容物的使用方法，而它在机构中的名字是——
　　「驱散不死之阳」
　　恐怖的热浪在一瞬间爆发，那是光的热浪，所有的亡灵在这一瞬间就像太阳下的冰块一样消融。
　　这样，它们应该就再也没法站起来了。
　　“成功了！啧，要不是这个一次充能只能使用三次，多少亡灵都能解决。”
　　“现在就别做梦了！立刻向B队方向靠近，去和他们会合！”
　　抓起这件收容物，扛起恢复了呼吸，但还昏迷的固定人员，查尔斯和自己的同事们飞快地向另外的枪声传来的地方靠拢。
　　在这段转移的途中完全没有亡灵来侵扰——查尔斯怀疑他们刚刚所在的地方完全是撞入了一个防守点，所以亡灵的数量才那么多，但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亡灵是没脑子的，它们不可能懂得设置防御点，如果自己的感觉真的是对的，那么，这死骸游行的背后是有人在操作——
　　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
　　可如果是有人在操控这些亡灵，为什么他们转移的途中没有遭到任何的攻击。
　　“——是A队吗！？”
　　“是的，情况有变，我们应该撤退！”
　　一段时间后，他们成功顺着墙上的荧光棒和B队会合了。这支队伍比他们更加深入了一些，不过看起来，他们是从后方遭遇了袭击，边打边退才深入进去的。
　　两支小队顺利会合，但在下水道这种地方双倍的人数和火力效果并不好，最后是B队动用了他们准备的收容物，把所有的亡者变成了石像，两只队伍才得以顺利会合。
　　“接下去就是C和D队吗，他们在右侧，稍微有点远。”
　　“我很担心如果我们离开了，这些亡灵会不会离开下水道进入城市。”
　　“很遗憾我们现在大概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战斗结束，机构的成员们稍作休整，双方互相交换了情报之后，查尔斯和另外几位意识到情况可能不那么妙的同事表情变得十分严肃。
　　看起来这些亡灵真的是以防线的形式在守卫着什么。
　　“——又有亡灵来了！”
　　负责警戒的队员示警了起来。在他所警戒的下水道方向，又出现了亡灵的身影。
　　“啧，这下面到底有多少亡灵啊。”
　　查尔斯立刻从地上站了站了起来，重新打开了乙太织甲的开关，但就在他身边的一位同事的抱怨还没有说完的时候，那位示警的队员已经惨叫了起来。
　　“不对劲！这些亡灵速度很快！！啊！！”
　　“乔纳森！咕！这些是！狗吗？！”
　　“不对！还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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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9节 EP.65 大地之下的亡灵危机「III」

　　没错，还是人。
　　只是这些矮小佝偻的人的亡灵就像狗一样四肢着地，从下水道的深处飞快地窜出，那速度也如同猎狐犬追逐露出尾巴的狐狸，示警的队员还来不及开出一枪就被扑倒，在小队反应过来时，总数大约十只的亡灵已经冲入了他们之间，打散了机构的阵型。
　　“机械之神踩到的狗屎！亡灵的种类也开始有变化了吗？到底是什么东西制造在控制着这些亡灵！”
　　乙太织甲再次拯救了猝不及防的人们，幸好这些亡灵的体型和力量都较小，它们的齿爪无法穿透乙太力场，但是——
　　“水里面！亡灵又出现了！”
　　但是发起进攻的，可不只有它们。
　　查尔斯猛地扭过头，看到污秽的水道中伸出了几只沾满污物的手。
　　水花迸溅，他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冲击，尽管有乙太力场的缓冲但还是把他撞到了墙壁上，手中的长铳在这个时候起不了作用所以男人果断地抬起腿把这个沾满秽物，身上仿佛有着鳞片的亡灵一脚踹开，然后才对准它的脑袋开了两枪。
　　“我们必须立刻转移！在用一次收容物！”
　　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他们携带的弹药可以打一场激烈的巷战，但现在的情况却是消耗战。当这个从水里扑上来的亡灵失去了力量后，查尔斯大声地喊道。
　　可这个时候，一股极端刺鼻的气味掠过了他的鼻尖。
　　一瞬间——真的是一瞬间，强烈的反胃感超越了他所有其他的任何感受，他几乎没能反应过来，喉中的酸液已经喷到了面罩之上，沿着玻璃流淌，淹没了他的耳廓，紧接着，他的双眼也感到了一阵强烈的刺痛，泪水疯狂流淌，连呼吸也变得痛苦起来。
　　“唔，这是什么气味——咳啊！”
　　“毒气吗？这……呃啊、呕、呃……”
　　短短几秒钟，靠近亡灵出现方向的两支队伍的成员纷纷倒下，这种气味的蔓延很快，而且比任何亡灵的抓挠和撕咬更加危险，而这个气味的源头，也带着狰狞可怖的脚步出现在了查尔斯被泪水模糊，涣散的视野之中。
　　那是一个庞大、浮肿的亡灵，就好像是溺水的尸体被泡得鼓涨。它的皮肤几乎半透明，遍布脓疮，腐绿色的脓液从中流出。尤其是鼓涨得无比庞大的腹部，可以看到下方蠕动的，不知是血管还是某种可怖寄生虫的黑线，它那双撑着这身体的小短腿看起来就比较滑稽，但这滑稽也带有另一种恐怖，它抬起腿，用力地踩在一个被那臭味熏倒的队员身上，将他手中那枚能让所有不死的亡魂回归永亡却没法被正确地使用的符咒踩开。
　　乙太力场应该还好好地在起作用，但是——
　　还有其他的亡灵跟随着这个脸都挤到下水道的顶端的怪物出现，它们几乎占据了水道旁所有的空间，有些像是猎犬，有些则有着长长的舌头，从墙壁上攀爬而来，身后还有水花响起的声音，大概是更多那种从水中出现的亡灵吧。
　　查尔斯已经看不清更多了，他只能任凭心底的绝望感沿着那条靠近自己的腐臭长舌，将他拖入那漆黑的深渊。他这时不由得想起自己那个无法再行动的队友，曾经他还在内心里想他真是不幸，可相比现在，残疾都算是何等的幸运——
　　——大概是没机会，再和你喝一杯了吧。
　　这句话没能说出口。
　　而名为死亡的黑暗，也没有降临。
　　一道银光——
　　那神圣的银色冷冽地切入了深沉下去的晦暗，带着如暴雨般的枪响——不，那就是暴雨！银色的暴雨！在如狂风般的蜂鸣和如雷鸣般的呼啸，银色的雨点伴随着狂风把那坨令人作呕的尸骸撕裂，击退，将噩梦般的舌头斩断，把那些矮小如犬的亡灵肢解，卷起那枚沾染上污秽的符咒，用一个让查尔斯感到耳熟的声音高喊处启动符咒的密语：
　　“「Mortem」！”
　　这个古代语单词的意思是，「死亡」。
　　这枚符咒的力量，是让不死者回归死亡！
　　炽白的光线在空气中勾勒出的活像抽象派绘画的骷髅头，就和这枚符咒上用骸骨的灰烬勾勒的一样。
　　它膨胀，变得比那坨受银色暴雨的强袭而向后跌倒的腐肉更为巨大。
　　它嘶吼，自星界拜请而来，抹灭亵渎死亡之物的律令比雷鸣更宏大！
　　——死去吧！死去吧！永远地死去吧！尘归尘！土归土！不死归于永亡！
　　尖啸声在下水道中回荡，随着符咒的主体，那极其幸运地未被糜烂腐肉踩破的由墓土烧制的陶瓷在神秘的力量下分崩离析，那些扭曲的死骸散飞成尘。
　　就连那极端的恶臭和下水道里弥漫的腐坏气息都在这一刻消失、被净化、新鲜的空气取代了恶臭让查尔斯的精神一振，把他从向着昏迷一路直落的意识从深渊拉了出来。
　　——是机构的援军吗？
　　在他的脑海里最先闪过的就是这样的念头。
　　机构出品的相同类型的符咒大多数有着同样的启动密语，这一点大陆通用，因为这样设计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某个分部支援的符咒在紧急情况下因为启动密语不同而无法发动这种愚蠢的事情发生。
　　换言之，能够使用机构制作的符咒的人，大多数情况下也就是机构的同伴。再加上那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的声音……
　　“你们之中有医护人员吗？”
　　没错，这个声音，他肯定在哪里——
　　查尔斯拼命地抬起眼。
　　而映入他眼眸中，正对在更后方，没有被那刺鼻的臭气影响的几位队员询问着的少女的脸，让他失去了言语。
　　而这个时候，那位身材娇小的少女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也低下了头。当她和他隔着被呕吐的污物弄脏的面罩对视，在那一刻。
　　双方都愣住了。
　　…………………………………………………………………………………………………………………………………………
　　通过「群鸦之母」，在枪声响起后，玛格莉塔就一直不远不近地吊在这支队伍的后方。
　　通过影鸦的视野，她完整地看到这支一开始都没意识到有个熟人（因为面具遮挡了面容）在其中的队伍是怎么在这也狭窄的地形中与亡灵僵持，又打破局面，转移，和另外的队伍会合的。
　　有着收容物和符咒，机构队伍的战斗力相当可观。如果不是那个出现的巨大腐尸使用了一种令人防不胜防的攻击方式——足以越过面罩的剥夺人行动能力的恶臭，玛格莉塔相信即使面对这样的局面，他们至少也可以全身而退。
　　所以少女没想着露面，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春前月那次重大违纪给少女的印象可十分地深刻，也让她明白，如果想混入一开始并没有自己参加的机构的重大行动之中，出场的时机最好就是能够力挽狂澜的时候。
　　这能有效减少事后被追责时机构的认真程度，也能在行动中以拯救者的身份，避免一些对机构的规章制度比较执着的指挥者找自己的麻烦。
　　就像现在。
　　仅有的几位没有被恶臭影响的队员忙着把自己的同事们扶起来，打开他们的面具，拿出清水清洗那些秽物，把药剂给他们喂下。而在之前那个巨大腐尸的恶臭——那恶臭显然也是一种神秘力量——的影响下缓过劲来的人员正在恢复自己的状态和体力。一时间，站在刚刚亡灵冲过来的位置警戒着，从背后延伸出十二条银色的触手的玛格莉塔就像是接过了现场的指挥权似地，当她要求这支队伍准备撤离，并无人对此表示异议。
　　“……不过我真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到你。罗曼罗兰小姐。”
　　“彼此彼此，查尔斯先生，我以为你只是个没事就在「温柔的枝桠」里偷懒喝酒的闲人，没有想到你居然能被选入参加这样的行动。”
　　“所以说，在「温柔的枝桠」附近巡逻，可以进去以监视收容物的名义偷懒，算是支部的福利。”
　　不过，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
　　等待这支队伍的大部分人恢复可以自己移动的体能又花了一段时间，期间遭遇了又一次的亡灵袭击，不过这一次袭击者中并没有那巨大可怖的腐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身材壮硕，肤色青灰，全身有着钢铁般块状分明的肌肉的亡灵。
　　两只这样的亡灵配合一大群像猎犬一样的亡灵快速袭来，就像是掩护重装单位突袭的轻骑兵。
　　然而它们面对的不是一道防线，而是一场风暴。
　　银色的触手在高速的振动着中尖端变得模糊，挥舞起来化作一整片银色的锐芒，像猎犬一样行动的亡灵撞入这片光后头颅被削去，手脚从关节处被切断，脆弱的皮肉就像进了绞肉机，坚硬的骨头则在被刻下伤痕后飞出去，噼里啪啦落在水道里和地面上。
　　玛格莉塔慢条斯理地抬起枪，将对亡灵效果拔群的除灵子弹射入了壮硕亡灵的身体。它们倒下了，任何亡灵的行动都同时依赖于死亡的身体和在死亡身体之中的灵，一旦这个灵被驱除，亡躯就会失去行动能力。
　　虽说如果导致亡灵复苏的力量源头一直存在的话，除灵子弹和赋予亡灵灵性的力量就会变成一种无休止的消耗战，但是在这两个壮硕亡灵重新站起来之前，玛格莉塔来到它们的身边，用高速振动着的银色的流刃把它们的头颅手脚全部从关节的脆弱处分开——这样，就算它们再度复苏，也会极大地丧失行动能力而使其危险性大减。
　　查尔斯他们队伍中原本那位拿着蒸汽射钉枪的队员就是做这个工作的。虽然原理有些差异，但目的基本相同。
　　“可以行动了吗？继续等下去也不知道会不会还有其他莫名其妙的亡灵冒出来，你们的状态看起来都不太好，还是在保有一定战斗力的时候尽快撤退比较好。”
　　“没有问题，但是，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两支小队现在仍在和亡灵交战，我们……”
　　“当然，也会顺路去救他们的，也不知道他们还能撑多久，赶紧走吧。”
　　玛格莉塔毫不犹疑地回答着。
　　露娜给她的命令，是解决这起可以肯定是发生变化的死骸游行的事件，而在行动中解救一下遭遇困境的机构的成员，玛格莉塔也是非常乐意的。
　　至于理由？
　　救人需要什么理由。
　　“——是。你需要防护性的装备吗？”
　　听到她这么说，这些队员们看向这个连乙太织甲都没穿，一身洋服在着昏暗肮脏的下水道简直就像女神一样的娇小少女的目光都变得崇敬起来。
　　“……不，乙太织甲太闷了，会让我因为体温过高而行动不便。”
　　玛格莉塔暧昧地说着，顺便拉了拉自己的裙摆。
　　说起来，她已经好久没有穿过乙太织甲了。
　　自从迦南城和那个与自己表弟相识的巫师战斗，被他的「千杀术」把乙太织甲弄坏后，「衣物吞食者」变成的乙太织甲就一直是那种破破烂烂的样子。织甲核心的瑟银乙太导管被斩断了很多，无法形成全身性的有效防护了，如果要修复，恐怕就得让这件收容物回到基态，然后重新吞噬一件。
　　贵倒是其次，主要是那样一来，它吞噬过的其他衣服——尤其是那套银月假面的服装就会彻底消失，一种微妙的不情愿让玛格莉塔现在也没有这么做。
　　加上现在得到了「群鸦之母」，玛格莉塔几乎不可能会因为外来的攻击受到物理性的伤害，而如果要为自己保护的公主殿下挡枪，那件坏掉的乙太织甲也够用，所以这件事也就暂时搁置了。
　　“我明白了。整队，去支援C、D小队！”
　　查尔斯也没有多问，算是在药剂的帮助下恢复了战斗能力的男人和另外一位队长抬起手，让队员们组成合适的阵型，跟随玛格莉塔向依然传来枪声的方向走去。
　　这边的支援非常顺利。
　　遭遇比想象中还多的亡灵袭击后，另外两支队伍及早地进行了会合，虽然被几倍于他们的亡灵堵在了一个下水道的气动邮政管道检修室附近无法离开，但因为没有遇到那种巨型腐尸，他们的状况比其他小队还好一些，甚至完全没有动用他们所持有的收容物与符咒。
　　在玛格莉塔如同一颗银色的流星刺入亡灵群，用银色的流刃宣告支援的到来后他们才第一次动用了他们所携带的收容物，一个血红的、好像是由肉构成的壶，把所有的亡灵都吞噬了进去，顺利地与其他人会合。
　　虽然这些队伍还保有一定程度的战斗力，但是失去了引路的亡灵之后，他们对在错综复杂的下水道中漫无目的地寻找这件事相当地不认可，而且下水道中的情况和计划中的预测差距极大，他们需要回去重新制定计划，配备武装。
　　“……你还要自己深入下去吗？”
　　所以在集结、回到他们进入下水道的入口处之后，听到护送他们的玛格莉塔这么说，包括查尔斯在内，几位队长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这有些……不合适，我是指毫无计划地单独行动。”
　　“可既然事态比机构预想的还要糟糕，那么就更应该抓紧时间去查明真相，并尝试解决了，不是吗？”
　　玛格莉塔说着。
　　“这很危险，这位女士，你也看到了，那些古怪的亡灵我们前所未见。没有人知道更深处还会有什么可怕的亡灵，即使我们有针对性的手段，但来不及使用就被打倒的情况已经发生过一次了。”
　　“所以，这才应该让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毫无顾忌地逃跑，并且有逃跑能力的人去执行，不是吗？”
　　玛格莉塔拍了拍胸膛，自信——同时又有些不太耐烦地说着。
　　“我身上有多件收容物，可以让我应对绝大多数的场合，也有在这样的地形大范围进行搜索的能力，无需担心，至少我肯定能逃跑。”
　　听完玛格莉塔的话，查尔斯沉默了一下。他与其他的队长对视了一眼后，叫来各自队伍里负责持有符咒的成员——
　　“那么，请至少带上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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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0节 EP.66 大地之下的亡灵危机「IV」

　　玛格莉塔重新走在了下水道中。
　　在她护送机构的成员的同时那些小影鸦们依旧孜孜不倦地穿行在下水道中，寻找着前往更深处的方法。
　　没有指引，不过，玛格莉塔也不需要。
　　“玛格莉塔小姐，如果想要前往更深处，那么只需要寻找亡灵密集的防卫点，并继续找更加密集的点位过去即可。”
　　恢复成铳刃形态的瑟莱忒这样说着。
　　显然，它已经对造成这种情况的根源究竟是什么有了猜测，只是玛格莉塔追问的时候，出于一种谨慎而没有断言，而是希望看到确定的结果之后再为自己的持有者详细解释。
　　不过这也确实符合护送队伍时，那些经验丰富的队员们提供的情报——这些亡灵就像是通过在下水道的不同点集中力量，从而组成了防线。
　　可亡灵当然是不会有这样的头脑的，而无论是什么操控着它们做出这样的行为，都该是为了守卫什么。既然如此，越是向着防卫力量强大的部分前进，就可以越接近这些亡灵想要守护的东西——按照常理来看，就该是如此。
　　所以只需要让影鸦寻找亡灵数量繁多的地方，然后前往那边就可以了。
　　“使用「阴影的轻纱」的话，也能避免不少战斗。这几枚符咒可以用在对抗幕后黑手的地方——如果说越靠近造成这个情况的核心亡灵的数量就越多的话，这些在范围内无论多少亡灵都能一口气歼灭的符咒最好就要在那个时候使用。”
　　阴影笼罩着少女，而她裙下的口袋中，一堆符咒正随着她的脚步彼此碰撞抖动。
　　全都是「不死归亡」。
　　机构制造的优良品，虽然在炼金、尤其是符咒的领域机构不如「水银黄昏」，但依然可以通过大量的投入制造出优良的符咒。
　　一共九枚，造价昂贵，效果拔群。虽然从喜好上说玛格莉塔更想要那几件收容物，尤其是那盏让她隐隐约约产生“点燃太阳”这种直觉的灯盏，但这个实在没有什么办法。
　　——这些收容物我们无权临时移交给你使用，但是，这些符咒却没有关系，把这些带上吧，至少能够避免你陷入重围。
　　相对于符咒这种消耗品，机构对于收容物的管理是更加严格的。
　　所以在玛格莉塔决定自己继续追查下去的时候，查尔斯也将配发给他们在这次任务中使用剩下的符咒全部交给了玛格莉塔。
　　“不过，还是避免在同一个地方短时间大量使用相同的符咒比较好，玛格莉塔小姐。”
　　“我知道，符咒的神秘力量毕竟来自拜请的星界存在，同样的符咒短时间在同一个地方大量使用，可能会引来星界中伟大存在的注视……”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她加入机构的时间尚短，使用符咒的经验很少，但这种基本的注意事项她是不会忘的。
　　深入下水道，就等于深入黑暗，一片无光的阴影之中，「阴影的轻纱」的遮蔽能力提升到了极限。据守在下水道的拐角以及道路交汇处的亡灵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一个生者如影子般穿过它们的身边和头顶——尽管这些亡灵的外貌都奇形怪状，甚至有好多具尸体头尾相连、像是蜈蚣一样的可怖形状，不过它们都没有察觉到玛格莉塔的存在，似乎都不具备能够看穿「阴影的面纱」的敏锐感官。
　　——不过，这么多亡灵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
　　随着下水道的亡灵密度越来越高，开始并非以点集中，而是开始占据整段的道路后，玛格莉塔的脸色也越发地凝重。
　　自从数到超过两百之后她就没有继续数了。数量太多了，多到不正常，帕列斯地下哪里来的这么多尸骸被唤起成为亡灵呢？就算是死骸游行，那个方阵中的活人和死人加起来也就才两百人左右，而且生者占据了一大半还多。
　　更何况，这些亡灵的种类全都是第一次见。瑟莱忒的资料库里有机构大多数的亡灵情报，但是她已经看到的大多数亡灵都不在那个图鉴上，比如那巨大的腐尸，那人体相连而成的蜈蚣，比如全身都是蜂巢一样的孔洞，从中滚落像是婴儿一样的小型亡灵的肉堆……
　　少女眉头紧皱地思索着，而在这个瞬间，她的身边忽然弥漫起了淡黑的雾气。
　　“——？！”
　　「神隐」被触发了。
　　可玛格莉塔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感觉到。少女的身影猛地出现在较远的一处，借助圣银的触须攀附在下水道的顶端，灵性在眼眸中凝聚，这下玛格莉塔看见了——
　　看见了一把由人的骨骸组成的镰刀，就和人一样高，从顶端的石砖中突然出现，划过了自己的脖颈——
　　再一次，「神隐」被触发了。
　　好快、真的好快。
　　雾气弥漫的世界，玛格莉塔终于锁定了发现自己，并发动攻击的敌人。
　　那是在骸骨镰刀尾端的一团灵体，球形，和这把镰刀比起来简直是小得不可思议，但也正是这一团小小的灵体，让这把镰刀的攻击快到连玛格莉塔都难以反应——
　　“咕！”
　　第三次神隐的触发。
　　仅以灵体存在的亡灵远比具备实体的更危险，这就如同从星界呼唤而来的魔物中，不具备物理形体的远比具备的更难对付——而这也正是这个亡灵的弱点！
　　“瑟莱忒小姐！”
　　无需更多的交谈，圣银明白了自己持有者的意图，流刃飞射，束缚住了那狰狞的骨镰，这个不知其名的亡灵的动作在这时有了极为明显的停顿，那团灵体飞快地蔓延到骨镰上试图将之包裹，但这个时候，除灵子弹已经随着玛格莉塔扣下的扳机，准确地命中了骨镰的尾端，也就是那团灵体最开始所在的地方。
　　正在蔓延到骨镰上的灵体消失了，骸骨的镰刀瞬间失去了力量，飞了出去撞在墙壁上，然后滚落到水道里。
　　水花溅起，这一声声响让附近的亡灵骚动了起来，可是它们依然没有注意到有一团阴影正在迅速远离，带着些微的火药气息。
　　“奇奇怪怪的亡灵的种类变得更多，也更加危险了，刚才那个亡灵，恐怕是通过灵体感知到了我……后面这类亡灵会越来越多吗？而且这些亡灵的形态怎么这么天马行空……该不会是某个超级棘手的亡灵巫师搞出来的吧。”
　　“我倒觉得，这些亡灵更加接近某种纯粹的想象。”
　　“这么说起来……啊。”
　　“玛格莉塔小姐，怎么了？”
　　“找到了，这些亡灵守卫的，聚集了最多守卫力量的地方，而且……机构另一支队伍也在，他们在交火了！”
　　…………………………………………………………………………………………………………………………
　　黑色的小影鸦最后找到的亡灵最多的地方，是一个并未蓄水的蓄水池。通往这里的水道被厚沉的黑铁阀门封堵，阀门顶端用金属板封闭着一系列复杂的齿轮结构，显然是通过传动，让人能够在下水道之外的地方操纵阀门的开合。显然这是一个在暴雨季节，为帕列斯的排水系统提供冗余的水库。
　　但如今，这个提供冗余的水池，正被另外的一些东西充满——蠕动的腐肉、行走的尸骸，腐臭的气息，还有铁与火。
　　这些枪声的轰鸣在一公里外的下水道里依然隐约回响，在储水池一处阀门的上方，接着阀门和地势，组成阵列的人们用枪口的火光把这个空间照得透亮，在他们的周围，数以百计的亡灵迎着枪弹朝着他们进攻，从头顶，从两侧，从他们身后的通道和前方的水池里。
　　但还要更多没有朝他们扑过来，它们聚集在蓄水池中，似乎在守卫什么，可是能够看到的只有死骸涌动，它们到底在守护什么根本看不清楚。
　　“队长，弹药已经快到极限，我们冲不破这些亡灵的防线，一路打过来的消耗太大、这些亡灵也实在是太多了！！它们根本是从虚无中冒出来的！这样下去我们肯定会被耗死在这里！”
　　“「不死归亡」符咒只剩下最后一枚，Pr-201还要十分钟后才能继续使用，我们还是没找不到那个源头，队长，恐怕我们必须得撤退了。”
　　通过影鸦共享的感官，玛格莉塔听得到他们的交谈。从他们身上那支优雅而古朴的决斗手枪上，玛格莉塔认出了这支队伍的带队者是帕列斯的特遣部队「六个火枪手」。
　　也难怪他们可以深入到这样深的地方——但即使是最精锐的特遣部队，面对着满蓄水池的亡灵也有些束手无策，他们能够打到这么深的地方来显然不是毫无代价，无论是弹药的消耗，人员的减损，还是符咒的使用。
　　还没有赶到这个蓄水池的时候，玛格莉塔就通过影鸦的视野看到他们用一枚「不死归亡」让大群的亡灵灰飞烟灭，但是就在他们冲到蓄水池里准备寻找引发这一切的源头的同时，一个个亡灵不断地出现，直接出现在他们的身边。
　　虽然在这些出现的大多数都是普通亡灵，但也有玛格莉塔见过的几种战斗力明显不同的。例如那种肌肉比活人看上去还发达的的。有一个队员直接被这样的亡灵举起，从蓄水池底端扔上了天花板，最后被队友拖回防线时，托乙太力场堆冲击的抵御和吸收能力的福，总归还活着，但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
　　而在玛格莉塔终于赶到这个蓄水池的另一侧入口时，他们的布防也已经显得岌岌可危。
　　还没有崩溃，还有一战之力，不过这仅有的力量无论做些什么都只能不成功、便成仁了，所以威比特——特遣部队的队长，那个玛格莉塔曾经在帕列斯的机构有过一面之缘的男性显然正在犹豫。
　　他们闯到了事件的源头，距离将这次事件解决只差一步。
　　可就是这一步，他们反复努力却还是迈不过去。
　　是孤注一掷还是在还有余力撤退时撤退，之后再想办法？没有注意到一只影鸦正在蓄水池的黑暗处凝视，他的表情就像是在这样犹豫着。
　　“……看起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玛格莉塔站在蓄水池几乎没有亡灵靠近的这边，低声说着。
　　“有点来的太是时候了。”
　　“……玛格莉塔小姐？”
　　“不，没什么，和现在的事情比起来，我感觉到的这种微妙的违和感只是微不足道的——你认为这些亡灵在保卫什么呢？瑟莱忒小姐。”
　　“如果到目前为止所展露出来的所有特征都并不是巧合的话。”
　　圣银微微振动着，给予了比起猜测更加肯定的回答：
　　“那会是一个在某一面上有多个可放入圆盘的插槽，并且在顶端有一枚水晶的金属立方体。”
　　“没问题，那么——”
　　玛格莉塔握紧了手中的「不死归亡」符咒，凝视着蓄水池的最中央。
　　“「Mortem」！”
　　线条般的光芒在蓄水池的上空描画出宛如抽象派画家画家绘制的骷髅头颅。歼灭亵渎亡灵的尖声在顷刻间从那张开的嘴中发出，席卷整个蓄水池。
　　拥堵的水池瞬间被清空，密密麻麻的亡灵在这无可违抗的恐怖力量之下灰飞烟灭，露出了水池底部一层布满脚印的，厚厚的淤泥。
　　这就是为什么有王牌的特遣部队带队，甚至顺利地用符咒清扫过一次水池下方的亡灵后，却找不到源源不断地制造亡灵的收容物，只能一边击退不断冒出的亡灵一边撤离的原因了。
　　帕列斯的市政部门对下水道的清理和维护工作显然不算太上心，这个蓄水池在上一次——在不知多久之前的使用之后并未仔细清理，那层足足能没过人的半截小腿的淤泥中到底藏了哪些东西谁也不清楚，而符咒使用过后四周弥漫的神秘气息让作为神秘气息探测器的道具无法提供任何定位的能力。
　　淤泥还会减慢人的行动能力，在此之上又没有高效的检索手段，甚至连要找的东西是什么也不清楚。
　　缺乏光照、缺乏时间，无功而返也是当然的。
　　恐怕那支特遣部队也在郁闷吧。命运简直是给他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明明神秘学领域的难关，那些亡灵都被他们英勇地击退，结果在他们彻底解决这次事件前的最大，却是非神秘学的因素，一滩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清理的烂泥。就因为这种事，机构的精锐成员受重伤，消耗珍贵符咒的突击无功而返，弹药消耗，被迫要撤退——如果玛格莉塔没有及时抵达这里，如果她没有拿着那些「不死归亡」符咒抵达这里，撤退将会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但是，没有如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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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1节 EP.67 恐怖的娱乐？

　　“那是什么！”
　　“咕！好刺眼！那个人的眼睛在发光吗？！”
　　“是机构的援军，啧，从这里冲过来的亡灵没有被符咒的力量覆盖到吗？守住这里，不要让亡灵去干扰他们！”
　　「不死归亡」的符咒，有着效果范围的限制性，虽然笼罩了蓄水池，但从通往蓄水池的一条通道中涌出来的亡灵并未被完全消灭，只是这些可怖的死者在这个时候改变了目标，它们几乎无视了枪弹的阻挠，无视了近在咫尺的新鲜血肉，它们飞奔向蓄水池中，就像是拼死驰援失陷要点的士兵。
　　而机构的队伍也迅速转变了作战策略，开始拖延这些亡灵，优雅的决斗手枪扳机被扣下，扇形的火焰与雷光把大片的亡灵击倒，枪声变得更加密集，还有“时间的源头应该在水池正中央”之类的话语隔空传来。
　　就好像他们把希望都压在了这个不知身份，但突然出现带来不死归亡的援军的身上。
　　“……其实你们没有必要那么拼命的。”
　　这搞得玛格莉塔有些不好意思了，因为她其实没有做什么，这支队伍没有高效率的检索手段，但是玛格莉塔有，这支队伍没有快速度过这片淤泥找出目标并获得的手段，但是玛格莉塔也有。
　　激发了「不死归亡」后，她所做的只是开启了灵视，从蓄水池的边缘，看到了淤泥中一股明显和符咒的残余所不同的神秘气息，然后，她尽可能地在水池边缘靠近那里，举起圣银的铳刃，看着神圣的银伸出触须延伸出超过二十米，刺入淤泥，最终——
　　将一个方形的，顶端有一颗璀璨水晶的立方体从泥泞之中拉了出来。
　　“……真的是这个……”
　　“瑟莱忒小姐知道这个应该怎么关闭吗？”
　　“啊，非常简单，只需要把这个开关给——”
　　这件收容物的外观和瑟莱忒所说的一模一样。在它还没有到少女的手中时，圣银的触须已经按照它在自己的持有者耳边说的那样，将上面的一个开关拨动——
　　拨不动。似乎是被淤泥卡住了。
　　“……抱歉，玛格莉塔小姐，触须沿伸得太细太长，缺乏力量，只能请您把开关关上了。”
　　“啊，唉？是这个吗？”
　　“是的。”
　　“好。”
　　说话间，这个盒子已经被圣银的触须拉到了玛格莉塔的手里，少女一眼看到了那个显眼的开关，用力地一按。
　　在这一瞬间，她忽然身体一僵。
　　——为什么要停止这无尽的欢愉？
　　一个声音在她的脑海之中回荡了起来。
　　那是无数骨骸彼此摩擦的声音，那是无数牙齿交错碰撞的声响。
　　——为什么要剥夺死者最后在世间纵情的享乐？
　　那是无尽的哀叹，无限的空虚，永恒的终结与无法抵达终结的扭曲的呐喊。
　　冷意从放在开关上的手指蔓延到身体之中，夺走温度，冰冷的气息让肌肉僵硬，关节凝固，玛格莉塔几乎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感知，被包裹在那无止境的回音之中。溶解在那狂欢之中，成为正在从淤泥里站起的一员，成为正朝自己扑过来的亡灵的一员，一同加入那唯有死者可以参与的狂欢，在生命终结的永恒时光中，为了不步入真正的终结而无尽地狂欢！
　　……神隐……不行……这没有对肉体造成物理性伤害……无法触发……
　　这是……精神……污染……
　　强大的灵性保护着玛格莉塔的理性，但是她的精神体正在迅速地灰暗，沿着那些气场的脉络，精神污染正试图侵蚀她的乙太体与心智体，她的灵性很强很强，可是这种污染、这种来自收容物，层次极高的精神污染不是凭借灵性的强大就可以对抗的。少女强大的灵觉在给予她启示，在呐喊，呐喊着需要神秘的睿智，需要更高层次的什么来进行对抗！
　　有这样的东西吗？
　　在她的身体内。
　　在她的记忆里。
　　在她的过往中！
　　“玛格莉塔小姐！”
　　圣银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它试图将那个立方体从自己的持有者手中取出，可是玛格莉塔的手指、已经不再被受她的独立自我控制的手指死死地抓着那个立方体，除非将手指切断否则根本无法将两者分离。
　　圣银焦急地抖动着，内心充满自责。
　　——这是无可辩解的失误，因为自己接触没有事就认为这个事物没有其余的风险贸然转交给自己的持有者，在明知道它已经发生了原因不明的异变之后！
　　又是非实体而是灵体领域的状况吗？这样的话它又——它又什么忙也帮不上！
　　“……所有的……”
　　“玛格莉塔小姐，坚持住，那些机构成员——”
　　这个时候，少女的嘴唇扇动，从她的唇齿间漏出的话语，带有某种火炉的炽热的气息。那不是古代语，也不是通用语，可是听到这声音的瑟莱忒却能理解，能理解这言辞之中的含义。
　　和精神污染的对抗，让少女仅能活动自己的嘴唇可这足够了，她需要的睿智、她需要的力量，通过话语，通过——密传的知识！
　　那是无意中获得的密传，如今成为救命的稻草，那些被铭刻于某位星界中伟大者皮肤上的文字在少女的灵中自然组成话语，组成那位伟大存在所有的密传中最重要、最核心的一句，化作言辞吐露。
　　“所有的夜……必将终结！！”
　　语言具有力量。
　　尤其当那语言中蕴含神秘的睿智。尤其当那言辞来自星界的伟大者！
　　「活太阳」、「炽白夜晚」、「辉煌燃烧之人」……拥有诸多名讳的伟大存在司掌改变与再造之权能，祂的火焰焚烧不焚之物，祂的言辞改变不变之物，只是言辞的吐露，那带来精神污染的，收容物的力量便被改变了，就如同不变的长夜被曙光终结，这不知无休止地重复了多么漫长的时光也不曾改变的回音被改变，玛格莉塔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她好不犹豫地关上了立方体上的开关，于是——
　　那被改变的回音消失了，立方体上神秘的气息也淡薄了，距离少女最近的亡灵忽然失去力量倒在地上，飞快地变成了一具没有丝毫皮肉的枯骨，随后这一现象爆发性地出现在了所有亡灵的身上，短短几秒，已经在蓄水池的淤泥中出现的亡灵，冲过机构防线的亡灵，中枪倒地正准备爬起来的亡灵——所有的亡灵都倒下了，化作枯骨。
　　“……结束了……吗？”
　　“看起来是呢……”
　　从蓄水池的铁闸门后，乙太灯的光芒打亮，威比特，「六个火枪手」的队长并没有放松，而是警惕地看着那个被光芒照亮，却依然显得有些轮廓模糊的身影。
　　亡灵都消失了，这也说明那个意料之外，孤身一人的援军通过某些方式干涉了人亡灵出现的源头，无论那是什么。
　　而这也意味着他有被神秘力量影响的可能性。前一秒的英雄下一秒就可能变成恐怖的敌人，为此机构也是严格规定了一些应对流程。
　　“请报上你的名字，勇敢的同僚，但请暂时不要靠近，你已经成功将问题的源头解决了吗？那到底是什么？”
　　“……威比特先生，好久不见。我是玛格莉塔·罗曼罗兰。这次事件的源头是一件收容物，现在就在我的手中，已经不再发挥神秘的力量。我从下水道的另一边进入，在掩护另一支队伍撤离后凭借收容物「阴影的轻纱」与「群鸦之母」深入，”
　　少女也很清楚这一点，她报上自己的名字，说明情况，吐字清晰，语气自然。
　　“在关闭这件收容物时我遭遇到了精神污染，你们有携带抵御精神污染的药剂吗？虽然我抵抗下去了，但不能保证没有残留——但不必麻烦你们把要药剂送过来，请把药剂放到地上，我会自己去拿。”
　　当然，也没有隐瞒自己遭遇过精神污染侵扰这件事。
　　“……队长。”
　　“嗯。我们这里有你需要的药剂，也请你把那件收容物放在地上，虽然说已经被你关闭，但我们并不知道它是如何在之前启动的，不能掉以轻心——但我必须说，我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你，玛格莉塔小姐。”
　　威比特对着队员们做了个手势，意思是“由我去”。他拿出一支抵抗精神污染的魔药向玛格莉塔展示，然后走到一个合适的，不那么远也不近的位置放下了药剂，然后后退到安全的距离，示意少女可以去取。
　　“在此之前，另一位执行小队中的熟人也和我这么说过。”
　　撇了撇嘴，玛格莉塔朝药剂的位置走了过去。
　　她捡起地上的药剂，放下了手里的收容物，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药剂喝下，随后后退，与机构的队伍保持着距离，并示意自己并没有任何异常。
　　“看起来你的确没事，玛格莉塔小姐，不过按照机构的规章，我们需要等待专门的收容人员前来收容该收容物，并且将你运送至最近的支部接受完备的检查。当然，我们已经派人去联络了，不会需要多少时间。”
　　“我明白，请不用在意，在这里你们还有许多工作要做吧，不需要在意我。不过，请你们通知一下康妮·李小姐，毕竟，我算是她的下属。”
　　接下来自己肯定会被谨慎地看管着送回某个支部，并且做一大堆检查，写一大堆报告，这个过程肯定无法避免，不过，上头有人也肯定会让这个过程变得没那么烦人。
　　很显然，威比特也清楚玛格莉塔的意图，他笑了笑，表示他们当然不会忘记这回事后，就让「六个火枪手」的两位队员留下监视玛格莉塔和那件收容物，开始指挥队伍，对现场进行调查。
　　那件收容物的力量消失后，所有的亡灵都变成了枯骨，这显然证明那件收容物并不是凭空将亡灵创造出来的，而这么多的骨骸很不寻常，威比特有些怀疑，这个蓄水池的下方可能有一座他们没能掌握的地下墓地。
　　对此玛格莉塔倒是无所谓，一起神秘事件的顺利解决让她感觉很好，随着机构成员进入蓄水池开始调查，周围的声音变得嘈杂。这样她们的低声交谈也会被掩盖，在圣银的触须伸入自己的耳朵后，压低音量，让嘴唇的动作看起来不明显以瞒过监视自己的人，玛格莉塔迫不及待地问出了已经好奇已久的问题。
　　那绝对是一件强大得夸张的收容物，无论是制造那些亡灵的能力，还是试图关闭时会遭受的精神污染，尤其是后者甚至让她都差点遭难。
　　“瑟莱忒小姐，那个收容物，你是认识的吧，那个，到底是什么……难道说是伊兰翠帝国的遗物吗？”
　　“答案是肯定的，玛格莉塔小姐，在伊兰翠时代，这个收容物的名字是「幻游匣」，是一种……广受人们喜爱的，老少咸宜的娱乐产品。”
　　瑟莱忒笃定，而又疑惑地说着。
　　“……”
　　娱乐产品？
　　回忆了一下片刻前看到的丧尸之海，还有那些恐怕只有噩梦中才会出现的可怖怪物，玛格莉塔对于那个漫长时光前高度发达的文明景象的遐想忽然就蒙上了一片诡异的气氛。
　　“……那个时代的人们的娱乐都这么……刺激吗？”
　　这种东西会广受人民喜爱的时代，肯定有什么问题！
　　“不，玛格莉塔小姐，您误会了，「幻游匣」本质是一种创作与展现工具，通过一定的技术，任何人都能创造出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设计、布置的场景，现实中并不存在的怪物，以及精心编排的剧情，并把这些有机地组合成为一种叫做「幻游」的，可以像是玩躲猫猫、扑克牌，或者表演戏剧一样进行游玩的事物。”
　　“也就是说……这件收容物本身只是个类似留声机一样的东西？然后那些亡灵就像是唱片里的音乐”
　　“是的，顶端的宝石——那是被称为投影幻钻的炼金造物，能够把匣子里的内容投射出来。「幻游匣」的内容是多种多样的，从如同童话一样的冒险，到体验恐怖故事，从钓鱼养猫，到和虚幻的角色谈恋爱。匣子上的插口就是读取这些内容的接口，这些内容也存放在像唱片一样的载体之中，一个载体可以存放多种内容通过开关切换，这个幻游匣读取的内容，恐怕是「亡灵游行」，还有「战胜可怕的亡灵魔法师」一类的内容吧，然后，不知道被什么人打开了开关切换了内容……可能是老鼠一类的下水道生物，这才引发了这一系列的事件，很多亡灵的形态会那么特别，以至于机构的资料上都没有。”
　　玛格莉塔很快就理解了。
　　“……但是，就算这样，作为娱乐是不是也……”
　　但她还是无法想象十几岁的小孩或者几十岁的老人拿着武器，和这些可怖的亡灵搏斗，并且称之为娱乐的世界。
　　绝对很奇怪！
　　“不，玛格莉塔小姐，你弄错了，幻游匣所投射出来的任何东西，原本都应该只是一种不会对现实造成影响的幻象，无论是怎么样的怪物都应当是不会对游玩者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就好像这个时代的桌游。在故事里毁灭世界的大魔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对玩家现实中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但这就是我最疑惑的地方了。”
　　圣银微微振动着。
　　幻游匣是在爱琴洛伊离开，在它沉睡之前就已经非常流行的娱乐用品，因此它的资料库中有关于其十分详细的资料。因此它非常肯定无论哪种型号的幻游匣都不会制造出“实体”。
　　这也是在接触到匣子之前它怎么也不敢下定论的原因。无论过去了多么漫长的时间，无论法兰索丝的神秘法则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瑟莱忒都无法想象，幻游匣变得可以创造出实体。
　　这直接牵涉到在它沉睡的时间，甚至在整个文明消失寂灭时都不一定被掌握的一种关乎世界本质的技术——「从虚无中创造实体」。
　　但这个收容物也还没有到那种地步就是了。
　　从目前的表现来看，这个收容物依然只能通过对现有的材料如人类尸骸进行加工，一旦关闭，那些被加工而成的亡灵就会变回原本的样子，可即使如此……
　　“……那些恐怖的亡灵，居然只是被一个产生了神秘变化的娱乐用具造出来的吗……”
　　圣银陷入了沉默，而玛格莉塔也安静了下来。好奇心被满足的喜悦消退后，想象着要是这些亡灵离开了下水道会造成怎样的惨剧，让少女感到不寒而栗。
　　而这只是一个原本是人畜无害的娱乐器具的收容物造成的，那个古老文明的遗留，那段不知道多么漫长的时光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和手中的圣银脑海中闪过了相同的问题。
　　但这个问题的答案，也不知道究竟要何时，才能被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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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2节 EP.68 回到宅邸

　　玛格莉塔很快和那个「幻游匣」——当然，在机构这边，这件收容物还未命名，最后的名字也未必就是「幻游匣」，不过玛格莉塔不打算告诉机构这件事——被运往了最近的莫比乌斯机构支部。
　　瑟莱忒知道大量古老的知识这件事还是隐瞒下去最好，一个掌握大量隐秘知识的、活着的收容物的危险度等级可比普通地具备活着特质的收容物高太多了，少女可不希望这美丽的圣银被从自己身上夺走，让机构藏到不知道什么地方，不见天日地收容起来。
　　这趟旅途并不愉快，一离开下水道，在马车上，玛格莉塔就被做了各种各样的检查，包括但不限于抽血、验尿、服食难喝得差点让她喷出来的魔药，检查口腔和肠道粘膜，在研究和医护的注视下光着身子大字形躺在马车的床上，不时翻身，被观察身体各处的血管和淋巴有无特别变化。
　　不同支部面对近距离接触收容物或神秘现象，可能受神秘学影响的成员的应对方法都不尽相同，这主要是因为不同支部所能大量动用的魔药、收容物都不一样，因此，相聚足够远的支部的检查的方式大多数情况下也是不同的。帕列斯的莫比乌斯机构在检查人体是否遭受神秘学影响时使用的方法就更倾向于医学手段，让少女想起以前和玛丽姐玩的医生游戏。
　　一样的自己躺在床上，一样的身上到处被摸来摸去，一样的医生口中说着她听不太懂的言辞，让她不由得胆战心惊。
　　不过在现在的场合，她主要担心的是肠道里的卵……她可不想被要求当着这些陌生女性的面把那些排出来！
　　当然，最顶尖的检查手段各个支部基本都相同，就好像西西里的那个检查镜，但就算机构真的重视她这个唯一接触了那未知收容物的人到那种地步，也得回到机构才能进行那样的检查。
　　玛格莉塔一点都不想接受那样的检查。
　　……顺便一提。
　　刚上马车时看到负责检查的医生是个男人的时候玛格莉塔都炸毛了，她用绝对不容商量的态度让威比特派人通知机构换了一位女医生来才踏上马车。那激烈的态度一开始甚至让威比特都以为她是不是被收容物的精神污染给影响了，直到他的一位女性队员提醒才反应过来，玛格莉塔是在意医生的性别。
　　“……我似乎又知道了一个女性不愿意进入执行部门的原因。”
　　“……就是这样呢。”
　　在马车上，玛格莉塔和那位叫茉莉的队员相顾无言，仅有苦笑。
　　但现在的所有检查都只是初步，临时的。等到了支部，还有让人头皮发麻的一系列检查和报告工作要做，幸好在这个第一次来的支部的病房里，她看到了康妮·李那张令人安心的脸。
　　“你总是能给我意料之外的惊喜，玛格莉塔小姐。”
　　“啊哈哈……”
　　被她那似笑非笑的眼睛看着，玛格莉塔也只能这样尴尬地糊弄过去了。
　　但不管怎么说，在官僚机构里上面有人就是除了自己是上面的人之外最大的好处。除了那些好像恨不得把她的肉体和灵体都翻过来仔细检查每一寸的体检令人很不愉快，那些报告和文书工作在两位执行官（另一位当然是威比特）的帮助下省去了极多繁琐的步骤，等到玛格莉塔最后被康妮·李安排的马车送回萨德宅邸时，夜还不深。她看到萨德小姐书房里的灯光，看门的狗狗们也还远未睡下，用一双双已经熟识的目光看着这个满身疲倦的少女。
　　在体检时寄送给提莉哥黛拉家族的信件有回信，所以玛格莉塔知道露娜、欧琳丝和玛丽安已经知道自己平安，而露娜和自己的姐姐也已经回到了萨德宅邸。
　　过些时间，再去拜访提莉哥黛拉家族吧。
　　“……机构什么时候才能让体检更人性化一点……”
　　“这恐怕是个奢望，玛格莉塔小姐。”
　　向瑟莱忒抱怨着，玛格莉塔拉动了门铃的拉索。
　　清脆的门铃响动了几声后，少女就在门边蹲了下来，伸手去摸最靠近门边的一只狗狗的下巴。这栋萨德宅邸中缺少仆从，所以应门会有些迟钝——这个念头才刚刚浮现，庭院里那扇门就忽然打开了。
　　银与金发被庭院中的灯光照亮，她们的影子立刻来到了少女的面前，当玛格莉塔抬起头的时候，她从那双俯视着自己的红宝石般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傻傻地抬起的脸，而这个时候被她挠了挠下巴的狗狗又蹭了蹭她停下的手。
　　……是继续挠挠这只狗狗的下巴，还是马上站起了汇报自己的平安？
　　玛格莉塔傻傻地看着门后的露娜，还有站在露娜身边，松了一口气的欧琳丝。有些疲劳的大脑冒出了一个——滑稽至极的想法。
　　不过很快就不用她考虑这件事了。庭院的铁门被打开，趴在门前的看门犬略有不满地汪了一声，从露娜的裙摆下懒洋洋地爬开，玛格莉塔也不得不站起来，接受自己所服侍的公主的审视。
　　“那个……露娜大人，欧琳丝姐姐……我回来了。”
　　虽然是直觉，但玛格莉塔觉得，公主殿下的目光中有一些变化，她说不出那是什么变化，因为在她试图捕捉那视线的时候，这位公主殿下就移开了目光。
　　“有没有受伤？看起来，你一副非常疲倦的样子。”
　　“没有哦，露娜大人，我顺利地解决了「死骸游行」的事件，已经不会再有亡灵再蹲在小路里，可能伤害到您了。而且，我也没有受伤，这么疲惫只是因为……解决了事件后的报告工作和体检。”
　　“……是吗，太好了。”
　　露娜轻轻地点了点头，在确认完自己的圣卫小姐的安危后，她伸手摸了摸少女的头。但片刻后又猛地把手收回，冷静——但又有些局促地扭过了头，看向欧琳丝。
　　“你平安无事，是和顺利解决了麻烦同样重要的事……不过，你们姐妹应该会有更多话想说吧。”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
　　“我继续去看……去看那些书了。”
　　说完，这位公主殿下走向宅邸的门扉。
　　“啊，露娜大人……”
　　但听到玛格莉塔的话后又停下了脚步。露娜转过身，这个时候，从露娜的身上，少女既然隐约感到了一种……紧张？
　　“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占用了您的阅读时间，很抱歉。”
　　“因我的命令而以身犯险的圣卫，至少亲自迎接她平安归来是我应该做的。”
　　这位公主殿下微笑了一下，转身走进了宅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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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3节 EP.69 玛丽安的话语「上」

　　“……果然，没有在生气吗？”
　　尖尖的耳朵耷拉了下来，看着这和平常有些微妙的区别，但又只有些微区别的露娜，玛格莉塔有些沮丧。
　　“……莫非，你是故意为了露娜生气才说那样的话的？”
　　看到自己这个笨妹妹平安回来的欧琳丝本来还想摆一摆姐姐的架子说些什么，听到这句话后，她也是为之一愣。
　　“嗯……”
　　“……为什么要故意惹露娜生气？”
　　“那是因为……”
　　把马车上时自己感受到的露娜的心情告诉欧琳丝后，金发的少女这才露出了“与拿来是这么回事”的表情。
　　欧琳丝确实忽略了拥有强大的灵性的玛格莉塔能够感受到露娜的心情这一点，因为她的灵性并不强大，但是听玛格莉塔的描述，还是能想象到当时就在露娜身边的自己的妹妹，是多么地难熬。
　　她说出那些话的举动也变得不是那么不合时宜了——尽管这样，那依然可以说是愚蠢的行径，是可以用来证明「好心也会搞砸事」的教科书般的典型案例。
　　“……你明白露娜为什么生气吗？玛格莉塔。”
　　“诶？那是因为……明明露娜大人都说过自己不会采用潘朵拉小姐的方法，我作为露娜大人的皇家圣卫却再次提起，让露娜大人觉得我根本没听她的命令……？”
　　“汪呜——”
　　趴在一旁的狗狗打了个哈欠，用“她们还在这里干什么”似的目光看着仍旧站在门口的两位女性客人。灯光照亮欧琳丝的侧脸，她叹息似的表情让玛格莉塔紧张了起来。
　　“不、不对吗？”
　　“把你送到露娜的身边是个正确的选择，你如果真的像普通的贵族小姐一样进社交场，真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再度确认自己这个妹妹即使有了极高的灵性，却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懂得揣摩他人在想什么，欧琳丝叹了口气。
　　“露娜生气的不是因为你重提这件事，而是——你就那么轻易、随便、就好像完全不珍惜自己一样，说出那种话。”
　　“随……我可不是随便说的！”
　　“但听起来就是那样啊，你忘了吗？那是在街上行驶着的马车上，外面是行人，不远处有其他家族的车夫，就在车厢里，还有玛丽安小姐，在那种情况下，作为皇家圣卫你说出那种话，会让露娜怎么想？会让露娜觉得玛丽安小姐会怎么想？虽然我相信玛丽安小姐不会产生无关的联想，但你那时候说出来的话让自己变成了必要时可以为露娜献上自己的身体干些下流勾当的女人，这既伤害了你自己的尊严——也伤害了露娜的。”
　　对现在都没搞清楚情况的玛格莉塔，欧琳丝叹了口气。
　　“用那样的方法实现梦想是露娜所不能接受的，即使真的通过那样的办法通过了选拔，在露娜看来那也是污点，这就是她绝不采用那样做法的原因，而你试图劝说她用这样的方式，献上自己的身体——无论你多么想帮忙，无论我多么希望你真的能帮上露娜的忙，那个时候说那些话都是在侮辱你自己，也侮辱了露娜的自尊和梦想。”
　　玛格莉塔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姐姐。
　　这个时候，她忽然意识到露娜看向自己的“失望”是因为什么了。又为什么是“失望”，而不是愤怒了。
　　一般被人所称赞的实现梦想的方法有哪些？
　　努力、拼搏、汗与血，牺牲与觉悟——可如果加入某些床第之事呢？
　　这倒是不难找例子，这个现实就是不乏成功者在迈向成功的某一步中用自己的身体获得了利益可一旦这个被翻出来，就很容易成为挥之不去的污点——当然也不是没有例外，很多英雄传记都把英勇的主角在床上征服一位又一位美丽的女性，借由她们的帮助成就伟大事业的过程作为美谈——当然，这些英雄的传记主角全都是男性。
　　至少市面上，人们不费力就能获得的那些全都是。
　　虽然这个到底算不算是污点还有待商榷，但很显然，在世俗的观念里，这只是性别对调的同一件事，对于男性是一种值得称赞的荣耀，对女性而言却是污点，至少也是不会被大肆宣扬的。这样的观念也在那位公主的身上，即使知道这种事不会为人所知，但是，她自己的道德和自尊是无法容忍自己的梦想染上这样的污点的。
　　不是其他人，而是她自己。
　　所以自己那时所说的话，让她那样生气。
　　所以欧琳丝姐姐告诉自己，那些话只有露娜主动要求或者拜托她——这意味着露娜可能改变了相关的观念——的时候，她才能作为回复说出口。
　　“……必须，去道歉才行。”
　　玛格莉塔抬起头。
　　但她在迈出脚步时，欧琳丝按住了她的肩膀，阻止了自己这个傻妹妹叹了口气。
　　“要是你傻乎乎地区道歉，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诶？”
　　“那些话虽然是我教你的，但是——那是被你的真心驱使的吧。露娜肯定可以感受到这一点，所以虽然失望，虽然很失望，但她还是相信这是你出于一种真挚的心绪才做出这样出格的事的，可如果你现在跑过去道歉，去说那只是自己不过大脑的一时冲动……就算是你也知道这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吧？玛格莉塔。”
　　“……可是，如果我不道歉的话会让露娜大人……”
　　“道歉的话，就到此为止了。”
　　欧琳丝严肃地盯着自己这个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即使变成女孩子后也好像丝毫不懂得女性那纤细微妙、以及别扭麻烦的心思的妹妹。
　　“如果坚持自己没有错，坚持自己就是这么想的——反正你本来也是这么想的，这份这之前也出现过的某种奉献心、坚持和真挚反而会让露娜更能接受。”
　　“真的吗……”
　　“啊啊，真的，关于这个……”
　　欧琳丝忽然停止了话语。
　　“……欧琳丝姐姐？”
　　“不，没什么，我们进去吧。”
　　她含糊其辞地敷衍了过去，但是，回忆起在收到玛格莉塔报平安的那封邮件后，在提莉哥黛拉宅邸发生的事，也不可避免地重新浮现在脑海之中。
　　……要，告诉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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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4节 EP.70 玛丽安的话语「下」

　　“……玛格莉塔已经解决那些……疯子了。”
　　在提莉哥黛拉家的会客室，放下了手中信纸的露娜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她现在正在协助警察处理善后，等这些事结束就会回来了。”
　　虽然有些担心，但这个结果并没有出乎她的意料，在神秘学的专业领域中，自己这位圣卫小姐的能力绝对值得信任——但这个时候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注意到在这个会客室里，除她之外的两位少女显然更加松了一口气。
　　“那样的话就太好了。”
　　“不过，说是结束之后会回来，到底是要什么时候呢？”
　　欧琳丝抿着嘴凝视着把手放在胸口，脸上一副“不愧是玛格莉塔小姐”表情的玛丽安，总感觉那里不对劲，但理性又告诉她，自己应该处理得非常好了。
　　很奇怪
　　但她一时真的找不到哪里奇怪。
　　“那些繁杂的手续做完吧，一定要说是什么时候，恐怕她自己都说不好。”
　　“那个、如果知道玛格莉塔小姐在哪个警局的话，提莉哥黛拉家族可能有些人脉……对了，康妮·李表姐说不定能帮上忙！”
　　人脉是贵族重要的力量，而且少女所说的人的确帮的上忙，不过——
　　“我相信玛格莉塔小姐会主动联络康妮·李小姐的。但即使如此，恐怕还是要花很长一段时间。”
　　死骸游行的规模很大，在这个前提上，今天还发生了变化。作为三人中对莫比乌斯机构了解得比较多的人，露娜摇了摇头，做好了即使一切顺利也要明天才能看到自己这位圣卫小姐的心理准备。
　　不过，这样也好。
　　露娜现在还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去面对玛格莉塔。当在马车上，她甚至没有在意玛丽安的存在而说出的那些话让露娜收到了很大的冲击。在那个时候她的脑海里最先冒出的想法就是，在玛格莉塔身上，她非常珍视的一种事物，那份可贵的纯真到底还是收到了污染——
　　而那个原因是可以想象得到的，那个连和自己的妹妹都能做那种事的家伙，还有，变得古怪的欧琳丝。
　　不过那些话应该不是欧琳丝唆使她说的，但无论如何，她都需要重新思考一下，要如何与自己的这位圣卫小姐相处。人是会改变的，而改变之后，关系与相处的模式也会改变，只是……
　　只是露娜感到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失望而已。
　　“……那么，我们也不叨扰了，玛丽安小姐，等到玛格莉塔小姐回来之后再来拜访，现在……我们该离开了。”
　　说着，露娜收好了信纸，朝玛丽安告辞。她们最先来到这里一是归程时坐得是提莉哥黛拉家族的马车，二就是是担心这位小姐贸然想帮助玛格莉塔，结果牵涉到不该牵涉的事里。
　　现在事件结束，玛格莉塔也平安，那么她们是该离开了。
　　“啊，嗯，不过，在那之前，露娜小姐，可以请你听我说些话吗？”
　　“说些话？”
　　不过在这个时候，玛丽安却这样说了。
　　“嗯，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失礼，但是——”
　　这位文静的小姐，说出了让露娜脸色微变的话语：
　　“请不要逃避玛格莉塔小姐的心意。”
　　……………………………………………………………………………………………………………………………
　　“露娜小姐，玛格莉塔小姐已经回来了吗？”
　　“嗯、嗯……”
　　萨德小姐的书房里，听到门扉开启的声音，黑发的少女停下羽毛笔，微笑着回头。
　　露娜轻轻地点了点头，走向了这几天里成为自己阅读座位的椅子旁。
　　“太好了呢，这样，露娜小姐就可以安下心读书了。”
　　不过，接下来这位少女说出的话让露娜的嘴角一阵抽搐。
　　离开提莉哥黛拉家族时那位非常崇敬她的圣卫小姐的话重新回荡在了这位公主殿下的耳边。
　　在自己的圣卫小姐回到萨德宅邸之后，偶然地迎接了她之后，露娜才猛然意识到，就是这句话让自己在回到萨德宅邸后心神不宁地在从面前的这个窗户看到任何马车的靠近都忍不住冲出房间到大厅里去，也是这句话让她在玛格莉塔回来，在和她见面之后又匆匆……匆匆地离开。
　　“……是啊。”
　　她坐在那张舒适的椅子上，却仿佛感到自己又回到了提莉哥黛拉宅邸的会客室，就在目光的对面，那位玛丽安小姐身沐橘色的晚霞，用认真的目光凝视着她。
　　“请不要逃避玛格莉塔小姐的心意。”
　　这句话造成了她当时数分钟的错愕。
　　“逃避……玛丽安小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当她意识到——或者说大概意识到这位玛丽安小姐想要说什么后，她这样回答道。
　　“我想您其实是明白的，露娜小姐。玛格莉塔小姐是一位优秀的淑女，优秀的骑士，她绝不是一位轻浮的，对自己的身体不珍惜的女士。”
　　而玛丽安之后所说的话也不出乎她当时的预料。
　　为玛格莉塔辩护，辩护那些话语都是出自好意与担心，那并不怀任何恶意和失敬，只是用词不够合适，方法有些急切。
　　从大陆南方到东方，连飞空艇都要飞上漫长时光的遥远距离，贵族的言辞却听不出什么不同，这位帕列斯的贵族小姐和罗曼城的贵族小姐也没有什么不同。她们只知道马车上的那场冒犯，却不知道那为什么是一场冒犯，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愤怒。只是希望通过社交场上的些许话语抚平这件事本身，就像是急于治愈伤口，却忽视伤口下的弹片。
　　“这种事我也很清楚——”
　　“那么您就应该可以明白为了说出那些话，玛格莉塔小姐鼓起了多大的勇气。”
　　可是玛丽安接下来的话是她所没有……所没有想到的。
　　这句话让她又呆滞了好一会，而在这段时间里，玛丽安则是不断地说着她接下来的话语。
　　“玛格莉塔小姐不可能不知道自己说的那些话会让您生气，可即使如此她依然鼓足了勇气对您说了出来。玛格莉塔小姐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所说的奉献身体对一位淑女而已意味着什么，但她依然对您说出了那样的话。露娜小姐，我就坐在玛格莉塔小姐的对面，我看得到她的紧张，可即使如此她还是说了那些话！”
　　“玛格莉塔小姐的这份心意……露娜小姐，无论如何，请不要逃避。”
　　……玛格莉塔是明知道这样会让自己生气，明知道这些话不该说却还是说出了口？
　　那样的话，自己似乎就更该生气了，无论是作为上下级关系还是友人关系，说出明知道会让对方生气的话语触怒对方都是不该做的，可是……
　　玛丽安说的，玛格莉塔的心意，又是什么意思？
　　玛格莉塔对自己……有着什么样心意？
　　露娜不明白。这句话对她造成超乎她想象之上的冲击。可是玛丽安没有解释，在说完后，她送已经明显表露出离开意图的露娜和欧琳丝离开了提莉哥黛拉家族，让露娜问都没有好时机问。
　　至于之后……在马车上，露娜忍不住问欧琳丝，那是否是她的授意，因为冷静下来一想，欧琳丝本来似乎就图谋着让自己和玛格莉塔之间建立一种超越正常的公主和保镖的关系。但是这位之前就和她的姐姐一起与自己约好不会对自己做些什么的友人只是淡淡地说，“那时我看起来像是表演吗？”
　　不，当然不像。
　　当时在马车里，欧琳丝是对玛格莉塔说的话反应最大的人，虽然露娜的直觉让她觉得那时欧琳丝的反应太大有些不自然，不过，或许听到自己的妹妹、自己喜欢的人当着自己的面说要向另一个人奉献自己的身体就是有那么令人震惊……大概吧？露娜没有真的谈过恋爱的经历，只能用自己看过的罗曼蒂克小说来推断。
　　“露娜小姐、露娜小姐。”
　　“啊，诶，萨德小姐，有什么事吗？”
　　“要喝杯茶吗？一点花草茶，能帮助你更快地平静下来。”
　　“嗯、啊，谢谢……”
　　“不用客气，希望你能从这些小说里找到答案。”
　　放下一杯芳香的花草茶，有着黑色眼睛的女士的话语听起来仿佛意有所指。
　　“嗯、嗯……”
　　露娜看着她回到书桌前开始书写现在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内容的小说，重新低头，借助一点洋甘菊与柑橘精油在热水里泡开的清香，她努力使自己不去想玛丽安所提起的那个心意——那个她不知道的，不知道的心意——
　　——请你不要逃避。
　　“……”
　　露娜猛地摇头，集中精神重新沉浸到书本之中去。今天她从书架上拿出的是一本更像是市面上常见的悲情罗曼蒂克小说的故事：一帮盗贼觊觎高贵的贵族小姐的家财，派了一个女窃贼混入宅邸，但这个女窃贼和大小姐之间萌生了一种感情——没错，又是这位萨德小姐最喜欢的主仆恋情，接连几天看得全是这个，露娜也已经习惯了。
　　很快，故事发展到贵族小姐和陌生的贵族男人订立了婚约，对未经人事的自己未来的不安，对婚姻的恐惧让她对女盗贼伪装的女仆倾诉，而正因为那种暧昧的感情困惑的女盗贼自告奋勇地要教她接吻，还有更多的事。这没什么奇怪的，一些贵族小姐的贴身女仆确实有这样的工作，跟着自己服侍的小姐出嫁，教会她们一些贵族教育很少会让真正专业的教师来教的知识和技能，而在接吻之后，因为那个吻，在一股强烈的冲动下，把书本有些急促地翻到下一页的露娜，看到这样的文字映入双眼。
　　「她的身体是这么光滑！这么温暖！我仿佛从黑暗中召唤出她的体温和形状，那黑暗仿佛在我的手中凝聚成形，迸发出冲动。
　　神啊，请怜悯我们吧，她才是引导者，可她开始颤抖起来。我开始以为她是紧张，但她在害怕。我也跟着颤抖起来。然后我忘记了那位绅士，那位巴里尔或是巴尔森……管他的。我只想着她，我知道了我为何颤抖和她为何流泪，她的脸被泪水打湿了，我为她吻干。
　　“我的珍珠。”我说，她是那么小巧，那么洁白。“珍珠，珍珠，珍珠！”」
　　还没有完全进入创作状态的萨德小姐忽然抬起头。
　　她听到一声非常轻微的低语从不远处传来，不知道那是因为看到了中意的句子而下意识地诵读，又或者……
　　黑发的少女嘴角微微勾起，在自己所写的故事之中，加上了临时的一段。
　　这天夜晚，直到旁边的房间传来门合拢后不再被打开的声响，欧琳丝才在自己的房间里与玛格莉塔做完了晚安的吻。
　　然后第二天的早晨，露娜没有出现在她们的房间之中。在夜晚也没有。
　　夏后月的28日过去了。
　　在29日的清晨，萨德宅邸的大门前出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
　　“哟，艺术节这几天还开心吗？”
　　在艺术节大游行的末尾带着玛格莉塔回到帕列斯，又突然说要去处理自己的事儿离开的猩红就和她每一次突然的出现一样，来到了萨德宅邸。在婉拒了萨德小姐的招待后，她邀请玛格莉塔和欧琳丝跟她来到了附近的一处咖啡馆，而在这里……
　　“——玛丽姐！你什么时候来了？”
　　“那当然是才到不久，我说的对吗？猩红小姐？”
　　玛格莉塔和欧琳丝见到了更加意想不到的一位客人。
　　“好久不见，我可爱的妹妹们，忙碌了这么久，我终于是有时间偷出一个上午的空闲来陪你们逛逛这有名的帕列斯艺术节了——”
　　玛丽·罗曼罗兰。
　　一段不算短的时间过后，罗曼罗兰家的三姐妹总算是重新聚集到一起了。不过，看着自己两个妹妹那有些沮丧的表情，玛丽又随之叹了口气。
　　“——不过看起来，你们好像也没有逛街的心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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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5节 EP.71 封闭的公主

　　“玛丽姐，为什么会来这里……猩红小姐去找你的吗？”
　　“忘了吗？我和猩红小姐有契约，关于月亮杯和帕列斯的时装的。看起来这段时间你们也挺辛苦的，连这个都忘了了。”
　　满身薄汗的玛丽忍不住笑着伸手捏了捏玛格莉塔的耳朵。
　　她与猩红的契约是借助猩红所有的收容物，「天体巡回」来保证遥远的罗曼城能够及时获得这两种只能从帕列斯获取的商品。
　　尤其是月亮杯，玛丽已经通过猩红向丝忒琳小姐要求加大生产规模——在现金支付的每卖出一只月亮杯就能得到的相当高额的分成面前（当然最多的利润还是进了玛丽的口袋），这位发明家小姐看着那一叠厚厚的钞票，咬了咬牙找自己的那位导师，试图在某个工厂租借一条生产线。
　　她个人的小工坊制作已经无法满足罗曼城，以及凯撒在他的商会领域开发的那些贵族的客人了——虽然从长远看，数量不算很多的贵族购买力有限，但对于一个最初并未想过大规模生产的商品而言，能够接受月亮杯的贵族的购买力还是很惊人的。
　　就像最初的预计一样，在翡翠海沿岸的其他地区，风气要比罗曼王国更开放，这种塞入身体里的生理用品虽然还是上不得台面，但在教养良好也深受经期之苦的贵妇人之间，它迅速成为了热捧的商品。
　　就算手头不算太宽裕的贵妇人也至少会买四五个备用，那些原本就大手大脚花钱的更是一打一打的买——她们就像对待衣物一样对待这新产品，虽然这个领域的市场要形成规模、变得能持续存在还要花费不断的时间耕耘，但对于能从每卖出去的一个月亮杯中获取直接收益的那位发明家小姐造成的冲击是巨大的。
　　当然还有那些时装。
　　就算再怎么快，玛丽通过正规商业渠道进货的第一批帕列斯时装也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抵达罗曼城的港口，这段时间里，为了初步确立起在这个市场的领头者的地位，必须装出一副货物充足姿态的玛丽十分依赖猩红的神秘学物流——当然，直到第一批时装抵达前，这些货物也得通过伪造的发货地文件和值得信任的商船，堂堂正在地缴纳关税，从罗曼城的海关进入。
　　今天是难得她挤出一个上午的清闲时间，昨天又是猩红把货物带去罗曼城的日子，所以玛丽就让猩红把自己带到了帕列斯，打算和自己的妹妹们逛逛艺术节放松一下。
　　“倒是你们，愁眉苦脸的，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是因为露娜大人……”
　　而听完玛格莉塔和欧琳丝说的原因之后，玛丽的脸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明天就是最后的选拔了，露娜能否站上荣冠的舞台，明天就是决定性的时刻。而从昨天开始，那位公主殿下似乎就因为这样的原因，越来越焦虑了。
　　她变得沉默寡言，几乎不和欧琳丝和玛格莉塔、尤其是她的皇家圣卫说话，从黎明前就呆在练舞场，没有在练舞场的时候就在萨德小姐的书房中，疯狂地扫视——而不是阅读着——那些书本。
　　她让厨房不用准备她的三餐，而是只吃了一些点心和水果充饥，到半夜了也没有休息，就算萨德夫人劝她，她也执拗地练习着，就好像是把自己封闭在一个练习的世界之中，孜孜不倦。
　　让玛格莉塔和欧琳丝苦恼的，就是这件事了。
　　“……真少见啊，露娜完全陷入封闭状态了吗？”
　　“欧琳丝姐姐说一旦露娜大人进入这种状态，我们就帮不上什么忙了，可是……”
　　玛格莉塔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所以手足无措，尤其是她仿佛感觉到自己守护的这位公主殿下正有意地避开自己。欧琳丝知道，但和露娜相识时间更长的她也更清楚，这样子的露娜她们是没法帮上忙的。
　　“姐姐……嗯……不，没什么，玛格莉塔这是第一次见到封闭状态的露娜吗？欧琳丝有告诉你这个……”
　　而玛丽更惊讶的地方在另一点上。不过，她也只是有些惊讶而并未对此说什么，这个不重要——对她们姐妹而言不重要。
　　“欧琳丝姐姐告诉过我，可是……”
　　玛格莉塔不甘心地说着：
　　“就没有什么办法吗？”
　　“没用的哦，我说过的吧，那是露娜在确认其他人都帮不上忙，只能靠自己，然后情况又足够紧急的情况下就会进入的，只依靠自己力量的状态。在这期间，她会变得有些不近人情，疏远和冷漠，会为了她要解决的问题做大量的努力，一直到有结果——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
　　欧琳丝叹了口气。
　　本来直到昨天露娜都没有变成这样，她都以为不会到这一步的，但结果……
　　“这就真是棘手了，一旦进入封闭状态，就算是国王和王后的话她也不会听多少——虽然独立是好事，但过于独立也有反效果……”
　　玛丽摇了摇头。
　　“事已至此，就只能相信露娜，并等待着这个状态结束了。”
　　“可是露娜大人这样下去的话肯定会在选拔中落选的！至少，能够帮上忙的话……”
　　玛格莉塔咬了咬嘴唇，看向正端着咖啡悠然品尝的血族的王女。
　　“猩红小姐认识什么非常厉害的舞者吗？就始终这种时候，任何帮助都——”
　　她还没有死心。
　　“……要说认识的话确实也认识没有错。”
　　“那样的话——”
　　“但如果三位并未事先串通，又具有相当水准的舞者都给出了差不多的提案的话，我相信和他们同等水准甚至更优秀的舞者也只会基于这一点做些沿伸哦。而且只剩下一天——严格来说，只剩下不足20个小时，就算真的有绝好的建议，那位公主殿下又能掌握多少呢？”
　　摇了摇头，自己对芭蕾舞也颇有造诣的猩红这样说到。
　　“而且根据我对舞蹈这一艺术的了解，这个领域，临时的、不长久维持的特训还不如一次顿悟呢。”
　　“……怎么这样……”
　　玛格莉塔尖尖的耳朵耷拉了下来。看到她这个样子，血族的王女想了想，放下了咖啡杯。
　　“不过我确实有和她要说的话，和芭蕾无关，而且也许不一定来得及，不过，可能多少会有点用途。如果玛格莉塔小姐不介意的话，就让我去和她聊聊吧。”
　　“可以是可以……但是，如果不是关于芭蕾舞的话，那到底是……”
　　“关于梦想。”
　　猩红平静地说着。
　　她那双黑宝石一样的眼睛，在这个时候看向了在一旁的玛丽。
　　“关于，梦想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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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6节 EP.72 血族的告诫

　　正走到练舞场的边缘，端起水杯的露娜忽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从背后投来的一道饶有趣味的视线让她下意识地感觉到一种不愉快。那是审视的视线，那是不太礼貌的探查的视线，而投来这个视线的人和自己一样，也是一位王女。
　　血族的王女。
　　“……有什么事吗？猩红小姐。”
　　虽然露娜并不清楚在那并非人类的族群之中，这个王女的称号有多么尊崇，不过，即使是身处现在的状态，她也会尽最完美的礼仪来和其他人相处——这是公主的职责和义务。
　　比起平日，这位公主殿下会在无伤大雅的范畴内，缺乏一点点耐心，少些口舌。
　　“没什么，只是来看看你的梦想，还有你为之付出的代价。”
　　没有让玛格莉塔和欧琳丝跟来的猩红打开折扇掩住了嘴。
　　她说着，语气却饶有趣味。这句话话让露娜皱起了眉，她能察觉到这其中的些许戏谑，但她仍然维持着平静，在补充了水分之后走回练舞场，无视了旁观者的目光，集中精神开始练习。
　　现在的舞姿比起那不断重复的准确、教科书一般标准的动作发生了一些变化，在单纯的技艺中掺入了从别处习得的些许成果。露娜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心底焦灼的叹息却没有片刻停止上涌。
　　有所进步，但还不够。
　　时间，完全不够。
　　如果再给她一个夏前月的时间，她有自信通过这段时间以来的学习让自己化作一只性感危险的黑天鹅，但明天就是最终的选拔，明天一切就要画上句号，而她……
　　舞步停歇、旁边传来掌声。
　　露娜无言地将之无视，但接下来的话语却让她不得不将一种不悦的目光投向那位行为慵懒的黑眸贵妇。
　　“看起来你确实是没法实现你的那个梦想了，露娜小姐。”
　　“如果打算打击我，那么大可不必浪费口舌，猩红小姐。”
　　“不，露娜小姐，我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你知道一个人梦想能否实现取决于什么吗？”
　　“……”
　　“最重要的是运气。就像一切遥远而又宝贵的事物一样，只有绝少的人能在完全不被幸运的眷顾下得到它，至少，你得有不会在眼看就能得到梦想时被一口水呛死程度的幸运，除非像我一样不会死。”
　　猩红悠悠地说着。露娜则只听到“运气”这个单词就微不可察地在嘴角勾勒出一抹微冷的弧度。
　　“如果没有那么好的运气，那就取决于你能够付出多少代价了。”
　　这个表情的细微变化没有逃过血族的双眼，但猩红仍旧自顾自地说着。
　　“而这是这个世界上最黑心的交易，你要面对的，则是这个世界上最为捉摸不定的商人。它不会告诉你你必须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连备选项都不会有。它不会承诺你付出什么代价后能得到怎样的受益，也不会和你签下契约约定你付出代价必定得到回报。因此寻求梦想之人只能如同赌博一样将自己所拥有的东西不断、不断地投入这贪婪怪物的巨口。而一个人有多少东西能喂饱这只贪婪的巨兽呢？”
　　——代价。
　　这个词可比运气要刺耳得多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猩红小姐？”
　　露娜转过身来。她站在没有树荫遮挡的阳光下，而猩红在茂密的树荫下方，听到她的追问，血族的王女只是耸了耸肩，从容地无视了那锐利的视线。
　　“露娜小姐从一开始就预定好了为了自己的梦想锁愿意付出的「成本」——我有说错吗？”
　　“……有什么问题吗？”
　　露娜毫不动摇地追击着。
　　“没问题，就像刚刚说的，即使不断地付出代价，梦想也不一定会得到回报。当这贪婪的怪物渴求着的东西是人所不愿意失去的事物时候，聪明人、尤其是聪明的商人都懂得及时抛弃沉没成本。这行为合理，而且明智。”
　　“……如果你想告诫我一些什么的话，完全不用这样绕圈子，猩红小姐。”
　　对话的两人视线至今没有交点，听起来就像是你说你的，我说我的，猩红很自然地摆出了一副作为年长者想传授一点人生经验的姿态，而露娜也用恰到好处的礼貌和无视表面了自己的态度。
　　“没什么，我只是很好奇，你愿意支付的代价就到此为止了吗？露娜小姐。”
　　猩红摊了摊手，言辞温和，她礼貌地提问，不带任何的讥讽。
　　“即使不断地付出代价，梦想也不一定成果，可如果不再支付代价，就只能祈祷好运能够眷顾自己了不是吗？对于你来说……这样就可以了吗？”
　　“……这样就可以了。”
　　露娜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
　　“是的，这样就可以了。为了梦想不惜一切——这听起来确实令人敬佩，也只能让人觉得敬佩而已，如果为了梦想付出的代价甚至超过梦想本身，那就本末倒置了。人活着并不只有梦想这一个目标，还有……责任。”
　　“……责任……嗯，和梦想一样，甚至比梦想更重要的东西，至少在现在的社会话语体系里。”
　　猩红撇了撇嘴。露娜没有说是什么责任，不过她明白她的意思。不过，“为了梦想付出的代价超过梦想本身”这句话还是让她无声地笑了起来。
　　“而且即使这次失败了，你还有另外的，可以自豪的梦想不是吗？”
　　“我并未打算失败，也不认为我会失败。我依然会尽力，没错，我会尽力。”
　　露娜立刻回答了一句，这句话里她带上了点怒气。可说完之后，想到自己的梦想，想到那偶尔在自己耳边缭绕的“你真的尽力了吗？”——这样，不知出自什么人之口的质问，她又忍不住喃喃地低语。
　　“但是……没错，即使我最终落选了，也只不过是证明我在舞蹈上缺乏天赋而已。帕列斯国立艺术学院的秋冬学期事件更长，我会有更长的事件和更多的精力……说不定在绘画上能够实现我的梦想。”
　　“……不，你不会的，露娜小姐，我可以断言你不会。”
　　“……？”
　　露娜猛地看向了猩红的方向，可猩红已经转身，摇晃着她黑色的长发，离开了庭院。
　　她的声音伴随着她的脚步从这庭院之中远离，可是那久未离去的话语，还是停留在了露娜的耳际。
　　“决定一个人愿意付出多少代价给梦想的，是她对梦想的渴望。你对你的梦想真的那么渴望吗？无论是舞蹈也好还是绘画也好。我可以断言，你会在舞台上被其他人夺走灯光，你会在画展上被其他人夺走视线，只要她们的渴望比你深。”
　　“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无法保证得偿所愿，但付出的代价，也绝不会默然无声，如果你的梦想必须胜过其他人才能实现，在不考虑运气这个偶然性因素的情况下——更为渴望梦想的人会付出更多的代价，付出更多代价的人，一定会比付出代价更少的人更接近于那个梦想。”
　　“以我的人生经验，我可以这样断言。在这一点上，这个世界是十分、十分公平的。”
　　猩红离开了。
　　只留下露娜站在阴影的边缘，站在那猛烈的阳光下，她长久地沉默，如何抬起头，仰望着苍穹之上那炽烈的、被城市升起的焰火簇拥的太阳。
　　“梦想的……代价吗……”
　　她低声地说着，然后重归沉默。
　　很快，夏后月的29日也宣告结束了。
　　在欧琳丝和玛格莉塔的晚安吻结束时，她们的房间依旧没有其他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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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7节 EP.73 最终选拔

　　夏后月30日。
　　帕列斯艺术节开幕的第七天。
　　这一日，很多人暂时把自己的视线从令人眼花缭乱的节日活动中挪开，集中在香榭丽大歌剧院。
　　艺术节期间的重磅活动之一，也是在今年能够让有勇气和雄心的舞者成为一整年的焦点、成为她们生涯的第一座、或者又一座高峰的荣冠的舞台，将举行最后的一轮选拔了。
　　这次选拔将从从闯过了之前所有选拔的舞者之中挑选出能够与至今仍旧掩藏在神秘面纱后，自圣铎拉贡帝国而来的神秘芭蕾舞团共演的最后人选。
　　无论是否准备好，这最终的审判还是来了。
　　香榭丽大歌剧院的休息室里，看着镜子里戴着面具，掩藏起身份的自己。凝视着自己的肩胛骨，似乎希望从那里看到些什么：
　　比如，黑色的天鹅羽翼，又比如，只是看着就能让人神魂颠倒的性感魅力……
　　但没有的东西看再多也不会凭空冒出来。
　　无论如何，她已经尽力地做到了她能做的最好，现在要做的，就是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展现出来……
　　……自己所有的一切……吗……
　　深吸了一口气，露娜放松自己的身体，靠在椅背上。休息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她的手缓缓地抬起，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不、不对。”
　　就在她的手指触碰到布料与肌肤的交界处，她忽然像是触碰到了浸泡在乙太中的秘银一样，猛地缩了回去。王国的公主自言自语。
　　“这是不对的……”
　　……真的是不对的吗？
　　“……是的，当然。”
　　等待着让自己做上场准备的通知，露娜闭上了眼睛。
　　……………………………………………………………………………………………………………………
　　休息室外，玛格莉塔看着来往的工作人员与舞者，面具下的目光略有焦心。
　　“冷静一点，你的公主殿下都在努力调整自己了，你的不安会影响到她的。”
　　在她旁边，猩红轻声地开口。
　　“我知道，我知道，只是……”
　　这个时候，歌剧院里传来了入潮水一般的掌声，打断了玛格莉塔的话语。少女抬起头看向通往舞台后方的道路，过了一会儿，她终于看到了朝这边回来的欧琳丝，玛丽以及玛丽安。
　　“玛……姐姐，舞台上的情况……”
　　她下意识地想要呼唤她们的名字。然而在说出口前，作为皇家圣卫的职业素养还是遏止了这种本能，让她没有对着也用面具和服饰隐藏了真正身份的玛丽她们说出她们的名字。
　　回到个人准备室的门前，用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玛丽忍不住摇了摇头。
　　在知道今天是最终选拔后，昨日她立刻回到罗曼城提前处理了一堆工作，调整自己的日程，总算是又挤出了今天的半天时间。
　　她希冀着自己的挚友能风光地以获胜者的姿态统治全场，她也对这件事有信心，但是在后台看了几位舞者的表演之后，她苦笑着，告诉自己的妹妹她的那份信心受到了冲击。
　　“真不愧是艺术之都啊……”
　　在舞蹈方面，玛丽并不算内行，但即使如此她也看得出来那些按照抽签次序在舞台上尽情起舞的舞者有着怎样优秀的水平——最好的舞蹈并不是要让人在看完后能对舞者的每一个动作交口称赞，也不是对她在舞蹈中的某个表现印象深刻，而是在看完之后发自内心地感到感动，那种纯粹的感动才是最能体现一位舞者的水准的。
　　这些山呼海啸一般的掌声就是最好的证明。
　　“……”
　　玛格莉塔的表情变得更加不安。
　　“那么，露娜大人……”
　　“她内在的激情还未苏醒，她真正的、深处的自我尚未成形，只有被狂热的激情激发之后，他才能真正蜕变，绽露出蜷缩的翅膀。就像选手在竭尽全力冲刺前所做的一次深呼吸，她的生命正在停滞的休眠期里积蓄着力量，犹如沉睡的火山，一旦喷发，将地动山摇。”
　　猩红忽然开口，打断了玛格莉塔的话语。
　　在她有些茫然地看向自己后，血族的王女神秘的微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断头女王斯图亚特》。事实上，现在你的公主殿下除了自己之外谁也无法依靠，而我们也只需要相信她。可不要让你的不安影响到她呀。”
　　这重复了一遍的话语没法让玛格莉塔安心，不过，猩红两度强调的事她还是明白的，所以，那些既会让自己不安，也有可能传到身后休息室中，影响到正在为最后的时刻做准备的露娜的话语被她咽下。
　　“……已经什么也做不了了吗……”
　　只有叹息吐露。
　　“……”
　　“……”
　　玛丽和欧琳丝对视了一眼，没有肯定，同时也没有否定。而和露娜的关系还没有那么亲密的玛丽安站在一旁，同样露出有些遗憾的表情。
　　“……我们再去看看吧，莉安小姐就请再这里休息一下吧。”
　　“哦，那么我也去好了，在这里等着也挺无聊的，就交给你们了。”
　　话音刚落，猩红就这么说着，加入到了这对姐妹中去。正打算说些什么的玛丽安立刻意识到着是让自己和玛格莉塔——和这位绝对不会离开她所保护的公主的房间的女士单独相处的好机会，于是，少女当机立断地将总结将要说出口的话改成了“那么，我会留在这里的。”
　　“……”
　　欧琳丝侧过脸，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嘴角的抽搐。
　　今天玛丽和玛丽安是第一次见面，但聊了两句后，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就完全掌握了这位贵族小姐的心思，并且知道如何让她去做自己希望她去做的事。
　　当然，玛丽也没有忘记告诉自己这个有些笨拙的妹妹，她当时费尽心思想的那番话大概率没用起到的她所想的效果，甚至可能起了反效果。
　　这让欧琳丝看向玛丽安的目光更复杂了。
　　不过现在，让这位没用什么牵扯的女士陪着玛格莉塔说不定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离开后台的休息室，玛丽、欧琳丝与猩红却并没有重新去到舞台的后方，她们沿着有不少人的道路走到歌剧院的侧门外，看着外面乌泱泱的马车，玛丽丢下一张纸钞，从一旁的窗口要了几杯柠檬苏打水。
　　本来只要两个便士的饮料在这座剧院的食物窗口涨价了一倍，三杯的情况下，一张先令正好。
　　“你想做些什么？”
　　接过苏打水的猩红有些好奇地看着玛丽。
　　“不知道，现在就算是我也完全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又能起什么效果。”
　　优雅地吸了一口清爽的苏打水，玛丽有些好奇地问着。
　　“‘一旦喷发，将地动山摇’，你是这么觉得的吗？”
　　“她确实是那种一旦喷发就绝对不可能默默无闻的女人，不过，这也得她能够喷发才行。”
　　猩红耸了耸肩。
　　现在，她并不看好那个封闭着自己，拘束住自己的公主，也不认为她所谓的“尽全力”和调整好的“状态”能够让她站在这个其他人付出的代价或许比她更多、比她更大的舞台上，战胜所有的竞争者。
　　不过，即使如此……
　　“她不是还有一个画画上的梦想吗？如果她只是抱着那种对于舞蹈的这种程度的态度去拿起画笔，毫无疑问，她只能重复又一次的失败罢了，不过……如果她能从这里学到教训的话，她的梦想说不定还有可能实现一个。”
　　“所以你的策略就是静观其变么？”
　　“不然还能做些什么呢？”
　　摇晃着苏打水，猩红耸了耸肩。
　　“都到这时候了。该不会，你们希望我去用我的力量控制那些评委，让你们的公主殿下最后脱颖而出吧。”
　　“那大概是不行的，就算评委们被控制，观众也不是瞎子。而且我听说，选拔的结果要遵循那个现在还神神秘秘的芭蕾舞团的评判，而他们是没有出现在评委中的。”
　　欧琳丝抿了抿嘴唇。
　　事实上，她还真的想过这种事，但是整场选拔的决策机制让这种只掌握一边的人的话语权无法单方面决定结果。在不知道那个芭蕾舞团的人在什么地方盯着的情况下，就算有神秘的力量也没有什么办法。
　　“……你还真的考虑过吗……嘛算了，反正那位小姐肯定也不会接受这样的做法。她对于这个梦想的渴求并没有到不惜做出那样的事也要实现的程度，不仅如此，她甚至严格地决定了在实现这个梦想的途中要付出一些什么，又不能牺牲什么。而我——”
　　撇了撇嘴，猩红这样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也不想干涉这种本应只由争夺着同样梦想的人相互竞争，由她们付出的代价来决定谁能脱颖而出的比赛，这实在是很不解风情。”
　　血族的王女在漫长的生命中养成的少数乐趣之一，就是看人们在追寻梦想的窄途中，如何付出——又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而无论结果如何，这样的过程都是最为有趣的，因为自己有能力干涉这些事而去做些让有趣的事变得无趣的行为……猩红向来是敬谢不敏的。
　　“说得也是。”
　　玛丽眨了眨眼睛，随口说着，于是，问题又回到了一开始的地方。
　　事已至此，她们能做些什么呢？
　　“……哈，我向你们保证，那个女人今天肯定会身败名裂。那个靠向评委献媚，才最终通过第二轮选拔的女人！”
　　“……？”
　　这个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得意洋洋又满怀怨恨的话语。
　　那个声音似乎想要极力压低自己，但是那份昂扬得意又让它的音量实在没有低下去多少，至少玛丽、欧琳丝和猩红都抬起头，听到了这个声音。
　　少女们对视一眼，不着痕迹地看向了声音的来源，一辆马车的后方。
　　在那里的是一位芭蕾舞者，而站在她面前的人从装束上看，像是一位报社的记者。
　　“我已经看到那个女人的学生反反复复跑歌剧院和最近的商店，不停地买各种布料、甚至还有胶带！但什么也无法封住她两腿间那张烂透了、流着脓血的嘴！看着吧，如果她真的敢在这种情况下站上舞台，从她两腿间流出来的污秽的血会让她再也无法在这座城市的舞蹈界混下去，而如果她不敢站上舞台……”
　　这个有着紫色头发的女人快意地说着。
　　“那也是她的报应。”
　　“看起来，关于您和欧雅莉女士不合的传言是真的，菲姆斯小姐，不过，您真的确定欧雅莉女士，现在正在……那个的期间吗？要知道，欧雅莉女士可是最后一轮选拔中最被看好的一位，就在昨天，她也在花浪大剧院完成了一场水准极高的演出……”
　　“我对那个女人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
　　或许是称呼那个欧雅莉为“女士”而称呼她为小姐的缘故，这个女人的表情非常差。她不悦地看着面前的记者，嫌恶地说着：
　　“她每个月大概34、5号会来那个，每次会持续7、8天。但是这一次应该是压力，活着别的什么因素，反正她那个乱掉了，比平常早来了好几天！哈！这就是报应！”
　　这个女人三句话不离“报应”，“罪有应得”，那位记者显然对此有些不以为然，这样的态度让女人更加烦躁，最后她丢下一句“总之，让这个女人身败名裂吧。”后，就把他带进了大剧院。
　　她们自始至终都没注意到，有人在注意着她们——
　　“……看起来也不是每个人都把梦想视为最重要的东西。”
　　猩红略感无聊地说着，不过这个时候，她注意到玛丽点着她的嘴唇，似乎正在思考些什么，看着这样的玛丽，血族的王女于是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句：
　　“你打算做些什么？”
　　“……老实说，我不知道我可以做些什么，也不觉得这件事真的能有怎样的帮助，不过……这个巧合的时机，不利用一下也说不过去。”
　　想了想，玛丽这样说着：
　　“但是，试试看吧，我们也没有别的事能做了……那位欧雅莉小姐的休息室，在什么地方呢？”
　　（《苏格兰玫瑰-断头女王斯图亚特》·茨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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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8节 EP.74 全力以赴的结果

　　最后一轮选拔的人数虽然远小于之前的几轮，但因为每一位舞者有更多的展示自身能力的时间，所以选拔的流程依然很长。
　　从早晨到中午，吃过歌剧院准备的不算多么丰盛但也不会影响舞者状态的午餐后又等候了一段时间，在上场顺序中抽取到下午场的露娜才终于等来了让她准备登场的宣告。
　　“女士，再过十分钟就要轮到你了——祝你好运。”
　　由于是隐瞒的身份，对此司空见惯的工作人员也没有称呼她为那个一看就知道是假名的名字。而在工作人员离开后，露娜深吸了一口气，站到休息室的镜子前，用最后的十分钟开始了热身。
　　明明等待时感觉时间是那么的长，可当真的马上要登台时，又会忍不住祈祷、祈祷时间变得更长——这应该是很多人都有过的经验。
　　可惜这样的祈愿注定是得不到回应的。如今还被广泛崇敬的大陆诸神唯有机械之神还保有关乎时间的些许权能——如果祂真的是神而不是被塑造出来的信仰寄托的话——而那权能也是关于分毫不差的准时，而非提前或拖延。
　　就如同机械的运转有着严格的时间规定，机械之神的教义也要求祂的信众们守时、准时、就如一只精准的机械怀表那样。
　　露娜不知道那些工作人员是不是全都是机械之神的信徒，只是在这短暂的准备时间过后，休息室的们被敲响时她又看了一眼时钟。
　　十分钟过去了。
　　分秒不差。
　　“——我知道了。现在就来。”
　　于是她在两秒后推开房门，让已经完美调整好状态的自己出现在守候于门外的人们的面前。
　　玛丽、欧琳丝、玛丽安，猩红还有——玛格莉塔。
　　她们们没有多说什么，从交往已久的挚友脸上，她看到了平静且坚定的“去吧”。在这座城市认识的贵族小姐双手合拢，似乎在为她祈祷。血族的王女则带着那种神秘的笑容，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是鼓励还是别的。
　　而她的圣卫小姐——
　　“……”
　　“……”
　　本来以为会在她脸上看到不安神情的露娜，朝那没有丝毫阴霾的湛蓝双眸看去，看着那仿佛说着“我会在这里等您归来”的，好懂、纯真的表情。
　　露娜忍不住伸出了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沿着那顺滑的发丝，又在她的耳朵上轻轻一捏。
　　“……？”
　　“我走了。”
　　“……嗯！”
　　没人不识趣地开口。玛格莉塔目送着冷静，自信，状态完美的露娜跟着工作人员走向舞台的后方，然后她也迈步准备跟过去，可当她走出第一步，传入她耳中的却是远超她高跟鞋与地面碰撞的声音。
　　——轰隆！
　　“？！”
　　雷鸣，可是明明片刻之前——不，就连这个时候天空都很晴朗的。
　　晴天霹雳？
　　这向来不算是好兆头的天候让玛格莉塔停住了脚步，尽管她的灵性直觉并未给出不好的预感，但在迟疑了两秒后，少女还是转身，跑向了歌剧院的侧门。
　　几十米的走廊有着美丽的玻璃花窗，外面的天空正失去耀眼明媚的辉光。狂风隔着墙将卷呼啸吹入耳畔，等少女冲出这栋华美的巴洛克歌剧院，晴朗的天空已经汇集起一层薄薄的阴云，灰暗与铅色被这突如其来的狂风从遥远的地平线推动，仿佛铁马冲锋，洪流倾泻，隐隐有电光闪烁，在短短的时间里便逼近了帕列斯，将晴朗蚕食。
　　——暴雨将至。
　　不止是她们，街上的人们都注意到了这一点，留守马车的车夫们纷纷撑起驾驶席上的雨棚，
　　“……为什么，这个时候……偏偏是这个时候……”
　　玛格莉塔本能地感觉到一种不对，可是她无从判断这种感觉来自何处。
　　“哦，这个是「暴雨术」啊。”
　　这个时候，跟过来的猩红看着天边的阴云，半是感慨地说了一句。
　　“大概是机构和哪个大巫师……也有可能是某个有天赋的纹章巫师打起来了吧，这么大规模的风暴术可真是不常见。如果是其他地区的巫师过来投靠巫术会的，那巫术会大概会想尽办法把这个巫师接应进去吧。”
　　“……「暴雨术」，这个，是巫术吗？”
　　“嗯？是哦「暴雨术」有一个特点，吸气，有没有闻到一种特别清冽的水汽的味道？”
　　“——确实有。”玛格莉塔深吸了一口气，那涌入鼻腔的，明明雨还没有落下，空气也毫不湿润，但那股好像已经被雨水洗刷后的清冽味道，让少女立刻意识到这就是自己那种不对的感觉的根源。
　　“可是，明明没有神秘气息……”
　　“按照你们组织的说法，这属于神秘力量的伴生现象，就好像你不管拿具备神秘性质的火焰还是普通的火焰去烧水，水烧开的沸腾现象都不会有神秘气息一样，这属于大范围巫术的伴生现象。”
　　猩红摇着扇子，颇为感慨地说着。
　　“放心吧，虽然不知道这个巫师在什么地方，但这个巫术的可怕之处要长时间维持才能体现出来，对于帕列斯这座有不错排水系统的城市，就算下个两天两夜也只是为城市做个大扫除。可能会有倒霉的家伙被暴雨中不受控制的雷劈中，但不会影响到现在舞台上那位的，不如说，气温降下来后，评委可能会更有耐心一点。”
　　“是这样吗……”
　　玛格莉塔还是不放心地让在天空中监视的影鸦们四处看了看，在确定也没有看到莫比乌斯机构请求支援的焰火，也没有看到疑似机构和巫师正在交战的动静后才放下了心来。
　　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巫师和机构的对抗，引发的一场波及整座城市的暴雨吗……
　　在这个时候，玛格莉塔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和街道上这些对神秘一无所知的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事实上，如果不是猩红告诉她，说不定她真的只会把这场雨当作是普通的，一场不合时宜的暴雨而已。
　　“好了，她大概已经准备上台了，我们走吧，我想你也不愿意错过她的表演吧。”
　　“……嗯。”
　　世界从来不会围绕着某一个人转动，而每个人的舞台，都只有自己才是主角……吗。
　　转过身，玛格莉塔沉默着，和猩红一同回到了歌剧院中。
　　当舞台上的乐曲响起时，暴雨落下了。
　　焦灼的暑气被雨水洗刷，凉意从歌剧院的各个通风口涌入，让评委与台下的观众也精神一振。
　　但站在舞台上的身影没有。她的状态已经达到了最好，也无法再有提升。乙太留声机传出的声音通过复杂的空腔和声学设计在舞台上形成的，身临其境般的音场中，在旋律流淌到那个已经听过无数次，刻入身与灵的深处的音符时。
　　白色的天鹅展开了翅膀。
　　她在湖中之月里梳洗自己的羽毛。
　　她的翅尖在光中划出一串美丽的涟漪。
　　她振翅、拍水，柔弱可怜的身躯正因某个并不存在舞台上的手执弓箭的王子而战栗，但即便战栗恐惧，她仍旧没有慌乱，正是这样的身姿吸引了那位王子，吸引了每一双凝视着这支舞的眼睛，而倾泻的雨流人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音乐停息，舞蹈结束。安静的会场，掀起不输于之前任何一位舞者的掌声。
　　“感觉观众们的反应更加激烈呢。”
　　后台的歌剧院工作人员也在窃窃私语，虽然他们的声音不大，但玛格莉塔的尖耳朵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嗨，你也在这干好几年了吧，应该知道，和那些圈子里随便一问都有人知道的有名舞者比起来，大家都更喜欢隐藏着身份的黑马。”
　　“是更喜欢这位舞者的样子吧，虽然看不到脸，但是她看起来就和那些常年锻炼的舞者不同，更符合人们对一位公主，一只柔弱的白天鹅的想象。”
　　他们不是专业的舞者，但眼界也不差。
　　“就是不知道过会跳黑天鹅时会怎样，虽然这个样子对白天鹅来说简直是……完美，没错，简直是完美的，但作为黑天鹅……这么矮的身高真的能展现出那种气质吗？”
　　“我看悬啊，和你打赌，这个女娃连和男人啵嘴都没啵过，一个成功的黑天鹅别说要让人恨不得把她按在床上，至少也得让看得人把裤子顶起来……”
　　“停停停，我们可是正经剧院，《天鹅湖》也不是脱衣舞，而且你肯定没舞台上的评委懂黑天鹅。”
　　“但我懂男人啊……而且，黑天鹅这个角色本来就在一定程度代表着……”
　　但这些议论就难以入耳了。
　　玛格莉塔狠狠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瞪了一眼，可是由于她可怜的身高，她的眼神在中途就被不知是谁的身体阻挡，没能传达到那些小声说着下流话茬的人的眼里。
　　音乐重新响起。换上黑色衣着的露娜重新踏上了舞台，在宫殿富丽堂皇的乐曲中，完成了那黑色的天鹅那凌厉，高傲的登场。
　　玛格莉塔的双手都攥紧了，大拇指在其他手指的紧压下，甚至有些发痛。
　　但很快，一双有些陌生的手握住了她的拳头，玛格莉塔一愣，转过脸，看到玛丽安正朝着自己文静地点头。
　　“相信她。”
　　然后另一只手也被握住了，这次是猩红。温暖与清凉让少女的紧张暂时被抚平，她轻轻地点了点头，重新从幕后看向舞台。而血族的王女则像是恶作剧似地对着慢慢了一步的姐妹两挤了挤眼睛，让欧琳丝鼓起脸，玛丽用口型“哎呀哎呀”地叹息了起来。
　　玛格莉塔没有注意到这边。
　　她看着舞台上的公主，看着那只黑天鹅，她在宫廷中穿行，模仿着白天鹅的舞步迷乱群臣，让王子——让现在并不存在于舞台上的王子和宫廷群臣一点点落入她黑色羽毛的陷阱。她成功了，她当然能够成功，因为她是黑色的天鹅！她骄傲地扬起脖颈，快意地旋转，彻底脱下白天鹅的伪装，那妩媚的身姿让任何人都为之倾倒……吗？
　　音乐结束了。
　　舞蹈也结束了。
　　台下的掌声响起，却没有……之前那么热烈。
　　露娜停止了舞步，朝着观众与评委鞠躬，随后幕布缓缓降下，她的表演结束了。
　　“……果然，我就说吧。这女娃跳白天鹅完美，黑天鹅不行，没内味。”
　　稍远处，之前那群工作人员又开始议论纷纷。
　　“她压根没想真的诱惑那些看她的人。”
　　“动作虽然标准，却没有吸引力，一板一眼，不过，考虑到她应该只是个学生，也别要求太高了。”
　　“那个身高和太年轻的身姿在跳黑天鹅时实在是一种劣势，她恐怕都还没成年，就算再怎么努力摆出勾人的动作，不会真的有人会对那样的女孩兴奋吧。”
　　“其实……我确实有点……”
　　“……警察！”
　　可玛格莉塔已经无心去管那些了。
　　看着回到她身边，就好像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的露娜露出的平静的笑容，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露娜只是对着自己的圣卫小姐摇了摇头。
　　“好了，我已经尽了我最大的……”说着，露娜顿了一下。“最大的努力，无论结果是什么，我都能够坦然接受。”
　　……是这样吗？这样的话，玛格莉塔没能说出来。
　　“那么，接下来……”
　　“接下来，就让我们等候结果吧。”
　　露娜摇了摇头，和友人们一起站在在舞台的幕后，看着从新的舞者走过身边，站上舞台，表演，走下。
　　对这些竞争对手，露娜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评价，无论这些舞者的表现如何，她都不曾紧张，也并未放松。渐渐的，舞台后面的舞者数量变多了，即使结束了自己的时间，她们也没有回到休息室，而是在舞台的后方等候着结果，随着时针在下午的时段走过一半，就连那些早就上过场的舞者也来到了这里。
　　歌剧院外的暴雨直到抽签抽到最后一位的舞者踏上舞台前才结束——可谁还在意暴雨呢？
　　那位舞者走下台后也没有回休息室而是站在舞台边，等待着结果的宣布。
　　没一会儿就有工作人员过来通知她们，请她们去休息室等候，选拔的结果将在一段时间后公布。
　　一同公布的还会有那始终蒙在神秘面纱中的来自圣铎拉贡帝国的芭蕾舞团的真实面目。
　　于是，停留于此的舞者们纷纷离开了，回到各自的休息室中，等候着结果的公布和揭示——正是这段等待的时间是最难熬的，幸运的是，没有过多久，一位工作人员便走进了露娜的休息室。
　　“——很遗憾，这位小姐。”
　　尽管他带来的，并不是令人振奋的消息。
　　“虽然您的舞技已经相当优秀，但是，评委们认为，对于荣冠的舞台，您还欠缺了一些……”
　　工作人员尽可能委婉地说着。
　　“……我可以问一下，哪些人最终入选……不。”
　　露娜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
　　“能够表演《天鹅湖》的舞者，是哪位呢？”
　　“是欧雅莉小姐，评委在她和帕拉蒂小姐之间犹豫了很久，最终选择了她。”
　　“是吗……我明白了。”
　　落选。
　　但是露娜的表情很平静，那张平静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那么，我们该走了。”
　　“希望您不会因为这一次的失败而感到过于沮丧。”
　　“嗯，没什么好沮丧的，只是一次失败而已，这样的失败早就已经习惯了……对了，最后，会与这些脱颖而出的人一同在舞台上表演的芭蕾舞团是……”
　　露娜淡淡地和这位工作人员聊着，听到她的询问，这位工作人员的脸上，流露出了一种陶醉和恍惚的表情。
　　“是圣铎拉贡帝国芭蕾舞团。”
　　“每一个芭蕾舞演员都一定梦想自己如果能够进入会怎么样的……大陆最好的芭蕾舞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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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9节 EP.75 入夜

　　“……你说什么？”
　　“居然是？！”
　　短暂的沉默后，比起露娜，反而是欧琳丝和玛丽安首先惊呼了起来。
　　“是真的！这一次应邀前来帕列斯艺术节进行交流性表演的芭蕾舞团，是圣铎拉贡帝国芭蕾舞团！虽然不是历史最悠久的，但是却是公认的，艺术成就最高的芭蕾舞团舞团之一，而且……”
　　“……而且还是，第一个让原本没有得到正确评价的《天鹅湖》，变成芭蕾艺术最高峰的芭蕾舞团……”
　　欧琳丝也恍惚地说着。
　　圣铎拉贡帝国芭蕾舞团，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个芭蕾舞团的地位，那就是帝国的国宝。即使是大陆各国派去圣铎拉贡帝国的外交大臣、特使，也只有一部分人能在在最高规格的接待时看到她们的演出。
　　这舞团自建立起离开帝国在大陆上演出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每一次都会对各国的芭蕾艺术带来强烈的冲击。
　　接下来那些脱颖而出的人……会和这个芭蕾舞团一同献舞？担任舞剧的主角？
　　这简直是——不考虑成为青史留名的伟大舞者的话，这完全是一个芭蕾舞者一生能达到的最高成就了！！
　　“……这真是令人……惊讶，不过，和我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请代我恭喜那几位脱颖而出的舞者，我们……就先告辞了。”
　　唯独露娜的表情完全没有变化，她从椅子上起身，离开休息室。玛格莉塔她们连忙跟上了过去。露娜穿过了后台的走廊，把舞台方向的欢呼抛在脑后。从侧门离开时，也无视了一个气急败坏的，正对着一位记者诅咒的女人。她漠然地回到了马车上，等到玛格莉塔她们也乘坐上来后，吩咐车夫把她们送回枫丹馆，接着……
　　她叹了口气，从车窗看着香榭丽大歌剧院的玻璃花窗。
　　“回去吧，让我们先把玛丽安小姐送回去，然后……回枫丹馆。”
　　“露娜大人？”
　　“……不管怎么说，我都失败了。”
　　撑着脸，露娜没有看坐在自己身边的玛格莉塔和坐在对面的玛丽她们，她没有和她们中的任何一人对上视线，只是看着窗外，表情平静。
　　“这段时间以来她们帮助了我这么多，我……我现在没法去面对她们，不如说……我也无法面对你们，抱歉，让你们失望了。”
　　那张完美的公主面具让她看起来没有任何的激动或者悔恨，但是……
　　“露娜大人……”
　　玛格莉塔下意识地想要握住她的手。
　　她感觉得到自己所保护的公主殿下的心绪，那——那并不如这副表情那么平静，但是，也不像两天前，马车受到死骸游行的死者攻击前时那样的不安和激荡。
　　总体来说，露娜的情绪很稳定。
　　就如流淌着不可见暗流、却风平浪静的海面。
　　“不、没什么的……不过这真的是……很遗憾，是的，很遗憾……”
　　在玛丽安说完这句话之后，除了把玛丽安送回提莉哥黛拉家族的时候，整个归途之中不再有人开口。
　　……………………………………………………………………………………………………………………
　　枫丹馆。
　　露娜和玛格莉塔从马车上走下不久，丹丽女仆长已经站在了宅邸的入口。
　　她们本来准备了小小的庆祝活动，不过从露娜和玛格莉塔的表情上，这位精干敏锐的女仆长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对着身边的女仆使了一个眼色后上前迎接。
　　而这位女仆点了点头告退，她会立刻前往厨房，让原本应该作为庆贺的额外点心变成晚餐的甜点。
　　“欢迎回来，露娜公主殿下。”
　　走下马车后，露娜并未向似乎不打算下马车的玛丽、欧琳丝以及猩红问些什么，她就像是急不可耐地想回到自己的房间一样，连玛格莉塔也被她丢在身后。迎上来的丹丽在对她表示大浴场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使用后，她才停下脚步，思索了片刻。
　　“……说的没错。或许，我的确需要放松一下。”
　　说完，露娜又补充了一句：
　　“然后，把画室准备一下，我得……我得画些什么。”
　　“……遵从您的意志，露娜公主殿下。”
　　尽管并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要画画，不过丹丽也并未问出口。得到了现在最希望得到的答复之后，露娜点了点头，走入了宅邸的大门。
　　自顾自地，完全没有考虑还在马车旁边的其他人。
　　“……玛格莉塔，露娜就拜托你了，萨德小姐那边，就让欧琳丝去说吧。”
　　看着那个好不动摇却孤单的背影，玛丽叹了口气，转过脸对玛格莉塔说着。
　　本来她想说的是“我和欧琳丝”……但这个时候，猩红提醒了她一句：
　　“还不离开的话，你故乡那边可就难解释咯。”
　　“……说的也是，我必须走了。玛格莉塔，记好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无论如何都不要让露娜一个人待着，绝对不能离她太远……不对，这些作为皇家圣卫的你肯定比我更清楚的吧。总之，就按照平常的方式待在她的身边吧。”
　　顺便一提，在枫丹馆的人员面前，玛丽没有换下那套在歌剧院里的伪装。
　　毕竟这座宅邸的人是很清楚，她是什么时候，又因为什么样的原因离开帕列斯的。
　　“虽然很想留在这里帮你们一起照看露娜……但我必须回罗曼城了，本来一开始只有半天的空闲，现在拖了多半个下午，商会那边搞不好开始担心了。”
　　玛丽头疼地揉了揉额头。
　　她有心想做些什么，但现在的情况是，她必须离开了。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但很快，她又有些迟疑地开口：
　　“虽然玛丽姐这么说……我却觉得，露娜大人可能需要的是一个人好好休息，放松的时间……”
　　玛丽用力地摇了摇头。
　　“就是露娜这样的人，在这种时候才千万不能让她一个人脱离人们的视线呆着，想不开——虽然不会，但如果她一个人胡思乱想奇怪的念头出来就麻烦了，绝对不要离得太远，就算被她指着鼻子赶出去，也要死皮赖脸地留在露娜的身边，明白了吗？”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适合“独自一个人冷静”这种方法，尤其在那个难搞的公主殿下的身上。她反复地强调着必须时刻粘在她身边，在玛格莉塔不断点头之后才凝重地抬起头看向枫丹馆的正面。
　　但露娜的背影早就一句从那里消失了。
　　“那么，我就去萨德宅邸见侯爵他们了，晚点会回来，嗯，也会把贝莉带回来的。这段时间，露娜就交给你了。”
　　“把你姐姐送回去后我也会回来看看的，就安心一些吧。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
　　最后在欧琳丝和猩红都把话说完后，马车离开了枫丹馆的大门。
　　深吸了一口气，玛格莉塔也转身走向了宅邸，并且向无声地跟着自己的女仆长说着今天所发生的事。
　　等到说明完情况，她们也来到了大浴场，但这个时候，浴场的女仆推门而出，看到她们走过来后，脸上有些慌乱的表情才平静了一些。
　　女仆长和玛格莉塔也看到她推着的，由散发着幽香的木料搭成的小车，上面放满了在服侍一位身份尊贵的女士入浴时所需的所有精油，香薰以及昂贵的香皂和沐浴乳。
　　“露娜大人让你不要打扰她吗？”
　　一般来说，女仆把这辆小车从浴室推出来的时候，都是浴室里的人已经清洗完了身体，想要一个人悠闲地泡澡……
　　“不是的，丹丽女仆长，玛格莉塔小姐，露娜公主殿下她……只是在浴室里简单的淋浴了一下就离开了，说是……要去画室，然后就直接离开了。”
　　……或是沐浴者已经离开了。
　　丹丽的表情有些僵硬，玛格莉塔也愣住了。说着要洗个澡好好放松的露娜只是简单的淋浴之后就离开，去了画室，这让玛格莉塔直觉地感到了不对。
　　但更让少女感觉不妙的是女仆接下来说出的话。
　　“而且，露娜公主殿下连身体也没擦，衣服也没穿……我想为殿下披上一件浴袍却被她呵斥了，让我不要多管闲事……露娜公主殿下的表情很可怕。”
　　“你说什么？！”
　　浴场门口朝着通往二层的楼梯方向有一串水迹，这是刚刚玛格莉塔就注意到，却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的。
　　而被女仆这么一说，玛格莉塔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自己保护的公主殿下结束沐浴后，身体也没擦衣服也没穿就走出浴场，在白昼的走廊中漫步的场景。
　　这座宅邸一直以来都是女性住客多于男性，所以宅邸里的仆从也是女性数量比男性多，尤其是这段时间露娜她们时常不在，工作量大减后，丹丽给宅邸的一些仆人轮了假，现在还在枫丹馆的男性除了罗曼王国来的那些王室护卫，就只有宅邸的主厨。
　　他现在正在厨房准备着晚餐，所以只要不靠近厨房，不离开宅邸，枫丹馆内完全可以视为没有异性，但即使如此——
　　不擦干沐浴完的身体、不穿鞋、不着片缕地在白昼的宅邸中行走，自己守护的那位公主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吗？
　　当然不。
　　那纤细的身体到底是被什么样的冲动所驱使，驱使着她走向枫丹馆的画室呢？
　　她说要放松，那是谎言吗？
　　不，少女的直觉告诉她那不是，至少在庭院里说出时并不是，只是在沐浴中她想到了什么，她决定去做些什么。
　　——可她要去做什么？
　　为什么拒绝女仆为自己披上衣物？
　　这会是——某种神秘力量的影响吗？
　　手腕探入裙摆，玛格莉塔紧握住圣银的铳刃，她用动作询问，瑟莱忒以振动作答，那个答案是否定，被它纳入铳刃握柄的黄金指轮没有感到丝毫神秘气息。
　　玛格莉塔稍微安心了一些，接着她意识到面前的女仆现在还揣揣不安，以为自己冒犯了明显处于某种不太自然状态的公主殿下。
　　“没关系的，露娜大人只是现在心情有些不好，她不会责怪你的。”
　　少女出言安抚，尽管随意代表自己的上级发言有些僭越，但身为这栋宅邸里和露娜最亲近的人，她的话还是让女仆的表情稍微放松。
　　“丹丽小姐，我现在就去画室，然后，宅邸里可能会有些混乱，不过……”
　　“我明白，我不会让仆人们瞎传些不利于露娜公主殿下的流言的。”
　　“万分感谢。”
　　说完，玛格莉塔快步沿着走廊上的水迹，来到了枫丹馆的二层。这道由水组成的足迹中断在了画室门前。
　　门前还站着两位女仆，
　　“玛格莉塔小姐……”
　　就在不久前，她们听从女仆长的指示来整理这久座许久未有人准备的画室，看到玛格莉塔走来，她们紧张地呼唤她的名字，玛格莉塔可以想象露娜在从她们面前走过时是什么样的状态——身体濡湿，片缕不着，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眸或许喷薄有她也未曾见过的火焰，那火焰吓到了这些女仆，以至于她们的瞳孔中还残留有胆怯的灼伤——
　　“露娜大人把你们赶出来了吗？”
　　“嗯、嗯……我们在整理画室……虽说如此，本来宅邸的每个房间每天都有好好整理，随时可以使用……”
　　“虽然露娜大人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眼神看着我们，可是那个眼神……那就眼神让人感觉非常的……痛苦。然后又听到了画架被推倒的声音。”
　　“……我明白了，这里就交给我吧，你们去丹丽女仆长那里，告诉她这件事。”
　　“好，好的……”
　　女仆们松了口气，离开了。
　　与她们相反，在女仆离开之后，玛格莉塔深吸了一口气，敲了敲画室的门。
　　“露娜大人，我可以进来吗？”
　　“——玛格莉塔小姐，我正在画画，请不要打扰我，也不要进来。”
　　门后传来的话语依然是平静的，平静得一如今日的之前所有时刻，一如之前玛格莉塔与这位公主相处的所有日子。
　　平静得让少女无法确认她心情刻度的指针究竟在哪条刻度线上。
　　没一会儿，门后的公主再度开口：
　　“你不用在外面等着我，玛格莉塔小姐，我会花上不少时间——也请不要用你的小乌鸦盯着我，玛格莉塔小姐，在我的画完成前，我不太喜欢给人看。”
　　“是的，露娜大人，请放心。但也请让我在外面等候您，这是我的——我的职责。”
　　“……随便你。”
　　只有在这句话里，平静之下，不知为何掀起了些许波澜。
　　然后。露娜不再开口。
　　背靠着画室的门，玛格莉塔把自己的尖耳朵竖起，她听到颜料被粗暴地挤上调色盘，画笔在画布上涂抹，激动地、激烈地，这动静不像一位淑女在绘画，而像是一位刷墙匠在对着一面墙壁宣泄自己的愤怒，自己的不满，还有……
　　悔恨。
　　玛格莉塔默默地站在门外，从白昼到黄昏再到夜幕慢慢将霞光驱逐。欧琳丝还没回来。期间丹丽女仆长过来询问过晚餐事宜，那也是这段沉默中唯一的一次交谈。
　　“是的，我很期待，虽然我可能会要比较晚才能用餐……”
　　露娜表示她很乐意有一段美味的晚餐，这让玛格莉塔和丹丽都松了一口气——不论如何，只要愿意吃些什么就是好事。
　　然而，就在这段对话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
　　——砰！
　　画室里却传来了令人不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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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0节 EP.76 释放

　　那听起来像是陶瓷的调色盘跌落在了地上，发出破碎的声音。但玛格莉塔清楚，那位公主绝不会让那美丽且昂贵的调色盘从手中跌落。
　　这也是淑女的修养。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压抑着，却无法完全压抑住的痛苦口申口今。
　　——砰。
　　人的身体和地面相撞，玛格莉塔已经握住了门把，房门被锁封闭，但她也早有预料，圣银迅速地伸入锁孔，在自己的持有者呼唤自己的名字之前打开了画室的门扉，让捂着小腹，跪倒在地面上的公主的身影映照于自己银白的表面，也映照于玛格莉塔的眼瞳。
　　“露娜大人！”
　　少女发出一声惊呼来到了露娜的身边，她迅速地检查着露娜的身体，确定没有外伤——包括那些碎裂的调色盘的碎片造成的——也没有神秘的气息弥漫。接着她看到了血，那嫣红的血液触目惊心地在地面雪白的瓷砖上漫开，那是从伤口之外的地方流淌的血液，那是伴随着、伴随着公主的痛苦而流淌的血液。
　　——巨大的精神压力或者不稳定的情绪会导致生理期的到来提前或者延后，同时如果原本就有痛经的毛病，精神状况和情绪上的问题，会让原本的毛病更加严重。
　　在脑海中浮现的，是玛丽姐告诉自己的生理学知识。
　　在眼前跪倒的，是丢下调色盘和画笔，用双手捂住小腹的公主。
　　她白金色的长发还没有完全被风拭干，因为难以忍受的疼痛那肌肤比平日更加苍白，映照着从大腿上流下的一小摊血，那样得刺目。
　　“露娜大人，我立刻去叫医生——坚持一下，我现在就把您送回房间——”
　　心脏好像狠狠地抽了一下，少女咬紧了嘴唇，伸手搀扶起好像已经站不起来的公主殿下。
　　“该死！玛格莉塔，我没有让你进来！出去！我的画还没画完，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画出来的画——还没有画完！”
　　可她的耳边传来的是露娜的呵斥。那平和的伪声终于崩裂了，完美的公主脸上的不在意与冷静彻底消失，挣扎着，想要用颤抖的腿站起来的露娜完全没有看玛格莉塔，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画布，盯着上面的色彩。玛格莉塔下意识地看向了那张铺开的画布。
　　在那上面，玛格莉塔看到了一个舞台，没有炭笔和铅笔描绘的精细素描铺底，颜料在画布上泼洒着大块的红和大块的金，那些花纹与幕布的形状还不精细，却已经让画面富丽堂皇，让每个人都能理解这舞台的荣光，也能理解——理解舞台上那蜷缩、挣扎、用灰暗的色彩涂成小小一团的人影。
　　这幅画还没有画完，尽管现在它已经十分有力量，然而被自己搀扶着还没站起来的身体中蕴含的力量比已经挥洒在这画布上的更大，那仿佛摇动的火山，喷薄炽热的岩浆。
　　“所以说——！！！”
　　风声从一只抬起的手的指尖传来，但在接触到玛格莉塔的脸颊之前，又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即使痛苦，依然愤怒。即使暴躁苦痛折磨着这具身体、折磨着着小小身体里那个坚强的灵魂，她也没有把怒火真正地宣泄到自己的身上来。
　　那愤怒，甚至也没有多少是因为自己……
　　说不定这位公主殿下真的很想扇自己一耳光。
　　但她没有这么做，她控制住了自己——又是控制，即使是已经做出失态之举却依然控制着自己至少没有真的做出最坏的结果，在社交场上着或许值得一整首十四行诗的称赞，但现在，玛格莉塔却觉得或许还是挥下来比较好。
　　无论是露娜还是她自己，说不定那样都更加好受。
　　但露娜还是放下了手，她只是怒视着玛格莉塔，一字一顿地说着。
　　“我还没有，把它画完。”
　　“……我知道。”
　　“那么现在就给我——”
　　“请让我帮助你，露娜大人！”
　　在愤怒的公主殿下下达命令之前，玛格莉塔用力地抱紧了她，在她的耳边大声地说着：
　　“请让我帮助你，露娜大人，帮助你完成这副画，就好像在河谷时一样！现在露娜大人必须完成这副画，我明白的，但是现在您连站都站不起来，这样下去是无法完成作画的！所以，请让我帮助您！对我来说，也只有尽快让您完成您想做的事，才能让您赶快去休息。”
　　画室中安静了下来。
　　那双红宝石的眼眸中闪过了一抹诧异，但就在玛格莉塔以为这份诧异要持续很久的时候，露娜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了。
　　她不想在这上面浪费再一分一秒，从她的话语中玛格莉塔意识到了这一点：
　　“那么就让我站起来，把画笔和调色盘拿过来，还有——把那种红色，把那种红颜料涂到我的身上，正面，锁骨到小腹，到我的上臂，全部涂上，涂满！”
　　“诶……是！”
　　这个指令让人难以理解，可是玛格莉塔明白，这就是自己现在所能为她做的了。
　　找到调色盘，将露娜所挑选的颜料挤入，捡起画笔在水槽中清洗递入那仍忍受着痛苦耳颤抖的手中。
　　但是露娜站不起来，小腹那痉挛的疼痛让她仅仅是跪坐着就是极限了，但是她只是咬着牙让玛格莉塔把画板从架子上拿下铺到了地上，以及——
　　让玛格莉塔拿来一个杯子，放在身下。
　　玛格莉塔不知道露娜想做些什么，但是现在要做的不是询问。在画笔重新在画布上飞舞时，她也拿起了画笔，将露娜调和好的颜料涂抹在她的身上。
　　用嫣红覆盖苍白，用一种血肉般的色彩，覆盖着真正的身躯。
　　胸口，小腹，双臂。
　　“已经可以了吗？”
　　“是、是的。可是您到底是……”
　　在露娜最终停下画笔的时候，玛格莉塔点了点头。她放下画笔的时候，露娜的正面，肩膀及以下已经被红色的颜料涂抹。就像露娜要求的一样，这颜料没有干，红色的液滴挂在露娜的身体上，她感受了一下这个感觉，展开了双手，随即在玛格莉塔询问她要做什么之前，扑倒在画上。
　　就好像想要把自己也压入这副画里一般，用力，用力把自己的身体印在画布上。
　　“露娜大人？”
　　然后她起身，看着印在画上，由红色颜料所描绘的人性，那朦胧的，就像把舞台以及舞台之中那个蜷缩的人体一同笼罩在一起的人形。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看向了那杯已经盛了薄薄一层血液的水杯。
　　“呵、呵呵……我之前还在想，那里都找不到合适的红色，但这不是正好吗？”
　　“露娜大人……您到底要……”
　　她伸手，用自己的手指，沾上了从自己身体之中流出的血液，她凝视着那渗入指甲缝中的血液，突然猛地抬起手，猛地挥下。
　　一阵指甲与画布剧烈摩擦的声响。画面上那个有着双臂的红色胴体上立刻出现了一道更加扎眼和鲜红的血痕，那就像猛兽的爪迹，就像把血肉从身躯上挖走一般从画布上挖走颜料，用真正的鲜血取代，而这位公主仿佛也真的成为猛兽，她扑向画布，用纤长的指爪撕裂着、撕裂着属于她自己的身体。
　　玛格莉塔终于见到了她的放纵，她的**，犹如沉睡的火山，在喷发时撼动大地与峰峦。
　　只是片刻，画布上的胴体便遍布伤痕，但这还不是结束。染尽血色的手指重新抓起了画笔，沾着杯中的鲜血在画布上肆意涂抹，在双臂的位置向下画出羽毛，那些鲜红的羽毛层层簇簇而成为一对占据着舞台，包裹着舞台，又要从画布上冲破而出的羽翼。
　　最后一笔落下，羽翼成型。
　　看着这副由自己画就的图画，露娜缓缓垂下了笔，那股强烈的**从她的身上褪去了，就像是用一场淋浴洗去了宿醉后身上酒气，她凝视着画布，那由她的身体与血共同绘就的绘画，由低下头看着沾上各种颜料的自己的身体。
　　“……呵，梦想的代价……原来是在有的时候，就……”
　　这句话没能说完。
　　从公主的手中，画笔再度落下，杉木的笔杆与地面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露娜大人！振作一点！露娜大人！”
　　在玛格莉塔的身边，就像是燃烧殆尽一般，露娜的身体一歪，在少女的怀中昏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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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1节 EP.77 因为、是梦想「上」

　　“只是低烧和生理痛……是吗？”
　　“根据检查结果和你们提供的症状描述，也只有这样的结论了。根源应该还是接近近生理期时身体比较虚弱虚弱。诱因则是过大的精神压力、还有冷水浴后自然风干——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只要好好休息，保证营养，很快就能痊愈。不过，我还是会开一点止痛药和退烧药，前者是很多贵族小姐在这些时候都需要的，而后者在低烧长时间不退的时候再用，圣香槟街区我记得有全天营业的药房。”
　　“医生，实在是麻烦您了。”
　　“这是我的职责。如果有其他变化再联系，或者直接去医院。至于身上这些颜料，并没有过敏或者起疹，但夏后月的天气炎热，还是尽早为她擦洗干净比较好。”
　　“嗯。”
　　床边传来一阵笔尖在纸张上书写的声音，然后是某种木箱合拢的声音，自己的圣卫小姐致谢的声音，最后伴随着门扉关闭的声音，脚步声远去了。
　　那轻轻的“砰”地一声让半梦半醒的头脑猛地清醒过来了。
　　头晕晕乎乎的，隐隐作痛。身体则一边感觉到有些凉，一边又因为汗水而感觉十分不适。
　　“……”
　　露娜睁开了眼睛。身上没有衣服，但盖上了薄毯，还穿着……像是尿布一样的东西。在背后，凉席已经因为自己的体温不再凉爽。水枕好像刚换过，里面可能加入了些地下冰库的碎冰，冰冰凉凉的感觉降低了过高的体感温度，却也让头疼更加剧烈。
　　还不止如此，她的肚子上放着一只……热水袋？
　　还没完全清醒的露娜对这种从小腹上传来的温暖不陌生，可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放个热水袋，虽然那温度的确缓解了一些腹部的疼痛，可是热水袋的温度也让她分外焦躁。
　　随着意识越来越清楚，接着回到她感知之中的是口渴，然后是饥饿。身体内外都是一塌糊涂，各种难受的感觉让这位因为过去侠盗的经历体力比绝大多数公主要好很多的少女感到一股强烈的虚弱。
　　她想要爬起来，但是在将身体撑起之前，少女的手臂就失去了力量，让她刚刚抬起的身体重新回到了凉席上。
　　但这个动作至少让她摆脱了热水袋和让自己的身体挪到了凉席比较凉爽的地方，在床边等待的人连忙来到她的身边将她搀扶着，坐了起来。
　　“感觉怎么样？”
　　“……感觉很差……非常差……欧琳丝，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露娜摇着头，花了好一会儿才聚焦的视线认出了自己的友人。
　　“晚上1点40分，再过个60分钟，就是好孩子该睡觉的时间了。”
　　窗外不知何时已经染尽夜色。在枫丹馆的主卧室里，满脸写着“我想说教”表情的欧琳丝坐到露娜的身边，把床上的热水袋塞回了她的手里。
　　“肚子还痛的话就把这个塞回去。但如果你宁愿痛着也不想变得更热……”
　　“这不是当然的吗。是谁想到在大夏天用热水袋缓解生理痛这种……天才的主意的。”
　　“那还用说吗？”
　　“……”
　　“……”
　　露娜深吸了一口气，把热水袋放到床头柜的台灯下，然后用自己的手捂住了肚子，拉开了抽屉，从中拿出了一只橡胶做的小玩意。
　　她现在穿着一件尿布似的东西，大概是因为自己昏过去后其他人只能帮自己穿上这种这种传统的生理用品，但醒过来后，比起这热到让人抓狂的东西，她还是更想要更先进的东西。
　　这甚至压倒了她的口渴和饥饿。
　　“……我去帮你洗一洗。”
　　欧琳丝伸手从少女的手中抓过了那只月亮杯走向盥洗室，没一会儿，少女拿着洗净的生理用品、一盆水和毛巾回到床边，看着用不太熟练的动作——毕竟在生理期没来时，露娜只学习性地用过两次——把类似尿布的生理用品取下，放入月亮杯后的友人，一边把毛巾打湿递给她，一边开口：
　　“那么，为什么会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这些事本来让女仆做就可以，但是欧琳丝偶尔也会想照料一下自己的友人，尤其是她做出了出乎意料的事的时候。
　　“你是指什么？”
　　“这里只有我，露娜，没必要戴着你那张面具，而且因为虚弱，你的假面本来就摇摇欲坠。”
　　“……说得也是。”
　　露娜叹了口气，一股疲惫、却放松的神情慢慢浮现在她的脸上，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眸仿佛变得更加明亮，她接过欧琳丝递来的毛巾，坦率地说了一声谢谢，用毛巾擦拭着自己的指尖与身体。
　　汗迹和血渍都被洗去后，已经干掉的颜料就不是用湿毛巾随便擦干净的了。显然，欧琳丝的问题也指的是这个。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但我必须……必须完成那幅画，时间不多，如果不能尽快把那副画完成……我就再也无法完成它了，我的这一次失败会变得毫无价值、不，不是价值，是意义，是我不想让这次失败变得毫无意义，所以……”
　　露娜沉默了片刻，弯下腰，把沾着自己血的毛巾放进水盆。
　　“那幅画我看过了，画得很好，那就是你在信里说过的‘直接画法’吗？虽然不是你一直以来的风格，但那一定是你最好的作品之一。”
　　欧琳丝回忆起那幅画，回忆起那喷薄的色彩和张扬的笔触，她看着自己好友身上的颜料的色彩，柔声地说着：
　　“你后悔了，后悔自己与那荣冠的舞台失之交臂，在最后一轮选拔被刷下，你后悔了是吗？”
　　“……我不知道。”
　　“露娜——”
　　“我真的不知道。”
　　露娜低着头，蜷曲起身体，靠在床头。
　　“你在那幅画中看到的是我的后悔吗？或许……或许有，但那不是全部，更多的是……我只是……”
　　王国的公主抱着膝盖，银色的长发从身边垂下，她看着自己并拢的双足，纤细的脚趾同样蜷缩。她的声音中断了，就像是不知道该如何用言辞表达她所感受到的东西。
　　“我想欧琳丝你应该是可以理解的吧，你曾经来过这个城市，曾经为了入学大陆上数一数二的学院，那是你的梦想不是吗？至少曾经是，可是你失败了，哪个时候……就在不久前我感受到的，或许就是同样的东西。”
　　“……是的。”
　　这次轮到欧琳丝沉默了片刻，露娜说的话让她回忆起了很久之前、真的是很久之前的事。这个时候房门也随之打开，宅邸的女仆长亲自端着一碗冒着香甜气味的粥走入，看到已经醒过来的露娜，她的神色有所放松，但旋即她感受到了在这里弥漫的对话的气息，于是平静地将粥放下，在“您没事真的是太好了”这样说了之后，欠身离开。
　　“但是你可能弄错了一件事，露娜，我在这座城市并没有面临破灭，那次落选只是让我……没错，只是让我认识到了我真正想要的东西，真正的梦想。”
　　等到丹丽离开后，欧琳丝才重新开口。
　　“但看起来，这真的是你的梦想了，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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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2节 EP.78 因为，是梦想「下」

　　被欧琳丝那双和玛格莉塔相似，却又在某处有着决定性不同的眼睛看着，露娜重新垂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趾。
　　“……直到知道那是圣铎拉贡皇家芭蕾舞团之前，都还不是。”
　　是的。
　　直到知道通过最终选拔的舞者会和什么样的芭蕾舞团共演之前，直到她提出那个问题，得到那个答案之前，她的那个梦想，还不是一个——一个会因为失败而让她如此痛苦的梦想。
　　严格来说，她来到这座城市的真正动机并不是梦想那么高尚和神圣的事，她只是想试着填补遗憾，而这个遗憾其实数年前她就已经坦然接受。所以露娜以为自己可以平静地面落选，就好像大学毕业时面对教授们对自己毕业演出的评判。
　　然而命运却给她开了一个玩笑。
　　在她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之后，那无比苦涩的后悔，那灼伤一般的愤怒，几乎要将身体撕裂的痛苦还有不知何处讥讽自己的声音一起涌入了嗡嗡作响、仿佛被人轮着一柄铁锤重重砸了一记的脑海中。
　　这些从身体深处涌上的难以言喻的强烈的情感撕碎了记忆里自己的坦然，把她的平静和从容踩在脚下大肆嘲笑。那个歌剧院的工作人员真挚地说出口的「每一个芭蕾舞演员都一定梦想自己如果能够进入会怎么样的……大陆最好的芭蕾舞团！」更是让她忽然间意识到一个事实，一个直到失之交臂才意识到的事实。
　　站在最好的舞台上，尽自己的全力跳出最好的舞——
　　她真的是把这件事当作梦想的。
　　而那些情感……就是梦想破灭后的痛苦。
　　听完挚友的话，欧琳丝的表情有些意外。
　　“……梦想……吗……以前你还和我与玛丽姐说，你根本没有什么梦想，只有应尽的责任，而那些责任更重要和伟大，在这面前，所谓的梦想只是不重要的东西。”
　　“我一直以为我没有。”
　　露娜抿了抿嘴唇。
　　“但有些东西只有失去后才会知道是多么重要，也有些东西，直到破灭后才能明白……那到底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一点都没错。”
　　欧琳丝喃喃地说着。她想起了玛格莉塔诞生的那个夜晚,那个在某种意义上……失去了自己最喜欢的人的时候。
　　“一点都，没错。”
　　现在，她明白露娜的感觉了。
　　但她毕竟是王国的公主，她掩饰着这一切回到了枫丹馆，但是在沐浴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了猩红在选拔前对自己说的话语：
　　——到此为止了吗？
　　——这样就结束了吗？
　　如果这里就是结束的话，自己的这个梦想——有生以来第一次强烈的想要实现的自己的梦想还能剩下什么？等到吃完晚饭，上床休息，等到明天的朝阳升起，自己又会变成什么样？
　　我不想那样！
　　“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让我意识到，我不该就那样在浴室里等到心情平复，一旦平复了，那宝贵的感受就会真的彻底消失，彻底被遗忘，而我会回到一直以来的日常，这件事就像投入海中的石块，无论溅起多大的水花和涟漪，最终都会……最终都会……”
　　露娜抬起手，自己的指甲缝隙之间，还有着颜料的碎屑。
　　那是她第一次以那样的方式作画，任何画家都会对那疯狂的绘画方式摇头，那根本不能算是艺术创作而只是一种癫狂的宣泄，但即便如此——
　　那也是那时她所唯一能做的了。
　　就算让露娜现在再画一副，也已经完全画不出来了。
　　“之后打算怎么做呢？从现在开始踏踏实实地重新磨练绘画的技艺，带着这次的悔恨努力下去么？”
　　“……我不知道。”
　　露娜叹息着。
　　“我对在绘画的梦想不如舞蹈上的渴求深，原本那个模糊的弥补遗憾的念头变成梦想，变成梦想又破灭之后，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做，也不知道能做什么。我……唉……”
　　这位公主身上一直以来的强势与自信，已经哪里也看不到了。
　　欧琳丝对此也完全不陌生，因为她也经历过这样的时期。
　　“……不管以后要做什么，现在先喝点水，吃点东西。你还在发烧，医生也说了，要补充营养。”
　　所以，她只是把露娜扶到了桌前，看着她用温水润湿了干燥的嘴唇，然后有些颤抖地拿起了银质的汤匙，但这个时候她不由得一愣。
　　在绵密的白粥上，用金色的奶油写了一句话。
　　「请打起精神来」
　　虽然不知道这是谁的授意，但露娜的嘴角轻轻地勾起了一抹弧度。
　　“……谢谢。”
　　她轻声地说着，将粥舀起，送到嘴边——
　　“——烫！”
　　下一秒，她因为嘴唇触碰到的温度小声地惊呼起来，那银色的汤匙也掉到了自己的腿上，雪白的麦粥也洒在了她的腿上，带来一阵激痛的烫灼感。
　　露娜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擦，但从旁边伸过来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那股灼烧感被另一种湿热所覆盖——柔软的唇瓣和濡湿的舌尖飞快地舐去了洒落的麦粥，又轻柔地抿去沾染的唾液。凉水迅速地将疼痛感抚慰，在露娜的呼吸平静下来之后，欧琳丝才从她的大腿上抬起头来，看着她错愕的双眼。
　　“你在做什么”的质问被无视。蓝色的瞳孔中，“你小心一点啊”——就好像这么说着。
　　“……抱歉，看来我实在是累坏了，居然连汤匙也拿不稳。”
　　露娜苦笑着，伸手去接欧琳丝手中递过来的汤匙，生理痛、疲惫和精神上的打击确实是对她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就算是过去卸下那张面具，这位公主也从来不曾在欧琳丝的面前表现出自己如此……如此无防备的一面。
　　在汤匙即将从自己手里被抽走的时候，欧琳丝的手指忽然加大了力量。
　　“……”
　　她沉默地看着露娜，这副表情让后者露出了疑惑的目光。
　　“……欧琳丝？怎么——唔？！”
　　然后将后者的话语打断。
　　欧琳丝跨坐到了露娜的身上，用力地把她按在椅背柔软的靠垫上，刚刚抚慰了自己不小心造成的疼痛的双唇有些粗暴地覆盖了刚刚才得到凉水滋润的唇瓣，已经不再发烫的粥滑过齿尖带着牛奶和蜂蜜的甘甜，在迟钝的意识反应过来前露娜的饥饿身体已经做出了最本能的吞咽反应，将这食物送入了胃袋。
　　“欧琳丝！你在做什么？！”
　　“喂你喝粥。”
　　“……啊？！”
　　“要是真的把自己烫伤了就不好了，还是我来吧。”
　　说着，欧琳丝转过身，用汤匙舀起了加入牛奶、蜂蜜，还有将煮好的鸡蛋蛋白切碎放进去，很适合病人吃的粥，她面无表情地吹了吹汤匙中的粥，然后将它递到露娜的嘴边。
　　“喝吧。”
　　“我、我自己可以……”
　　“病人就乖乖听话，把粥洒到地上的话，既麻烦宅邸的女仆，也会让精心做这些食物的厨师伤心的，还是说……刚刚那种喂法更好？”
　　“才不——”
　　“那就乖乖用餐。”
　　在露娜张开嘴的一瞬间，欧琳丝就把汤匙塞进了她的嘴里，难得自己的友人这么弱势，她可不打算放过这样的机会。
　　“……可是这样的话，要是被玛格莉塔小姐看到……唔……”露娜咽下了嘴里的食物，有些不安地看着房门的方向。“……欧琳丝？为什么你用这种表情看着我……”
　　“果然还是这个样子的露娜更加坦率一些呢。”
　　撇了撇嘴，欧琳丝“呼——呼——”地吹散牛奶麦片粥的热气，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
　　“如果你真的对我和玛格莉塔一点想法都没有，那么又为什么要在意被看到这种事呢？”
　　“……”
　　“放心吧，我那个笨妹妹现在肯定是自己去给你拿药了，但就算是以她的速度，往返的时间也足够喂你吃完……来，除了粥还有些别的，张嘴……”
　　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露娜只好沉默的接受着欧琳丝的喂食。除了牛奶麦片粥，还有用烤的极嫩的牛肉薄片、脆爽的苹果与一奶酪做成的烤串，在荤素平衡的同时味道也很友好不会对疲倦的身体带来负担，除此之外还有蓬松柔软的小面包，欧琳丝把这些只有半个鸡蛋大小的点心沾上粥，送到露娜的嘴里，那轻盈的口感也十足地美味——
　　不过在面包还剩几个的时候，一阵急促的、离得还很远但在这里都听得到的声音猛地传了过来。
　　“……”
　　作为在听觉上有优势的埃兰迪尔人，欧琳丝比露娜更早听到这串正在飞快靠近的脚步，而毫无疑问，会这么急匆匆靠近的人，只会有一个。
　　于是欧琳丝猛地从露娜身上跳了下来。
　　“……”
　　露娜皱起了眉毛，有些疑惑。
　　刚刚说不在意被看到这种事的就是欧琳丝自己，但现在她的样子可一点都不像不在意被看到……不如说，根本就是非常担心被她的妹妹看到的样子。
　　“我回来了！露娜大人醒过来了——哇！”
　　不过，还不等露娜进一步去思考，房门被推开，脸上流着汗的玛格莉塔大喊着露娜的名字闯进来之前就站在一旁，用一记手刀敲在了她的额头上。
　　“不要大吵大闹的闯进病人的房间。药，买回来了吗？”
　　“啊，诶，是、是的，止痛药和退烧药都买回来了。”
　　“我看看……都是用餐过后再喝的药，没有说不能同时服用……那么露娜，要喝吗？按照医生的说法，等待身体自愈才是更健康的方法。”
　　“……当然要喝。”
　　说着，露娜无言地接过了欧琳丝递来的药剂。
　　比起让身体更健康，她现在更想尽快摆脱发烧乏力的状态，至少得恢复一些体力把身上的颜料洗去，而且……
　　被强迫着喂食这种事，她可不想再来一次了……
　　………………………………………………………………………………………………………………
　　等到把因为服药后变得困倦的露娜从浴室抱回房间让她睡下，时间已经在2和3的刻度之间走了一半。
　　是该休息的时间了。
　　然而玛格莉塔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重新来到了画室之中。在一副激痛刚刚完成的画作前，她看到了一身漆黑的猩红正沉默地凝视着画布上伤痕累累的身体，凝视着那些比起画就时颜色更暗的伤口与羽翼。
　　“你还在这里啊，猩红小姐。女仆们准备好了房间，如果需要休息……”
　　玛格莉塔对这位血族的王女说着。
　　在把玛丽送回帕列斯后，猩红和欧琳丝一起回到了枫丹馆，在医生来之前她就对露娜做过检查，而在知道露娜画了这幅画后，她就一直在这里。
　　现在，听到玛格莉塔这么说，猩红把自己的视线从这幅画上移开，在少女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揽住她的腰，把玛格莉塔拉到自己的身边，一起注视着这副画作。
　　“别说这么不解风情的话嘛，夜晚是血族活跃的时间，更不用说，还有这么棒的艺术品放在我的眼前，如果能配上一瓶244年的雷米亚红酒，这简直就是最完美的时间了。”
　　“……就算你这么说，我可腰准备休息了哦。欧琳丝姐姐还等着我呢……”
　　“嗯？即使在这边的宅邸你们也是睡在一起的吗？”
　　“不、只是……再睡觉之前，我必须得去和欧琳丝姐姐……那个……做姐妹间的晚安吻……”
　　这不是一个适合对外人说的理由，玛格莉塔知道，就如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脸一定很红一样——不过，少女也不确定自己脸红是因为和其他人说这姐妹之间特有的亲昵活动，还是因为脸颊上感受到的微凉的柔软……
　　“啊，那可真是很有吸引力的事，这么看来，为了让玛格莉塔小姐在这里陪陪我，我得拿出更具有吸引力的东西来呢。”
　　这么说着的猩红狡黠地一笑，伸手搂住玛格莉塔的脖子，让少女的脸颊与她身体上一道柔软、丰满的曲线更加地亲密接触。
　　大多数时候，这位血族王女的衣着是如夜色、也如她那没有燃烧起来时的双眸一般幽黑，这是因为这些衣着是由她豢养——或者说共生，就像玛格莉塔与那些小影鸦一样——的阴影蝙蝠变成的，经过猩红的训练，这些魔物在衣物外形上的模拟堪称完美，可是它们毕竟不可能连布料的质感也完全还原，就好像钢铁再怎么也不会和丝绸一样，玛格莉塔可是体验过的，这样的“衣服”穿起来，就感觉只是身体上罩了一层极轻极透的薄纱。
　　“猩、猩红小姐？”
　　“你的反应果然很有趣，玛格莉塔小姐。但这还不是我给出的全部哦。”
　　看着一脸慌张但却完全没打算从埋入的柔软中离开的少女，猩红微笑了一下，故意耸动了一下胸口，然后才接着开口：
　　“对于你而言最具有吸引力的东西是——你知道吗？那位公主殿下画的这幅画，意外地可以从神秘学的角度进行解读哦？”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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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3节 EP.79 身是心的囚笼

　　就如猩红想的一样，在她抛出最有诱惑力的饵料之后，玛格莉塔立刻从她的胸口抬起头来，满脸紧张如炸毛的小兽。
　　“可是露娜大人身上并没有……并没有神秘力量的气息啊？”
　　“并非所有的神秘事物都有气息，而且，我也没说这幅画有神秘气息，只是说它可以从神秘学的角度来进行解读。”
　　猩红看着这个已经经历了相对于她踏入这边世界的时间而言过多也过于重大的事件的少女，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
　　“那是，什么意思呢。”
　　“总之先听我说吧，这幅画想要表达的东西是很明确的，对吗？”
　　“……嗯。”
　　玛格莉塔是看着这副画被完成的。在这个过程中，她就在露娜的身边，她的双眼目睹着颜料的挥洒，她的灵性感受着心灵的咆哮——是的，不是“颤栗”也不是“悸动”，而是“咆哮”。
　　露娜身体里那如火山喷涌般的力量透过这些色彩被刻印在画布上，那些怒火、那些悔恨、那些失去了什么后才终于发觉那是何等重要的悲恸。
　　所以这幅画是压抑的，哪怕颜色明快，笔触自由。
　　“而要从神秘学的角度解读这幅画，那么关键就是画面中几个元素的含义：舞台上蜷缩的黑色小人，笼罩小人的肉红色身体虚像，伤痕，还有双臂变作的羽翼。”
　　猩红一一指向这些画面中的元素，就像是一位正在向学生提问的老师。
　　“这些元素的含义都可以从作画者的经历和绘画的方式看出来，玛格莉塔小姐，你说得上来吗？”
　　“……当然。”
　　玛格莉塔深吸了一口气，首先看向舞台中央，被灯光聚焦却蜷缩匍匐的人形。她站在舞台上，却连灯光都无法照亮，她同样也无法起舞，露娜用简单的色彩关系描绘出了这个小人的无力，而这个代表的……
　　“这个，是代指露娜大人自己，在选拔中被刷下去的自己。也可以看成是表演黑天鹅时没能跳好的露娜大人，但总之，这个意象是「失败」一类的。”
　　接着，少女看着那具肉红色的身体，这个的色彩不深，因而在画面上看起来就是一个人体躯干的虚影，考虑到这个的作画方式，这个毫无疑问代表着……
　　“这个虚影代表的是露娜大人的身体，也可以作为露娜大人自己的意象。身上的这些伤痕是露娜大人对自己的愤怒，或者说惩罚，只有这个双臂化作的翅膀……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说完，玛格莉塔看向猩红，然而血族的王女的表情却有些……微妙。
　　“虽然我说可以从作画者的经历和绘画的方式看出来，但玛格莉塔小姐，你的目光也太聚焦在你那位公主身上咯。”
　　“诶？是、是这样吗？”
　　“是哦，看起来玛格莉塔小姐想要成为一位执行官，还得需要等多的历练呢，不过现在嘛，听好了哦，这些画面元素的指代是很明显的，关键就在于这个用身体印在画上的虚影，玛格莉塔小姐说的没错，这个代表那位公主的身体，也可以作为她自己的意象，但问题在于……是「自己」的哪一部分。”
　　猩红伸手触碰着画面，一边半是引导半是解释地说着：
　　“哪一部分……？”
　　“人的自我是多面的，在一些人面前是侩子手的人，回到家后说不定是个温柔的父亲，在一些人面前唯唯诺诺低声下气的人，在另一个领域或许就是无人敢质疑的独裁者。人的「真实自我」和「社交自我」有时会相差甚远，就算是我——”
　　猩红摊开手，微笑地看着玛格莉塔。
　　“在玛格莉塔小姐面前和其他人面前也是不一样的哦。”
　　“……这个我还是能够想到的……”
　　玛格莉塔缩了缩脖子。
　　“可是这个虚影代表的会是哪一边呢？”
　　“答案不是很明显吗？刻意用自己的身体拓印而出的图案，就像玛格莉塔小姐说的一样代表她的身体，而会被人直接接触到的身体，在日常生活中直接与世界和其他人产生接触的身体，所代表的毫无意外是「社交自我」，然后，在这个虚影之中，那个小小的黑色人影当然就是作为对应的「真实自我」。而正好两者是内与外，容纳和被容纳的关系，这个结论我有九成的把握。”
　　“而知道这个之后，其他的意象就很容易解析了。”
　　猩红再一次把目光放在了这些伤口上。
　　随着时间的经过，这些用血撕裂的伤痕色彩已经变暗，再过一段时间，说不定会暗如舞台上蜷缩的人形。
　　“伤口是伤害，同时也是开启的意象，在某位星界之中的伟大存在的密传中有这样一句「想要开启某些道路，人必须先开启自己」，这种开启的方式就是在身上造成伤口，伤痕既是伤害也是门，既是痛苦，也是解放——而在另外的星界存在的密传中还有这样的话语。”
　　顿了一下，猩红轻声低语，那声音很轻，但在那些词句被吐露时，圣银感受到它包裹的黄金指轮忽然轻微地震动了起来。
　　神秘的气息伴随话语弥漫，古老的言辞传达着神秘的睿智：
　　——「身是心的囚笼，世界是身的囚笼」
　　这是比关于伤口的密传更接近一种神秘本质的力量。
　　“所以，这副画从神秘学角度来解释就是……露娜大人意识到自己的「真实自我」被「社交自我」束缚，想要通过伤口的密传来开启自己……可是，露娜大人怎么会知道开启的密传？”
　　玛格莉塔瞪大了眼睛。可是她的直觉却在告诉她这不太可能，因为露娜对于神秘方面的知识了解的并不多，尤其是涉及到星界存在的密传知识，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如果不知道，那大概就只是一个巧合了，有很多密传知识意外的从非神秘学的角度也说得通，比如说……「欲得羽翼、先舍双臂」，抛去这作为某给神秘学仪式的原理性的含义，在日常生活中也可以理解为为了得到什么，就必须先舍弃什么，而羽翼向来是解放、自由的意象，所以也可以看作是，她想要舍弃什么，获得解放。”
　　猩红幽幽地看着那双涂画着羽毛的翅膀。
　　“虽然那位公主不一定真的知道这些知识在神秘学上的意义，但这不代表她就不能以非神秘学的方面来理解和运用，我也只是说这副画可以从神秘学的角度来解释而已。是的，从这个角度看，这幅画描绘的是作画者的自我被其自身所束缚，内心深处的自我渴求着解放，也懂得如何解放和蜕变，她知道自己需要开启自己，让双臂化作羽翼，这样才能突破身体的禁锢，才能在舞台的灯光下纵身起舞，她知道——但她没有去做。”
　　“……诶？”
　　“这不是很显然吗？就好像选拔之前她也知道比起看看那些小说还有更有效的方法，但她也没有去做。而且谁都没有阻止她去做，是她自己不去做的……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这幅画想表达的是相同的东西呢？寻求解放的是她自己，知道如何解放自己的是她自己，但不知道因为什么理由不去做这一切的……也是她自己。她把一切留在了这幅画上又是为了什么呢？是为了时时警醒自己还是就此把这封存，这就要看明天她打算怎么做了。”
　　感慨地说完，猩红不由得又重复了一遍：
　　“真是封闭、压抑的家伙啊……”
　　“……露娜大人……”
　　玛格莉塔也耷拉着她尖尖的耳朵。她感觉自己似乎触及到了一些什么，但是仔细去感觉的时候，却又好像只是触及了一抹幻影，一道青烟，从她的指尖滑过，什么也没有抓住。
　　“等明天，我会和露娜大人谈谈的。”
　　最后，少女只能这样说。
　　“是该和她聊聊，虽然说这是个神秘无处不在的世界，虽然说这些即便是不懂神秘学知识的人也有可能想得到，虽然说那位公主殿下是个聪明人，而强烈的冲击正好适合聪明人琢磨到以前没有想过的知识……但同时有这几种神秘学意象糅合还是无法不让人在意，人是无法想象出自己完全不知道的事物的，一定有什么契机让她有了这些认知。”
　　“嗯。”
　　画室中的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在月光的照耀下，玛格莉塔和猩红久久地看着这副画作。一直到画室的门被敲响，一脸不悦的欧琳丝出现在门口之后，玛格莉塔才在猩红打趣的眼神下，被自己的姐姐拉回了房间。
　　等到画室的门再度合拢，依然留在房间里的猩红却没有把目光从房门的方向移开，她维持着那神秘的笑容，低声感慨了一句：
　　“哎呀哎呀……没有想到玛格莉塔小姐这么早就被解放出来了。”
　　“虽然月光不会暴露，但是这位小姐总有卷入奇怪事件里的倾向，这样的话，得做的更小心一些……”
　　话音刚落，她忽然猛地抬起了头，快步地走到了画室的窗前，探出头四处查看着。
　　“……错觉吗……还是我神经过敏呢……”
　　那一瞬间，在这个方向，她似乎察觉到了一个有点熟悉的气息……
　　…………………………………………………………………………………………………………
　　退烧的药剂效果很好，第二天早晨，露娜的烧就退了，不过由于生理期的虚弱，欧琳丝和玛格莉塔强烈要求她好好在床上休息——有些意外地，露娜并未对此表示反对，原本玛格莉塔还会以为她又会逞强地要去画室画画，但看起来，落选的打击对露娜而言实在是很大。
　　“反正，我现在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甚至说出这样，玛格莉塔难以想象会从她的口中说出的话来。
　　当然，玛格莉塔也已经仔细询问了露娜在画那幅画时的感受，然而露娜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画出那样的画面，无论是身体上的伤口，又或者是将双臂变成羽翼，她都完全不清楚在神秘学上的意义。
　　虽然玛格莉塔还是有些疑虑，不过这样看起来，也只能归类为某种巧合了。
　　这一整天露娜都在枫丹馆中修养，阅读——当然是普通的小说——而到了下午，洋馆中迎来了几位探望的客人。
　　“露娜小姐居然……”
　　“露娜小姐已经没事了吗？”
　　“说什么没脸见我们……其实那孩子才是最难受的人才对吧。”
　　并未事先约好，但却在差不多的事件来到宅邸的玛丽安与萨德母女在从玛格莉塔和欧琳丝口中听完昨天的事后，都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是的，让你们担心了，不过露娜大人没事的，只是在生理期间有些虚弱，现在不便会客……不过……”
　　“不过？”
　　“虽然只是我的感觉，但如果萨德夫人想要探望的话，我想露娜大人应该不会拒绝才对……”
　　“如果可以的话，我的确想和露娜小姐聊一聊呢……”
　　“那样的话——”
　　虽然说是不便见客，不过实际上也只是因为“生理期”时女性不应出席社交活动的习惯而已，如果主人和客人都不在意——更重要的是都是女性，那么在家中的会客也不会有什么人嚼舌。
　　不过，果然最开始的气氛还是有些尴尬。在见到萨德侯爵夫人后，露娜的表情有些窘迫，不管怎么说，这段时间她都得到了对方倾力的协助，结果却因为自说自话地“无颜去面对”而在结束后没有亲口去告诉她们结果，这果然还是相当失礼的，也对不起这对母女的好意。
　　不过无论是侯爵夫人还是萨德小姐都没有在意这一点，都已经过去了。在对话中这部分的话语甚至只占据了不足两分钟的时间，之后，萨德小姐就问起了露娜的打算。
　　“如果露娜小姐暂时没有别的预定的话，不如就先别想那么多，好好享受艺术节吧。”
　　知道露娜暂时没有预定之后，萨德小姐这样说着。
　　“无论以后要做些什么，至少现在可以放松心情。”
　　“……我确实打算这么做……可是就算这么说，我也不知道去做些什么……或者游览一些什么。”
　　“啊啦，如果露娜小姐愿意相信我的话，可以让我来推荐一些景点和活动吗？”
　　拍了拍手，萨德小姐的脸上露出了令人信赖的微笑。
　　于是，在艺术节的开幕式过去了8日之后，属于露娜的帕列斯艺术节，终于真正意义上地，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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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4节 EP.80 艺术节的巫师们「上」

　　“夏后月31日，帕列斯皇家天文台预报天气多云转晴。现在是早晨7点，气温31度，冰桶和醒酒药剂准备好了吗？在酒吧里喝通宵的客人们差不多要被扫地出门了，我们今天也是提前抢到了一个好位置，要好好地大赚一笔哦！”
　　临时搭建的棚顶，红发的青年把手放在眉毛上遮挡着阳光。
　　他一边眺望不远处正有许多人从酒吧里摇摇晃晃地走出，沿着行道树的影子歪七扭八的往这边走的街道，一边盘算着今天能从这些多金又豪放的酒鬼身上搞到多少金镑。
　　“少废话了，莱昂，快滚下来帮我们好好准备！你要是想偷懒就不给你分成了！”
　　就在下面，一位正在不停地把装着玻璃瓶的盒子从马车上搬运到充当店铺的棚子里，忙得蓝色的卷发一跳一跳的少女尖声地叫了起来。
　　眼看伙伴要找一块石头把自己砸下去，缩了缩脖子，秉持着不和女人吵架的绅士原则，莱昂刷地从棚顶上跳了下来，从她的手里接过盒子，露出一个自以为迷人的笑容。
　　“好、好！伊碧斯，别那么生气嘛，本来就是这么热的天，你再这么生气，就连那些醉醺醺的客人都不敢靠近了。”
　　“哼，要是你的油嘴滑舌能给我们多拉几个客人倒好，对着我们耍嘴皮子有什么用。”
　　在裙子外面还套了一件围裙的少女白了他一眼，在自己手上的盒子被莱昂拿走后她也没有站着休息而是来到了马车前，从另外一位同伴手中接过另一个箱子。
　　“就是说啊，难不成你还想从我们之中找到你的公主殿下吗？不会吧？如果是那样那我先拒绝。”
　　“啊，我也是。”
　　“都是知根知底的熟人了，莱昂你这种……还是容我拒绝吧。”
　　“你们好吵啊喂！就不能多考虑一下我的纯情吗？！”
　　红发的青年把盒子放下，有些窘迫地对着这些相识了接近十年的同伴——或者用同类更能准确描述彼此关系的女性喊着。
　　“玛丽莲小姐可是说过，今年的艺术节会是20岁以下的英俊男性——像我这样的——最容易找到天命之人的一次，看好了，我在这次艺术节里一定会成功脱单的！”
　　然而在他自信地说完，正在忙于准备的少女们却纷纷笑了起来。
　　“——扑哧，还像你这样呢，唉，我这有镜子，你要不要照照看？”
　　“戴莉，那可是我送给你的镜子哦，难道你忍心让我们之间的友谊祷词画上句号吗？”
　　“啊，说得也是，让镜子里照出他的话，说不定以后都不能正常使用了呢。”
　　“说话也太毒了吧你们，我怎么了我，难道我这个样子不帅吗？”
　　挺胸，叉腰，莱昂看着玻璃瓶上倒映着的自己英俊的脸，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笔挺帅气的夹克和衬衫，一条金属骷髅头的腰带和巨龙的胸章更是让他平添了一股豪放不羁的帅气。
　　这是他有生以来最帅气的时刻，也是最主动的时刻，再加上节日里找寻自己的另一半更容易成功的神秘力量，还有熟识的占卜师提供的好运符石，他今年一定可以为自己持续18年的独身主义者身份画上一个句号，拥抱新的人生！
　　“是是是，大帅哥，你最帅了，但艺术节都过去快一周了，你的天命之人在哪里呢？”
　　戴莉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指出了一个残酷的事实——从艺术节的第一天开始，她们的这位前辈就在四处搭讪，就和每一位被节日的气息鼓动起斗志，如同昂扬的公牛四处冲撞的年轻人一样。但是节日中的女士们显然是更优秀的斗牛士，一群群的蛮牛在城市里四处冲撞，但女士们只是轻巧地让他们擦过衣角，少有人被撞入心房。
　　至少莱昂搭讪的女士都是这样，看着他斗志昂扬地离开，垂头丧气地回来，这已经成了近日少女们的谈资。
　　而在事实面前，莱昂完全无力反驳，只能不那么有底气地说了几句“那、那只是还没有遇到而已。”“缘、缘分的事能怪我吗？”之类的话。
　　于是少女们的笑声更加激烈了，店铺内外充满了欢乐的空气。
　　都说一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为了吸引那些宿醉的色大叔增加营业额，分配给这个贩售醒酒汤药和早餐的摊位的全都是少女，她们笑起来的时候白生生的胳膊啪嗒啪嗒地拍打着最近的桌子或者自己的大腿，这看起来就更像是鸭子在拍打翅膀了。
　　莱昂寻思了一下，觉得如果不用巫术，他是打不过三千只鸭子的，当然吵架也吵不过，就算用上巫术也吵不过，所以他很明智地闭上了嘴，麻利地把东西搬运完后，瞟了一眼那些笑得花枝乱颤的少女们大方领露出的锁骨下的白皙肌肤，察觉到他的视线，少女们，尤其是伊碧斯翻了个白眼，大大方方地给他看，甚至她还主动把衣领再拉下来了一点，让那对可爱的雪兔看起来差一点就要从衣服里跳出来一样。
　　莱昂摸着鼻子，有些慌张地扭过了头。
　　“淑、淑女要自重！”
　　“那也得是在绅士面前自重，好了，快回你的工作上去。”
　　伊碧斯瞪了他一眼，嫌弃地赶他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同为巫术会的成员，而且是同一街区的成员，彼此之间太熟悉了，莱昂总觉得这些少女压根没有把自己当异性看，虽然这很多时候能让他大饱眼福，但是总有一种从一开始就输得彻底的感觉……
　　怀揣着这种微妙的心情，莱昂悻悻地走开了。
　　他的工作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另一条街道的广场上，而工作的内容则是——马戏团。
　　更准确地说，马戏团的抛球小丑。
　　可不要觉得这是个不起眼的位置，当然，如果你只会在那抛三、四个球还没什么特色，那这的确是个很不显眼也很无聊的位置，但如果你有一手绝活，比如同时抛十多球而且每个球都燃烧着颜色不同的火焰，那么，你不但不会不起眼，还会成为马戏团里的一个王牌演员——
　　就像自己这样。
　　十多个球燃烧着十种不同的焰色，在青年的手中飞舞。帕列斯的孩子们完全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他们的目光追逐着那些美丽的尾焰在空气中勾勒的绚丽图画，并在这些球落入不同的、外面用泥浆塑成火山形状铁桶之中，升起十束耀眼的火柱之后，用无比热烈的掌声表达他们的兴奋。
　　“干得漂亮，莱昂，看到那些孩子们兴奋的表情了吗？我敢打赌，这儿写孩子们会用最自豪的语气吹嘘他们的所见，而他们的朋友们一定会求着父母带他们来这里看这酷炫的演出。”
　　“事实上除了前两天因为占的位置不好没什么客人，现在不都是场场爆满吗？”
　　“休息二十分钟吧，等上午的最后一场演完，你就能休息到下午。”
　　鞠躬，谢幕，穿过火烟，回到幕后的莱昂从容地接受着伙伴们的称赞，在给那些“火山”补充新的金属燃料，以及在那些球上重新涂抹上金属粉末的时间里，莱昂大大咧咧地躺在椅子上，把腿放到桌面：
　　“不知道等演出结束，会不会有美丽的姑娘在马戏团外邀我共进午餐呢。”
　　“你还在做这白日梦啊。”
　　一旁在为另一个演出节目作者准备的棕发青年打趣地说着。
　　“说真的，如果你想讨淑女的欢心，最好还是先重塑一下你的衣着品位比较好，甚至穿你平时的衣服也好过这……”
　　这个青年想了想，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形容莱昂身上满是铆钉的夹克和七分裤。
　　“嗯，你还得处理一下腿毛。”
　　“你在说什么啊，我这套难道不帅吗？我这身难道不帅吗？那些孩子们可是被我迷得不停尖叫。”
　　“可你把孩子们迷得不停尖叫也没用啊……除非你觉醒了危险的癖好，要对那些拖着鼻涕的淑女下手。”
　　“……如果那样做我会进监狱的啊！不说这个了，汉斯，等会中午休息，一起去附近吃点什么吗？还是说你打算继续跑附近的市场？”
　　“当然，我的觉醒药剂就只剩下最后一个「既坚硬又脆弱」的材料了等找到这个，我就能正式摆脱学徒的身份成为巫师，倒时再请你吃顿大餐吧。”
　　“一言为定。”
　　在闲聊的时间里，休息的时间很快就结束了。
　　“「十色火山的魔术秀」上午场最后一场！莱昂，上吧。”
　　“哦！”
　　重新踏上以及布置好的舞台，莱昂在脸上露出了和善的笑容，他抓起了最初的两个球，朝着露天的，谁都可以看的观众席抬起展示：
　　“先生们女士们，快乐的孩子们！五光十色的火山魔术表演就要开始了，首先按照惯例，请各位猜猜看，在我手上的两个球会冒出什么样的火光呢？答对了虽然没有奖品，但是会得到魔术师哥哥的夸奖哦。”
　　宣读着已经轻车熟路的开场词，莱昂的目光扫过观众席的后方。
　　虽然场场爆满，但他们和这个广场管理人约好的是只能进行露天的演出，不收门票费，而只能在表演结束后从客人们那里获取小费——虽然相比起场地的租借费用而言，只是这样的条件就能在这个位置相当好的广场上演出完全不该有别的怨言，但看到大部分父母还是吝啬得连摸出一个便士都不愿意，莱昂还是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把目光投向了路边的马车。
　　在这种场合，就算平日里再怎么痛斥那些贵族和商人，莱昂这个时候也会朝他们挤出最灿烂的笑容。
　　毕竟只要能讨得他们的一张纸钞，那赚得可就比十几个带孩子的客人都多了
　　挣钱嘛，不寒碜！
　　在孩子们争先恐后地猜着“红！”“黄！”“蓝！”“白！”的时候，红发的青年已经扫过了全场，并且遗憾地发现这一场也没有什么体面人来看新奇，他不得不把最后的希望寄于一辆行驶过来正在广场边缓缓停下的华丽马车上，希冀着那其中能走出几位会在演出是驻足，并会在结束后慷慨解囊的体面人士，当然最好还是美丽的淑女——
　　带着这样的希冀，莱昂对那辆马车投以热切的目光。很快马车门便打开了，而从马车里走出的，有着娇小的身体，金色的发丝，在惊鸿一瞥中可以窥见那如同天空般湛蓝眼眸的少女……哎呀？
　　视线相对，红发巫师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这的确是一位美丽的淑女，而且既慷慨，也应该会驻足观看自己的表演，但问题在于……
　　那之后，自己会被她逮到衔尾蛇的巢穴去吗？
　　……………………………………………………………………………………………………………………………
　　“玛格莉塔小姐，怎么了？对那个表演感兴趣吗？”
　　“与其说是对表演感兴趣……”
　　夏后月32日，按照萨德小姐的推荐来看“非常厉害的马戏团表演”的玛格莉塔，因为自己保护的公主的询问而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不如说，是认识表演者……”
　　同行者有猩红以及玛丽安。作为提议者的萨德小姐要赶原稿——当然欧琳丝也是，他们要参与的那个文学集市虽然还有较为充足的时间，但是创作作品所需的时间也更长，猩红是自己跟过来的，而玛丽安则是在听说了这件事后“请务必让我也一起”地跟了过来，现在听到玛格莉塔说认识表演者，提莉哥黛拉家的大小姐的好奇心似乎被勾起来了。
　　“玛格莉塔小姐认识的人的表演啊，那一定很厉害吧，平日里我也没有什么机会看马戏，真想看看啊……”
　　“厉害……那当然是厉害的，而且恐怕是比所有的马戏表演者都要厉害。”
　　玛格莉塔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着。
　　但意识到自己也把这句话说了出来，是两秒后的事。
　　从她这里得到了保证后，玛丽安的兴致更浓了，她挽住玛格莉塔的手，又拉起露娜的手，用和那文静气质稍微有些不符的活泼向同行者们征求着意见。
　　“真的吗，那就更要看看了，露娜小姐觉得呢？”
　　这下，玛格莉塔想怎么说都来不及了。
　　“……反正也没有特别的预定，既然意外地遇上了，那就看看吧。玛格莉塔小姐，能给我们介绍一下那位先生吗？”
　　“是的，露娜大人，这位先生的名字是莱昂，在一家历史悠久的裁缝店里帮工，他……”
　　憋了半天，不能把“巫师”这个词在玛丽安面前说出来的玛格莉塔，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形容：
　　“他很擅长……是的，他很擅长玩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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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5节 EP.81 艺术节的巫师们「下」

　　十色的炎柱升腾，在不要钱的欢呼与掌声之中，莱昂对着眼眸与脸皮都被火光照亮的观众们谢幕，退回到舞台的后方。
　　“好了，莱昂，最后一场演出也很火爆啊。去休息、吃午饭吧，你下午的场次14点开始。”
　　“呼，多谢了，查理老兄。给我倒杯水可以吗？”
　　他重新坐到了那张椅子上，接过伙伴递来的水杯一饮而尽。看到他好像打算在这张椅子上休息一段时间，叫做查理的男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今天不去找你的天命之人了？我看这一场的观众席边不是有好几位漂亮的小姐在你表演的时候看着你吗？其中那位身材特别火辣的女士不是正合你的喜好吗？尤其是……”
　　说着，他在胸前比划了一个男人女人都懂的轮廓，来代指那傲人的曲线。
　　“……不，怎么说呢……”
　　莱昂扁了扁嘴，他想解释一下，可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就在他犹豫地组织着语句时，旁边的布帘拉开，拿着帽子，在头上戴着一对狐狸耳朵的女孩蹦蹦跳跳地走到他的身边。这些可爱孩子的工作是在演出结束后去观众席向观众讨要打赏，通常来说她们一次能讨到多于一先令都很少见了。然而，这个孩子径直走到莱昂的身边时显然很高兴，把帽子放到桌上，双手托着脸颊，左边眼睛闪闪发亮，右边眼睛则像是那些嘴碎的妇人一样，好奇之情几乎要把莱昂身上盯出一个洞来了。
　　“……干什么啊，这么盯着我。”
　　虽然还没有看到帽子里有什么，虽然女孩还没有说什么，但红发的巫师感觉自己的巫师预感（如果真的有这东西）就要把警钟敲响。
　　“哼——哼——莱昂哥哥，你知道吗？有几个漂亮的姐姐给了我们好多小费呢！”
　　女孩把帽子重新拿起来，展示给他——还有后台的所有人看。
　　那里面空空如也，只有零星的三个陈旧的便士，和两张纸钞。但就是那两张一镑的钞票——诅咒那些吝啬至极的市民——这就已经比这两天他们这个马戏团收入的总和还多了！
　　“咻——”
　　查理吹了声口哨，伸手揉了揉女孩的红栗色卷发。
　　“这可是我们今天上午最大的一笔收入了，干得漂亮，小苏西，有没有好好谢谢那位慷慨的小姐呀？”
　　“谢了！不过那位金发的小姐姐说这些是为了莱昂哥哥的精彩演出的！还说，如果莱昂哥哥有空的话，她想要见见你！”
　　说到一半时小苏西的目光已经又重新盯回了莱昂的脸，与此同时，红发巫师的巫师预感里正有超过一百只警钟被一百个小苏西敲得哐哐乱响。莱昂的表情凝固了，一滴汗水从他的额头滑到了下巴。
　　“我……”
　　他预感到接下来会听到什么了。就在他说出了一个“我”后，查理的大手和舞台后面其他人的目光就已经分别落到了他的肩膀和脸上。
　　“我们的火山魔术师终于要找到他的天命之人了吗？而且还是一位出手阔绰的美丽小姐！”
　　“不、等一下，我……”
　　“还等什么呢？反正现在已经是你的休息时间了，就别让那位小姐久等了。”
　　“是呀是呀，莱昂哥哥快去见她吧，我们等着你的好消息哦。”
　　“莱昂小子要发达啦！”
　　“可是，我等一下——！！！”
　　尖声的反抗没有起到什么效果，莱昂被从椅子上拉起来，推着离开了舞台，在他走出马戏团的帐篷站在广场上时，他可以感觉到身后全团的人都在从帐篷的破洞和缝隙中偷看他。但相比起来，还是就在不远处，看到他走出来后就离开伙伴身边靠近的少女的目光更让他紧张。
　　“好、好久不见，玛格……罗曼罗兰女士。”
　　他忍不住站直了身体。他知道自己的反应在身后那些人看来会是变成什么样，但是真的，真的不是那样啊！
　　在这位女士所属的机构眼里，他们这些巫师简直就是行走的不稳定炸弹，是需要警惕与管束的危险猛兽，而巫师这边也视他们为加以迫害的恶党。虽然双方都因为不希望暴力自己的存在而在这座有能力威胁彼此的城市中维持着一定程度的和平，但是就莱昂的了解，这种和平的程度也就是对方不会特别主动找他们这些巫师的麻烦，但如果不幸遇上了，十有**要被折腾一番的程度。
　　在和巫术会内部其他知晓这位女性背后组织存在的伙伴们聊天时，他们还猜测那个组织里是不是有什么指标让那个组织的人遇到他们时不折腾一下就完不成。
　　虽然莱昂觉得他和眼前这位曾有过良好合作的女性关系不算差，不过，这样的情况还是让他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好久不见，上上一次见面时，你还在裁缝铺里偷懒，上一次则是做着些危险却无奈的工作，那么这一次……”
　　玛格莉塔看着面前这个巫术会的成员，尽可能平和地问着：
　　“你又是在做什么呢？”
　　“……就如你所见，在马戏团表演。艺术节可是挣钱的好机会。虽然我们的马戏团不收门票，不过因为我们吸引的人，附近我们的其他摊位挣了不少……嘛，扣去给广场交的摊位费后每个人也分不到太多就是了……看起来你也不是来找我们麻烦的呢。”
　　少女的语气让莱昂松了口气——至少听起来不像是来找麻烦的。而在听完之后，玛格莉塔有些意外地看着面前这个巫师。
　　“我记得在凯普罗时你说过你们的组织会给成员津贴，除此之外，还鼓励你们自己出来……嗯……创收，可以这么说吗？”
　　“……很贴切的说法。”
　　莱昂咧了咧嘴，随后又叹了口气。
　　“但是，做这些事的主要是组织里的新人和还没喝过……你知道的，那种东西的成员，要到我这个阶级，组织的补贴才能让我们不用去做其他工作也可以正常的生活，像他们——”
　　在说起“他们”的时候，红发的巫师并没有为玛格莉塔指出“他们”具体是那些人，他耸了耸肩，向这位在这座城市偶尔能看到的对巫师不那么恶劣的女士解释着：
　　“平日里还是像普通人一样生活的，事实上除了有点特别之处，我们完全就是普通人。想要赚钱最先想到的也是趁着节日去卖点小饼干烤肉串或者手织的头花，既不会在大锅里熬制可疑的药也不会用塞进了头发的人偶以诅咒威胁、勒索什么人。”“
　　莱昂摊了摊手。
　　“看看‘他们’吧，就算是你，就算是我，难道能分清楚他们之间的区别吗？”
　　抬起头，玛格莉塔重新扫视了一遍周围，对莱昂的话表示了赞同。
　　她不知道这个广场上现在有多少巫师，但在玛格莉塔的视线之内，每一个人都和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
　　虽然帕列斯是对抗巫术会的最前线，但也是同情巫师派在机构内比例最大的城市——尽管相较而言仍然只是个小的派别，但至少有一定的话语权——这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吧。
　　恐惧源于无知和偏见，看到这样的场景，正常有同理心的人都会明白，所谓巫师也只是特殊一点的人而已。
　　“不如说，我们做的事可是这个广场上最正规的，不像是那边那两个奇怪的艺人，拿着硬得不自然的玻璃在那里开赌盘，让人赌多大的力量才能把他们那个玻璃打碎……”
　　“好了，你也别太紧张了，我来这里也只是偶然而已，看到你在表演，有些好奇就过来问问看，既然你们没有在干什么危险的事，我也不会来找麻烦啦。不过，我的……主人对你们的表演很感兴趣，知道我认识莱昂先生后想见见你。”
　　“罗曼罗兰小姐的……主人？”
　　莱昂一愣。
　　“罗曼罗兰小姐不是贵族吗？”
　　“……贵族子嗣经常也会在更高级的贵族手下做事，这没有什么奇怪的，来吧。露娜大人因为你们的表演相当开心，我可还想谢谢你们呢。”
　　“啊……诶……”
　　于是，红发的巫师稀里糊涂地被玛格莉塔带到了不远处，有着银色发丝和红宝石一般眼眸的少女的面前了。
　　“初次见面，莱昂先生，称呼我为露娜就可以了，”
　　“初、初次见面……”
　　看到这位举手投足都十足优雅的少女，莱昂更加紧张了。他拉了拉夹克的下摆想让自己稳重一点，但这身衣服想来怎么拉都严肃不起来，他也只好放弃，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请问，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呢？”
　　“不用紧张，莱昂先生，只是想对你们表示感谢，这些演出实在是非常精彩，莱昂先生抛球的技艺真是厉害，我从来没有想过那么多球能抛得那么好，而且每个球都还燃烧着——请原谅，我并不是想问你们这些技艺的窍门，但是莱昂先生的手真的不会被烧伤吗？”
　　“啊，关于这个……”
　　莱昂疑惑地看了玛格莉塔一眼。
　　——你难道没有告诉她我是个巫师吗？
　　他想这么问，但考虑了一下和这位少女的默契程度，红发的巫师就放弃了，他抬起手，用准备好的说辞向这位贵族小姐解释着：
　　“其实这也说不上什么窍门，只要你的手上有足够多的厚茧，然后抛球的动作够快——”
　　……当然实际上，那些华丽的小球表演完全是通过巫术来达成的。能够操控火焰的巫术，一定程度上也可以操控带着火焰的物体。
　　“还有那位表演水箱逃脱的女士，她一定是练习过很多次才能做到那么迅速吧，看到她不小心把钥匙弄掉的时候，每个观众都很紧张呢，请向那位女士转达我的赞美，那实在是非常精彩的表演。”
　　“啊，会、会的，我会的……”
　　……当然，这个表演也根本没有任何练习很多次的要素。那个表演的巫师的血脉是「海洋」，她其中一个巫术就是「水下呼吸」，别说五分钟了，就算是在里面泡一个小时都不会有事，那些紧张，失误和掐着最后一点时间解锁逃出水面，全都是演技和节目效果……
　　莱昂忽然心虚地看了玛格莉塔一眼——这么看起来，他们完全是在蒙骗观众嘛……嗯，但本来巫术就是不会让人知道的，所以肯定也没有问题，这位女士应该也不会无端用这点来找他们的麻烦。
　　不过……
　　等到莱昂带着露娜“如果有机会，想邀请你们来宅邸表演”的，远算不上承诺的遥远面色微妙地离开后，好一会儿之后，红发的巫师才反应过来。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女士们远去，自己却被丢下，在帐篷里偷看着的伙伴们一拥而上，在莱昂的身边看着那远去的几位女士，七嘴八舌地开口。
　　“哟，莱昂，怎么了？惹火了那几位女士，没能共进午餐？”
　　“一定是因为这身衣服吧。”
　　“或者是说话的方式太土了让那几位小姐感到了不愉快。”
　　“我还以为你能勾搭上她们呢。”
　　“差不多可以了、差不多可以了！”
　　莱昂摆着手，打断这越来越离谱的起哄。
　　“我怎么可能和那样的淑女看中，只是那个金发的女士和我曾经见过面，今天偶然遇到所以找我聊一聊，只是这样而已。”
　　“那你怎么一副这种表情啊，简直就像是见了我们的上司被训话了一样。”
　　查理挠了挠头，有些不太理解。
　　“……你说得没有错。”
　　莱昂哭笑不得地回答着。
　　“刚刚那位叫做露娜的女士，就是好像我们上司来视察我们的工作一样，把我们夸了一顿，我现在还感觉怪得不行呢……”
　　………………………………………………………………………………………………………………
　　“……从刚才开始，玛格莉塔小姐和玛丽安小姐就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呢。”
　　露娜有些不自在地看着和自己同行的两位女士。
　　“莫非……刚刚我难道说了不合适的话吗？”
　　“不，要说合适或者不合适，应该算是合适的……不过……”
　　玛丽安犹豫了一下，这样说道：
　　“但是那时露娜小姐的语气简直就像是……视察，对，就像是那位先生的上司在视察他们一样……那实在是有些奇怪。”
　　“……”
　　露娜停下了脚步，那张脸上，少有地露出了窘迫的表情。
　　“啊……莫非我习惯性地用了以往视察节日街道时的语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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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月最后一天求刀片票票和道具投食——
　　存稿一点也没有啦（悲
　　白银姬的更新也没能挤出来（悲
　　六月初又要请两天假，多少补一下存稿了……
　　

    





第956节 EP.82 公主殿下的不擅长之处

　　“……要说的话，听起来确实就像是那样呢，露娜大人……”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
　　刚刚和莱昂的对话里，露娜一个劲地在那里打官腔，什么“替我问候”啦，“做得非常好”之类的，让人感觉她并非客人在游览，而像是上司或者是什么王国的重要人物正在进行活动的视察和审阅。
　　这显然有些不合时宜。
　　红发的巫师显然也察觉到了，所以在离开时的表情才会那么的奇怪。
　　“……看起来是我习惯性地用以往视察活动的语气了，真是失败，明明这里并非我的祖国。”
　　回忆了一下后，露娜皱了皱眉，她为自己的失败叹了口气，而这个时候，玛丽安敏锐地捕捉到了公主殿下这句话里隐含的意思。
　　“露娜小姐以前都是站在视察的立场参与各种各样的节日和活动的吗？”
　　“……嗯，这也是当然的吧。我的身份让我不可能以一个普通游客的立场参与到任何的节日和活动中去，不管是什么节日，我都需要作为王室的代表对活动和节日进行视察，接触主办方，在他们的陪同下视察。正式地去访问其他国家时也是一样，作为客人对当地节庆活动进行视察……”
　　猩红用一副略带些同情的目光看着她。
　　“生在王室也不尽是些好事，不是吗？”
　　“辛苦不辛苦的，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有自己存在的意义，自己应负的责任，对我来说，那就是我的工作、我的责任。我也并不讨厌，这能让我在王国的各个部门给人留下印象，而营造一个参与到实际管理中并且不指手画脚，不强人所难的上位者形象是有好处的……不过这么说起来……”
　　说着，露娜忽然有些感慨地抬起头。
　　“……至少在我的记忆里，一次例外都没有。是的，这是我第一次可以摆脱公主的头衔，作为一个普通人在节日里游玩呢。仔细想想，我完全不知道普通人在这种时候应该做些什么，按照计划的路线逛过一遍就可以了吗？还是说，去买些吃的，买些喝的，边走边吃，看到感兴趣的东西就凑过去……就像这些行人一样？”
　　作为普通的市民和游客应该怎么享受节日，这是任何皇家礼仪教师都不会告诉她的。
　　不，也不是说她不知道在“行为”上该怎么做。虽然不值得夸耀，但露娜毕竟也是有过几年侠盗的经验，比起大陆上其他王国的公主，她和市民们的接触要更多和更深入，她只是……
　　不擅长而已。
　　虽然听起来不擅长享受节日像个并不好笑的笑话，但在露娜这里，却就是如此。
　　“——是的，就像这些行人一样，如果露娜小姐不习惯市民的享乐方法也没关系，除了不会边走边吃之外，贵族和市民其实也是差不多的。”
　　开口的是玛丽安。
　　这位帕列斯的贵族小姐微笑地看着露娜，由作为本地贵族的她说出这样的话，感觉格外有说服力。
　　“如果有目标就悠闲地前往目标，如果没有目标就在看到感兴趣的事时凑过去，节日不就是这样的嘛，不用想太多，重要的是让自己开心。”
　　“……说得也是。”
　　露娜的嘴角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那么，玛丽安小姐，猩红小姐和玛格莉塔小姐有什么目标吗？萨德小姐只是向我们推荐了这个街区，并没有详细推荐有趣的景点哦。”
　　“我听说这附近是有一个很不错的甜品摊子，不过似乎要再晚点才会有，所以不用急。”
　　“我和露娜大人一样，都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有趣的地方呀……”
　　“我是来陪你们的，你们去哪，我就去哪，怎么，露娜小姐，莫非已经有感兴趣的地方了？”
　　“……是。”
　　露娜伸出手，指向离马戏团不远的，围了不少人的地方。
　　那里摆着一台压机，不时有抡动重锤的声音从那里传来，其间还伴随着诸如“哎呀，真是遗憾。”“还有没有人想试试看，自己能否把这美丽的眼泪粉碎”之类的话语，在这个广场的入口处，那里甚至比莱昂他们的马戏团还要热闹。
　　“那就去看看吧，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有趣的东西，但总要去看看才能下定论。”
　　说完，露娜就率先朝着那台压机走了过去。
　　“玛丽安小姐，谢谢你。”
　　在她身后，玛格莉塔快步走到玛丽安的身边，小声地说着。
　　“……？”
　　文静的少女有些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睛，就像是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会从她这里收到感谢，但片刻后她就不再在意这些，只是开心地、笑着点了点头。
　　在这样的节日里，就不要想太多了。
　　——当！！
　　——当当！！
　　等到少女们从人群中挤过，她们正好看到一个健壮的男人气喘吁吁地脱下了和一柄铁锤连在一起的手套，用一副深仇大恨般的表情看着那台压机边缘放着的，一块晶莹剔透的事物。
　　“这玩意怎么可能这么硬？”
　　他气喘吁吁地问着，而站在压机前，戴着一顶高筒礼帽的男人只是优雅而含蓄地笑着回问：
　　“这位先生还要挑战吗？”
　　“……不了，我放弃，让舒伯特特之泪见鬼去吧！”
　　“是鲁伯特之泪，这位先生。”
　　但男人已经没在听了。他把几个便士往压机上一摔，气冲冲地离开了。
　　戴着高顶礼帽的男人眼疾手快地把那些弹起的硬币从半空中一抓，收了起来。接着，或许是察觉到一批新的客人聚集了过来，他摊开手，高声地介绍着他所举办的活动。
　　“女士们、先生们！让我们见证伟大科学的奇迹，这由一位科学家在极度悲伤时造就的美丽、坚不可摧的事物！”
　　也不知道是不是每个街头艺人都有歌剧演员的天赋，这个男人用手按着胸口，讲述了一个可怜的故事：
　　一位少年爱慕着从小长大的美丽女孩，为了娶到他，他努力学习考入了王国的大学，成为了一位科学家，可是他的天资并不优秀，迟迟没能出名，毕业之后，他苦熬了十多年，终于完成了他第一个发明，收获了一些名气与财富，于是他迫不及待地赶回故乡，想要告诉那个女孩自己终于配得上她了，可当他回到故乡，迎接他的却是一座墓碑。他心仪的女孩已经因为一场意外而逝世了。
　　悲痛充斥了他的胸膛，他逃回了家在盥洗室中痛苦的哭泣，他那蕴含着悲痛的眼泪淌入冰冷的水，这个时候奇迹发生了——
　　“那眼泪凝固了，变成了无比美丽的结晶，那是他的痛苦，他的悔恨，他的绝望，它无比坚硬，但又无比脆弱！我之前向各位说过这个吗？没有？那现在让我告诉你们！”
　　说着，男人打开压机，把那块有着一条弯曲的长尾巴、内部还有气泡的结晶——大概率是玻璃，玛格莉塔想，而且还是有瑕疵的——拿了出来，放到一个玻璃罐里，向周围的人展示着，就在少女疑惑着为什么要放进罐子里时，他忽然用力一捏结晶的尾部。
　　在那一瞬间，整个结晶猛然炸开，发出了剧烈的声响，细小的碎片劈里啪啦打在厚厚的玻璃罐里。周围旋即响起了惊呼，大多数围观的人已经看过这块结晶在几轮重锤下依旧毫发无损，可现在，就在他们的面前，这块结晶化作了无数粉尘。
　　“但这样是没用的，这样软弱的力量无法摧毁那位科学家的悲伤。”
　　戴着高筒礼帽的男人重新拿出了一块结晶，一样晶莹剔透，一样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一样里面有着气泡，他重新把结晶放在了压机的边缘，小心翼翼地固定住让它那条脆弱的尾巴不会被触及，然后他重新朝着围观的人们摊开手。
　　“有没有那位强壮的勇士能用你们的力量粉碎这块苦涩的结晶？有没有哪位勇士能够拯救那悲恸的心灵？只要花三个便士就能够挑战，只要能够将这鲁伯特的眼泪粉碎，就能得到总计5个先令的奖金！”
　　他的声音高亢，情绪激动，但是，刚刚挤进来没多久的少女们却叹了口气。
　　“原来是这种活动么……”
　　这算是常见的一种街头活动，即使不是在节日也到处都有，相同性质的包括但不限于店铺的大胃王比赛，扑克比赛和街头擂台。活动的特征有两个，一是参与者需要支付一定的参与费获取参与资格，挑战失败的话不会退还。二则是挑战成功后能得到奖金，有些活动会让奖金随着参与费的提高而提高，但几乎所有的活动，都没有人真正能够得到奖金或者——得到奖金的人和举办者就是一伙的。
　　“不过，那个结晶倒是让我感觉很有趣，虽然那个主办者讲的故事根本就是为了煽情而煽情……”
　　“那个故事大概是假的，但科学家可能是真的，大概是某个科学家无意中发明了这种一捏尾巴就碎，但不这么做就难以破坏的东西，然后被这个家伙拿来招摇撞骗吧……”
　　先不论形式，这种活动的本质是相同的，三位淑女和一位见多识广的血族当然不可能对这种活动感兴趣。
　　“……浪费时间。我居然会被这样的东西吸引。”
　　露娜忍不住叹了口气，有些歉意地看了同行者们一眼。
　　“不用在意，露娜小姐，被有很多人聚集的吸引过去，结果发现并不感兴趣也是常有的事。”
　　“是啊，与其对不感兴趣的东西感到遗憾，还是敢快去找更感兴趣的东西比较好，露娜大人，可不要忘了萨德小姐推荐这里的理由哦。”
　　这个广场之所以被当作少女们第一天的目标，一个理由就是以这个广场为核心的街区素来以在艺术节里集中平日里不太能看到的新奇事物而闻名。
　　就这短短时间里看到的，巫术会的马戏表演和一般的比起来更加新奇有趣，这里的那个鲁伯特之泪也是十分神奇，而现在她们还才站在广场的入口，接下来肯定还有更多有趣和新奇的东西等待着她们。
　　看着玛格莉塔那就像是期待着惊喜礼物一般的表情，露娜忍不住点了点头。
　　“……说得也是，一直记着失败只会让人扫兴，我们走吧。”
　　整个下午，少女们就在这个街区尽情地游览着。她们见到了不少新奇的东西。比如用发条作为动力的小型车辆竞速赛，许多人参与了进去，拿着最大也不超过两个成年男人手掌的精致小车，通过发条给予其动力，在赛道上竞争。
　　那并不是拧紧发条之后看谁跑得远的无聊比赛，比赛的赛道占据了一整个街道，高低错落甚至还有竖直的圆环跑道和飞跃赛道，小车的拥有者只能在自己的车辆停下时才能重新为其上发条，途中如果掉出赛道就视为出局，因而控制车辆的发条松紧度以通过这些难关就成了一个不小的挑战。
　　“黄金杜鹿号，冲呀！”
　　“不要输给它们！冲锋吧！旋风号！”
　　“把阻拦的家伙全部劈开把！精金斧头！”
　　比赛十分热烈，观众们也颇为投入，他们呼唤着自己支持的选手，给予他们声援，第一次见到这有趣的娱乐的玛格莉塔和露娜驻足观看了两场比赛，直到一个看起来像是开赌盘的家伙找她们搭话时才离开。
　　又比如，在一个小盒子里的人偶，上演了一个欢快的童话故事这个本来玛格莉塔、玛丽安和猩红都没觉得什么，但露娜却敏锐地注意到。除了故事的转达站在旁边的讲述者提供的之外，这个老套而欢快的骑士拯救公主故事的每一个环节都完全由机器完成，包括那些人偶的肢体动作。
　　在玛格莉塔问起为什么会在意的时，露娜告诉她，这可能是某种小型化的分析机，把整个人偶剧的每一个动作用打孔纸带记录下来之后，通过连接所有所需组件，就可以实现不需要人去操作的人偶剧。这是一种很优秀的机械技术，如果这种技术已经成熟，而且可以引入罗曼王国的话，会有多大、多好的应用领域……然后，露娜就被猩红说，“你又在以王国公主而非游客的心态在思考了。”而露出苦笑。
　　“毕竟习惯了啊……节日或者祭典是展示一些东西最好的舞台，我造就养成了审视一切和分析一切的习惯……”
　　在人偶剧结束后，露娜还是和讲述人接触了一下，在对方坦率地表露出自己帕列斯某个王室背景的机械研究院身份后，便果断地放弃了。
　　除此之外，更多的新奇食物和饮品直接用摊位组成了一条街道，不同国度的食物，异想天开者的脑洞和创新让少女们十分满足
　　“呼，今天可真是开心啊。”
　　等到黄昏时节，少女们站在渐染暮色，但随着夜幕的深蓝从天边蔓延而变得更加热闹的街道，拦下一辆马车踏上归途。
　　“明天玛丽安小姐也一起逛艺术节吗？”
　　“虽然我非常乐意，可是，明天要陪亲戚去做些别的事……”
　　虽然梦想破灭的伤痛没有那么容易治愈，但今天是一个好的开始，看着露娜那光了一个下午，略带些疲倦的笑容，玛格莉塔连被自己那些好奇心过于旺盛的小影鸦弄得尝了不少并不喜欢的食物后郁闷的心情也变得十分愉快。
　　她几乎可以把今天贴上一个完美的标签——
　　“有小偷——！！警察！警察！抓住他！”
　　如果没有不远处传来的这尖锐得刺耳的嗓音。
　　“唔，艺术节时治安也变差了吗……”
　　“嘛，流入人口数量太多，而且节日的气氛本身就让人容易做些平常不敢做的事吧，不管是告白，还是盗窃。”
　　就好像是即将完成的优秀画作在最后的部分被不合时宜的色彩沾染，正因为今天的游览非常愉快，这个小偷的出现才让人格外不悦。
　　虽然这并不关她们的事，但玛格莉塔还是打开马车的车窗，同时通过自己的意识与附近做着警戒、因为今天尝到了很多第一次见食物的影鸦们下达命令让她们找找小偷在哪。
　　可当影鸦将视觉共享过来，看清那个正抓着一个布袋在人群中奔跑的人后，玛格莉塔的表情凝固了。
　　就在稍久之前，她还看过那张脸。
　　在巫术会的，马戏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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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7节 EP.83 坚硬而又脆弱之物「上」

　　“……”
　　“玛格莉塔小姐，怎么了？”
　　或许是凝重的表情太过明显，玛格莉塔很快听到了玛丽安的声音。
　　而露娜更敏锐地觉察到了自己圣卫小姐那个表情的含义：
　　“你想要去抓那个小偷吗？”
　　马车的行驶速度并不快，喊着抓小偷的声音不知为何倒是忽然没有了，就好像失主不知道为什么放弃了向警察寻求帮助。
　　不过当然，那个窃贼的身影，还在天空中黑之鸦的眼中。
　　“是的，我刚刚看到那个小偷的脸了，虽然只有一瞬间，不过看起来，那似乎是莱昂先生的马戏团里的一位成员，这让我有些在意。”
　　犹豫了一下之后，玛格莉塔点了点头。
　　“那个马戏团吗？”
　　露娜皱了皱眉。
　　到现在，玛格莉塔也没有和露娜说明那个马戏团的成员都是巫师，不过这个理由也说得过去，她与马戏团的成员之一熟识，现在看到进行偷窃行为的窃贼有着在马戏团中见过的脸，会在意也是当然的。
　　当然，最主要是瞒着玛丽安。
　　但是因为这种事抛下自己所服侍的公主殿下可说不过去，因此玛格莉塔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等待着露娜的命令。
　　不过，为了强调自己的重视程度，玛格莉塔又补充了一句。
　　“而且，我也不想原谅让露娜大人难得的高兴被打扰的家伙。”
　　“……啊？”
　　露娜愣了一下。
　　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圣卫小姐会说出这样的话。
　　如果要说她的心情有没有被这个本来和她们毫无关系的小偷打扰，那其实是没有的，但被玛格莉塔用这样认真的表情盯着眼睛一说，露娜忽然有些奇怪地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被那个小偷影响了心情。
　　不过，毕竟是在成长中被无数人说过无数类似的话的公主殿下——当然，还有就是清楚自己的圣卫小姐虽然和之前有些变化，但仍旧不是会说出这种话的聪明的女孩。露娜很轻易地就反应了过来。
　　“……还有其他的理由吧。”
　　有隐情。
　　考虑到刚刚玛格莉塔还和猩红对视了一眼，大概率和神秘的领域有关，既然这样……
　　露娜把黑曜石的手镜拿出来戴到了手上，然后对玛格莉塔和猩红点了点头。
　　“去吧。”
　　在神秘领域的事务上，露娜相信她。
　　“——是！那么，我这就去把那个小偷缉拿。”
　　“玛格莉塔小姐，加油啊——”
　　“嗯！”
　　玛格莉塔让马车停了下来，推开车门，在玛丽安兴奋地挥手中稍微提起盖过膝盖的蓬松裙摆，开始追逐起那个早已被影鸦锁定却不自知的巫师（疑似）
　　“……路见不平挺身而出，玛格莉塔小姐简直就是骑士的典范呢。”
　　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玛丽安才脸红红地回到马车里，把双手放在胸前，沉醉地说着。
　　那红晕绝不是黄昏的光辉。
　　“……”
　　“……”
　　猩红眨了眨眼睛，看向露娜，却发现这位公主殿下也露出了微妙的神情，好像现在才终于发现。马车里的空气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不过，造成了这样气氛的本人却好像无知无觉的样子。
　　“对了，露娜小姐，猩红小姐，可以和我说说看玛格莉塔小姐的事吗？我想要……我想要更多地了解玛格莉塔小姐。”
　　带着些羞涩和期待的凑过来的玛丽安，还有流露出神秘笑意，似乎想说些什么的猩红，被她们盯着，露娜不由得冒出了一个想法：
　　为什么自己非要让玛格莉塔离开呢……
　　………………………………………………………………………………………………………………
　　在追逐的第十分钟，玛格莉塔在心中将这个盗窃者的身份从巫师（疑似）变成了巫师（确信）。
　　“有点……不太对劲。那个家伙跑得也太快了！”
　　人潮拥挤，街道喧嚣，两边摆满了摊位的市街理应对追与逃的双方造成相同程度的阻碍，，可有着被成熟的「双树之种」强化过身体的她，居然有些追不上这个男人，高空中的影鸦虽然从未追丢，可她与这个巫师之间的距离也没有拉近。
　　“这个巫师是、什么血脉的？距离太远，甚至无法分辨他到底用了什么巫术。”
　　第十二分钟，判断出自己不可能追上的少女暂时停下了脚步，她平复了一下呼吸，决定改变策略。
　　“他不可能一直逃。无论他偷了什么，他肯定会回到他的据点去。如果他真的是巫术会的一员，就会使巫术会的据点……也有可能，他会在套的足够远确认自己安全之后回到马戏团，不、这个可能性比较小，但总之……”
　　玛格莉塔抬起头。看着没有任何人注意的，在空中飞舞的黑色小鸟。
　　“就等你以为逃脱后停下来，我再去追”
　　自言自语地说完，玛格莉塔走进路边的一家餐厅，要了一杯加冰的苏打水。
　　虽然从合理角度看，继续追逐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但是玛格莉塔的直觉告诉她，她不需要这么做。
　　“……总感觉我是不是变得有点神棍了。”
　　“在我看来是更像伊兰翠帝国的人们了呢。”
　　圣银微微振动着。
　　“伊兰翠帝国的人们是这样生活的吗？”
　　“因为平均灵性都很高，直觉能成为相当可靠的参考，所以伊兰翠人是非常注重自己的‘感受’的呢……”
　　这个等待的时间并没有多长。
　　一杯苏打水下肚，追踪着巫师的影鸦共享来的视觉中，已经跑到一个街区外的小巷之中，似乎是确信自己已经成功逃离了的男人抓着那个装有他偷走的东西的布袋，警惕地从大街上张望了两眼。
　　确认安全之后他也没有离开小巷回到大路上，但是，他移动的方向……
　　是往回。
　　“还真敢回来……”
　　轻轻敲了敲桌子，暂时将视野切断，玛格莉塔离开了店铺。
　　该设下陷阱了。
　　“呼、呼……”
　　汉斯喘着气，快步地通过了主干道，重新藏身于小巷。
　　“希望那个家伙没有认出我，希望那些饭桶警察已经放弃了抓我……对的，应该是已经放弃了，这些东西……”
　　他看了布袋一眼。
　　“不算神秘学上的象征，这东西再怎么说都只是玻璃，帕列斯的警察不可能为这种东西花太多时间……”
　　他深呼吸着，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但紧张和恐惧仍旧在心底弥漫，让他颤抖，让他惶恐不安。
　　他一直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市民，这还是他第一次干偷窃的勾当，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如果不是那个戴高筒礼帽的家伙就是装模做样地不愿意把这个卖给他……不，没关系的，巫术会的同伴们不会对此说什么的。
　　绝大多数人的觉醒魔药的材料清单里总会有一些从其他地方走私进来的走私品甚至是王国法律禁止的违禁品，光是持有那些材料的罪名就远比偷窃更重，而他只是偷了几块玻璃，没事的，没事的……就算真的被当场抓住，大不了……就是拘留三天！
　　同伴们提过的事与自己手中抓住未来的实感渐渐地冲淡了青年的紧张，他擦了擦汗，准备躲在这个小巷里观察一下自己的同伴们所在的广场，要是没有什么危险了，他就去和他们会和。
　　其实更理智的做法是直接远离这个街区直接回据点，但想到伙伴们发现自己不见可能会担心，他还是回来了。
　　“……看起来没有引发什么骚乱……呼。啧，那个男人，明明这些玻璃对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就是死活也不愿意卖给我，呼、就算被我拿走了几块，这家伙不是完全没受影响吗？”
　　唯一的问题是，那个用压机压玻璃的人还在那里，就在马戏团附近。
　　不过，他好像没有发现自己就是从旁边的马戏团来的，而且这“鲁伯特之泪”显然并不如他说的那么珍贵。
　　这让男人的负罪感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瑟和些微的愤恨。
　　如果不是因为他死活不愿意卖给自己，他哪里需要这么提心吊胆！就和那些该死的贵族与工厂主一样，明明是对他们而言没那么重要，却关系到其他人人生的东西，但他们就是像贪婪的恶龙一样，宁愿看着别人饿死在他们面前也不肯出让一小块面包！
　　观察了一段时间后，汉斯彻底放松了下来。
　　“希望他没有发现我之前在马戏团里，呼，一时半会，可能没法和莱昂他们会合了。”
　　“就算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盗窃就是盗窃哦，这位先生。”
　　“——？！”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几乎让他心跳骤停的声音，忽然从他的头顶上响起。
　　男人猛地抬起头。
　　不高的屋檐上方，一张稍显稚嫩的脸逆着光，正俯视着他，黄昏的影子在她脸上弥漫，让汉斯看不清她的脸，她一跃而下落在男人的面前，而就在这一瞬间，刚刚杯压倒的恐惧爆炸似地在青年的胸中膨胀，让他猛地转身，在一瞬间发动了自己的巫术。
　　两个巫术。
　　他如同一枚从枪口射出的弹丸，朝着小巷的另一端飞逃，而玛格莉塔猛地抬腿想要追逐，可她的双足却没能抬起来，就像是生了根——或者说，被大地黏附。
　　后一种感觉来自于少女的直觉，在强大灵性的支撑下，玛格莉塔可以认为这就是正确答案。
　　“瑟莱忒小姐，我的双腿被大地黏住了，这个巫术是？”
　　“那很大可能是「大地的黏附」、那个巫师的血脉恐怕是「大地」，那么，他能够这样迅速行动的缘由恐怕是「土石的祝福」——能让被这个巫术影响的人在大地上获得非凡行动能力的巫术！”
　　而圣银的铳刃立刻做出了判断。玛格莉塔可以通过灵性感受精确地描述巫术的效果，而在进入机构后就大量学习机构的神秘学资料的瑟莱忒则可以根据这个对情势做出判断，和反应。与此同时，被少女握住的圣银迅速蔓延，重新攀上了玛格莉塔刚刚在的屋檐。
　　随后圣银的触须拉动，把少女的身体从地面上拉了起来。
　　“被这巫术影响的人无法靠自己的力量在大地上移动，但可以通过外力被搬离大地，然后就能恢复行动能力——此外，我还要提醒您，玛格莉塔小姐。”
　　当然，在瑟莱忒的资料库中，这种巫术，或者说和这种巫术类似的力量源于一种叫做“黏泥兽”的魔物，伊兰翠帝国的魔法师们对此的研究也认为，这种能力的本质是在被影响者的身上依附魔法，而这个魔法会和大地产生反应，把人黏附于大地。
　　另一个巫术则源自一种在古老年代被称呼为“大地之子”的豹类魔物。但无一例外，不知多么悠久的世界变迁之后，这两种魔物已经不存在于这个时代之中。
　　因为完全不具备攻击性，玛格莉塔甚至没能触发「群鸦之母」去追击。
　　在大地血脉中，「大地的黏附」这个巫术不算少见，所以机构也记载有对应的对抗方法。但另一个巫术就没什么对抗的办法了，短短几秒，那个巫师已经从这边巷头逃到这条小巷里的一个拐角，速度之快甚至让瑟莱忒都没来得及用触须卷住他。
　　“什么？”
　　“在对付巫术会的巫师时，请尽可能不要暴露我的存在。”
　　“……？我知道了。”
　　虽然有些疑惑为什么瑟莱忒突然这么说，但玛格莉塔还是点了点头。
　　来自上方的拉力令双足离开大地，玛格莉塔立刻感觉到自己恢复了行动力，她在半空中借助圣银的触须摆荡，打开了弹簧靴的开关后踩在巷道的墙壁上，借着力量左右跳动，并在合适的时机一跃回到了屋顶上。
　　“啊啊——突袭不知道拥有什么巫术的巫师真是一件很容易失败的事，早知道就不开口直接把他打晕拖到马戏团去了！”
　　房屋的顶端虽然是可踩踏的平面，但却是建筑的一部分而并非神秘学意义上的“大地”，巫师的巫术在这里没有效果。不再被神秘力量困扰的玛格莉塔几乎没有停顿地开始跃动，短短几个加速就从屋顶上追逐起还在下面没命地狂奔的巫师。
　　惊慌失措的状态下，这个巫师试图从这一堆建筑的缝隙中甩开这个突然出现在他头顶的小女孩而不是直接回到主干道上逃窜，如果是后者，这一点时间的耽误他已经足够逃跑，就算是玛格莉塔也无法追上，但是他没有。
　　这个决策的错误，导致他的速度优势被小巷里复杂的地形所抵消，而他显然没有随时抬头看头顶的习惯。
　　当少女再度从房顶跃下，他毫无防备地与玛格莉塔撞在了一起，但那个小小的身体随后又化作一片雾气从他的深浅消失，于是只有这个男人自己失去了平衡，在刺入一道暮光的小巷中跌倒，翻滚了好几圈。
　　“咕！啊！”
　　——那一定很痛。
　　玛格莉塔想道。她站在巫师的面前，「大地的黏附」已经再度起效，让她的双腿被固定，但与此同时玛格莉塔也已经举起了枪——并非圣银的铳刃，而是那把被修好的纳甘之龙——指着这个男人，用冷漠的语气开口：
　　“我建议你立刻解除我身上的巫术，并且停止逃跑，不要反抗。否则，医疗费绝对会比你偷走的那点东西更加昂贵。”
　　枪口的威胁是这个时代的所有人都能理解的事，但显然在耳边响起的“巫术”带来的冲击更加强烈，而当痛苦口申口今着的汉斯错愕地抬头，那双棕色眼睛映照出玛格莉塔的面容——
　　“——你、你是之前把莱昂叫出去的——为、为什么？！”
　　这是今天他露出的，最为困惑与茫然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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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8节 EP.84 坚硬而又脆弱之物「下」

　　汉斯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转不过来了。
　　他茫然地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又看着少女手中指着自己的枪械，被玛格莉塔说出的“巫术”两个字还在脑海中嗡嗡作响，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让他无法好好思考，只能傻傻地问出为什么。
　　玛格莉塔倒是很有耐心地等待着他混乱的呼吸慢慢平复，理解现在的事态，她轻轻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即使是摔倒，翻滚了好几圈也没有脱手的那个布袋。
　　“正因为我认识莱昂，所以你只是被我撞了一下摔倒而不是……”
　　晃了晃手铳，玛格莉塔没有移开枪口。
　　就算是刚刚觉醒的巫师也会有两三个巫术，这个男人已经展示了其中的两个，很有可能还会有一个，而就算是巫师刚刚觉醒获得的巫术，对于他们的对手来说通常都足够危险。
　　“我很乐意把你带回你们的马戏团，好好听听你们的解释，但前提是你别再反抗，明白吗？”
　　“你、你是……我知道了，我不会反抗的，我不会……”
　　在巫术会中的每一个巫师都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群和他们敌对、以管束之名压迫他们的人，尽管只有一部分人知道这群人到底是什么，但是所有巫师都得到过这样的告诫：
　　「在成为纹章巫师前，遇到这样的人找麻烦，只要不会有生命危险，就尽可能不要反抗。」
　　在玛格莉塔冷漠的威胁下，男人举手投降了。玛格莉塔也感觉到自己不再被大地所束缚，她抬了抬腿，然后示意男人慢慢爬起来。
　　“很好。你刚刚似乎也摔得不轻，休息一下吧，顺便告诉我，你偷了些什么东西，又为什么要偷。”
　　“……你既然知道我是个巫师，那么，就一定知道，对我们巫师而言非常重要的东西吧。觉醒药剂，这是我们唯一……唯一可以增加我们的巫术，让我们变得强大的魔药。”
　　男人爬了起来，然后又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他确实摔得不清，就连呼吸都带着抽痛，但在枪口的面前，他可不敢慢慢地解释。
　　“我今年已经24岁了，觉醒成为巫师已经过了好几年，但由于觉醒魔药最后的一种材料始终找不到，所以一直都没有正式成为巫师。要是今年还不能成为巫师的话，就赶不上我们组织里的人才培养计划了。”
　　“……人才培养计划？”
　　玛格莉塔愣了一下。
　　“……是的，这是我们组织内部的一种发展计划，如果有任何人能够在觉醒的五年里不依靠组织的力量自行摸索出属于自己的配方，收集齐材料并且调配出魔药成功晋升，就能够被列入这个计划的名单之中，在组织里就可以得到更多优待，之后的晋升也会有更多资源的倾斜……”
　　男人小声地说着。
　　“如果能够进入这个名单就能踏上成为大人物的第一步，但如果连这个计划都无法进入，就很容易一直只是普通的成员……”
　　“……普通的成员不好吗？”
　　“如果普通的成员能和那些大人物领一样的津贴，还有被分配的漂亮房子住，可以不用在这种节日为了想买一件新衣服还要辛苦地出来表演而是可以想去哪里逛就去哪里逛的话，当个普通的成员确实不错。”
　　男人苦笑了一下。这个时候玛格莉塔才注意到男人的衣服虽然说不上破，但看得出来已经陪伴了他许久。
　　他扬了扬手中的袋子，里面的东西已经完全碎掉了，发出彼此碰撞的声音。
　　“我也不确定这个到底是不是就是我要找的「坚硬而又脆弱之物」，在试图调配觉醒魔药时，我们的脑海中都会出现关于配方的模糊印象，如果这个也不是，我就只能继续去找了。”
　　“如果不是，而下一次找到的东西别说偷窃，光是持有都足以被吊上绞刑架呢？”
　　玛格莉塔挑了挑眉毛。
　　“……”
　　男人沉默了一下，他畏惧着少女这个问题的言外之意，闭紧了嘴唇没有回答。不过，玛格莉塔也没有追问。
　　她从莱昂的口中听说过巫术会的一些事，这个组织为了鼓励成员晋升成强大的巫师，拥有更多巫术与力量，不同等级的成员待遇有相当大的区别。
　　因为他们需要强大的巫师，需要很多强大的巫师。
　　只有有足够多强大的巫师，他们才能让莫比乌斯机构忌惮，让即使机构不敢冒着一个王国都在巫师和机构的战争之中化作被神秘力量浸透的废土的风险下狠心铲除他们，让即使机构失心疯，和机构处于同盟关系但可以互相牵制的瓦卢瓦王国为了保护自己阻止这样的事发生。
　　而即使不考虑这一点，一个人想要更好的生活又有什么错呢？就算为此可以不惜一切，去盗窃，甚至去杀人……
　　玛格莉塔撇了撇嘴。
　　她自己也是想要在机构里往上爬的，而第一个目标就是执行官。
　　如果在两年后的执行官的任务中，为了完成任务要把枪口指向某些仅仅是立场冲突的人呢？如果为了皇家圣卫的工作，必须要暗杀掉他国的某个还什么都没有做，但可能会阻碍到罗曼王国的利益的人呢？
　　“你没必要现在回答我的问题，但你也最好记住了，如果有一天，你为了魔药再次进行盗窃，抢夺，甚至是谋杀时被我、或者是我的同伴们发现，那个时候，对准你的枪口可不会这么和善。”
　　玛格莉塔把黑色的手铳放回了裙摆下的枪袋，冷冷地说。
　　“之所以我不会把你送进警察局只是因为……这是看在莱昂的面子上。好了，走吧，我带你回马戏团。”
　　“好、好的。”
　　听到这句话后，汉斯才真正地放松了下来。她跟在玛格莉塔的身后，朝着马戏团的方向走去。
　　“好了！各位辛苦了，下午场的演出也全部结束了，晚上还有三场，因为夜晚的观众组成会有些不同，节目也会进行一些变化，接下来各自去休息和吃晚饭吧，19时70分时回来集合！”
　　而在马戏团里，在这个下午也理所当然地没有找到自己天命之人的莱昂活动了一下疲累的肩膀，在椅子上把这把可怜的老木头摇得吱呀响。
　　虽说节目要调整，但他的节目可是不分男女老幼都很受欢迎的，就好像人类天生喜欢看玩火一样，所以晚场他也是档期排满。为了补充有些消耗过度的体能和精神力，他打算晚餐稍微奢侈一把，去个档次高点的餐厅享受一番。
　　“莱昂哥哥！莱昂哥哥！”
　　但这个时候，他的耳朵里又钻进了女孩的尖声。红发的巫师转过身，微笑着看着急匆匆跑来的女孩。
　　“怎么了？想要和我一起去吃好吃的吗？没问题，今天莱昂哥哥请客！”
　　说完之后他才注意到女孩脸上的焦急。
　　“怎么了？”
　　“那个小姐姐回来了，而且还带着汉斯哥哥！”
　　“小姐姐？哪个小姐姐？汉斯？”
　　莱昂一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是中午叫你出去的那个小姐姐！她们在那个压很硬的玻璃的怪人那里，好像是说汉斯哥哥偷走了那个怪人的东西！”
　　“你说什么？！”
　　向后一仰，莱昂整个人跌倒在了地上，他甚至忘了立刻爬起来，用严肃的表情看着面前的女孩。
　　“你确定是她吗？金色头发、蓝色眼睛，个子很矮的那个？”
　　话音刚落，马戏团的帐篷忽然被掀开了。
　　众目睽睽之下，玛格莉塔带着十分狼狈的汉斯走了进来。
　　“汉斯！”
　　“你没事吧？！这是发生什么了？”
　　周围的巫师们立刻警惕了起来，在莱昂的面前，小女孩的脖子一缩，躲到了他的后面。
　　“罗曼罗兰……小姐，你对汉斯做了什么吗？”
　　伸手挡在小女孩的面前，莱昂有些紧张地问着，看到他的反应，玛格莉塔耸了耸肩，看了汉斯一眼。
　　“你们确实很团结，可惜这种团结对你们之外的人可算不上友好。你自己解释吧，我可不想因为随便开口引起你们的敌视。”
　　“各位，冷静一点，我没事，我只是……为了我的……最后一种材料，偷了些东西，结果被这位罗曼罗兰小姐抓住了，她看在莱昂的面子上没有把我抓到警局去，而是找了被我偷东西的人，让我们私下和解了……我这样子只是摔了一跤，没事的。”
　　说着，他摇了摇手里的布袋。
　　“——你找到魔药的最后一种材料了吗？！”
　　“是、是的，虽然还不能彻底确定，得放到已经确定的魔药材料旁边看看……”
　　“太好了！汉斯要成为正式的巫师了！”
　　“你小子，终于找到了吗！”
　　马戏团的其他人先是一怔，接着让玛格莉塔错愕的是，他们欢呼了起来。看着那一张张笑脸，玛格莉塔怀疑如果不是自己还站在这里说不定这些巫师就会走到他们的同伴身边，拍打他的肩膀，送上更多的祝福语——而即使没有走过来，这些人的眼里好像也已经完全没有自己的存在了。
　　“……咳咳。”
　　玛格莉塔咳嗽了两声，这才重新让他们意识到了自己的存在。帐篷里重新安静了下来，玛格莉塔环视四周，最后，把视线停留在莱昂的身上。
　　“我知道对于你们而言，觉醒魔药有多么重要。”
　　她开口，然后不出所料地，因为听到从她口中说出的这个词，巫师们重新骚乱了起来。
　　“但是，希望你们记住，在你们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收集你们的材料时，如果那恰好是违法的手段，而又运气不好地遇到了我或者我的同伴——那可就不一定每个人都能像汉斯先生一样只是摔一跤了事了。”
　　说完，玛格莉塔转身离开了帐篷，留下了面面相觑的巫师们。
　　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们还在发呆的时候，莱昂已经冲出了帐篷。金发的少女还没有离开太远，听到他的脚步声，玛格莉塔回过头，那双湛蓝的眼睛让莱昂没来由地有些发毛。
　　“啊，那个……谢谢你……没有把汉斯抓走。”
　　“虽然我说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但其实你并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莱昂先生，我那么说，只是为了让那个男人不那么紧张。”
　　玛格莉塔淡淡地说。
　　“……诶？”
　　“我之所以会把放过他，只是因为一，如果把他抓进警察局，我们的组织肯定会发现他，然后用我们组织制定的法律审判他，让他受到远超他应受的惩罚。巫师盗窃这种事在机构里可大可小，小到关一天就赶走，大到直接死刑都全看审判官的心情，而这是不合理的。二，被他偷窃的那个人也不愿意把事情闹大，他因为之前喊警察，已经被讹诈了一笔。既然私下和解了，我也没必要再对他做些什么。”
　　玛格莉塔说着，淡淡地看向马戏团旁边。那个戴着高顶礼帽的男人正在收拾那台压机，把铁锤啊桌子啊什么的搬回一辆由一匹老马拉的马车里。
　　“但如果我这么说那个男人肯定不会信。”
　　“……事实上我也不太敢相信……”
　　莱昂缩了缩脖子。
　　确实，比起这些话，还是看在曾经一起合作过的他的面子上这件事比较有说服力。
　　“但是，还是得谢谢你才行，这不会给你造成麻烦吧。”
　　玛格莉塔摇了摇头。
　　有「群鸦之母」的力量，先不论汉斯第一次逃跑的过程，她基本可以肯定，在她抓住汉斯的途中，并没有机构的人在巷道附近。
　　“只要我不上报，就不会有麻烦。不过……经过这次的事，我稍微有些理解机构为什么会对你们这样警惕了。”
　　“诶？”
　　“那个男人，可以说是毫不犹豫地使用了他的力量，当然，我能理解是我吓到他了。但更让我感到危险的是，你的那些同伴——完全没有人在意这个男人刚刚行窃过，就好像这是一件理所当然到无需在意的事。这是因为他只是去偷了些东西？还是因为在你们的认知里，为了对你们而言最重要的那种药的材料，无论做什么都是可以理解和原谅的？如果有个人需要的材料是某种血脉的人身上的部件，你们又会怎么做？”
　　玛格莉塔叹了口气，少女看了看随着入夜，在广场上越来越多的行人。
　　“如果是你因为惊吓，或者别的什么应激反应，本能地为了保护自己而使用你的力量，在这样的地方……”
　　“……没法否认。”
　　莱昂苦笑着摇了摇头。
　　“虽然我认识中的大多数人还是干不出通过杀人来获得需要的材料的行为，但……组织里的一些大人物的晋升之路就是一路鲜血和骸骨。所以，我没法否认你的这些话。”
　　“所以我还是更喜欢和收容物打交道。”
　　“……是吗，那么，请让我再感谢你一次，罗曼罗兰小姐。”
　　“嗯？”
　　“这次是为了你把我们当人看。”
　　说完，莱昂对着少女点了点头，转身回到了马戏团的帐篷之中。
　　玛格莉塔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看着热闹起来的马戏团，叹了口气。
　　“哦，这位女士。”
　　就在她准备离开，回到自己的公主殿下身边的时候，终于把货装完的男人牵着他的老马走了过来。
　　“哎呀，真是多亏了你把哪个男人抓回来了啊，要是被他跑掉，我可就要提心吊胆了。”
　　“你打算离开了吗？”
　　“是啊，之前还没发现，那个小偷就是旁边的马戏团的人，有这种人的马戏团旁边，谁做得下去生意啊。”
　　还是没有把高筒礼帽摘下来的男人撇了撇嘴，用轻蔑的目光看了马戏团的帐篷一眼。
　　“说起来，你一开始慌张地叫了警察，之后看到从你这里偷走的那些鲁伯特之泪碎掉之后，又不再要他还回去，这是为什么？”
　　玛格莉塔有些好奇地问着。
　　“啊……这个……唉，女士你一看就是一位高贵的贵族，肯定也看不上我这点小本买卖。”
　　犹豫了一下，男人才开口说道：
　　“我之前叫警察是担心哪个男人偷走了鲁伯特之泪，然后自己研究出制作的方法。虽然现在在大陆的这几个王国里，我是唯一知道这东西怎么做的人，但这东西的制作工艺也说不上复杂，要是被别人做了出来，抢了我的生意……之前我怎么也不愿意卖，就是因为这个。”
　　“但是既然碎了就无所谓了，就算再厉害的科学家都不可能从那些碎屑里还原出这玩意的制作方法，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男人还把那些碎屑当宝……呸。”
　　他啐了一口，然后才意识到在一位淑女面前这么做实在是冒犯，于是连忙用鞋底擦了擦，陪笑着说道：
　　“那我就先走了，愿科学之神保佑你这样善良的女士。”
　　说完，他乘上了马车，离开了这个广场。
　　“……”
　　片刻之后，玛格莉塔才感觉到这个男人最后说的那句话，让她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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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感谢读者烟儿不会怀孕打赏的一个黄金宝箱，真的非常感谢——
　　呜呜，我也是被宝箱砸过的人了（喜极
　　

    





第959节 EP.85 特别的调酒

　　“露娜大人，晚上有什么打算呢？”
　　“晚上么？”
　　结束了白天的游览，和玛丽安以及猩红告别，回到枫丹馆的少女享用着美味的晚餐。
　　听到自己的圣卫小姐的话，露娜咽下一块肥美的鹅肝，旋即想起昨天萨德小姐对她们的推荐。
　　帕列斯艺术节的夜晚，才是艺术节最耀眼的一面。当然，那位淑女也很热心地给露娜她们推荐了夜晚有名的城市景点，不过，既然玛格莉塔主动提起……
　　“玛格莉塔小姐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暂时放下刀叉，露娜开口问道。
　　“啊，与其说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不如说是有想带露娜大人去的地方……”
　　玛格莉塔也放下了汤勺，向露娜解释着。
　　今天晚餐的佐餐酒少见地不是枫丹馆酒窖中那些价值不菲的藏品，而是由厨师用金酒和几种果汁调配的调酒，口感清新甜美，又有着属于酒这种成人饮品独特的成熟风味。
　　虽然这只是宅邸主厨今天的突发奇想，但玛格莉塔却由此想到了一个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再去的地方。
　　“「伊甸园」，我也向露娜大人之前说过的吧，那里的两位调酒师我很想介绍给露娜大人哦。他们都非常厉害的，而且在那里能喝到一般喝不到的珍贵的美酒。”
　　“街道上的酒吧……吗……”
　　“嗯！欧琳丝姐姐也一起来吧，只要到了那个酒吧，心情就会平静下来，欧琳丝最近为了赶稿，太焦虑了啦。”
　　“……既然是我可爱妹妹的请求……”
　　脸上挂着黑眼圈的欧琳丝抬起眼，没有拒绝玛格莉塔的提案。
　　“那么就一起去吧，不过，街道上的酒吧我也是第一次去，不知道应该怎么……”
　　“没关系的，露娜大人，那座「伊甸园」也有很多在皮加勒街区夜游的贵族会去，不用考虑身份或者特别的礼节什么，自然一点就可以啦。”
　　于是在用过晚餐，消食了一段时间后，一辆没有枫丹馆纹章的马车从枫丹馆的大门驶出，驶过圣母桥与浪子桥，横穿璀璨灯火辉煌的希岱岛，抵达了被另一种光芒笼罩的，洋溢着清热的街道。
　　“呜哇，这可真是……”
　　“……说好听点是热情奔放，说难听点，这座城市的人，实在是不知羞耻……”
　　节日里的皮加勒街区比平日更加喧嚣，对于这个街区以及分布于此的诸多私密场所而言，这段时日也是一年中的旺季，男人女人都换上了更加性感迷人的妆容，用娇笑与回眸把道路搅成一团无序的乱流，遵从着欲望的人们时而踏入有舞者热情表演的舞台后的建筑，时而又被某位心仪之人勾起下巴，走入狭窄的小道。但无论是门扉还是小径，它们的终点
　　香水、酒精，还有人心中那激昂的欲望因路灯间连起的粉色和紫色乙太灯条而坠得更深，光影在地面的石砖上摇曳好似波浪，歌声、笑声和令人起鸡皮疙瘩的爱的告白在夜空中回荡，整个街区都化作了一片纵情的海洋。
　　“抱歉，露娜大人，欧琳丝姐姐，我没想到会……这样……”
　　玛格莉塔的脸红通通的，但少女的视线可一直没从那些表演和热辣的路人身上移开，直到注意了这一点的露娜和欧琳丝的视线如针扎般落在她的身上。
　　这里如今是整座城市最能大饱眼福的地方了，无论喜欢什么样的美丽肉体，都一定能在这里找到，但如果想找倾慕的灵魂？
　　这就得看倾慕的是不是喜欢这种场合的灵魂了。
　　不过，玛格莉塔她们只是来喝酒的，而这个目标，只要当马车在正确的小巷的路口停下，走上一段不长的路途，当「伊甸园」的招牌与那扇厚重、仿佛什么的藏身处入口的门扉出现在眼中之后，就能够达成。
　　推门而入，风铃叮当作响。这个时间酒吧才刚刚开门不久，吧台前的座位还很空，只有几位似乎是打算先喝到一定程度再去做些别的事的先生与女士在，木制的吧台后方，许久未见的华尔兹转过身上，微笑着向许久未见的客人问候：
　　“好久不见，罗曼罗兰小姐。”
　　“好久不见，华尔兹先生，今天我带了朋友来哦，这位是露娜·V·罗曼，我的上司，而这位，是我的姐姐，欧琳丝·罗曼罗兰。”
　　简短地为这差不多有一个月的时间没见的调酒师介绍完同行者，玛格莉塔看了一眼吧台的最深处。
　　在那里她没有看到查尔斯或者其他的机构成员。
　　也不知道下水道的死骸游行事件结束后，在中途就因为她的营救而撤退的查尔斯之后怎么样了，是不是又被派到了别的任务里……不过今天她可不是来找机构相关人员的。
　　等到三人在吧台旁坐下，华尔兹已经来到了她们的面前，虽然外面的街道好像陷入了迷乱的海潮，但这个小小的酒吧还是弥漫着令人安心的氛围。
　　……这么说起来……
　　玛格莉塔忽然想到，一般来说，皮加勒街区这样充满欲望的街道永远不会缺少讹诈、暴力和谎言，但一路过来，街道上那些表情柔和的行人们……
　　「温柔的枝桠」的力量，实在是很厉害啊。
　　“玛格莉塔小姐还是老样子吗？这两位小姐呢？”
　　“嗯，我还是老样子，露娜大人和欧琳丝姐姐的话……”
　　“我要和玛格莉塔一样的就可以了……虽然这么点会比较省事，但是，优秀的调酒师会按照客人的要求准备调酒，是吗？”
　　但让玛格莉塔意外的是，欧琳丝完全不像是第一次来酒吧的样子。
　　听到她的询问，华尔兹点了点头，微笑地说着：
　　“只要不是太模糊呢。”
　　“……那么，我要一杯能振奋精神的酒。”
　　揉了揉额头，欧琳丝说道：
　　“一杯能让我暂时忘掉那该死的不顺利的原稿，放松下来享受你们的调酒的酒。嗯，基酒就由你来选，我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这可不是酒吧的新人有胆量做的点单，在从「黄金指轮」离职的那个夜晚，玛格莉塔可是从多莉那里听过，对酒吧毫无经验的新手，通常只会是逞强和战战兢兢两者之一。
　　“……好的，没问题，那么，露娜小姐呢？”
　　“我……”
　　发现只有自己是真正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的露娜在犹豫的这几秒之间，迅速地组织好了语言：
　　“我要一杯能帮助我摆脱烦恼的酒，可以吗？”
　　她抬起眼睛，看着华尔兹，语气自然，平静，看起来完全不像第一次来到这里，倒像是一位熟客，让玛格莉塔愣愣地看着她。
　　——但当然，这种模糊至极的要求则完全是初心者的模样。
　　“当然可以，请问您有喜欢的基酒吗？”
　　“嗯……白兰地吧。”
　　“了解，那么，请稍候片刻——”
　　在吧台后的调酒师用他淡蓝色的眼睛凝视着露娜，在得到回答后，他转过身，从身后的酒柜拿出了几只酒瓶，又在吧台上摆上了调酒的工具与材料。
　　“首先是玛格莉塔小姐的，「玛格丽特」，今晚街道弥漫着紫与粉红，就为您调配一杯衬得上着夜色的色彩。”
　　华尔兹娴熟的动作就仿佛在变魔术，酒液、果汁和盐在一系列颇具美感的动作后，变作了一杯色彩鲜艳的「玛格丽特」。
　　“然后，欧琳丝小姐，你听说过一种，能让死者苏生的调酒吗？”
　　“……哦？”
　　在欧琳丝因为好奇而挑起眉毛的时候，华尔兹已经拿起另一只雪克杯，放在了桌面上。
　　“琴酒、柠檬汁、君度橙酒、白莉莱酒各0.75OZ，与冰块摇和，最后，点缀些许苦艾酒和柠檬皮——Corpse Reviver，「重生」。据说这杯酒起源于古老的民间传说，当不小心被狗咬伤时，只要取下一些狗毛涂抹在伤口上，伤口就能被治愈……”
　　“为了让宿醉的人振奋精神，就要用酒来解吗？”
　　“毕竟，宿醉起不来的人就和尸体也没有两样，在这里，希望您能从疲惫与烦恼蜘蛛重生。”
　　“……这个祝福我就收下了。”
　　华尔兹眨了眨眼睛，在忍不住笑起来的欧琳丝接过酒杯后，这位调酒师才最后看向坐在玛格莉塔与欧琳丝中间的露娜。
　　“最后，露娜小姐，请让我为你调配一杯，特别的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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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0节 EP.86 调酒师的话语

　　“特别的调酒……吗？”
　　露娜看着放到面前的酒杯，有些好奇地问着。
　　“正是如此，希望这杯来自古老时代的美酒能够映照你的烦恼，帮助你摆脱困境。”
　　这句话的潜台词也可以从“本店的酒单上并没有符合您那模糊不清的要求的酒，为了满足你的需要就只能临时现想。”这方面来想。
　　看着露娜一副了然和略带期待的表情，坐在旁边的玛格莉塔倒是留下了几滴冷汗，她偷偷地看了自己的姐姐一眼，发现欧琳丝也是一副差不多的表情。
　　虽然露娜的话听起来和欧琳丝的要求很相似，但是被认为具有振作精神的调酒的品类有数种，玛格莉塔常点的Red eye也是其中之一，有经验和相关知识的调酒师很快能反应过来，可是露娜的要求就是相当模糊了，调酒师不可能准确地知道每一个客人的每一种烦恼，这样模糊的要求，在别的酒吧说不定会被认为是在找茬。
　　多亏华尔兹和布鲁斯这两位调酒师并非人类，而这座酒吧是「温柔的枝桠」——当然，或许还有现在客人并不多的缘故。不过，华尔兹首先做的并不是将酒从瓶中倒出，而是自身后有着霜银内表面的冰柜中，用铁夹子夹出了一颗雪白……不，银白的冰球。
　　在玛格莉塔的裙摆下方，瑟莱忒微微振动，它所包容的那枚黄金指轮在刚刚因为神秘的气息而产生了反应。
　　显然，这颗冰球并不是原本就在那个霜银冰柜之中，而是在某种神秘力量的呼唤下出现的。
　　他微笑着，将这枚冰球放入了敞口的酒杯中央。
　　“一般而言，酒吧中的冰块都是要求透明、无色的，这样的冰块坚硬，融化缓慢，适合在调酒中使用，不过，有些时候，就是这样的冰才适合用来做一些东西。”
　　接着是从同样为霜银材质的冰桶中夹出一些冰块放入了混酒杯中，随后又用量酒器开始将基酒注入其中。
　　或许是临时想到的远古，这杯酒的调制过程缺少了一些表演的元素，不过，这位调酒师还是用生动的话语为少女们讲解着在调制中使用的材料来源——来自圣铎拉贡帝国，澄澈冰凉的生命之水、为了稀释前者的纯净水引出一个有关前者的小故事、与生命之水等量的柠檬水来自瓦卢瓦王国南方的水果圣地，随后充分搅拌，滤冰，注入放有冰球的杯中。
　　令人惊奇的是，冰球被液体完全浸没，悬浮在酒液之中，就像是澄澈夜晚的天空之中升起的……
　　“接下来的材料可能会有些不太常见，不过请放心，它们都是各种草药的药酒，他们会为这杯纯粹的酒增添众多的风味。”
　　华尔兹说完转身打开身后的酒柜，然后从中取出了一整组不同色彩的液体，红的、黄的、蓝的、绿的，每一种色彩都饱满而明亮，浸泡着某些植物的枝叶，并在瓶盖被打开时飘散出相应的芬芳。
　　就如同白纸上滴入颜料，华尔兹将这些色彩各自取了少许加入杯中，澄澈的酒液很快便变得色彩缤纷，而这些色彩又完全没有混合——这大概无法用密度不同来解释，就好像冰球完全浸没在液体之中悬浮而且并未因为隔着一层液体发生视觉上的形变一样。
　　最后的步骤，是搅拌，这些色彩被搅拌却不相融，色块与色带把酒液涂抹成了绚丽的色彩，变得只能隐约看到杯中的冰块。华尔兹放下了吧匙，又拿出了两只小巧的烈酒杯，将另外两种酒各自倒入了其中。
　　“久等了，这是您的酒。”
　　最后，调酒师将三只酒杯一起放到了露娜的面前。
　　“三只酒杯呢……真少见。我应该怎么享用这杯酒？”
　　“请先品尝这杯酒的味道，在觉得足够时在品尝一下左边的烈酒杯中的酒——并不要全部喝完，在品尝过后可以把它加入酒中，然后，您就可以品尝到这杯酒的第二种滋味。而当您厌倦了这一种，可以重复这个过程，将右边烈酒杯中的酒品尝后加入，这也，就能尝到这杯酒的第三种风味。”
　　华尔兹微笑着说。
　　“……有趣。”
　　露娜挑了挑眉，端起了酒杯。
　　看着色彩缤纷的酒液浸入少女的双唇，在一边，玛格莉塔好奇地看着这位公主，就好像想从她的脸上看出这杯酒的味道。
　　但是露娜的表情在喝下酒后也没有任何的变化，除了因为生命之水的酒精浓度而脸颊泛红。没法从那微微眯起的眼睛里看出这位公主的情绪的玛格莉塔按耐不住好奇心，开口问道：
　　“露娜大人，这杯酒的味道怎么样呢？”
　　“……玛格莉塔小姐很好奇吗？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喜欢酒。”
　　“也不是喜欢酒啦……”
　　玛格莉塔低头看向自己手中这杯还没喝完的「玛格丽特」。
　　“只是很好奇……”
　　想知道、想知道想知道想知道！
　　用这件收容物的力量，神秘的力量所调出来的酒是什么味道，她是真的非常好奇。
　　“……等我喝完后再告诉你吧。”
　　露娜再次抿了一口，任何放下了酒杯，拿起了左边的那一小杯烈酒。按照华尔兹的饮用建议，她小小地喝了一口，觉得被酒精一口气点燃的身体，似乎变得更热了，但这股滑过喉间的暖流又和糅入十数种草药清香，还没从华尔兹那里知道名字的酒不同，这股温暖，仿佛带有抵御严寒的一种意志。
　　“这个酒又是什么？”
　　感受着身体的热意，露娜问着。
　　“「忍耐」，这是雪国的猎人们出去打猎时常喝的酒，雪原的寒风很冷，又没有便携的取暖工具，就只能靠这也的酒忍耐严寒。”
　　“把这杯酒加进去会发生什么？”
　　“会发生风味的改变——啊，不过如果露娜小姐喜欢现在的味道，最好还是多尝几口，因为味道一旦改变，就再也回不去了。”
　　暂时没有新的客人需要服务，华尔兹就站在吧台的后方，对露娜微笑着。
　　“……是吗，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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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感谢读者烟儿不会怀孕打赏的一个黄金宝箱，真的非常感谢你的喜爱0w0
　　我会继续加油的~
　　

    





第961节 EP.87 「月亮」

　　露娜重新端起了那杯色彩缤纷的调酒。欧琳丝和玛格莉塔看着她对酒杯凝视了好一会儿，就好像是想从彩色的酒液之中看到那块圆润的银冰。少女再喝了小小的两口，任何重新把酒杯放下，将那杯「忍耐」倒了进去。
　　“请稍微摇晃一下。”
　　摇晃、然后，杯中的色彩改变了。
　　原本互不相容的色彩开始混合、消解，被侵染的澄澈开始慢慢复原，但是——玛格莉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酒，意识到现在自己杯中与露娜杯中有着相同的色彩。不同的是，在这皮加勒街区的夜幕光景之中，那颗冰球依旧悬浮在粉紫色的酒液之中，宛如蒙着轻纱、朦胧而若隐若现。
　　这神奇的变化也吸引了其他的顾客，他们惊叹地看着这杯恍然间化作一墙之隔的天空的美酒，好奇地询问这是怎么做到的，布鲁斯只好苦笑着回答，那只是“简单的化学反应”。
　　当然，这才不可能是什么化学反应，神秘反应还差不多。
　　“味道怎么样呢？露娜大人。”
　　这一次，露娜凝视着酒杯的时间比之前更长，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眸也似乎因此染上些许紫意，在她端起酒杯饮下之后，玛格莉塔也有些好奇地追问着。
　　“……不是说了等我喝过之后再告诉你吗？”
　　被自己圣卫小姐的话打断了思考，露娜幽幽地看了她一眼，接着又像是想到什么似地勾起了嘴角。
　　“还是说，你想尝尝看？”
　　“可以吗？！”
　　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猛地点了点头。好像完全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
　　“……对我的妹妹用这种小把戏只会让自己尴尬哦，露娜。”
　　在哑然的露娜身边，欧琳丝小声地说着。
　　……你倒是早点说。
　　这样的抱怨现在也毫无意义，说到这一步，作为公主的尊严也不允许露娜食言。她沉默地把酒杯递给了玛格莉塔。少女接过酒杯，迫不及待地把嘴唇靠到酒杯旁，但她还睁大那双蓝色的眼睛看着露娜，就像是害怕着自己喝得太多会让这位公主生气一样。
　　这副表情让露娜又好气又好笑：
　　“……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喜欢的话，多喝一点也没关系。”
　　“不、不会喝多的啦！虽然这杯酒很好喝！但我更好奇它最后的味道！”
　　稍微抿了几口后，玛格莉塔就把酒杯还给了露娜。
　　这位公主殿下看着自己的圣卫小姐回味着刚刚喝下的美酒，一边身上的肌肤飞快地冒起红晕，另一边那双眼睛却在自己的身上看来看去。
　　“怎么了？”
　　“不……就是感觉，这杯酒，就和露娜大人一样呢。”
　　“……”
　　吧台后面的华尔兹眼里闪过一抹诧异的微光。听完玛格莉塔的话后，露娜重新又喝了几口，那融合了之前多种风味的甜美宜人的味道从舌尖扩散到胃袋，就好像一层看似轻盈的浓郁帷幕覆盖其上。
　　当然，无须质疑的是美味。
　　虽然隐约能够尝到一抹凌冽的冰冷，那可能是在那些增添风味的药酒加入前本有的味道，但还来不及转为火热，就已经被这层幕布遮掩。
　　就像自己一样……吗。
　　放下酒杯，露娜最后拿起了右边的烈酒杯，可舌尖刚触碰到那棕红色的液体，露娜就猛地捂住了嘴，让自己与酒杯拉开了距离。
　　“ho、horua！”
　　她竭力压低了音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失态，可是那暴力的味道就好像一枚子弹击打在她的舌尖，让她的发音还是变了调。
　　缩起嘴唇，少女反复让凉凉的空气吹到舌尖，又多喝了两口粉紫色的酒，这才恢复了言语的能力。
　　“什么……这酒，咳！简直就像是辣椒油一样……”
　　“这种酒从最开始就没有名字，在黑暗纪元，曼诺尼教的苦修士们视其为蜕变的灵药，在这个教派口口相传的密传中，「经受痛苦的试炼，超越而成蜕变」，中痛苦的试炼的一环，就是引用这种酒。”
　　一边擦拭着酒杯，华尔兹一边说着。
　　“这种酒加进去真的会好喝吗？”
　　欧琳丝表情微妙地问着。
　　“至少也会和现在的味道一样好，这是作为调酒师的自信。”
　　“……我明白了，让我试试看。”
　　听到华尔兹这么说，露娜犹豫地端起这只烈酒杯，将棕红的酒液加入了粉紫色的美酒中。
　　“——啊！颜色消失了！”
　　与之前完全不同，那些艳丽的色彩在触碰的时候不再相融，而是一同消失，无论是粉与紫还是棕与红，酒杯中剩下的酒液在轻微摇晃之后迅速地恢复到最初，只剩杯底还积聚有粉紫的一层，除此之外，杯中的其他部分都恢复成还没有任何异色注入的状态，重归质朴的澄澈。而那颗冰球，浸泡在异色的酒液中这么久却完全没有染上任何的色彩，甚至——
　　欧琳丝揉了揉眼睛。
　　她没有看错吧？
　　那颗冰球……居然在亮起一层朦胧的辉光？
　　少女看到的显然不是幻觉，因为玛格莉塔惊讶的声音紧随其后。
　　“亮、亮起来了？”
　　冰球确实亮起来了。
　　它依然浸没、悬浮在变得清澈的酒水中，微微地发亮，就如同一轮月亮，平静，却高傲地悬挂于天。
　　在不远处又骚动起来的酒客面前，布鲁斯无奈地重申了一遍。
　　“这只是简单的化学反应。”
　　玛格莉塔现在可不管这是化学反应还是神秘反应，她热切地看着杯中的酒，又期待地看着陷入沉默的露娜，不过这次没等她催促，露娜就已经拿起了酒杯。
　　当那依然有之前粉紫与多彩酒液风味的酒水带着一种两者都没有的炽烈口味划入唇间，感受着这仿佛让心脏也热烈地鼓动起来的热度，那些风味丝丝缭绕，却不掩盖和夺去这嘴本质的味道——
　　一口、两口。
　　任何，露娜看着玛格莉塔，将酒杯递给了她。红宝石的双眸凝视着调酒师——
　　“这杯酒实在是意味丰富，不是吗？华尔兹先生。”
　　“您言重了，酒只是酒而已。”
　　“哦？我还以为身为调酒师的人会为酒做辩护呢，比如酒是精神的良药，能让人忘却烦恼什么的。”
　　惊叹这与刚刚迥异的风味，但又觉得相比起来并没有美味太多的玛格莉塔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在她的身边忽然升起的气势就让少女忍不住闭上了嘴。
　　露娜在笑。
　　显然这位公主殿下的心情很不错，以心情刻度表来看，大概能有5或者6，可她话语里透露出来的那种危险的感觉，简直要让玛格莉塔觉得如果吧台后的华尔兹的回应不够让她满意就要被吊死一样。
　　面对这样气势汹汹的露娜，华尔兹放下了擦拭得一尘不染的酒杯，对着头顶的乙太吊灯的光，将一片炫丽的色彩打在桌面上。
　　“露娜小姐知道，历史上最早的酒是怎么诞生的吗？”
　　他说着，却是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露娜微微眯起眼睛，没有开口。但华尔兹似乎也并不期待她回答，所以在停顿了一秒后，这位调酒师用平和的语调继续说着：
　　“是偶然。人们发现被猿猴收集储藏的果实腐坏后，变成了一种味道独特的液体，这就是最早的酒的记。虽然自此之后，这种偶然产生的液体被视作圣水、被当作良药、被斥为堕落和败坏的象征，被冠以剧毒的头衔——但早在人类发现它之前，酒就已经存在于这片大陆之上，除了它自身之外，它什么都是，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是人自顾自地加上去的。而我也只是调出了这杯酒，并自作主张地希望您能从中获得些许愉悦。”
　　“我可不觉得你是这么肤浅的调酒师……不过算了，这杯酒的三个阶段都很美味，虽然同时只能尝到其中一种味道实在令人遗憾。”
　　露娜收回了视线，从自己的圣卫小姐手中拿回了酒杯，她看着杯中泛着微光的冰球，目光有些闪烁。
　　“虽然只能尝到一种味道，但至少您可以决定想喝的那一种，至少，这由您决定。”
　　“不过事先我并不能知道这些味道都是什么，也没法回头。”
　　“总是这样，露娜小姐，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就是无法回头。”
　　“是啊……很多事，就是无法回头……”
　　红瞳的少女凝视着酒杯，喃喃地说着。
　　“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今天我只打算点这一杯酒了，这一杯酒……够我喝很长的时间。”
　　“您喜欢的话就太好了，那么最后一个建议，酒吧中的调酒，短饮要在3~5分钟内喝完，长饮也最好不要超过10分钟，冰块会融化，而原本美好的味道也会消散。”
　　“冰块会那么快就融化么？”
　　“冰块总会融化，在这样的时节尤其快。”
　　“我会记住的。”
　　公主与调酒师之间的对话到这里告一段落。玛格莉塔感觉得到这些话语充斥着某些象征性极强的言外之意，但她虽然感觉得到，却没法准确地把握，而露娜和华尔兹似乎也不想解释。
　　新的客人在这个时候走进酒吧，华尔兹微微欠身，去招待他们，露娜端起酒杯，悠闲地，缓慢地品尝起来，而布鲁斯正在招待的客人想让布鲁斯也为他们调一杯会变色冰块还会发光的酒，吧台上热热闹闹，气氛愉快。
　　之后的时间里，露娜真的没有再点任何酒，不过即使如此，这一杯以生命之水为基酒的调酒也让酒量并不算特别好的公主殿下慢慢开始口齿不清，不过，就算陷入迷醉，而玛格莉塔也注意到露娜似乎有意不把酒喝完，她看着那颗冰球慢慢地融化，融化——
　　“我们……差不多该走了。”
　　“说得也是呢，你们也喝了不少了。”
　　“嗯、嗯……”
　　直到辉光不再，冰球彻底溶解在最后的一口酒中。玛格莉塔和欧琳丝也喝得差不多了，这个时候，露娜才端起酒杯，把最后的一点酒液咽下。
　　她的表情一瞬间扭曲了，没有握住酒杯的手用力地攥紧，但很快，伴随些微的叩齿声，她的表情又恢复了平静。
　　放下酒杯和酒资，露娜站了起来，在离开座位的时候，她忽然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回过头，朝着过来收拾酒杯的华尔兹问道：
　　“说起来，你还没有告诉我，华尔兹先生，这杯调酒……叫什么名字？”
　　“……「月亮」，露娜小姐，这杯调酒的名字，是「月亮」。”
　　“月亮吗……月亮……呵……”
　　露娜扁了扁嘴，在玛格莉塔和欧琳丝反应过来之前，走出了「伊甸园」。
　　“啊，露娜大人，等一下——”
　　少女们离开了。收拾好酒杯的华尔兹微笑着招待新走入的客人，在客人们思考要点什么酒的时候，布鲁斯从他身边走过。
　　“会不会太露骨了一些？”
　　这位优秀的调酒师小声地和自己的同伴交谈着。
　　这说的当然是那杯「月亮」。
　　“在聪明的女士面前太拐弯抹角可不是明智之举。”
　　“太直接地给予建议可是会惹自尊心很高的女士不愉快的，尤其是自顾自地给予建议。”
　　“正因为她一定不会随随便便就听从建议，才会做得那么露骨哦，有智慧的人，有坚定自我的人不会随便因为他人的建议而受影响，而且就像这杯酒所蕴含的……她会自己进行探索，自己寻求答案，自己做出决定，在知道一旦决定就无法反悔的情况下。”
　　“唯一的问题是，她的这个坚定自我，是不是真的自我呢……”
　　“她内在的激|情还未苏醒，她真正的、深处的自我尚未成形，只有被狂热的激|情激发之后，他才能真正蜕变，绽露出蜷缩的翅膀。就像选手在竭尽全力冲刺前所做的一次深呼吸，她的生命正在停滞的休眠期里积蓄着力量，犹如沉睡的火山，一旦喷发，将地动山摇。”
　　华尔兹微笑着。
　　“我们不该在这里讨论客人的事，如果被老师知道了，又要被罚去切冰块切到手冻僵。”
　　“说得没错，一切都取决于她自己。就好像……”
　　布鲁斯看向伊甸园厚实隐秘的门扉，从那里已经看不到那位将「月亮」一饮而尽的少女了，他微微一笑，和华尔兹一起招待起了客人。
　　“一杯干马天尼、摇匀，不要搅拌。”
　　“了解，请稍候片刻。”
　　这句话只存在于两位调酒师的默契之中。
　　——就好像酒是良药还是剧毒，也只取决于饮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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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2节 EP.88 玛格莉塔的品味考验

　　“露娜大人，您还好吗？”
　　“我还好，呼，应该还好，虽然只喝了一杯酒……”
　　在「伊甸园」里待的时间并不长，不过喝得最少的露娜反而是醉态最明显的。
　　这也是当然了，生命之水——这来自遥远北方的覆雪群山间的纯净烈酒简直就是浓缩成液体的霜雪、炽火与迷醉，哪怕只是一杯用其做基酒、还调入了大量水与其他酒液的调酒，一杯也足以让酒量普通的人浸透在酒精之中。
　　据说在圣铎拉贡帝国的工厂，有些时候某台机器缺少酒精而工业酒精又没运来时，工人们会用这种酒临时应急。
　　“酒也喝够了，露娜，玛格莉塔，我们回去吧。”
　　看着有些摇摇晃晃的露娜，欧琳丝叹了口气，走过去扶住她。
　　这时，公主殿下将目光从高悬于被粉与紫色的灯光照亮的天空中那轮弯月上收回，她有些意外地看着欧琳丝，说着：
　　“回去？为什么要回去？”
　　“……好的，我确定你喝醉了，露娜，我们回去吧。”
　　“我喝醉了，没有错，但别用对待醉鬼的方式对待我，欧琳丝，对我来说，这可是有些难得的体验。”
　　“是是是……那么，如果不想回去，你还想去哪里？该不会是想去喝下一轮吧。”
　　“不，我想去那里。”
　　酒精让露娜的脸泛着通红，她的话语带着一种难以违抗的气势——不过这在欧琳丝看来就是喝醉了在耍小性子。
　　她对自己这位友人可是十分了解的。
　　完美的公主只是给其他人看的面具，剥开清纯的假象下面是一个刁蛮又坏心眼的任性少女，只有在很少、很少的时候，才能看到最深处那被小心地掩藏起来的纯白。
　　但很显然，酒精只会让任性的一面活跃起来。好在，欧琳丝也不是没有对付这个样子的露娜的经验。
　　“好好好，不管你想去那里，去过之后就要乖乖回去……”
　　不如说，只有她和玛丽有这样的经验，因为露娜从不醉酒，除了只有她和玛丽在场，这位麻烦的公主殿下不相信其他的任何人，所以无论是什么样的宴席与舞会，她都决不喝醉。
　　但是，在看到露娜的手指指着的方向时，欧琳丝愣住了。
　　她怀疑她是不是也已经太醉以至于自己没能察觉到这一点，又或者是产生了幻觉，但当她揉了揉眼睛，玛格莉塔有些惊讶的询问却否定了这一点。
　　“诶？露娜大人想去、想去红磨坊吗？”
　　那是屹立于街道的一座风车，扇叶由一条条玫瑰红的乙太灯条组成，当乙太流入，这扇风车在夜晚徐徐旋转，如同漩涡的中心，吸纳着欲望、美酒以及所有的好色之徒，就如灯火吸引飞蛾。
　　“为、为什么露娜大人想要去那种地方？”
　　“你和猩红小姐不是经常去那里玩吗？而我和欧琳丝却从来没有去过，我想去看看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露娜微笑着说。她的眼睛微微眯起，其中的光华让玛格莉塔有些不敢直视。
　　“唔，虽然确实是那样啦……”
　　少女只好游移着目光，把求助的眼神投向自己的姐姐。可是欧琳丝在听完露娜的话后也陷入了沉思，就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的蓝眼睛比露娜的目光更让玛格莉塔发毛。
　　“说得也是呢，玛格莉塔你和猩红小姐都去过那里，但我们却没有和你去过那里，玛格莉塔……”
　　欧琳丝也微笑了起来。
　　“你不觉得很不公平吗？”
　　“那、那我们就去吧！”
　　灵性直觉指引玛格莉塔做出了现在她最该做的事。她来到露娜身边让这位微醺的公主把手放在自己的手上，将露娜和欧琳丝带回马车。然后又让年轻的车夫载她们去风车下，并且为她们准备好三张面具。
　　在露娜的话语下，感到震撼的青年根本没敢询问理由，他躬着身、红着脸，在附近的一家服装店为她们买来了三张面具，又把她们送到旋转的风车下目送少女们戴着面具走入门中。
　　作为唯一真正来过这里的经验者，玛格莉塔要了一个房间，就像猩红带她来时一样。
　　“那个，房间里一般都有衣柜，我们可以换好一副再去下面玩，这也是为了不让人们通过服装认出彼此……那个……”
　　“真熟练呢……”
　　“你到底和猩红小姐来过多少次呢？”
　　玛格莉塔地打开衣柜，感受着来自背后，自己的公主殿下和姐姐两人格外尖锐的视线，感觉面前的这些衣服每一件都像烧红的烙铁一样，正在朝自己吹着炽热的风，要把刘海和睫毛都烧焦。
　　“那个，露娜大人、欧琳丝姐姐，请来挑你们喜欢的衣服换吧……”
　　一左一右坐在床单都是粉色的圆形大床上。翘着腿的露娜和欧琳丝对视了一眼，达成了共识：
　　“我们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所以完全不知道该穿什么好呢。”
　　“玛格莉塔，就由你来给我们挑选吧。”
　　虽然对进入了醉酒的状态似乎变得积极起来的露娜感到有些惊讶，但欧琳丝还是默契地配合了挚友，把这个难题丢回给了紧张不已的自己的妹妹。
　　“呜呜……”
　　玛格莉塔欲哭无泪。
　　这难道是什么试炼吗？！是对自己穿衣品味的考验吗？！如果挑选的衣服会让露娜大人和欧琳丝姐姐不满意的话自己会被怎么样？
　　尽管看过不少时装杂志，在淑女课程中也学过相关的知识，但事实上玛格莉塔从来没有做过给其他人挑选衣服的事，一直以来，她都是被其他人挑选衣服的那一方，现在突然让她给自己的姐姐和露娜大人挑选衣服，而且还是在这样的场合——
　　玛格莉塔的小脑瓜无法应对现在的情况，她只能战战兢兢地从衣柜里拿出两件最接近常见晚礼服的衣服，有些紧张地展示给露娜和欧琳丝看，然后……
　　“……哈啊……”
　　“难道说，玛格莉塔小姐和猩红小姐一起来的时候，就穿着这种衣服吗……？”
　　叹着气的欧琳丝和撑着下巴的露娜，在她们的目光下玛格莉塔理解了她们对这两家衣服非常不满意——说的也是，难得来到这种地方，却只是换上和经常穿的衣服没什么区别的礼服，会觉得无趣也是当然的，但既然这样就请自己来挑选啊！！
　　“对、对不起！”
　　玛格莉塔把两件礼服放了回去，但巨大的压力让少女已经无法调用自己的时尚知识与品味做出理性的判断，她只能跟随自己的直觉指引伸手从衣柜里重新拿出了两套服装，而后——
　　“……”
　　“……”
　　“……”
　　露娜和欧琳丝的视线变得更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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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3节 EP.8|9 红磨坊的答案「上」

　　放在床上的分别是一套修女服与一套舞女服。
　　在这样的场所出现，它们显然不会是一般人认识之中的普通衣物——但即使是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露娜和欧琳丝在看到这两套衣服的时候还是大受震撼。
　　“这个，到底是……”
　　“这是古老的神殿舞女的衣着，露娜公主殿下。”
　　圣银微微振动，从自己的资料库中关于大陆诸国的历史里找到了这件除了镀金和银的绿松石披肩，和两圈用金线在纱布上盖了一层，似乎分别用来套在身体上下两个部位遮挡隐私的布料之外，就只剩下完全起不到遮挡作用的半透明轻纱罩衫的来历。
　　这是一件舞女服，款式来自遥远的沙漠国度奥克斯帕西娅，那里的高温比翡翠海沿岸与帕列斯更甚，终年不见寒冬。而在古老的年代，那片土地上的人们在祭祀中用舞蹈敬奉诸神，并且认为，穿得越少越虔诚……
　　这就是当时舞女穿的衣服，不过时代变迁，在这座时尚之都，这套衣服很显然经过了本地趣味的改造，金线布圈和罩衫、金色的细链上挂的宝石，虽然廉价，但仍旧会让身穿这件舞女服的人在灯光下遍体闪耀。
　　至于那件修女服……倒是没有多少宝石，不过在看似保守的布料上用大量圆润光滑的玻璃镶嵌，辅以纤细精美链条的设计让人很难把这件衣服和神圣、贞洁联系起来，不如说，透过那些透明的小球和嵌块，肌肤的颜色和布料的面积几乎一样大。
　　“……那么，这就是你喜欢的衣服么？”
　　……倒是在意料之内，露娜想着。
　　欧琳丝则叹了口气：
　　“罗曼罗兰家怎么说也是历史悠久的大贵族，为什么我这个妹妹的审美就这么贴近暴发户的品味呢……”
　　“欧、欧琳丝姐姐，您是不是忘了我成为贵族之前只是个普通的乡野女孩？”
　　这种时候就只能拿自己“出身贫寒的私生女”的设定糊弄过去了。
　　总不能说自己就是喜欢这种庸俗的穿着吧！就算真的是喜欢，也得有合适的理由！
　　“只、只要是女孩子，就总会憧憬身上到处都有宝石在闪光，就好像童话中的公主一样的身姿……是吧？”
　　“……我很好奇玛格莉塔小姐是从哪里的童话里听到这样的公主的。”
　　“对不起，露娜大人和欧琳丝姐姐，请让我重新再选——”
　　糊弄失败，玛格莉塔立刻低下头，道歉，然后伸手去抓这两件衣服。
　　“驳回。”
　　——啪。
　　但少女的手在中途就被轻拍了一下，没能摸到那两件衣服。
　　“露、露娜大人？”
　　“我们难道有说不穿吗？”
　　“……？”
　　………………………………………………………………………………………………………………………………
　　玛格莉塔实在是搞不明白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一直到枫丹馆的晚餐结束为止，这都是令人感到相当愉快的一天，可是自从踏入这片街区，事情就变得不对劲起来。
　　被光照得迷醉的空气，「伊甸园」里华尔兹和露娜别有深意的问答，然后一路急坠，到现在玛格莉塔都不知道，原本只是想介绍那温柔善解人意的收容物，为什么最后却来到了这欲望的深渊，在彩球灯绚烂的光斑下尴尬地站着呢？
　　这里是红磨坊的一个舞厅，但不是猩红上次带她来的那个。在这栋建筑之中还有不同的场所，玛格莉塔不敢把自己要保护的公主殿下和姐姐带进最大也最混乱，遍布轻浮男人女人的舞厅——虽然她们现在看起来也差不多轻浮——所以只好找工作人员问“有没有适合第一次来这里的女性的地方”于是便来到了这里。
　　这个舞厅的音乐比较和缓，虽然仍旧有男性的身影，不过女性的数量更多。无意中目光相对的时候，也会从面具下投来和善的目光。
　　这的确是对第一次来的人比较友好，但环境的友好可没法缓解少女们的尴尬。
　　“哼……原来是这种地方啊……作为一位淑女，这里还真是新奇呢……”
　　欧琳丝搂着比自己矮的玛格莉塔的手，穿着修女服的她扭扭捏捏地缩着身体，右手的指尖也在玛格莉塔的腰上扭扭捏捏。
　　“还真是长见识了呢……”
　　因为那白金色的发丝过于显眼而戴着假发的露娜也为这和她参加过的贵族酒会完全不同的场合发出了有些新奇与意外的感叹，接着这位公主看着穿了一身和她们一样在手臂和腰上挂满水滴型玻璃饰品，就像是一件芭蕾舞服的玛格莉塔，微笑着追问：
　　“那么现在要做什么呢？或者说，玛格莉塔小姐和猩红小姐来这里的时候是做了什么？”
　　“就是……喝喝酒，跳跳舞之类的……”
　　“现在已经不想喝酒了呢，跳舞……在这个地方要跳些什么舞呢……”
　　“就是，随便跳……”
　　露娜看向舞池中的人们，过了一会儿，她得出结论，基本上，这里所谓的舞蹈可以认为只是在随着音乐的节拍两个人在转圈或者摇摆，成对的两人有男有女还有无法从外表轻易判断的人，在理解了这一点后，她回过头，发现了一个问题。
　　“我们有三个人哦。三个人要怎么跳舞呢？”
　　“……一起手拉着手之类的？”
　　“难道我们是关系很好地一起出来玩列车游戏的小朋友吗？太蠢了，我才不要。”
　　“噫！可是，我也不放心让露娜大人和欧琳丝姐姐谁一个人在一边……啊，要是露娜大人和欧琳丝姐姐一起跳……”
　　因为提出了太让人害羞的提案，玛格莉塔被欧琳丝掐了一下。玛格莉塔仔细想了一下，意识到以她们如今的状态做那种事是多么令人发笑，她也脸红了。
　　“我从来没在这里看到三个人跳的舞……”
　　“……说得也是呢，三个人来这里不太好呢，我也不想落下谁，那在这里还有什么可以做的呢？”
　　“还可以玩些游戏，扑克啊，骰子啊、猜拳啊什么的……”
　　舞厅的一角抬高了几个阶梯，一些没有跳舞的人们聚集在那里，骰子摇晃的喀拉喀拉声，洗牌的声音刷拉刷拉声，还有酒杯的碰撞与人们的笑声让那里不输舞池的热闹。
　　红磨坊确实是个舞厅，在没有表演节目时，客人们也会自己起舞。但这年头有点理想的舞厅往往会同时综合餐厅、酒吧、酒店和赌场，用玛格莉塔在这座城市听到过的时髦的话来说，就是综合性娱乐会所。所以，即使不跳舞，来这里也不会无事可做。
　　“那就这样吧。”
　　远远地观察了一下，露娜点了点头，朝那边走了过去。
　　“露娜大人，到底是怎么了……”
　　“是因为喝醉了吧，不是说，酒精可以麻痹人的自律能力吗？恐怕就是因为这样……”
　　玛格莉塔看着那与这里格格不入的身影，有些担心地想追上去，但欧琳丝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小声地说着。
　　“……我有点担心露娜大人。”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即使是喝醉，露娜也是很难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的。”
　　欧琳丝忍不住叹了口气。
　　出格……吗……
　　玛格莉塔思考着自己姐姐那声叹息背后的含义，牵着她的手，追了上去。这个时候，露娜正在一张玩骰子的圆桌前问她们接不接受新人的加入，这几个从年龄上看大约在20~30的女性看到玛格莉塔和欧琳丝也来了后，非常热情地回答着：
　　“三位小妹妹吗？当然欢迎，不过，我们这里可是要赌些什么的哦，如果觉得这样也可以，那么久一起来玩吧。”
　　“赌……要赌点什么？”
　　“输掉的人要脱一件衣服。”
　　“……打扰了。”


　　
　　owo
　　这章的章节数字序号中间为啥有条线？
　　领会精神，不要提及（
　　

    





第964节 EP.90 红磨坊的答案「下」

　　这个反应在这五位女性看来似乎非常有趣，她们笑了起来，一个发丝是红色的（但也可能是假发）女性伸手在刚刚开口的金发女士胸口拍了一下，一边笑一边说着：
　　“喂喂，不要欺负人家小姑娘嘛，要是是鼓起勇气第一次来被你吓跑不就糟糕了吗？我们再怎么也不会赌这种东西的啦。”
　　说完，她清了清嗓子，对着暂时驻足的少女继续说着：
　　“其实我们要赌的东西很简单哦，输得最多的那个人，要把我们每个人都亲一遍。”
　　“……我们走吧。”
　　露娜默默地转过了身。
　　虽然多少有些捉弄在里面，从身后传来的那些笑声里，她却感觉不到恶意，倒像是委婉地劝告她不要随随便便来这样的地方一般。
　　说实话，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罗曼王国也有这样的街区，虽然她从没有去过街区中的这种舞厅，但也知道在夜莺区，因为酗酒斗殴或者因为赌博结仇相约决斗导致的死者，一个月能赶得上其他街区半年的量，在这种理应欲望流淌，每个人为了满足各自无法在别处满足的渴望的地方，很难想象人们的态度居然会这样和善，没有恶意与心机。
　　“……？”
　　不过在这些笑声停下来之前，让露娜愣住的是另一件事，是迎面走过来的一位先生，他的手中用一只镀金的果盆满满地盛满黑色的果实。雪白的衬衫领口敞开，就和最终选拔之前他在萨德宅邸的庭院里为露娜表演舞蹈时一样。
　　“——诶？麦利哲先生？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比露娜还惊讶的是玛格莉塔。
　　听到少女的声音，本来只是扫了一眼她们的麦利哲愣了一下。这个没有戴面具的男人疑惑地盯着玛格莉塔束起的金发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才把这个声音和少女的身高与记忆中的印象对应了起来。
　　“……是你？”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错愕的表情。接着看向了露娜和欧琳丝，显然是通过她们对玛格莉塔这句话的反应认出来的。
　　“像我这种的男人在这里可没有什么奇怪的，但是你们出现在这种地方，让我非常吃惊”
　　不过他并没有喊出她们的名字，只是惊讶地看着她们。
　　“嗯？是麦利哲先生认识的人吗？”
　　“看起来是一场偶遇呢，不过，麦利哲先生，就连这么小的孩子……”
　　反倒是沙发上的女士们看向麦利哲的眼神危险了起来。注意到她们的目光凝视在自己的身上，玛格莉塔连忙解释自己已经成年了——结果当然是迎来了好几双怀疑的目光。
　　“嘛，不过我们的游戏就算是未成年的小朋友也可以加入的，没关系。”
　　……好吧，看起来似乎也不是那么的善意。
　　“毕竟，游戏的输家只需要吃一颗这个梅子嘛。”
　　“要一起来吗？要一起来吗？”
　　“……只是这样而已？我以为在这种地方的游戏，至少是要喝酒的……”
　　“啊啦，这位小姐，这个梅子，可比喝酒厉害得多了哦？要参加吗？”
　　“……”
　　眼下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欧琳丝想。有一个认识的、看起来比玛格莉塔更熟悉这个场合的人带着，显然要比起她们三个人尴尬地在这里傻站着和游荡要好。
　　露娜和玛格莉塔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在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少女们点了点头，加入了这个游戏。
　　游戏规则很简单，猜骰子大小。在因为加入了玛格莉塔她们而扩充到九人的团体中，人们轮流投骰子，然后猜测数字，离骰子数字最远的四个人为输家，需要吃一颗梅子，正如那位金发的女士所说，是未成年的孩子也可以参与进来的健康游戏。
　　“呜——！！！！”
　　“啊哈哈！好厉害啊，脸皱得就好像一下子衰老了五、六十岁一样！这也太好笑了！”
　　“比起酒那种无聊的饮料，还是这个更有劲吧——”
　　唯一不健康的，是黑色梅子的味道。
　　那是好像能把牙酸软，让脸上的每一片肌肤都皱起来，连双眼都变成一条挤出泪水的皱纹的、难以形容的酸，就连在这间歌舞厅的暗处监视着的小影鸦们都被这个酸味搞得飞不起来了。
　　再漂亮的女士都会因为这个味道露出不能给外人看的滑稽表情，不过这个游戏正是以此为乐，也不知道这几位女士和麦利哲之间是不是互相熟悉，又或者是正因为陌生才敢这么玩，总之在每个人都吃了一颗梅子后，她们因为彼此那皱起来的表情肆意地大笑着。
　　只有在三个少女——尤其是露娜——强撑着对抗面部肌肉让自己的脸看起来不那么难看的时候，她们的笑声才体贴地收敛了一些。
　　这份温柔，几乎要让玛格莉塔感到羞愧了。
　　由于每个人都被这个叫做黑酸梅的果实折腾的不清，所以骰子游戏暂时停止。
　　“呜呜，我去盥洗室漱口……”
　　“我、我也……”
　　嘴里的酸味挥之不去，就算接过了好心递来的蜂蜜水也一样，而且由于味觉比其他人更敏锐，这种味觉的影响也更加强烈。
　　玛格莉塔不得不起身，在满怀歉意地让一只小影鸦摇摇晃晃地飞到天花板一条灯架上继续监视着这边后，前往盥洗室。
　　捂着嘴，眉毛都拧成一团的欧琳丝也跟了过去，留在桌边的只剩下了露娜，在熟识的两人离开之后，她的表情才稍微放松了下来，不再强撑着对抗口腔中的激酸。
　　“给，蜜糖水不够的话，直接含服一颗糖吧？或者也去盥洗室漱漱口？”
　　“不、不用了……”
　　“所以，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趁这个时机，麦利哲开口问道：
　　“因为落选心情不好于是到这种地方钓男人散心……大概不是这样，光是那位小姐四下警觉的眼神就足够不识趣的男人远离你们了，如果是为了找男人，你至少不能带上那位小姐。就算你以前从没来过这样的地方也该知道。”
　　这个厉害的芭蕾舞者也端起一杯糖水，缓解着口中的酸楚。
　　“而且现在想按照那个野猪女王说的搞特训显然也来不及了，所以我很好奇，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说说看吗？”
　　而有的时候，在不那么熟悉的人面前，反而才能够将真心话吐露。
　　露娜转头看向舞池中起舞的人们，那些人说不上舞技，可是她能够从那些人身上感觉到曾经在麦利哲身上看到过的那种……那种激|情。
　　“……我来寻找一个答案。”
　　“那可真是奇怪，只有不知道答案是什么的人才需要寻找答案。一个知道答案的人来寻找答案，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麦利哲先生。”
　　“帕列斯的人皆知，如果想听反森海派的人的演说就要去街角咖啡馆，如果要听亲森海派的论点就得去枫叶街海卢森剧院。要听激进帮派分子的话就去圣马塞尔的贫民窟，在司露德教堂，那里的人张口闭口都在抨击现在道德沦丧。”
　　被那双红色的眼眸凝视着，麦利哲耸了耸肩。
　　“物以类聚，有些地方相同的人和物聚集得太多，其本身就会成为某些事物的代表——这不意味着那里就没有其他事物，但正常人通常不会刻意去这些地方找其他的东西。虽然我不知道你的问题是什么，但你这样的聪明人不可能不知道「红磨坊」的答案是什么，你身处答案之中，却说自己来寻求一个答案，这果然很奇怪。”
　　“……这一点也不像一个自称三流的舞者会说出来的话，麦利哲先生。”
　　露娜的双眼微微眯起，她稍微挺直了腰。但就像是注意到了她的警惕一样，男人嗤笑了一声，淡淡地说着：
　　“这正是三流的芭蕾舞者会说出来的话哦，年轻的小姐。嘛不管你到底是多此一举，还是有别的想法都没关系就是了，但既然来到了这里，为什么不放开一点，开心一点呢？”
　　“……放开之后，开心之后，还能回去吗？”
　　露娜抿了抿嘴，这样说着。
　　“当然啦，小妹妹，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能够开开心心地回去呀。红磨坊又不会吃人，我们当然可以回去呀。”
　　在麦利哲左边的女士疑惑地看着露娜，一下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不能回去。
　　而在他的右边，丰腴的女士倒是反应了过来，她摆了摆手，纠正了这个认知的错误。
　　“嗨，你搞错了，这个小妹妹说的回去可不是来这里然后又回去哦，和我们不一样，这个小妹妹看起来还没有结婚，各种各样的顾虑还是有的。不过嘛啊，等真的结婚后就会知道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了。像我这样。”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吗？”
　　露娜的表情诉说着她对这句话的不赞同。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面相，而且本来谁也不会把自己所有的面向都展示给所有人，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上的人也不会接受一个人的所有面相，他们永远只会找自己喜欢的一面，或者两面，然后就相信这就是全部、宣称自己已经完全了解了一个人。而人只要根据需要，在不同人面前维持好他们喜欢的，适当地藏起不会被喜欢的就不会有任何问题。就像我，我这一周在这里和七个男人度过了愉快的夜晚，但到了白天，我还是学生们的老师，还是宅邸的女主人。”
　　但丰腴的女性只是微笑了一下，从旁边提供酒水服务的侍者手中拿过一杯冰水,她没有喝，只是摇晃着，听冰块在杯中晃荡的脆响。
　　“那如果暴露呢？这会让你再也回不到原来的生活。难道你就因为这种事而愿意承受生活变得糟糕的风险？”
　　“那又怎么样呢？本来不同的面相就会有不同的人喜欢和讨厌，我又不是金镑，怎么可能谁都喜欢我。”
　　丰腴的女性咯咯笑着，接着她的目光中流露出些许鄙夷，那并不针对在她面前的少女，或许是这鄙夷指向的对象着实让她不快过，她坐到麦利哲的怀里转了一圈，然后才接着开口。
　　“也许我那能说出一条蜈蚣有多少条腿却记不住我生日的老公会谴责我是个荡妇？也许那些偷偷议论着和我发展一段私密关系的年轻学生会高兴？这不重要，我也不关心。当然，这些事就和你说的一样，确实会影响到我的生活，不过嘛……会不会变得更糟，谁又说的清呢？说不定会有一个更有激|情更奔放的男人找到我，用他温暖的身体拥抱我，这至少比我家那血都已经冷透的家伙好得多。”
　　“没错，我也是，就是因为不令人满意，所以我才决定过自己满意的生活。如果不愿意影响到现在的生活就多花些功夫隐藏，如果不在意就可以轻松一些。”
　　“你可以选择为了在社会上的风评而着力展示人们称赞的和喜欢的，隐藏会带来负面影响的，也可以为了自己舒服当个女表子——哈！这让我想起了我特别喜欢的一本小说，一个小偷、一个女支女、一个骗子，通过坑蒙拐骗拯救了一个王国，拯救完之后，他们还是小偷，女支女和骗子，因为他们乐意，我觉得世界上所有人都该读一读这本书，这是一部伟大的作品！”
　　“而最重要的是，这些不能给别人看的一面，隐藏起来的一面或者展示出去的一面，都是自己的一部分，它们之间的优劣应该由你自己判断和决定。”
　　“话又说回来，如果不觉得社会公认的幸福是幸福，而觉得人们唾弃的生活更加开心，那还不就是看你乐意自己不幸福还是幸福了嘛。”
　　说到这里，周围的女性们也明白露娜到底在说些什么了，她们七嘴八舌地参与了讨论，最后由麦利哲做出了总结。
　　“大致上是你猜得到的话吧？”
　　而她们说的这些话——就像麦利哲说的一样，并没有出乎她的意料。
　　是的，自己早就知道这一点，想想红磨坊是什么地方，再想想什么样的人会聚集在这里，她们的态度就足够清晰了。甚至从她们谨慎的打扮和伪装之中，露娜还知道这些女性也不是真的如她们自己说得那样无所谓。
　　但如果真的因为这里的时变得回不去过去的生活，这些人在抱怨几句后也会接受吧。这是她们和自己决定性的差异，这种差异……造就了她们身上那种致命的激|情和魅力。
　　那不是最美的，也不是最吸引人的，甚至是不一定需要像她们一样也可以得到的。
　　但那是美的，吸引人的，也是——露娜不知道怎样通过其他方式拥有的。露娜甚至说不出那是什么，言语如此乏力！她只知道如果自己有，两日之前的她就不会在那个舞台上被淘汰了！！！
　　麦利哲说得没错，只有不知道答案的人才会探寻答案。少女不由得想，可自己明明很清楚在这里自己会得到的答案……那又到底是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原本跨过风车下的大门时她心里是有一个不确定的答案的，可现在，更多的不确定叠加在其上，令这一切变成了繁复而无法预知后果的迷雾。
　　“……”
　　露娜沉默了。
　　沉默之中，前去盥洗室的姐妹回到了沙发与圆桌旁。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没关系，我们正准备开始下一轮。”
　　没有事先开口，但麦利哲和不知名的女性们默契地让这个话题终止在了两位少女回来之后。骰子游戏再开，直到那些尖酸的果实被吃光，时间迈向半夜之后，露娜、玛格莉塔和欧琳丝才主动脱离了这段说得上愉快的时光，离开了这栋遍布着拥抱自我欲望的人们的建筑，回到了枫丹馆中。
　　“本来说去「伊甸园」喝些酒能舒服地入睡，结果被那个算算的梅子搞得完全没有睡意……”
　　“吃过了酸的东西，记得好好刷牙哦。”
　　等到洗漱完毕，终于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自己的圣卫小姐道晚安，躺上床，穿着睡衣的欧琳丝又敲响了房门，走了进来。
　　“……欧琳丝，还有什么事吗？”
　　“晚安吻，当然，是我和玛格莉塔，要看吗？”
　　这样一句话，又让露娜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抖动了起来。
　　“……才不要。”
　　“是吗。”
　　她嘀咕着，看着欧琳丝走入了作为自己圣卫小姐卧室的隔间，没一会儿，在玛格莉塔有些惊讶的“欧琳丝姐姐……唔”被打断后，从那里没用合拢的房门中，飘来了亲昵的水声。
　　“……”
　　用水枕头掩住自己的耳朵，露娜闭上眼睛.可是那水声穿过了耳畔的水波，就好像来自某处漆黑深渊之中的天鹅的呼唤，不断地、不断地、直到欧琳丝离开也没有消失。
　　或许，她今晚失眠的原因，并不会是那些“比酒还刺激”的酸涩果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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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5节 EP.91 花花公子的误算

　　“露娜表姐！恭喜！”
　　“……？”
　　“……？”
　　“……？”
　　夏后月33日，用过早餐后，枫丹馆迎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
　　威廉，这个许久未见的露娜的远房表弟捧着一大束花，在少女们目瞪口呆的表情中，说出了让原本愉快的空气凝固的话语。
　　“恭喜露娜表姐，那一天没能去看决赛真是非常抱歉，但是我相信露娜表姐一定完美地打败了所有竞争对手……吧……”
　　花花公子的基本素养，是察言观色。
　　虽然这位严格来说也有着森海王国王位继承权的青年作为一位花花公子还算不上优秀，但他至少还是从自己表姐和另外两位少女的脸上的表情意识到了自己大概说错了话，他抱着那通常用来献给舞者的华丽花束，仔细地思考了一会儿之后——
　　“不、不会吧！难道说露娜表姐没能被选上？！”
　　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说真的，威廉，现在还能回头，你还是老老实实当一个绅士比较好。这么下去，你迟早有一天死在女人手里……”
　　脸上有着两个黑眼圈的露娜揉着自己的额头，叹了口气。
　　“还是说你只是那种对不在自己目标里的女性就不去关注的类型？就我这段时间对优秀的花花公子的观察，这样可是不行的。”
　　这都三天了，荣冠的舞台的选拔早已经尘埃落定，入选者的名单早已公布，报纸、杂志以及街边人们讨论的话题早就从谁能脱颖而出变成这个享誉大陆的芭蕾舞团这一次会给瓦卢瓦王国的芭蕾舞带来怎样的冲击和影响，但凡关注这件事的人都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跑到一个落选者的面前说出这种话。
　　作为花花公子更是绝对的失格。
　　“可、可是，怎么会？！露娜表姐不是从来都是只要想做就一定能做到最好吗？因为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露娜表姐居然会被淘汰……”
　　“……原来你对我这么有信心吗……”
　　露娜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个虽说关系相对好，但实际上见面的次数并不多的表弟。
　　“只要是看过露娜表姐一直以来的成果的家伙，就没有人不会这么想吧。”
　　威廉把花束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还是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那是因为在你们的面前我只是故意表露出那样的一面，背地里我失败的事可以说是数不胜数——算了，总之我确实落选了，没能回应你的期望还真是抱歉啊。”
　　“……露娜大人？”
　　在刚刚这句话里的情绪，自不知从何而来的恼怒被压回冷静，最后又语带讽刺，玛格莉塔感觉到这位公主殿下的心情刻度经历了一个自下而上的大波动，现在停留在大约-2的地方。
　　“啊啊，一整天的心情都毁了。威廉，说真的，如果你真的有志于花花公子这条路，我可以给你介绍两个优秀的老师，你如果真的想更进一步，就跟着去好好学习一下吧。”
　　那双红宝石般美丽的眼睛危险地盯着白色的衬衫上还有着不知从哪来的口红印的青年，但这拐弯抹角地表达不满的话语在威廉听来，却先是让他眼前一亮。
　　“真的吗？！啊……”
　　然后，这个还很青涩的花花公子才反应过来露娜的言外之意——你要怎么补偿我？
　　“对、对了！今天露娜表姐和两位罗曼罗兰家的女士有什么特别的预定吗？”
　　“如果有的话，我们还会在这里听你啰嗦吗？”
　　“那样的话！”
　　威廉自己在身上的口袋里摸索了一会，然后掏出了两张票。
　　“说不定这里会让露娜表姐感兴趣。你们有听说过吗？从几天前开始，在圣德尼门附近一家本来快要倒闭的剧院，出现了美丽的幽灵！而且那个幽灵还会表演歌剧，因为这个原因，那家歌剧院突然变得一票难求，每个人都想去见识一下幽灵。”
　　他兴奋地看着玛格莉塔、露娜、和欧琳丝，但随即，脸上的笑容又垮下来了。
　　“呃……可是我只弄到了两张票……”
　　大概原本是打算和自己的某位情人一起去的吧，玛格莉塔翻了个白眼。
　　“威廉先生，你不用在意我，这段时间我正为了原稿焦头烂额，恐怕没有多少时间在白天去探访一个不知真假的幽灵。”
　　欧琳丝摇了摇头，说完之后她又看了一眼露娜和玛格莉塔，开口说道：
　　“不过，今天反正也没有别的预定，玛丽安小姐和猩红小姐也没在，如果有兴趣的话，去看看怎么样？”
　　“去看看吗……如果露娜大人感兴趣的话？”
　　玛格莉塔歪了歪小脑袋，看向露娜。
　　先不说这个在剧院里出没的幽灵是不是真的幽灵，这种设计亡灵的神秘事件，她其实不算特别感兴趣。
　　就和她对莱昂说的一样，相比起来，她更喜欢和收容物打交道。不过，到底会遇到什么样的神秘事件，那也不是她能决定的，从威廉提供的情报中她唯一可以判断的是，机构应该已经对这件事做出过应对了。在这个前提下，如果那具备危险性，机构必然不会放任人们在几天后还能聚集在那里，那样的话，安全方面的问题应该也不用担心……
　　除非那又是一个类似于死骸游行的事件。
　　这么说起来，因为最后回收的那个收容物不知为何具备一定反占卜的性质，机构的研究人员现在都没研究出一个所以然来，让玛格莉塔迟迟没能看到关于这件收容物的文档，老实说有些失望。
　　但应该不会吧……
　　仔细想了想，玛格莉塔直觉性地认为应该不会再遇到那么难搞的收容物，于是她点了点头，把要不要去的决定权交给了露娜。
　　不过一定要说的话……好吧，其实玛格莉塔还是蛮好奇的，因为歌剧院、幽灵，这让她想到了萨德小姐写的《歌剧艳影》。
　　她一直想借那本书看看，但不知为何，萨德小姐和欧琳丝都说，这对她还太早了……
　　“是吗，那么就去看看吧，这也是享受节日的方式呢。”
　　露娜点了点头，从威廉的手中接过了那两张票。
　　于是，今天的行程就决定是去圣德尼门的歌剧院，去看有幽灵登场的歌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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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6节 EP.92 不走寻常路的少女们

　　圣德尼门有歌剧院听起来是个很怪异的事。毕竟在整座帕列斯城，和圣马塞尔一样，这个街区几乎可以被视为是贫民窟。
　　可并不是所有贫民窟在一开始便是贫民窟的。帕列斯是座历史悠久的城市，在漫长的风雨中，不同的街区兴盛又衰败，圣德尼门就是这之中的一个典型：
　　最早这里是一片教区，教堂之中至今也收藏着古老教派的圣遗物，然而因为受到当时强盛的教会势力的阻挠，街区在几次城区翻新计划中滞后甚至于脱队，等到了教会势力全面衰败和离开，这里的基础设施和建筑老化破损，从而使收入较为低微的人便聚集于此，让这里变得鱼龙混杂，在此之上又孕育出地下帮派，并且撑过几次警方的围剿后变得壮大，于是警察和市政厅不再对这片街区上心，街区更进一步地衰落，最终，在所有有能力改变这一切的人都离开之后，便成为了宛如城市烂藓的贫民区。
　　不过，就算是贫民窟，在靠近其他街区的边缘、不那么深入的地方，还是有一些像样的建筑的，这座天鹅歌剧院就是其一。圣德尼门的一个帮派控制着这里，据说，在前几天出现幽灵之后，就是这个帮派的人意识到了商机四处宣传，从而让这个消息变得人尽皆知。
　　在出发之前，玛格莉塔和露娜就从威廉那里知道了事情的起因，但是在真正的到达这里后才能明白，破旧的歌剧院、游荡的幽灵，这两个元素联系在一起，与节日的气氛会产生什么样的奇妙化学反应。
　　“……人好多啊……”
　　圣德尼门边缘的剧院门口排起了数十米的长队，一些帮派分子在维持秩序，不时有人从里面走出，然后门口又放一两个人进去。队伍和街道周围还有衣着相仿的人手里拿着票，大声地宣传着——
　　一张票两便士，进去之后随便待多久，但一旦离开就要重新买票。而且他们也无法保证幽灵什么时候出现，即使直到离开也没看到也不能抱怨。
　　同时，剧院里虽然有厕所，但却没有售卖食物与饮品的小卖部，而且为了让幽灵不被太多人吓得不敢出来，每一次进去的人数也会有所限制，所以只有等里面的人出来后彩绘放新的人进去，所以需要排队。
　　然后，在队伍附近有卖食物的、有卖饮品的、都是移动摊位，他们撑着阳伞，摆着桌椅，几乎把歌剧院前这片平常恐怕根本没有多少人聚集的地方变成了一个热闹的集市，而在队伍里还有许多玛格莉塔和露娜也见过的专业排队的小孩举着伞站在阳光下，雇佣了他们的人就在阳伞下，兴致勃勃地议论着。
　　“……这也是因为节日的缘故吗？”
　　露娜都有些吓到了。
　　“应该是吧，如果是平常的日子，就算有人听到了这样的消息也不会立刻聚集过来，但是在节日里的话，大家都会抱着好像很有趣去看一看的心情走过去，然后嗅觉敏锐地商人也会聚集过来，更不要说，这些商铺可能是帮派为了赚取保护费拉过来的，之后就……毕竟连露娜大人都被吸引来了不是吗？”
　　“……虽然我也知道这种聚集效应，但亲眼看到这么大规模的还是第一次。”
　　“不过这样的话，可能要等待很久呢，露娜大人，怎么办？要雇佣一个孩子替我们排队吗？”
　　从马车的窗户看出去，玛格莉塔看着那弯了好几弯的队伍，觉得短时间里她们可能是没法进入剧院了。
　　“……在这种地方等太长的时间可一点也不有趣。气味也太糟糕了。”
　　用手帕掩住了鼻子，露娜皱起了眉。这里的气味可一点也不好闻，毒辣的阳光更是加强了臭味的杀伤力，她本来也不算大的期待正在这之中迅速磨损。
　　“因为是贫民窟嘛……”
　　“老实说，我想放弃了，可如果就这么回去，威廉问起来的话也不好交代。”
　　露娜说着，把目光从长长的队伍上移开，玛格莉塔顺着露娜的视线看去，注意到了在剧院的三楼，一扇窗户没有合拢。该说不愧是最近才结束怪侠盗生涯吗？对这种非正常进入的方式路线，露娜还是十分敏锐。
　　不过衣服是个大问题。
　　就连拿到票的威廉也不知道，原来这是个这么破旧的歌剧院，所以出发前，玛格莉塔和露娜还是按照淑女去正常剧院的着装换了衣服，这些衣服可不适合让她们在大白天的众目睽睽下爬上这个剧院的三层翻窗而入。而且在没有其他装备的帮助下，玛格莉塔自己先不说，露娜肯定是没法沿着墙爬到3层的……
　　“那样的话，露娜大人，我有一个办法。”
　　“嗯？”
　　“露娜大人用妖精镜进入镜子里的世界，然后，我通过那里潜入剧院，这样就能马上进去了——反正我们也有票，这不算逃票。”
　　“妖精镜吗……这是个好主意，可这样的话，为什么玛格莉塔小姐不一起来？”
　　露娜伸手抚摸着黑曜石的手镜，在和平至极的日常中，她已经很长时间没用到这件收容物了。
　　接着，她又注意到了自己圣卫小姐的多此一举。
　　“就算是荒废的剧院，也不至于一面镜子都没有吧。”
　　“是的，我也认为会有，可是有镜子是一回事，能不能让我和露娜大人通过，又是另一回事了，但是瑟莱忒小姐可以变成大小合适的银镜，这样，万一真的没有合适的镜子，我们也不用再出来一趟，想别的方法，这样就能剩下时间和力气呢。”
　　通过圣银，露娜能通过镜中世界从容地进入，从而不对一个人的话，就算是光天化日之下也能顺利地潜入进去的玛格莉塔造成负担。
　　“……的确。那么就这样做吧。”
　　这个从效率与合理性上最优的计划立刻得到了执行，露娜和玛格莉塔离开马车，找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变成一面银镜，让使用妖精的手镜打开镜之门的露娜走了进去。
　　然后，趁着附近无人注意的一个机会，玛格莉塔来到了剧院背阴的位置，将一滴鲜血抹在了黑色的轻纱上。
　　这件收容物的力量只和阴影的深沉程度有关，即使是在白昼，「阴影的轻纱」依然有效，只不过会从能够完全遮蔽身影变为能让人看到移动的模糊轮廓，不过即使是这样，只要动作够快，就算有人看到了也只会觉得是幻觉而已。
　　“——嘿！”
　　很快，玛格莉塔就从那扇破窗翻入了剧院，确认在这三层并没有任何人，大多数进入的观众都在第一层后，瑟莱忒重新变成了银镜，露娜从中走了出来。
　　“我们进来了，露娜大人，接下来就下楼去等幽灵出现吧？”
　　“之后怎么行动还有待商议，至于现在……”
　　露娜看了看四周，将黑曜石的手镜从掌心拿下，挂在了变得和试衣镜一样大的瑟莱忒的身上。
　　“安全起见，让我先付完这次使用的代价，以免遇到危险时却由于之前的代价没有支付而没法进去……虽然在短时间里多次使用也只需要支付一次代价，但这个短时间到底是多久从来都没有定论。”
　　“不过如果真的是灵体，它也是可以钻进镜子里的世界的……啊，如果真的有幽灵，敢钻进去就省事了呢。”
　　说完，玛格莉塔也凑到被挂上了妖精镜的圣银前，有些好奇地想：
　　——这次这个收容物又会提出什么古怪的要求呢？
　　这件收容物没有让她们等太久，没一会儿，圣银的表面上浮现出了这次需要支付的代价——
　　「被揉胸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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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7节 EP.93 剧院中的鬼影「上」

　　两位少女沉默着看着圣银变成的镜面上浮现的文字，一时间沉默了。
　　「妖精的手镜」，别名「厌恶男性的妖精镜」，当然也可以称其为「坏心眼的妖精镜」。这件收容物的特点就是会通过使用者的性别对他们进行区别对待。而即使是对女性、它偏爱的性别，在使用过它后也会被要求各种坏心眼的要求，就玛格莉塔经历过的，就有让使用了它的自己给露娜当马骑之类的……
　　相比起来，「被揉胸部」算是很……轻微的代价了？
　　不过，这个代价是只针对使用过妖精镜力量的人的，也就是说……
　　“……太久没有用这件收容物，居然忘记了这个收容物提出的代价都是什么类型的……”
　　“是、是啊……”
　　这个积尘的剧院回廊一角，空气变得尴尬起来了。
　　这沉静维持十几秒，玛格莉塔才后退了两步，从自己的影子里放出了小影鸦，在四周警惕着。
　　“那、那么，露娜大人，我来帮您看着周围……请您自己……”
　　“……为什么你会从这一行字中理解到我自己揉自己的胸部就可以了啊，这也算是支付代价吗？”
　　露娜有些傻眼地看着自己这个突然脱线起来的皇家圣卫。
　　她是这么笨的孩子吗？
　　“那、那到底应该……”
　　“还用说吗，当然是你来揉了，快点，要是有人来了就麻烦了。”
　　露娜用平静地语气说着，转过身来，向玛格莉塔挺起了胸。
　　“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赶快做完吧。”
　　“诶啊，诶诶诶——？！”
　　“喂、等，小声一点啊！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啊！”
　　“那、那是因为……唔！”
　　一声充满困惑的声音从玛格莉塔的嘴里冒出，在被露娜紧张地瞪了一眼后，玛格莉塔才连忙捂住嘴。
　　迎着露娜那疑惑的视线，玛格莉塔这才想起一件事。
　　在刚刚有了玛格莉塔这个新名字后的淑女课程中，她曾经因为和玛丽姐和欧琳丝姐姐的身体接触而大感窘迫，发现这件事后，姐姐们和自己强调过一件事：女孩子之间的相处模式和男性有很大的不同。
　　最显著的不同是在女孩子之间，亲亲摸摸是很正常的事，就算是较为隐私的部位比如胸部、屁股，关系好的女生之间互相上手也是很常见的，这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味。但关系再好的男性之间，也不会出现诸如“你的胸肌真强壮啊，让我摸摸看”“你的屁股真结实啊，让我看看可以吗？”之类的对话。
　　所以面对这种事要坦诚一些，把养成习惯的绅士风度都丢掉，那反而会让人觉得奇怪——而在经历过彻底的淑女训练之后，玛格莉塔觉得自己算是做得很不错了，至少和女性共浴也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念头和反应，和母亲大人一起进浴室也没不会再尴尬至极。
　　现在看起来，二十多年的时光到底是没有那么容易褪去所有的痕迹。
　　“……”
　　“抱、抱歉，我只是有些被吓到了……”
　　被露娜狐疑的目光盯着，玛格莉塔冷汗涔涔地别过了视线。
　　“可、可是，真的可以吗？”
　　刚说完，玛格莉塔就升起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直觉告诉她，她大概、也许、应该、十分可能地……说错话了。
　　本来很单纯的一件事，这句话一说出口，就复杂起来了。
　　而很不幸的是，这个直觉是正确的。
　　“……你该不会想说，让我到下面去随便找个人揉我的胸吧？”
　　果然，露娜一下就皱起了眉毛。
　　“不、不是的，那、那么，露娜大人，失礼了。”
　　现在要做的不是任何解释——玛格莉塔至少还记得这一点，她来到露娜的面前，因为紧张而蠕动了一下喉咙，然后才战战兢兢地伸出手。
　　和她的动摇与紧张不同，白金色长发的公主很自然地接受了自己的圣卫小姐的触碰，纤细的身体只有在玛格莉塔隔着洋服的织料和胸衣，包覆住那稚嫩青涩的柔软时微微颤抖了一下，很快就平复如初，只是用那双红色的眼睛凝视着玛格莉塔。
　　少女感觉得到自己在被审视，可是却看不明白那目光中到底蕴含着怎样的情绪。她只能不断游离着目光，尽可能让自己手上的动作温柔一些。
　　“那个，露娜大人，可以了吗……”
　　几分钟过去后，玛格莉塔才小心翼翼地问着。
　　“……这个你问我没用。”
　　脸上连因为气温之外的红晕似乎都没有一丝的露娜转头看向挂着妖精镜的银镜，在圣银的镜面上，那表述着代价的文字还没有消失。
　　这意味着代价还没有支付，至少，这件收容物不认为代价已经支付。
　　“奇怪，明明我都已经揉、揉了露娜大人的胸部好几分钟了……”
　　“是啊，真奇怪。”
　　露娜面无表情地说着，但接着，她忽然又皱起了眉，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领口。
　　玛格莉塔的双手放在那不明显的曲线上，甚至完全没有触碰到这件洋装方领露出的肌肤。
　　“……虽然我的直觉可能无法与你的相比，玛格莉塔小姐，但我想，会不会是因为隔着衣服的缘故呢？”
　　“诶？啊？那种事怎么可……”
　　玛格莉塔下意识地就要反驳，但这个时候她忽然想起记录在这个妖精镜的某个别名，怀疑的话到最后，又咽了回去。
　　“……那、那么……要怎么办？啊，不对，露娜大人，那么，我失礼了……”
　　啊，不对，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女孩子之间摸摸很正常，女孩子之间默默很正常，你已经从身到心都是合格的淑女了，这种时候不应该表现得好像是被交际花大胆的举动搞得面红耳赤的小男生一样。
　　“同样的话不用重复两次。”
　　露娜白了玛格莉塔一眼，转过了身——这是为了方便把手伸进去而做的动作，在做这件事时露娜没有任何的犹豫，事实上，正常的女性在这种情况下，也确实没必要犹豫什么。
　　有问题的是自己这边。
　　“……那么，我、我失礼了……”
　　“所以说，不用翻来覆去地说……”
　　在她身后，玛格莉塔深吸了一口气，重新伸出手。
　　直接触碰到的肌肤远比被布料“过滤”的触感更加柔软，就好像抚摸着一块奶油蛋糕一样，手指轻微的动作都能在雪白的奶油上留下自己的痕迹，只要稍微用力就会让它破碎。这让玛格莉塔不由得让手上的力量更轻，更柔和，也让她更加紧张。
　　玛格莉塔不知道这种紧张感是从何而来，但她知道自己的体温在身高，心脏扑通扑通直跳，让手心也出了汗。
　　“抱、抱歉、露娜大人，我的手可能出汗了……”
　　“……没关系，我也在出汗，这么贴着很热的，赶快弄完吧。”
　　“嗯、嗯……”
　　和玛丽姐的感觉，完全不同……
　　细微的汗水让滑腻的感觉更加清晰，而玛格莉塔也知道了自己的这位公主殿下并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平静。
　　就算可以控制表情，控制情绪，心脏的跳动也是无法作假的。从手心传来的鼓动正因为自己的动作而逐渐变得强烈，这使得玛格莉塔感觉心底似乎有什么喷涌了出来——
　　「不纯洁的关系禁止。」
　　——撞上这句话语。
　　“……”
　　玛格莉塔的动作停止了一下。片刻后，她低下头，闭上了眼睛，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只是轻柔地，深怕稍一用力就会弄疼这位美丽公主似的轻柔地活动着自己的手掌。
　　揉捏揉捏……揉捏揉捏……
　　对，这没有任何需要在意的，只是在帮助露娜大人支付收容物的代价而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伴随着“啪”的一声，玛格莉塔的手臂被轻轻拍了一下。
　　直到这个时候玛格莉塔才从那濡湿的触感中回过神来。她的视线越过露娜的肩膀，圣银镜面上的文字已经消失，这说明代价已经支付，接下去露娜可以再度使用这件收容物——当然使用之后仍然需要再度支付其他的代价。
　　但作为安全措施已经足够了。
　　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在消失后自己又忘我地揉了多久……不、应该不会吧，露娜大人能够直接看到镜子上的字，应该会在消失的一瞬间就提醒自己。
　　“……已经可以了，你还要揉多久？”
　　“啊，抱、抱歉！”
　　玛格莉塔连忙抽回了手，彼此相触的肌肤早就不再有温差，薄薄的汗水混合在一起，甚至驱散了周围难闻的空气。
　　露娜从圣银的镜子上取回了黑曜石的手镜，这个时候，玛格莉塔才注意到她的脸因为过热而红通通的，呼吸中带有些许性感的喘息。
　　“好了，我们走吧，看看这个歌剧院里的幽灵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是露娜的表情很平静，就好像刚才只是喝了杯热水才让自己的脸红成这样而已。
　　所以，玛格莉塔也识趣地没有再纠结这个话题，但在理解这位公主的意图之后，玛格莉塔依然有些惊讶。
　　“诶？露娜大人要主动去找幽灵吗？”
　　“根据从你这里学到的一些神秘学知识，幽灵是一种神秘学魔物，祂们出没的地方会留下特殊的痕迹，这种痕迹可以通过从你这里学到的一种技术，「灵视」来确认，不是吗？那也的话，如果真的是幽灵，我们应该可以很快地找到，而不用傻乎乎地在这里等。”
　　说着，露娜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该不会玛格莉塔小姐真的打算在这里等到幽灵自然出现吧，我可受不了这样的环境。”
　　“……说得也是。”
　　玛格莉塔忍不住移开了视线。
　　虽然少女对幽灵没什么特别的兴趣，但偷偷摸摸摸进废弃的建筑等待传闻中的幽灵现身让玛格莉塔想起了自己还不是玛格莉塔时，和紫罗兰隐士会的伙伴做过的为数不多的几件傻事，带着这种怀念，老实说，她还真有这个打算。
　　因为乙太骑士的训练和「双树之种」的补强，她对这种程度的不适完全可以忍耐。
　　“不过，如果幽灵是假的话，灵视也是找不出痕迹的。”
　　“如果是假的，那就更没有看的必要了。”
　　说完，呼吸已经平复下来的露娜朝着走廊的另一端走去。
　　但是看到这位公主的表情，玛格莉塔忍不住张了张口，却没能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开启灵视环视着四周。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小影鸦将视觉共享了过来。
　　玛格莉塔的脚步停了下来，经由这只小影鸦，她错愕地看着就在走廊尽头的楼梯边站着的一位女性，而这份错愕伴随着惊呼的声音从少女的喉中溢出。
　　“……诶？”
　　……………………………………………………………………………………………………………………………………
　　“真是偶然的相遇，不是吗？玛格莉塔小姐，露娜小姐。”
　　“康妮·李小姐，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嗯，说来话长。简单解释一下就是这两天我轮休，然后不得不和玛丽安和保罗、德雷克一起出席一个相当无聊的聚会，在途中听德雷克说了这个歌剧院的事，刚好，在机构的资料里我也听说过，于是就从那个极端无聊的聚会中溜了出来，带着他们过来探险了。”
　　走廊的尽头，靠着陈旧墙面的执行官朝着面前的玛格莉塔和露娜打了个招呼，然后又摸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
　　“你们两位呢？”
　　“我们也是听说了这里有幽灵，想着过来看看就……等一下，也就是说，玛丽安小姐和那两兄弟也在？”
　　这么说起来，在昨天玛丽安的确说过要和家人一起去做些什么。而如果连不关注神秘学的威廉都搞得到票，那么作为幽魂社的创始人，保罗和德雷克不知道这件事的可能性确实不高。
　　然后因为和康妮·李在一起，于是一拍即合地从不喜欢的活动中溜走，跑来这里探险……的确是那对兄弟做得出来的事。
　　但黑发的执行官的话语里透露的信息还不止如此。
　　康妮·李说在机构的资料里也听说过，即是说机构已经对这个事件进行过调查了，可是幽灵的传闻并未褪去，而且执行官出现在了这里，这说明事件并未被解决，可即使如此，康妮·李还是带着一般人来到了这里，也就是说……
　　“……这是个低风险的神秘学事件吗？”
　　“没错。”
　　康妮·李微笑着点了点头。
　　“低风险事件？”
　　露娜皱了皱眉，她对机构的一些具体条例并不熟悉，但从对话里。
　　“也就是说，这里真的有幽灵，是真正的神秘学事件，但是风险很低吗？”
　　“没有错，低风险事件代表了……”
　　玛格莉塔向露娜解释着。
　　“幽灵出现了！真的是幽灵！”
　　可下方传来的一声充满了恐惧的尖叫，让少女的话语戛然而止。没有反应和思考的时间几乎是在同一秒内，职业素养驱使着玛格莉塔和康妮·李扑向了旁边。
　　发出这一声惊呼的是谁早已无法判断，如同秘银的粉尘撒入了高浓度的乙太罐，在剧院的一搂，那破落的观众席上，买票进入剧院，似乎因为等待幽灵等得无聊的人们顷刻间就炸开了锅，惊呼、呐喊、尖叫——人们伸出手，捂着嘴，面向一致，而从最初的尖叫震动空气时就冲向了三层的围栏看去的玛格莉塔和康妮·李顺着他们的目光，在舞台的一角看到了一闪即没的红色轮廓，消失在了一堵白灰脱落的破墙前。
　　幽灵，真的出现了。


　　
　　女孩子间亲亲摸摸很正常，谁脸红就是谁有问题——by某位魔女小姐
　　

    





第968节 EP.94 剧院中的鬼影「下」

　　虽然已经破旧，但这座建筑也曾辉煌过，残余下来的回声结构在这时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人们惊恐的叫声与呼喊如同浪潮碰撞到这些地方，又被回推，化作了鬼魅般的回音。
　　而这更进一步加重了人们的恐慌。
　　来到这个剧院后，在这段等待的时间里，康妮·李已经听过太多无畏者的豪言壮语，他们或是在朋友或是在恋人的身边宣言着自己绝不畏惧“所谓的幽灵”，一定会“为了你揭露事情的真相。”“如果幽灵真的敢出来，就用我的力量打跑它.”
　　人的勇气和怯弱似乎是一种可以轻而易举地相互转换的东西，在疑似幽灵的存在真正出现之后，这些立下了豪迈约定的人几乎无一例外地在惨叫，他们就像遭遇了掠食者的鱼群，从四面八方聚集起来，远离歌剧院的墙壁，并且试图从入口处逃跑。
　　但之所以说是“几乎”，那是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在逃跑。至少，这位执行官就看到三个年轻的身影逆着人们的恐惧，朝幽灵消失的地方奔去。
　　三男、一女。
　　那位提着裙子的少女落在了后面，但很快彼此靠近的三个青年则在看到彼此后，在恐慌和尖叫声中发出了第一声异音：
　　“安德烈？！”
　　“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好了，玛格莉塔小姐，我们快点下去吧，不要让只是神秘学爱好者的年轻人们真的接触到‘这边’的世界。”
　　“没问题。露娜大人。”
　　“嗯，不过，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低风险事件吗……”
　　提起裙摆，露娜追赶着朝下层跑去的康妮·李和玛格莉塔。
　　“虽然幽灵又出现了，但目前来看依旧是低风险事件。”
　　机构的人手可以说一直以来都处于短缺状态，如果同时出现了多件神秘事件，或者在进行某种投入很大的计划时遇到了神秘事件，而当时的力量无缝顾及全部的时候，就会进入事件的危险度评估。
　　这种评估有完整和严格的流程，包括多次占卜，派遣多个等级的人员进行非刺激性的观测和观察，最终，根据危害以及紧迫程度，会分为高风险、中风险和低风险三个级别，然后根据这个分配优先级与资源。
　　即使神秘事件很活跃，但只要没有造成危害，没有出现更恶化和扩大化的倾向，低风险事件就不会升级为中高风险，而会一直处于较低的优先级。甚至会被搁置到成为机构的陈年事件，以至于经过好几年自然消失的例子都有——当然，这很少见，只有极少数去处理不如不处理的事态可能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而这几天，关于这个歌剧院的事态即使算上刚才的，也完全符合这个标准，而之所以这种低风险的事件会让一位执行官出现在这里——就像康妮·李说的，完全是个偶然。
　　艺术节期间机构人力紧张，但这个艺术节要连续办三周，任何人都不可能在这样高强度的工作状态下三周不休息，尤其像执行官这种重要的战力，因此康妮·李是有调休的，然后调休和亲戚出去参加活动，在和保罗他们来这里，完完全全是个偶然。
　　不过现在看来，这并不是今天最偶然的事。
　　“——玛格莉塔小姐！露娜小姐！你们也来了啊！”
　　最先看到赶过来的她们的是玛丽安，文静的少女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丢下了站在幽灵消失的墙壁间对峙的安德烈和弗朗索瓦两兄弟，小步地跑了过来，牵住了玛格莉塔的手。
　　“玛格莉塔小姐和露娜小姐也是听到了这里的传闻来的吗？”
　　“嗯、嗯……”
　　牵起的手被露娜盯着看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守护的公主殿下投来了刺眼的目光，玛格莉塔只好把话题转移到不远处的三位青年身上——尤其是佩戴着一把铳刃的安德烈。
　　“安德烈先生也在啊，好久不见了……”
　　这位青年并非「幽魂社」的成员，不如说，在相信的事上，他和「幽魂社」有着难以调和的矛盾。
　　“你们那个社团不是已经停止活动了吗？怎么，你们还不死心？”
　　“暂时停止活动而已！倒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为了抓到一个无可辩驳的证据，好让你们哑口无言承认真正的神秘是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
　　不过本质上是一个不错的青年。之前玛格莉塔参与「幽魂社」的活动时他也同行过几次，现在虽然嘴上不留情，但他们的关系并不是那么差。
　　保罗也没顾得上和玛格莉塔打招呼了，青年看着安德烈把一堆蜡烛摆成一个圈，然后又用一种银色的液体在圈里画了好些符号。他们这异于常人的举动已经引起了被幽灵吓坏了的人们的注意，那些视线盯得保罗浑身不自在，就好像他们是什么披着人类皮囊的怪物一样。
　　“所以你在做什么？”
　　他低声地问着。
　　“用神秘学的方法印出幽灵的痕迹。”
　　安德烈头也不抬地说着，他又拿出来一盒火柴，一边点蜡烛一边提醒保罗：
　　“离远点，这是水银。”
　　“机械之神在上！银蒸汽可是有毒的！”
　　德雷克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他一拉自己的兄弟，后退了好几步。
　　“而同时水银也是最早用来制造镜子的材料之一，因而在神秘学上，它拥有映照出某些事物，人眼所看不见事物的能力。所以，我才让你们后退。”
　　把蜡烛全部点燃，安德烈这才后退了几步。看到玛格莉塔后他愣了一下，然后和保罗与德雷克一样，和少女打了个招呼。
　　……还有最重要的，不知道从哪里学习了一些真正的神秘学知识。
　　但无须质疑的是，刚刚他用的显然是错的，单纯的水银并不具备他所说的性质。
　　所以，在蜡烛燃烧了一会儿，门外的帮派成员注意到了骚乱进来维持秩序时，那圈蜡烛和水银画的符号什么也没有映照出来。


　　
　　明天又要带外公去医院……_(:з)∠)_
　　算了，也顺路去做个检查吧。
　　

    





第969节 EP.95 歌剧院的秘密通道

　　“什么也没有哦。”
　　玛丽安诚实地说着。而红发的青年皱着眉毛，低声地嘀咕着：
　　“这不应该。”
　　保罗可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他朝着安德烈挤了挤眼睛，开口问道：
　　“幽灵的痕迹呢？安德烈先生？”
　　“……也许是我的仪式出了某种问题，但是幽灵的存在是无须质疑的，你们也看到了，在这里的所有人的看到了，那个红色的身影，消失在了墙里。而且不可能是墙上有某种机关。”
　　但安德烈很快振作了起来，听完他的话，保罗也皱起了眉，用混杂着惊惧和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这面老墙。
　　“是啊，我们都看到了……”
　　在他身边，德雷克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这帮年轻人在那边沉思，康妮·李趁机看了玛格莉塔一眼，压低了声音：
　　“怎么样，有什么头绪吗？”
　　“那确实是个灵体，我可以肯定，那鲜红的色彩，是乙太体的特征，我刚刚也用「灵视」确认了。”
　　玛格莉塔想了想，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但我觉得，那恐怕不是一个亡灵……”
　　“嗯，它的乙太体太明亮了，这是灵体之中与肉体联系最为紧密的部分，直接关系和反应着肉体的状况，一个亡灵，在肉体已经死亡的情况下，乙太体会迅速暗淡，破碎消失，所以，大多数亡灵都是不完整的，它们缺失了灵体中的一部分。”
　　康妮·李点了点头。那个幽灵在众目睽睽下出现，她甚至都不用借助收容物和药剂的力量就能观察到它，丰富的经验让她和玛格莉塔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最重要的是我察觉不到死亡的感觉，死亡和诞生是最大的神秘之二，其本身就拥有神秘的力量，机构的一项研究表明亡灵的诞生很有可能除了「死亡」之外的一切因素都是次要因素，只要见过亡灵，就不可能认不出那种死亡的特殊感觉。”
　　而玛格莉塔则是通过感觉。
　　两人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了一致，然后又皱起了眉。
　　“并非亡灵的灵体……这让我想到了我们最初遇到的那个灵。”
　　露娜回忆起了在罗曼城的那个惊险的夜晚。
　　那是她第一次参与到神秘事件之中，也是到今天之前的最后一次，因而，那个枯草色的，被如今居住于「妖精的手镜」中那位伟大存在轻易粉碎的灵留给露娜的印象十分深。
　　“那似乎是叫做……自然灵，是吗？”
　　“是的，从自然界的非人之物中诞生的灵体，那个的乙太体没有消失，也不是亡灵，枯草的颜色，是其特质的象征。”
　　“颜色的不同是特质的象征吗？”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
　　“没错，举例而言，人类之所以有鲜红的乙太体，就是我们「肉体」这个特质的象征，不限于人，包括猫猫狗狗之类的，只要是有血肉组成的肉体的生命的乙太体都是红色的，在失去肉体变成亡灵后，乙太体破碎暗淡，所以看到的亡灵基本上都没有乙太体，剩余的灵体也是冷色调的了……”
　　不过，不是亡灵吗……
　　少女和执行官对视一眼，然后四下环视着周围，黑发的执行官翻开了腰间的书本，在一页上伸手一点，然后划出。而更多的黑色小鸟借助这个灯光并不明亮——大概是故意这么做来营造气氛——的歌剧院舞台的掩护，从玛格莉塔的影子里无声地飞出。
　　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包括注意到舞台上蜡烛的光芒和不在惊慌的人群中的她们而走过来的帮派分子。这个鼻毛都和嘴唇上方的胡子混在一起的肥胖男人走了过来。
　　“你们在干什么？”
　　或许是注意到了保罗、德雷克和安德烈手指上的家族戒指，这个估计算是个帮派里话事人（不然在贫民窟不太可能长到这么肥）的男人脏兮兮的眉毛扬了起来。要不是这个，玛格莉塔觉得他本来是想用更不客气的语气质问的。
　　问完之后，这个男人就把目光转移到了女士们这边，注意到这点，在玛格莉塔刚做出反应，把露娜和玛丽安挡在身后——虽然因为身高问题没有完全挡住——安德烈就快步走过来，挡住了他的视线。
　　“我们在调查那个幽灵的行踪。”
　　“啊？”
　　胖男人眨了眨眼睛，扭过头去，他看到了墙边的蜡烛和地板上银色的图案，而很显然，他完全不懂那是什么。
　　“你们想找到那个幽灵？胆子……胆子挺大啊。”
　　直到这个时候保罗和德雷克好像踩注意到了表姐的眼神示意，来到了安德烈的身边和红发的青年一起把几位女性保护在了后面。
　　……受过军事训练的人和普通人的反应还是区别蛮大的。
　　“是的，我们想要找到那个幽灵，把它驱逐出去，解决这个歌剧院的闹鬼骚乱。”
　　安德烈义正言辞地说着。
　　“不——不愧是年轻人，那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了，哈哈。”
　　胖男人的表情扭曲了一下，然后干巴巴地笑了起来，说完之后，他就转身离开，留下保罗和玛丽安一脸的茫然。
　　“……我、我还以为这个男人是来找我们麻烦的呢……”
　　有些紧张地躲在玛格莉塔身后的玛丽安小声地说着。
　　“没想到居然会鼓励我们……”
　　“不，玛丽安小姐，他确实是来找麻烦的，只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他说出‘胆子真肥啊’或者‘不要多管闲事’之类的话，那些人……”
　　玛格莉塔指了指因为幽灵没有再出现，骚乱渐渐平静的人群。
　　“就算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幽灵很有可能只是这个帮派的噱头，他们只要还想靠这个赚钱，就不能主动认证这点。尤其是刚刚幽灵才出现，被吓到的人正觉得真的是幽灵，这种时候要是听到这家伙说‘不要多管闲事’之类的话，很容易就会确信这是帮派搞的鬼，然后因为受惊吓后不稳定的情绪，可能会引发一定程度的暴乱，他肯定不乐意遇到这种事。”
　　“也就是说……虽然这个帮派在靠幽灵的噱头赚钱，但如果我们调查幽灵的事，他们反而不会阻挠我们，是吗？”
　　“不会光明正大的阻挠罢了。”
　　安德烈补充了一句，但是看着依旧燃烧但完全没有什么神秘反应出现的蜡烛，红发的青年又分外不解。
　　“但是就算是要调查，现在我们也毫无线索……玛格莉塔小姐和康妮·李小姐有神秘想法吗？”
　　他把目光投向了玛格莉塔和康妮·李，被玛丽安拉着手的玛格莉塔轻轻地摇了摇头——影鸦群们对这个剧院的搜索才刚刚展开，它们也不能自由自在地穿透墙壁，这么短的事件里，暂时还没有什么成果。
　　她正准备说自己也没有神秘头绪，康妮·李却神秘地一笑。
　　“在幽灵出现前，我确实在附近发现了一些有趣的线索……”
　　“嗯，也许那会是一个秘密通道的入口。”


　　
　　owo
　　

    





第970节 EP.96 藏在地下是秘密的定番

　　黑发执行官所说的秘密通道的入口并不在舞台和观众席所在的这一层。年轻人们跟着她走到舞台的后台，然后沿着一条锈蚀了也不知多少年，每一步踩上去都痛苦地悲鸣的楼梯来到了后台的二层。
　　在路上，玛格莉塔抽空使用了「灵视」注意到在康妮·李的前面，缠着她的手指引着方向的是一条身上遍布锁孔，尾巴则是钥匙形状的蛇。
　　童话与神秘学的交集并不大，所以玛格莉塔完全不认识这条从「童话书」里出现的蛇。不过瑟莱忒告诉自己的持有者，在神秘学里，蛇和钥匙、门的意象结合时，往往指向星界中的一种伟大存在。
　　神秘无处不在，有些时候，它们也会以隐晦的形象将知识隐藏在童话、传说、诗歌和人们口口相传的故事之中。
　　看清蛇的样貌后，玛格莉塔让集中在眼前的灵性散去了。现在她使用灵视依旧不再隐蔽，任何人目视她处于灵视状态的双眼都会清晰地产生她的眼睛在发光的感觉，即使用眼镜也完全无法遮蔽，所以在有无关人员的情况下，玛格莉塔只能谨慎地使用这个能力。
　　不过，说不定这能在战斗中派上用场……
　　“就是这里了。”
　　后台二层的一个房间里，康妮·李把她们带到了一座废弃的壁炉边。这个壁炉中堆满了杂物和灰烬，可以看出在相当一段时间里，歌剧院里那些腐朽的木质家具都成为了这个壁炉的食粮，供这里的不知道什么人取暖。
　　“看得到吗？在壁炉的灰烬下面，是不是隐约有个被烧得和灰烬一样黑的铁框框？之前我虽然看到了，但刚刚才想起这可能是个隐蔽的入口。”
　　康妮·李面不改色地说着慌。
　　“我感觉这可能和那个幽灵有些关系。毕竟，一提起神秘的幽灵，就很容易联想到出现幽灵的地方有什么隐情，不是么。”
　　“说得也是，神秘和秘密总是紧密相连，而这很显然就是一个秘密区域。”
　　对此安德烈表示了赞同。他没有怀疑康妮·李说的刚刚才想起来——毕竟，这个黑乎乎的不仔细看，真的会和板结的黑色灰烬看混。
　　“那么，打开这个密道的工作就交给我们这些男士吧。”
　　“既然绅士们这么说，我们就在外面等咯。”
　　保罗挽起了袖子，伸手去抓壁炉里还没烧尽的木棍，然后用这些作为工具，把壁炉的灰清理到一旁。德雷克和安德烈也挽起袖子帮忙，玛格莉塔则拉着露娜还有玛丽安的手，在康妮·李微笑的目光中和她一起暂时离开了这个灰尘飘扬的房间。
　　很快，门重新被打开了，满脸灰扑扑的保罗和德雷克站在门后，打着喷嚏，而在壁炉前，安德烈正看着被清理干净灰烬后露出来的那扇铁门，皱着眉。
　　“康妮·李小姐，我很怀疑这个门还能不能打开，看起来它已经因为长久的烧灼变形了。”
　　“你试过了吗？”
　　“不，还没有，但是这已经……”
　　“那为什么不试试看呢？”
　　康妮·李微笑着。她的手指动了动，注意到这个小动作，玛格莉塔短暂地开启又关闭了一下灵视，看到那条全身都是锁孔的蛇脱离了她的身边，飞向壁炉，穿过了那扇门。而听到黑发的女士的话后，安德烈虽然一副想说些什么的样子，但想了想，还是来到这没有可以下手的地方的铁门边，把自己的铳刃尖端刺进了那满是灰烬的缝隙里，用力一撬——
　　啪！
　　伴随着一声声响，铁门轻而易举地打开了。玛格莉塔散去眼中的灵性，看着安德烈那因为自己的判断出现如此大失误而震惊的脸，想到瑟莱忒刚刚告诉自己的一句话语：
　　「蛇是无可拒绝的访客」
　　「而所有的秘密与门扉都畏惧它的触碰」
　　虽然这并非那种高层次的力量，但这扇门也没有任何神秘学的防护，玛格莉塔只能再一次感慨，康妮·李所持有的收容物「童话书」实在是很泛用。
　　“……”
　　这时玛格莉塔注意到，玛丽安正看着自己。
　　“……？玛丽安小姐怎么了吗？”
　　“嗯……是我看错了吗？刚刚玛格莉塔小姐的眼睛好像在发光……”
　　“啊，那一定是看错了吧……”
　　……不好，大意了。
　　玛格莉塔冷汗涔涔地糊弄着玛丽安，康妮·李来到了被打开的通道旁，拍了拍还在呆滞中的安德烈，俯身检查着这条暴露的密道。
　　铁门不大，加之壁炉的高度限制，这条狭小的密道进出都不是很容易，底下也黑洞洞的，不知道有什么——
　　“让我来。”
　　安德烈说着，从身上拿出了一支荧光棒弯折了几下，在保罗“你为什么会随身带这种东西”的吐槽中丢了下去。
　　浅绿色的荧光照亮了密道的底部。这条爬梯向下延伸得很深，在尽头则是一条窄道，不知道通向哪里。康妮·李看了看玛格莉塔，注意到她的视线，少女也点了点头，不着痕迹地比了个手势。
　　手势的意思是，目的地安全。
　　至于玛格莉塔为什么知道…在暗道之中，如今正有几只小影鸦正飞舞着，这种半虚半实体的小鸟就和其他的幽影生物一样，普通人很难在阴暗的地方发现它们，虽然不能直接穿透实体，但完全可以通过非常狭小的缝隙和孔洞。早在这扇秘门还没被清理出来的时候，玛格莉塔就让它们渗透了进去，探索到了密道的尽头，并且从尽头的另一扇秘门的缝隙中飞出，进入到一条地底的密道之中。
　　神秘、幽灵、密道，这也算是定番了。
　　不过，这样复杂的资讯，就无法通过隐蔽的手势传达了。到头来还是得下去看看，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不，并没有什么问题。
　　康妮·李看了一眼密道,点了点头。
　　“玛格莉塔小姐，你走第一个，然后露娜小姐和玛丽安跟着玛格莉塔小姐，保罗、德雷克，你们走最中间，我殿后，让我们下去看看这里面有什么。”
　　“……康妮·李小姐？”
　　“听我说，这是为了保护你们，虽然如果可以，我很想让你们在这里待机，但是如果你们被那个帮派的人抓住就麻烦了，但如果我让你们离开这里，我想你们也是不会听的？”
　　“这个嘛……”
　　“很好，答案很显然了，那么我和玛格莉塔小姐就必须保护好你们，而基于你们三个加起来都打不过我，我们四个加起来都打不过玛格莉塔小姐这个事实——还有人对这样的顺序有意见吗？”
　　安德烈很明显被这个顺序给弄懵了，但康妮·李的解释让他无法做出任何反驳。
　　而对要带无关人士深入神秘事件这件事很有意见的玛格莉塔听到康妮·李的话后也沉默了，的确，留下他们的话，那个帮派会变成一个潜在的危险因素，相比起来，还不如把她们带下去在身边保护呢。
　　有自己在，有持有「童话书」的康妮·李，这个以牟利为目的，人为痕迹很重的神秘学事件里，不管什么她们应该都能轻易应付。
　　而且从探索到很深处的影鸦分享来的视觉来看，这条不知通向哪里的密道之中并没有什么特别危险的东西，也就是几个帮派分子而已。
　　“那么，我们走吧，露娜大人，玛丽安小姐，请小心一些。”
　　当然，他们有枪。但是对于现在的玛格莉塔来说。
　　枪是最没有威胁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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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1节 EP.97 玛丽安的小梦想

　　黑乎乎的密道，只有一根荧光棒照亮逼仄的四壁，让人感觉很压抑。
　　那次令人不安的绑架经历之后，玛丽安就变得很害怕黑暗和狭小的环境，甚至有的时候在半夜里醒来，看到黑暗的房间，她都会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个狭窄的牢笼，成为一个即将被出售的可怜奴隶。
　　所以，她的房间已经许久、许久没有熄灭过灯光了。
　　在知道要走下这条狭窄的暗道，去调查幽灵的真相时，看到那条深邃黑暗的楼梯时，就有一股强烈的窒息感从胸口升起，让她力气从身体上慢慢退去，感到眩晕，但就在她将要坠入那恐怖的深渊前，一双温暖的手，将她拖出了黑暗。
　　“没关系的，玛丽安小姐，我就在露娜大人和你的下面，就算你们不小心都掉了下来，我也会好好接住你们的。”
　　温暖的话语和温暖的笑容，这是玛丽安鼓起勇气爬下来的唯一理由，在微弱的白色荧光下看到的那张可爱的脸，就好像太阳一样照亮了她的心灵。
　　“还好吧？玛丽安小姐，这里的空气并没有很糟糕，应该不会有很不舒服的感觉吧？”
　　“是、是的，我感觉还好、还好……不过，前面似乎没有路了……”
　　一定要说的话，并不仅仅是“还好”。
　　因为是在公共场合，她尽了最大的努力才维持住了淑女的矜持，像平常一样。但事实上，意外地在没有约好的地方见到这位美丽的骑士小姐，玛丽安的心情简直是飞到比星空还要高的地方去了。
　　——这简直就是命运！
　　“既然是密道，就一定会有出口，只不过是被门锁住了而已，我会想办法解决的，露娜大人和玛丽安小姐就在这里稍等一下吧。”
　　“好、好的。”
　　黑暗中的太阳远去，不过她还会回来。只是知道这一点，就让玛丽安的心里涌出了勇气，虽然这只是些微的勇气，却能让她站起来，面对将自己笼罩的黑暗。
　　“玛丽安，没事吧？”
　　从身后，德雷克的声音响了起来，他们也从楼梯上爬下，有些担心地看着自己。他们清楚自己对黑暗恐惧到了什么地步，所以，玛丽安转过身，深吸了一口气，用轻快的语气让自己的表兄弟们放心。
　　“是的，我没事的，虽然这里很黑，但是没关系的，我也不能一直、一直当个怕黑鬼啊。”
　　“但是也不要勉强哦。”
　　“好了，各位，这里的门我已经打开了。”
　　“哦，真不愧是玛格莉塔小姐。”
　　“说起来，康妮姐以前不是都叫罗曼罗兰小姐的吗？”
　　“嗯？嘛，因为变得熟悉了吧……”
　　就在康妮姐也爬下来，并且把顶上的盖子稍微关住是，黑暗中那点淡黄的荧光已经折返。虽然不知道阻拦在这条狭窄密道尽头的是什么，但这才几分钟，玛格莉塔就把事情解决，让那里露出了一抹灯光这件事还是让玛丽安感到了一股自豪。
　　这就是拯救了她的骑士，这就是她喜欢的人。
　　尽管现在，这份感情仅仅还只是自己的单箭头。
　　“密道的尽头是条通道，感觉已经是剧院地下的位置了，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帮派的人守着。”
　　“小心一点前进吧。”
　　“嗯、露娜大人，玛丽安小姐，请跟进我，然后，尽量安静一些。”
　　“这个要求恐怕没法做到，毕竟，我们穿的都是高跟鞋。”
　　在一旁，露娜淡淡地说着。
　　“说得没错，恐怕只能麻烦玛格莉塔小姐在我们被发现之前把危险排除掉咯。”
　　“……我明白了，那么各位就放松一些吧。”
　　啊，玛格莉塔小姐笑起来了。
　　那是完全没有觉得这强人所难的，自信的笑容，就好像她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揪出一个谜团重重的幽灵，而仅仅是进行着一场目的地稍微怪异的远足。
　　“那么、露娜大人，各位，我先去前方处理一下可能守在这里的帮派分子。”
　　唯一的遗憾是，接下来就没法牵着她的手了。
　　“啊，玛丽安小姐，荧光棒，就拜托你拿着了，尽可能悠闲一点跟上来吧。”
　　从说完这些话的少女手中接过荧光棒，看着她悄无声息地没入黑暗之中，玛丽安用力地点了点头。
　　队伍开始在这条砖石的缝隙中生满了苔藓的地下通道中缓缓前进起来。因为被说悠闲一些，结果保罗和德雷克真的开始悠闲地聊起这个通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为了什么目的而建造起来了，他们首先排除了地下墓地这个显而易见的答案，开始在紧急逃生通道和情妇通道之间争论了起来。
　　——噗通！噗通！
　　前方第一次响起身体倒地的声音时，他们的讨论才中止。随着跟上到前面去处理问题的骑士小姐的脚步，年轻人们也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两个可怜的男人，他们似乎连像样的反抗都没来得及做就被放倒了，并且看起来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了。这些男人的身上有枪袋，但枪械被，拆解散落在一边。
　　“乙太骑士，这就是现在最厉害的个人战力……”
　　于是，保罗和德雷克两兄弟讨论的话题就变成了乙太骑士的战斗力，这次就连安德烈也加入了进去，只有……
　　玛丽安看着一路上都平静而沉默的少女。
　　露娜·V·罗曼，只有这位被自己心仪之人呼唤名字最多的少女一言不发。但那并不是漠不关心，而是一种强烈的信任，也是属于她们之间的羁绊的形式。
　　“……怎么了？”
　　注意到玛丽安的视线，露娜开口问道。
　　“不、没什么……哇！”
　　光顾着盯着她看，连脚下倒着的人都没有注意到，但是身体在失衡的时候，从旁边来的一只手用力地拉住了她。
　　一直到玛丽安站稳，露娜才松开了手，叮嘱了一句。
　　“小心一点。”
　　露娜淡淡地说着。
　　还没有等玛丽安说出感谢的话语，在前方的黑暗中，玛格莉塔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你们来得还蛮快的嘛。”
　　“玛格莉塔小姐！你有受伤吗？”
　　黑暗中浮现出少女娇小的身影，虽然没有看到有受伤的迹象，但玛丽安还是忍不住担心地问着。
　　“我没事的，不用担心，玛丽安小姐，露娜大人，到这里为止的敌人已经全部解决了，而且我相信，如果外围还有人，他们也一定没有注意到。这些人都是帮派分子，看起来是在守着什么东西，虽然不知道会不会和幽灵有关，但总之就是很可疑。接下来的区域可能就是核心了，防卫力量可能会更强，康妮·李小姐。”
　　“嗯，好了，年轻人们，听好了哦，为了不给我们添麻烦也为了你们的安全，接下来你们就好好呆在这里，等我们让你们进来了再前进哦。”
　　“可是……”
　　安德烈皱着眉，但很快就被康妮·李瞪了回去。
　　“没有可是！而且，为了以防万一，这里也需要一个有战斗力的人留守，安德烈先生，我的弟弟妹妹可以拜托给你吗？”
　　“……我明白了。”
　　但是玛丽安没有听这些话语。
　　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玛格莉塔和露娜的身上，自从归队之后，她们的距离就很近，近得似乎无法有第三个人涉足，当接下去的行动被确定后，“那么、我去了，露娜大人。”“嗯、注意安全。”这么说着的她们，又带有一种平淡却坚固的亲密和信任。
　　……啊啊，没错。
　　即使是着如同命运一般的相遇，那双湛蓝的眼睛目睹最久的也并不是自己。
　　但正因为如此，所以——
　　“玛格莉塔小姐，我、我有一件事想要告诉玛格莉塔小姐。”
　　看着再度告别露娜，和自己的表姐从面前走过的少女，玛丽安开口叫住了她。
　　金发的少女停下脚步，有些好奇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玛丽安小姐，有哪里不舒服吗？”
　　“不、不是的，那个，其实是，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事情结束后，听玛格莉塔小姐告诉我。”
　　“这种事当然可以呀。不必要特意说出来的。”
　　“还、还有，那个，我想把玛格莉塔小姐告诉我的这些事，还有之前一起经历过的冒险，那个写成小说。当然，名字什么的我会注意……”
　　“玛丽安，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吧。”
　　康妮·李有些好笑地看着自己这个扭扭捏捏，紧张得几乎要口吃的妹妹。这也未免有些太不合时宜了，恋爱会让人变成傻瓜果然是真的。
　　“啊，对、对不起……”
　　“不过，只是这种程度的事的话应该没什么关系吧，玛格莉塔小姐？”
　　但接着，黑发的执行官话锋一转，而玛格莉塔则是完全没觉得这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那些事都不涉及什么神秘和秘密，无论是做成社团刊物的内容，采访、戏剧还是小说都毫无问题。
　　所以她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在同意之后，玛丽安露出了那样灿烂的笑容。
　　“谢谢你，玛格莉塔小姐！我一定会写成有趣的故事的。接下来的探险，请务必小心。”
　　“你要是再大声一点，我们就要被提前发现了啊。好了，玛格莉塔小姐，让我们速战速决吧。”
　　“嗯。”
　　于是，少女的太阳再一次远去了。
　　但这一次，即使黑暗重新笼罩，心中浮现的恐惧也比之前更加淡薄。因为这一次留在心间的不止是勇气，还有一种、一种至甘的甜蜜。
　　“……因为，这是我的，小小的梦想。”
　　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玛丽安小声地说着。她转过头，在注意到露娜用一种微妙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时候，少女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她缩了缩脖子，略带些歉意地，对露娜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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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另一个角度稍微描绘了一下
　　

    





第972节 EP.98 乞丐之王的阴谋？

　　“希望你不要怪那孩子不读空气，玛格莉塔小姐。”
　　朝这条被帮派把守的最深处的进发时，康妮·李忽然开口说着。
　　阴影将两人笼罩，因而她们的奔跑和对话都没有漏到「阴影的轻纱」之外，玛格莉塔听到她的话，不由得有些惊讶。
　　“……她今天遇到你实在是太高兴了。所以有点……不太矜持。”
　　“有吗？”
　　玛格莉塔回忆了一下今天所见的玛丽安，并没有觉得她哪里有不矜持的地方。
　　这位在异国结交的朋友总是让她想起欧琳丝——以前的，是“妹妹”而不是“姐姐”的欧琳丝，尤其是玛丽安提出想进行小说的写作后，过去就经常给欧琳丝提供写作素材的玛格莉塔就感觉更加亲切了。
　　“你不觉得……算了。”
　　康妮·李嘴角抽搐了一下，为自己那个远房表妹在心底摸摸祈祷了起来。
　　她要面对的困难，显然并不只有站在赛道上的时间比较迟这一点呢。
　　“说起来，康妮·李小姐，就算我们让玛丽安小姐她们不深入到这个神秘事件最核心的部分，可之前玛丽安小姐、保罗和德雷克，还有剧院里的那么多人都看到了那个灵，机构要怎么处理这个问题呢？”
　　“当然是就让他们随便说。”
　　“诶？”
　　“当然，我们会和他们一起说，说这是这个帮派搞得鬼，他们用了一种古怪的把骗过了所有人，并且嘲讽真的以为有幽灵的人都是傻子。让帮派的成员泄露‘机密’，再请有名的专家和学者做一些专业、权威的新闻发布会，在事情闹大之前盖棺定论……然后所有的传言都是谣言，所有非官方的调查结果都是为了煽动舆论而别有用心地伪造的。”
　　康妮·李摊了摊手。
　　“不出几天，这件事就会被埋没在层出不穷的都市奇闻之中，变成酒馆里醉鬼吹牛的谈资。或许会有一些人察觉到这是在掩饰什么，但在机构面前，单个的真相探究者很容易对付，而且，这意外地可以为机构招揽到一些优秀的人才——保罗他们倒是比较麻烦，但我们只要诱导他们相信机构的说辞就行了，那帮搞善后的肯定比我们专业。当然，这也得等我们切实地解决掉这次事件才行，还有多远？”
　　“就在这里了。”
　　「群鸦之母」探索到的密道尽头，从距离上来看已经距离那座歌剧院两百米以上，从影鸦共享而来的视野之中看到的赫然是一个广阔的，被乙太灯光照亮的空间，根据更远处的调查来看，这属于下水道的一部分，是个不知道设计之初打算用来承担什么功能的高大、广阔的竖井。
　　砖墙隔离出一个圆柱形的空间，厚重的石墙上有许多锈蚀的铁栅栏的窗户，从最顶端的天井有阳光投下，不少帮派分子聚集在那里，喝酒，赌博，而在圆柱形空间的最高处，一张椅子放在那里，一个衣着与周围环境可以说是格格不入，戴着一副没有边框的眼镜的灰发男人夹着金色的烟斗，听着从几乎七、八米下的一个男人报告说，今天乞丐们的收入比昨天高了两成。
　　他的耳朵尖而长，这是典型的埃兰迪尔人血统，甚至说不定比玛格莉塔血统都纯w。
　　这里的人不少，但谁都没有注意到，在光所没有照亮的地方有着稀薄的黑暗，这些黑暗时不时振翅、跳动，用它们圆溜溜的黑色小眼睛盯着他们，就如同漆黑的雾气隐藏着。
　　几次事件过后，玛格莉塔才意识到「群鸦之母」给予的帮助比她想象的还大很多，她可以轻易地掌控相当范围内的情况，并且是在进行行动之前，甚至在行动中也能获得即时的情报反馈，而随着这些小影鸦在一次次行动中学习和成长起来，不用怀疑这种能录还会得到进一步的强化。
　　“这里应该就是那个控制了剧院的帮派的老巢了，规模真大啊。”
　　她们现在就在通往这个下水道中的谜之圆柱结构外围的一个入口，相距十米左右就是一个老旧的吧台，圆柱体的墙壁让内部的空间和这外部的隔绝开来，虽然有门，但门边也有人守卫，观察了一下，玛格莉塔发现这些人的肩膀上都有一个老鼠的纹身，这像是他们的身份证明。
　　尽管这个标志很明显，但玛格莉塔作为一个异国的贵族，显然是不会清楚帕列斯贫民窟的帮派势力的。而康妮·李似乎也是一样，虽然她是机构的执行官，但并不常驻这座城市。
　　“嗯……等一下，你说的坐在高处的那个男人我可能有印象。”
　　不过听完玛格莉塔的描述之后，黑发的执行官好像还是从自己的脑海里抓住了某种印象，她迅速翻开童话书，找到了抄录在里面的一篇童话，从童话中的一段，她用手指按住上面的字句一滑，让一本华丽的大书出现在了她的手上。
　　“这本书来自矮人们的一个叫做《龙的秘宝》的童话，可以帮助我迅速地从记忆里检索有印象的东西。记得提醒我一下。”
　　一边解释着，康妮·李拿起这本从书里出现的大书，用书背上附带的、似乎自带墨水的羽毛笔刷刷地在上面写上了“听取乞丐收入的报告，衣着考究的埃兰迪尔血统的帕列斯人。”也没见书页上多出什么内容，但几秒之后，黑发的执行官却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原来是这家伙啊……”
　　“康妮·李小姐认识他吗？”
　　“算不上认识。但这位很有名，他的来历是个迷，也没人知道他的名字，虽然只是圣德尼门中一个帮派的首领，但在帕列斯的北城区，所有乞丐都听他的，所以有这么个名号，作为一个明面上查不到和城里有权势的任何人有关系的帮派头子，能在圣德尼门做三十年的老大本身就很不传奇——这里帮派头领换得最快的时候论小时算，慢的也很少有哪个大帮派的头领能撑过十年的，所以，他也被知情者称为「乞丐之王」或者「王」。”
　　康妮·李说着，一边让那本看起来就很重的书本消失。
　　“警察完全奈何不了他，他在帕列斯的黑市里也很有地位，机构在一些事件上得到过他的帮助，但不管怎么说，这次既然他不幸地和神秘扯上了关系还被我们逮到了，这个乞丐之王看起来是要做到头了……嗯，玛格莉塔小姐，我刚刚用了什么童话的力量？”
　　“……矮人们的童话，《龙的秘宝》里的一本可以帮人回忆的书。”
　　「童话书」具现的事物消失后，对这事物相应的认知也会消失在使用了其力量的人的认知之中，如果使用的力量足够大，还会让「童话书」里与之有关的所有文字、图案、标记消失，直到重新抄录后才能再次使用。
　　所以康妮·李会用这样的方式让同行者提醒自己。
　　“那么，那个灵呢？”
　　“没有找到，我的小影鸦没办法直接看到灵体和不存在的力量，不过，有大概是那个灵的源头的地方？”
　　在玛格莉塔的视线之中，越过这个下水道中的旷阔空间，朝另一条下水道前行一段时间，在一个借助原本就有的墙壁和木板搭建起来的“房间”里，一个男人坐在一个点了一圈蜡烛的圆形木板上，双手抱着一个匣子，目光涣散。
　　而在木板上，有着不知道什么颜色的颜料绘制的，充满神秘感的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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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3节 EP.99 无形的攻击

　　“看起来像是某种仪式，那个男人还活着吗？”
　　“肉体显然还活着，我看到他的胸口还在起伏。灵体就不好说了，无论那个匣子是不是收容物，或者木板上的符文正在配合那个匣子进行某种仪式，灵体和肉体分离的感觉都不会好受，而且……”
　　玛格莉塔回忆了一下。
　　“在当时的那个灵体身上，我好像没看到精神体、心智体这些灵体的其他组成部分，我相信者肯定对健康无益。”
　　在脱离玛丽安她们后，玛格莉塔得以无需担心被发现的放出了大量的影鸦，短短十几分钟，周围数百米的区域都被纳入她的监视体系之下，而在这其中，唯一显而易见地看起来与神秘学有关的东西，就是这个也不知道是自愿还是被强迫的男人了。
　　他抱着的那个盒子上有大量古老的符号，并且不时漏出些许猩红的光芒。
　　基于现在的情报，玛格莉塔认为她们在剧院里看到的灵就是这个男人的，这不由得让少女产生了一些同情。
　　就像她说的一样，灵体和肉体分离的感觉可不好受。一般而言神秘学意味上的灵魂离体，只是精神体通过某些方式离开身体，而她们看到的却是乙太体，根据玛格莉塔在瑟莱忒口中知道的知识，精神体脱离身体的感觉就像是感官得到延伸，而乙太体，就像是身体发生分裂。
　　“我抱持同样的想法，那么接下来，我们就该想办法处理这些帮派分子了，怎么想他们都不像是会友好的让我们通过的样子。”
　　“其实潜入过去也不会有人发现我们。”
　　“但反正救下那个男人后我们还是要想办法抓捕这些帮派分子的。”
　　康妮·李耸了耸肩。
　　“虽然不知道那些神秘知识和意思收容物是从哪来的，但基本可以确定这个歌剧院的幽灵是这个帮派人为弄出来了，并且大肆宣传进行牟利，这可是重大的神秘学犯罪，主犯是跑不了的，而看歌剧院的帮派行动，我不相信那个乞丐之王没有首肯，所以我们肯定是要抓住他的。”
　　“但他显然不会乖乖束手就擒，我们还是得想办法面对他这……一百多个手下和至少二十把枪。”
　　玛格莉塔摸了摸下巴，略微感到了一丝为难。
　　“让我对付他们倒是毫无问题，但得花不少时间，而且会引发很大的骚乱，那个男人也有危险——呃，要是不需要留活口的话，倒是可以很快解决，但如果想要兼具快速、不引发骚乱和不造成大量死伤三个条件，我还真没有什么办法。”
　　当然，棘手之处不在于这些帮派分子对付起来有难度，而是在于如何既不把场面搞得太血腥，又不引发骚乱地迅速制服他们。
　　在她们身后还有玛丽安和露娜她们在，玛格莉塔虽然留了影鸦时刻注意她们，但这里的骚动可能会让其他的帮派分子过来，玛格莉塔毕竟只清理了下水道到这里这段路上的帮派分子，在附近的其他区域，还是有些其他的帮派分子，可能会因为骚乱而警觉的。
　　这种风险实在是不该冒。
　　“这么说起来，玛格莉塔小姐一直以来展现的都是很强的潜行和对个体的战斗力，原来也有办法应付这种规模的大量敌手吗？在没有更多乙太武装和爆炸物的帮助下？”
　　听到她的话，康妮·李来了兴趣。
　　“能够说说看吗？”
　　“可以是可以……老实说这是个有点血腥的办法，我自己也一直没有用过。”
　　玛格莉塔看着这些帮派分子，把圣银的铳刃举到了面前。
　　“我这件收容物可以变成很细的触须以很快的速度移动，并且具备流动的特性，能够轻易渗入任何缝隙……这也就意味着，可以很轻松地袭击敌人的眼、鼻、口、耳等几乎不可能做到无缝隙防护的脆弱部位，而即使圣银再软，刺穿眼球，穿透耳膜，然后把人的大脑搅碎也是很简单的，所以……”
　　这个办法还是瑟莱忒告诉她的，但玛格莉塔从没用过。
　　她不喜欢杀人——只要不是哪里有点毛病，正常人都不会喜欢杀人。
　　此外，她也不喜欢让美丽的圣银像是一件刑具一样在别人的脑子里搅来搅去，另一个原因是，她目前遇到的敌人大多都还没到必须得由她本人在当场进行处决的程度。
　　而对于那些还没遇到，可能会在未来遇到的穷凶极恶的恶棍呢？
　　少有人知道的是，大陆上很多国家已经在事实上废除了死刑。毕竟，有那么多的实验要活人去做，有那没么神秘事件需要人去趟雷，甚至还有必须以人的生祭作为代价支付的收容物——玛格莉塔现在也不清楚机构到底是怎么维持的D级人员数量，但她知道其中一个手段是批量购买死囚，向各国。
　　至于这导致一些监狱为了外快故意陷害轻刑犯，迫使让他们在监狱里犯罪变成死刑犯，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而玛格莉塔很乐意为机构省一笔购买费。和她看过的一些实验报道的内容相比，死亡根本是一种微不足道的惩处。
　　“所以，这里可能只能交给康妮·李小姐了，「童话书」里有合适的童话吗？”
　　“哦，当然有，我正在看，我记得有个写到让全村的人都昏睡不醒的诅咒的童话……嗯？”
　　飞快地翻着童话书的康妮·李忽然笑了起来。
　　“找到了？”
　　“还没有，不过，我找到了一个很适合配合的……”
　　………………………………………………………………………………………………………………
　　男人坐在高台的椅子上，听完了手下的报告。
　　他摆了摆手，让自己的手下退下。他的心情很不错，这不仅仅是因为在艺术节期间他的几个计划都顺利实施，为帮派和他自己带来了大量的金钱，也因为这种权力的感觉很好，非常好。
　　他的王座就在这里，任何人都要仰视他。他一句话就可以让整个圣德尼门的乞丐失去一条腿或者一只手，因为残疾的乞丐能得到更多的同情与怜悯，这座城市在他眼前就像一个不上锁的保险箱，知晓他名号的人畏惧他，就连神秘的世界也向他打开大门。
　　他从王位上站起身，为自己斟了一杯红酒，用手托着，俯瞰着下面的帮派分子。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但男人并未打算训话或者宣布什么，他只是像自己一直以来做的那样站在高处俯视，看着这些粗鄙不堪却筑起了他王座的人们，看着他们喝酒、赌博、一言不合就拿匕首在桌子上赌手指，看着他们被劣质的麦酒灌醉，滚到桌子下面引起其他人鄙夷的大笑。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一切，感受着自己的权力。
　　他是他们的王，哪怕只是乞丐的王，那也是王，也好过市政厅那些看似光鲜，实际上被死死卡住了权力的官僚们。
　　……嗯？
　　然而、似乎有哪里不对。
　　耳边的这些声音在渐渐微弱，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难听的呼噜。喝醉了酒直接睡死过去在这里一点也不奇怪——可是，这样的声音似乎太多了一些。
　　就好像所有人都突然喝过了头醉倒，又像是某种无声的沉静忽然笼罩了这个空间，不详的预感突兀地从心底升起，男人睁开眼睛，却看到自己的手下们一个一个地昏睡，而他的手指上，他花费不少钱从一个神神叨叨的占卜师那里买来的，可以为他抵御“不可视、不可见”之威胁的一枚戒指，正亮起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光芒。
　　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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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4节 EP.100 没有阴谋，大概

　　乞丐之王一时有些发愣，眼前这所有人都一同昏睡的场景实在有些令人悚然，但他毕竟是在圣德尼门屹立不倒几十年的男人，很快他就注意到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两个人也没有昏迷，他们同样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头，朝着他惊慌地大喊。
　　“王、王！有哪里不对劲！我们的酒可能被下药！”
　　“狗屎，这是谁干的？老尼尔手滑把药混进酒里了吗？还是有叛徒？！”
　　“两个蠢货！这和酒没有关系！”
　　男人的视线从自己手上的戒指移开，停留在这两个男人身上的一枚鲸骨和由一圈羽毛与黑曜石珠子围成的项链上——那都是这个贫民窟里随处可见的占卜师和神棍会卖的东西，但看起来，这两个家伙走了狗屎运，买到了真的。
　　“你们到周围去看看，别试着叫醒那些人了，他们叫不醒的，这是……”
　　深吸了一口气，乞丐之王说着：
　　“这是神秘的力量，你们赶快去把还醒着的人聚集起来！”
　　“是、是！”
　　听到“神秘”两个字，两个帮派分子明显地露出了恐惧的神色。贫民窟的人大多数连字都不认识，迷信几乎是他们身上标志性的特征，但乞丐之王的威严不由得他们拒绝，两人只好紧张地靠在一起，结伴走了出去，看到他们这个样子，乞丐之王啐了一口——两个蠢货，这种时候挨得那么近只会让他们死得更快。
　　但无所谓，他也不指望这些蠢货真的能帮上什么忙，在两个人离开之后，这个下水道中的王立刻从侧面推倒了自己的王座，然后打开了王座下面的一扇暗门。
　　这才是他的逃跑路线，一个只有他才知道的隐秘通道。男人没有任何犹豫地爬了下去，并迅速思索起自己到底为什么会遇到这样的攻击。
　　敌对帮派的攻击？这个最有可能，而且既然他可以在某个神棍的手上弄到那些知识，其他帮派没理由不可以，他能够在这如同泥沼般的贫民窟中屹立这么久，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从不轻视任何对手。
　　至于可能发起攻击的人？太多了，实在是数不过来，现在的最重要的事也是逃出去，活下来，然后才能想办法复仇，必须赶快从这吹着森冷阴风的秘道中逃脱……。
　　男人的脚步猛地一停。
　　……风？
　　这条密道常年密闭，哪里来的……这样森冷的风？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那些透过他价值不菲的西装，在他的皮肤上游动的冷意就像忽然活了起来，在他的面前，在这条密道的黑暗之中，忽然响起了不详的鸦鸣。
　　乞丐之王骇然地停住了脚步，这里没有灯，自然也没有光，他还没完全适应黑暗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虽然看不见，但他可以感觉得到空气之中仿佛伸出了不可描述的诡异肢体，就像是烟雾，就像是化成实质的黑暗，
　　这是幻觉？还是真实？
　　被称作乞丐之王的男人不知道。他自信自己见多识广，但眼前的一幕——眼前他什么也看不到的一幕完全超出他的认知，只能从黑暗中听闻到好几百只黑鸟嘈杂地啼鸣，宛如死神的啸叫。只能感受到那阴冷的风从面前扑来，仿佛带着数百只眼与数百只鸟喙与成千上万的羽毛，用那带来死亡的羽翼把他拥入怀中！
　　——神秘的力量凌驾于凡人的认知之上。
　　这个时候他想起了卖戒指给自己的那个占卜师。
　　——当然，神秘的恐怖也是一样。
　　他向自己推销这枚戒指时，用的就是这样的一句话，而一段时间之后他再去见他想得到更多的神秘知识，却发现他已经莫名其妙地死在了自己的房间里，肚子里塞入了一个乙太炉和一堆齿轮，皮肤上还刻着某些奇怪的，文字般的图案。
　　那景象一度让他想要丢弃掉当时还没有起过任何作用的这枚戒指，可他仅存的理智令他放弃了这个想法。就在刚刚，周围人都怪异地入睡时，他还庆幸着自己的这个决定，但现在……现在他不知道了。
　　这位乞丐之王的脑海已经变成了一团浆糊，曾经目睹的诡异死状，难以理解的群体昏睡，还有现在就在眼前的，难以名状，连目视也做不到的未知恐惧击穿了他的心防，在那些漆黑冰凉的舌头开始舔舐他的脸颊，男人惨叫着回头，朝着刚刚爬下的楼梯拼命地爬了过去，他爬得比刚刚爬下时还要快，就好像只要慢一秒，只要慢上一秒就会被身后的恐怖追上，吞入它布满獠牙的大口之中。
　　光！光！光就是保护，他一定要回到有光的地方去，回到他的王座上去，在那里有光，还有——
　　站在秘密通道的入口旁，玛格莉塔看着这个就好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整张脸都湿透了的男人，看着他从密道中探出头，绝望地凝视着自己的褐色眼睛。少女开启了灵视，从这个男人的脑袋后面看到了一条章鱼的触手落到了他的脖子后面，然后，这个无论是惨叫还是话语都没能说出来的男人的瞳孔便失去了光采，僵硬地爬了上来。
　　一个章鱼一样的灵体漂浮在他的身后，完全控制住了他。
　　“……一般人在神秘力量的面前，就连一点抵抗能力都没有啊……”
　　玛格莉塔感慨了一声。这个时候，除了她和康妮·李，这个下水道的竖井里已经没有任何人还有自己的意识了，从「童话书」中被具现的力量就这样轻易地夺走了一个帮派的人的行动能力。
　　“不过，居然有三个人抵抗住了最初的力量……”
　　“贫民窟里最不缺的就是迷信和神棍，还有赃物贩子，有些人偶尔会搞到一些炼金物品，沾染了神秘气息的股东，甚至是真正的收容物。”
　　在下方，康妮·李看着从另外两个男人身上拿下来的护身符和项链。
　　“这看起来只是炼金物品。”
　　玛格莉塔也将乞丐之王手指上的戒指取了下来，仔细观察了一下，在戒指的内侧看到一个陌生的图案——这或许是制作者的标志，但现在也没人知道这个制作者是谁。
　　少女正在端详这枚戒指，一旁，被康妮·李从「童话书」中具现的章鱼的灵已经开始了行动，无需玛格莉塔和康妮·李询问，这个男人自己就把两人想要知道的事详细地说出了口。
　　“……想、想出用幽灵吸引客人的办法的，是德拉歇尔，”
　　歌剧院的幽灵的确是他们这个帮派——沟鼠帮一力谋划的，整个事件也不复杂：在两个月前这个乞丐之王接触到了神秘的知识，一个自称占卜师的人兜售给他这枚戒指与一些正确的神秘学知识，然后在几天前，从黑市上买到一个据说可以让人灵魂离体的奇怪盒子，当然，康妮·李让他着重描述了卖家。
　　本来乞丐之王买这个只是一个偶然，但是他的副手，叫做德拉歇尔的男人脑子很灵光，他抓住了节日的气氛、制定了这个计划，利用那个有密道通往他们总部的歌剧院，在这几天让帮派小赚了一笔。
　　从这个乞丐之王的讲述中，玛格莉塔和康妮·李知道了那个盒子确实是一件收容物，有着能让灵体离开肉体的神秘力量，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意外地无趣啊……”玛格莉塔小声地嘀咕着。“我还以为顶着个乞丐之王的名头，这后面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嘛，正常人如果接触了神秘学，还有胆子去使用，最先想到的肯定就是为自己谋利吧。好了，这些帮派分子至少6、7个小时不会醒过来，等出去，就发信号通知机构的成员来……，现在，我们去看看那个男人的情况吧。”
　　“嗯。”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就无须多言了。
　　穿过连枪声都震不醒的帮派分子，玛格莉塔和康妮·李找到了那个坐在画了符号的木质圆盘上，拿着个箱子意识涣散的男人。
　　通过玛格莉塔的灵视确认这个男人的灵体现在完好地在他身体里后，少女把那个盒子从他手上取下，又把他从木盆上拉下来，并破坏掉了。不过这个男人还是没有恢复意识，简单商议后，玛格莉塔和康妮·李决定先把这个男人和乞丐之王带出去，让他尽快得到救治，至于这里的帮派分子和那个收容物……
　　就让后续专业的来吧。
　　玛格莉塔和康妮·李搀扶着那个还没醒过来的男人离开了，黑色的鸟群也回归少女的影子，只有一两只还留在这里，负责机构成员抵达之前的监视。自己的母亲离开后，这些性格活泼就好像它们外形来源一样的小黑鸟在这个空间里自由自在地飞舞，在尽情宣泄了这过剩的活力后，这只小影鸦忽然注意到在靠近天井的，一处因光而格外幽暗的角落，倒挂着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
　　在它小脑瓜里，这种动物叫做“蝙蝠”，是母亲的朋友教它的，和它一样毛茸茸，也和它一样会飞。
　　“呀——呀——”
　　小影鸦绕着这只蝙蝠转了两圈，见它没有敌意，便飞到它的身边，和它一样倒挂在了墙壁一些凸起的砖上。
　　这好有意思的样子呢。
　　“……”
　　“……”
　　某处，两个娇俏的人影有一瞬间感到了心跳的停止——虽然她们胸口中的那个器官是不会跳的。
　　好几分钟后，看着这只“呱——”“呀——”地开心叫着的小黑鸟，两个人影对视了一眼，犹豫地开口：
　　“你觉得它发现问题了吗？”
　　“按、按照殿下说的，这些小黑鸟的智力只相当于七、八岁的小孩，应该是发现不了的。”
　　“是、是吗，但是，真的不会有问题吧，殿下不是说，尽量不要在那之前被她注意到……”
　　“……”
　　“……”
　　“向殿下……报告一下吧。”
　　“嗯、嗯，必须得报告才行呢……”
　　………………………………………………………………………………………………
　　“玛格莉塔小姐，康妮·李小姐，你们回来了啊，有找到幽灵的真相吗……诶？”
　　回到年轻人们驻留的地方，在被负责警戒和护卫的安德烈发现之后，最先来到玛格莉塔和康妮·李身边的人，是玛丽安。
　　她满脸的担心和紧张，而这副表情在看到康妮·李搀扶的男人和跟在她们身后那一个双目涣散的人后又变成了惊讶。
　　“这两位先生是……”
　　“我知道你们一定很好奇在里面发生了什么。好奇幽灵的真相，想要立刻去探索。”
　　康妮·李看了一眼玛格莉塔，用和之前商量好的口吻说道：
　　“但那里是这个帮派的总部，绝对说不上安全，而且，这位受害者先生需要即时的医治，至于这位罪魁祸首先生……也要得到他应有的惩罚，所以我们现在必须马上把她们带出这里。保罗，德雷克，这个先生就拜托你们……”
　　“好、好的。”
　　从她严肃的语气中听出现在不是探寻真相的时候，保罗和德雷克对视了一眼，连忙来到自己表姐的身边，搀扶起这个男人。
　　“我们不能从歌剧院的密道回去，只能沿着下水道寻找出口，这里可能——不一定还会有其他的帮派成员，所以我会像之前一样到前面去开路，安德烈先生，这个乞丐之王就交给你了，他被我们教训了一顿，应该不会搞事，但还是请看住他。不要让他伤害到露娜大人和玛丽安小姐。”
　　“……我明白了。”
　　安德烈也凝重地点了点头，来到了玛格莉塔的面前，看到男士们都一副认真的表情，玛格莉塔稍微有些良心不安，毕竟对于她们来说并没有可以称得上危险的东西，这只是让他们的注意力从“幽灵的真相”上转移的说辞。
　　而之后的路程也非常顺利，有影鸦的指路，虽然也有零星的阻挠，但无一例外都没有给少女们造成真正的麻烦，她们顺利地离开了下水道，出现在贫民窟边缘的一个下水道入口处。
　　康妮·李让玛格莉塔留在原地，她以去叫警察为由避开少女们的视线，放出了信号弹，而这个时候，离开了昏暗的下水道，终于看清被她们带出来的人的脸后。玛丽安不由得惊呼了起来。
　　“……等一下，这位先生是……普鲁盖格先生？！”
　　这声惊呼让玛格莉塔一怔。
　　“玛丽安小姐，你认识这位先生吗？”
　　“是、是的，我认识普鲁盖格先生，玛格莉塔小姐还记得吗？我的父亲作为谢礼赠送给你的彩色银版相机，就是这位先生发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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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5节 EP.101 沦落的理由

　　“……是他？”
　　玛格莉塔清楚的记起了那一天——主要是记得那一天多到夸张的蛋糕。接着基于这一点，玛格莉塔又记起了玛丽安的父母带着自文静的少女来为自己将她从被绑架这件事中拯救时说的话和礼物。
　　那彩色的银板底片已经用完了，而相机则留在了罗曼罗兰家的庄园。
　　是的，玛格莉塔记起来了，那个时候，提莉哥黛拉男爵的确提起一个叫普鲁盖格的人，那是彩色银板相片的发明者，并且改进了现有的相机。不过这位发明家的情况在当时可不太好，与其谈妥了生产的工厂发生了火灾，然后下落不明……玛格莉塔还隐约记得提莉哥黛拉男爵说起过这位发明者有个兄弟，这就是她知道的全部了。
　　“是的，我曾经见过这位先生一眼，在普鲁盖格先生失踪后，我的父亲也层找过他一段时间……普鲁盖格先生！醒一醒！”
　　不过无论玛丽安怎么呼唤，这位先生都没有醒过来。
　　玛格莉塔再度开启了灵视，观察了几秒钟，认为这大概率是这段时间使用那个可以让灵魂离体的收容物的缘故，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个收容物的代价是什么，但灵魂——尤其是乙太体的离体算不上是对健康有益。
　　“冷静一点，玛丽安小姐，这位先生还活着，为了他的健康着想，我们应该等待警察来把他送去医院。而且，如果把贫民窟的帮派分子和恶徒吸引过来了会很棘手。”
　　现在少年少女们在的地方是贫民窟一个下水道的出入口，附近的贫民窟居民虽然看到他们从下水道里走出来，但却没有关注——住在这里的人都知道，地下是帮派的地盘，这群看衣着明显不是帮派成员的年轻人无论是因为什么理由从里面走出来，最妥善的方法都是不去关注，不去理会。
　　这些人不会造成什么特别的麻烦，但是如果吸引来了帮派分子，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我知道了，玛格莉塔小姐。”
　　深吸了一口气，少女冷静了下来，她用困惑的目光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普鲁盖格先生会出现在那里……”
　　对此，玛格莉塔也非常好奇。
　　这个乙太纪元也被称为创造与发明的纪元，历史上从未有哪一个时代的学者和发明家的地位有如此之高，而作为一位发明了彩色银版底片，让相片从此可以摆脱黑白灰的三色，真正如实地记录世界万物的发明家，这个男人为什么会惨到这种地步，少女实在是很不解。
　　“这个男人是怎么和你们混在一起的。”
　　他把目光投向了呆呆站在一边，被在下水道内的据点里随手捡的一块破布蒙住脸的乞丐之王。「童话书」具现的神秘力量还没从他的身上消退，听到玛格莉塔的提问，男人断断续续地回答了一句：
　　“我不知道，不是，每一个人加入都会由我亲自审核的。”
　　康妮·李虽然还维持着将他控制的力量，但因为距离的拉开，不可避免的这种控制力度会减弱，而为了避免失控，在离开前黑发的执行官把控制加深了许多。
　　这让这个乞丐之王变得更呆板而像是一个人偶了。
　　“我只知道，他好像，欠了……欠了……很多钱，被追债……才躲进了贫民窟。”
　　说完之后，这位乞丐之王就没有再开口了，看起来他知道的也实在是不多。
　　“真是没用啊，你不是老大吗？怎么连手下是怎么加入的都不知道？”
　　保罗活动了一下手腕，十分鄙夷地看着他。
　　“不，保罗，你仔细想想，就是因为是帮派的老大，才不会知道每个下属加入的详细情况吧，就好像大公司的老板也不可能亲自去面试每一个员工一样。”
　　德雷克拍了怕自己兄弟的肩膀，一脸的无奈。
　　“可我们幽魂社的成员不都是我和你亲自邀请加入的吗？”
　　“……这不一样。”
　　“……不过关于这个，我倒是好像有听说过一些传闻，不，既然这位先生这么狼狈地出现在这种地方，恐怕也说不上是传闻吧……”
　　在德雷克和保罗两兄弟就帮派的老大是不是该亲自审查自己帮派的每一个加入者开始讨论的时候，安德烈忽然开口了。
　　“安德烈先生，那是什么样的传闻？”
　　“是关于彩色银板相片的发明者的，据说，发明了这个的发明家兄弟曾经去过帕列斯城外的霍比亚工厂，那里是帕列斯及周边地区最大的银版相片生产厂，他们拿着自己的成果在那里展示，扬言说黑白银板相片已经是过时的东西，他们的发明会开启一个新时代，而落后的，旧时代的东西都会灰飞烟灭……之类的话吧。”
　　红发的青年仔细思索了一下，这样说着。
　　“我对银版相机和相片的领域不熟悉，会记得这件事是因为当时我就在想，这对兄弟行事这么张扬肯定会吃亏，抱着想看看他们会怎么吃亏的心态，我让管家之后有类似的消息就稍微打听一下。但我对此也没怎么特别注意，就连谈论这件事都只是和管家用‘发明家兄弟’来代指，关于他们具体干了些什么并不清楚，只记得他们得罪了行业里很多人。”
　　“……是的，我听父亲说，因为死抓着专利不放，加上得罪了作为行业领头羊的霍比亚工厂，帕列斯周边的工厂对和他们的合作都不太有兴趣，虽然他们总说这只是‘技术原因’。而且，不知为什么，他们非常执着地要在帕列斯进行彩色银版相片的生产……”
　　玛丽安点了点头看着憔悴得不成样子的男人。
　　“或许确实是‘技术原因’吧，至少一部分是。”
　　这个时候露娜忽然开口了。
　　“露娜小姐知道吗？”
　　“不是很敢确定，但如果真的是我想的那样的话，工厂不愿意和他们进行合作大规模投产，可能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原料的问题，当然，只是大概。”
　　白金色长发的公主摇了摇头，她想起了夏前月时在某个画廊的遭遇，那位向她宣言古典绘画已死的男人知道的似乎比玛丽安更多。
　　至少，之前和提莉哥黛拉男爵的谈话，和这时的谈话都没有人提及彩色银版相片的关键组成——万色银。
　　“原料问题的话我倒是听说过，似乎，那对兄弟始终找不到合作对象的原因之一就是他们拒绝提供完整配方，并且要求某种原料只能由他们提供，可是，这种提供却不能非常稳定。当然，只是传闻，我从未去验证过真假。”
　　对话的主导者在这个时候突然变成了理应比玛丽安更不熟悉这位发明家的两人。连玛格莉塔都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想到为什么自己对万色银这个词有点熟悉的时候，露娜把淡漠的目光停在了仍旧昏迷的男人脸上。
　　“不如说，有工厂会愿意和他们合作才更值得怀疑，哪怕只是在一两条生产线上生产。原料供应不稳定造成的损失也是会很大的，如果签订了合同却不能稳定生产导致无法完成，违约金也会很昂贵，我想不到哪个头脑正常的工厂主会和这样的人合作。除非……这就是一个陷阱，而他们没有发觉。”
　　“……确实有这种可能。”
　　德雷克皱了皱眉，意识到这件事之中的蹊跷。
　　“如果说他们最终找到工厂合作这件事是一个为了陷害他们的陷阱，他们签的合同里包括了在生产期间他们负有对工厂的损失连带责任，甚至可能是无限连带责任的条款，他们或许会以为这个损失指的是因为原料供应不上导致的，但或许那也可以解释为工厂的一切损失……”
　　“然后工厂失火、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出现在报纸上，接着，这对兄弟背上了巨额债务，其中一人沦落到了这里……”
　　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跑去行业龙头前面做出那种宣言，然后在明知得罪了不少人的情况下还留在帕列斯，能发明出彩色银版相片的人肯定不笨，为什么……他们应该至少请了律师吧？”
　　保罗挠着头。
　　这个道理连只有十六岁，还总是被自己的聪明兄长打击说笨的他都可以明白，所以，他分外地不理解。
　　“一个人是很难在所有方面都聪明的，保罗。他们有没有请律师这件事我们已经无从得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沦落到了贫民窟里，被帮派欺凌。”
　　德雷克叹了口气，准备向自己这位确实不算太聪明的兄弟再解释一下，为什么就算是发明家，也可能在某些方面不算聪明。
　　“又或者，这是他们兄弟的梦想吧。”
　　露娜突然说着。
　　德雷克愣了一下，然后才意识到露娜的这句叹息是在回答自己兄弟的问题。然而在他开口之前，露娜又幽幽地叹了口气。
　　“而他们为此付出了代价。”
　　这话语，令这贫民窟的一角，忽地安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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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妮·李很快带着穿着警察制服的机构成员和真正的警察们过来了。
　　一起来的还有好几辆马车，他们很快拉起了隔离绳，控制了场地，开始从下水道里把昏迷的男人们一个接一个的拖出来，而把收容物和人就昏迷不醒的男人用马车送往最近的支部之后，康妮·李和玛格莉塔费了不小的力气说服年轻人们不要进去调查幽灵的真相，并编出一个她们在这个帮派的内部发现违法的熏香，并用这些可能毒害到市民的违禁品对付他们的贩售者的故事。
　　“那么，我等待着玛格莉塔小姐的拜访。”
　　这并不能完全说服他们，但只要康妮·李和玛格莉塔努力地表示她们应该服从警察们的指挥之后，尽管不瑟，但这些无法释怀的年轻人们还是选择了听从。
　　在做完笔录，把剧院以及帮派的事报告给警察后，和玛丽安做了会再去拜访提莉哥黛拉宅邸，详细地聊冒险经历的约定后，玛格莉塔和露娜回到了马车上。马车离开圣德尼门，时间已经过了正午，而还没有用午餐的两位少女，就在马车里聊着刚刚的事来消磨前往最近的，符合她们品味的餐厅的时间。
　　“……希望那位普鲁盖格先生能得到帮助吧，虽然我们可能没法提供什么帮助，但是，机构对行动发明和技术是抱持鼓励态度的……”
　　“说得也是呢，其实如果不是罗曼王国工业实力实在不强，这位发明家就算被带回去也只是被埋没，我还有点想招揽他一下的，可惜，商业让我们繁荣富裕，但也钳制了其他行业的发展能力——这也是我们这种小国没法避免的问题呢。”
　　“也不知道那个收容物到底是有什么样的力量呢，那个花纹的风格，我棕觉得是不是有在那里看过。”
　　“啊啦，我还以为玛格莉塔小姐看出来了，那不是香料群岛的风格么，大概是远渡重洋的文物吧……”
　　闲聊了一段时间之后，玛格莉塔鼓起勇气，把从一段时间之前就想问的问题说出了口。
　　“那个、露娜大人。”
　　“嗯？”
　　“露娜大人……今天觉得开心吗？”
　　“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我看起来哪里像是不开心的样子吗？”
　　露娜有些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圣卫小姐，疑惑于为什么她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虽然没有看到你们是用什么样的方法解决那些帮派分子的让我感觉有点可惜，但要说不开心，我可是完全没有哦。”
　　“可是……露娜大人没有笑。”
　　耷拉着耳朵，坐在露娜对面的少女犹豫地说着。
　　玛格莉塔倒是能感觉到露娜的心情不坏，但是，约莫在刻度2和3之间徘徊的心情到底算不算是开心也很微妙，尤其是没有看到她露出过笑容，还有那一声仿佛蕴含着众多烦恼的叹息。
　　这让少女不由得担忧起这位公主殿下会不会其实对这幽灵和神秘事件都没有任何的兴趣，只是为了照顾自己才来的。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玛格莉塔的内心就忐忑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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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6节 EP.102 笑颜

　　“会不会其实觉得挺无趣，只是为我考虑才……”
　　玛格莉塔的话还没说完，原本有些疑惑的露娜连忙摇了摇头，否定了少女的这个想法。
　　“啊，不，没有笑的原因只是……有陌生人在场的缘故。”
　　“诶？陌生人？”
　　“那个红发的青年，我和他只见过一次面，所以，不自觉地就用对待陌生人的方式区应对了。”
　　“……啊。”
　　玛格莉塔想起来了。
　　露娜和安德烈，这两位今天算是第二次见面，第一次结伴而行。想到这一点后，在玛格莉塔的脑海里记住，但却并没有用到多少次的淑女礼节也在这时冒了出来：
　　作为一位有身份、有地位的淑女，对于这样一位先生面前是应该足够矜持的。除此之外，出去康妮·李，露娜就是今天这些伙伴中最年长的人，在年幼者的面前，淑女必须体现年长者该有的成熟风范。最后，在遭遇了不幸的人的面前，淑女绝不可失礼地做出不恰当的反应。
　　仔细一想，露娜为什么就算笑也只是一直维持着那种优雅平和的微笑，这不是很显然吗。
　　“相对于玛格莉塔小姐，露娜公主殿下的淑女礼仪实在是完美。”
　　“连瑟莱忒小姐都这么说？！不对，对我而言，今天在场的没有陌生人，也好好地表现了自己可靠的一面，作为淑女完全是合格的！”
　　玛格莉塔隔着裙摆敲打着大腿上的圣银，“姆——”地鼓起了脸。
　　“呼呼，或许罗曼罗兰公爵夫人会有不同的看法呢。”
　　露娜勾起嘴角，轻轻一笑。
　　“放心吧，玛格莉塔小姐，我很开心，虽然开心的理由恐怕和玛格莉塔小姐想的不一样。”
　　“……诶？”
　　“当我开始寻找答案，就得到了答案，这些答案或许是正确的、或许是错误的、或许只是我自己的误解、或许并不适合我，但是，这些答案却能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的人选择了什么样的道路，付出过什么样的代价。”
　　露娜抿了抿嘴，看向窗外。
　　马车已经驶离了圣德尼门，向着枫丹馆的方向走去。玛格莉塔顺着公主的视线，看着街边，在这座城市无论哪里都看得到的街头艺人。
　　在这座艺术之城，他们即是梦想本身的代名词。
　　“露娜大人……在寻找什么样的答案呢？”
　　玛格莉塔收回了视线，她还记得露娜伴随着叹息说出的话语，与那时的表情。
　　“我不知道，也许我知道，但我寻找的，并不仅仅是已经知道的答案本身。”
　　“……”
　　下意识地，玛格莉塔想要将“我不明白”说出口，但这几个词到了嘴边，最终也没有吐出。
　　她明白。
　　此刻存在于此处，作为某个答案的她自己，明白眼前的公主在踌躇着什么，烦恼着什么，那是除了露娜自己之外谁都无法代为得出，谁都不应该在全很多天平上放上任何劝导的问题，露娜只能自己寻求答案，自己选择，自己承担由此而造成的一切责任。
　　曾经在露娜用自己的血和悔恨画出那副画的时候，那hi玛格莉塔在眼前的这个纤细的身体里看到的力量，看到的野兽般的力量，要不要将其解放，那是比过去的她在成年礼之前还要困难的问题。
　　毕竟在那个时候，并不知道自己会唤醒瑟莱忒，以那样的方式实现心底最本质愿望的自己所设想的最坏的情况也就是让家族因为继承人在成年礼时不出席而蒙羞，那个时候他所恐惧也只有这点而已。
　　但在露娜的身上，如果那股力量被解放，她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等到那时，她还能回到原本的——现在这样的她吗？
　　灵性的直觉告诉了玛格莉塔这个猜测的答案，这个答案是那样地清晰，以至于她无法——无法向眼前的公主说出。
　　“……无论露娜大人最后会怎么做，我都会支持露娜大人的。”
　　她能说出的仅有这样的话语。
　　“谢谢。”
　　露娜点了点头，但玛格莉塔知道这声谢谢只是客套话，这句话所蕴含的真正意思恐怕是——
　　「就算最后做出的决定即使不被支持，也无所谓。」
　　从成年礼上受封皇家圣卫到现在，在这数个月的时间里，不知不觉，玛格莉塔也变得有些了解自己要守护的这位公主了。
　　还有她们之间的，那无形的隔阂。
　　可就在玛格莉塔有些沮丧地这么想的时候，她忽然怔住了。
　　——笑颜。
　　在露娜的脸上，一个美丽的笑颜如同夜晚的昙花一样，轻柔地绽放。
　　就像是在否定着少女的想法，柔和的眸光和微弯的唇角就宛如银月将光华洒落，，在这一刻将那些沮丧和未被证实的猜测像风中的烟尘般完全吹散。
　　那个笑颜发自心与灵的伸出，透过完美公主的假面，纵使仅仅只是如同流星一样转瞬即逝，那狡黠的微光也提醒着玛格莉塔这绝非幻觉。
　　她以为自己已经多少了解这位公主了。
　　但似乎又还一点也不了解。
　　“午饭之后，要做些什么呢？”
　　无论如何，玛格莉塔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她和露娜都没有提起这几秒内发生的事。她知道，眼前这位公主的真心的信任是极其吝啬的，玛丽姐花了整个大学时光和之后的好几年，欧琳丝作为玛丽姐的妹妹花了三年，而自己才陪伴了她不足半年的时间。
　　她想要帮助露娜，就算这份货真价实的心意，还要一些时间才能传达也没关系。
　　行动是比话语更有力量的。
　　“午饭后吗……我想去一个玛格莉塔小姐可能会觉得无趣的地方，可以吗？”
　　“露娜大人想去哪里不用征求我的意见啦……”
　　“你是我的护卫人员啊，要去哪里当然得先和玛格莉塔小姐商量好才行。”
　　“可无论露娜大人去哪里，我都会跟着的哦。”
　　“那么，走吧，去司雷德教堂。”
　　点了点头露娜提高音量，对车夫下达了指示，然后，她又小声的，像是自言自语地开口：
　　“让我去听听，道德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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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7节 EP.103 道德的答案

　　夜晚的枫丹馆，在画室之中，露娜放下了画笔，凝视着这副在刚刚才初步完成的画。
　　画面上是随便摆放的几个静物，她一如既往地发挥出了自己的正常水准，即使只是初步完成，露娜也已经看到了这幅画完成后的形态。
　　……不行。
　　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看向这画室之中的另一幅画。
　　华丽的舞台，蜷缩于舞台上的黑色人影，被切裂的身躯之中仿佛有黑暗要挣脱而出。但那半透明的虚幻肉色即使被撕裂无数次也没有真正崩溃，它禁锢着那黑暗，即使双臂已经羽毛丛生，那依然不是羽翼。
　　悔恨、挣扎、愤怒。
　　和这副画相比，这画室中其他的所有作品都不值一提，露娜自己所谓的正常水准在这幅画面前，也宛如小丑一般可笑。
　　这是“释放”的成果。
　　但她画不出这样的画了。
　　即使是梦想破灭的悔恨也会被时间和日常所平复，尤其是她受过学习和训练，更擅长调整自己的心态，而一旦发现破灭了也就破灭了，并不会对她的生活，她要做的事造成多大影响之后，这些悔恨褪去的速度比她想象得更快。
　　快到少女难以分辨这是因为自己擅于控制心态，还是因为她对这个梦想其实也没有那么——没有那么的渴望。
　　露娜轻轻叹了口气。
　　她回到画布面前想进一步完成这副静物画，按照自己脑海之中所想的结果，提起笔时，画室的门却被敲响了。
　　“……谁？”
　　以往，露娜会对这样的打扰很不高兴，但这一刻，她居然有一种解脱了的感觉。刚刚拿起的画笔重新放下，听到她的询问，画室的门打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一双不安的蓝眼睛从那里冒了出来。
　　“打、打扰了，露娜大人……”
　　“玛格莉塔小姐，进来吧，嗯？还有欧琳丝，怎么了吗？”
　　“没什么。”
　　欧琳丝推着玛格莉塔走进了画室，等到过了头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耷拉着尖耳朵站在露娜的面前后，这位黑眼圈有些加重的的少女才撇了自己的妹妹一眼。
　　“我听说我这个笨蛋妹妹今天发表了一些不当的言论。”
　　“呜……”
　　玛格莉塔缩起了脖子，看起来在之前就被欧琳丝教训过了，小脸蛋上的表情委委屈屈，但眼里却好像有不服气的光芒在闪烁。
　　“啊，司雷德教堂里的事吧，没关系，其实我不在意。”
　　露娜当然知道欧琳丝在说什么，今天下午，为了去听听“道德的答案”，露娜和她去了之前从麦利哲口中听到的道德主义者的聚集地。无论什么样的风气都会有反叛者，就连这座浪漫之都里，也会有激烈地抨击道德沦丧的人群存在。
　　毫不令露娜感到意外的是，这些人和罗曼城的某些人非常相似，她们聚集在那座乙太和蒸汽之神教堂中，通过布道宣扬他们的观点：
　　「道德应是社会生活中最重要的准则。
　　人们应当穿着正式、正常的衣物，尤其是女性，将肌肤露给父亲与丈夫之外的人看是有伤风化的。
　　应当重视孩子们的品德教育。
　　有能力者应当资助贫困者，受帮助之人应心怀感激，尽力回报。
　　应当禁止烟酒，还有甜品，这些东西会损坏人的健康，让人沉溺于享乐。
　　人应对爱情和婚姻忠诚、离婚和出轨都是不可原谅的背德之举，婚前交欢更是扭曲与邪恶之事。
　　…………」
　　林林总总，基本上是玛格莉塔和露娜都很熟悉的一些主张，和她们的故乡唯一的区别是，在这里，这样的主张是少数，不是社会的主流，而在罗曼城，这些声音弥漫在社会的每一个角落。
　　“抱着想听听看异国的这些道德家在某些问题上会不会和罗曼城的道德家有些不同，就在午后弥撒结束后让玛格莉塔小姐捐了两张十镑的纸币，那个教堂的牧师立刻殷切地过来和我们攀谈了。”
　　对于教会而言，信徒的捐献金是相当重要的一笔资金来源，但作为信众的主要组成部分，大部分市民一年也就会在最盛大的新年弥撒上捐一两个便士，稍微富裕点的捐的多些，但依然不会很多，绝大多数的捐献金都来自社会上的体面人士，因此在玛格莉塔把两张有着金边的纸钞塞进去，那位牧师的表情立刻变得更加虔诚了。
　　“这个我也听玛格莉塔说了，真是的，你们都问了什么问题，最后搞出那种事。”
　　“也没有问什么呢，就是问了问关于用肉体换取事业上的机会、贞洁与婚姻、一个人能不能因为做的不道德的事不被人发现就心安理得之类的问题。”
　　回忆起下午在教堂发生的事，露娜平静地说着。很快，她的嘴角舒缓，看向自己的圣卫小姐。
　　“还有，如果一个人的梦想和幸福不为世人所接受，甚至可能影响、伤害到其他人，但又无法找到别的梦想和让自己变得幸福的方法，是不是就该放弃梦想，压抑着自己不幸福地生活下去……说实话，我都吓到了，没想到玛格莉塔小姐的反应会那么激烈……”
　　那位牧师对这个问题的回答，一开始还是没有什么毛病的“那么，这个人应该学会找寻到新的、符合道德、不会伤害到其他人的梦想和幸福。”然后在露娜加上了“无法找到”的限制之后，这个牧师就这样叹息着回答：
　　——这样的人是有原罪的，他必须皈依信仰，用余生去忍耐，即使为此感到痛苦，那也是身负原罪的惩罚。
　　——那如果他不愿意忍耐呢？
　　那个时候，玛格莉塔忽然开口了。
　　——那他将堕落成恶人，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都将容不下他，即使他以为自己的堕落之行无人知晓也没用，道德，这世上最高尚的准则将无时无刻不束缚着他，灼烧着他，让他无法安生，也无法得到平静。
　　……呵，这最高尚的准则是谁定的？乙太与蒸汽之神吗？还是你们自己？
　　这天下午，露娜第一次从自己的圣卫小姐口中听到极尽鄙夷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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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8节 EP.104 罗曼罗兰姐妹的答案

　　“对不起，露娜大人，但是那个牧师的语气，实在是令人感到恶心。”
　　“虽然我觉得他其实是习惯性地想要传教。因为乙太与蒸汽之神的核心教义就是对乙太与蒸汽的节约节俭，并延伸到其他世俗生活中的美德上。不过，就恶心这点来看，实在是不能再赞同，尤其那副只要和我观点相异的人都是堕落，误入歧途的表情。”
　　露娜摇了摇头。
　　连她都没有想到在帕列斯这座城市里的一座乙太和蒸汽之神的教堂里，会有牧师公然宣扬那么复古的道德戒律。而那些强调个体应该无条件服从所属群体的传统、规则和道德的言论让玛格莉塔感到了强烈的不适，从而引发了一场争执。
　　到最后，或许是因为自己坚信的准则被玛格莉塔三番五次地否定，而在这座城市他又实在找不出有力的反驳和支撑（尤其是婚姻和爱情方面的），恼羞成怒的牧师要把她们撵走，于是语言的冲突进一步升级成肢体的冲突，当然，玛格莉塔在冲突中保持了最大的克制——毕竟对手只是普通人，她不克制的话容易从民事冲突上升为刑事案件。
　　“你是小孩子吗。”
　　——敲。
　　虽然已经听过一遍了，但再听一遍还是让欧琳丝感到头都疼起来了。
　　“虽然我能理解你这么做的原因，也认同你的主张，但问题不在这里，你是露娜的护卫，玛格莉塔，作为护卫，在要保护的人在身边的时候主动挑起争端算是怎么回事？”
　　“呜呜呜……”
　　被轻轻地敲了一下脑袋，玛格莉塔弱弱地抱着自己的头，没敢反驳。
　　作为皇家圣卫，这确实是无论如何都不该做的。
　　“好了，也别责怪玛格莉塔小姐了，如果真的会造成麻烦，我当时是会阻止的。不如说，我得谢谢玛格莉塔小姐才行，因为你的冲动，我同时听到了两个答案。”
　　露娜微笑了一下，把目光移向了欧琳丝。
　　“即使会给他人带来困扰，即使可能会伤害到其他人，自己的梦想和幸福也绝不该放弃。你们果然是三姐妹呢，就连答案都是一模一样。那是好几年前聊过的事了吧，玛丽那天喝醉了在倒苦水，说自己不知道自己做得到底是不是正确的，说明明自己想做好一些帮助弟弟，但却反而让他受到了更多的苛责。”
　　话题忽然转向了叙旧的气氛，玛格莉塔因为露娜说的话而睁大了眼睛。
　　欧琳丝的表情忽然僵住了。她下意识地张开嘴想要制止，但在开口之前的一瞬间，有闭上了嘴。
　　“诶？玛丽姐？”
　　“嗯，玛丽很少会和我诉苦，而且那天欧琳丝也在，所以我记得很清楚。那个时候她在罗曼罗兰家族中已经有了很高的地位和话语权。”
　　回忆着那少有的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的脆弱模样，露娜轻声地说着。
　　“但是，她越优秀，她的弟弟，那位已经去世的继承人受到的非难就越多，她做得越好，人们就会拿她和乔斯达先生更多地做比较，好像，家族的长辈也会因此提出更高的要求，而这让他更加痛苦。明明为了帮助自己的弟弟才努力，可结果却反而伤害到他，让他更加的痛苦，玛丽对此非常自责。”
　　“是不是从一开始自己就不要多管闲事比较好，她那样说着。为了不继续成为弟弟的压力，让已经很努力，但依然很痛苦的他轻松一些，自己是不是就这样停下来，放弃比较好。她这样说着。”
　　无论是谁都会迷茫的吧，明明是为了帮助，减轻负担，结果自身却成为了新的负担，那个很关心弟弟的少女对这样荒诞的现实感到迷茫，数年来积累的压力也把她推到了崩溃的边缘。
　　“……然后呢？”
　　玛格莉塔呆呆地看着露娜，忽然，她朝欧琳丝投去了目光。
　　这个时候，想要叫停这个话题已经不可能了。
　　强行打断只会显得非常、非常不自然。欧琳丝脸上的表情已经从僵硬和紧张变成了一种沉静，她没有躲避自己“妹妹”的目光，只是抿着嘴，接受着她早应承受的审视。
　　“玛丽姐……玛丽姐她说了什么吗？”
　　欧琳丝沉默了一下，就在露娜回忆着想要继续说的时候，她小声地开口了。
　　“我也……想起来了。那个时候，露娜问玛丽姐要放弃吗？但玛丽姐沉默了很久，她沉默了很久之后说，她不会……也无法放弃了。”
　　“那个时候她已经对家族商会做了不少变革性的举动，改善雇员待遇，招收不少女性雇员，在家族商会里经营起了自己的一派势力，但还没有得到决定性的优势。一旦她放弃，那么她自己，她的手下，那些因她带来的改变而获得了更好生活的人们，都会立刻被当时依旧对女性涉足家族商会的运营怀有不满的人摧毁。她只能继续下去，直到最终被承认，承认为辅佐未来公爵在家族事务方面的助手。”
　　露娜有些唏嘘地回忆着。
　　“现在玛丽已经是确定的继承人，可以无需担心这些，但在当时。她必须要变得更加优秀，做出更多的成果。可她越优秀，她的弟弟受到的压力和苛责就会越多，从这个意义上来看，「继续下去」是个错误的，会让其他人，而且是重要的人痛苦的答案。然而对于她自己的梦想，还有追随在她身后的人，这又是唯一正确且不容置疑的答案——所以她这么说了，即使弟弟恨她也没关系，即使会不断地伤害到他，她也必须迈向这个答案，为了自己，和追随自己的人。”
　　“……我也是，那个时候我也正写完两本比较有水准的作品，人们就是从那时开始总是把乔斯达哥哥和我们做比较的，甚至根本罔顾我做出成果的领域和哥哥的完全不同，只因为这种无聊的比较就把他称为……”
　　欧琳丝移开了视线。
　　她有些不敢去看玛格莉塔。
　　“但是那个时候我也……和玛丽姐选择了一样的答案。不顾哥哥承受的痛苦，只是为了自己的梦想……”
　　可是，从身边伸来的手，把她的手握住了。
　　欧琳丝一怔。
　　这个时候，似乎察觉到气氛的些许怪异的露娜又及时地开口了。
　　“没必要怀着负罪感，欧琳丝，那件事的错误既不在你们身上，也不在你们的兄弟身上，而是在那些用优秀去欺凌，迫害缺乏才干的人的身上，即使会因此伤害到你们的兄弟，我也不认为这是某种自私，某种意义上，人总是会伤害到其他人的这几乎……无法避免。”
　　看着这对姐妹，看着不知为何移开视线像是不敢面对的欧琳丝和脸上浮现着一种奇怪表情的玛格莉塔，虽然感觉有哪里有些违和感，但露娜并不打算追根究底，她只是……有些感慨。
　　“然后今天，玛格莉塔小姐也给出了同样的答案，你们果然是姐妹呢。”
　　“……那么，露娜大人呢。”
　　“嗯？”
　　“露娜大人，会选择什么样的答案呢？”
　　察觉到自己的圣卫小姐转移话题是为了，想要隐藏起因为刚刚的话语而涌现出来的什么，露娜没有丝毫地迟疑便接过了话题。
　　“我吗……我……还不知道。”
　　移过目光，公主殿下卷起自己白金色的长发，看向了那副自己在前所未有的释放中画出来的画作。
　　答案已经很清楚了。可那个是否真的值得自己去寻求，如果是在落选的当晚她能给予肯定的答案，但现在。
　　但现在，她不确定了。
　　“……我还想再画一些时间，玛格莉塔小姐和欧琳丝去休息吧，明天也是约了玛丽安小姐一起去玩，早些休息吧。”
　　“……嗯。”
　　少女们的夜话到此暂止。玛格莉塔和欧琳丝离开了依然留在画布前的露娜，将画室的门被关上。这对沉默着的姐妹看了彼此一眼，视线相接之处，些许尴尬的空气在弥漫。
　　谁也没有开口，在这无言中，她们的手已经松开，但还是一齐迈步，一齐走向了相同的方向——与回房间相反的另一个方向。
　　适合谈谈的方向。
　　穿过二层走廊尽头，来到枫丹馆的屋上花园。在映照月水、无人的露天浴池边，看着遥望圣塞琳娜河对岸灯火的自己的“妹妹”，欧琳丝感觉自己作为“姐姐”的气势飞快地在消失。
　　可她必须开口，她和玛丽一直都欠眼前的人一声道歉，而现在玛丽姐不在，能够这么做——也必须这么做的，只有她自己。
　　“玛格莉塔……我……”
　　背对着这边的少女却打断了她的话语，如同预料到了她想说什么。
　　“不用道歉，欧琳丝姐姐，你和玛丽姐都不用对我道歉，就像露娜大人说的，在这件事中你们没有任何错误。”
　　玛格莉塔转过身来，拨开自己脸旁被风吹乱的发丝，有些释然地说着。
　　“我也没有。”
　　人和人的能力存在差异，这是客观事实。有些人轻而易举可以做到的是对另一些人来说就是困难重重——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数学，玛丽能够以数学博士（尽管按她自己说是勉强通过）的学位毕业，而玛格莉塔和欧琳丝只看得懂她教科书的序言。
　　用优秀者去苛责不够优秀的人是错误的，更何况很多人的不够优秀，仅仅是因为没有站在合适的舞台上。
　　摆脱过去的身份后，玛格莉塔渐渐理解了这一点。
　　毕竟，她自己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反正就算欧琳丝和玛丽姐什么也不做，家里的长辈也总能找到比我更好的人来要求我的，比如……露娜大人。所以不要向我道歉，欧琳丝姐姐，现在在这里没有人需要道歉，真正要道歉的人……永远也不会开口。”
　　“就算这么说！”
　　欧琳丝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胸口，不这么做的话，她就没法掩饰自己双手的颤抖。负罪感让她的声音拔高，但一瞬的高音之后，少女又有些怯弱地低下了头，不敢去看玛格莉塔的笑容。
　　——自己是，知道的。
　　欧琳丝很清楚玛格莉塔并不像她说的那样无所谓——为什么今天在教堂里她会连自己站在护卫者的立场都不顾，和牧师争论起来呢？真的是因为她孩子气，忘掉了自己的职责？
　　才不是，因为那牧师的话语刺痛了她。就和逃避作为继承人的责任这件事一样，自己怀抱着为世俗观念所不容的梦想和幸福这件事也是那压抑生活留下的不知要多久的时间——甚至可能永远无法愈合的痛处，而她和玛丽作为姐妹对着伤痛绝不是一点责任都没有。
　　“我和玛丽姐明明知道我们的所作所为会伤害到你，但却还是——”
　　“欧琳丝姐姐。”
　　话语第二次被打断了。
　　玛格莉塔紧紧地抱住了欧琳丝，把脸埋在她的胸前，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用向我道歉，玛丽姐背负着属下的未来，而欧琳丝姐姐你是为了自己的梦想。我很庆幸，你们没有受到我的拖累，如果欧琳丝姐姐和玛丽姐在那个时候为了我放弃了自己的道路，我说不定会想要自杀来向你们谢罪吧。”
　　玛格莉塔语气轻松地说了一句俏皮话，结果抬起头来看到欧琳丝瞪大的眼睛里一下子冒出了危险的目光。
　　意识到这为了缓和气氛的话语起了反效果，玛格莉塔连忙吐了吐舌头，撒娇似地重新把脸埋进少女的胸前。
　　“而我直到现在才知道这件事……谢谢你们，如果是过去的我听到这样的话，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也必须得感谢露娜大人才行，但是，呃……我好像没法这么做……”
　　就是因为不知道玛格莉塔的秘密，露娜才会随意地说起这件事的，就算再怎么对此满怀谢意，也只能把感谢藏于心底。
　　结束拥抱，但在玛格莉塔想要为自己刚刚那个不合时宜的玩笑道歉时，欧琳丝却按住了她的头。
　　“……说得也是呢，那么，就让我去感谢露娜吧，连带你的份一起。”
　　“可以吗？”
　　“就说因为她提起的这个话题，加深了我们姐妹之间的关系——”
　　“嗯，虽然露娜大人说不定会觉得非常奇怪吧。”
　　“没关系的，我和露娜也认识这么多年了，知道该怎么让她坦率地接受感谢，我再去画室一趟，然后玛格莉塔——”
　　放开了怀中的少女，欧琳丝转身离开了。
　　“先回房间吧，今晚，我们也要……”
　　尽管高超的灵感感受到了自己姐姐心中如释重负的放松，只不过……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二层的长廊上，玛格莉塔也没能看清，那张脸上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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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违的营业时间——
　　是什么呢、是什么呢（5DS入脑），嘛，这一次推荐的书是安心院谣的《柊爱丽丝的重来人生》
　　以女神异闻录为舞台的橘子作品，曾经发生的一切悲剧，在这二度的人生中都会把它们挽回！
　　作者很软萌很可爱很好rua哦0w0
　　

    





第979节 EP.105 盛夏急雨

　　第二天，帕列斯被一场急雨所笼罩了。
　　燥热的城市被强制降温，大风和大雨在街道上呼啸。宅邸的一位保安拿着伞出门，然后，少女们就眼睁睁地看着那把质量相当过硬的工业品在风暴中被吹折了伞面上纤细的铁棒，那涂有利用牛皮熬制，加入疏水粉和几种化学物质调频的防水涂层的伞面只坚持了几秒就被掀飞，只剩下一半还坚强地维持着与伞骨的联系。
　　“这就是有名的帕列斯的急雨啊……简直就像罗曼城的暴雨一样。”
　　隔着窗户，玛格莉塔看着如帘的雨幕，被勾起了故乡的回忆。
　　翡翠海并不是一位温柔的母亲，所以位于海边的罗曼城偶尔也会在夏季面临这样突如其来的急雨，但大海上的天气再变幻莫测，和这场先在艳阳高照时落下，随后才聚集起阴云的暴雨相比，还算是给足了心理准备的。
　　“明明今天早报上还说会是一个好天气的……”
　　上午来到枫丹馆和少女们会合的玛丽安看着在雨幕中焕发出蓬勃生命的绿叶和被雨水打落，显得有些凄凉的花朵，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对今天一起去书柜街游览的预定很是期待，可显然，现在并不适合出门游玩。哪怕是躲在咖啡书店里一边享用咖啡一边阅读优美的诗集，这风声和雨声也太过不罗曼蒂克——
　　——一道电光照亮了少女的脸。片刻之后，震撼天地的雷鸣猛地在不知何处的天空中炸响。
　　一位淑女即使面对暴雨与雷鸣也不露怯色，但玛丽安还是从落地窗前后退了一步，遗憾地对这座宅邸目前的主人说着。
　　“这种天气只适合阅读惊悚小说呢。”
　　“不过，夏天的急雨总是会很快就停的，我们悠闲地等待一段时间，说不定就能放晴了呢。”
　　玛格莉塔坐在露娜旁边，一边放下茶杯一边安慰着说道。
　　“说起惊悚小说……昨天那个怨灵，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在今天的报纸上，警方说他们没有找到任何可以和幽灵，怨灵这类不科学的现象关联起来的事物，德雷克则说他们可能根本没有找。”
　　回到茶桌旁坐下的玛丽安，只用一句话就让玛格莉塔紧张起来了。
　　昨日，「幽魂社」的三人与安德烈对歌剧院的幽灵真相进行的探查是不了了之的。在伪装成警方的莫比乌斯机构完全接管了歌剧院和下水道后，一般民众的幽魂社成员当然无法再进去调查什么。康妮·李和玛格莉塔当时也果断地示弱，表示无法带他们进入管制区，对于她们深入帮派据点也只说发现了是帮派在搞鬼，任何看到有个一般市民在被他们虐待，就救出了他，没有在意有没有什么和幽灵相关的东西。
　　按照机构的善后条例，现在她们必须得引导这些确实看到了幽灵的年轻人相信之后机构所公布的“真相”，但这里有个问题就是……玛格莉塔不是非常有把握。
　　但毕竟当时也已经约好了，要告诉玛丽安自己的冒险故事，作为这位少女想写的小说的素材。所以，玛格莉塔没有把这件事全部推给康妮·李，而是对过今早那位黑发的执行官送过来的信函后准备了一套说辞。
　　现在就是考验她对于淑女的语言艺术掌握得如何的时候了！
　　完善的说辞在心中酝酿，看向窗外，等待着玛丽安提起这件事的玛格莉塔，瞳孔却骤然一缩。
　　她看到了一辆马车，从马车上走下一个熟悉的身影。
　　而这又不像是……幻觉。
　　那身影穿过雨幕，进入了枫丹馆的大门朝着宅邸走来，这个时候玛丽安已经把话题转移到这阴云密布的天空会让艺术节怎么办上了，但少女完全没在听，她竖起尖尖的耳朵，在数分钟后——
　　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从会客室门外的走廊上传来，片刻后，门被打开，一脸凝重的丹丽女仆长走进会客室，她首先道了一声失礼，然后来到露娜的身边，低头小声地开口。
　　那音量在回避作为客人的玛丽安，但这个距离，也等同于同时说给露娜和玛格莉塔两人听了：
　　“露娜大人，猩红小姐突然来拜访，没有打伞，浑身湿透，看起来，像是发生了一些事。”
　　“……我知道了。”
　　优雅的公主微微点头，接着看向玛丽安的目光中带上了歉意。
　　“抱歉，玛丽安小姐，我和玛格莉塔小姐要处理一些事情，很快回来。”
　　得到了玛丽安的理解后，露娜起身，留下丹丽接待玛丽安，和玛格莉塔交换了一个眼色后离开了会客室。
　　穿过走廊，公主与圣卫很快来到宅邸的玄关，一个穿着黑袍的身影在那里，看到她们后毫不在意自己湿透的身体打了声招呼。
　　“早上好，玛格莉塔小姐，露娜小姐，今天的雨下得真大啊。”
　　“猩红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黑色的连衣裙紧贴着血族的王女那丰腴的身材，长长的黑发黏在苍白的肌肤上向下淌着水珠。一旁的女仆已经拿来了毛巾，猩红随口道了一声感谢，然后拿过毛巾，一边擦拭，一边回答着玛格莉塔的问题：
　　“我来是为了告诉你们，那位天才的发明家小姐可能遇到麻烦了，因为——”
　　用口型，猩红无声地说出了那个不能广为人知的组织的代称。
　　玛格莉塔的神情立刻严肃了起来。
　　「天才发明家」——在这座城市，和她们有关又会被猩红如此称呼的人只有一个，月亮杯的发明者，那位丝忒琳小姐。
　　可是为什么这位小姐会和莫比乌斯机构扯上关系？
　　“情况……比较复杂，如果你们打算晚点再去我倒是可以坐下来仔细和你们解释，但如果马上就要出发，那还是路上说吧。”
　　“我知道了，露娜大人，我们回会客室和玛丽安小姐说说看吧，今天……”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转身从露娜的眼中得到了准许。
　　今天的预定，看来必须得取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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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0节 EP.106 乖乖让我进来吧（指影子）

　　然而，当玛格莉塔回到会客室，向玛丽安做出解释后，这位少女的回应却让少女陷入了苦恼之中。
　　“——那样的话我也去吧，帕列斯工业与技术大学……是在市心区附近呢，我认识那里的警察厅的厅长，他是我一位同学的叔叔，既然是治安上的麻烦，我应该能够帮得上忙！”
　　贵族最重要的一种资源，是人脉资源。本身就有着更多资源的贵族们会主动地保妥，拓展人脉，让自己的资源变得更多以应对各种各样的情况，就算提莉哥黛拉家族并不是什么大贵族，和一些警察、医生、大学的教授有着私人的友谊也是很正常的。
　　“不、那个，玛丽安小姐……”
　　现在，“可是那位发明家小姐遇到的可不是治安上的麻烦啊”——这样的话，刚刚才笃定地说出“治安麻烦”这个词的玛格莉塔是没法说了。
　　……现在该怎么办？
　　猩红还没详细说明情况，但既然是和机构扯上了关系，那就肯定不会是什么小事，这种时候不应该把无关人员牵扯进来。
　　可是，她一时间也找不到合情合理的理由来婉拒眼前这位单纯地想要帮助自己的少女。
　　纯粹的善意比恶意更难对付，向来如此。
　　为玛格莉塔解围的，是公主的话语。
　　“玛丽安小姐，虽然你愿意提供帮助这点让我们非常感激，但是，这次事件可能会牵扯到一些玛格莉塔小姐家族内的事务，所以恐怕……”
　　“……啊，这实在是不好意思。”
　　作为合格的贵族淑女，玛丽安立刻意识到了露娜的言外之意，然后也意识到自己刚刚那句话的不谨慎，她充满歉意地鞠躬，这反而让玛格莉塔不好意思了起来。
　　“没、没关系的，虽然确实不能带玛丽安小姐一起去，但是……露娜大人、玛丽安小姐，我会尽快回来的。”
　　“不，没关系的，玛格莉塔小姐请专心在那件事上吧。”
　　……真是通情达理的孩子啊。
　　不再无谓地浪费时间，确实是自己这边年龄比较大的玛格莉塔在内心里感慨着。她把目光看向露娜，而白金色长发的公主却摇了摇头。
　　她不会跟着去，虽然这事关玛丽的一个大计划，但玛丽现今已经无需忧虑什么。况且，作为现在枫丹馆的主人，她总不能跟着玛格莉塔一起出门把玛丽安晾在这里。更不可能说为了跟去而送客——在这么大的雨里。
　　“去帮玛丽把问题解决吧。”
　　“是，露娜大人。”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会客室里只剩下了露娜和玛丽安，王国的公主看着重新落座的淑雅少女，再一次感到头疼了起来。
　　好了，现在，又有谁能告诉她，应该要怎么和这位明显冲着玛格莉塔来的少女相处呢……
　　………………………………………………………………………………………………………………
　　一回到马车上，猩红就将枫丹馆的女仆拿来的雨衣从身上脱下，塞到座位的下方。
　　作为一栋豪宅，枫丹馆当然是准备了优异的防雨道具的。这种雨衣上同样有优秀的防水涂层，能够包裹全身，是在暴风骤雨之中唯一能够保护行人不变成落汤鸡的衣物。但同样也因为防水涂层优异的性能带来的密不透风，会让人被的汗水变成刚刚从水里打捞出来的样子。
　　从宅邸门口到庭院大门这短短一段路，闷热就让玛格莉塔也万分受不了地将雨衣同样一脱、一塞。升高的体温让马车的车厢里充满了两人身上香水的气味，再加上猩红那紧贴着身体的黑色长裙，空气一下子变得暧昧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玛格莉塔有些享受这样的氛围，她的眼睛盯着猩红被擦拭后依然浮着一层薄薄水汽的肌肤，开口询问。
　　“那么，丝忒琳小姐出了什么事？”
　　“她被衔尾蛇扣住了，我丢了几只蝙蝠进去偷听，似乎是因为她的老师牵涉进了一个神秘事件里。而那个神秘事件引起了衔尾蛇的高度重视，现在整个帕列斯工业与技术大学都被封锁了，而且对外宣称也非常直接，就说是在抓邪教徒。”
　　“丝忒琳小姐的老师？”
　　玛格莉塔一愣，回忆了好一会，才想起在那位发明家少女与玛丽签订关于月亮杯的合同时出现在她与律师身边的一位老教授，合同顺利签订后他还和自己的姐姐聊过一段时间。那位老人在对话中表现出来的儒雅与博学，那就是玛格莉塔对其的唯一印象了。
　　那位教授牵扯进了神秘事件？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件。”
　　“衔尾蛇的人在对整个大学里的人进行问询和排查，在我离开时倒是有听到。”
　　猩红翘起双腿，坦然地让玛格莉塔自己恐怕都没意识到的那种视线在身上游动，她回忆了片刻，笃定地点了点头。
　　“他们在抓一个邪教。”
　　“……？！”
　　劈开豪雨，猩红和玛格莉塔所在的马车飞快地远离了枫丹馆，然后，在一个不起眼的巷道中停下。然后，车厢里的猩红把玛格莉塔抱进了自己的怀里，启动了「天体巡回」。
　　“不用在意驾车人，那是我的一个同族，她会一直在那等待，直到我们回去。”
　　重新出现在街边一个避雨的凉亭之中的猩红这样说着，指向雨幕中的一座建筑。
　　帕列斯工业与技术大学的围墙外停满了马车，还有几辆蒸汽机车。校门两旁站着身着制服的保安，但那警觉的目光显然不会是一般的大学保安会有的。
　　不过有雨幕的遮挡，只是普通人的保安显然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凉亭里出现了两个人。
　　“现在这所大学应该已经被衔尾蛇全面接管了，原本在各个大学、学院里，他们就有设专门的部门。”
　　“嗯？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
　　“那可能是保密级别比较高，所以你不知道，好了，我虽然还是可以混进去，但有些危险，在大多数时候，你们的阻止对我可一点也不友善。”
　　“猩红小姐打算怎么办？就在这里等我吗？”
　　“不。”
　　拿出在传送到这里时顺手拿过来的雨衣丢给玛格莉塔，猩红低下头，微笑地看着玛格莉塔的影子。
　　“事实上我最近一直在想，如果玛格莉塔小姐的「群鸦之母」的部分性质和我的阴影蝙蝠相似，而我又可以变成阴影……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藏在玛格莉塔小姐的影子里呢？”
　　“猩红原本是不行的吗？”
　　玛格莉塔一怔，她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猩红。
　　“……毕竟我们血族只是能变成阴影和雾气，并不是真正的阴影生物。很多时候所谓的融入阴影都是近似的表现而已。但是，玛格莉塔小姐的影子因为「群鸦之母」而有接纳性，所以理论上……简单来说，并不是我能进入，而是玛格莉塔小姐，你能接受。这样，我就可以躲在玛格莉塔小姐的影子里，看着你的行动啦。”
　　“真的能行吗……”
　　虽然自己的影子里已经住着几百只小影鸦了，但想到猩红也要进去，玛格丽特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嘛，试试看嘛，试试看。由我跟着，玛格莉塔小姐也会更放心吧。好了，放轻松，玛格莉塔小姐，乖乖让我进来吧……”
　　“猩红小姐，你是故意用这种说法来调侃我的吧！”
　　在玛格莉塔的吐槽中，血族的王女嘿嘿一笑，窈窕的身体和身上的黑色连衣裙忽然化作了一片阴影，没入了玛格莉塔的影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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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1节 EP.107 邪教

　　黑影没入玛格莉塔那因为暴雨而显得不那么清晰的影子，沉默弥漫了一会儿之后，玛格莉塔忍不住小声地问着：
　　“猩红小姐，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很好。”
　　然后，影子里传来了一声愉快的话语。
　　“这里黑乎乎的，比想象中要宽敞，而且……嗯，很温暖，虽然我没在母亲的肚子里呆过，但我猜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喔，我指的是温暖的部分。客观来看，婴儿在母亲肚子里大概不会觉得宽敞而只会觉得狭窄。啊，这些可爱的毛茸茸的小鸟，它们好像认出来我了，对着我叽叽喳喳地叫，我觉得它们是在欢迎我来它们家做客。”
　　“——所以你就是故意这么说的吧！”
　　玛格莉塔脸红了——尽管少女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非得脸红。
　　“不，这个真的没有哦，玛格莉塔小姐，你也是看到过的吧，我诞生的瞬间就以如今的状态出现在世界上，那些**意义上是我父母的人和我隔着一片海水和众多安保手段。我确实从没在母亲里的肚子呆过，但其他血族——因为诞生自早夭的婴儿，所以大多有这也的回忆。”
　　猩红的语气非常轻快。甚至有种终于得到了和其他朋友一样的点心一样的小孩的无邪和纯真。
　　“但不管怎么说，这样子我肯定是不会被发现的，就算有人察觉到神秘的气息，也只会认为是玛格莉塔小姐的收容物吧，好了，准备完成，我们出发吧。”
　　“……是我出发哦。”
　　玛格莉塔小声地嘀咕着，为自己披上了唯一的一件雨衣——现在她知道，为什么猩红只拿一件了。
　　怀着微妙的心情，忍受着闷热。朝大学走去。
　　………………………………………………………………………………………………………………………………
　　“站住，你是什么人？”
　　当雨幕中有一个披着枫红色雨衣的人走近时，站在门边的两位警卫第一反应便是喝止。
　　“学院正在进行内部审查，暂时禁止出入。”
　　——对一般人的借口，就是内部审查吗？
　　没有说什么，玛格莉塔掏出了自己的徽章。两个警卫的目光随之一凝，其中一人拿出了另一个徽章，相互靠近后，这种特殊的金属散发出了能够证明彼此身份的光芒。
　　“你怎么一个人来的？是来先行报告事项的吗？”
　　确认了身份，警卫收起徽章，有些疑惑地问着。
　　“其实是这个学院里有我的相关者被卷入这次事件了，所以来看一看。机构在大学里的指挥部在哪里？我需要见现场指挥官。”
　　忍受着身体与精神上的双重炙热，玛格莉塔诚实地回答着——只是没有说是谁告诉了她这一点。
　　“现场指挥部在莫里斯楼的审查部办公室，负责人是尼德教授和威比特执行官。”
　　警卫看了彼此一眼，让开了身体，对玛格莉塔放行了。
　　就像玛格莉塔想的一样，机构的封锁任何场所都会在出入口留下自己人用来接应后续跟进的成员，对于她来说，完全可以堂堂正正地进去——不过，听到威比特的名字后，玛格莉塔的神情又变得凝重了一些。
　　——这是一次需要特遣部队出动的事件吗？
　　怀着这样的疑惑，玛格莉塔穿行在大学的校园之中。
　　暴雨和警戒状态让室外几乎看不到学生和老师的人影，在经过宿舍楼的时候，玛格莉塔看到这栋联排公寓的下方也有全副武装，穿着警察制服的人在守卫，在路途中玛格莉塔经过了丝忒琳的仓库，哪里也被封锁了。少女没有往那边走，因为她知道如果那位少女没有问题，机构不会为难她，如果有问题，比如被她的老师牵连，这个时候去找这里的现场指挥官会更加有用。
　　“莫里斯楼……审查部在……三楼。”
　　很快，玛格莉塔抵达了机构在大学里的临时指挥部，她把雨衣扔在雨具的存放处，站在门口给自己“散了散味”，然后沿着楼梯向上。通过门口警卫进入这个挂着审查部牌子的办公室后，少女在这里见到了帕列斯的执行官兼特遣部队的队长威比特。
　　“……玛格莉塔小姐，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见到玛格莉塔，这位执行官有些惊讶，不过更惊讶的是玛格莉塔，她盯着办公室里一个臭着脸的老人，发出了意外的惊呼：
　　“是你？！”
　　这是那个在圣马塞尔的「水银黄昏」店铺中，被年轻的炼金术师称呼为老师的老头。那在踏入办公室的少女对他发出惊呼后，那颗没有几根头发的脑袋也有些意外地转了过来，看着少女几秒钟后，这个老人的表情原本沉默地愤怒着的表情，忽然变得尴尬。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小姑娘？”
　　“为什么「水银黄昏」的人会在这里？”
　　“杰西卡大师，你认识玛格莉塔小姐吗？”
　　三个人，三句疑问，房间里的严峻空气一时间被微妙地冲淡。在办公桌前，另一位带着金丝单片眼镜的教授看了看三人，忍不住微笑地开口。
　　“我想，杰西卡大师，你需要说明一下。”
　　这个声音带着一种温和的魅力，轻而易举地抓住了事情的关键。
　　“尼德教授，这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只是这位女侍曾经从我这里买过一些道具而已。”
　　叫做杰西卡的老人挠了挠自己光秃秃脑壳上可怜的几根毛发，心虚地看了玛格莉塔一眼。
　　……他还以为已经不会在有机会和这个少女见面了呢。
　　宰人的奸商和被宰的肥羊再度相遇，实在是分外窘迫，尤其是现在是在对方的场子上——老人忽然开始担心，这个少女会不会乘着这个机会把自己之前被他哄抬了一半的溢价给要回来。
　　如果她只是个机构的普通成员那他倒是不担心，但听到威比特——这个执行官兼特遣部队队长都认识她，老头一下子就不确定了。
　　“那么，这位小姐呢？”
　　“我的一位相关者被卷入了这个事件，所以我来看看。”
　　玛格莉塔也回答着，听完她的话，这位老人点了点头，重新看向杰西卡。
　　“这位杰西卡大师是「水银黄昏」的大炼金术士，也是学院的教授，这一次就是他发现了关于邪教的蛛丝马迹找到了我们，并且协助我们在校园内进行排查。至于我，我叫尼德，是机构在这所大学的审查部的负责人，本来我的工作就是检查，预防大学里出现这样的邪教团体……真惭愧啊。”
　　“现在不是追究这个责任的时候。”
　　威比特宽慰着这位在工作上出了纰漏的机构成员。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可能被污染的人，并且组织污染进一步扩大。”
　　这个时候，玛格莉塔直觉性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请让我再提一个问题，我们只用「邪教」代指我们正在抓捕的人，这是因为一旦知道它具体是什么邪教，就会产生某种不好的后果吗？或者说，仅仅是因为我的权限不够？又或者仅仅是因为，你们只是在这些对话中没有提及？”
　　“非常敏锐，玛格莉塔小姐。”
　　威比特有些惊讶地看了少女一眼，点了点头。
　　“知识是力量，也是印记。关于这个邪教，只有少数权限足够的人可以知晓其存在，一般人一旦了解，就会像了解我们莫比乌斯机构一样被其标记，然后惹来麻烦。”
　　“所以很抱歉，我们不能告知玛格莉塔小姐你此次行动的细节——现在，玛格莉塔小姐，让我们谈谈你的那位关系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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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2节 EP.108 知识的指向

　　“原来如此，那位女士是玛格莉塔小姐的关系者啊……”
　　听完玛格莉塔的话，威比特沉吟了片刻，然后他摇了摇头，有些遗憾地告诉少女，恐怕对丝忒琳的观察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毕竟，机构确定定位到的邪教成员，就是丝忒琳的老师，那位教授。作为其学生，被邪教信奉的邪神隐秘地污染是很有可能的。
　　因为明白这种危险性，所以玛格莉塔也只能点了点头，没提想把丝忒琳带走这件事。不过威比特也告诉少女，只要排查完毕并且经过观察后确定没有遭受污染，那位天才发明家少女是不会有什么事的。
　　“那么她的老师呢？就在学院里，还没有抓到吗？”
　　“不，那位英格教授今天并不在大学中，不过这次行动中，有占卜部和占星巫师的双重定位支援，我的小队直接负责抓捕。”
　　威比特看了一眼墙上的钟，默算了一下时间。
　　“大约四十分钟前我们就已经收到了抓捕成功的报告，我的小队突袭了他位于芳登街区的住宅，因为这场雨，他们的押送会比较慢，但再过段时间应该就会过来了。”
　　“不是送去最近的支部而是押回学院？为什么？”
　　“我们需要排查这个学院里有没有其他人受到其对那个邪神信仰的污染，比起一个个搜索记忆，使用「Pl-321」进行排查更加有效率，这件收容物能够对比两个人的脑海之中是否有相近的记忆、知识、甚至精神污染，非常准确和好用，就是代价有点……”
　　威比特指了指放在这个办公室中，被两位收容人员盯着的机构制式遗物收纳箱。注意到玛格莉塔一下子亮起来的目光，这位执行官又提醒了一句：
　　“这件收容物的详细情报需要专门申请才能查看，玛格莉塔小姐。”
　　“咕呜！”
　　有些收容物虽然保密等级不高，但可能因为涉及到一些机构内的私密情报，除非职能等级也很高比如是支部长或者执行官，想要调阅详情是需要申请的。
　　玛格莉塔现在持有的瑟莱忒就是这样的收容物。所以刚想说自己有权限的少女，尖尖的耳朵一下子耷拉下去了，看得出来机构对这次行动很重视，又是特遣部队又是收容物，还有机构所属的占星巫师与「水银黄昏」的大炼金师协助，似乎完全没有她提供外援的必要性。
　　继续呆在这里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不过，直觉告诉玛格莉塔，就这样什么都不干地走了才是真的白来一趟。
　　“不过，这个排查的规模真大啊……什么样的邪教会让机构这么重视呢……”
　　她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
　　“玛格莉塔小姐……”
　　威比特叹了口气，表情变得严肃了一些。
　　“其实多少可以告诉你一些。”
　　没等他说完，杰西卡忽然冒出这样一句，接着在尼德和威比特变脸色前摆了摆手：
　　“你们组织很强大，但就是太迷信****的效果了。一无所知的人的确不会去干自己连其存在都不知道的事，可有些东西，一无所知会导致极其糟糕的结果，某种程度上，我们现在剿灭的这个邪教就是这种政策导致的恶果。”
　　“现在那个已经很难进行脱钩了所以现在才必须要——”
　　“——知识是印记不假，但是指向不明确的知识能够一定程度上规避这种印记。就好像有人知道存在一群人在狩猎巫师、有组织在管控神秘学知识这种程度的知识也不会被你们知道一样，因为从古至今狩猎巫师的人群不少，管控神秘学知识的组织更是多不胜数，只要明确地理解这种指向精准度的意义，很多你们对大部分成员隐藏的知识都是可以一定程度解禁的。”
　　对威比特的反驳，老人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骄傲地挺起胸膛：
　　“在这方面，经常制作符咒的我们比你们专业多了。听好了，这个邪教之所以危险，除了他们信奉的邪神会传递知识，影响现实。并且使得一些非常重要的认知黑箱化。”
　　“这个邪教的思想必须扼杀，不能让其流传，否则，这一定会极大地影响文明的发展。但别问为什么会影响，也不要想，这是一种过于精确的指向了”
　　「传递知识，影响现实」，这是可以适用于几乎所有星界伟大存在身上的描述。「使得一些非常重要的认知黑箱化」比起前一句在神秘学的指向上更精准，可是那个「一些」仍然不指向任何明确的对象，至于影响文明的发展……和第一点一样，几乎所有星界中的伟大存在都能极大地左右文明的发展——如果祂们完全降临，现身在人们面前。
　　所以这也是一句废话。
　　然而把组合起来，却能令玛格莉塔多少对机构如此大动作产生了一些理解与认知。她大致理解了这个邪教的危害之后也没有再追问。
　　但这股时候，她忽然冒出了一个惊悚的想法。
　　——她所知道的那些，关于燃烧的女王的知识呢？
　　威比特也琢磨了一番杰西卡的话，确信这些话语不会造成精确的指向，进而让玛格莉塔和在场的其他机构人影知道不该知道的事。
　　知识是印记，而印记必然带有指向的。
　　——砰、砰、砰。
　　办公室门外传来了三声规整的敲门声。
　　“谁？”
　　“队长，我们把英格教授带来了。”
　　从门的那一边传来的是玛格莉塔也认识的声音，威比特精神一振，示意执行人员打开了门。在门的另一边，帕列斯的特遣部队「六个火枪手」的其他成员全身都湿透，发丝黏在脸颊上，几位男性队友的胡须上还有水珠在往下掉，他们的眼眶里都有黑色的血丝，那是毒性累积的象征，大概——玛格莉塔想。
　　在追捕这位教授时，他们大概服用了抵御精神污染的魔药，当然，或许还有其他。
　　而在这些人中间被严加看管的，则是玛格莉塔见过唯一一面的教授。
　　他的脸色惨白，眼窝深陷，这憔悴的模样比玛格莉塔见他时还要衰老得多。
　　看得出来，他受过很大的惊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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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3节 EP.109 疾驰之街「I」

　　“立刻开始排查工作，从这位教授近段时间接触过的同事和学生开始。”
　　没有废话，威比特将命令下达。机构的收容人员开始打开那个手提箱，而注意到玛格莉塔在这里的「六个火枪手」成员押着失魂落魄的教授进了办公室里的一扇侧门。
　　尼德教授看着那个萧瑟的身影，忍不住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威比特队长，既然英格教授已经被抓住了，那么这里就全部交给你了，我得回去，就这次的严重失职写一份足够长的报告和检讨……好吧。”
　　说着说着，他苦笑了一声。
　　“其实我只是不想看到英格这副样子，他是我的同伴，我们共事了很多年。”
　　“哼，这些意志和思想不坚定的家伙，有什么资格成为我们的同伴，他最好没有把那些该死的歪理告诉任何一个学生和其他教授，玩意真的有人听进去了，他就算是烧成灰也无法弥补！”
　　“老朋友，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严格。”
　　摇了摇头，尼德教授站起身，对看着被押进隔间的老人眼里都快喷出火的杰西卡、威比特还有玛格莉塔都微微颔首，然后走出来门。
　　“玛格莉塔小姐。”
　　本来少女也兴致勃勃地盯着那正在打开的收容物箱子，但听到这句话后，她也只好吐了吐舌头：
　　“那么我可以去见见我的关系者吗？”
　　“很遗憾，在排查完成之前不行。请理解。”
　　“那就没办法了……”
　　得到了否定的回复后，玛格莉塔只好叹了口气，依依不舍地把注意力从遗物收容箱上移开，推开才合拢不足五秒的门，离开了办公室。在前面已经走出一段路的老人回过头，或许是因为误以为有人要找他，但在看到玛格莉塔后又和善地笑了笑，慢悠悠地离开了。
　　“……接下去，要做什么呢，不，要做的事很明确，用晶讯仪……不对，直接回罗曼城告诉玛丽姐这件事，希望她有应对的预案。感觉我好像来了也没有任何用。”
　　回到莫里斯楼的入口，玛格莉塔，拿起了上面的水迹都还没有干哪怕一点的雨衣，叹了口气。
　　机构的行动相当完善，除非突发了预案中没有的意外，需要临时的外援。
　　“至少您让威比特先生知道了丝忒琳小姐是您的关系者，玛格莉塔小姐。只要那位小姐没有遭遇污染，她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
　　“说得也是，呼……好热，不行，只得到这样的成果却要在入夜前都承受这种燥热，不管怎么说都亏了啊。”
　　玛格莉塔在犹豫。
　　她一点也不想披上这件雨衣去身体和精神两方面都享受一场“桑拿”，可她是堂堂正正通过机构的警戒进来的，如果不同样堂堂正正地离开，会有很不好的问题。
　　要堂堂正正离开就要穿上雨衣原路返回，就要再享受一趟帕列斯桑拿……站在楼房的门口，玛格莉塔犹豫不决地看着自己身上的汗珠，感受着完全已经湿透，黏在身上感觉很不舒服的贴身衣物，又嗅着包围了自己，已经完全盖过香水气味的体味，她二度叹了口气。
　　“……走吧……”
　　犹豫了十多分钟，玛格莉塔还是没有找到完全完美的离开方法。只能这样了，玛格莉塔展开雨衣，准备穿上。但忽然，的尖耳朵忽然竖起，抖动了两下。
　　她听到楼上的一扇门被猛地踢开，一群人急促的脚步沿着楼梯飞快地下来——其中有个人完全是用跳跃的，每一跳都距离少女更近，让她不由得扭过头，看向她走下来的楼梯口。
　　最先出现的是一个身手敏捷的男人，在玛格莉塔还在回忆她并不是非常清楚的「六个火枪手」的成员的名字并且和脸对应上来时，他飞快地跑到门口，朝着暴雨外张望着。
　　“尼德教授人呢？”
　　他紧张地问着。
　　“尼德教授没有往这边离开呀。在二层他就沿着走廊去了这栋楼的另一个方向，发生什么事了？”
　　玛格莉塔简洁清晰地回答着，她意识到可能出事了。
　　“另一个方向……该死！那里有另外的出口！情况紧急，玛格莉塔小姐，可以请你和我们一同行动吗？”
　　队员的表情猛地扭曲，他朝另一个方向奔去，但忽然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中途止步，转过头来。
　　而这个时候其他的「六个火枪手」的成员也跑了过来，另一位高大的男性听到了同伴的话，下意识就要制止：
　　“等一下，劳伦斯，把没有权限知道详细情报的人牵扯进来只会给她带来麻烦！”
　　“不、等一下，雷玛，我们暂时没法立刻得到占卜的支援，玛格莉塔小姐有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收容物！”
　　而茉莉——这支小队中唯一的女性用更大的声音打断了同事的话语。
　　“玛格莉塔小姐可以不详细了解内幕，但是我们需要你的「群鸦之母」找到尼德教授。”
　　“——如果我能帮得上忙的话，但是，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从对话之中，玛格莉塔已经隐隐有了预感，可是只要这个猜测还妹有被证实，那么就应该——
　　“英格教授在那件收容物的力量下说出了自己是从哪里接触到那个邪教信仰的，该死，是从尼德教授那里！而且是很多年以前就！只不过最近才因为研究没有进展而投身于此！”
　　——猜测被证实了。
　　把雨衣一丢，从少女的影子之中，黑色的翅膀伸张飞舞，数百只影鸦一口气从莫里斯楼的大门飞入飘渺的雨幕，就如同黑色的旋风。
　　玛格莉塔给影鸦群下达了搜寻的指示，与此同时，就在不久前听到的那句话重新浮现在少女的脑海之中。
　　「其实我只是不想看到英格这副样子，他是我的同伴，我们共事了很多年。」
　　这句话……忽然有了全新的含义！
　　“怎么样？玛格莉塔小姐，找得到他吗？”
　　“请等一下、请等一下，在暴雨里，我的这些鸟儿的视野也会受影响。”
　　机构的成员，而且看起来还是相当有地位的成员成为邪神的信奉者，这实在是令人心惊，但是，以一位老人的速度，这样的天气和十几分钟的时间，他不一定已经离开这栋楼，现在最主要的目标就是确定这一点……这样想着，从一只小影鸦传递而来的视野却让玛格莉塔深吸了一口气。
　　“那位教授……在学校的大门附近！他在启动一辆蒸汽机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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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4节 EP.110 疾驰之街「II」

　　那并不是玛格莉塔之前进来的，有一段不短路途要走的大门，而是靠近这栋楼，作为侧门开在围墙一端的门扉。不如大门那么大，但是足以让马车和机车通过。在围墙内侧则是一片带雨棚的空地，看起来是给教授们停放交通工具的地方。
　　帕列斯技术与工业大学是瓦卢瓦王国有名的大学，只要能成为这里的教授，薪资和项目经费都能让一个人过上相当优渥、体面的生活，而由于这所大学专业的倾向性，这里的大多数教授都有一辆机车。
　　现在，德尼教授就在一辆撑着雨棚的蒸汽机车上，雨棚遮住了他的面容，这让第三只影鸦飞过这边，降低高度之后才发现了他。
　　这个时候，那辆蒸汽机车的暖车已经结束。他旋转方向盘，让被雨水洗得锃亮的车辆从停车处倒退到通向侧门的路上。
　　而门卫看起来并没有打算做出阻拦。
　　“不好，他已经要走了！”
　　“能拦得住吗？”
　　“来不及了！现在守住大门的都是审查部的人，也就是那个教授的下属，就算拉响紧报，他们也不太可能拦下他！”
　　“拦下尼德教授！他是叛徒！！”
　　连雨衣都没有披，在雨幕中朝大门跑去的一行人中，雷马大声地喊着。可不仅仅是暴雨极大地阻碍了声音的传播，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不算太远处的一道闪电带着隆隆的雷声笼罩了整个街区被茉莉拉着手，闭着眼睛的玛格莉塔从影鸦的视角看到，守门的警卫虽然像是听到了有人在高喊，但似乎是并没能听清具体的内容，那辆黑色的机车顺利地驶出了大学的侧门，拐了个弯，溅起一片水花。
　　“——他把车开出去了！”
　　“查了半天，结果目标就在我们身边却毫无察觉！该死！”
　　听到玛格莉塔的话，雷马愤怒地啧了一声。
　　“但是没关系，各位，我的影鸦正在追踪，他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我们不会跟丢他的，也许我们可以等待他自以为甩掉我们，放松的时候去埋伏他。”
　　玛格莉塔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但身体上的凉意某种程度上也减缓了精神上的燥热，玛格莉塔让追上车辆的那只影鸦保持追踪，并且其他的影鸦沿着那辆在不断加速的机动车的行驶方向，留下道路的记号。
　　这么做是因为玛格莉塔并不熟悉这座城市，她和露娜的主要活动区域在圣香槟街区，现在那辆机动车拐几个弯，她就不认识其所在的地方是哪里了。
　　“——不行，我们必须立刻抓住那个家伙。”
　　但是劳伦斯摇了摇头。
　　“尼德是机构内部的人，他不可能不知道，无论那个邪神给予他多么大的力量，他也绝不可能从帕列斯逃离，这可是机构在大陆上力量最强的几个城市！当他暴露的一瞬间就等于是死定了，别人还有可能抱侥幸心理，但他绝对不好。”
　　“即使如此也没有束手就擒，是为了做些什么吗？难道说……”
　　“必死无疑的邪教徒会干什么事……啧，答案太多了，但无论哪个都很要命！”
　　「六个火枪手」的队员们没有让无意义的抱怨持续太久，虽然队长不在，但能加入特遣部队的都是经验丰富的精锐，他们飞快地分析情况，决定了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问题在于追得上吗？”
　　“那个男人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那么从容地离开了大学，肯定会放松警惕，但是马车的话可能会追不上机车的速度——”
　　那么答案就很明显了。
　　结束讨论，特遣部队的成员和玛格莉塔，把目光投向了其他因为雨水而光亮得好像刚出场的蒸汽机车。
　　“这算临时征用，对吗？”
　　“那些教授肯定会理解的。”
　　特遣部队的队员们找上了停放的蒸汽机车，用卓绝的技术飞快地撬开了其中乙太槽和水槽指针仍旧赋予的两辆，开始启动、预热蒸汽机。
　　当然，他们再快也没有圣银快。这些都是面向较为富裕的市民的平价车，特点之一就是只有两个座位。犹豫蒸汽机车需要乙太炉和蒸汽机，并且需要足够地空间携带额外的乙太罐和水罐以免在中途耗尽燃料，所以乘坐的空间相对较小，作为队里唯一的女性，茉莉理所当然地和玛格莉塔同乘一辆。
　　“玛格莉塔小姐，你会开机车吗？”
　　“当然，而且有它协助，我自信开得比大多数人好。”
　　圣银从方向盘下方和钥匙口渗入这台还未大规模普及的机械，在数分钟的预热后，车身前端的蒸汽机开始轰鸣。
　　“那么不会驾驶机车的我留下来向队长报告，并且联络其他支部提供协助。”
　　“而我们去追那个叛徒，玛格莉塔小姐，麻烦你带路了！”
　　留下一名队员去报告情况，两辆蒸汽机车载着玛格莉塔、茉莉、雷马和劳伦斯，在两位还是没有搞清楚状况的门卫的面前飞驰而过，没入了暴雨中的街道。
　　…………………………………………………………………………………………………………………………
　　雨滴洗刷着机车的挡风玻璃，被齿轮带动的雨刷不断地从左至右移动，让这被暴雨变得朦胧的街景稍微清晰一些。
　　握着方向盘，尼德点燃了一支雪茄。他敢保证那些逆神的愚者已经发现他的问题了，但即使如此，这样轻易地逃脱还是让他对这些前同事产生了强烈的鄙夷。
　　——什么精锐的特遣部队，也不过如此嘛。
　　不过老人很清楚，这也只能口头说说而已，那条衔尾的巨蛇有多么恐怖，为其效力长达三十年的男人再了解不过了。
　　从英格因为实验的纰漏，被那个「水银黄昏」的大炼金术士发现蛛丝马迹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迟早会暴露，而暴露的唯一结果就是死亡。他不怕死，那位被贬低，被囚禁的神灵已经给予了他至高的智慧，让他洞悉了世界的真实，死亡无法动摇他，但是他的死，可能会造成某种无法挽回的后果。
　　……偏偏是，这个时候暴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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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5节 EP.111 疾驰之街「III」

　　想到那就算灵魂支离破碎还是大概率能从中找出特定情报的收容物，可以以吞噬一个人的些许身体部分，无论是指甲还是发丝，然后就可以让死人“复活”并且开口说话的收容物，光是他知道的就有许多。
　　“……真是糟透了啊。”
　　尼德嘀咕着。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但他知道倒计时已经开始
　　打着方向盘，尼德从红水街拐向科尼尔街，他必须先去那里，多亏了这场暴雨，或许他还能有些余裕。
　　——轰隆隆——
　　一道闪电照亮了街道，随即而来的是雷鸣。可即使是轰雷的鸣响也只能短暂盖过两边街道里传来的音乐，欢笑。骤雨和暴风让街道上几乎无法待，阴云让白昼变得宛如黑夜，可是人们依然欢笑着，酒吧在白天开始营业，被笼罩在玻璃与钢铁穹顶下的街道成为了节日的新据点，人们用灯光，美酒和歌唱让那里光芒四射。
　　就像一个又一个不同的世界。
　　老人就这样驾着车在承载诸多世界的雨之河中穿梭。
　　他不是没考虑过停下机车随便进入一个酒吧，一个被穹顶遮蔽了风雨的聚集地，在那里做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公开演说，可是这没有什么用，一群在节日里喝酒太多的继承者，机构有的是办法解决他们。
　　——他必须得去那里。
　　他必须想办法做出示警，并且把自己从神那里得到的启示传递下去。
　　轰隆——！
　　轰隆隆——！！！
　　不被频繁划过的闪电与雷声打扰，尼德的视线紧盯着前方的街道，分辨着在雨水中模糊的街景。
　　轰隆隆——！
　　又打雷了。
　　只是这次的雷声没有闪电。
　　——没有闪电。
　　——这不是雷声！
　　老教授在一秒内做出了这个判断，而就在一秒后，那持续不断的“轰雷”就从后面开始逼近，后视镜上出现了两个明亮的光斑，距离——目测一百二十米！
　　蒸汽机车的噪音在这样的雨天很容易被误认为打雷，而尼德不认为这种时候他会恰好遇到一个喜欢在这样的天气开着蒸汽机车在路上狂飙的怪人，这必定是来自哪个组织的追兵。
　　可他们是怎么定位到自己的？占卜对于移动中的目标是没有那么有用的啊？
　　还没等老人从中找出一个合理的答案，他忽然竖起了耳朵。前方的某处也传来了声音，雷声？不，这也是蒸汽机车的引擎声！
　　另一辆蒸汽机车正在靠近，前方有条横向的街道，他们想前后夹击拦住自己？时间还有大约——五秒！
　　白日做梦！
　　老教授用力地咬住了雪茄，闪电划过，不过这一次是在他的脑中，他的神给予的赐福在这危急关头让他做出了唯一正确的判断，他踩下加速阀，让机车的速度骤然提升，同时猛地打方向盘，同时踩下刹车，车轮在湿滑的石板飞快地旋转，旋转至打滑，让他整个车身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转过一个弯，在速度没有太大损失的情况下调转了车头的方向。
　　花费的时间是四。
　　方向是右。
　　与即将从近在咫尺的道路冲出来的那辆车同向！
　　下一秒，棕黄的色彩冲破雨幕，和老人驾驶的车辆几乎紧贴在一起，朝着这个十字路口的右侧冲去。
　　在这短短的几秒间，两辆车保持了相对之间的静止。
　　而这完全出乎两个男人的意料，他们原本的计划恐怕是狠狠地撞上来，或者阻拦在前面迫使他停车，但现在，听到那刺耳摩擦声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劳伦斯正打算狠狠踩下刹车。坐在他旁边，用枪指着比想象中还近的另一辆车要喝止他停车投向的雷马却在声音从自己喉中喊出之前，从雨篷的间隙中看到了森冷的光芒。
　　——铳枪枪口的，冰冷光芒！
　　老人手持这把手铳，冷漠地对着他们，就好像早已知道，他们会自己送上来一般。
　　“劳伦斯！趴下！”
　　喊声与枪声一同鸣响，狠狠踩下的刹车让两个男人乘坐的机车轮胎摩擦着积水的路面，在剧烈的左右摇晃中撞上了路边的一根灯杆，停下了。
　　“雷马！劳伦斯！”
　　枪声响起时，玛格莉塔猛地踩下了加速阀，按照预定的计划，她们会在这里夹击那个老人。
　　很近了，但那辆老人乘坐着的车即将越过装在路灯上的车辆，而与此同时，几乎与枪声同一时间，玛格莉塔面前的玻璃瞬间破裂！
　　“？！”
　　子弹穿过少女的身体，嵌入了座椅的皮垫，黑色的雾气弥漫，在这灰白放缓的世界里的玛格莉塔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被击中的，就迅速地闪现回正在徐徐远离的座位上，扭头看向茉莉：
　　“茉莉小姐！你没事吗？”
　　“我没事，玛格莉塔小姐，刚才的是——”
　　“我的收容物，看起来，那个老人是盯着驾驶座打，但现在最重要的是——”
　　两位女士乘坐的车在路灯旁停下，茉莉从雨棚上的小窗探出头，大声地喊着。
　　“没事吗？劳伦斯！雷马！”
　　“啊，没事，姑且。”
　　很快，车内传来了回应。
　　“那一枪没打中我们……但撞的这一下是真疼。”
　　揉了揉脑袋，劳伦斯从方向盘上抬起了头，他旋即“嘶”了一声，伸手去摸自己的的额头——那里在流血，在刚刚的冲击中，他的头和方向盘进行了一场亲密的接触，雷马也是，不过这位队员比他的同事运气好一点，他的鼻子磕在了仪表盘上，虽然鲜血止不住地流，但看起来鼻梁骨没有折断。
　　劳伦斯看了一眼自己驾驶的这辆机车，机车的挡雨蓬侧面留下了一个弹孔，那个老人的枪法并不算好，和路灯杆的撞击也没有对这车造成过大的损伤。但是比起受的伤，自己没能兑现计划实行时的许诺更让他咬牙切齿。
　　转动方向盘回到路上，对着玛格莉塔和茉莉大喊：
　　“不能让他跑了！！”
　　追逐开始了。
　　在暴雨之中，两辆机车一前一后地在街道上疾驰，划过被雨滴打碎的水面，迎着街角听到机车轰鸣声的人们的口哨和呐喊——躲在建筑里安度暴雨天的人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神秘，但这不妨碍他们对任何动静都用口哨来回应。
　　通过影鸦的目测，他们之间的距离在一百二十至一百三十米之间，不断地拉近着。
　　虽然有续航——这个词是从航海领域借来的，一般指储备的物资能够坚持多久的航程，在蒸汽机车上则是指乙太和水的存量——上的问题，但是全速行驶的机车速度比马车要快的快得多，想要追上机车就必须要驾驶同样或者在那之上的优秀交通工具。
　　但也因为续航和成本的问题，这种交通工具虽然先进，但目前并未得到大规模的普及。这导致机车的种类并不多，加之现在这还不算很大的产业没有一套统一的规范——遍布大陆不同国家的不同厂家也不可能有一套统一的规范，这就导致了……
　　不同型号机车之间性能的差距比较大。
　　“看到了，就在前面！在不断拉近。”
　　“开始拼极限速度的时候，这辆车有优势吗？我们还真是挑了辆好车。”
　　玛格莉塔这么说的时候，茉莉把头从车边探了出去。
　　但即使没有一层覆盖着水膜的玻璃阻拦，在这样的暴雨天她也看不见一百米开外的一辆黑色机车——百分之九十的车的涂色都是黑色的，这在这种阴暗的雨天本身就是一种保护色，还有水雾和雨幕的笼罩，要不是玛格莉塔的小影鸦，她们就要追丢了。
　　至于开着的车的最高速度比不上玛格莉塔她们这辆的劳伦斯和雷马，则早就被甩开了至少一条街。
　　尽管玛格莉塔留了一只小影鸦为他们指路，但少女觉得，那两位先生恐怕是赶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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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7节 EP.112 疾驰之街「IV」

　　最初的突袭没能成功将尼德一举拿下之后，他们所拥有的突然性的优势就已经消失了，剩下的只能是漫长的追逐和拉扯，而这取决于他们乘坐的车辆性能、路况、还有其他非人力可以改变的自然因素。
　　现在双方都在以最高速度行驶，
　　“尼德教授现在肯定也知道我们已经完全锁定他了，这样耗下去，他如果不做些什么，就只是在等着慢性死亡——一旦乙太或者水耗尽，他绝对打不过我们！”
　　“而他不可能坐以待毙。”
　　茉莉举着枪，表达了赞同。
　　“他一定计划着什么——问题在于那到底是什么？”
　　两辆车从比约克街驶过，在恩赞十字路口疾驰，忽然，在暴雨中飞翔的影鸦看到那辆车猛地转弯，强悍的马力撞断了用来分隔马路与广场的铁链，冲入了因为暴雨而无人的广场。
　　“是的，他肯定打算做什么！右转，我们也要冲到广场上去！”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她充当着影鸦和瑟莱忒之间的情报传递者，睁开眼睛的时候是靠自己敏锐的视觉注视着前方的街道，闭上眼睛的时候是从天上的影鸦那里得知猎物的动向，换言之，真正驾驶着这辆车的是已经渗入、被她紧握的圣银。
　　除了内部，瑟莱忒还包裹了机车的前盖和侧面，通过倒映在自己表面的景色和持有者的呼喊，它果断地调转了机车的方向，冲破了广场的围栏，在玛格莉塔从影鸦那里分享的视野之中，他们以一道凌厉的直线，逼向那在前方的黑色机车。
　　茉莉一开始还对少女大呼小叫地“声控”车辆感到疑惑，但现在也已经习惯了。
　　“我还是看不见他，但是——”
　　话音未落，前方的雨幕中传来了枪击的声响，子弹落在了圣银上，留下了未能击穿的弹坑。
　　“果然之前是因为不好向后方开枪吗？但是没用的！”
　　一连三发，这来自前方的攻击对少女们的车辆没有任何影响。双方的距离再度拉近，这一次，茉莉终于看到了前方的雨水中那个黑色的影子。
　　茉莉好不犹豫地从窗户外伸出了手，举起了那把作为自己所属的特遣部队象征的决斗手枪。
　　她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古怪的语调吟诵了一段晦涩的言语。玛格莉塔听不懂，但从这话语和咏诵完话语的茉莉身上，她感受到了绷紧的弓弦，感受到了征服密林的猎人的锐利目光，神秘的氛围让茉莉的双眼变得幽深和残暴，她锁定了那因为接近而越发清晰的影子，随后——
　　——轰！！
　　扳机扣下，这让人耳朵发痛的声音与其说是手铳，不如说是手炮，但在这个时候前方的车辆就好像是因为失速而失去了控制，忽然猛烈地摆动了起来。
　　左、右、然后朝着一侧刺耳地滑行——茉莉射出的子弹虽然有神秘力量的加持，但从玛格莉塔从康妮·李那里听说的，那并不是让子弹自动追踪目标的类型，虽然她也看不清那枚子弹的轨迹，但片刻后，一个露天店面的木制桌椅被被炸得粉碎的声音还是揭示了这一击的结果。
　　“没用的！我主给予我的是任何人都无可比拟的头脑，还有奇迹般的科学技术「费米推算」就像我的引擎声会暴露我的存在，你们也一样！而通过声音的强度和方向，再根据车辆的形态就能推算出你们所能射击的角度，而只要判断出你们开枪的时机，然后摆脱这个角度，无论你们有再强的枪也无用！！”
　　风中传来老人的话语，即使在雨声之中变得不那么清晰，玛格莉塔也能听出话语之中蕴含着隐隐的狂热与对她们的鄙夷。
　　和玛格莉塔之前在办公室和走廊上看到的那副模样不同，但这话语仍旧称得上是理性，更接近于一位教授看着学生不断得出错误的答案并指出，而不是嘲讽。
　　尽管这在少女们一枪未中而他至少给包覆机车前盖的圣银上留下弹痕的事实下听起来，还是十足的嘲讽就是了。
　　“啧！”
　　茉莉磨了磨牙，就算是神枪手面对这种情况也有些棘手。她转头看向玛格莉塔，一边重新上弹一边问着：
　　“还能再靠近些吗？只要能靠近到五十米之内，我绝对能打中他。”
　　“没问题。”
　　玛格莉塔毫不犹豫地点头。
　　为了躲避枪击而让车辆进行大幅度的摇摆会无法避免地损失速度。在双方都已经提高到最高速度，而且玛格莉塔这边车辆的出力更大的情况下，对于尼德而言，这种失速是致命的！
　　“……茉莉小姐，机构对于那位先生是，只要抓住，死活不论吗？”
　　到现在，这场雨幕中的追逐已经是终局了，但正因为如此，玛格莉塔还有问题要问。
　　“啊啊，如果可能的话，活捉是更好的选择，因为可能机构内部还有其他人被污染，抓住他能省一些排查的功夫。但这次和之前无法解释的应对手段，还有那个可以在这种情况下感觉到我开枪的「费米推算」。他说是科学技术，但这分明是某种冠以科学技术皮的神秘力量，大概来自于那个邪神的赐予，这已经可以认为是受到了很高层次的污染了，如果活捉可能导致我们也被污染的话……还是把他的尸体带回去更稳妥。”
　　茉莉冷静地说着。
　　“我明白了。他还可能拥有一些其他的能力吗？”
　　“……我不知道。虽然也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邪教了，但我还是第一次真的遇到从那个邪神那里获得力量的人，那个邪神……”
　　茉莉迟疑了一下，谨慎地说明着：
　　“祂主要还是散播知识和对自己的信仰，极少有人真的能从祂那里获得神秘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玛格莉塔点了点头，想到那位杰西卡大师的话，知道茉莉是不想让她和那个邪神因为知识的指向建立神秘学上的联系——对于机构的成员，这种联系是最熟悉的。
　　她没有再询问。
　　在茉莉面前，她还只是一个机构的新人，面对自己没有处理过的事件，少女选择遵从经验丰富者的判断，并且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她闭上了眼睛，从影鸦的视野定位到了自己和尼德的车，风与雨与不时闪过的雷光之下，两辆机车的轨迹在这个无人的广场上，推算出唯一的交点——
　　“——茉莉小姐，坐好了！”
　　机车发出轰鸣，灼热的气体带着磅礴的力量带动了轮胎。
　　该为这场追逐画下句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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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8节 EP.113 火啊，雷啊

　　长时间最高负荷运作的蒸汽机用强悍无匹的马力驱动着车辆。闭着眼睛的玛格莉塔，通过天上的鸦之目凝视着广场，机车再度修正了方向，虽然速度已经无法再提升，但追上正在稳定车身速度还没有上去的尼德，连一分钟都不需要！！
　　“这一次，不要再想着逃跑——！！！”
　　冲撞！冲撞！冲撞！
　　闪电的照耀下，机车撞开了这条笔直路径上的一切东西，一切！白色防水布和木架撑起的帐篷和烧烤的摊铺被撞倒，木炭从烧烤架中洒落被车轮碾碎，又在一块砸在车前盖上又被圣银推开的「艾娅的占卜小屋」招牌上留下漆黑的轮印。甚至还有一罐乙太被撞开，玻璃罐翻滚了几圈后碎裂，深紫色的液体淌了一地，并且迅速弥漫起粉色的气丝。
　　蹂躏着对艺术节满怀期待的人们所准备的摊铺，摧毁这可能是某些人赖以生存的事物，但玛格莉塔现在无暇去产生负罪感。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起来，向驾驭着机车的圣银精准地传达着路线上的情况，茉莉完成了装弹，紧紧地抓着机车，那双眼睛凝视着越靠越近的雨中黑影。
　　那辆机车已经取回了稳定，从雨棚的下方，老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们的意图太明显了！”
　　他猛踩加速阀，更多的水与乙太注入刚刚泄压过，以减速拉回车体稳定的蒸汽机中，机车的仪表盘上乙太炉的温度逼近安全的极限，澎湃的动力爆发出来，又在方向盘的旋转中，让整个车身在原地转了起来！
　　只是片刻，车头的方向调转了一百六十度以上，然后几乎是以弹射的速度冲向了另一个方向，玛格莉塔脑中描绘的那个交点在这一刻消失了，但是——
　　“想都别想！”
　　少女的双手离开方向盘，紧握住了圣银。而方向盘、刹车和加速阀，还有她所看不见的，组成这辆钢铁猛兽的所有零件都在圣银的掌控下做出了恰到好处的反应，被雨水打湿的光滑路面更是为这几乎没有失速的方向调转提供了最好的舞台，让这辆机车一个急弯改变了路线，逼近到了彼此轮廓都尤为清晰的距离。
　　比五十米还要更近！
　　“茉莉小姐！”
　　“这次你跑不了了！”
　　“什么——”
　　这种距离，根本不需要动用密传的力量！
　　从车座上站起来，特遣部队的女士迎着风与雨，抬手将决斗手铳指向了尼德的车后盖，那里存放着预备的乙太和水，而她使用的秘银弹，会让乙太发生一场绚烂的爆炸。
　　她扣下了扳机，然而——
　　“——你们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一下、两下。
　　子弹没有被击发，就好像扳机失去了与手铳整体的联系，无论茉莉怎么拨动都没有用。在第三下依旧没能顺利激发后，茉莉当即抽出了另一把手铳，然而没用，还是无法激发！
　　尼德教授发出了轻笑。
　　“真愚蠢啊，就这样顺利地走进了我的陷阱，都感到无聊了。虽然你们特遣部队的标志，那复古的决斗手铳是极为强大的神秘武器，可本质上它还是一把手铳，一把基于科学制造的，在制造好后被附加上神秘力量的武器。是科学的造物！”
　　前方的车辆忽然一个转弯，以违背物理法则的方式，车头面对着玛格莉塔她们，却依然按照原本的方向飞快地行驶。
　　“用科学的造物违逆我主，违逆受我主恩赐的我！愚蠢的小姑娘啊。”
　　狂热的话语中，透露出了一抹怜悯。然而那覆盖着水膜的玻璃后方，这怜悯的神色仅仅瞬间就化作了对愚者的鄙夷和傲慢，他抬起了枪。
　　“怎么可能让你如愿！”
　　“玛格莉塔小姐，就这样撞上去！”
　　然后圣银流淌，从机车的前盖覆盖了两位女性前方，阻挡即将射来的子弹，但也就在这一刻，机车的前盖忽然发出了不妙的声响，整辆车都开始剧烈地震颤。
　　“什么、怎么了？！”
　　一条圣银的触须飞快地沿着少女的手臂钻入她的耳朵，瑟莱忒焦急的声音旋即响起：
　　“——玛格莉塔小姐！蒸汽机无预兆过载！乙太炉即将融毁——”
　　“？！”
　　瑟莱忒的声音无比笃定，同时玛格莉塔也感受得到一股热力正沿着圣银传导。
　　颤动和尖叫，那来自这辆机车的心脏，用乙太与秘银的解除解放热力，以膨胀的水汽驱动钢铁的核心动力组件。玛格莉塔猛地看向方向盘边的仪表，温度、压力的指针忽然冲上了最顶端，而乙太的存量迅速减少，就好像在几秒之内全部涌入了乙太炉中，在几秒之内！
　　天空中闪过的雷电就好像一并在她的脑海里划过，尼德教授的话语、还要现状——该死！她知道这个老人从他信奉的那个邪神那里得到的力量是什么了！也完全知道他的目的了！
　　“——要爆炸了！”
　　“茉莉小姐！快跳！”
　　“诶？！”
　　在这几秒内，玛格莉塔猛地起身，举起了变回铳刃形态的瑟莱忒，用力一挥。
　　锐利的银色流刃划开厚实的遮雨棚，少女用力地一推茉莉，把穿着乙太织甲的女士从后方猛地推了下去。
　　两人的距离在顷刻间拉开。而这个时候也没能反应过来，重重地摔在地面上的茉莉瞪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还在这辆车上的少女和机车一起，被剧烈膨胀的火球吞没！
　　“玛格莉塔小姐！！”
　　乙太力场缓冲了冲击，但从疾驰的车辆上坠下还是极大地影响了她的行动能力，感觉全部的内脏都移位了些许的女士只能大声地呼喊那个拯救了自己的少女的名字，想要起身，却完全站不起来。
　　而火光升起之前，完成了这绝杀陷阱的老人已经冷漠地将机车调转了方向，看着后视镜上膨胀的火光和仪表盘上乙太指示计的刻度，他疲惫的表情也终于放松了下来，把速度稍微减慢。
　　可是，就在他开始思考去什么地方给机车换一下乙太罐和水罐以继续接下来的路程时，从后视镜中，他忽然看到了一条银色的光芒。
　　摇摆、摇摆。
　　那光芒从他乘坐的机车后盖向上，就像是……就像是一条银色的风筝线，在这暴雨天飘摇。
　　愣神了片刻后，尼德忽然意识到这银色就是刚刚他看到的保护那两个坐在机车上的少女的收容物。
　　那应该是一种……金属！
　　他的眼瞳骤然收缩，把遮雨蓬向后猛地拉开，于是他清晰地看到了，在不时闪过电光的天空上，一个银色的风筝——不，一个银色的滑翔翼正在风中越升越高，就好像为黑暗纪元带来曙光，从天空中捉取到第一缕乙太的那只风筝，要触及天空的尽头！
　　在滑翔翼上，似乎还有一个娇小的人影，迎着风雨，傲然地俯视大地。
　　隔着天空与大地的距离，尼德看不清她的表情，可他也没心思去想这些了。老人猛地解开安全带想要从车上跳下，但这个时候他才忽然注意到，不知何时，一条银色的触须已经捆住了他的一只脚，把他囚禁在了这辆机车之中，犹如囚于将要坠入深海的铁笼。
　　——坠入名为死的深海！
　　他第一次失态地大喊，飘在天上的玛格莉塔因为高空的强风，有些听不清他的声音，不过她也并不关心，挂在圣银的滑翔翼上的少女只是仰起头，湛蓝的双眸凝视着高天的阴云和其中的闪光，越来越近的闪光。
　　在眼前的一切被照亮，黑色的雾气弥漫时，玛格莉塔低下了头。
　　暴雨中，亮起了另一团炽烈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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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9节 EP.114 圣银的享受

　　乙太被雷电点燃的爆炸远超乙太炉过载爆炸的威力，爆炸的气浪甚至短暂吹散了雨幕，把地面上的积水都吹开了数米。
　　因为从天而降的雷电而触发了「群鸦之母」的「神隐」能力的玛格莉塔向下瞬移了一段，意识到以这个高度摔下去还得触发一次「神隐」于是按住了裙子。
　　机车爆炸时她已经让「衣物吞食者」变成了乙太织甲，并在触发了第一次「神隐」时移动到车辆的前方，爆炸的气浪把她推出了大约十米的距离而又没伤害到她，接着她在摔在地上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又让乙太织甲变回了洋服，让自己因为即将受摔伤二度触发了「神隐」。
　　这一连串的移动拉近了她与尼德所在机车的距离，而瑟莱忒也成功地利用触须黏附在了那辆机车上。
　　被在地上拖行是第三次神隐触发的原因，而在当时，玛格莉塔面临了两个选择——
　　从瑟莱忒成功依附上尼德的机车后，结果就已经注定了。现在的问题仅仅是如何解决他而已，最简单的做法是直接去到车上用枪顶着他的脑袋让老人投降，这样也不用杀死他——如果不是那种莫名的心悸的话，玛格莉塔本来也打算选这种方法的。
　　那剧烈的心悸是灵性直觉的警告，玛格莉塔的灵性警告着自己，不要靠近现在的这个教授到一定距离，也不要用灵视去窥探。
　　或许这种直觉和茉莉说的“高层次的污染”有关，这个老人话语里的那种狂热，或许——她认为——或许就是污染的一种体现。
　　虽然邪神的信奉者大多都会狂热、疯狂地崇拜他们的神，但有些崇拜只是脑子有问题，有些崇拜是本身就有问题。当然，那种奇怪的能力也是一种证明，那应该是其直接从所信奉的邪神那里获得的，而这种直接获得的能力本身也可以视为是一种污染。
　　考虑到直接动手击杀说不定会波及自己，靠近也可能被邪神的力量污染，所以，玛格莉塔想到了一个巧妙的方法。
　　在这个时代，哪怕是小孩也知道雷雨天放风筝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而这位教授信奉的神明显然没有雷电、天罚之类的权能，给予他的力量也无法让他掌控雷电。
　　这么想着，玛格莉塔摸了摸肚子里，来到机车爆炸的残骸旁，伸手想要去拿还是风筝形状的圣银——但是看到雨水落在完全看不出刚刚引导过一道闪电的银色金属上迅速地蒸发成水雾，少女又默默地缩回了手。
　　“瑟莱忒小姐，怎么样？”
　　“那个教授已经死透了吗？”
　　直接吃下顺着圣银传导的闪电和机车的爆炸，应该是必死无疑了吧。
　　“答案是肯定的。”
　　“那瑟莱忒小姐呢？我记得圣银的熔点其实……”
　　“请不用担心，我是无法被分割的，即使熔融，这个特性也不会受到影响。”
　　虽然现在的温度高到可以让水沸腾，不过吃下闪电和爆炸对瑟莱忒没有任何影响，只是因为现在没有被握持，它没法变回原来的样子。
　　“不如说，还挺舒服的。”
　　“……舒服？”
　　“身体暖洋洋的，闪电经过的时候还有一种……嗯……神清气爽的感觉，虽然我已经不含任何杂质，但这么来一遍，总有种体内的杂质都被清除出去的感觉。虽然这个世界的魔力浓度大幅下降了，但闪电的气元素依然纯净——啊，在伊兰翠人的世界观里，雷电是气元素向火元素的一种转化过程。这个时候其处于一种复杂的双相态……”
　　这还是玛格莉塔第一次从瑟莱忒的声音里听出一种惬意，难怪在她想出这个计划后，这美丽的圣银明知自己要承受闪电的打击却毫不在意。
　　“相比起来，玛格莉塔小姐，我认为您应该先去看看茉莉小姐的状态。”
　　“说得也是……”
　　“玛格莉塔小姐！你没事吗？！”
　　话音未落，在身后传来了焦急的呼喊，看起来这位女士现在才从坠车的冲击下缓过来，玛格莉塔对着瑟莱忒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朝着茉莉的方向跑去，留下瑟莱忒继续在暴雨中，借助飞舞的雨滴和风进行散热。
　　就在这个时候，依旧缠绕在被压在机车残骸下那具焦黑尸体的圣银忽然察觉到，在熊熊燃烧的机车残骸之中，有什么东西蠕动了一下，那些破碎的零件发出移动和摩擦的声响，似乎在某种力量下改变形态——
　　——判断失误、那个教授还没死？！
　　圣银一怔，立刻想要示警，但就在这个时候，又一道炽烈的雷光落在了它的身上。连痛苦与嘶鸣都没有，残骸之中那还没死透的焦黑的身体抽搐了一下，不动了。
　　“……”
　　沉默了一下，感觉身体暖洋洋又特别舒爽的瑟莱忒思考着，按照这个闪电的频率，自己需要多久才能散热完毕……
　　………………………………………………………………………………………………………………
　　罗曼城，在临近中午的时间，玛丽送走最后一位会面者，有些疲累地靠在了椅子的软垫上。
　　“……呼……”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呼出，借助这个动作，疏解了自己身体的疲劳。
　　确定成为家族“所有人都支持的下一任公爵继承人”并且在王国的社交圈公布之后，她并没有从此就就能放松，不如说，因为确定了这件事儿一开始她并没有被作为公爵继承人培养，现在的她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自己还年幼的时候，被重新补习着一位女公爵应该要掌握的知识，技术，并且开始作为助手跟随自己的父亲频繁地出入王宫、旁听会议进行学习。
　　为此，来商会的时间就变少了，而且可以想见，未来她必然要把重心放在公爵和王国政坛的事物上，必须把商会和庄园的工作交给值得信赖的助手。
　　为此玛丽也在逐步考察与考验家族中有这个意向的，同辈或者下辈的女性成员。这种家族里引起了一些老人的不满，他们讥讽地说着现在罗曼罗兰家族需要女人来支撑了——但随便他们怎么说吧。
　　只不过，现在人选还没定下来，玛丽还是得辛苦一些，来处理这些必须由她处理的工作。
　　“……下午还要陪父亲去王国的土地建设局开会，开完这个会还要去和议会的朋友下午茶，晚上还有比利莱安先生举办的教育基金的晚宴要参加，还有……”
　　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日程，令人无比苦恼，甚至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多少，虽然父亲说这是因为自己还在学习，要尽可能多地去接触各种作为公爵需要出席的场合……
　　“……唉。”
　　玛丽再度叹了口气，准备思考无比宝贵的休息时间应该怎么使用和怎么调整日程以空出一天或者半天，去帕列斯见见自己的妹妹和挚友。
　　“玛丽姐——”
　　就在玛丽这么想的时候，她的身后忽然出现了两个气息。少女的耳朵抖动，惊喜地转过身，抱住了朝自己扑过来的玛格莉塔。
　　“玛格莉塔——”
　　语调变得高昂，在温暖而柔软的身体扑进怀里的时候，身上累积的疲惫就好像一下子就全部消失了，玛丽笑着重新坐会选择的办公椅，把自己可爱的，超越普通姐妹关系的妹妹按在胸前，顺手沿着她纤细的腰线在屁股上小小地摸了一把，然后就隔着裙摆放在了那里。
　　当然，她也没有看漏站在一边的猩红。
　　“你们怎么来了？”
　　“在帕列斯，你们的月亮杯小姐遇到了点小麻烦，我们是来报告的。”
　　血族的王女礼貌地后退了一步，微笑地看着这对姐妹。
　　“那位丝忒琳小姐？”
　　“嗯。”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向自己的姐姐说明发生了什么。
　　在尼德教授被当场击杀后一段时间，劳伦斯和雷马赶了过来，之后的事玛格莉塔就不需要操心了，她按照已经习惯的流程在最近的支部走了一遍行动后的检查，确认没有受到精神污染之类的东西后就被机构的成员带着感激之情放走了。
　　而且威比特还告诉她，他们会优先检查丝忒琳小姐，确认没有问题的话，就会保持着低强度的监视让她回到自己的实验室，这样月亮杯的生产就又能保证了。
　　所以去和丝忒琳小姐见了几面，安抚了一下紧张的少女后，玛格莉塔和猩红就回到了罗曼城向玛丽说明这件事。
　　——当然，也带上了原本就预定要今天交付的这批月亮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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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0节 EP.115 咬耳

　　“……就连普通人都有可能突然被卷入这样的事情当中么……”
　　听完玛格莉塔的讲述，玛丽不由得感慨了这样一句。在知道丝忒琳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并且月亮杯的生产不会受到影响后，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把双手放在自己妹妹的肩膀上，用黑色的眼睛盯着她。
　　“虽然能够顺利解决是很好，但是，你应该没有做什么危险的事吧？你所处的那个世界总是非常危险……”
　　“没有哦，玛丽姐，放心吧，我可是很厉害的，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事的。”
　　玛格莉塔微笑着，话语里透露出的强烈自信，甚至让玛丽不由得感到些许恍惚。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份自信回到她的身上的呢？
　　“那么和露娜与欧琳丝相处得怎么样？露娜她好些了吗？欧琳丝的原稿准备得怎么样了？”
　　“露娜大人……好像在寻找答案，那个，欧琳丝姐姐的话……原稿准备的如何了，我也不太清楚。”
　　一说到这个话题，自信心就从坐在玛丽腿上的女孩身上消失了。两人聊了一会关于露娜和欧琳丝的近况，在了解到露娜在寻找答案的事后，玛丽忍不住苦笑了起来，“那个笨蛋”——她这样评价着王国的公主。
　　“肯定又是在习惯性地权衡一些非常麻烦的东西，然后权衡来权衡去迷失掉问题的本质，开始钻牛角尖——她又是就是会这样，所以活得非常累。”
　　“我有什么可以帮到露娜大人的呢……”
　　“你已经说到哪一步了？”
　　“无论露娜大人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会支持……”
　　“这样就够了，到此为止，接下去，直到露娜自己主动做些什么之前，你只要像自己说的一样，默默支持就可以了。接下来的……就交给我和欧琳丝吧。”
　　拍了拍自己妹妹的小屁股，犹豫了片刻后，玛丽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玛格莉塔，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好好思考一下。”
　　“嗯？”
　　“如果我和你、欧琳丝还有露娜。我们之间都变成像是我和你这样的关系，你会觉得讨厌吗？”
　　计划赶不上变化。
　　自己这个妹妹已经算是踏上了成人的台阶，比起很多在社交场上风浪数年的人都成熟许多了。然而过去二十年里至关重要的青春期的缺位，在变成女孩子后又一门心思地扑到自己喜欢的神秘学上，这些因素相加起来，让她怎么看怎么……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本来玛丽是不希望这么直白地说出这件事的，她原本期待——也相信着玛格莉塔可以自己察觉到她和欧琳丝的想法，并且表达自己的想法，无论那是支持还是反对，她们之间的关系都会在彼此的想法和意志下自然变成最适合的样貌。
　　可玛格莉塔还是一脸天真地坐在自己的腿上磨蹭，按理说她迟到的青春期也该来了，怎么还是……
　　“……诶？我和玛丽姐这样的关系……”
　　“禁忌的，不容公开的，踏过正常的姐妹和朋友这条线，可以做些肉体与灵的大圆满的事的关系。”
　　没有介意猩红就在旁边，玛丽自然地说着这样的话。说完，她还拍了拍自己这个笨妹妹的小脑袋，忍不住感慨着想。
　　……这种毫无防备的状态实在是很让人头疼，更让人担心，不过，这似乎是对亲密的人限定？
　　如果是那样，倒还蛮可爱的……
　　“……”
　　玛格莉塔呆住了。她的脸一下子变红，就好像是想到了一些不方便言明的画面，也不知道她在这些想象里得出了什么样的结论，忽然，她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睛，低声地说着：
　　“原来是……这样吗？”
　　话语中带着一种终于理解了的感觉。
　　……原来是这样？
　　玛丽一怔，忽然，她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妹妹可能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迟钝，只不过……是没有去想，或者是得不到有效的情报而已。
　　仔细想想，她和欧琳丝一直也没解释过什么，哪怕以玛格莉塔超乎常人的灵性也没法得出清晰的答案吧……
　　就在这么想着的时候，坐在身上的玛格莉塔忽然把下巴放到了她的肩膀上，软软的嘴唇在自己姐姐的尖耳朵上一咬。
　　“？！”
　　玛丽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但接着，从耳边传来的呼吸和轻语让一种酥麻的感觉从耳边流淌：
　　“这种问题……玛丽姐去做玛丽姐想做的事就可以了。”
　　——这样的问题，并不需要向我询问。
　　“就像玛丽姐向露娜大人说出那个答案时一样。”
　　——当然，也不需要向我征得同意。
　　话语之外的话语，并不是通过轻语，而是心跳传达。玛格莉塔从玛丽的身上跳了下来，对自己的姐姐吐了吐舌头。
　　“那么，我回去咯，猩红小姐，我们走吧。”
　　“啊，等一——下……”
　　话音刚落，握着猩红的手，玛格莉塔与血族的王女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房间之中。
　　只留下了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伸手去触碰被自己的妹妹轻咬的耳尖。
　　从柔软唇瓣中呼出的热度还残留在那里，指尖触碰，就好像还能感受到那舌尖的小小挑逗——胸口的心脏挑个不停，玛丽红着脸靠在椅背上，她没有想到玛格莉塔居然这么大胆，而且也相信自己那个妹妹更不不会想到着亲昵的举动对她造成了怎样的冲击——
　　“……”
　　把手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上，玛丽想着。
　　如果不是玛格莉塔跑得快，自己说不定就要把她按在桌子上，好好地“疼爱”一番了。
　　她得到了原谅——虽然不知道玛格莉塔是怎么知道的，但是——她得到了原谅，而玛格莉塔的回答就像是在说以我们之间的关系根本不用在意这样的问题一般。
　　不行，实在是太可爱了，得想办法翘一天去帕列斯……或者再把她骗过来住一晚。
　　就在玛丽的脑海里被不适合表露出来的想法塞满时，房间里，猩红的身影忽然重新复现了出来。
　　看到这位血族的王女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自己，玛丽轻轻咳嗽了一声。
　　“有什么事吗？猩红小姐？”
　　“只是有亿点在意，所以来确认一下，要是是我会错意，不就太尴尬了吗？”
　　猩红微笑着，走到玛丽的面前。。
　　“那么，是什么事呢？”
　　“你提到了你的姐妹们，还有那位公主，玛丽小姐，虽然没有提到我，但是，我总感觉你当着我的面说这件事……”
　　微微弯下腰，伸出手指抬起了玛丽的下巴，把嘴唇凑到少女另一边的耳朵上。
　　“就好像……是在欢迎我也加入一样，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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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1节 EP.116 两边的少女的小心思

　　但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没有对这轻佻的动作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她黑色的眼睛看着猩红，微微勾起了嘴角。
　　“为什么不呢？”
　　“……哦？”
　　这么干脆的回答让猩红挑起了眉毛，她稍微远离玛丽的脸，略微有些惊异地看着她。
　　“为什么？先不说玛格莉塔小姐，对于你和你的另一个妹妹，还有那位公主，我可还算不上关系亲密啊。”
　　“就算加入进来你也只是垂涎我那个笨妹妹的身体不是吗？准确来说，是垂涎她的血。这种纯粹的欲望关系是所有人际关系之中最令人放心的一种，只要我那个笨妹妹还能满足你的欲望，只要只有她能够满足你的欲望，你就不会对她做出任何危险的事。”
　　玛丽微笑着说道。
　　“你是个忠诚于欲望的人……哦，血族，这就更令人放心了，因为你的时间观念与我们不同，你不会像人类一样急躁，会因为欲望一时得不到满足而做出极端的事来，更重要的是，你似乎还很喜欢看我们姐妹的亲昵，就像欣赏歌剧……”
　　对欲望坦诚的人是最值得信任的，因为只要你了解她需要什么，并且能够给予，就永远不用担心她的背叛——在其他人更能满足其欲望之前。这是玛格莉塔在第一次经商时就理解的道理，最近的课程里，她的父亲也不断在向她教授这点。
　　人性是种复杂的东西，但唯独在最本真的欲望面前会变得单纯，这可比什么忠诚、契约、爱和血缘关系可靠得多了。
　　玛丽悠然地说着，隔着猩红的洋服，伸出手指，从她的小腹一直向上，同样轻佻地划过那傲人的深谷，最后停留在锁骨的中央。
　　而且，就算猩红忽然对她们产生了兴趣，又有什么关系呢？
　　至少玛丽和玛格莉塔对这位帮助了她们许多，血族的王女还是很有好感的，而不论愿不愿意更进一步，最后会到哪种程度，露娜和欧琳丝对猩红的态度也不会是厌恶和排斥。
　　如果猩红想要加入少女们的秘密花园，又有什么关系呢？
　　“……”
　　看着从容地笑着的玛丽，挑着眉毛的猩红忽然微笑了起来。
　　“果然很有趣啊，玛丽小姐，这下，我越来越对你感兴趣了呢。”
　　办公躺椅的齿轮吱呀吱呀旋转，柔软的靠垫向后放下，一同降下的还有玛丽柔软的身体，猩红的手撑在她的耳边，柔软的大腿则被慵懒的贵族少女妖艳地夹紧。
　　“哎呀？我记得猩红小姐曾经说过，如果玛格莉塔的血是醇美的红酒，我的血液就只是加了点蜂蜜的稀薄糖水吧？”
　　虽然这么说，玛丽从容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地改变，她微微侧过脸，露出自己的脖颈。
　　这是合同上约定好的，猩红辗转帕列斯与罗曼城为她运输月亮杯与时装，在帕列斯那边伪造这些商品的正常海关出入文书，而她所支付的报酬就是血液。
　　自己的，或者玛格莉塔的。
　　“现在我是因为你的血液之外的原因对你强烈地感兴趣了哦。”
　　但这一次，猩红没有把那涂抹着口红的嘴唇靠近少女天鹅般的脖颈。
　　“阿啦，那样的话，我可就要对猩红小姐感到不放心——唔——”
　　话语被打断了。
　　片刻之后，猩红才看着为了夺回主导权而努力和自己“对抗”的玛丽，微笑着说道：
　　“这件事如果玛格莉塔小姐看到了会怎么样呢？”
　　“那还用说吗？一定会满脸通红，让人觉得是不是要用手挡住自己的眼睛，但实际上会睁大眼睛从头看到尾，如果我们把她拉进来的话，还会非常高兴——当然，她自己可能不会觉得有问题……欧琳丝大概也是一样……”
　　“……你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让自己的妹妹变成这种无意识的肉食女的啊……”
　　“嘛……稍微有些过激地，让她们理解了女孩子身体的美好？”
　　………………………………………………………………………………………………………………………………
　　结果，帕列斯的雨一直到黄昏才勉强止息。
　　这个时间再去逛书店街什么已经不太合适，虽然一个下午都在枫丹馆和玛格莉塔愉快地聊天，而且为了补偿上午的怠慢，这位可爱的骑士给她讲了许多她曾经经历的冒险故事——比如在冬天被帮助的猫猫在春天回到帮助了它的画家少女的窗边，用喵喵声唤起了她的生的意志。又比如孩子重病的母亲纠集伙伴，想要攻击拒绝她预支工资要求的工厂。
　　还有拍卖会上为了跟踪目标，只穿着一身薄薄的紧身衣，紧张地担心会被发现，还有骑士训练的那些轶事。中途，欧琳丝也结束了写稿加入她们的茶会，就像是对玛格莉塔只顾着分享自己的“英勇事迹”感到不满一样，开始分享她在淑女课程中搞出的洋相。
　　这时玛丽安才知道，原来玛格莉塔并不是从出生开始就是贵族。
　　“欧琳丝姐姐——”
　　“哼，明白了吧，玛丽安小姐，我这个妹妹可是个十足十的笨蛋。”
　　最后，两姐妹“张牙舞爪”地嬉闹在了一起，感情好得令玛丽安有些羡慕。
　　但是，也因为知道了这些事，离开枫丹馆，马车在街道上行驶时，少女看着黄昏的光芒照破阴云，渐小的雨滴和水汽在河面的天空上描绘出一道绚丽的彩虹，陷入了忧郁之中。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虽然对于不太可能非常顺利这件事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今天还是让少女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和那位可爱的骑士之间有着怎样的距离。
　　她们之间的交集太少了。
　　接下来自己更加主动一些？可是，已经做好写下来只要有空每一天都主动去约玛格莉塔的准备玛丽安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更加主动了，不如说能不能约成功根本不是她可以左右的，即使自己努力地创造机会，也会因为一些非自己可以决定的因素受到影响，就好像今天的预定被暴雨所干扰——不，要是没有暴雨的话，玛格莉塔小姐反而可能会错过那位猩红小姐的消息，那样的话就更糟了。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忧郁地看着远方的彩虹，玛丽安忧郁地想着。
　　有一瞬间，她的脑海里也闪过一些黑色的想法，但在理性地对比了自己与心仪的人之间的关系，还有那位骑士与她的公主和姐姐的关系后，少女颓然地把脸埋在在自己的膝盖上。
　　真那么做的话，自己只会走向一个凄惨的结局吧。
　　重新抬起头，玛丽安又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想要有一个人来告诉自己答案。
　　无论那是神也好恶魔也好，经验丰富的长辈也好，只要是能为她这一生一次的初恋提供一点点帮助的话——
　　这个时候，她忽然在街边看到了一个小帐篷。


　　
　　虽然现在说已经比较晚了，本书的感情关系……嗯，会比较乱（移目
　　毕竟主要角色大多是贵族，糜乱的感情关系是传统艺能呢（偏见
　　但肯定是纯爱所以不用担心，只不过在我的书的语境下，纯爱通常代表着不受一切约束（比如法律道德世俗接受度之类的）的纯粹的爱，或者是纯粹O爱就是了……
　　

    





第992节 EP.117 塔罗所揭示的

　　「艾娅的占卜小屋」——不知为何，帐篷顶端这块似乎是手写的招牌上有着一道轮胎的乌黑痕迹，看起来被用力地擦试过，但却没法擦拭干净，于是就故意赌气地歪着挂在上面——给人以这样的感觉。
　　占卜……也可以。
　　玛丽安飞快地回忆了一下帕列斯最有名的占卜、神秘学爱好者聚集地的为止，发现如果去那里，就赶不上回家吃晚饭了。她仔细思考了一下，让家族的车夫把马车停在了路边，打起伞，来到了占卜帐篷的门口。
　　作为有学识的淑女，玛丽安知道这些所谓的占卜大多数都是骗人的，可是在这个任何东西都可以，能给予自己指引的话都会听的迷茫时期，玛丽安没来由地对这里产生了一种信任。
　　在帐篷前，少女小声地问了一句，
　　“你好，请问有人吗？”
　　“哦哦，客人吗？欢迎来到艾娅的占卜小屋。”
　　里面立刻传来了回应。
　　帐篷是紫色的防水布，看上去有些陈旧，一张乙太灯挂在顶端，摇曳着昏黄的光。
　　帐篷中只有一张朴素的桌子，一枚纯净的水晶球放在上面，两边放着一套塔罗牌和一个星盘。占卜师穿着紫色的袍子，边缘用金丝绣着神秘的符号。她没有戴上兜帽，那看起来只有十多岁的稚嫩容貌、紫水晶般的眼瞳和发丝都让她看起来像是人偶一般精致，但袍子下开了很多洞、连肚脐都露出来的紧贴着身体的衣着和吊眼梢让她看起来又有一种和外表看起来格格不入的妖艳。
　　——不如玛格莉塔小姐可爱。玛丽安稍有些失礼地想。
　　“你就是占卜师吗？”
　　“没错，请叫我艾娅吧，呼呼，虽然之前在广场上的店铺不知道被哪个该死的家伙开车撞坏了，还在招牌上留下了车轮印子，但刚刚在这里重新开业姐姐就来了，今天总算还是有客人来光顾的嘛，我的运气不算太差。”
　　自称艾娅的女孩甜甜地说着，她的声音里一度流露着怨念和恼怒，但转瞬间就变得让人难以拒绝，就好像流动的蜜糖。
　　“姐姐要占卜什么呢？在这样的节日里露出这样的表情，果然是为了占卜恋爱的运势？那么，请挑选占卜的方法吧？”
　　“诶？嗯……就，塔罗牌吧。”
　　看了看桌上的占卜用具，玛丽安想着：
　　水晶球没有任何可信度，星盘……她并不知道玛格莉塔的生日和命星，那么唯一能选择的就只有塔罗牌了。听到她这么说后，紫发的女孩微笑了一下，把手边的塔罗牌拿起，切洗了一下，全部背面朝上摊开。然后又拿出一块绣有十二芒星的红布，摊开在玛丽安的面前。
　　最后，她点燃了一根蜡烛，并不知道洒了什么，让那火焰变成鲜艳的血红，并让一种天天的香薰气味弥漫开来。
　　一瞬间，一种奇妙的氛围就笼罩了这里，就好像世界发生了改变。紫发的女孩
　　“请从中选取一张，放在你喜欢的十二芒星的一个角上，不要犹豫，遵循你的直觉。”
　　是从没听说过的占卜方法，带着好奇，随便抽了一张，然后遵循自己一闪而过的想法，将一张牌拿起，放在了十二芒星的一个角上。
　　“然后，请翻开，这张牌代表着你心仪的那个人的重要特质……”
　　艾娅脸上的从容伴随着自己的话语渐渐地消失了。
　　她紫色的瞳孔不断地放大，用一副难以想象的表情看着眼前那张被翻开的塔罗牌喝突然熄灭的蜡烛。
　　——正位，「月亮」。
　　一般而言，这张卡代表未知，无法预料、被某种什么遮蔽——当然这张牌还有更多的释意，但在这里，结合烛光的熄灭和自己什么也没有感觉到的事实在艾娅的脑海之中只能得出唯一的结论。
　　这个少女心仪的对象，具备难以想象的反预言反占卜的能力。
　　“这张卡代表着玛格莉塔小姐什么重要的特质呢？”
　　玛丽安没有注意到艾娅表情的变化，她有些好奇地看着这张「月亮」和十二芒星的图案，意识到这张塔罗牌的卡面和自己常见的完全不同。
　　这张卡上，一个有着六翼的美丽女性身裹薄纱，躺在一轮黑色的月牙上安睡，月下是静谧的森林，水泉，林中的魔物就与这美丽的女性一同沉眠，整张牌都弥漫着薄薄的雾气。
　　“啊，这张牌呢……嗯……”
　　艾娅嘴角抽搐着，飞快地转了转眼睛。
　　“这代表着你喜欢的那个人的‘神秘’。或许是她隐瞒的某个秘密，或许是她身处的领域让你感到很神秘，总之，这张卡象征着你所喜欢的那位小姐，神秘性的一面。”
　　“诶……”
　　玛丽安愣了一下，然后用力地点起了头。
　　没错！玛格莉塔小姐很神秘，非常神秘！
　　从平民被承认成为公爵家的女儿，然后成为公主的护卫，接着又有那么多冒险的经验，而且还和自己那位表姐关系很好——这两人都在某些地方神神秘秘的，给人不同寻常的感觉。
　　看到她的反应，艾娅的眼睛眨了眨，笑容更加甜美地看了一眼那张牌在十二芒星上的位置。
　　“而且这种神秘让你感觉距离那位小姐很远……不，实际上也是很远，对吗？”
　　“——是的！没有错！”
　　玛丽安的眼睛亮起来了。
　　这位占卜师小姐虽然人小小的，但是占卜技术好厉害！只从一张牌就看出来了这么多吗？！
　　“所以，姐姐的恋爱运的占卜其实是想知道……未来的运势、怎样做才能接近她、还有，这份恋情的未来，是吗？”
　　“没有错！”
　　玛丽安有些激动地把手放在了胸前，按着跃动不已的心脏。
　　“这些，全部都能得到答案吗！”
　　“当然，这位姐姐——虽然我想这么说，但请记住，占卜的结果根据解读的不同可能会有众多的答案，而所有这些答案都不会百分之一百的正确——”
　　——因为你喜欢的那个人的反预言反占卜特性呢，陛下的宝具在按照这个世界的法与理运行的情况下居然无法突破这种反占卜手段……恐怕是这个世界最高层次的反占卜道具、或者力量吧。
　　虽然每一次接待客人都会这么说，但唯独这次是真心实意的。对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被诱导的少女，艾娅说着：
　　“那么，请选择下一张牌，并放到你喜欢的地方。”
　　“好！好的！”
　　这个时候，玛丽安已经非常相信这位占卜师小姐了，她毫不犹豫地把手指放到一张牌上，然后放到距离自己比较近的一个斜角上，将牌翻开。
　　——逆位、「愚者」
　　这张牌是另一个小女孩站在星空之中，她的身后有十二支羽翼、黑与白与血色的光芒笼罩着她，每一颗星星中都仿佛是一个世界，而她是所有星辰中最嫣红的一颗。有着截然不同的瑰丽景色，女孩的身体无所遮掩，表情略显愚笨，但那双眼眸仿佛蕴含着无可动摇的意志。
　　嗯，因为没有感受到任何来自命运星空或者塔罗牌的预示，紫发的女孩嘴角抽搐了一些意识到之所以回事这张牌，与其牌面的象征意义毫无关系，仅仅是和「月亮」一样，表示着因为恋爱运势和那位玛格莉塔小姐有关，被她的反占卜反预言能力给规避和遮挡，愚者牌的序号0，代表着未知，代表着一切都还没有开始与虚无，也就是什么都没有——而这就是占卜中这一轮的结果。
　　此外逆位的愚者还代表不切实际，这也是对这次占卜本身的回应。
　　但艾娅当然没法这么说出来。最优秀的占卜师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会说出最令人信服的话语。
　　“逆位、愚者，这意味着运势很不安定，你与那位玛格莉塔小姐会忽远忽近，嗯……不容乐观呢。”
　　“是、是这样吗……”
　　玛丽安一下子就泄气了。
　　“虽然不是没有机会，甚至可以说机会就近在眼前，但也很容易因为些许的偏差而错过，或许，姐姐，你或许需要一点小小的帮助……”
　　“帮助？什么样的？”
　　玛丽安抬起头，有些狐疑地看着眼前的占卜师。
　　按照这类人的套路，这么说后肯定就是要推销些什么了：转运的护身符，充满神秘能量的水晶，能让喜欢的人迷上自己的精油之类的。
　　就连这么厉害的占卜师也不能免俗么……
　　“这取决于你自己的想法哦，而你的想法，或许取决于下一张牌，请吧，选择你的下一张牌，而这一张将预示你要如何做才能与心仪的她更进一步。”
　　“好、好的”
　　但艾娅的话却出乎了少女的意料。她连忙看向背面朝上的这些塔罗，没有思考，遵从自己的直觉从中挑选出了一张牌，然后放在了十二芒星横着的左边星芒上。
　　少女微吸了一口气，将卡牌翻开。
　　——正位，「倒吊人」。
　　那一度熄灭的烛火悄然亮起，但是玛丽安的注意力全在这张牌上，因而完全没有注意。
　　她发现这张牌上的女性就是「愚者」上的那位，但在这张牌中她头下足上，身无羽翼，躯体被血和无数箭矢与武器覆盖，就连焦黑的内脏也流出。。她在从天空坠落，从上方金色光辉的云海坠落到绿树清泉，有祥和田园也有血腥战场的世间，然后继续坠落到流淌着不知是血还是熔岩，死者身束镣铐的黑暗之中，她面目狰狞却畅快，伸出双手，仿佛要拥抱坠落的尽头，那尽头是连死者也不存在的黑暗，但黑暗之中，却仿佛有比云端更闪耀的光。
　　“这是……代表着什么呢？”
　　“「倒吊人」这张牌在正位代表的最基本的含义是，看起来没有变化的中间期，但实际上正在暗流涌动，可以用等待度过这个时期，又或者，将思路逆转过来，用另外的角度去思考，说不定会有新的办法。”
　　“没、没有变化，逆转思、思路……”
　　“恕我冒味，这位姐姐，你是用什么样的方式对那位玛格莉塔小姐发起攻势的呢？或者，你是基于什么样的原则，在面对这份关系呢？”
　　“那是……”
　　玛丽安看着这张「倒吊人」，略微迟疑了片刻。当她抬起眼时，忽然注意到艾娅的眼里闪烁着一种奇妙、神秘，令人不由得相信她。
　　“我……并不奢求玛格莉塔小姐能够回应我，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而在她身边，还有比我离得更近的女性，所以……我只想一点点和她搞好关系，不做任何逾越的事，哪怕最后只能作为朋友也……”
　　“按照这样的作法继续下去，在一段时间之后的未来，事态说不定会有转机。然而你还有另外的选择。就像这张卡揭示的，把思路逆转过来。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进展。”
　　“逆转过来，具体是怎么做……”
　　“比如说，并不要一点一点地搞好关系，用更加直接的方式，一口气表现自己的情感，比如，不要小心翼翼地进行着谨慎的行为，稍微大胆一些，稍微无视其他人也可以，又或者，做些逾越与过激之事，不要想着最后只是朋友就可以，而是要成为比朋友更亲密的关系，为此不顾一切。”
　　艾娅看着那在十二芒星横向中线上的「倒吊人」。
　　“逾越，是的，逾越之行，你正在面临一条难以逾越的界限。停留在现在是等待确定的已知缓缓靠近，跨越过去是面对所有的未知并承担逾越由此而来的结果，而这由你自己决定。下一张牌或许可以预示你恋情的结果……”
　　“那、那个！”
　　玛丽安忽然不安地开口了。
　　“我可以临时改变占卜的问题吗？我……比起那一句清楚的结果，我想知道怎样才能逾越过去！”
　　“……当然可以。”
　　艾娅看着玛丽安，平静地说着。这让少女想说的“我可以付更多的钱”被堵在了喉咙之中。
　　“那、那这样的话，需要重新洗牌吗……”
　　“不，漂亮的小姐姐，当你坐在这里，而我将塔罗铺开，你想寻求的一切答案就在其中，所以，请说出你想寻求答案的问题，然后得到答案吧。”
　　“……我明白了。”
　　正因为那从容，玛丽安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她低头看着桌面上的卡牌，看着烛光在牌背上浮动。
　　她毫不犹豫地抽出了一张塔罗牌，放在了靠近自己的一角，然后翻开。
　　——正位，「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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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3节 EP.118 今天的占卜就到这里吧

　　这张塔罗牌的牌面是玛丽安见过最为香艳的。和她所知道的所有塔罗牌中「恋人」的牌面都不同，这张牌上有着为数众多的女性…至少看起来全都是女性，无论画面中的某些是肌肉发达，还是身上有某些不该在女性身体上出现的器官，甚至下半身是章鱼般的触手或者马匹的模样，至少可以看出在审美的方向上是女性。
　　她们或两两亲吻，或三人拥抱，又或者是更多的人在树林、水池、云朵上进行着欢愉的行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有笑容。
　　而玛丽安看到这一幅景象所感到的并不是羞耻和惊愕，而是感到一种……羡慕。
　　“这张牌的含义是……”
　　“你知道吗？这位小姐，「恋人」是塔罗牌中与欲望和感情联系最为紧密的一张牌。所以……”
　　艾娅微笑着，她看着玛丽安，那双紫色的眼睛好像可以看透那漂亮的洋服，直接看到不被遮掩的身躯，但是意外地，玛丽安并未对这样的视线感到不适。
　　“所、所以……？”
　　“而所有感情的基础，尤其是爱情的基础，是欲望。”
　　“……？”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吧，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嗯，嗯。”
　　“如果一个人见到了一个既不知道名字，也不知道为人，不知道性格等一切、一切都一无所知的人并爱上了她，那么，这份爱的基础会是什么呢？又或者，有两位很亲密的人，彼此都了解对方，可以为了对方付出一切，但两者之间没有变为爱情，这又是为什么呢？”
　　“……因为……欲望吗？”
　　“没错，无论人们怎样讴歌爱情的神圣性，描绘纯美，摆脱欲望关系的爱情，他们也永远无法摆脱一个事实——爱是从欲望中产生的。”
　　“这种欲望可以是占有欲、可以是对肉体的垂涎、可以是想要了解的欲望，可以是保护欲，可以是很——多种欲望的复合。但如果有一个人，你连对其进行了解的欲望也没有，连多看一眼其身体的欲望也没有，更没兴趣占有，那么你们之间可能产生爱情吗？是的，爱最终可以脱离欲望而存在，但爱不能脱离欲望而开始。爱可以开始于单向的欲望，但要实现小姐你期待的那种结果，必须得彼此之间建立双向的欲求关系，有这样的基础，才能更进一步。”
　　“欲、欲求、我、我摇和玛格莉塔小姐做、做那些事吗……”
　　玛丽安的脸已经红透了，就好像有蒸汽在她的小脑袋上蒸腾，艾娅神秘地一笑，看着那张「恋人」牌，悠闲地说道：
　　“这张牌在这里的本质是……让自己变得有吸引力。方法多种多样，效果也种类繁多，而这由您自己决定。但是是的，没错，对于年轻的男孩女孩，那是最直接但也最有效的一种方式，这是一剂猛药，既然你翻出了这张牌，或许，通过这样的方式进攻就是命运为你揭示的最合适的道路。而且正位的恋人本身代表着恋爱中积极的结果呢……”
　　“……呜啊……”
　　玛丽安捂住了脸。
　　“可、可是这样，会不会被当作不检点的女人……”
　　“在现在喜欢上一位女性，一般看来就是足够不检点了哦，尤其那位女性身边本来还有别的女性。”
　　……说得也是呢。
　　自己早就已经很不检点了，而不检点的女人和非常不检点的女人在世人眼里是一样的。
　　但玛丽安还是无法直面自己的羞耻心，要、要做那种事的话……
　　“请、请继续占卜！我到底应该怎么做……啊，该不会，这个问题是重复……”
　　“嗯……倒也不算呢，但如果你需要更加精确的指引的话……”
　　艾娅转了转眼珠，考虑了片刻，忽然起身，将头顶的乙太灯取下，而把燃烧着的蜡烛挂上了帐篷的顶端，又拉下了帐篷的门。
　　玛丽安没有看清她做了什么，但在门被拉下的时候，整个帐篷被变得真红的蜡烛照亮，这个时候她才看清，帐篷的内侧描绘着无尽的星空——就和愚者那张牌上的一样！
　　“这会让小姐你稍微付出一些代价——而这个代价无论是你还是我，现在都并不知晓，如果你愿意支付这样的代价，就请继续抽牌吧。”
　　“……”
　　如果玛丽安有学习过正规神秘学知识，那么少女一定会因为现在的情况产生警惕——但是她没有。
　　急于知道答案的少女深吸了一口气，庄重地伸出了手，然后顺着自己的直觉，猛地抓住靠近自己右手的塔罗牌。
　　一瞬间，星空仿佛变得幽暗了。
　　玛丽安惊讶地抬头，她忽然感觉到自己好像真的置身于星空，可以揭示命运前路的星光透过艾娅这面“透镜”为自己给予指引前路，而为此所必须的代价被这娇小的女孩代为承担。
　　但这样的想法马上就淡去，就好像白纸上被擦涂的图案，在艾娅的微笑下抽出了下一张牌，放在了距离自己最近的星芒上，翻开——
　　这张牌上，雍容华贵的女性身披华服，在大开领和露背的礼服中，她的肌肤上紧贴着珍珠串与宝石吊坠作为贴身衣物，她站在一条河边，水位在上涌但她带着傲然与平静岿然不动，一位骑士守卫在她的身边，有着一头明亮的金发。
　　“这是……”
　　——正位，「女王」。
　　艾娅看着这张牌，轻轻点了点头。
　　“你当如这张牌面上的女王，身着华服而用珍珠与宝石妆点衣裳下的身躯，应不畏惧迫近眼前的危险，运用身体的魅力，但不要献媚，展现优雅、高贵以及魅力，一如女王一般，从而抵达‘结果’。”
　　星空和红色的光都消失了。
　　刚刚发生了什么一下子从脑海中消失的玛丽安有些呆呆地看着艾娅，紫发的女孩轻笑一声：
　　“简单来说就是大胆一点，抓住机会，在不谄媚的前提下穿上她喜欢的衣着，用你的魅力去吸引她，没关系，你做得到的。就如同这张牌的预示，你的这份感情一定会有结果——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
　　那笑容就像灯塔的光芒一样。玛丽安睁大了眼睛，明明没用任何根据，但她却好像是振作了起来。
　　“——我会加油的！”
　　她站了起来，可是没一会儿，这位少女又满脸通红地低下了头。
　　“我、我不知道去哪里买到那样的内衣和饰品……”
　　那可不是正经淑女会穿的衣服！
　　“那么，就当是附送的礼物，就让我介绍几家店吧。都是有上百年历史的老店，在了解到人口中信誉很好。”
　　艾娅直接把那张「女王」拿起，在上面写了几个地址，然后放进了玛丽安的领口，顺便在她的雪白上摸了一把。
　　“多进行身体的触碰，活用身为女性的最大优势吧。”
　　“唔、唔，真的非常感谢……啊，占卜的费用……”
　　就像捧着宝物般地收起这张卡片，玛丽安对着艾娅不住地道谢，然后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付占卜的费用。
　　“不，不用金钱哦，这次占卜的费用……没错，是记录。”
　　“记录？”
　　“一直到你的这段恋情得到结果为止，你都要事无巨细地把这期间发生的事记录下来，无论是这样那样的事，还是那样这样的事，完成之后，将其整理成书出版——无论是公开出版还是私下印刷都可以，在你完成这件事后，这次占卜的费用就付清了。”
　　“啊，诶？只要这样就可以了吗？”
　　“嗯，只要这样就可以了。”
　　“……真的，非常感谢！占卜师小姐！你真是好人！”
　　突然被送了一张好人卡的艾娅看着这充满了决心回到马车上，似乎打算马上就去把那些衣服买回家的少女，慢慢的，她的表情变得凝重。
　　“先是完全占卜不到把我在广场上的店搞坏的家伙，然后这个女士来占卜的恋爱对象也是连陛下的塔罗牌都指向不了——至少在服从这个世界的法与理时指向不了，这么巧合的事……”
　　想了半天，紫发的少女最后还是放弃了一探究竟的想法。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看到街边，几位警察朝自己走了过来，面色不善。
　　“这里不允许摆摊！”
　　“行吧，诸事不顺，今天的占卜，就到这里了。”
　　艾娅叹了口气，挥了挥手。
　　那顶帐篷和她小巧的身影在这一刻消失了。
　　同一时间，那些警察的脚步停了下来，片刻的恍神后，他们疑惑地挠了挠头，就好像是疑惑自己为什么要朝这边走似的。
　　但很快，这疑惑也消失了，他们转过身，回到了因为雨停而重新变得喧嚣的街道之中。
　　……………………………………………………………………………………………………………………
　　次日。
　　看着面前的黑发的执行官，玛格莉塔张了张嘴，几乎无法掩饰自己的惊讶。
　　“康妮·李小姐，你认真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玛格莉塔小姐。”
　　因昨日的暴雨而格外澄澈的蓝天今天也被烟火和挂着巨大条幅的飞空艇覆盖。那些飞空艇的高度更高，组成队列在烟火的上空彰显着瓦卢瓦王国的工业实力。
　　在它们的影子下，枫丹馆的庭院中，好像一晚没睡的康妮·李看着面前的少女，神色凝重。
　　她是来告诉玛格莉塔，昨天的事情的后续的。
　　让闪电化作焦炭的尼德教授开口说话后，机构得知了一件令他们非常震惊的事：那个教授所属的邪教在帕列斯的阴影之中滋生，已经形成了一个100人左右的中型俱乐部规模的团体，其中主要是各个学校的教授和学生，这群人隐藏着自己的存在，交流、分享着邪神的教义。
　　尼德教授就是其中一个地位较高的成员，显然，作为机构的一员，这个邪教在这数年里的隐藏他功不可没。而丝忒琳小姐的老师是他新拉入这个俱乐部的，如果不是在同一学校的水银黄昏的大炼金师杰西卡从这个教授身上发现了问题，这个邪教还不知道能潜伏到什么时候。
　　而就在今天夜晚，是这个俱乐部的定期聚会时间，大部分成员都会聚集在他们包下的一艘河上游轮「寒鸦号」上举办聚会，于是，机构就干脆制定了在这艘船上把他们一网打尽的计划。
　　按照帕列斯的惯例，占卜部会对计划进行占卜来初步筛查纰漏，看看有没有优化的余地之类的，然后……
　　“在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比你更加惊讶，谁也不会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一直以来，在行动前通过占卜部占卜能让行动变得更顺利的方法和事物只是一种例行的习惯性的东西，大多数——大多数时候，这样的占卜只会得到‘小心行事’，‘注意心灵状态’，最多也就是‘增加更多的火力’一类的预兆，但是这次……”
　　今天早上，结束了轮休的康妮·李接到了机构的报告，而那份报告上的内容非常简单，那就是通过机构的占卜，在这次行动中会起至关重要的作用的一个人——
　　是玛丽安。
　　玛丽安·提莉哥黛拉。
　　康妮·李的远房表妹。
　　“……会不会是占卜出了问题？”
　　玛格莉塔最先想到的就是这点。
　　她实在无法想象玛丽安，这位和神秘没有神秘关系的少女要怎么成为一次剿灭邪教的行动中的关键人物。
　　“反复验证过很多次，看在我的面子上占卜部的部长甚至亲自进行了一次占卜。然而结果是一样的，玛丽安成为了至关重要的一人，而这次行动也、十分地重要……”
　　黑发的执行官咬了咬牙。
　　这意味着机构会尽可能动用一切可以提高成功率的力量，这其中当然也包括……
　　“那么，必须要对那艘船动手吗？”
　　“是的，尼德并不知道这个俱乐部所有人的身份，从他灵魂里提取出来的以及表示，只有俱乐部的部长，同时也是这个邪教领头人的人知道所有成员的信息，而我们不知道这个部长是什么人……”
　　“但他会出现在俱乐部的聚会上，这是近期唯一可以把他们连根拔起的机会吗……”
　　坐在康妮·李面前的少女眯起了眼睛。不需要更多的情报，她完全理解机构肯定会在今晚对那艘船和船上的俱乐部采取行动，而为了提高哪怕一丁点的成功率，玛丽安的力量也会为他们借助——玛格莉塔很想用借助这个词，但少女明白，真正适合的只有“利用。”
　　“所以，康妮·李小姐，你来这里的目的是……希望我去保护玛丽安小姐吗？”
　　“……没错。玛格莉塔小姐，如果你不能在她的身边保护她，那么无论如何，我也要如机构撤回这项决议。”
　　“……请稍等。”
　　玛格莉塔也沉默了片刻，然后，她起身，向着会客室外走去。
　　“我必须征求露娜大人的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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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因为卡审核，每天更新的会比较早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新章订阅一下就少了……是各位把自动订阅关了么？qwq
　　

    





第994节 EP.119 河上夜宴

　　圣塞琳娜河在夜晚有着与白天截然不同的风貌。尤其是上游，在帕列斯传统的、历史悠久的贵族街区，流淌的河水未受多少工业和生活污水的污染，还保留着这条被冠以圣徒之名的河流最澄澈的水质，甚至在河岸的沙滩上，有如同海滩的休假区域，在盛夏时分每天都热闹非凡。
　　而每到夜晚。倒映着烟火与星空，两岸历史悠久的贵族宅邸的灯光和轮廓让河面之下仿佛成为了另一个瑰丽而梦幻的世界。
　　「如果来到帕列斯却不乘船游览一番这样的景象，就等于是白来了这座城市。」
　　也因此，艺术节期间的夜晚，这段清澈的河面上会有众多游轮。无论是酒吧、赌场还是某些俱乐部的聚会，他们往往会彻夜狂欢，而能够参与这些活动，在这座城市里往往也是体面的象征。
　　至少，站在游轮停靠的河岸栈桥上的玛格莉塔能从身后河岸的的堤坝上感受到各种羡慕的视线。
　　她最后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着装——主要是那些当作工业风的装饰品，但在圣银的组合下能迅速变成一把铳刃的枪械零件，在最后一次确认自己的情况完美后，她向着栈桥上的司仪递出了请帖。
　　“欢迎来到「寒鸦号」，罗曼罗兰小姐，您一个人吗？”
　　“是的，受朋友的邀请。”
　　“那么，我可以保证，这一定是现在帕列斯最具知识和学识的一艘船，而且很有可能还是最富裕的。”
　　检查完请帖的司仪微笑着，将一枚时钟的胸针递给了玛格莉塔。少女接过这从手感来看是纯铜，制作得相当精致的胸针，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
　　“这是？”
　　“赠予诸位的一个小礼物，如果不嫌弃的话，请把它别在小姐华美的衣服上吧。”
　　“很精致，看起来，今晚会很值得期待。”
　　“那么请好好享受这场宴会！”
　　穿过司仪，沿着用花束妆点的楼梯，玛格莉塔来到了这艘名为「寒鸦号」的游轮上。就和现在大部分的内河船只一样，这艘外面覆盖着古典的木材，但实质上完全是一艘钢铁之船的游轮靠乙太炉烧水，蒸汽机驱动两侧水车般的转轮来行驶，不过也有可升降的船帆以及两侧供船桨伸出来的孔洞，这使得即使其他动力都出问题了，至少也还可以用人力。
　　这种三重混合动力船只如今已经很罕见，是属于收藏品级别的东西了——顺便一提，这些供长浆伸出来的洞里的所谓人力动力也不是古老的战船那样几十个强壮的人用胳膊直接划桨，而是一系列由齿轮和绳索带动，船员只需要旋转曲柄，就可以提供比人的双手更强动力的装置了。
　　如今，这种装置只在一些探险船只上配备，以应对除了人的双手之外没有其他动力的情况。
　　船上的装潢则与这艘船一样复古，但是时尚之都的人们的衣着依然十分时尚。在被这些华服和时装晃花眼之前，玛格莉塔看到所有客人胸前都带着胸针，便随手把胸针别在了衣服上，四处找寻起应该按照计划，先她一步登船的同伴——
　　“玛格莉塔小姐！”
　　就在她整东张西望时，一道欢喜的喊声从游艇最高处的平台传来。
　　抬起头，在那里，玛格莉塔看到了表情平静却目光警觉的康妮·李与威比特，然后在他们之间，看到了一位如珠宝般艳丽的少女。
　　“……？”
　　是玛丽安。会在这两人之间受到严密保护的少女当然只有她了。
　　作为一位成熟的淑女，为了表现这一点，玛格莉塔对着上方的玛丽安微微一笑，挥了挥手，但是并没有用呼喊回应。
　　只是，到现在玛格莉塔的内心依旧困扰着，为什么玛丽安会成为这次行动至关重要的因素。
　　在答应康妮·李保护玛丽安后，为了知晓这次行动的详细情况，玛格莉塔和这位执行官有前往瓦卢瓦王国的机构总部听取行动的说明，在会议进行到关于玛丽安的时候，康妮·李数次强调——甚至是要挟地让机构同意玛格莉塔时刻保护在自己的表妹身边，如无必要不参与其他任何行动。
　　而在会议上玛格莉塔也看到了关于玛丽安能够让这次行动更顺利或者更成功的占卜记录，记录显示，多位占星师都看到玛丽安从船只上平安靠岸，扑进康妮·李怀里的画面。占星师们的解读是，如果玛丽安上船参与，那么这次行动会有惊无险，她康妮会见到可怕的事物，所以在一切结束下船时，扑进了信赖的，能给她安全感的家人怀里。
　　而如果以“玛丽安·提莉哥黛拉不参与行动”来进行占卜，则会看到沉默的船只，燃烧着、被血浸红的河面——尽管占卜的结果从来不是百分之一百的确定，只能作为参考，但这样的差异还是足以让机构做出慎重的选择。
　　在会议途中还有一份占卜结果被送上会议桌，那就是关于玛丽安在这次行动中的安全保障，这是基于她参与行动的预示进行的更细致的占卜，属于康妮·李的个人要求。而结果也是这位少女不会受到严重的伤害。
　　不是不会有危险，而是不会受到严重的伤害。当然，也不会死。
　　——以我个人的想法，只要不是玛丽安能够毫发无伤，我就应该强烈反对的。
　　散会后，黑发的执行官对玛格莉塔这么说着。
　　——可我是机构的执行官。在保护家人的同时，我也有责任让我们的行动能够成功，哪怕知识增加一点点的概率。
　　「责任」。
　　玛格莉塔看着站在玛丽安身边的康妮·李，她说出这个词时的表情，让玛格莉塔难以忘怀。
　　——不过，幸好有你在，至少，和你在一起的话，玛丽安也会开心的吧。
　　不过在哪之后，这句在灵性直觉下感觉到别有深意的话，玛格莉塔就没有完全听懂了。
　　她对着上面的三人点了点头，一边在心里默默地记忆着游轮的布局，一边沿着倾斜的坡道走了上去。
　　刚踏上游轮最顶端的平台，玛格莉塔就看到提着裙摆的玛丽安小跑着跑了过来。
　　玛格莉塔可以感觉到她的高兴，但面对着这位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的少女，玛格莉塔实在很难坦率地用同样的笑容回应她。
　　“玛丽安小姐，康妮·李小姐，很感谢两位的邀请。”
　　当然在明面上，玛格莉塔和两位执行官也是正常地作为客人来到这里的——由于主要成员是各大学院工科的学生、教授或是民间发明家，这个俱乐部的聚会对外发放请帖，欢迎外人、尤其是富裕的商人、银行家和贵族参与，为俱乐部的成员提供一个较为有效的获得赞助与投资的场合，因此，机构很轻易地得到了几张请帖，并交给了康妮·李。
　　然后，黑发的执行官现实以邀请自己的表妹去玩的名义把玛丽安带上了游轮，又邀请了玛格莉塔和威比特——后者明面上的身份是她的一位朋友，于是她们就这么光明正大的登上了游轮，并聚集了起来。
　　“露娜小姐同意玛格莉塔小姐你来真是太好了，她真是一位宽容，善待下属的女士。”
　　“啊哈哈……露娜大人听到的话，一定会开心的……”
　　打完招呼，不可避免地谈到的这个问题，玛格莉塔只能礼貌地的笑着敷衍过去。
　　她瞟了一眼自己手上用作装饰的，由瑟莱忒变形成的银花，从哪光洁如镜的花瓣上，有一瞬间，有着红色瞳孔的少女就像是轻轻地哼了一声似地，撇了她一眼。
　　玛丽安当然不会知道，在这个夜晚的这艘船上，她身边的保护者并不止玛格莉塔一人。
　　这也是今天最让玛格莉塔感到意外的事。
　　在听完康妮·李和玛格莉塔的请求后，露娜表示自己也可以帮忙，具体的方式则是由她藏匿在镜中的世界时刻跟随玛格莉塔和玛丽安，这样，一旦发现危险，她就能立刻和玛格莉塔配合，通过瑟莱忒和妖精的手镜，把玛丽安和玛格莉塔转移到安全的镜中世界。
　　原本机构对把异国的一位公主直接牵涉进这场获得是持反对态度的，但是在康妮·李的强烈要求和露娜本人的同意下还是将她纳入了行动计划。
　　这也让玛格莉塔稍微理解了在机构中，执行官的权限能够达到什么样的地步。
　　顺便一提，在玛格莉塔的要求下，帕列斯的占卜部也通过占卜，得到了露娜不会在这次行动中遇到危险的预示。
　　虽然玛格莉塔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露娜要这么做，但在这位公主和「妖精的手镜」加入后，甚至可以说在今晚，玛丽安将会是这艘游轮上最安全的人。
　　而机构还在这艘船上做了更多的准备。
　　一切都是为了这次行动的成功，为了把这危险的邪教团体一举拔除。知晓这一切的玛格莉塔看了威比特和康妮·李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了，让我们好好享受今晚的宴会吧。或许，我们可以先逛逛这艘船？”
　　“哦，这是个好主意。那么，威比特先生，愿意当我的护花使者吗？”
　　“这是我的荣幸，康妮·李小姐。”
　　“那么，玛格莉塔小姐，可以拜托你和我一起吗？”
　　“乐意之至。”
　　——而在行动之前，她们还有最后的一点时间熟悉环境，做最后的放松。
　　………………………………………………………………………………………………………………
　　“「卡文迪许俱乐部」，为今晚的晚宴准备了很多呢。”
　　在闲逛中，时间逐渐来到夜晚的一时，天光依旧明亮，夕阳迟迟没有彻底沉入大地之下。
　　夏后月是一年中白昼最长的月份，寻常时候应该已经开始的晚餐，也因为这样延后了。
　　把目光从天上盘旋的黑色影鸦上收回来，已经完全掌握这艘游轮结构的玛格莉塔朝玛丽安点了点头。
　　“玛丽安小姐有什么特别感兴趣的吗？”
　　“嗯，那个万华镜迷宫，感觉非常有意思，还有那个能够自动换碟的留声机，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音质变得好厉害，还有那些根据科学的配方调制的香薰，虽然现在还没正式展示只能看到其中的几种，但我每一个都想试试看——玛格莉塔小姐呢？”
　　“我倒是更加好奇那位乌斯先生所介绍的新式枪械，还有让普通人也可以驾驭的乙太武装，那种双排的轮滑鞋，除此之外，嗯……那个将气动邮政管道巨大化的，可以用来在建筑内快速运输人员的大型运载管道，说不定会成为划时代的发明……”
　　牵着玛丽安的手和她在船上逛了一圈后，玛格莉塔这样开口。
　　但不知为何，在听完之后，玛丽安像是受到了非常大的打击一样，她的表情僵硬了几秒，然后又在康妮·李赞许的目光中振作起来，握住玛格莉塔的手，坚决地说道。
　　“这、这样啊……嗯！我对那些也非常感兴趣哦！等到宴会开始，吃过一些东西后就都去看看吧？”
　　“嗯，主要由科学家和发明家组成的俱乐部，真是厉害啊，有不少东西感觉都会得到投资者的青睐呢。”
　　“乙太纪元是科学和发明的纪元嘛……”
　　回到船首的甲板，从侍者手中拿了几杯清爽的饮料，四人讨论起刚刚在这艘船上看到的东西。
　　「卡文迪许俱乐部」的定期聚会提供了成员一个获得贷款与投资的平台，所以同时也是成果展示会，而单单从他们展示的东西来看，几乎没有任何办法将他们与一个邪教联系起来。
　　没有神秘气息，没有人偷偷摸摸地传达诡异的教义，玛格莉塔的影鸦渗透了全船每一个有缝隙和影子的地方，也没有找到像是邪恶的，献祭用的祭坛。
　　但是想到在闪电下已经化作焦炭的尼德教授，玛格莉塔觉得，这些人的疯狂或许仅仅是还没有呈现……
　　就在四人闲聊的时候，游轮忽然响起了汽笛的鸣叫。
　　不一会儿，一位手拿着喇叭的绅士站到了玛格莉塔她们之前在的，游轮最顶端的平台，用响彻全船的声音宣布了宴会即将开始，游轮也将要离岸。
　　连接游轮和河岸的舷梯也已经收起，如还有客人没有赶上，中途游轮会在圣塞琳娜河上停靠数个地点，并在那时由小型汽轮接送他们抵达。
　　“这个俱乐部，是真的非常有钱……但为什么这么不出名呢？”
　　“有钱有权还有头脑的人大抵喜欢躲在幕后，这没什么奇怪的，好了，三位女士，我们该进船舱去，和宴会的主办者们打个招呼了。”
　　“嗯。”
　　“不过在那之前——玛丽安，你出汗太多，妆有些花掉了哦。”
　　“诶？是吗？”
　　“嗯，过来，我来给你重新化。”
　　“啊，诶，好的……”
　　阻止了想要拿出手镜确认一下自己妆容的玛丽安，康妮·李微笑着把自己的表妹拉到了附近的盥洗室中，于是，在甲板上的这张圆桌旁，就只剩下威比特与玛格莉塔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哟个警觉的目光审视周围之后。
　　“这是在行动开始前最后的一次确认，玛格莉塔小姐。”
　　威比特对着从编制上来说还是属于“外援”的玛格莉塔说道：
　　“在她们回来前，关于这次行动所有问题我都会回答。如果有任何想要仔细询问的，呈现在。”


　　
　　昨天咕了一天非常抱歉，因为上午去带外公去医院，下午自己又去做了检查（花钱买了安心）任何往返车程实在是让我没法码字和更新，而且因为事出突然连请假都没能说qwq
　　真是非常抱歉qwq
　　

    





第996节 EP.120 路过的热心淑女

　　盥洗室内，康妮·李把玛丽安带到了盥洗室的一个隔间。
　　“好，不要动哦，我给你补一下妆……”
　　这里没有镜子，黑发的执行官让玛丽安坐在白瓷的抽水马桶上，随手从小包里掏出了化妆盒，装模做样地拿起粉底，在少女的脸上轻轻地拍着。
　　嗯，她出身自落魄的贵族家族，而且是机构的执行官，伪装先不论，单纯的以让自己更好看为目的的化妆技术是还比不过玛丽安的，而且玛丽安脸上的妆根本没有花，她那么说，完全是按照计划把自己的妹妹拉走，给威比特和玛格莉塔留下行动前最后确认的时间……
　　……倒也不完全是这样。
　　“怎么，丧气了？因为注意到那位小姐和自己感兴趣的领域完全不重叠？”
　　在游览着这艘船时也一直观察着自己这位表妹和她心仪的小骑士的康妮·李打趣地问着。
　　“不，也不是那样……这件事昨天我就很清楚了，但是——”
　　玛丽安沮丧地低下头，看着自己。
　　她的身高在女性之中算是中等偏上一点，只需要一双比较高的高跟鞋，就能跻身于“高挑”的类型。这本来应该是她的一个生理优势，然而，在刚刚游览船只的途中，玛丽安忽然意识到，一直以来让不少朋友羡慕的这既可以小鸟依人也可以傲然独行的身高，却在今晚成为了她大胆计划的巨大阻碍……
　　“我实在是变得太高大了，这样和玛格莉塔小姐走在一起的时候，完全没法抱住她的手，用自然的方式让她接触我，而如果整个抱住她的话又会很奇怪。”
　　捂着自己的脸，玛丽安悲叹着自己的失算和愚蠢。
　　“这样根本没法不经意地让她从领口看到我特意买的胸衣，而且玛格莉塔小姐也没有矮到可以从我的裙子下看到我特意准备的内裤！这样决胜内衣的意义不就完全没有了嘛！”
　　……看起来比想象中要精神一些呢。
　　康妮·李嘴角有些抽搐，但因为明白这正是自己的表妹的觉悟的证明，她特意压抑着自己的笑意，随口说着：
　　“那么主动给她看怎么样？在合适的时候把领子拉下，露出决胜内衣。或者掀起裙子之类的。”
　　“……那完全就是痴女……”
　　“……玛丽安啊，你，该不会觉得想要营造种种意外让别人看到自己的内衣，还主动寻求着身体接触这种事不是痴女行为吧……”
　　“那不一样！因为种种原因不小心让对付看到内衣或者触碰到身体还可以说是不小心，最多也只会留下冒失的印象！但是主动去做的话，就算再怎么解释也会被当作是不检点的女人的！”
　　捂着脸，玛丽安拼命地摇晃着脑袋。
　　“不过一般来说，决胜内衣可是在和对方一起到床上去的时候才会穿的哦，你都做好这张程度的觉悟了，再介意这种程度事总觉得有点……”
　　康妮·李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的这个表妹。
　　在玛丽安把那些如果不说明，她根本不会觉得是衣服的东西穿到身上时，她可是被狠狠地震撼了——有些的穿着方式甚至是用吸盘吸住，让康妮·李自己来的话是绝对没法穿上那种东西的。
　　但玛丽安却毫不犹豫地穿上了那些东西。
　　而她也不得不承认，那些贵金属、宝石和珍珠的光泽实在很能衬托出肌肤的美丽，带来一种奢靡的性感。
　　就连她当时脑海里都闪过了如果自己的表妹这么性感，似乎自己也并不是完全不可以这种危险的念头。
　　当然，康妮·李是问过玛丽安占卜的详情的，作为机构的成员，她对这种事有充足的敏感性。然而，由于从占卜师哪里得到的建议太具有冲击性，少女不太记得占卜的具体过程。加上那张被她带回来的用在占卜中的塔罗牌上完全没有神秘的气息，所以执行官认为自己的表妹只是被去给那张牌上的店当托的占卜师坑了而已。
　　不过，在玛丽安换衣服时康妮·李也用「童话书」拉出过一个能够预测恋爱的小精灵，对于玛丽安的这个计划，那个小精灵的回答是“不一定能成功，但肯定有效。”
　　嗯，如果那位看起来对这些一无所知的小骑士真的喜欢这种调调，康妮·李觉得就有必要去调查一下那个占卜师了。
　　“呜呜呜——运用身体的魅力，但不要献媚，明明那位占卜师是这样说的，可因为身高差，我根本没办法这么做——”
　　“好了好了，放轻松，不要那么紧张，仔细想想，应该还是有办法的。”
　　“那、康妮姐帮我想。”
　　“……那个，玛丽安，再过两年，我的单身时间就要突破30大关了哦。就算你这么说……”
　　康妮·李仔细想了想。
　　“总之，抱住她，让她的脸埋在胸前还是没问题的吧。然后，虽然穿了决胜内衣，但不要真的在船上找个房间就开搞哦。”
　　毕竟，等宴会正式开始，那位骑士所效忠的公主也在你的身边——虽然你看不见。
　　她会容忍你对她的骑士做到什么地步……
　　康妮·李想了想，只能向机械之神和乙太与蒸汽之神祈祷，祈祷那个她不太看得透的公主是个对属下的女性关系非常宽容的人。
　　“……”
　　“……”
　　盥洗室里，这对单身时长都等于迄今为止的人生的表姐妹无言地看着彼此，重重地叹了口气。
　　但就在这时，隔间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请稍等，我们马上就出去……”
　　“啊，不，不是这样的，请原谅，刚刚我在补妆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了你们的对话，看起来，某位年轻的小姐正为了如何和心仪的人接触而烦恼，是吗？在这座城市听到这样的困扰，实在是很难让人不声不响地离开呢。”
　　“……你是谁？”
　　“一位正准备去宴会里钓个情人的路过淑女哦。如果不介意的话，需要我教教那位青涩的小姐吗？对方也是女孩子的话，难度会低很多哦。”
　　……可疑。
　　这是康妮·李的第一反应。
　　毕竟，传授这种经验的热心路人还是太奇怪了一点。
　　“请务必！”
　　但玛丽安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了。
　　“那么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你要知道你心仪的那位女性能够接受什么程度的身体接触，这可以通过一个小方法来得出答案。听好哦，等到了会场中，从那些花瓶里取一朵还鲜活的玫瑰花蕾，要还没开放的花蕾，然后找侍者要一杯香槟、一杯苦艾酒、还有任意一杯烈酒，剥一片花瓣，在三种酒里浸泡一下，然后在上面随便用什么东西画个十二芒星，接着，把花瓣含在嘴里，去问你喜欢的人一个问题。”
　　“「天鹅、鹿、蟒蛇、猫咪、狗和雄鹰之间，你最喜欢哪一种动物呢？」然后记住，回答不是重点，重点是花瓣的状态……”
　　话到中途，康妮·李的视线就已经凌厉了起来，尤其是当她提到“十二芒星”时。
　　没等门外的女性说完，她就已经推开了门，看着这个一边补妆一边说个不停的女人。和自己的年龄差不多，有些姿色，然而因为这场宴会受邀的客人大多都是体面人，男士则大部分带了女伴，而体面的男士对女伴的要求也是很高的，她这看起来就很普通了。
　　“我有些好奇，这个方法是从哪里流传出来的？”
　　等到她详细说完，康妮·李才对着这位热心女士问道。
　　“嗯？你不知道吗？这个欲望之花占卜法还蛮有名的，是从萨德侯爵那里学来的哦，侯爵说这个方法是她女儿告诉他的——啊啊，要是我有萨德小姐那样的美貌，就不用自己花钱搞请帖来这艘船上了……”
　　——萨德侯爵。
　　康妮·李准确地捕捉到了这句话里最重要的一个名字，她稍加思索，便想起了就在上个月，机构还因为这位有名的侯爵家中发现收容物而采取了收容行动。而报告这件事的，就是她的“线人”，玛格莉塔……所以她才对这件事还有印象。
　　说到底，因为贵族大多数都有的收藏癖好，她们的藏品里就算有几件收容物或者基本记载了正确神秘学知识的书也不奇怪。
　　有些时候，就会有一些神秘学知识从这一的渠道遗漏……真是无处不在啊。
　　记下这个女人的脸，康妮·李没有做什么，等到玛丽安向她道谢之后，黑发的执行官就带着自己的表妹离开了盥洗室。
　　…………………………………………………………………………………………………………………………
　　“……撤离的决断由我来下吗？”
　　因为甲板上的人们差不多都已经进入船舱，玛丽安和康妮·李的身影出现在稍远处，显得格外显眼，威比特和玛格莉塔的在行动之前最后的确认也就此停止。
　　“因为你在这次行动中的任务仅仅是保护玛丽安小姐，除此之外什么也不用做，所以，你也最能观察和控制周围的情况。虽然这艘船上有很多我们的人，但是也有很多其他客人和无关的，只是被雇佣来进行这场宴会工作的市民，我们不可能牺牲掉他们，至少在事态变得无可挽回之前。”
　　“我知道了。”
　　玛格莉塔把喉中那颗为了这次行动而特制的信号弹递到了手上的银色，圣银的花儿展开花蕊，把它吞了进去。
　　与玛丽安和康妮·李回合之后，两人起身，沿着之前也走过一次的通往船舱的道路，来到了宴会的主场。
　　这里是这艘游轮上最大的船舱，当这艘游轮作为旅行船只被雇佣时，应该也是旅客们活动的主要场所。
　　在这里，舞池、酒吧、舞台一应俱全，天花板上用金属的锁链垂吊着众多的小灯，灌输乙太的软管盘缠着纤细的锁链，因为那些链条实在是过于纤细，以至于让人搞不明白到底起承重作用的到底是它们还是乙太的软管。
　　灯光从贵金属的外壳间隙中照出来，用庞大的数量将船舱照得无比明亮。而在舞台上，一个英俊的中年男人正在激昂地演讲。
　　他穿着一身西装，不过西装的纽扣是齿轮的样式，领带上也用黄铜的颜色印着这乙太纪元的工业中最小、最基础的零件。两撮卷曲的胡须在嘴唇上方因感谢宾客莅临的话语而不断抖动，看到玛格莉塔她们走入，这位男人只是不着痕迹地往那边看了一眼，继续做着演说的收尾。
　　“那么，让我们赞美科学、赞美让我们生活得更加便利舒适的技术与发明，赞美每一个发明从天才的狂想变为每个人都能享受的现实与在这过程中贡献力量的每一个人，最后，如果有一位神明掌管这一切，就让我们感谢这个神灵。”
　　一进宴会厅，玛丽安就跑到放着眼里的玫瑰花束装饰的桌边去拿饮料了，因为并没有脱离视线并且里的很近，玛格莉塔没有跟过去，而最后这个引起宾客纷纷轻笑举杯的玩笑，令莫比乌斯机构的三位成员对视了一眼。
　　“……那就是这个俱乐部的首领吗？居然调侃说如果神灵存在……”
　　玛格莉塔有些意外。按照逻辑，真正的邪神信奉者是不可能这么说的，信仰神的人调侃自己信仰的神也许不存在，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亵渎。
　　看他还好好地站在舞台上，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玛格莉塔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是个邪神信徒了。
　　“那如果他所信奉的邪神真实存在，并且要他这么说呢？为了隐藏自己，正常情况下，谁会想到一位这么说的人，而且还是科学俱乐部的成员会是邪神信徒呢？”
　　威比特小声地解释着。
　　“而我和康妮执行官的目标就是那个男人，据说他在宴会开始后会一直在船只上游荡，我们会尽可能控制住他，但是，他可能会从他信奉的神那里得到某种神秘能力，因此有可能会爆发战斗。”
　　“而我就要带着玛丽安小姐尽可能远离他……玛丽安小姐，小姐，让侍者把饮料端过来不就好了嘛。”
　　玛丽安这个时候已经端着酒回来了，她拿着一个托盘，上面分别有一杯香槟，一杯苦艾酒、一杯金酒和一杯白兰地。
　　于是，康妮·李挑了挑眉毛，伸手拿走了那支苦艾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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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7节 EP.121 天鹅的寓意「上」

　　“嘛，反正也是顺便嘛，不说这个，玛格莉塔小姐，虽然有些突然，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题？”
　　玛格莉塔眨了眨眼，注意到这位少女的口音有些不太正常，就好像嘴里藏了什么东西。
　　“嗯，天鹅、鹿、蟒蛇、猫咪、狗和雄鹰之间，你最喜欢哪一种动物呢？玛格莉塔小姐。”
　　“嗯……限定在这些里面的话……”
　　这个时候，主办者的致辞已经结束，宾客们开始自由活动。玛格莉塔卷了卷自己脸侧垂下的发丝，在略加思索后，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玛丽姐和某一夜，仿佛有黑色羽翼在身后舒张的露娜的身影。
　　“天鹅吧。特别是黑色的天鹅呢，又美丽、又高贵、又神秘，很迷人呢。”
　　玛丽安和康妮·李看玛格莉塔的目光，一下变得诡异起来。
　　“——？！”
　　“……？怎么了？这个问题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啊，莫非说，这是某个心理测试？天鹅这个答案有什么寓意吗……”
　　与此同时，玛格莉塔也注意到，玛丽安嘴里的什么，似乎被咽下去了。
　　“不、那个，唔、啊……”
　　嘴里的花瓣化作令人迷醉的甘甜，就好像黑天鹅的羽毛滑过喉间，被花瓣吸取的酒液（虽然玛丽安不知道浸泡那一下吸取了多少酒）入腹，苦与甘甜与酒精的炽烈，好似有一团火焰在身体中蔓延。
　　——对方的回答只是一个参考，真正重要的是花瓣的状态。但是，这些回答也是能够体现一些回答者的特点的，举个例子，比如回答「天鹅」，那么那个人就是对欲望比较坦诚的类型，如果更进一步是黑天鹅的话，那就意味着她比起摆弄更喜欢被摆弄，比起主动更喜欢被动，至少在床上肯定是这样。
　　——至于花瓣的变化，这是最重要的……
　　“嘛，这是一个在路上听到的小问题哦。不过也没有什么寓意，只是单纯地问喜欢的动物而已啦。”
　　没有，神秘的感觉。
　　从玛格莉塔和威比特的反应，康妮·李确认了这一点，虽然十二芒星，用酒浸泡花瓣这些都让她有些在意，但既然连她们身上感应神秘气息的物品都没有反应，那么她之前的判断可能有错。
　　这或许并非某种神秘仪式或者占卜，而只是某种心理测试问题之类的东西。
　　这样一来可能那位女性说的从未出错也只是一种幸存者偏差，不过，康妮·李还是相信自己之前通过「童话书」呼唤而出的精灵占卜的结果的。
　　——不一定能成功，但肯定有效——
　　“好了，接下来这个会场也会展示一些这个俱乐部成员的发明展示吧，不过我记得玛丽安和玛格莉塔小姐感兴趣的东西都并不是在这里。”
　　把满脸通红的表妹推到玛格莉塔的身边，康妮·李转身挽起威比特的手臂。
　　“夜晚还很长，我们就各自好好享受吧。威比特先生，我们这些大人就像大人一样，先去喝几杯吧。”
　　“乐意之至。”
　　“啊……诶，等……唔，走掉了呢……”
　　玛格莉塔挠了挠头，她明显感觉那个问题并不那么单纯，不然玛丽安也不会是这样一副羞涩又紧张的表情了，但是灵性直觉并不能让她知道完全没有头绪的事。虽然想要不要再问问玛丽安……
　　“既然这样，玛丽安小姐，我们就玩我们的吧……玛丽安小姐？”
　　“啊，好、好的，那么就先去玛格莉塔小姐感兴趣的地方……”
　　“你在说什么呢，玛丽安小姐，邀请我的可是玛丽安小姐喔，所以，当然是要去玛丽安小姐感兴趣的地方吧。走吧……啊，还是说，先去吃点什么比较好？似乎在这艘船上不太的地方有不同风格的食物呢。”
　　“嗯、嗯，那、那就，先这样吧……”
　　“嗯。”
　　牵起玛丽安的手，玛格莉塔私下环视了一圈，然后朝着门口走去。
　　首先得吃饱肚子，而且……
　　少女看了看手上的银花，在那之中看到了露娜的无聊表情。
　　………………………………………………………………………………………………………………
　　离开这个作为主会场的船舱，玛格莉塔和玛丽安牵着手来到了位于游轮中后段的另一间餐厅。
　　整个游轮都是宴会的场合，因此食物酒水也不可能集中在同一个地方，让位于不同位置玩乐的客人们需要走很长一段路才能取得。而这些较小的宴会厅的菜色则颇具各地的风情，比如玛格莉塔和玛丽安在的这里似乎是以瓦卢瓦王国沿海地区的菜色为主题，各式各样的海产带来的鲜活滋味在舌尖上跳动，令人欲罢不能。
　　但之所以玛格莉塔选择这里，这些食物只是次要的选择，她最看重的，是这个宴会厅里比较少的人与墙壁上一面面的镜子。
　　据说这种风格的房间都是对瓦卢瓦王国有名的「镜厅」的仿造，在这里的镜子距离餐桌很近，可以作为门扉，让少女把食物递交给在镜中世界的公主。
　　至少，不能让露娜大人太无聊啊。
　　“玛丽安小姐，可以拜托你去帮我拿一杯香槟吗？”
　　“一杯香槟……吗？好的，没问题。”
　　在玛丽安转过身后，玛格莉塔深吸一口气，趁着这个餐厅里少数的几位侍从没有注意的时候，少女的双手和圣银的触须飞快地飞舞，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将大量的食物装盘，然后端起来配上刀叉放到身后，朝镜子靠近了一步。
　　——接近镜子，这是和露娜约定好的交流的暗号，因为镜中世界和现实世界的声音是不会传递的，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进行交流。
　　没一会儿，少女的身后就传来了神秘的气息，玛格莉塔感觉到一股温热的呼吸从自己的耳边滑过，带着一些疑惑。
　　“这是干什么？我已经吃过晚饭了。”
　　因为在行动中全程呆在镜中世界，而行动又会持续很长时间，所以露娜是已经吃过晚饭的，从镜中探出脸来的她看着这些食物，忍不住皱起了眉。
　　“但是露娜大人一个人待在镜中世界也会很无聊嘛，多少吃点什么，喝点什么比较好吧。”
　　“……我知道了。”
　　装满食物的托盘从手上消失了。
　　但是在玛格莉塔准备转过身对镜子露出笑容的时候，一只手却稍微有些用力地在她的耳朵上捏了一下。
　　“但是明明是为了保护玛丽安小姐，这么在意我干什么。还是说你在我身边的时候也是会想着其他人吗？”
　　“咿！没、没有……”
　　“那就专心一些，而且在这种时候脑子里想别的女人，对玛丽安小姐也是很失礼的……不用担心我，那位伟大的存在就陪伴在我的身边。”
　　耳朵被松开了。玛格莉塔回过头的时候，镜子中已经没有白金色的长发和红宝石的眼瞳。这个时候，玛格莉塔听到玛丽安的脚步靠近，她连忙回过头，对今晚自己的保护对象微微一笑。
　　“谢谢你，玛丽安小姐，还要吃些什么吗？”
　　“我的饭量很小的啦，玛格莉塔小姐才是，作为骑士，只吃这样一点真的没问题吗？”
　　“……老实说，我确实还没吃饱……”
　　摸了摸肚子，玛格莉塔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着。
　　她的饭量在女性之中绝对是出类拔萃的，这不仅仅是因为作为乙太骑士每天的自我训练强度很高，更重要的是体内的「双树之种」让她需要负担更多的营养摄取。
　　尤其是成为完全体后，这颗种子所需的营养和水就更多了。这不仅体现在食量上，还让玛格莉塔对盥洗室的需求极大地降低了。
　　现在，她只需要每天去“摘花”一次，就足以代谢掉身体里的对她和双树之种都无用的全部废物。甚至按照瑟莱忒的说法，除非是摄入了对身体有害的物质比如辣椒素、各种毒素或者药物，她以后应该是再也用不上消化道的末端了……
　　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叹息。
　　“没关系的，这场宴会还很长，玛格莉塔小姐要吃饱一些，才能长个子呀。”
　　“……玛丽安小姐，我已经过了能长各自的年龄了哦。”
　　到现在这位少女似乎也已经冷静下来了，被她打趣的玛格莉塔挺了挺胸，但很快她又悲哀地意识到，自己这么做只会让自己看起来更小。
　　尽管现在自己终于迎来了青春期，理论上是可以再长高的，不过……那样个子小的战斗优势又会失去……
　　两难啊……
　　一边苦恼着，玛格莉塔一边在盘子里夹了更多的食物。
　　她还想多吃一点的另外原因是，被她放出来监视全船的小影鸦们当然也看到这些丰盛的食物，自诞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人类的宴会的小黑鸟们的好奇心几乎被这些引爆了。
　　想尝尝这个，想尝尝那个，这个看起来好特别，那边的从来没有见过想要尝尝味道——这样的想法不断从影鸦群中传递过来。
　　既然现在情况还很平稳，自己也还没吃饱，玛格莉塔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孩子们”贪吃的欲望，把各种各样的食物都夹进自己的餐盘。
　　红烧的海参、海龟汤、肥美多汁的牡蛎、鱼子酱、三文鱼……当然，虽然这个餐厅的主题是鱼，但也不只有鱼，比如瓦卢瓦王国有名的松露、鹅肝、Couilles de Mouton……
　　夹着夹着，玛格莉塔忽然注意到看着自己的玛丽安脸又有些红了。
　　“玛丽安小姐，很热吗？不好意思，这个餐厅的风好像是比较小……”
　　“啊，不，没有，没什么……”
　　在玛格莉塔看不到的桌下，玛丽安有些紧张地握紧了自己的手。
　　全、全都是在贵族中被誉为“爱情食物”的餐点！玛丽安知道的，就连自己的父母也会让家里的厨师做这些食物，而一般吃完这些的夜晚她们是会去和情人约会并且住下的！
　　尤其是牡蛎、海龟、鱼子酱和用绵羊的蛋蛋做的Couilles de Mouton，这几样在贵族里都被公认为对床上的那些事特别有效（尽管科学从来没有证明这点）的！
　　诶？莫非玛格莉塔小姐平时就是吃这些的？诶？而且这么多，诶？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位热心女士说的都是真的！
　　那样的话，我……我也……
　　“我……我也再吃点吧。这些食物看起来很美味的样子。玛格莉塔小姐可以给我夹一些牡蛎吗……”
　　“没问题，啊，吃完后玛丽安小姐打算先去哪里看看呢？”
　　“诶？我的话……可以的话，玛格莉塔小姐可以先陪我去甲板下面吗？在哪里，我记得有成衣店，那个……现在穿的衣服，果然还是太热了，我原本以为河上会很凉快的……”
　　看着玛丽安身上布料稍嫌厚实的洋服，玛格莉塔点了点头。
　　事实上她一开始也以为夜晚的河上会很大风所以会冷而准备穿稍微厚一点，但是有丰富的为女士搭配宴会上衣物经验的丹丽女仆长告诉她，与其穿那样，不如等到宴会上感到冷的时候再找宴会的主办者要披肩。
　　所以她今天穿来这里的，是多层薄纱的以蝴蝶为主题的洋裙。
　　“啊，没问题哦——”
　　不过，虽然说是没问题……
　　来到位于甲板下方，给客人提供“不时之需”的衣物的船舱（还是和有名的时装品牌合作的），在玛格莉塔有些错愕的目光中，玛丽安挑选了一件在她看来应该只能在红磨坊那样的地方穿的衣物，走进了更衣室。
　　然后在传来衣服摩擦的些许声音后，玛丽安有些困扰的声音从更衣间里传了出来。
　　“玛格莉塔小姐，那个，可以拜托你进来一下吗？我一个人有点脱不下这套衣服……”
　　淑女的洋服需要别人帮忙才能穿脱是很常见的，并未多想，玛格莉塔就走了进去，然后——
　　在这间有些狭窄的换衣间中，在昏黄，但足以让人看清衣服的每一个纽扣和绳结，不会对更衣产生什么阻碍的灯光之下。
　　少女的眼中猛然映入了珠宝与肌肤的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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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8节 EP.122 天鹅的寓意「下」

　　“……”
　　有那么几秒钟，玛格莉塔什么话——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盯着把身后的拉链拉下一半后露出的白皙背脊，看着玛丽安面前的镜子里倒映而出的，在身上的洋服滑落了一大截后，由贵金属、宝石与珍珠组成的，不知用什么方法吸附在肌肤上，完全无法用“内衣”来称呼的衣物。
　　一股麻痹般的甜美从脑海中蔓延，这对玛格莉塔·罗曼罗兰格外有效的刺激让更衣室里逐渐被越发沉重的心跳所占据。
　　虽然背对着这位娇小的骑士，但感受到她宛如实质的，带有热度的视线让玛丽安有些害羞，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安被驱散后，发现自己的觉悟和准备都没有白费的欢喜。
　　冷静一点，玛丽安，接下去，还有最后也最重要的确认没有做。
　　“玛格莉塔小姐……？”
　　她轻轻地咬住嘴唇，羞耻地开口——这并非矫揉造作，虽然一般来说女性之间帮忙换衣服是件各种意义上都不需要害羞的行为，但谁让她对这更衣室里的另一位女性有着不一般的想法呢？
　　“玛、玛丽安小姐，这、这到底是……”
　　“只、只是稍微成熟一点的内衣而已，比起那个，请、请帮我把拉链……”
　　玛丽安努力地让自己的语气自然。
　　“好、好的……”
　　玛格莉塔连忙伸出手，帮玛丽安把这已经显得越来越热的洋服脱下，先是上衣，再是裙摆。这并没有花多长时间，也并不困难，尽管因为更衣室的狭窄而时而触碰到那在灯光和珠宝映衬下格外迷人的肌肤，但因为玛丽安完全没有对这样的触碰表露出反感，让少女松了口气。
　　当最后，所有的衣料从少女的身上褪去后，身穿内衣的玛丽安有些羞涩地抱着身体，她弯腰去拿自己要换的衣服
　　“……玛丽安小姐，那个……好成熟啊……”
　　于是挂在吊袜带上——紧贴在少女艳丽的肌肤上的莹润的珍珠串就那样毫无防备地呈现在了那双湛蓝的眼眸之中。
　　玛格莉塔的理智想要移开视线。
　　对于刚刚进入迟到好多年的青春期没多久的某位埃兰迪尔人的小姐而言，这样的刺激实在是过于强烈，但是她的双眼却好像有自己的想法，用一种弥漫着微热却不带丝毫亵渎的视线盯着这年龄比自己小得多的少女的性感穿着不放。
　　“谢、谢谢你的称赞，那个，会不会看起来很奇怪……”
　　“不，怎么会，这看起来真的……非常迷人”
　　“是吗，太好了，我还担心会不会不适合……”
　　“不不不，这怎么会不适合呢，我……我非常喜欢……”
　　玛格莉塔抿着嘴唇目光没有移开丝毫，而玛丽安一边装模作样地持续着这种好像朋友之间谈论内衣选择的话语，一边放慢了动作，慢慢地把那件黑色的齐肩短裙穿上。
　　“怎、怎么样？因为这件衣服看起来是最凉快的，那个……裙子会不会太短了？”
　　“唉，嗯，我觉得很适合……啊，不对，我来帕列斯还只有两个月，平常也不太关心时尚什么的……穿这么短的裙子真的没问题吗？”
　　那被珠宝的光泽映照的媚光被黑色的布料遮盖，玛格莉塔也恢复了冷静，她一边称赞着这虽然连膝盖都没露出来，但是前端有着大约到大腿中部开口的黑裙，有些不确定。
　　“没、没问题的！在帕列斯的晚宴上，这种程度的衣服还在容许的范围之类，「埃拉马丹」是享有盛名的时装品牌，她们不可能会搞错把不适合这场宴会上穿的衣服带进来的。”
　　“这样啊，看起来，就算是帕列斯，晚宴一般就是女性能够穿得最性感的时候呢……”
　　“还有时装秀的舞台上。在森海王国的话只有已婚女士可以穿得艳丽性感一点，不过在瓦卢瓦王国，我们就没有那么……嗯……死板。”
　　现在的大陆诸国受人性解放的思潮所影响，即使是最保守的森海王国，也会允许美丽的女士们能够在晚宴上展现自己身体最吸引人的一面，当然，仅限已婚的女士。这一点受森海王国影响很深的罗曼王国也是一样，未婚的少女们在晚宴上也只能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以翡翠海沿岸的气温的标准来看。
　　而瓦卢瓦王国的贵族们最喜欢讨论的就是海对面的那些“华服面包卷”，尤其是在这座时尚之都，如果你不知道如何开始一场对话，先嘲笑一番海对面那些露出一点肌肤就要死要活的女性，一定能引来一阵欢笑。
　　同时，玛格莉塔也忍不住叹息——玛丽安都能尝试这么性感的衣着，而年龄比她更大的自己，现在衣柜里最多的款式还是小女孩之间最常见的连衣裙……
　　心情复杂。
　　“好、好了，换下的衣服先寄存在这里就行，呼……凉爽多了……”
　　“那么，我们走吧，之前那个香薰展示的船舱说宴会开始后还会展出更多种香薰，距离这里也不远，先去看看吧。”
　　“好的……啊……”
　　握住玛丽安的手，玛格莉塔推开了隔间的门，然而这个时候，被她牵起的手突然放开了。
　　“……玛丽安小姐？”
　　少女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怀疑是不是自己不小心用了力弄痛了她。
　　“那个，玛格莉塔小姐，可以……那个……听从我一个小小的愿望吗？”
　　“嗯？”
　　“不是牵着我的手，而是挽住我的腰……可以吗？因为我和玛格莉塔小姐都没有带裙撑，所以，这样也不会不好走路。”
　　玛格莉塔有些惊讶地抬起头，在红透了的玛丽安的脸上，看到了一双湿润的眼眸。
　　强忍着某种羞耻，但又同时蕴含着某种意志，被这眼睛注视的玛格莉塔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慢了半拍。
　　“……啊，好、好的，只要玛丽安小姐不介意……”
　　“那、那么……请这样，抱住我……”
　　“嗯、嗯……”
　　气氛又变得奇怪起来了，犹豫了一下，玛格莉塔回到玛丽安的身边，伸出手，环过少女的后腰，挽住玛丽安的身体。
　　在她这么做的时候玛丽安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但马上，少女遏制住自己的紧张，用自己的手，把玛格莉塔的左手轻轻提起，按在自己已经紧张地快要蹦出来的心脏的上方。
　　“玛丽安小姐，这个姿势有点不太好啦。”
　　“对、对不起！我好像有点紧张，那个……”
　　“没关系。”
　　然而，虽然这么说着，玛格莉塔的手掌在回到少女的腰上前，却还是活动了一下，就像是充分感受着果实的甜美，然而在这么做的时候，那双湛蓝的瞳孔之中毫无污浊的纯真——不，应该是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正在做什么的那份纯真让玛丽安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来了。
　　——那个人的回答当然也很重要，但是，最重要的，是花瓣的状态。
　　那位女性说的是真的，在她所说的花瓣的多种情况中，她幸运地遇到了最好的一种！
　　——如果在她回答之后，花瓣直接融化，那么就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对欲望超级坦诚的人，另一种就是毫无自觉的肉食系。无论哪一种，你都可以放心大胆地去攻陷她，用你的魅力，就算做些稍微出格一点的行为也没有关系！比如在她面前掀起裙子，主动——只要有合适的借口——把她的手拉到你想让她摸的地方。
　　稍微侧了侧身，让自己早已经激动得普通直跳的胸膛从侧面和玛格莉塔的小脑袋触碰。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仅限今晚也好，请一直……保护我。”
　　“嗯，今晚——”
　　脑海中回闪过露娜“专心一点”的说教，玛格莉塔点了点头。
　　“今晚，我是你的骑士，玛丽安小姐。”
　　微笑着，玛格莉塔就像猫咪一样用脸颊蹭了蹭玛丽安——就和之前的那些行为一样，她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的行为会触碰到玛丽安因为激动而起伏的胸口，或者只是单纯地不觉得这有什么样的问题。
　　——但是也要记住，对欲望超级坦诚的人也好，无自觉的肉食系也好，只是寻求身体接触，或者想一起滚到床上去都很容易，运气好的话，身体层面的事说不定可以予取予求，但身体——肉体之外的事，就很难说了，在这方面，最好不要有任何期待。
　　兴奋之余，那位好心的女士的告诫也一并在脑海中响起。
　　……是的，这种事，自己很清楚。
　　但原本，她就不打算介入到这位骑士与她守护的公主殿下之间，让她们的关系产生什么样的变化。玛丽安有自知之明，也明白自己面临的是怎样的难以逾越的现实阻碍：她不可能让玛格莉塔留在这座城市，自己也不可能为了并未被家族承认的单相思而远赴异国。在这样的前提下，玛丽安根本无法奢求自己的心意能够获得什么回应。
　　哪怕只是一晚的公主殿下，只是略微出格的触碰，也足够了。
　　没错，只要这样，就充分地足够了。
　　“不过，我们这个样子，与其说是公主和骑士……倒更像是姐妹呢，玛丽安小姐是姐姐，我是妹妹，然后我正在向玛丽安小姐撒娇……”
　　忽然，玛格莉塔轻笑了起来。
　　她的声音让慢慢平静下来的少女把目光移向了更衣室的镜子。
　　就像玛格莉塔说的一样，镜子里映照出来的两人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公主和骑士，倒像是成熟美艳的姐姐带着妹妹参加宴会，然后妹妹因为不安抱着姐姐不放。
　　“……扑哧。那么，要不要抱抱呢？玛格莉塔妹妹？”
　　这样的联想让玛丽安也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如果真的是姐妹，那该多好啊。
　　“玛丽安小姐，别欺负我啦，明明年龄上是我比较大……好了，我们走吧，在这里待得太久，说不定店员都要担心我们在做什么奇怪的事了。”
　　“说的也是呢……”
　　说完，玛格莉塔和玛丽安维持着这样的姿势，朝更衣室外走去。
　　但她们的脚步很快就停住了，看着这个小门，两位少女对视了一眼：
　　“……这样，出不去呢。”
　　“门太窄了……”
　　过了片刻，更衣室里再次传来了笑声。
　　……………………………………………………………………………………………………………………
　　明亮的聚光灯下，一件件发明被送上舞台，由同样出身自这个「卡文迪许」俱乐部的主持人为客人们介绍，宣传着。
　　这样以夸耀和宣传为目的的活动无论是康妮·李还是威比特都见过很多了，因为这个邪教背后的邪神货真价实的缘故，这个教派怎么也无法杜绝。
　　那个邪神会通过神秘的手段散布他的教义，而某种意义上那些教义和神秘的关系比较浅薄，所以，受其污染的人大多数都是知识分子、教授和发明家——这些代表着学识和进步的人。
　　但和之前康妮·李见过的类似发表会不同的是，那个主持人至少没有一个劲地自吹自擂，他们也有好好把这些发明的缺陷和问题都有说明，并且都加上了“有待解决”的后缀——但康妮·李仍然得说，展出的这十几件发明中大部分都只能说是玩具。
　　比如那个自动沏茶机，那些精细的齿轮组件有不少都需要技艺精湛的工匠亲手去安装，成本高昂到价格几乎不可能低下来。这将导致买得起它的有钱人不会买——因为他们会有技艺更精湛的仆人为他们服务，而对其有兴趣的人大概买不起。
　　又比如那个完全意义不明的定时摇篮、发明人的初衷是为了在夜晚通过合适幅度的摇晃安抚婴儿，但是有过照料小孩经验的人都知道，婴儿晚上如果哭闹，大部分时候需要的都不是一个合适的摇晃幅度……
　　现在的发明展会大多都是这样，比较值得看的一般都是在已有事物上进行的改进。那些凭一时的灵光做出来的东西，大多都没有特别去关注的价值。
　　至少康妮·李看到现在，只觉得那件小型化的自动剪毛器可能会引起畜牧业经营者的兴趣。
　　至于她和威比特的目标？
　　艾迪，这个俱乐部的领导者，他始终在舞台附近，没有远离。


　　
　　还是没法定时和修改，嘤嘤嘤qwq
　　

    





第999节 EP.123 行动与约会

　　“完全没有动啊，那个男人。”
　　“也不用太着急，这个俱乐部的财力雄厚，这场宴会彻夜举办，虽然最理想的情况是我们尽快控制住了俱乐部的高层，但如果没有机会，就等到夜深，宾客数量减少的时候……”
　　威比特说着，看了一眼康妮·李腰带上的书本。
　　运用「童话书」的力量，在作为执行官的威比特协助下控制或捕获俱乐部的领导者艾迪，并且获取该俱乐部的全部成员信息，这是这次行动的主要目的。
　　趁着该俱乐部大部分成员聚集在这艘船上时，将他们一网打尽，这是行动的次要目的。正是因为这样机构才打算集中力量试图将这个俱乐部一举拿下，但是，游轮上的客人是行动的阻碍，就算莫比乌斯机构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客人都替换成自己人。
　　借助某件危险收容物的力量，现在这艘船上百分之六十左右的工作人员都是机构的人，但这也已经是仓促下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康妮·李坐在吧台前有些烦躁地喝着淡啤酒，这把人肚子撑爆也喝不醉人的淡酒是行动开始之前他们为了保证状态——紧张、兴奋，以及不要在宴会中格格不入——最合适的饮品，可一旦多喝几杯也就会觉得烦了。
　　“耐心地等吧。”
　　“我知道……但我感觉这是在浪费时间。”
　　黑发的执行官瞟了一眼威比特胸前的怀表。现在是夜晚的2时16分，根据机构的贵族文化研究学者的研究成果，在帕列斯，夜晚到达3时左右，在通宵宴会中的客人就会对自己要不要通宵参与这个宴会有一个抉择。这涉及很多因素，但一般来说宾客的数量会在这时有一个较大的减少，同时提供服务的仆从也会换班，因为客人的数量少了，仆人的数量也会变少，等到这个时候，才是机构全面收网的最佳时机。
　　在此之前，即使机构已经偷偷摸摸混了大量的人进来，宴会场上依然人多眼杂，有太多无关市民。贸然行动导致暴露的话，就违反了机构隐秘性第一的原则。
　　当然，如果这个艾迪自己走到了船上隐蔽的地方，他们也会在评估风险之后动手，依靠「童话书」的力量直接控制住他——对于康妮·李而言，这是她最希望见到的情况，越早控制住这个男人。
　　然而，那位带着单片眼镜，表情儒雅的教授一直没有离开众人的视线之中，甚至连和其他人的交谈都没有停下多少次，而这让康妮·李和威比特只能呆在这里盯梢，既枯燥，又无聊。
　　“我觉得一时半会他都不会有所活动，在这里坐太久只顾着吃吃喝喝反而会令人生疑。”
　　康妮·李抬头看向大厅顶端，在灯带所无法照亮的地方悄悄藏着的一群黑色的小毛球们。
　　“我觉得它们的眼睛比我们好使。一旦有什么异常，这些小鸟也会来通知我们的。”
　　“你就直说你很在意你的那个表妹吧。”
　　因为严格来说现在还不是行动的时间，所以威比特也比较放松。不过说完后他又叹了口气。
　　“谁会不在意呢。”
　　是啊，谁会不在意呢？
　　知道自己的亲戚莫名其妙成为一个理应一辈子也不沾边的神秘事件的关键人物，只要不是盼着这个亲戚死的话，谁又能够不在意呢？
　　“如果艾迪这个家伙打算一直待在这里的话，在3点前，康妮，你就去看看玛丽安小姐吧，我留在这里监视，一有动向就通过这些小黑鸟告诉你和玛格莉塔小姐。毕竟，我也很好奇。”
　　“好奇什么？”
　　“你那位表妹，到底会以什么样的形式成为这次事件的关键人物……老实说，我非常好奇，毕竟就连占卜也无法详细反映这一点。”
　　“……说实话，我也很好奇。”
　　康妮·李沉默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
　　“而这也是我那么在意的原因之一……嗯？”
　　这个时候，黑发的执行官目光忽然一凝。
　　她看到那个一直都在这个大厅中移动却完全没有离开苗头的男人忽然站了起来，和周围聊了两句后，径直地朝门外的方向走了过去。在途中和两人又交谈了一会，他放下喝空的就酒杯，走出了门外。
　　康妮·李感觉自己的血压有点高。
　　“或许他只是去盥洗室，但无论如何，康妮·李小姐。”
　　“……啊啊，我知道。这女表子养的狗儿子还真是不给我们好过是吧。”
　　一口喝光杯里的啤酒，康妮·李挽着站起来的威比特的胳膊，伪装成这艘船上随处可见的男女伴侣一样，自然地跟了上去。
　　在游艇上穿行的艾迪并未感受到两位执行官的跟踪，至少看上去是这样，他沿着船内的过道，首先进入了距离主会场很近的一个船舱。这里正在展示一种新型号的大小轮脚踏车，在不大的船舱里还设置了一条试骑的道路，显然有不少人都对这种据说经过改进，速度更快，更安全的脚踏车有兴趣，因此这里的人相当不少。
　　艾迪微笑着观望了一眼这里的情况便转身离开了，在与路上遇到的认识的人攀谈了几句后，他又来到另一个船舱，这里是一个休息室，设置了桌球等娱乐设施，一些跟随男伴或者父亲来的女士和孩子们聚集在这里玩乐，其中也有不少认识他的人，他在这里停下，和这些出身非富即贵的女士们聊了聊，在一旁坐下的康妮·李还竖起耳朵听到有人称呼他为“老师”。
　　“是在做交际的工作啊。”
　　“还有视察吧，看起来是个干实事的领导，但站在我们的立场上，还是希望他什么都别做乖乖被我们抓住比较好。”
　　在这里待了十来分钟，这个男人又离开了这个休息室。跟着他的脚步，两位执行官差不多逛了游轮中层的一半，然后沿着舷梯走到了下层。
　　最靠近这里的船舱中，一段悠扬的音乐才刚刚结束，站在舱门前，艾迪刚刚想要走进去，却差点和一对美丽的姐妹撞个正着。
　　“这个新式留声机的音质，还真是厉害呢，虽然高音部分还有问题，但低音吟唱部分已经很接近真人了。”
　　“是、是这样吗？玛格莉塔小姐的耳朵好厉害呢，我倒是没有听出很明显的分别……”
　　“我毕竟是埃兰迪尔人啦，这方面比较有优势，一般不是刻意训练过的话，那个留声机也没有厉害到那种程度啦……啊。”
　　一位性感大胆，一位娇小可爱。这对紧贴着彼此身体，关系很好的少女正在谈论着刚刚的音乐。艾迪绅士地后退一步，没有刻意避过视线，但也没有去看那位穿着性感的女士裸露的肌肤，他转身，让过了离开的道路，没有注意到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像是对姐姐撒娇的小女孩把身着黑色连衣裙的少女搂得更紧。
　　“艾迪教授！”
　　“情况怎么样？客人们的反响还不错吧。”
　　“老实说，比我们预期的要差，很多客人并不能准确判断音质的好坏。”
　　这个船舱的负责人看到艾迪，在靠近之后，压低了声音抱怨地说着。
　　“好多人的耳朵简直是木头做的！只要没有噪音，没有明显的失真之后，再往上他们就完全分辨不出来了，幸好还有几位颇有音乐造诣的贵族大人给了公正和有价值的反馈，我们也卖出去了一些……也许我们应该多邀请一些音乐界的人士。”
　　“抱着这样的态度，只会让发明的思路与来越窄哦，杰瓦，你的初衷并不是做直能摆放在音乐家家里的留声机吧。”
　　“……是，非常抱歉。”
　　在这位俱乐部的头领与组织者教训着心态放不平的俱乐部成员时，船舱外，玛格莉塔也在和舷梯上的康妮·李大眼瞪小眼。
　　——这是怎么回事？
　　——他在巡逻，我们在跟踪。
　　——偶然？
　　——应该是。
　　简单的情报在手势交换下飞快地传递，当然在暗地里打着一般人不会看懂的手势的同时，黑发的执行官女士也在看着这才一会儿就换了一一套已经在「贵族淑女」的界定边缘翩翩起舞的服装的玛丽安。
　　“啊，康、康妮姐……”
　　而被长辈审视着的少女缩了缩身体，有些不安地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不，这样的衣服在晚宴上并不会有太大的问题，除了可能会引来更多轻浮的搭讪之外。但是让家人看到，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并不是所有人看到自己的表妹穿成这样还能心情平和的。即使在帕列斯，对于肌肤露出度这个问题也是千人千面。
　　“你变得很像是大人了啊，玛丽安。这身衣服很漂亮。”
　　但扫了一眼玛丽安和玛格莉塔的距离后，这位远房表姐的话却让玛丽安有些惊讶。她大大方方地走到两人的面前，伸手把稍微分开一点的两位少女拉得更紧了一点。
　　“你这么说会让我很尴尬啊，康妮·李小姐。”
　　“这可真是失礼了啊，玛格莉塔小姐，不过，两位的约会，玩得开心吗？”
　　“嗯，这艘游轮上有很多新奇的东西，我和玛格莉塔小姐玩得很开心，而且，还买了不少香薰呢。”
　　“虽然我很怀疑这些香薰是不是真的有任何神奇的功效，但至少它们真的很好闻。”
　　“还有那个据说是用来研究人的方向感运作机制的迷宫，如果不是玛格莉塔小姐带着我走了出来，我们就要呼叫工作人员营救了……”
　　在这段时间里，两人首先是去享受了一番香薰展览，现在身上还沾染着迷人的芬芳。她们还去走了一遍那个万华镜的迷宫，没花多久就在里面迷失了方向感,最后靠着玛格莉塔作弊，通过小影鸦的指引才走了出来。
　　“现在我们打算去看看玛格莉塔小姐感兴趣的东西，康妮姐和威比特先生呢？”
　　“啊，我们倒是没有固定的目标呢，会四处看看吧，威比特先生，你有发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吗？”
　　“事实上，我最感兴趣的是各种酒。毕竟对发明什么的，也就只能看个新奇呢。”
　　“可不要喝醉了喔，威比特先生，那么——”
　　短暂地交谈后，玛格莉塔搂着玛丽安（或者说被玛丽安搂着），离开了甲板下的一层。
　　她们会继续在这艘游轮上消磨时间，但从现在开始，玛格莉塔会时刻注意艾迪的情况，尽可能远离这个被怀疑从信奉的邪神那里得到了某些神秘的力量——就像尼德教授一样——的男人。
　　而康妮·李和威比特仍旧跟踪着在游轮上游荡的男人。
　　让两位执行官大皱眉头的是，这个男人的移动完全看不出任何目的性，而且几乎从不落单。仅有的两次去盥洗室甚至都是和人一起站在小便池前，一边放水一边聊不朽铜和硫磺岩酸接触时产生的诡异现象。
　　甚至有一次在没有其他人的走廊上，隔着拐角，康妮·李的手指都按到「童话书」的段落上了，拐角忽然冒出来一个人，让她又嘴角抽搐着合拢了书。
　　3时之前，如果没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就宁可把机会放掉，等到3点之后，机构尽可能把船上的非机构成员拘捕或者转移之后行动才会正式开始。
　　在此之前，除非这帮子邪教成员开始大肆宣扬他们的教义，否则都最好按兵不动。
　　而在这段时间里，玛格莉塔和玛丽安还几次与漫无目的移动的艾迪相遇——在走廊上还可以临时改变路线避开，但是当她们在进行展示的船舱中见识那些发明的时候他突然走进来就避无可避了，又不能立刻离开，那样反而不自然。
　　最让少女紧张的还属她在船上的靶场时发生的事。
　　在这里展出的是被改进过的一种枪械，当时，玛格莉塔正在向玛丽安解释那个用精巧的构造让一把枪能同时组合六个转轮，并且在打空一个转轮后借助旋转的动力能够自动让位给其他转轮，能够短时间里犹如使用弹链的机枪一样倾泻大量的子弹为什么看起来很美好，但实际上几乎不可能被大规模列装使用——
　　精巧意味着容易出问题，而出问题后未必能得到妥善的维修。在此基础上，如果维修难度大，维修成本高，对于军队而言会是一笔不小的成本，因此任何量产、大规模列装的武器必须满足可靠、易于维修这两个要求，尤其是前线士兵的武器，要知道战场的情况是十分复杂的，万一在行动中武器出了问题，又没法立刻做出维修，那么士兵的战斗力将不可避免地大打折扣，不解决这样的问题，这种枪注定只能成为少数人的玩具。
　　而玛格莉塔这么说完后，这个男人就走到她身边，对她的见解大加称赞，还叫来了这个船舱的负责人，希望玛格莉塔不吝赐教巴拉巴拉……让两位少女在那里花费了额外多的时间。
　　所以在现在，看到这个到处巡视游轮上俱乐部成员的只是看了一眼这边就离开。玛格莉塔算是松了口气。和跟在艾迪后面，好像到现在还完全没有被发现的康妮·李又交换了一股视线之后，少女继续扶着双腿就像刚出生的小鹿一样抖个不停的玛丽安在这用围栏围起来的光滑地面上滑行着。
　　“对，维持好平衡，这很容易的，踩稳，挺直腰……”
　　“玛、玛格莉塔小姐，这一点、一点都不容易。”
　　玛丽安看着眼前的女孩感受着脚底轮子不受控制的滑动，都快要哭出来了。
　　“好、好可怕……”
　　这个叫轮滑的东西好可怕！


　　
　　0w0
　　定时发布和修改还没好（悲
　　

    





第1000节 EP.124 意外的推手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重新让玛丽安抓着围栏站稳，玛格莉塔微笑着，在光溜溜的地板上滑了个绚丽的舞步。
　　“我也是第一次玩这个呀。”
　　——轮滑。
　　据说这种运动最早起源于黑暗年代一位南方的贵族，这位贵族在前往过一次北国之后就痴狂地迷上在湖面上滑冰，但作为南方的贵族，他的领地终年不下雪，而他的身家也支撑不起每年一趟前往远国和在那里常年居住。于是在回到故乡后，这位贵族突发奇想地在自己庭院里整出一篇平整的石板地，然后在自己的鞋子上装上了轮子。
　　于是在大陆南方，最早的轮滑运动就这样诞生了。
　　这个故事的真假姑且不论，在贵族中，轮滑算是女性可以参与的运动中比较受欢迎的一个，尤其是从花式滑冰那边学过来的，通过不同的动作展现舞蹈般的美感，在各国的贵族中都不少见。
　　而在现在，除了手头比较宽裕的报童会买这样的鞋子穿行在路况良好的城镇上，很多市民也会聚集起来，在波浪般起伏的赛道上用轮滑鞋与滑板进行娱乐。
　　至于贵族和有钱人，则会聚集在这样的轮滑厅，在就宛如歌舞厅的滑轮厅，在昏暗的环境和艳丽的灯光下玩乐。
　　“唔、唔、玛格莉塔小姐好厉害……”
　　不过，相比起掌握的「至美之舞」中本来就有在冰上借助缺乏摩擦的地面进行战斗的技巧的玛格莉塔，完全没有尝试过轮滑的玛丽安即使在这新式的，“小孩都能迅速掌握轮滑技术”的轮滑鞋的帮助下，也依然站都还站不稳。
　　她稍微挪动脚步，顺滑的滑轮就好像要把她带得和大地进行一次亲密的接触，让她不由自主地弯下腰，抓着栏杆蹲了下去。
　　“难道说，玛丽安小姐，平衡感很差？”
　　“是、是哦，高跟鞋好歹还是稳定地站在地面上的，但这个，根本连稳定都稳定不下来。”
　　“这样啊……”
　　玛格莉塔挠了挠脸，意识到自己提了一个糟糕的提议。这位运动神经不太好的少女，恐怕即使有新式的轮滑鞋的帮助，也很难好好享受轮滑的乐趣。
　　一头钻进自己的兴趣之中，没有注意到同伴的感受，这是作为淑女不该犯的错误。就在少女开始思考要怎么弥补这样的错误的时候，有两个人滑了过来。
　　“啊啦，在盥洗室的那位苦恼小姐。”
　　金发的女性主动和玛丽安打了个招呼，然后又看了拦在她与玛丽安之间的玛格莉塔一眼。
　　那目光似乎有些惊讶，但随即又变成了一种不带恶意的鼓励的笑。
　　“啊，你是……那位女士……”
　　扶着扶拦的玛丽安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位好心地教她，但完全没有提过自己名字的女士，还有她身后亲密地把她拥入怀中的，大概是被她“钓到”的英俊男人。
　　“看起来还是蛮顺利的嘛。”
　　“啊、啊哈哈，顺利不顺利呢……”
　　如果说的是滑轮的顺利与否……在这个滑轮厅里，玛丽安觉得可能是最狼狈的人了，就连比她小得多的孩子们都比她滑得更好。
　　这实在是令人羞愧。
　　而如果指的是另一种顺利……看着和男士拥抱着，被他用双手环着腰，而自己的手臂揽着男士的脖子，就好像芭蕾舞剧的女演员一般的动作，玛丽安看了眼自己和玛格莉塔的身高差，再次叹了口气。
　　“啊哈哈，不要丧气，这样吧，这位小姐，让我告诉你一个学会轮滑的小办法。”
　　“小办法？”
　　“对，这位小姐来，就像艾伯特先生抱住我这样抱住这位小姐，嗯然后，一只手抱住腰，另一只手呢，托住屁股，，虽然身高不太合适，但只要有足够的力气，还是可以轻松地撑起来的哦。然后，因为有人支撑着身体，重心会平稳很多对吧，然后就可以慢慢来学会轮滑咯。就像这样。”
　　说完，这位女性和在身后支撑着她的男士，在玛丽安的面前平稳地滑了两步，然后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祝你好运咯。”
　　当然，话虽如此，这两人也并没有离得很远，在借助人群稍微遮挡了一下视线后。她们来到一旁，女士饶有兴致地透过人群的间隙，看着慢慢站起来的玛丽安和从身后抱住她的金发女孩。
　　“你好像很在意那个少女，但是看起来又不像是熟人。”
　　沙——沙——
　　硬质的滑轮在地板上滚动，让男士好奇的疑问变成了唇耳间摩挲的低语。女性微笑了一下，看着被娇小的女孩抱着腰，穿着大胆礼裙的少女放开栏杆，鼓起勇气在光滑的地板上挪动起步伐，她的嘴角愉快地勾起，悠悠地说着：
　　“虽然今天才见面而且至今都没有告诉过彼此的名字，但是，这个女孩可是给了我很大的帮助哦。”
　　“帮助？”
　　“你来找我搭讪的时候是说，觉得我脸上无畏的表情很迷人，是吗？”
　　“现在我知道你的每一个表情都很迷人。”
　　“谢谢，但原本我是很不安的，至于不安的理由……太可笑了还是别告诉你比较好。在宴会开始之前我在盥洗室里害怕得反胃，甚至想过要从船上跳进河里逃跑，但是那个时候，我听到了这个少女在盥洗室的隔间里与她表姐的对话，她甚至不知道要怎么和喜欢的人进行身体接触，为此而苦恼着，可是她一点恐惧也没有，虽然紧张、不安，但没有任何的恐惧。”
　　“我就忍不住想，连这样没有经验，青涩的少女都敢鼓起勇气，那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呢？所以我才能无畏、我才能露出那样的表情。”
　　转过身，女士在男人的胸前画了一个圈。
　　“所以，既然遇到了，那我当然就顺便帮帮忙咯。”
　　“原来如此……”
　　男人了然地点了点头，他忍不住想赞美这个深深在今晚迷上了他的女性，但一声盖过所有滑轮声的摔倒与惊呼吸引了他的视线，当男人看过去的时候，那位鼓起勇气的少女已经摔倒在了地上，她揉着头，眼角在灯光下泛起泪花。
　　而那位搀扶她的小姐则也被她带倒，不知道经过了什么样的波折摔进了她的裙摆之中，只有金色的发丝散乱在黑色的布料外。
　　“咻——”
　　男人忍不住吹了声口哨，朝自己的女伴调侃道：
　　“你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吗？”
　　沉默了一会，女士忍不住扶额。
　　“……好吧。这至少满足了她想和喜欢的人亲密接触的愿望嘛。”
　　………………………………………………………………………………………………………………………………
　　“真的非常抱歉，玛格莉塔小姐。”
　　在走廊上，玛丽安不断地对玛格莉塔道歉着，但金发的女孩只是哈哈地干笑着，表示玛丽安完全不用在意这种事。
　　“不用一个劲地道歉啦，我也没有受伤，要说的话，也应该是没能扶好玛丽安小姐的我的错……”
　　这件事如果深究，其实是非常尴尬的。
　　在玛丽安摔倒的时候，玛格莉塔其实是有足够力量把她拉住的，然而出乎少女意料的是，她轻盈的身体却在这个时候产生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她太轻了，尽管双树之种让她拥有了完全不像是这个体型的女孩该有的力量，但别人如果要把她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绊倒，或者提起来扔出去，那也只需要付出对一个娇小的女孩这么做时所需的力量。
　　所以在那个情况下，玛格莉塔也被绊倒了，甚至还因为摔倒的伤害触发了一次「群鸦之母」。虽然因为环境昏暗而切玛格莉塔反应很快所以应该无人注意到，但也因为匆忙的现身让自己的脸出现在了不妙的地方……
　　总而言之在建议滑轮鞋的改进者增加更好的安全保险机制之后，玛丽安和玛格莉塔离开了那个船舱。
　　但是，即使不刻意去回忆，珍珠串滑过脸颊时的感觉，还有感受到的柔软的热度，即使现在好像还残留在自己的肌肤上。
　　“如果说道歉，明明我这边才是怎么道歉都不够……”
　　“玛格莉塔小姐没有错啦……”
　　“那么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吧，不然我们一直这么道歉的话，感觉很奇怪呀。”
　　“好、好的……”
　　等到这个问题终于在两人之间达成共识，玛格莉塔和玛丽安已经来到了预定中最后一个船舱。在这里展示的，是根据气动邮政管道的原理发明的载人快速运输管道。在这艘船上看到的东西中，这可以说是最让少女感兴趣的了，将人像是邮政管道中的信筒一样快速地移动，无论是在水平面上还是垂直的方向上——
　　“最大载员两人吗……”
　　但因为船舱的高度限制，在这里展示的只有平行移动的部分，这里的负责人站在铺设于地面的金属管道前，欢迎宾客亲身来体验。
　　“没错，两位小姐。最大载员两人”
　　负责人指了指身边仿佛放大的子弹形状的乘坐舱，自信地说着。
　　“如果一次只能载员一人，实用性就太差了。实际上，更具管道的大小和为其配备的高压气体喷射阀的出力的增加，未来甚至可能能够一次性运载十余人！这比马车快得多，也比蒸汽机车的运载量大得多，这会为我们揭示未来交通的新形式！”
　　——以及因为宴会场上的人大多是两人一起，而这个公众场合之中的私密幽暗的环境很受一些人的青睐对吧。
　　看着刚刚从一个乘坐舱里出来的一堆男女脖子上的吻痕，玛格莉塔撇了撇嘴，看向了玛丽安。
　　“玛丽安小姐愿意和我一起尝试一下这未来交通的新形式吗？”
　　“当然，十分乐意！”
　　“那么，两位女士，请进到乘坐舱里……”
　　金属制的乘坐舱内部铺满了软垫，在仿佛子弹头的方向有换气口，整理了一下衣着，玛格莉塔躺了进去，接着是有些紧张的玛丽安。
　　虽然说最大载员两人，但实际上这里面的空间并不宽敞如果没有一人是像玛格莉塔这样的娇小体型，恐怕会拥挤得没有任何多余的空隙。
　　“那么，两位女士，请享受新时代的交通吧！”
　　而随着乘坐舱的门被合拢，锁上。乘坐舱顶端的乙太灯则亮起，照亮了舱室和有些紧张和局促的玛丽安。被滚动着推入管道之中，玛丽安也没有办法在撑着手，她的身体轻轻坠下，压住了玛格莉塔，然后又因为体势的反转变成了玛格莉塔在她的身上。
　　“呀！玛格莉塔小姐，你的腿……”
　　“啊，抱、抱歉、不过玛丽安小姐，你的腿也……”
　　“十分抱歉！”
　　各种各样的地方都碰到了一起，这也是没有办法的。隔着两层钢铁，玛格莉塔还听得到外面工作人员缺乏紧张感的声音：
　　“因为现在还是实验机型，空间实在是不宽裕，太挤也是在所难免的。那么，两位请把脚踩在底部，踩好了吗？”
　　不用他说玛格莉塔也明白，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启动的时候成员的脚和底部进行碰撞而造成风险，所以她蠕动着，让自己往下面移动了一段距离，但这样，她的脸刚好埋在玛丽安的领口的下面——
　　略微有些呼吸不畅。
　　“好！好的！我们踩好了！”
　　“那么，直线管道和曲线管道，两段式体验的第一段开始了！”
　　在玛丽安站稳并且紧张地开口后，管道外的工作人员拉开了开关。
　　就在玛格莉塔好奇地思考这乘坐舱地步到底是什么样的构造的时候，一股强劲的冲击就带着她们飞了出去。
　　“咿呀——！！！！”
　　连带着玛丽安惊慌的尖叫。
　　提莉哥黛拉家的淑女显然没有什么机会体验这种被弹射出去的速度感，但玛格莉塔却对此很熟悉，这不就是借助弹簧靴飞驰的感觉吗？
　　前后不到十秒，就好像撞上了一个充满弹力的东西，速度迅速地减少，并且中止。玛格莉塔和玛丽安则是撞上了位于顶部的柔软材料，减震的效果非常好。另一个声音在乘坐舱门外响起。
　　“第一阶段抵达，两位女士，感觉怎么样，你们在不到十秒的时间里穿过了整个船舱哦。”
　　“好、好快……”
　　“然后接下来，你们还会穿过船上的走廊，在几分钟里到达船另一段的另一个船舱哦，请重新把脚踩在底座上，好了吗？”
　　“好、好了……”
　　“那么3、2、1……走！”
　　管道再一次震动了起来。澎湃的力量从脚底推动着乘坐舱飞驰而去。
　　第二次体验，玛丽安显然平静了很多，只在乘坐舱通过几个弯道而更强地颤抖时紧张地呼喊，在暖色的乙太灯光下,她的表情实在是很可爱。
　　“这个，真的好厉害。”
　　“嗯，我果然没有感觉错，这恐怕是这艘游轮上展出的最有划时代意义的发明了，不过，这个毕竟是初期型号，问题还有很多。”
　　“诶？明明已经这么厉害了！”
　　“玛丽安小姐不太了解这边所以也没办法啦，最大的隐患是，这个的动力好像来自从后方不断注入高压空气，那么，如果管道的密封性出现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乘坐舱忽然剧烈的抖动了一下，在外壳之外，充当着路径的管道忽然发出了一声极端不详的崩裂声，然后——
　　哧——
　　在尖锐的气流声中，乘坐舱停下了。


　　
　　0w0
　　

    





第1001节 EP.125 触碰其身

　　“……就会像这样，失去动力……”
　　玛格莉塔嘴角抽搐地趴在玛丽安的身上，将突发状况发生前没能说出口的话说完。
　　“怎、怎么办，我们被困在里面了吗？”
　　比起在哪不详的撕裂和什么崩飞出去撞在船舱内的声音响起时因为受到惊吓紧紧地抱住了自己尖叫——好吧，也别责怪玛丽安了，正常人在一个未知的、命星不能靠自己逃脱的新玩意里遇到自己无法解决的意外，因为惊吓而尖叫是情有可原的。至少，这位少女尖叫后没有胡乱地行动，挣扎，而是还算冷静地询问着身为专业人士的自己。
　　作为一个没有受过特别的训练的普通人，这表现已经相当不错了。
　　“恐怕是这样。”
　　玛格莉塔闭上了眼睛。
　　在附近的一只小影鸦飞快地飞了过来，借助它的视野，玛格莉塔看清了现在的情况——这条管道铺设在游轮上少人的工作人员过道中，周围几乎没有人，管道的一个拐弯处的钢管焊接除了问题，焊口出现了裂缝，导致甚至崩飞了铁管的一块，而这被崩飞的碎片就嵌在了墙壁上。
　　而裂缝现在正在不断地喷出空气的急流，大概是她们的乘坐舱在闯过这个弯道后导致了弯道焊接的崩裂，因为空气泄露，这个乘坐舱就跑不动了。
　　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玛丽安小姐，没有受伤吧。有哪里痛吗？”
　　“没、没有……”
　　“那么就让我们等待工作人员过来吧，刚刚的动静会沿着管道传出很远，应该很快就会有人过来检查……哦，来得很快嘛。”
　　玛格莉塔抖了抖耳朵，听到了脚步声在靠近。而小影鸦也看到穿着工作人员衣服的人朝这里走来，他们的神色很凝重，尤其是看到管道上的裂口之后。
　　“发生什么事了，这是——”
　　“是工作人员吗？我们是试乘者，在通过这个弯道后，弯道因为不明原因裂开，我们失去了动力，被困在这里了。所幸我们没有受伤，也没有发生物品的损毁，空气还算良好。希望你们能够尽快把我们救出去——还是说我应该先希望你们有应对这种情况的预案？”
　　“你的冷静令人钦佩，女士，请放心，我们当然做了各种突发情况下的应急预案，我们会以两位的人身安全为最优先，尽快将两位救出来的。”
　　他们甚至真的有。
　　而且是以人身安全而不是保护展出的发明最优先。
　　……不得不说，如果不是从那个被闪电化作焦炭的教授残余的灵魂之中知道这个俱乐部的所有人都是那个邪神的信徒，玛格莉塔真的很难把这些人和邪教成员关联在一起。
　　在迅速地讨论过后，他们首先派人去船舱叫停了这个运输管道的试乘，与此同时，他们又告诉少女们，他们会试着将裂口封堵，然后再度启动管道让她们完成这趟试乘，这样比锯开整节管道把她们放出来花的时间更少也更安全。
　　对此玛格莉塔并没有什么意见，在从他们那里听到这样大概需要十多分钟后，在乘坐舱的乙太灯光下，少女朝玛丽安露出来一个有些无奈的笑。
　　“看来我们还要以这样待上十多分钟呀……”
　　“换了更清凉衣服副实在是明智之举。”
　　即使被困，这个乘坐舱的空气流通也并无问题，虽然不能说有完善的安全机制，但至少这个乘坐舱中遇到在等待救援的时间不会有太多问题……不，如果是救援时间很长的话，生理问题会极其麻烦，而且如果只有一个人在这样狭小封闭的空间里也会很——
　　“嗯？”
　　“啊唉？为什么乙太灯——呀！！！”
　　“两位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管道中传来的尖叫让管道外面的工作人员紧张了起来，不过片刻后，那个冷静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请不用担心，只是乙太灯熄灭了而已，但是没有感觉乙太的泄露，可能只是开关阀在冲击中被关上了。”
　　乙太灯是结构极其单纯的器械，只需要决定发光颜色的秘银合金的灯丝，防止乙太泄露的透光灯罩，提供乙太的装置，再加上简单的控制乙太开关的部分就行了。
　　现在常见的乙太灯还附带在开启和关闭时迅速把乙太抽出和注入的机能，但用在这个乘坐舱中的乙太灯大概是结构更简单、成本也更低的型号，所以会在开关阀因为意外关闭，堵住乙太流入灯罩后还亮一段时间，然后光亮变暗，并在数秒或者数十秒里熄灭。
　　“只是乙太灯因为冲击关上了吗……重心放在减震和通过弯道时的移动性，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没来得及做好。但请不用担心，这不会造成危险。”
　　“希望你们在设计可以实用的新型号时能够想到狭窄、封闭与黑暗三个要素在一起时对人精神的影响。”
　　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视野并未被无光的黑暗影响的少女，轻轻地握住了玛丽安的手。
　　乘坐舱黑下来的一瞬间，在尖叫之后，玛丽安的呼吸变得非常不安定，胸口因为恐惧而剧烈起伏，并且伴有冷汗，瞳孔收缩和强烈的战栗——这都是极度恐惧的典型表现。
　　“玛丽安小姐，你在害怕吗？”
　　玛格莉塔压低了声音。这是为了维护淑女的面子，不让外面的人听闻。
　　“嗯、嗯……”
　　“没关系的，黑暗就只是黑暗而已，不要害怕，这里没有可怕的人贩子。”
　　玛丽安害怕黑暗的理由，在那个闹鬼的歌剧院时，玛格莉塔已经知道了。夏前月位于古斯塔弗街666号的遭遇在心中留下的创伤，是并没有那么容易消失的。
　　“我知道，我知道的，因为有玛格莉塔小姐在身边，我才能……才能冷静……”
　　手掌紧握，眼前一片黑暗，虽然知道身上的女孩大概看不到，但是玛丽安还是奴隶挤出一个笑容。
　　“因为有我在？”
　　玛格莉塔歪了歪头。
　　“莫非，这会让玛丽安小姐想起我把玛丽安小姐带出那栋宅邸的事吗？”
　　“……虽然也有这样的原因啦，但是，更重要的是，玛格莉塔小姐在触碰我。”
　　“触碰？”
　　“嗯。”
　　交握的双手变为十指相扣，玛丽安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心跳，努力地、努力地平复着呼吸：
　　“就像玛格莉塔小姐说的一样，黑暗就只是黑暗而已，我的确害怕黑暗，但是我害怕的不完全……不完全是黑暗本身……”
　　黑暗本身是宁静的，黑暗带来的恐怖往往是因为黑暗里潜伏的什么，或者，缺失的什么，而对于玛丽安来说，那就是名为孤独和无助的寒冷。
　　“我害怕的是在黑暗里呼喊却没有人回应，伸出手去触摸却感受不到温度，这才是……我最害怕的事物，所以，有玛格莉塔小姐陪着我，能够感受到玛格莉塔小姐的存在，我、我就可以不害怕……”
　　——玛丽安小姐在逞强。
　　这显而易见，即使她再怎么像是要催眠自己般地说“我不害怕。”但身体的反应是不会骗人的，玛丽安的心跳频率和颤抖并未停下，甚至她竭力控制的呼吸也在短暂地平静后越来越混乱。
　　这也是当然的，就好像如今让玛格莉塔去面对自己的外公她依旧会紧张，会不敢直视老人的眼睛，深深刻在心底的恐惧即使能够被勇气超越，也没有那么容易褪去影响。
　　“……我还能帮玛丽安小姐什么吗？”
　　“玛格莉塔小姐？不，你在我的身边就已经是最大的帮助，我……”
　　“但是，应该还能更加帮上忙才对。”
　　——不要去揭穿她的勇气。
　　——那是少女自己努力挣脱恐惧深渊的努力。
　　玛格莉塔想了想，把玛丽安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嘴边，她知道玛丽安看不见，人类的眼睛无法在没有任何光的地方看清事物，所以她让那掌心触碰自己的嘴唇，用这种方式传达笑颜。
　　“我想帮助玛丽安小姐摆脱噩梦与恐惧，如果是有什么可以做的，那么……”
　　“两位小姐，我们马上就要开工了。焊接时的噪音可能会有些大，如果在这途中感到什么异样的话，请用力敲击……”
　　“这个乘坐舱到处都是软垫，比起敲，还是期待我们的嗓音比焊接的声音更大比较有建设性。”
　　“……说得也是，我们的确需要更多地考量安全设计……”
　　通过小影鸦，玛格莉塔看到外面的技术人员开始哐当哐当地敲铁片，把薄铁板敲成可以覆盖裂口的弧度，并把烧焊器与焊料准备好。女孩想了想，蠕动了一下身体，把脸凑近玛丽安的耳边，悄声地说道：
　　“等一下开始焊接时动静会很大，我们无论在里面做什么都不会有人注意到，所以……如果我能做些什么帮助玛丽安小姐摆脱恐惧，请不要客气。”
　　——但勇敢之人理应得到帮助。
　　耳畔传来的呼吸，是那么甜蜜。
　　就像恶魔的低语，动摇勇气。
　　玛丽安的心跳剧烈地加快了。
　　她想要说服自己坚持下去，因为她已经不能折磨撒娇了，可是，当甜美的诱惑被更加甘美“帮助自己摆脱恐惧”的糖衣包覆，与脑海之中“自己不能一直怀抱着恐惧而活”的信念与“总有一天玛格莉塔小姐会回到她的祖国，再也无法相见”的必然未来，交织成了“只是在今晚的话……”
　　一旦将欲望冠以正当的名义，理性也好坚持也好，就会轻易地屈服，当意识到自己现在真正想要做些什么之后：
　　“那、那样的话……”
　　如果在这里错过的话，或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吧。
　　如果是这一生一次的任性的话，可以被原谅吧？
　　“那么，玛格莉塔小姐……我想……触碰你。”
　　喘息着，玛丽安将自己的「欲望」吐露。
　　“也想要玛格莉塔小姐触碰我，这样，我一定可以鼓起勇气……好吗？”
　　“嗯！如果这能帮上玛丽安小姐的忙的话。”
　　作为回应的，是一点迟疑也没有的清澈的声音。
　　衣料的摩挲声在乘坐舱里悄悄地响起，而后——
　　“开始焊接！”
　　管道裂隙的修补工作开始了。
　　………………………………………………………………………………………………………………
　　………………………………………………………………………………………………………………
　　“修补完成了，两位小姐，马上你们就能出来了。”
　　“是吗，这颗真是令人感到高兴。”
　　“真的非常抱歉，艾迪教授就在管道的尽头等待你们，让两位卷入了这样的事故。”
　　等到一段时间后，管道的裂隙总算被封好，在与管道外的技术人员交谈之后，乘坐舱重新被推动。
　　这一次，少女们没有再遇到危险。在这段期间，在弥漫着蜜糖香气的乘坐舱里尽量整理好了衣服，黑暗也被这甜美的气息染得温柔。
　　“还会害怕吗？玛丽安小姐。”
　　“……嗯，已经，不会再害怕了。”
　　少女的轻语如释重负，而黑暗中的呼吸还残余有热度。
　　“虽然已经不会害怕，但是……我可以更加任性吗？”
　　“玛丽安小姐？”
　　“请让我……更任性一些……”
　　乘坐舱停下来了。
　　在管道的终点，离开这趟意外之旅的少女们又见到了艾迪，这位俱乐部的组织者在意外发生后的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他代表俱乐部对玛格莉塔喝玛丽安郑重地道歉，并且表示希望给予受到惊吓的赔偿。
　　但玛格莉塔喝玛丽安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嗯，也有尽可能别和这个邪教头子有太多接触的目的在里面，总之花了不少时间，玛丽安和玛格莉塔才总算是谢绝了他的赔偿，重新来到了游轮的甲板上。
　　“啊，都这个时候了吗……”
　　船只正在靠岸。
　　摸出怀表，这个时候玛格莉塔才发现，已经到3时了。这个时候完全已经是深夜，为了让不打算通宵的客人下船回家和让服务人员轮班，「寒鸦号」正在靠岸，重新搭起了栈桥。
　　很快，游轮上的客人们就开始通过栈桥离开，回到河滩与街道上，这其中当然也少不了各种上流人士的寒暄和交谈，因此这个过程也会花不少的时间。
　　“宴会，这样算是过去一半了呢。”
　　随着客人的离开，宴会的气氛开始淡薄，但少女之间的空气仍旧温热。
　　“玛丽安小姐要回去吗？”
　　“没关系的，今天我可以不回家，有康妮姐保证呢。”
　　金发的少女有些羞涩——但不再紧张地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在衣领的遮挡下，那些勇气的痕迹还带着热度，让她完全不觉得深夜的河风带有凉意——
　　“所以，我还能继续和玛格莉塔小姐在游轮上参加宴会，还能继续……从玛格莉塔小姐那里，得到勇气……呼，所以……玛格莉塔小姐……那个……可以吗？”
　　“这是我的荣幸。”
　　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微笑着点了点头。
　　——触碰能让人安心，给予人勇气。
　　如果是为了帮助玛丽安战胜恐怖的记忆，这种程度的帮助她无论多少都可以做。而且……
　　看着在客人下船的同时作为换班的工作人员登上船只的人们，看着他们眼里那并不应该出现在普通的宴会服务人员的眼里的机警与敏锐。
　　机构的行动开始了，而她的任务，就是在这次行动之中，保护好作为关键人物的玛丽安，既然如此，远离康妮会发生骚乱的游轮上层也是可选项之一。
　　那么……
　　“那么，让我们去一个不会被打扰的地方吧。”
　　玛格莉塔搂着玛丽安的腰，朝着甲板的下方走去。


　　
　　两条分割线内的部分，因为大家都懂的原因，现在写出来风险太大了
　　所以那部分晚点会放在书群里，感兴趣的自取0w0
　　

    





第1002节 EP.126 「无面人间」

　　夜晚3时25分。
　　「寒鸦号」的驾驶舱里，打着哈欠的驾驶员和领航员把钥匙交接给换班的同事，结果他们递过来的一瓶朗姆酒离开了驾驶室。
　　从熟悉、但又陌生的两人手中接过钥匙的换班人员对着他们摆了摆手，来到了船舵前，拉动拉杆，让游轮响起再度启航的笛音，然后，他们对视了一眼，将目光放在了河流上游一处今晚会格外安静的水域。
　　“预计要多久能到？”
　　“大约四十分钟之后，要维持游轮该有的速度，不能让那些邪教徒发现异常。”
　　“没问题。”
　　汽笛声中，正在指挥着搬运工们把宴会上所需的酒的补充搬上船的男人抬起头，摆了摆手，让他们加快速度。
　　“你说，他们搬那么多生命之水是干什么，那个数量兑五倍的水都能灌翻一百个男人。”
　　等到搬运完毕，费用结清，站在河滩上看着栈桥被收起来的搬运工头子一边用手指沾上汗水，一边把这笔还算丰厚的收入分给自己的手下，一边得意地说着：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这些贵族有一种玩法是把酒灌满游泳池，然后再倒水进去游泳，要是有哪个贵族小姐游着游着醉倒了，而没醉的先生把她救上去……再之后……嘿嘿。”
　　“嘶……原来还能这么玩，还是工头见识多啊，该死，这帮贵族真是太浪费了。”
　　“那、那些充气的东西又是什么？看起来是橡胶的，莫非是救生圈？”
　　“废话，要是真的醉到溺水了还怎么继续后面的事，肯定都要有救生圈啊。”
　　“等我们有钱了，也要这么玩！”
　　远离了搬运工的豪言壮语，离岸的游轮上，这些箱子被迅速地分成了两批。一批被送到了各个宴会厅，在酒吧的吧台下，搬运工和调酒师默契地互换了眼神，把那来自极北群山的生命之水加入了酒柜。另一部分则在船只的侧面，一部分工作人员训练有素地打开箱子，准备好了充气泵，他们举起荧光的小旗，向不远处的一艘船表示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们就像是暗流渗入这艘船，而更多原本就在船上，并不在换班之列的工作人员在完成自己手上的工作后，也成为了这暗流的一员。
　　“你去休息一下吧，这里交给我。”
　　“喔哦，多谢了。那我去歇会……”
　　“感觉蒙里先生去休息后一直没回来啊，不好意思，可以去叫一下他吗？”
　　“嗯，那这里就先交给你了。”
　　很快，举旗的人们就迎来了他们第一批“客人”，他们把充好气的橡胶汽筏用绳子吊着放下水，又把数名“客人”运了上去，由两人划着，驶向另一艘床。
　　谁也没有注意到，隐秘的蛇已经缠上了河面的寒鸦。
　　宾客的人数减少了许多的游轮中，宴会的气氛有所减弱。不过随着更多的酒和食物和以“结束就去床上”的，很有瓦卢瓦王国上流社交特色娱乐的活动展开，游轮里的空气反而变得比之前更加热烈和迷醉了。
　　“到处都弥漫着金钱的气味。看起来现在当个发明家，要的还不止是天才般的头脑，还要有能说会道的舌头以及过人的酒量。”
　　“可惜大多数人的酒量都不怎么样。”
　　“没什么可惜的，这是好事。”
　　“确实，按照这个速度，再过二十分钟我们就能把所有人都灌醉然后打包送走，那位执行小队队长提供的生命之水战术实在是很好用，本来后半夜的宴会喝酒就会比较放肆，就算醉到所有客人都回到船舱休息，也不会有任何人怀疑，因为没喝醉的都是我们的人。”
　　“也可以说是「无面人间」的力量实在是太可怕了。”
　　坐在酒吧的吧台前，喝着冰水，康妮·李偎依在威比特身上，两位执行官融入这享乐的浮华空气，目光从一个又一个人脸上扫过。
　　除了两位执行官，早就陷入了迷醉的客人们谁也没有注意到搀扶着醉倒的绅士淑女离开的工作人员们那过于专业的手法，坐在吧台前的客人们，也同样没谁注意到，他们所喝的每一杯酒，都被加入了特别的调料。
　　「无面人间」
　　机构为了这次行动启用的，安全等级为「灾难」的遗物——这是极少数在可以同时用遗物和收容物称呼的，机构所收容的神秘物品之中，把「遗物」这个词写在资料上的神秘物品，经由其力量，人可以将自己或者其他人的“脸”剥离，然后像是戴面具一样戴在自己或者其他人的脸上，这么做之后，戴上脸之面具的人会获得作为面具的脸的主人的一切——外貌，身份、性格、知识、记忆、能力，并且保有自己的意识。这种力量极其强大，除了这件遗物本身或者戴面具者坦白，用任何其他方法都无法检测出来。
　　而相应的，失去了脸的人会变成无面人，失去行动能力和自己的意识，如果他的脸回来了，就会恢复正常，而如果他被戴上一张其他的脸，他就会成为那张脸所代表的人。利用这份力量，帕列斯的莫比乌斯机构可以在需要的时候将大量的自己人取代无关民众送入某些场合进行行动，用以尽可能减少行动中市民造成的阻碍和无谓的伤亡。
　　就像这次，负责「寒鸦号」上宴会的人员超过百分之七十遭到了机构的掉包，他们失去脸的身体被堆放在机构的支部之中，就如同木偶一样僵硬，等待着自己的脸的回归，而带着这些工作人员的脸的机构执行人员们就在行动开始前做好了降低损害所需的全部准备，并且通过在所有酒里加入烈酒，开始有序地将游轮上的非自己人转移。
　　很快，这艘船上除了敌人，就只有机构的人了。
　　“要是当初收容时这件遗物没有损毁就好了。我们甚至可以借助这件收容物的力量进行长期的内部潜伏，把巫术会也一口气解决。”
　　“这话你对六百八十年前的机构成员说去。但是，也幸亏这玩意损毁后的代价，让我不用担心我是不是还是我——或者只是有人带着我的脸。”
　　两位执行官看着宴会厅里俱乐部的成员和客人在不断减少，而这艘船上的人们显然完全没感觉到异常，就连艾迪走过这个宴会厅看到有人醉倒被抗走，也只是苦笑了一下。没有怀疑。
　　这个宴会的主要目的毕竟是为俱乐部成员的发明拉投资，各个发明的展览和试用到这个时候已经差不多结束，已经初步谈妥的投资和生意的人们在举杯预祝合作顺利，还没有达成目标的人也离开了展示的场合，聚集在了还在努力地表现能力和诚意——具体而言，能力就是描绘的前景，诚意则是酒桌上下肚的美酒，牌局上送出去的筹码。
　　不时就有人输光或者谈妥，于是加入豪饮的队伍，也不时就有人从酒桌和吧台上滚到地板上，然后被工作人员搀扶着离开。
　　这时，一个服务员走了过来，托盘里装着空了的酒杯，他来到两人的身边，低声说到：
　　“我听到一个俱乐部的成员说，艾迪在召集俱乐部的成员，要对运输管道发生的重大安全事故进行反省会。在上层的红宝石船舱。”
　　说完，他重新在托盘中拿起了两杯额外添加了生命之水的酒，转身离开了。
　　“我就知道没有这么容易。”
　　“等到这个时候开反省会……”
　　威比特摇了摇头，有些不明白用意。
　　但无论如何，等到开完反省会，这些人再回到船舱里的时候，估计怎么都可以发现不对劲了，而且，也有打着反省会的幌子，邪教徒进行高层会议的可能——在做出这样的判断后，威比特和康妮·李对视了一眼，站了起来。
　　“我们去处理，你们加快进度。”
　　“是。”
　　再完善的计划也没法避免意外的的发生，两位执行官对此十分了解。两人离开位于中层的宴会厅，船舱的通道上没有任何看守，遇到俱乐部的人，也只是被提醒红宝石厅正在进行俱乐部的反省会，无关人员请不要靠近这样的话。
　　他们来到了宴会还没开始时他们和两位少女去过的顶层平台上，现在这里没有任何人。
　　一层天花板下，就是船舱的最高层。轻手轻脚摸上来后，康妮·李拿出「童话书」，让童话的段落具现为一面可以透视地板的镜子，一直黑色的小鸟停在了她的肩膀上，没一会儿就找到了聚集着十余人的大厅，找到了作为最警惕的目标、但现在对她们的窥视毫无觉察的艾迪。
　　移动到那正上方，康妮·李和威比特开始监视下方的情况。
　　虽然说是反省会，但这并没有官僚主义和形式主义的陋习，俱乐部的高层聚集在一起，叫上来出问题的项目的负责人了解情况和问题发生的原因，又叫上来一个年轻人——听起来这个年轻人就是在那个管道项目中负责出问题的那段管道的焊接的人，在对他进行了教训和处罚之后，艾迪让他离开了：
　　“……好了，各位，也别对我们的年轻人太严厉了。出现错误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懂得反省错误，并在下一次再度犯错。让他去休息吧，我相信以后他会在这样的事上更小心的。”
　　在青年离开后，几分钟之后，这个男人有些疲倦地揉了揉额头，提起了另外的话题。
　　“好了，既然都聚集到一起了，就让我们讨论一个更重要些的议题吧，我们的同伴，在伟大真理之路上携手同行的挚友，尼德教授今天没有出现在这里，而我也没有收到他不能来参与的消息，而我收到消息，说是帕列斯工业大学有危险的邪教团体出现——有人知道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
　　“……”
　　红宝石厅的顶端，透过镜子看到并听到他们的话的两位执行官的表情，在这一刻变得微妙了起来。
　　而通过小影鸦看和听到这件事的玛格莉塔也陷入了深深的无语之中。
　　什么叫“帕列斯工业大学有危险的邪教团体出现——有人知道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啊，这个所谓的危险邪教团体就是你们啊喂！
　　不得不说这个邪教团体实在是有够……让人哭笑不得。
　　他们好像真的完全不觉得自己是个邪教，是会被警察和治安人员严密盯梢，暴露后会被抓捕的组织——但话又说回来，根据那位被闪电化作焦炭的教授的记忆来看，虽然有他这个在莫比乌斯机构内部的保护伞提供帮助的缘故，但这个俱乐部能光明正大地发展好几年，也确实是因为他们没做过任何邪教风格的事，无论是谋划阴谋、绑架市民还是做邪恶的实验。
　　反倒是他们曾经组织过募捐，为了让贫穷的孩子也能接受教育。玛格莉塔在看到这份资料时，内心真的是充斥着“是不是搞错了”这样的疑惑。
　　但他们毕竟是邪教徒，哪怕他们从来没做像是邪教的事，那隐藏在他们脑海中的邪神教义和神秘力量也是十足的危险。
　　“……玛格莉塔小姐？”
　　“啊，抱歉，玛丽安小姐，我有点走神了。”
　　——啊，这可不行，明明露娜大人让我专心一些的。
　　轻轻摇了摇头，和玛丽安待在无人的甲板底部一个放置检修工具船舱的玛格莉塔，重新把注意力放在湿漉漉（指汗水）、黏糊糊（指被打湿的衣服）的，通过亲密的接触帮助玛丽安抵抗在黑暗中的恐惧的事上。
　　她把脸埋在玛丽安的怀里，感受着现在身上一点也
　　但这个时候，在船舱外的过道顶端，一只小影鸦又将视野分享了过来。玛格莉塔闭上眼睛，看到一个人正沿着通道朝着她们所在的船舱的方向……不，是更深处走去。
　　“……那群混蛋……那群该死的家伙……”
　　他的口中吐露着咒骂，玛格莉塔看了两眼，认出他就是在反省会上，作为她们遭遇的管道事故的责任人受到了责罚的人。
　　他来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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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3节 EP.127 意外的降临

　　之所以玛格莉塔带玛丽安来这里，除了在机构行动起来后这分布着船只关键的机械构造的最下层甲板没有什么人会打扰之外，也有到这里警戒意外事态的目的。
　　至少在这次行动中，玛格莉塔没看到机构有动用可以让一艘船在发生意外时可以保证不沉的收容物，而一旦上方发生战斗，为了不让船沉双方肯定也会避免攻击这里，作为保护玛丽安的保险也很不错。
　　本来有另外两个机构成员负责这里的，但知道上面缺人手的玛格莉塔让他们去帮忙，自己接过了他们的工作，在这之后，这里根本不会有人来，在这样的情况下——
　　这个大概完全没受阻拦也没注意到这艘「寒鸦号」上发生着什么的男人低沉的怒吼显然表明他精神状态非常不稳定，这声音在通道之中回荡，也传入了玛格莉塔她们所在的船舱。
　　“根本不是我的错！根本不是！我的焊接没有出任何问题，高尔、文森特、艾博……要不是这几个家伙想要贪下一部分经费买了更加便宜的铁管——该死、该死、该死！”
　　“我的评价！我的内部点数！我这一整年来努力的申请！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那情热的气氛也随之被冲散，因为这一声声怨恨的绝叫，玛丽安不安地握住了玛格莉塔的手。
　　“玛格莉塔小姐，这是……”
　　“嘘……”
　　伸出一根手指按在玛丽安的嘴唇上，玛格莉塔阻止了少女的开口，玛格莉塔通过影鸦的视野看着这个男人对着船舱的墙壁一阵拳打脚踢，似乎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宣泄愤恨。
　　——以刚才听到的话，那场事故并不是他的过错，却因为某些原因成为了替罪羊吗？
　　玛格莉塔事不关己地想着。
　　她并不打算对这件事做些什么，至少现在不打算。那不是她的任务，她和玛丽安只要等这个男人发泄完离开就行了，反正，今晚过后，这个俱乐部的成员肯定不用考虑什么评价，内部点数和申请这类组织内部的事情了……
　　但就在这样的想法滑过少女脑海的一瞬间，一股战栗感忽然从身体的深处升起。
　　“……？！”
　　一顿发泄并未让男人冷静下来一些，他靠在墙壁上，把自己的双手锤得通红。恶毒的低语不断从他的口中吐出，那些残忍的包覆让玛格莉塔不由得感慨人在愤怒时能做出多么可怕的事。
　　“我不能再让他们这么对我了，我不能再任由他们欺负，咯咯……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呵呵……嘿嘿……啊，没错，只要能让他们去死，不管什么我都可以做！”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那话语之中也带有了不详的气息，原本稳定的脚步忽然变得虚浮，就像是身体的力气突然消失或是……被献给了什么。
　　青年沉默了，而那沉默的姿态……显得尤为诡异。
　　隔着影鸦的视野，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没有再犹豫下去，玛格莉塔对着玛丽安摇了摇头，让她跟紧自己，准备立刻介入并且通知两位执行官。
　　而后——
　　就在玛格莉塔推开船舱门，准备喝止男人不要更加深入这艘船的引擎位置的时候，青年抬起的头，正好与女孩视线相交。
　　在那瞳孔之中，深紫色的火焰，狰狞地燃烧——
　　“哎呀，身上飘荡着堕落气息的两位女士，在这里做什么呢？”
　　——在笑。
　　这个男人片刻之前的怨恨、愤怒、还有那失魂落魄的恍惚都消失在了那张很普通的脸上。但那双眼睛、那双在瞳孔深处燃烧着深紫色火焰的眼睛充斥着一股诱人的气息，就好像在诱惑着这双眼里注视的一切，堕入无尽的深渊——
　　“你是什么人？！”
　　——危险。
　　无需理性的提醒，玛格莉塔把玛丽安拦在身后，一点一点离开了船舱，站在了他面前大约五米的位置，握住了手上的银花。
　　——危险！
　　女孩立刻进入了战斗状态，看着这样的她，还有她身后紧张起来，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少女，这位明显变了个人的青年优雅地躬身，向着两人行了一礼，就像是一位体面的绅士。
　　“在淑女面前没有告知姓名可真是失礼，我的名字是茵普罗波斯，这位小姐……看起来你认识我，是吗？”
　　——危险！！
　　紧握着手上的圣银，玛格莉塔的内心就好像有一万台蒸汽机在轰鸣。
　　她无法理解，难以理解，可事实就出现在了眼前，就像是看到不认识的角色走上了舞台的歌剧演员。
　　“为什么，你——你是——”
　　茵普罗波斯「Improbus」，这是个古代语词汇。不诚实、放浪、不像话的、蛮横肆意等负面的词汇都是其含义之一，但是作为其词源，它代表着一种更加宽泛性的形容、一种可怕的力量、一位——恶魔的君王！
　　恶魔的君王茵普罗波斯！他……不，祂就是「堕落」本身，这个词比起后世研究恶魔学的人想当然地给他赋予的「堕落宰相」的称号，更令人恐惧！
　　在西西里岛上，玛格莉塔获得了关于恶魔君王的知识，知道这位于恶魔顶点的恐怖存在的降临反而非常容易，但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遭遇恶魔君王居然是在这样的场合之中。
　　“……玛丽安小姐，请听我的指示，接下去……”
　　另一种汗水沿着玛格莉塔的脸颊滑落，而接着她又露出了错愕的表情，低头看向被她抓住的圣银花朵。
　　在她手掌的内侧，圣银流动着，写下了一句话语：
　　「如非紧急，请不要使用我」
　　“？！”
　　玛格莉塔差点就要惊叫起来了。瑟莱忒前所未有的反应令她感觉脑海之中一片空白。
　　但是，对搭档的信任还是让女孩迅速冷静下来，并在自己直觉的引导下对这样的反应做出了猜测——
　　这至今为止陪自己闯过多种险地的圣银不可能对自己不利。
　　不是不能使用，而是由瑟莱忒表示不要使用自己。
　　眼前的敌人是恶魔的君王，虽然按照机构的资料，只是一部分的力量和一部分的意识降临在这个男人身上……但那也是恶魔君王。
　　也就是说……如果瑟莱忒小姐被恶魔君王发现正体会带来某种危险？这种危险甚至比直接面对祂们的降临体还要大？
　　所以瑟莱忒小姐完全不希望自己被动用，哪怕这会让她们商量好的保护措施无法使用也一样？
　　——恐怕，这就是正确答案。
　　玛格莉塔的手慢慢从银花上挪开了，她看到银色花瓣上浮现出露娜的脸，这位公主的表情满是疑惑，因为自己没有动用约定好的安保措施，但玛格莉塔现在没空向这位公主解释了。她紧紧地盯着眼前的恶魔君王，从裙摆下抽出了另一把枪——
　　这是按照计划在机构接管这艘船后从机构成员那里拿到的，纳甘之龙。
　　虽然迄今为止都是在瑟莱忒小姐的帮助下一路战斗过来的，但也不是说如果无法动用它，玛格莉塔就不能战斗。
　　更何况，她还有可靠的援助——
　　游轮的最上层，黑色的群鸦忽然从各个方向聚集了过来。在康妮·李和威比特眼前的地面上，排成了一个个字母，组成单词。
　　「恶魔君王」
　　「堕落」
　　「降临」
　　「最下层船舱」
　　这是玛格莉塔和她们约定好的交流方式——这些影鸦的存在让其他人向玛格莉塔传递信息变得非常容易，但反过来，玛格莉塔要向其他人传递信息就比较麻烦了。
　　所幸，这些小黑鸟的数量很多，也很聪明，它们很快就学会了怎么和同伴一起排成相应的字符来传达母亲的想法。
　　而看到这些字符的两位执行官，脸上满是震惊的神色以至于康妮·李都想对着这些小黑鸟问玛格莉塔是不是在开玩笑——但这当然不可能是。
　　“恶魔君王……虽然知道祂们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降临都没什么奇怪的，但这个时机也太不凑巧了。”
　　“这次行动的预案不包括这个，但值得庆幸的是，恶魔君王的降临体在刚刚降临时通常不强。玛格莉塔小姐应该可以应付……”
　　康妮·李咬着指甲，看向下面还在进行会议的俱乐部的高层们。
　　真是糟透了。
　　“再不强也是恶魔君王，而且「堕落宰相」是恶魔君王里也非常神秘的一位，机构对其了解也不多，只知道祂执掌的领域偏向精神方面。玛格莉塔小姐还是会需要援助，但一般的机构成员的话……”
　　“反而有可能拖后腿，我知道，我的其他队员并不在船上，该死，他们应该在预定地点和支援船只上，短时间里过不来。所以——在去支援玛格莉塔小姐之前，我们必须先把这些邪教的成员解决掉。”
　　短暂地商议后，两位执行官得出了现在她们可以立刻想到的，唯一的正解。
　　康妮·李翻开了「童话书」，将手指放在了其中一段文字上，集中灵性，让那些话语泛起湛蓝的微光。
　　接着，她手指一滑，将那段文字从书页上滑出，就在这个瞬间，一个人偶师操纵人偶的十字架出现在游轮的上方，从这朦胧的木质虚影上，十余根虚幻的线条垂下，透过地板，去触碰俱乐部高层成员的身体。
　　在接触到的一瞬间，下方会议室中的所有人身体都一僵，他们的交谈被打断，而康妮·李感觉到了，自己可以通过操弄着「人类控制器」，控制他们的行动。
　　但同时她也感觉到了自身灵性的快速消耗。
　　显现不同的力量和事物时，「童话书」所需的灵性是不同的，为了保证这种控制不出问题，康妮·李具现的是效果比较好的一段童话，但也因此，消耗较大。
　　“威比特先生！”
　　她们的战术是机构很常见的利用收容物的力量进行控制，并通过其他力量让需要抓捕的对象失去反抗能力的战术，而负责后者的自然是另一位执行官。
　　“给我二十秒。”
　　整备好武器的男人毫不犹豫地从平台的边缘一跃而下，掏出手铳一击击碎了这可容一个成年男人通过，也确实具有紧急逃生机能的舷窗抵达了红宝石厅中。到这里，他所说的二十秒才刚过去一半。
　　而在进入这红宝石厅的一瞬间，男人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位于红宝石厅中的艾迪。
　　“……十一、十二、十三……”
　　他沉静地读秒，没有丝毫抖动的枪口，火光迸发。
　　被「童话书」的力量控制的人们当然不会懂得躲避，他们的肩膀上出现了一个血洞，而从那洞中，墨绿色的魔药迅速弥漫，让他们的意识陷入沉睡，身体陷入麻痹。
　　刨去击碎舷窗的第一发常规子弹，威比特的转轮中剩余的五枚全都是特别加强过的麻痹子弹。一轮打空，他以飞快的速度重新上弹，转身，在剩下的数秒中把六发子弹精准地打入他们的身体。
　　“……二十。”
　　分秒不差，威比特抬起头，对着天花板做出了“清空”的手势，这样，康妮·李就能解除那消耗颇大的「童话书」的力量，然后……
　　就在威比特迅速思考着去支援玛格莉塔的事的时候，他忽然感受到头顶上响起了不妙的声响。。
　　来不及思考，他遵照自己的直觉猛地俯身侧滚，但这个时候，在他的头顶上，有红色软垫装饰的天花板发出了不妙的声音，猛地砸了下来！
　　坍塌在两秒内就结束了，滚滚烟尘之中，爬起身来的威比特看着沉重的原木和金属，意识到如果自己刚刚没有立刻从侧面翻滚，这倒塌砸下的天花板就会让他变成一滩不甚美观的血肉。
　　接着，男人警惕地环视四周，并且回答头上，似乎是躲过了天花板塌陷的康妮·李的询问。
　　“威比特，发生什么了？”
　　“我不知道，但天花板毫无预兆地塌陷了！控制还维持着吗？”
　　“都还维持着——”
　　两片倾斜的天花板在红宝石厅的两侧形成了三角形的空间，但船舱里的乙太灯都在墙边，那些灯光被倾斜的天花板所遮掩，夜色和烟尘让威比特难以确认情况，但至少。康妮·李的回答让他安心了一些。
　　可如果麻痹的俱乐部成员就在里面，康妮·李的回应说那些人都还在控制之中，那么——
　　威比特皱着眉，感到难以理解。
　　为什么天花板忽然塌陷了？
　　就在这个念头闪过时，烟尘之中一个人影猛地闪过。他踩踏着倾斜的天花板，向着船舱的顶端猛地飞跃，甚至连尘埃都在他的身后被带出一道箭矢般的尾迹，但他的脚步声又那么轻，轻到他踏步的动静几乎让威比特以为是瓦砾的松落，而直到康妮·李发出惊呼才扭过头，看到抽出铳刃的女士靠在游轮平台的围栏上，用这把武器与一根绅士手杖相碰撞。
　　“不可能！为什么你可以行动！我明明还没有——”
　　康妮·李的声音中带着难以遏制的惊讶，她设想过很多种情况，但眼前所发生的事，超越了她的所有设想——
　　眼前拿着拐杖攻击她的男人，在他的身上，还有一条无形的丝线连接着那控制器的虚影，然而——
　　僵持维持了数秒，那根拐杖猛地一转，敲在了康妮·李的手指上，指尖传来的剧痛让女士差点手一松，让武器被拐杖击落，但她没有将手松开，而是用力地一踢，从高跟鞋的鞋跟中抖出一把匕首般的刺刃，刺向男人的脖颈。
　　然而，倒映着月光的刀刃没能染上嫣红，男人向后一跃，在威比特和康妮·李之间，沉静地拿着手杖，做出一个格斗技的起手式。
　　这个男人的名字是艾迪。
　　明明中了一枚强效的麻痹子弹，甚至还被「童话书」具现的神秘能力控制着，这个男人，却像是毫不受影响地活动着，与康妮·李和威比特对峙着。
　　他眼眸的深处，燃烧着一抹狂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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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4节 EP.128 科学的力量「上」

　　“……”
　　将共享的视野中断，玛格莉塔举着黑色的手铳，沉默地面对着眼前的恶魔君王。
　　某种意义上，当一直被高度怀疑具备神秘力量的俱乐部领袖真的展露出了神秘的力量，反而有种悬着的石头落地的感觉。
　　而这块石头将名为不安的楔往女孩心中更深地扎了进去。
　　一个在意料之内的变数、一个意料之外的意外，造就了现在的情况。
　　尽快解决游轮上的邪教成员，然后来支援自己并通知船上其他的机构成员恶魔君王出现的事态，加紧他们行动与转移——康妮·李和威比特的计划并没有任何问题，同时面对邪教和能力不明的恶魔君王的降临体是愚蠢的行为。虽然最优解应该是用这些邪教成员去与恶魔君王狗咬狗，但无论哪边都不是容易操纵的对象，要是因此让他们混到一起就麻烦了。
　　而随着机构转移船上宾客和俱乐部的人员，导致游轮已经变得安静了许多，一旦结束会议，这些人一定会察觉到异常，与其等到那时让所有留下的执行人员和十余个疑似有神秘能力的俱乐部高层战斗，倒不如试着在他们注意到问题前把他们尽可能地一网打尽。
　　即使最后艾迪的确如预料一般拥有某种神秘的力量，那么也是两位执行官对上他一个人，以短时间构思的战术来说，已经可以说是最优解了，换玛格莉塔在那个立场，她也会这么做。
　　不过这样一来，虽然是可靠的支援，但看起来短时间是指望不上了。
　　“玛格莉塔小姐……”
　　少女的身后，玛丽安有些紧张。眼前的男人给人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而小小的骑士的吩咐在中途就中断，这似乎说明现在的情况是如此危险，连玛格莉塔都对给自己的指示充满犹豫。
　　船舱过道那昏暗的白色顶灯的光芒照在刚刚还在自己怀中的娇小身体，将那金发照得雪亮，她的面色紧张，可即使如此依然作为骑士站在前方。
　　这个时候，玛丽安的脑海之中忽然浮现出了那位占卜师的话：
　　——你当如这张牌面上的女王，身着华服而用珍珠与宝石妆点衣裳下的身躯，应不畏惧迫近眼前的危险，运用身体的魅力，但不要献媚，展现优雅、高贵以及魅力，一如女王一般，从而抵达‘结果’。
　　——不畏惧，迫近眼前的危险。
　　啊啊，是啊。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现在一定十分危险，可即使如此玛格莉塔小姐也正在保护我，我不能露出怯懦的表情，就算帮不上什么忙——
　　玛丽安深吸了一口气。
　　她回忆那张塔罗牌上女王的身姿，深吸了一口气。
　　“你是什么人？打算对玛格莉塔小姐和我做什么？！”
　　“……玛丽安小姐？！”
　　“哦，很显然这位小姐比你勇敢得多了，莫比乌斯的女士。”
　　在玛格莉塔的惊声里，眼中有紫色火焰燃烧的恶魔君王微微一笑，接着又耸了耸肩。
　　“相比之下你真是一副凝重的表情啊。”
　　“……玛丽安小姐，请不要和他交谈，这个男人……非常危险。”
　　对他的嘲弄完全无动于衷，玛格莉塔提醒着玛丽安，思考着接下去的战术：
　　她是第一次面对恶魔的君王，而且可以说是毫无准备，就算恶魔君王的降临体在刚刚降临的时候会因为只有那强大本体的一小部分力量，但即使如此也有被污染的风险，而且因为有玛丽安在，她的劣势也显而易见。
　　而且还有随着时间，恶魔君王不断给降临体注入更多力量的风险，但最为有效的超限战术并不能短时间里取得效果，不仅如此，采取这种迫使恶魔君王将更多的力量注入降临体以维系其存在，与世界的法制产生冲突最后遭到世界本身力量的抹杀的战术很容易对周围造成极大的破坏，这里是游轮的底部，距离引擎室非常近……
　　“哼，你们真是无聊。”
　　看到玛格莉塔彻底地贯彻沉默而玛丽安也在听到她这么说后闭了嘴，男人忍不住摇了摇头。
　　“不过，如果你要问我打算对你们做什么……我也并不是不能回答，事实上，我必须得把这艘船弄沉，让高尔、文森特、艾博，让这三个人彻底坠入无底的深渊，这就是我的目的。至少现在是。”
　　“……为什么？像你这样的存在要针对三个普通人？”
　　结果……在这样的情况下，反而是对话，避免战斗才是最优解吗？
　　“因为契约如此。”
　　“……契约？”
　　“我和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的契约，你们不知道吗？哦，也是，一般而言这个契约只限于我们和契约者之间，而你们一般遇到我们只会立刻开始试图将我们歼灭，而我们通常也没有特别的理由透露这件事……但谁让我难得和人类说话呢？如果你们想知道，那么告诉你们也无妨。”
　　“——不，我可没说想听。”
　　玛格莉塔立刻用强硬的态度做出了阻止。
　　虽然她的好奇心对这个机构的资料里完全没有提到的契约很感兴趣，但知识有时本身就是一种污染，而且，从恶魔君王口中说出的话，真实性绝对值得商榷。
　　在此之上，这以「堕落」为名的恶魔君王在机构中为数不多的降临记录留下过其诡诈风格的记录，面对这样一位恶魔君王——
　　玛格莉塔否定了自己片刻之前单纯根据现在的情况做出的判断。
　　“那可真是遗憾。不过你真的不好奇吗？虽然是形势所迫，但愿意和我们谈话的人还是很少的，这对于我们来说也是珍贵的对象，看在这个的份上，暂时，我还是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
　　“……”
　　“不过，就算你们不想听，我难道就不说了吗？”
　　说完，茵普罗波斯嘿嘿一笑，张开了口，而几乎同时，玛格莉塔扣下的扳机，用贯穿祂口腔的方式，阻止了那即将吐露，不知是否暗藏污染的讲述。
　　“我们的降临条件很简单，那就是当这个世界的智慧个体相对应的强烈情感突破一个界限。比如愤怒、或者痛苦、又或者是绝望和悲伤，而对于我来说，则是「堕落」。”
　　然而，一个声音却在脑海里回响。
　　——「堕落」？
　　明明不想回应，不想追问，但在听到这话之后自然地在内心升起了这样的想法。玛格莉塔前进一步，咬着牙接连扣动扳机。包括第一枪，她所有的子弹都倾泻在男人的头颅上，但因为茵普罗波斯的躲避和用双手阻挡而没能把祂的降临体的脑壳掀开。
　　“堕落，相比起愤怒和绝望，这个词的含义很丰富，但最准确的含义应该这样定义：一个人基于各种理由做了他坚信自己原本绝对不会去做的，他认为是负面性质的事。就是一种堕落，而这种堕落如果足够彻底，就能让我看到……哦？！”
　　脑海中的声音悠然地分享着姑且没有感觉到精神污染的知识，调动着灵性试图抵抗的玛格莉塔还没有得到成果，忽然脚下的地板猛地后退——不，是游轮在加速，这艘船就好像突然从散步转为驰骋的烈马，让乘坐其上的所有人都失去了平衡。
　　“玛格莉塔小姐！”
　　“玛丽安小姐，抓住我！”
　　这过于突然的加速让玛格莉塔完全失去了平衡，在摔倒之前，她猛地撞向船舱的舱门，一手拉着玛丽安，试图靠这个稳住身体。
　　可这个时候，游轮又猛地改变了朝向急停。
　　“呜哇啊啊啊啊！”
　　紧紧抱在一起的少女和女孩的身体，彻底被甩飞了出去。
　　……………………………………………………………………………………………………………………
　　“威比特，抓住我！”
　　“呜喔哦哦哦哦哦！”
　　加速，然后急停，这艘「寒鸦号」在短时间里做出的，与它的这个体量完全不符的动作，把很多人——尤其是原本就在甲板上的机构成员和在这几分钟里感到上层，试图对两人进行支援的那些。
　　就差一点，威比特就也成为了其中的一员，不，不如说他已经飞出去了，是黑发的执行官猛地伸手才把他拉回来，并因此让威比特用他的折叠刺剑为自己挡下了朝着后脑勺用力抡来的沉重手杖。
　　回到可以立足的船上，威比特猛地抖开那根凶猛、强劲的手杖，然后对着男人接连戳刺了数击。在其中的两下被格挡后，第三下逼退了这个面色沉静的男人，他接连后退，然后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康妮·李和威比特。
　　“控制还没解除吗？”
　　“没有。”
　　“可他在自由活动。”
　　“而且战斗技术非常高超。”
　　“刚刚的船只突然加速——驾驶舱应该是我们的人。下面没有感觉到骚乱”
　　“是和尼德类似的能力吗？说到底，他到底是怎么从控制和麻痹子弹中——”
　　交战的时间大约五分钟，这短短的时间里，威比特和康妮·李感到的震惊无与伦比。这个穿着弹簧靴，挥舞着内芯恐怕是金属的手杖的男人面对威比特这个武斗派执行官和康妮的设计以及「童话书」的配合发挥出了超乎理解的战斗力——他移动，躲避枪击，向康妮·李突袭，用没受枪伤的左手让威比特从剑上感觉到不像是人可以发挥的怪力。
　　但最让人无法理解的还是他还能这样活动的事实。
　　「童话书」的力量现在也没有解除，他肩膀上的洞里的子弹似乎已经不知所踪，但流出的血还是受魔药的影响呈现绿色——他理应受康妮·李的控制，甚至理应动弹不得！
　　“你们提到了尼德。”
　　而此刻，这个从突然发起袭击开始就一直沉默着，简直像是最老练士兵的男人，终于对两人对话中的名字产生了反应。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呢……你很快就会知道的呢。”
　　架起剑，威比特抬手将作为自己所属的特部队标志的决斗手铳指向了他，但这只换来了一声鄙夷：
　　“没用的！以科学的造物对抗科学的主宰，何等的愚行！”
　　“啧！”
　　即使扣下扳机，子弹也没有激发，而再度逼近的男人将手杖往地上一敲，然后以恐怖的力道抡向威比特。
　　——不能接——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从身后，康妮·李的声音响起：
　　“不要怕！迎上去！”
　　行动的决策在这一秒钟因信任而改变。
　　威比特的剑迎上了那根拐杖，在接触的一瞬间，剑锋上忽然亮起冰冷的光芒，原本几次碰撞都只是在手杖上留下伤痕的威比特的剑这一次斩断了那内芯是金属的手杖，抓住这个机会，特遣部队的队长猛地突入艾迪的近身，用手铳的枪托作为武器重重地往他肩膀上的伤口砸了下去。
　　“——没用的！”
　　可这么喊着的艾迪，身体忽然如同风中的树叶一般扭动了起来，足以砸断肩胛骨的重击落到他的肩膀上反而被卸开，他甚至借着这个力量后退了好几步，就如同轻盈的蝴蝶一样躲过了接下来的剑击。
　　“该死！”
　　威比特继续追击，而在空气之中，忽然间出现了不自然的风的绳索和冰锥，与他一同扑向了艾迪，然而，艾迪只是低语着，让眼眸中的狂热在话语中升温，他一把拉下自己的西装把它作为披风一般抖卷。
　　本应轻松刺穿岩石的冰锥被轻易地挡开，而风的系绳猛然崩溃，至于威比特，他只觉得眼前一花，就像是冲过头的斗牛，眨眼间，那个男人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把被斜削去的手杖做矛，猛地刺向他的侧腹。
　　但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挡住了这次攻击，威比特反手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可是受到这一击的艾迪依旧面无表情，他后退了一步，对着康妮·李不屑地冷笑：
　　“控制与反控制是科学，对抗诡异的药物也是科学！”
　　“操弄着神秘之术的你们，所谓的控制只不过是在人的脑海里不断地输入不同的行动念头覆盖人本身的想法而已！按照「艾伯比斯理论」只要我不断地产生行动的想法，用比你们更快的思想速度，把你们输入我脑海中的想法覆盖，你们那所谓的控制就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影响。而通过科学的方法蠕动肌肉可以挤出子弹，再使用「赛博呼吸法」调节身体内物质的分泌，你们的药物很快就会被抵消掉效用。这就是科学的力量。”
　　“格斗，是科学。战斗和攻防、也是科学。只要掌握了科学的方法，就能做出有效的攻击，化解你们那些奇怪之术，立于不败之地。无论你们用着什么奇怪的力量，有什么目的，我都会战胜你们，为了俱乐部的同僚和不知所踪的尼德！！”
　　“这就是科学的力量！还有什么伎俩，就用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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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5节 EP.129 科学的力量「下」

　　男人的宣言铿锵有力，带着仿先驱者面对迫害自己的陈旧、腐朽势力的悲壮。
　　然而，无论是康妮·李还是威比特，在听完之后都仅仅是回以嗤笑。
　　“科学的力量……吗，嗤。”
　　“你们把这当作是科学吗……呵。”
　　两位执行官对视一眼，然后，康妮·李冷冷地说着：
　　“你倒是用科学理论来解释一下所谓的「艾伯比斯理论」啊，解释一下所谓的「行动的念头」是什么，人本身的想法在转化为行动的优先级又是什么？为什么想法可以互相覆盖。能够通过肌肉的蠕动把子弹挤出来的科学方法又是什么？恐怕连你自己都无法理解那个所谓的「赛博呼吸法」为什么能让连自己的汗水与尿液这种简单的物质都无法单单凭借意识和想法主动分泌的人的身体合成可以化解复杂麻痹毒素的物质吧。”
　　康妮·李刚刚说完，威比特就接续上她的话。
　　“至于格斗的科学、战斗和攻防的科学？科学能令一个没有锻炼过，连肌肉都庸薄无力的人不借助任何力量让一艘游轮的天花板裂开？而且恰好差点就能名字一个随意地站在一个位置上的人？”
　　这些是「质疑」。
　　“愚昧！「艾伯比斯理论」的基础是解明人的意识和行动之间的关系！人类的想法和念头从大脑到身体存在一个过程，就好像水通过水管流淌。尽管这个过程无比迅速，但依然存在过程，因此，通过一些方法，就能将外在的念头注入这个过程。而念头本身的强度决定它在这个过程之中的顺序，高强度的念头能够在低强度的念头之前，甚至覆盖掉它们，这就是们那东西的本质原理，而只要理解这点，就能利用更强的念头流覆盖你们的指示。”
　　而受到那个邪神影响的人、在面对这种有条理的质疑时，「解答」的冲动会大幅提升，就如同一种本能一般。
　　这是他们所崇敬的那个邪神的固有特性，从乙太纪元开始，机构和这个邪神的战斗持续至今，尽管缺乏能力将之剿灭，但在应对受其影响的人的对策方面却有充分的经验。
　　在前几分钟，之所以康妮·李和威比特不断对话，目的就是为了将这个男人引入话语之中。
　　虽然这存在被其讲述的知识污染的风险，但机构已经有较成熟的解决方法。而通过这种方法比直接质问的效果更好，主动参与进一场对话之中的人，如果话题里有了他本能地想要解答和说明的问题，那么几乎不可能闭口不言——
　　“以人类的血肉之躯破坏船舱坚固的天花板更是轻易至极！任何物体都具备一种天然的缺陷，在材料力学之中，那个缺陷被称为「涡点」，只要能精准地计算出其位置并用合适的力量攻击，哪怕是人的血肉之躯也能粉碎钢铁！”
　　“啊啊，是吗？那么，那样的计算是人的大脑可以在短时间里做到的吗？”
　　“当然可以，通过「赛博呼吸法」产生的物质能极大强化身体能力，这自然也带有强化脑力的效果。再通过「费米推算」通过对现场状况的推算，任何人都能做到这种事。”
　　“可你在这里唧唧歪歪说了一大堆，证据呢？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都是科学而不是你在把某些东西套上科学的名义？实验呢？论文呢？研究手稿呢？可不要和我说你是在你的脑子里发明了这些理论！”
　　在威比特说完后，康妮·李没有给这个男人留下丝毫喘息的机会，她看了一眼河面，在「寒鸦号」现在所在的偏离预定航线显得安静，但也还没完全到安全区域的水面上，基本上看不到其他的船只了，远处有一艘船正在靠近，那是接应被转移的船上人员的船只，而且「六个火枪手」剩下的一部分队员也在那上面。
　　——短时间里指望不上、吗。
　　但无所谓，这个男人已经踏入他们这类人无法避免的陷阱了。
　　“——那是——”
　　在这质问下，满面怒容的艾迪第一次把眼睛瞪大了。
　　“没有、是吗？这也是当然的了，要是有这么厉害的研究成果，真正的科学家早就会把它们公布出来了！但现在的科学界根本没有这样的理论，森海王国的心理学家正在就意识能否如化学把一种物质拆分成不同基础元素那样拆分成更小的心理元素，他们的论战连不关注的人也知道！医学界现在还在对人脑究竟是怎么控制身体这件事争论不休，你这些理论是怎么得出的？为什么得出这样理论的你如此声名不显？”
　　“又或者，来解释一下啊，为什么你能让我们的枪械无法使用，为什么你明明在这里，却能隔空让这艘科学地来讲，正在我们的人控制下的游轮突然加速又减速？这也科学吗？”
　　默契地配合着，用言语取代枪与刃，威比特和康妮·李的言语攻击比之前的武斗更为有效。
　　一直冷静的男人脸上滑下了汗珠，理性和狂热的表情在他的面容之上不断地不断地变化，就在两人以为这就足够的时候，他忽然像是找到了合理的说辞，猛地抬起头——
　　“那是因为、那是，这些理论过于超前，正是因为如此，我、我们才决定把它暂时封存！”
　　——《针对信奉科学之邪神人员语言攻击手册》。第22页第7段，当这些邪教徒声称他们那些拿不出证明的知识和科学成果是超前，所以要封存的时候——
　　“超前？你在开什么玩笑呢。难道你们研究出这些知识的方式也是超前的吗？拿出证据来啊！你们认定意识如同水管里的水一样流往身体的证据，还有人的身体可以合成极端复杂，甚至能抵销强效麻痹药物的证据！是有、还是没有！一位真正的科学家，该不会在这种地方说谎吧。”
　　“实事求是一点！好好坦白吧！这些所谓的科学知识，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
　　——在言论中，要尽量多使用实事求是、真正的科学家、证据等词，这些能有效地刺激他们内在的矛盾。让他们的精神状态出现问题。
　　“这些知识！这些知识是——”
　　最终，在两个执行官故意做出来的浮夸蔑视和怀疑表情下，狂热压倒了理性。语调越来越激动的男人举起了手，就像想要拥抱天空上方什么伟大之物。
　　“神！是神赋予了我们伟大的科学知识！但是因为这些知识实在是太过超前，我们无法理解，仅仅获得了结论和运用的方法！”
　　“所以？因为你们那个神说这就是科学，所以你们就相信这是科学也没有自己去研究和实验就这么拿来用，而且还大言不惭地说这就是科学？不要笑死人了，真正的科学家从来不会因为一个自称是神的东西说这就是科学，你们无法理解，拿着用就行而不去思考和研究，不，在这之前，真正的科学家首先会怀疑那个所谓的神是否只是一个骗子！科学家从神那里获得了超前的知识，还有比这更好笑的笑话吗？！”
　　“既然神真实存在，那么实事求是地承认神的存在才是合格的科学家！”
　　艾迪的精神状态愈发地不稳定了，他的脸上几乎被狂热的情绪占满，但眼里却似乎还有理性的思绪正因为自己现在的状况而痛苦地挣扎。
　　但他已经逃不掉了。
　　在他如两位执行官所愿说出那将把他自己的认知和自我撕碎的话语之后，康妮·李和威比特对视了一眼，准备好迎接接下来的攻击，然后异口同声地：
　　“那么你‘求是’了吗？有没有通过你的思考，你的怀疑、你的逻辑、你所设计的实验？你的那个神有没有允许你采取科学的方法去验证祂真的是一个神？有没有允许你去深究那些知识的来源？有没有允许你不经祂的同意去探索某些知识的领域？有没有要求你一定向他祈祷后才允诺你实验的成功？”
　　这是最后，也最致命的一击了。
　　那个邪神喜欢把有着广博学识和智慧的人变成祂的信徒，而这样的人往往会因为对自己智慧与学识的自信，把这种精神污染导致的崇拜是为自己理性思考得出的结论甚至真理。
　　于是，他们一方面拥有狂信徒般的狂热与盲信、将一切归于一个至高的神，一方面作为科学家、发明家、学者，他们具备的质疑精神和独立思考的能力也不会消失。这种思维上的冲突一旦被尖锐地指出、引爆，他们唯一的结果——
　　“不去怀疑这个所谓的神，对其给予的东西不做丝毫质疑、也不自己去验证和研究，科学家？不，你只是一个可笑的狂信徒罢了。你将这也称为科学那也称为科学，只是在把这个世界送进你所信仰的那个神的黑箱，把真正的科学破坏与毁灭，你们的存在，就是对科学这一伟大事物最大的亵渎！如果你还留存着曾经作为科学家的一丁点的尊严——”
　　注视着丢下了手杖，用手抓着自己的脸颊，就好像要把自己的脸撕下来的艾迪。康妮·李不抱丝毫同情、冷漠地宣言着：
　　“——自杀吧。”
　　——就是疯狂。
　　作为回应的，是完全不似人声的尖叫——
　　“——＃%*＆！！！！！！！@＃%^*%^＃！！！——！！！！！！”
　　下一瞬间，这艘「寒鸦号」再度加速。
　　……………………………………………………………………………………………………………………
　　“喂，你还好吗？喂、喂！”
　　驾驶舱，头上肿了个大包的男人按着自己的肩膀，因为疼痛而拼命地吸着凉气。
　　不久之前那骤然的加速直接把他和他的同事甩飞了出去，昏迷，但再一次的碰撞，让他撞到什么，肩膀骨折。
　　这疼痛反而唤醒了他。
　　“喂，醒醒，醒醒……”
　　他忍着疼痛走到被甩到另一边的同事身边试图唤醒他，但才刚刚站起，整艘游轮又如同蛇一般左右扭动起来了，他没法站稳，再度摔倒在了地上——而这一次，他看到自己那有着其他人面容的同事的后脑部分，正流淌着鲜血。
　　“喂！艾维因！喂！”
　　他脸上的，属于一艘游轮驾驶员的脸在这一幕中感到了迷惑和茫然。
　　船只的抖动完全超出了这位驾驶员的认知，他无法理解像寒鸦号这样的大船在内河、在没有暴风雨的时候能如此疯狂地摇摆，甚至就在短短几秒里把驾驶舱中的两人再次甩飞了出去。
　　“混账！混账！”
　　而面具之下，属于那个莫比乌斯机构执行人员的男人知道，这是因为他的同事在和这个邪教组织战斗，他现在不知道这船只的摇摆是哪一方的杰作——不、肯定是敌人，因为他们的行动并没有在这样的情况下行动的预案。
　　而毫无疑问，这样的情况下他的同事们很难活动，没有人能在这如行驶在翻腾巨浪之上的船只上顺利移动，这种时候，他能做的，他该做的——
　　看着那正在疯狂旋转的舵轮，以及可以操纵这艘游轮的其他拉杆。如今能做些什么的只有自己，确认了这件事的男人——
　　“该死的，别以为你们能如愿！！！”
　　他朝着舵轮扑了过去。
　　…………………………………………………………………………………………………………………………
　　在游轮平稳一些之后，最下层甲板，乙太灯光的照耀下，玛格莉塔慢慢地站了起来。
　　“看起来……呼，看起来是稳定住了。玛丽安小姐，没事吗？”
　　“这是我要问玛格莉塔小姐的问题！玛格莉塔小姐没事吗？为了保护我，撞来撞去的……玛格莉塔小姐，你的衣服？！”
　　“啊，不用担心，对于我来说这种程度还不算什么，至于衣服……现在没空解释了。”
　　看着身上破破烂烂的乙太织甲，玛格莉塔稍微叹了口气，决定把这不太好解释的问题暂时压下。
　　她看向过道的尽头，但是哪里也看不到「堕落」降临体的身影。游轮毫无预兆地晃动时她仅能做一个二选一，是去追靠游轮引擎的男人，还是保护玛丽安。她选择了后者，在用穿上乙太织甲的身体抱着玛丽安，替她承受在游轮诡异的扭动中到处滚来滚去的冲击。
　　现在，虽然不清楚情况怎么样了……
　　玛格莉塔闭上眼睛，从依旧环绕着船只的影鸦群那里对现状进行整理。
　　她看到甲板上机构的成员少了很多，应该是被甩落在了河中，还看到船舱里的惨状——仅剩不多的客人与机构的成员躲在餐桌和墙角。或是用沙发作为掩体，到处可以看到危险的玻璃碎片，受伤的人也有很多。而在船舱的最高层，艾迪、这个男人满脸狂热，高呼着“去死吧，渎神之人”之类的话，状况和那位在闪电下化作焦炭的教授差不多，两位执行官好像也是刚刚站稳，正继续和他缠斗。
　　……不管怎么说，现在那个恶魔君王的降临体已经离开了。
　　睁开眼，玛格莉塔握紧了手上的银花，让圣银在玛丽安的面前变成一面等身的银镜。在惊讶地握住嘴的玛丽安面前，她考虑了一下话语，这样说着：
　　“玛丽安小姐，现在，我要去对付那个男人，为了你的安全，我得将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反正都已经被看到衣服的变化，这个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记忆方面的事，让机构去头疼吧。
　　“玛格莉塔小姐要一个人去对付那个男人吗？”
　　“嗯，所以……”
　　“不行！玛格莉塔小姐一个人的话太危险了！我、我也要跟着去！”
　　“……玛丽安小姐？”
　　玛格莉塔忍不住皱起了眉毛。


　　
　　0w0
　　

    





第1006节 EP.130 堕落的准则

　　“接下去可能会很危险，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但是，如果有玛丽安小姐在的话，我会无法好好战斗的。”
　　没有太多时间可以耽误，也不知道那个恶魔君王的降临体到底会做些什么，玛格莉塔的语气因而变得严肃。
　　她用尽可能简洁和不含指责意味的话语向玛丽安说明为什么她不能跟去。这个时候，露娜也出现在了银镜的另一面，她抬起手，让银色的镜子变成连接现实与镜中世界的门扉。
　　看到这位公主殿下的身影，玛丽安完全呆住了，但忽然间，这位文静的淑女，却变得像是任性的小孩子一样，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臂。
　　“我要和玛格莉塔小姐在一起！”
　　“玛丽安·提莉哥黛拉小姐！”
　　玛格莉塔不由得又加重了一些语气。
　　忽然被以全名称呼，少女一下子露出了慌张的表情，但她的手没有放开。在玛格莉塔严厉的目光下，虽然玛丽安就好像是要哭出来一样，但她拼命地摇着头，想要和眼前的骑士解释：
　　“请听我说！玛格莉塔小姐一个人去对付那个男人的话，一定会遇到危险的！刚刚船忽然动起来的时候，那张牌、我从那位占卜师那里得到的牌突然告诉我，只有我可以对付那个男人！那张牌、那张牌……为、为什么不见了啊！掉到哪里去了……”
　　“那张牌？”
　　“就是我占卜之后，那位占卜师告诉我去哪里买这些内衣的牌！牌背的花纹是十二芒星的那张「女王」！掉到哪里去了啊……”
　　玛丽安焦急地在身上四处摸索。那张塔罗牌自那之后就被她当成护身符带在身上，刚刚在船只晃动起来的时候，就从那张牌中传出了声音，那个声音告诉玛丽安，她要和骑士并肩作战，现在只有“女王”可以对抗“君王”。
　　但是那张牌现在却，不见了。
　　“玛丽安小姐……”
　　玛格莉塔看了看露娜，又看了看玛丽安，她下意识地想告诉玛丽安那只是她的幻觉，那张塔罗牌康妮·李有检查过，不具备任何神秘的性质，不可能传出声音——但及阻碍话叨嘴边的时候，女孩忽然警惕起来了。
　　那位占卜师告诉了玛丽安去哪里买那些内衣？
　　那些……自己格外地喜欢的内衣？
　　除了姐妹们和露娜大人之外，这件事是没有其他人知道的，因为这种暴发户似的品味完全不值得夸耀，那么，那个占卜师为什么能指示玛丽安去买这些内衣？
　　在要和自己一起结伴参加游轮上的宴会的一天前、这样恰好的时候？
　　占卜？
　　可自己因为使用过「轻蔑命运的三之钥」，又成天携带着，任何占卜都无法指向自己，那为什么——
　　为什么那个占卜师能够让玛丽安去买那些内衣？
　　“呜哇！”
　　“又开始了吗！？”
　　才平稳了些许的船只又开始剧烈地晃动了，简直就像是驾驶舱里不同的人正在拼命抢夺舵轮。摇晃让玛格莉塔从思考中暂离，她看向游轮的引擎室，深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玛丽安小姐，跟我来。露娜大人，这边请交给我，然后，露娜大人可以去帮助船上其他的机构人员吗？但是，千万、千万不要从镜中世界里出来，可以吗？”
　　“……真有你风格的回答。”
　　镜中的公主露出一副“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似的无奈表情，但在这里，她选择听从专家的意见，于是点了点头后，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镜中。
　　“……我们走吧，玛丽安小姐。”
　　“嗯、嗯……”
　　河面上的游轮，在做着毫无规律的运动，甚至有一次，这艘船直接在河中心来了一个设计这艘游轮的人可能都想不到的三百六十度大回转。因为这样的阻碍，不远的一段距离却花了玛格莉塔和玛丽安不少的时间，当她们走进游轮的引擎室的时候——
　　一瘸一拐的男人正站在那巨大的动力猛兽前，这台足以推动钢铁巨轮的蒸汽引擎的外壳上，每一个螺母都比他的拳头还要巨大，而他正吃力地拿着一个可以拧动这巨大螺母的扳手，吃力地用浑身的力量，吃力地往下压，然后——
　　螺母纹丝不动。
　　“……”
　　“……”
　　就连玛丽安都露出一副微妙的表情，不得不说，这一幕实在是有些滑稽。
　　已经注意到门口两位少女的这位恶魔君王的降临体，废了好些力气也没能拧动这个螺母，最后祂像是放弃了一样，把扳手从六边形的螺母上拿了下来，哐、哐地砸了两下那钢铁的外壳——
　　气氛一度非常尴尬——因为祂连个凹印都没砸出来。
　　“上一次我降临的时候，你们人类的这些机械还是拿个扳手和螺丝刀就能撬开，往齿轮组里随便丢点硬东西就能瘫痪掉一艘船。”
　　茵普罗波斯感慨地看着这个比他本体的拳头还要大的巨型引擎，摊了摊几个弹孔已经不再流血的双手。
　　因为喉咙上被开了个洞，祂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恐怖，但随着祂又轮了两下扳手砸在引擎坚固的外壳上，还是连个坑都没砸出来，还把那沉重的扳手给脱手后——这种恐怖就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滑稽感驱散了。
　　“好吧，你们的优点就是日新月异，一百年前最尖端的东西在一百年后可能就被更新的所取代。”
　　“……噗嗤。”
　　一位恶魔君王的降临体，恐怖的「堕落」的主宰，虽然降临体在刚刚被降临时不会有很强的力量，需要进行各种神秘仪式接纳来自更多的本体的力量，而船只引擎这么关键的设备不可能让随便哪个普通人都能轻易拆卸，而且这个降临体的双手还因为之前的枪击受了伤，恐怕子弹还嵌在骨头里——
　　但，连引擎上的一个螺母都拧不动……
　　很难让人不笑出声。
　　当然，这个恶魔的君王拧不下来螺母的主要原因是选错了工具。恐怕作为祂降临体的男人也没有如何拆卸大型船只引擎的相关知识，为了安全考虑而用在这种设备上的大型螺母，是需要专门的工具的。
　　在引擎舱墙壁上的工具盒里，就有一个大小相仿，有着小型的蒸汽动力结构和乙太胶囊插槽、以及一个可更换不同大小的螺母形状的金属框的机器——其名为特型螺栓装卸器。玛格莉塔合理猜测，这个恶魔的君王根本不认识这玩意，所以只好拿了那个在这件机械损坏时作为备用的普通扳手。
　　“不过，带着美丽的女士来和我对峙……”
　　恶魔的君王对玛格莉塔的嗤笑倒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祂转过身，看着玛丽安，燃烧着紫色火焰的双眼中露出了一抹叹服。
　　“已经察觉到了吗？真是敏锐啊，你们人类总是能给人以惊喜。”
　　“……？”
　　维持着嗤笑的表情，玛格莉塔的冷汗从背后冒了出来。
　　察觉到了？察觉到什么？
　　这个家伙，莫非在玛丽安的身上动了手脚？什么时候？！
　　接二连三的惊疑在女孩的小脑瓜里炸响，但已经算是经验丰富的执行人员的玛格莉塔没有让自己透露出丝毫的动摇，她冷漠地看着这个恶魔君王的降临体，以威胁的语气开口：
　　“赶快把你在玛丽安小姐身上做的手脚消除掉。”
　　“哎呀，那可做不到呢，毕竟，堕落的种子不需要任何人给予，它们存在于每一个人的身体，并随着血脉的延续传递给你们的每一个后裔。相比起来，我更好奇，你是怎么察觉到的，「堕落之种」的诱发动静可是很小的。”
　　“那就与你无关了。”
　　玛格莉塔抬起手铳。老实说，她完全没有注意到玛丽安有什么异常，而且就算要求这个恶魔君王解除掉祂在玛丽安身上动的手脚也很显然是不可能的，但是，现在必须这么绷着，否则，被祂发现其实自己没有发觉，情况就糟了——
　　“赶快把那玩意解除掉！”
　　“……如你所愿。”
　　沉默了一下，这个恶魔的君王举起了手。只从这个动作看，就像是屈服于枪口与子弹的威胁——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虽然我本来想着你会把这位小姐交给你的同事们保护，然后自己一个人来，那么堕落的瘟疫就能从她身上传播开来，不过……既然已经被你发现了，就让这最后起一点作用吧。”
　　祂“啪”地打了个响指——在这之前，玛格莉塔的子弹就打断了祂竖起来的手指。但与此同时，玛丽安忽然感到心口一热，她的身体摇晃了一下，跪倒在地。
　　“哈啊、玛格莉塔小姐、我感觉……好奇怪……”
　　几乎同一时间，男人朝着少女们所在的门口扑了过来，玛格莉塔将枪指向祂的头颅，然而被他一个低身的俯冲撞在了自己的腰上——
　　即使没有乙太力场的保护，这一击也完全没有造成伤害，「群鸦之母」没有触发，两人被拖入了极近距离的格斗战。但紧接着男人就一拳挥在女孩的身上，这一击造成了伤害，也将玛格莉塔从祂的拘束中解放，当怀里的少女化作黑烟飘散时，祂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接连的三枪打穿了胸口之中仍在跳动的心脏。
　　“玛丽安小姐！该死，动作只是幌子吗？！”
　　玛格莉塔本来有机会将祂的脑壳掀开，但如果这么做了，当世界法则的伟力降下时，她和玛丽安也会被卷入——世界的法则可不会在意在抹杀一个严重与自己冲突的恶魔君王的降临体时会不会波及无辜的人，她一脚把这个男人踹离引擎室附近，然后来到了玛丽安的身边。
　　“哈啊、玛格莉塔小姐……玛格莉塔……玛格莉塔……”
　　刚刚靠近，跪坐在地上的少女忽然猛地扑到了女孩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她，在女孩的小腹上用力地磨蹭着。
　　“玛丽安小姐！”
　　“玛格莉塔小姐……不要离开我……玛格莉塔小姐……请留在我的身边、一直、一直……”
　　“哦，看起来，她现在最强烈的欲望，就是让你留在她的身边。这份欲望的放纵，自然就是一种堕落了。”
　　不远处的男人低头，看着自己心脏将鲜血从弹孔中泵出，他从地上爬起来后却并没有逃离或者采取其他的任何行动，就像失去了力量一样靠着船舱的舱壁缓缓坐下。
　　“希望她的内心深处有关于这份欲望的某条由她自己设立的不可逾越的准则吧，一旦她过于放纵自己的欲望，沉溺其中以至于逾越了那条界限，她就真正地「堕落」了。”
　　“玛格莉塔小姐……请不要离开我的身边，请和我做更多的、更多的……”
　　“玛、玛丽安小姐，冷静一点！哇！”
　　玛格莉塔慌忙地将玛丽安试图把她领口拉开，裙摆掀起的手控制住，她愤怒地扭过头，对着看起来什么也没有再做的男人质问着——哪怕她知道这样的事恐怕不会有用。
　　但更多的情报，才能为后续对玛丽安的救治提供帮助！
　　“哦，堕落，你们人类虽然总喜欢随随便便指责一个人为‘堕落’，只是因为其纵欲、做一些人所不能接受的事，或者是思想、行为、道德方面下落至可耻可鄙的地步，但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就不至于几十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降临体了。”
　　「堕落」的君王则自顾自地说着。
　　就好像人类贴上坏人标签的人未必真的就是坏人一样，你们斥责的堕落也不是真正的堕落，一个人真正的、至少能和我产生神秘学上的联系的堕落需要满足两个条件——首先，得有他自己为自己设立并且坚信且遵守的准则、或许一条、或许很多条。但必须有，不存在这样准则的人是无法堕落的。其次，他得打破这条准则，由他自己凭借自己的意愿。满足这两个条件，才能算是堕落。
　　这样对堕落的解释玛格莉塔简直闻所未闻，在她的脑海之中，忽然闪过一抹白金色的发丝。
　　“自己打破自己设下的准则，就叫堕落吗？”
　　而对此，茵普罗波斯只是耸了耸肩，用一副事不关己地样子说着。
　　“至少这种行为能和我产生神秘学上的联系。”


　　
　　无论校对多少次好像都还是有错字qwq
　　

    





第1007节 EP.131 不一样的恶魔君王

　　“当然，不要误会，并不是所有的堕落都能让我降临。你们人类真的非常有趣，有时候一个人把他发誓不去做的所有事都做了个遍，他的内心依然有坚守的事物。有的人只是偷一颗糖，被人打一巴掌。就好像这个家伙。”
　　恶魔君王拍了拍作为自己降临体的男人的身体：
　　“他和我契约的，必须要让他们彻底消失的那三个是他的朋友，来自同一个村庄，当年来帕列斯这座大城市时互相约定要帮衬彼此，而且一直以来他们也都是这么做的，但是，和我契约时他发自内心的想毁了那三个人，这场堕落多么宏大，于是我就和他签订了契约，要为他完成这件事。而既然契约签订，我们就绝对会做到，在这一点上，我们比你们人类有信用多了。”
　　“你这混蛋……玛丽安小姐，冷静一点，不要被欲望所吞没！”
　　咒骂了一句，玛格莉塔看着玛丽安的双眼，把灵性聚集了起来。
　　——用灵视，刺激玛丽安小姐的灵性。
　　银花与手背接触的位置，瑟莱忒的提示在她的皮肤上写就。
　　而这真的有用。
　　“玛格莉塔……小姐……”
　　眼前忽然亮起的光，令面色绯红，双目迷离的少女清醒了一些。
　　但片刻后，她张开嘴唇，就像是痛苦卡在咽喉之中，却无法说出——
　　强烈的情绪席卷着她的脑海，她的意识被自己脑中的一幅幅画面包围着，就好像被卷入不安、焦虑、痛苦与渴慕的漩涡。
　　——你真的甘心吗？
　　她看到帕列斯的空港。
　　自己心仪的骑士带着自己送给她的纪念，与自己挥手告别。她将和她的公主和姐妹离开这座城市，回去她的故国。
　　——你真的接受这样的别离吗？
　　她看到自己房间的窗户。
　　向阳的书桌上放着稿纸，描绘着一位身材娇小却聪明敏锐、同时身手不凡的乙太骑士改行做侦探，而一位贵族家的小姐成为她助手的故事，而这，就是她仅有的聊以自|慰的事物。
　　“玛丽安小姐！”
　　呼唤与摇晃让玛丽安暂时摆脱了这些画面，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的脸，这一瞬间，就好像所有的情感都爆发了出来。她的脑海中再度闪过在宴会上，自己的父亲带来一个陌生的男人对自己介绍的画面。这个男人将会成为自己的丈夫，尽管今天自己第一次见到他，但日后他将和自己共度余生——
　　不！不要！我不要！
　　啪啦！！
　　——你真的愿意到此为止吗？
　　——真的这种程度就可以了吗？！
　　怀中拥抱的身体，那为自己担忧的目光，强烈的情感击碎了一切画面，每一个画面的欠片都在如此质问。
　　她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
　　在她身下的，是玛格莉塔、是她心仪的骑士和其他人——和她的那位公主和姐妹在一起时，展露的笑颜，明明近在咫尺，可是这美好的一幕中却没有自己的身影，也没有自己进入的余地，就好像镜子中的另一个世界，无论多么接近，也始终只能——
　　“不、我不要这样，其实我……不想这样啊……”
　　酸楚、空虚、还有胸口的针扎般的疼痛。
　　——你还要抱守那可笑的不影响她身边原本的人际关系的原则到什么时候？！
　　随着这声质问，玛丽安犹豫着伸出手。当她触碰到这美丽却没有她容身之处的景色的瞬间。咔擦、镜子上出现了裂隙。
　　——把她夺过来！
　　——不要让她离开！！
　　——要永远、永远在一起！！！
　　更多的声音从裂隙下方传出，皲裂的缝隙下仿佛亮起了光芒，就像蜜与奶一般，从那之中浮现的景色是少女仅在梦中妄想过的幸福，她忍不住伸出手去，就要将这样的未来握住。
　　“玛丽安小姐！！振作一点！不要输给自己的……自己的欲望！”
　　她的眼前再度出现了女孩焦急的脸。
　　玛格莉塔看着抱着自己的少女的目光从迷离变得仿佛猎食的猛兽，拥抱着自己身体的双手变得像是要把自己揉进她的身体——
　　“玛丽安小姐！”
　　她把灵性聚集在自己的眼中，试图再次用灵性过强的人的灵视会刺激灵性较弱之人的灵性的效果，唤回玛丽安的理智。
　　“……所谓的堕落，其实也不是一种坏事。”
　　“你给我闭嘴！”
　　玛格莉塔烦躁地抖手，一枪打在了「堕落」的恶魔君王的膝盖上。
　　但男人完全没有感受到痛苦一般，只是自顾自地说着。
　　“毕竟，堕落的实质是自己打破自己订下的准则。而人为自己订立的准则受到很多因素的影响：环境、文化、道德、信仰……这些准则不一定是正确的，也不一定真的有益，有时甚至是扭曲，反人性的，你们历史上不少宗教都是这样的。”
　　“有的时候，所谓的堕落，实际上是一种解放也说不定呢？”
　　“……无论你说得再怎么好听，我也绝不会让玛丽安小姐被你污染！”
　　玛格莉塔呲了呲牙。恶魔君王的话让她感觉到了些许赞同——在这种感觉升起时她立刻集中起灵性，试图抵御精神的污染——但没有，这些话语之中没有污染，她只是因为自己的选择与这句话产生了些许的共鸣，因为这个做出了世俗眼中毫无疑问的堕落之行的自己。
　　但这是她的选择，而玛丽安正在被神秘的力量侵染。
　　“玛格莉塔小姐……小姐……请不要离开……我……”
　　玛格莉塔用力地把玛丽安抱到自己的怀里。
　　——咚！
　　即将伸手触摸到那皲裂镜面下甜蜜光芒的玛丽安的手，忽然停下了。
　　她听到了心跳声。
　　——谁的心跳？
　　“我就在这里！玛丽安小姐，我就在这里。冷静下来，想想你真正渴望的是什么！不要因为被鼓动的欲望而……迷失自己！”
　　她听到了话语声。
　　——谁的话语？
　　而后，就在不久前还不断地、不断地触碰着自己的温暖，她绝对不会忘记的、比起那虚幻的光景更加真实、在自己的身体与心中仿佛烙印一般刻下的温暖——
　　“——？”
　　「堕落」的恶魔君王诧异地抬起了头来。
　　祂看到玛丽安慢慢松开了女孩的身体，她的眼里找回了光泽，双颊被另一种红晕所覆盖。她慢慢地、却坚定地抬起头来，看着玛格莉塔、看着仅此一夜的她的骑士的双眼。
　　“抱歉，玛格莉塔小姐，我，好像差点就迷失了。”
　　“玛丽安小姐！”
　　“没事的，我会没事的。”
　　心跳。
　　触摸着的心跳。
　　被触摸的心跳。
　　温暖——还有勇气——对，她并不是为了——奢求什么，她做这一切仅仅是为了——
　　用力地推开了玛格莉塔，让自己往后倾倒。玛丽安深深地呼吸，把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前，用另一只手抓住了舱门的边缘。
　　“我从玛格莉塔小姐那里得到了那么多的温暖和勇气，我——我很满足，在此之上，我不会输给这奇怪的感觉的。去对付那个男人吧，玛格莉塔小姐，请不用担心，有你给我的温暖和勇气，我不会——”
　　玛丽安静静地露出了笑颜。
　　“我不会再沉沦进恐惧和贪欲！”
　　船只划破水面，怒浪敲击钢铁。一切没有固定的事物皆滑动游离的船只内，啪、啪。
　　倚墙坐着的男人，用祂鲜血淋漓的双手，轻轻地鼓掌。
　　“令人赞叹，这位女士。”
　　从口中说出的话语，是夸耀。
　　“你战胜了「堕落」。真可惜，我居然没能从你的身上得到一丝一毫的力量，甚至连瘟疫本身都因为你的胜利而被消灭。了不起，并不是所有人都要这样的能力，哪怕——”
　　祂顿了一下，然后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一般。
　　“是因为「满足」吗？对于你们人类而言，虽然有着永无止境的欲望，但是在欲望被满足的时候，在一段时间里，对欲望的渴求会被压制——即使如此，你仍然值得称赞。”
　　恶魔君王称赞一个人类。
　　哪怕现在正处于剧烈的摇晃之中，这样的事实还是让玛格莉塔瞠目结舌。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啊？”
　　“不是说过了么，因为感受到了强烈的「堕落」，与这个男人缔结了契约，然后为了完成这个契约。然而，我设置在这位小姐身上的堕落瘟疫被她克服了，而因为刚刚降临的缘故，还要维持这具身体，骗过世界的法则，我也没有更多的力量去设置下一次。本来希望通过这位小姐的堕落获得更多的力量……”
　　摊了摊手，这位恶魔君王倒像是完全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不对的事一样。
　　“还是说你觉得我称赞一个靠自己意志抵抗了堕落的人很奇怪？”
　　“……但是你现在什么都没做了。”
　　“因为现在我什么都做不了，你也知道的，刚刚降临的我们无法拥有太多力量，否则会伪装不了，在进入这个世界的一瞬间就会被抹杀掉。对于我们而言，世界和世界的差异还是太大了。”
　　“……”
　　一时间，玛格莉塔竟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这个恶魔君王就像条癞皮狗一样大大咧咧地坐在距离她们和引擎室都不远的地方，就算现在女孩随时可以一枪掀掉祂的脑壳，极大地破坏这个为祂规避世界法则的冲突的伪装，可当世界法则将抹杀的一击落下，她们也没法幸免于难，而如果把祂拖远——
　　“……说起来，你们其实是可以通过降临体中自己的力量主动暴露，引发法则冲突后破坏周围的吧，但你却没有这么做。我知道你们对于法兰索丝的人类存在极大的仇恨，如果是为了复仇的话，在降临体绝无幸存可能的情况下，你为什么不这么做？”
　　这是，玛格莉塔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片刻也没有放松警惕的少女，在游轮再一次猛颤时，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我们自爆过，但炸过你们几个支部后你们就不再把我们的降临体弄去研究了。”
　　恶魔君王深深地看了玛格莉塔一眼，忽然怪异地笑了一下。
　　“而且降临体可是非常宝贵的，不到最后一刻，我们绝不会放弃。比起放一次绚烂的焰火，一个完成契约后能够自由行动的降临体更能对我们的夙愿有帮助。”
　　“……”
　　从一个恶魔君王口中听到“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会放弃”这种仿佛小说主角会说的话，玛格莉塔感到的强烈违和感盖过了今天所感受到的其他所有。
　　但是，马上玛格莉塔就注意到了这句话里一个令她在意的词。
　　——夙愿。
　　她还在想这个夙愿是不是就是指复仇，原本坐在地上的男人却忽然如迸射而出的子弹一般，朝着通往上层甲板的方向跑去——
　　来不及思考，玛格莉塔把重新装满了子弹的手铳对准了祂，然而就在扳机扣下时，从后方，引擎室中却传来了怪异的响动。
　　有什么东西打开。
　　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坠水。
　　然后——
　　有什么，在水下爆发出磅礴之力。
　　颤动，随后一股自上而下的力量猛地压下，骤然上升的冲击猝不及防的少女蹲下了身体，偏离的枪口让子弹偏移了弹轨，射在了墙壁之上。
　　“呜啊啊啊啊啊！！”
　　“玛丽安小姐！”
　　紧紧抓着舱门的玛丽安尖叫着，玛格莉塔看不到引擎室里发生了什么，但当她转过头时，看到了从引擎室中喷涌出来的雪白水浪。在这冲击下，少女的双手脱离了门框，而如果不是圣银的钩子钩住，玛格莉塔也要脱离了！
　　来不及思考哪里来的水，现在发生了什么，恶魔君王的谎言——一切都如电光般闪过,宛如优秀牌手脑内的卡牌连锁。玛格莉塔撑起身体，把所有的力量聚集在双腿之上，她跃起，在玛丽安即将撞在墙上时接住了惊叫的少女，带着她在半空中转体，又蹬在竖直的墙面上，反复跳跃。
　　“不要想跑！”
　　在腋下夹着玛丽安，用这样不合适的体势，玛格莉塔在船舱的通道之中飞驰。身影掠过船舱时，她看到河岸建筑的尖顶从玻璃的下方的铆钉处消失。
　　“……诶？”
　　只有远方的灯火，如同星光一般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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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8节 EP.132 飞翔吧，寒鸦号

　　同时保有身为科学家的自尊和被那个邪神污染的狂信徒思维的人，在这个矛盾被揭破后容易产生精神不稳定，而在状态下会变得容易受到诱导，比如“如果想要保留作为科学人员的最后尊严，自杀吧”一类的话语，有的时候能够起到意料之外的效果，促使对方自我了结，不过绝大多数的时候，这只能令其疯狂——《针对信奉科学之邪神人员语言攻击手册》
　　“按照那个手册上的概率，会被这样诱导而自杀的人的比例，差不多是30%……我们完美地没能遇到呢。”
　　“毕竟是动动嘴皮子就能用的策略，在此之上还要要求效果就——啧。”
　　避过艾迪狂乱的攻击，威比特一脚踹在他的下巴上。
　　“神的威光！神的伟力！亵渎伟大的神、伟大的神的科学的狂徒啊！就让我用这双手把你们埋葬！”
　　一般人挨下这一击毫无疑问会因为冲击眩晕，甚至脑震荡，然而这个被自下而上的一记强踢让身体都腾空起来的男人，在康妮·李的追击给予他肚子重击的时候，于完全无处借力的半空中尖叫着以一个凌辱无法理解的体势转身，然后以最棒的格斗者也无法企及的完美动作有力地给予了威比特以回击。
　　“——难以期待啊，怎么办，康妮·李，还是找不到有效的消灭方法吗？”
　　“尽管疯了，无法理智地运用力量进行战斗算是我们的优势，但是还是很难缠啊！”
　　“啊啊，现在我们等于是在和一个从邪神那里不知道接收了多少力量的家伙在打。虽然因为疯狂了，变得只会狂暴地宣泄力量，但是，倒是没有忘了对自己的保护。”
　　尤其是那顽强至极的生命力——这已经完全超乎科学的领域了。
　　他已经被折断了多少根骨头？
　　他的身体里已经有多少内出血？
　　可即使如此他还是顽强地站立着，用匪夷所思的所谓“科学”的力量避过每一次致命伤，不断地和康妮·李她们缠斗着。
　　多亏了在驾驶室的不知哪位的和他的对抗，两位执行官多少还能有平稳的立足点与之缠斗，然而面对着出人意料的生命力，她们也颇有些无从下手。
　　“怎么办呢，根据尼德的战斗报告，我们可没有准备对抗不死性的手段啊……”
　　“大概只能期待在驾驶室的同僚坚持到预定区域，集中更强的力量来应对了。”
　　威比特和康妮·李不知道现在谁在这艘游轮的驾驶舱里，但显然，艾迪对这艘船的操控能力也不是绝对的。正因为有人在对抗他对船只的控制，和艾迪对峙的两人才能在多少平稳的甲板上战斗。
　　距离预定的水域，大约还有二十分钟。
　　在那里，机构配置有更加强大的力量，用来应对整艘游轮的镇压。
　　他们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因为没有那个必要了。
　　在邪神的力量和自我认知的冲突中，名为艾迪的男人已经陷入癫狂。如今的他仅仅是一头不知疲倦，有着恐怖再生能力的野兽，攻击不再带有狂气之外的目的。
　　不过就像威比特说的，就算是野兽，也是一头有着从邪神那里得到诸多力量的野兽，在帕列斯这样大的城市建立起规模颇大的教团并且一直没有被发觉这件事也不知道有没有让他特别受其青睐，这方面的情报不足让机构没有对那超乎想象的恢复力有适合的对策。
　　“这就是科学的未来！人的伟大进化！”
　　“要是在未来，科学让人进化成这种样子，那还真是让人作呕，给我老老实实当被杀就会死的人啊！”
　　“wryyyyyyy！！！！”
　　连声音都完全不像是人类了。
　　「寒鸦号」再次开始剧烈地左右摇摆，简直就像是活物一般，在剧烈地令人无法威比特和康妮·李没法在这种情况下战斗，从「童话书」中呼唤出的能使用元素攻击的妖精，飞矢和炸弹有都会被艾迪用匪夷所思的方式——比如一甩衣服，然后说他衣服的材质是超疏火、水、气性物质，什么都无法沾上，而气流、火焰、甚至是水弹本身都存在「溃散点」，只要给与那里轻轻的一击就能令其溃散——给破解。对这种胡说八道找不到破解的方法，所以康妮·李只能抓住船上的东西稳定身体，辅助威比特作战。
　　这算是「童话书」的一个缺陷。由于所有的力量都来自于童话，而大多数流传的童话中都缺少“合适的破坏力”，要不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要不就是“山峰、大地和天空都崩裂。”“巫师挥挥手，城市就沉入了大地。”这样，又难用又消耗巨大的描述，这使得在很多情况下，这件收容物都难以在“破坏力”方面有令人满意的表现。
　　作为只执掌一件收容物的执行官，康妮·李的主要破坏力，还是来自现代的武器。
　　然而这已经被封住了。
　　“手铳还是不能用，我记得曾经看过的一个童话里有可以让人在任何情况下都自由行动的鞋子，还有飞鞋，但是我都没记录到「童话书」上去，啧。”
　　“再多的准备也赶不上变化啊。”
　　就在两人对话间，唯一一个在塌陷后的斜坡上站得稳的男人——用所谓的「超抗震体势」摇摆着自己身体的艾迪，忽然猛地将双手敲在了那木质的地板上。
　　“我将显现科学的奇迹！神的奇迹！来吧！科学所造的钢铁巨兽啊！飞临科学的未来！神的国度吧！”
　　——迷惑的行为。
　　至少在几秒内，两位执行官都是这么想的。因为这样毫无逻辑的行为这个男人也做过几次，那几次的结果是这艘船大幅度地摇摆了起来，看起来就像是在和某个驾驶舱中的人极烈帝争夺着船只的控制权。
　　但这一次，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
　　因而，在几秒之后，船体猛地因为冲击颤抖之前威比特和和康妮·李都没有做出足够有效的应对。
　　“什么？！”
　　“爆炸？！”
　　那是前所未有的冲击。曾经在海军服役过的男人则是立刻意识到冲击的来源是爆炸，然而即使是他，在自上而下的力量几乎要把他按在地上，圣塞琳娜河两岸的房屋自上而下地远离自己的视野时，也完全陷入了呆滞。
　　他只看到剧烈的震波在河面上冲击，上升的水柱把无数的泡沫洒向周围，这一切在他的脑海之中衔接起来。让他看到了一副今晚最为匪夷所思的画面。
　　“开什么……玩笑……”
　　被爆发的水柱托举，这艘游轮——这艘寒鸦号、就像它的名字一样飞起来了！
　　那位于船只尾部的原因不明的爆炸没有按照“正常情况”让这艘游轮尾部抬高而前部被压入水中，不知道力的传递与作用在这途中发生了怎样的扭曲与变化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但这肯定——！
　　“你这家伙，做了什么！”
　　这肯定和这个男人脱不了干系！
　　然而在康妮·李一屁股坐在地上，朝艾迪怒吼时，这个同样被上升的力量压在已经崩毁的红宝石厅的男人，那癫狂的双眼，却在此时流露出一种冷漠的光芒。
　　那让黑发的女士眼神一凝——
　　这个男人，莫非还保有理智吗？不、不对，他毫无疑问已经疯了——
　　数秒之后，上升的力量消失了。
　　但下坠还没有开始。城市的灯火在下方闪烁，那升起的水柱早就已经消散然而这艘船，这艘从制造出来就为了在水面航行的游轮，却如同它的名字一样，挣脱大地与河流的束缚，在天空中——在天空中翱翔！
　　压力消失的瞬间，艾迪立刻起身，比起只是普通人类的两位执行官更快地，从游轮上飞跃。
　　“就让这艘船——就让它带你们去神那里吧！”
　　这是攻击，亦是逃离的秘技，即使是疯狂的野兽，也能本能地做出对自己最优的行动，更何况是人。
　　就算是疯了，这也是一位教授！
　　“你逃得掉吗？！”
　　书页翻飞，凭借着记忆，康妮·李怒吼着，调动自己剩余的灵性，从一个聪明渔夫的童话中，让描述他在冒险尽头获得的奖励的文字，在自己手中具现为一只金色的钓竿。
　　半透明的丝线带着鱼钩被抛了出去，这鱼线就好像有自己的意志一般，在夜晚的空中如蛇般游动，精准无误地钩住了男人的手，钻了进去，并一路延伸到他的喉咙。这无法造成伤害，因为在童话里，被这什么都能钓上来的鱼竿钓上来的鱼也都是不会受任何伤，但艾迪的下坠被中止了。
　　他的身体因为上方传来的力量而被拉向游轮的侧舷，重重地撞在了金属的船壳上。
　　从前方远处传来的舱壁外的响动并没有引起玛格莉塔的注意。在腋下夹着玛丽安的她在船舱恢复平稳之后，速度再度提升，与前方的男人的距离迅速地拉近。最终，在道路的尽头，她抬起黑色的手铳，让自己的子弹追上了只差一点就能抓住通往上方的舷梯的男人。
　　“别想跑！！”
　　这一发子弹粉碎了男人的膝盖。
　　他一个踉跄跌倒在了地上，转过身，玛格莉塔停下脚步，不再靠近。她百分之一百肯定这个恶魔的君王并不像其自己说的那样已经没有散布下一场堕落瘟疫的能力，接着船只诡异地起飞试图逃脱的行为毫无疑问验证了这一点，她不会再和祂说哪怕一句话，相隔足够安全的距离，玛格莉塔将枪移向了男人的头颅。
　　“唔唔唔唔——”
　　康妮·李用力地拉着这什么都能钓上来的钓竿，吊线的另一头，撞得七荤八素的艾迪也站在船舱上，用力量对抗着拉扯，并沿着自己手臂上被鱼线伸入的脉络用指甲划出深深的伤口，试图去除鱼线，但是那只鱼钩已经从他的脖子进入了他的脑中，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法通过科学的方法把这玩意取出来——毕竟再厉害的科学也不太可能让人一个人在没有器械的情况下给自己做开颅手术——于是他转而提用更强的力量试图把握着鱼竿的女人扯下。
　　威比特扑到康妮·李的身边用有力的双手抓住了鱼竿，力量的对比反转，但是艾迪还在坚持着与两人对峙。
　　“咕！还有其他人吗！在这里，还有其他人可以抓住鱼线吗？”
　　威比特大声地喊着，然而在这边的甲板上，并没有回应，在船上的那些机构成员似乎都消失了，恐怕，是在那混乱之极的船只活动中被甩了下去，搞不好除了在甲板底部的玛格莉塔和他们，其他人都为了防止被甩离游轮而躲到了室内。
　　他只能把全部的力量用在双手上，和康妮·李一起对抗着那人类的怪力——
　　而在甲板底部，「堕落」的君王往旁边的舱壁看了一眼。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已经无法从她的子弹下逃离，祂缓缓转过身，并在玛格莉塔扣下扳机的那一瞬间。
　　“——是文明、和自由。”
　　“？！”
　　这句话的回声，消失在了炽目的白光之中。
　　就在威比特再次呐喊想要从同事那里得到帮助的时候，一道雪白的光柱没有任何预兆地从空气中喷薄，“机械之神在上！！”——他和康妮·李惊叫着后退以远离这几乎要灼伤他们的双目，近在咫尺、带着毁灭性力量的光柱。在船舷的这一侧，炽白的光芒毁灭了钢铁，毁灭了甲板上的原木，毁灭了它笼罩范围之类的一切、一切！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白光之中消灭，抹去，无、全部消失，它只持续了短短数秒，然而就是在这数秒之中白光覆盖的一切都消失了，金色的钓竿只剩下半截，舱壁外的男人的就像火焰中被烧尽的尘埃，只有玛格莉塔看到了脸的上半部分被子弹掀开后的恶魔君王降临体在突然迸发的白光中湮灭时，那嘴唇上神秘的笑意。
　　然后，一切都安静了。
　　白光消失，呜呜哀鸣的晚风包裹着这艘驶向了天空的游轮。
　　它就像忘记了自己并不属于这里，也仿佛完全没有感觉到那来自世界法则在它身上留下的恐怖痕迹。
　　陷入静谧的寒鸦在城市浮动的灯光之海上，迎着月光，依然飞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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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9节 EP.133 奖励

　　寒鸦号飞翔着。
　　威比特和康妮·李看着面前这就像是被凭空挖去——也确实可以说是被凭空挖去的圆柱形的凹陷，各有一滴冷汗从脸颊边滑落。
　　“结束了……吗……那个光柱该不会是……”
　　“玛格莉塔小姐把恶魔君王的降临体解决了吗……”
　　在出人意料的事态前，就算是经验丰富的执行官也不由得呆住了。
　　“……虽然我们是头疼着怎么对付这个怎么打都打不死的家伙，但是这也……”
　　没有人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艾迪被卷入世界法则抹杀恶魔君王降临体的余波，什么也没有剩下，考虑到这次行动的目的，这简直是最坏的结果。
　　但是这又不是因为任何人的错误导致的结果，这让两位执行官忍不住扶额，感到头痛了起来。
　　“……怎么办。”
　　随手挥了挥只剩下半截的金钓竿，康妮·李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也不知道。我们任务的主要目的失败了，但是还是抓住了很多俱乐部的高层和成员，并且消灭了一个恶魔君王的降临体，从各种意义上，这都会很麻烦……嗯？”
　　捏着鼻梁的威比特，这个时候忽然看到从下方一条金色的丝线飞了上来。
　　这条丝线不断地延长，最终，和康妮·李手中还没来得及消去的金色钓竿连接在了一起，黑发的执行官愣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用力地拉起了掉线，最后——
　　一颗头颅在鱼线的末端，被提了起来。
　　“……”
　　“……”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似乎艾迪被卷入世界法则的时候，这颗头幸运地不在白光的范围之中，然后，这支金钓竿的鱼钩就伸在他的头颅里，即使钓竿本身的一半和钓线都灰飞烟灭了，还是重新接续了起来——
　　而看起来不管那个神给予的力量再强，也没能让这个崇拜祂的教授只需要一颗脑袋就活下来。
　　“……也行吧。有颗脑袋，我们至少可以提取出他脑子里的所有信息，包括这个邪教团体的全部成员。”
　　“……的确，出了这么多意外，这次行动还能有这样的结果，就算是很不错了”
　　两位执行官一屁股在船舱顶部坐下，康妮·李看着艾迪脖子那好像玻璃一样光滑的血肉断面，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把它抛给了威比特。
　　成为执行官这么多年，她也还是第一次见到在世界法则的冲突引发的力量中残余下来的人类肢体——大多数情况下，不幸被卷入那种力量覆盖范围的人，都会连灰也剩不下。
　　“玛格莉塔小姐呢？”
　　“没看到，但这些小黑鸟还在飞来飞去，应该没有问题，虽然按照行动准则我们得想办法与她回合，但是——”
　　“啊啊，至少，休息几分钟——虽然想这么做，但看起来没空啊。”
　　“真是可惜了这绝美的景色。”
　　没过多久，康妮·李和威比特就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寒鸦号所翱翔的月光与灯光之海，听着呜呜的风声，感慨了一句两人重新回到了已经崩毁的红宝石厅。
　　作为执行官，两人还有许多工作要做。
　　……………………………………………………………………………………………………………………
　　“玛格莉塔小姐，已经，结束了吗？”
　　“……啊啊。”
　　把玛丽安放下，玛格莉塔和少女走到了那原本连接着上层甲板的舷梯前。
　　世界法则冲突时爆发的抹杀性力量的表现形式似乎并不是只有一种，在西西里岛上见过的天降雷电，还有这样凭空出现的光柱。那光柱抹灭了一切，在「寒鸦号」上留下了一整个圆柱形的伤痕，人比教堂的尖顶还要高的天空中的风猛地灌进来，把两人的发丝和玛丽安的裙摆吹得翻飞四散。
　　河风带来凉爽的空气，夜晚的城市中所有拒绝黑暗的街道连成一片光海。而此刻，她们在天空之上，高临着河面的水波与月光，俯瞰着这堪称绝美的景象，明明刚刚才经历过奇怪与危险的事——不，正是因为刚刚所经历过的，玛丽安才不由得深深地、深深地被这一幕所感动着。
　　“好美……”
　　比飞空艇低，但比其他任何交通工具都要高，第一次在这个角度看到这座城市，见到这样的景色，玛丽安紧紧地抓住了玛格莉塔的手。玛格莉塔感觉到这句话中恍惚的情绪，本来想要说出口的确认安危的话语，也不由得变成了对这句话的赞同。
　　“是啊，好美。暂时，我们也可以在这美景之中休息一下了。”
　　女孩也看向这座城市，看向这映入她湛蓝的眼瞳，在未来也不会忘却的异国的夜色。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聆听着呜呜的风鸣，然后——
　　“……我，有帮上玛格莉塔小姐的忙吗？”
　　玛丽安看着月光下,小小骑士的脸，这样轻声地开口。
　　“我，有没有让玛格莉塔小姐觉得麻烦了呢？”
　　“不、完全没有！”
　　玛格莉塔想到了机构的预言。
　　“不如说，因为玛丽安小姐，我们得救了呢。”
　　“真、真的吗？虽然感觉发生了好多匪夷所思的事，但如果能帮上玛格莉塔小姐的忙就太好了。”
　　“请放心吧，这次事件能这么简单地收场，玛丽安小姐绝对是最大的功臣哦。”
　　玛格莉塔用力地点了点头。
　　如果不是玛丽安坚持要和自己一起去面对恶魔君王的降临体，说不定进入镜中世界后，露娜大人都会被污染……不，在镜中的世界，有那位伟大的存在，露娜大人和祂有亲缘关系，所以理论上也不会有事？
　　不对，虽然这都只是从结果上来推断，但是，如果没有玛丽安的话，这艘船上的情况肯定会糟得多：没有玛丽安的话，玛格莉塔肯定会和康妮·李与威比特一起行动，而不会到处去看展示的发明。而那个运送管道既然被偷工减料，那么即使不是她们，或许还会有其他人遇到那个意外，到那个时候，俱乐部的反省会应该还会开，而玛格莉塔肯定会和两位执行官在开反省会的地方监视而无视那个作为替罪羊的男人。
　　然后，如果那个男人因为堕落的想法导致了堕落君王的降临，又因为机构在引擎室附近安排的守卫人员无法去引擎室，那么，祂会怎么做？
　　毫无疑问，祂会在游轮上散布堕落的瘟疫，这种瘟疫会飞快地传播开来，然后伴随着游轮上的人们的，缺乏对此有因对措施的机构成员的堕落，祂会得到巨量的力量，然后堕落了的人们也会受其污染，等到那个时候……
　　即使变成预言里鲜血染红河面的情景也不奇怪。
　　“谢谢你，玛丽安小姐！”
　　无论如何，因为玛丽安在这里，所以避免了最坏的事态，这一点是肯定的。
　　没有想到自己会得到感谢听到这句话，玛丽安的眼睛睁大了。片刻之后，她又用另一只手包覆着玛格莉塔的手掌，紧张地开口。
　　“那么，玛格莉塔小姐，如果我真的帮上了忙，那么……我可以……我可以要一个奖励吗？”
　　这话之中，有些期待。
　　“嗯！玛丽安小姐可里了大功呢，我相信机……警方一定会给你很棒的奖励的！”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把差点说出口的“机构”咽了下去。
　　虽然她不知道机构会怎么对玛丽安解释发生的事，但是保险起见，还是不要让她在接触太多神秘的情报……
　　“不、我不是说那个啦，警察那边的奖励怎么都好但是……玛格莉塔小姐，如果我真的帮上了忙，能不能从玛格莉塔小姐这里，那个……得到一些奖励呢……”
　　玛格莉塔歪了歪头，想了想玛丽安可能会要的奖励——更多的自己的冒险故事？再约好一起逛艺术节？
　　“奖励啊，只要是，嗯……我能给的？”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么的话！”
　　玛丽安她低下头，让两人的脸靠近到能够感受彼此呼吸的距离，那双亮起光芒的双眼之中，蒙上了朦胧的水雾。
　　“吻我……好吗？”
　　“……”
　　玛格莉塔沉默了。
　　注意到女孩有些诧异的表情，玛丽安内心咯噔了一声。
　　一种酸楚不知道从那里冒了出来，让她不由得问出了这个时候淑女不应该问的问题。
　　“不、不可以吗？”
　　“啊，不、不是的！只是，玛丽安小姐说想要奖励，所以我还以为，会是比较困难奖励所以……只是亲吻的话，当然可以啦。毕竟，女孩子和女孩子亲亲是很正常的事吧？不如说，真的只要这样就可以了吗？”
　　“我，我不会做让玛格莉塔小姐觉得麻烦的事——不、等一下！是的！只要这样就可以了！只要这样就可以了！”
　　“那样的话——”
　　猝不及防地，玛丽安的唇上，触碰到了香甜与柔软。
　　轻柔，却强烈。
　　玛格莉塔完全没给玛丽安做好心理准备的时间，这个吻让玛丽安的所有想法都被吹飞，就连身体也变得轻飘飘的仿佛飞了起来——
　　不对，这种漂浮感，并非错觉。
　　在夜天中飞翔的游轮开始下降了，让它在天空中翱翔的力量——无论那是什么，似乎都随着事态的结束而消失。「寒鸦号」就像一头短暂地跃出海面却最终要回归大海的蓝鲸，在挥去身上所有的水珠，尽情地翱翔之后，它的船首指向了圣赛琳娜河上的月光，从灯光与星光之中坠下。
　　——这是很美的一幕。
　　飞舞在周围的小影鸦中，有几只这样想到。它们在西西里的实验室里为了检测智商学习过很多东西，其中也包括人类的诗歌与绘画。然而尽管这很美，对于被上浮的力量推到船舱顶端的两位少女而言，这美丽却同时代表着危险。
　　玛格莉塔睁开了眼睛，迎着吹息的风，紧紧抱住了玛丽安。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的话这种必死的危机反而无需担忧，「群鸦之母」的力量能完全为她规避掉致命的伤害，但是现在还有玛丽安在。幸好，恶魔君王降临体被毁灭时给船只留下了足够大的开口，只要从这里借助瑟莱忒的滑翔翼飞出去，无论入水时的冲击有多大都不用担心了。
　　“我们现在就飞出去，抱紧我！”
　　“是！”
　　然而，就在这几秒间，圣银迅速展开成滑翔翼的时候，从两人的身后，却伸出了一双手。
　　“没有那个必要。”
　　下一秒，玛格莉塔和玛丽安都从后面摔倒在一片灿烂的星空之中，一位有着白金色发丝和红宝石般眼瞳的高贵公主带着剧烈运动后泛红的脸颊，挑着眉毛看着仰倒在自己面前的两位少女。
　　而在她身后，两位执行官和机构的其他成员也在这片由镜子组成的星空之中休息。
　　“让我到处跑来跑去地救人，结果自己在悠哉地享受着浪漫呢，希望我打扰到两位了？”
　　“露娜大人！”
　　“诶？为、为什么露娜小姐会在这里？康妮姐？诶？这个地方到底是？！呜哇——！！！”
　　“威比特先生，可以请你把那颗脑袋暂时收起来吗？吓到我的表妹了哦。”
　　“就算你这么说，也没有地方可以放啊……”
　　“说起来，那么大的裂口，这艘船还是得沉的吧，这和预言里的不一样呢。”
　　“没事，等我等下过去用「童话书」具现个水元素在下面托着，就不会沉了……不过这样我得灌些魔药，具现活物的消耗可不是一般的大……”
　　似笑非笑的露娜，面露无奈神情的两位执行官，忙碌地救治受伤同僚的执行人员——先不论接下来要怎么善后，至少，在这被镜子点缀的星空之中，伴随下方流淌的河水上，「寒鸦号」重新入水时溅起的水柱，为这个夜晚的故事画上了一个还算圆满的句号——
　　“嘎？”
　　随着游轮入水，飞入溅起的水花之中欢快地玩耍的小影鸦在这个时候，忽然见到了一些熟人，几只黑色的蝙蝠呼啦呼啦地拍着翅膀，正从游轮上飞走。
　　“——呀——呀！”
　　小影鸦飞了过去打了个招呼，在注意到它和之前一样不想和自己玩后，又没心没肺地扎入了水雾里，欢快地叫着。
　　自然，这些小影鸦，还是没有注意到，在蝙蝠那水灵灵的大眼睛的深处，那格外忧愁的人性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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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0节 EP.134 玛丽安的决意

　　夏后月,第37日，枫丹馆的会客厅里，在午饭后来到宅邸的玛丽安，正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昨晚在圣赛琳娜河面上，玛格莉塔的活跃。
　　“玛格莉塔小姐两下就把那帮劫匪都打倒了哦！她刷地跳起来，一个飞踢把男人手上的枪踢飞，然后在空中转身。我听见啪地一声，高跟鞋的细尖在男人的脑袋上折断，那个男人就那么被打倒了，然后玛格莉塔小姐把高跟鞋和长袜脱下当作武器，冲进人堆里，就像蝴蝶一样优美、蜜蜂一样轻盈和迅捷！”
　　“诶——我家的笨妹妹原来这么厉害啊”
　　“嗯……玛丽安小姐，虽然说你想要以玛格莉塔为原型写一本侦探小说，但是，侦探小说更主要的并不是侦探如何打败敌人，而是怎样去解明案情哦？”
　　“啊，说、说的没错……”
　　因为昨晚在宴会上意外遇到试图劫持游轮的劫匪，被在那场事件中活跃的玛格莉塔所鼓励，想要把这段经历写成一本短篇小说参加文学集市——明面上，玛丽安出现在这里的理应就是这个。
　　很显然，在个理由里不自然的地方要多少有多少。不过尽管如此，欧琳丝和露娜还是作为听众和朋友和这位贵族淑女一起享用点心，讨论故事，而把花园树荫下的时间与空间留给了真正知道全部真相的两人。
　　“……这样就好吗？”
　　在阳台花园的树荫下，玛格莉塔睁开了眼睛，从自己的孩子们分享的视野之中离开。
　　“嘛，大概吧，但是，这也是她的选择。”
　　在她的对面，康妮·李端起一杯在普通的店铺都不太喝得到的冰露咖啡，幽幽地说着。
　　“而且作为家人的立场来看，我也不希望她真的进入这边的世界，这边实在是——太危险了。”
　　“……是啊，太危险了。”
　　回忆起昨晚那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恶魔君王的降临，玛格莉塔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在这句话中，少女的思绪也不由得回到了昨晚的时间，在「寒鸦号」靠岸后发生的事。
　　托康妮·李从「童话书」中具现了一个水元素的福，遭受了重创的游轮还是顺利抵达了预定水域，在被机构掌控的河岸码头靠岸。机构的成员们也离开了镜中的世界，他们被新的人手换下，在加急行驶的马车中去收容物「无面人间」的所在地，把不属于自己的脸换下来。
　　时间略有紧急——这件遗物的代价是，如果有人戴着受其力量影响从其他人那里夺走的脸超过32小时，那么这个人必定疯狂。同时，如果让这件危险等级为灾难的遗物脱离收容手段32小时，其力量就会开始大范围影响所在的区域，导致该区域所有人的脸都能轻易被掠夺。
　　就和春前月罗曼王国的莫比乌斯机构对付那个传奇巫师时动用的那件收容物一样，一但超过安全使用时限，其力量就会不可控制地扩散，都只能有限地利用。
　　“那个预言，指的是这个吗……”
　　“如果不是玛丽安小姐，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在河滩上的机构后勤处，一辆作为隔离设施的马车中，喝下抵御精神污染的魔药的玛格莉塔向康妮·李、威比特、露娜还有在马车外的这场行动的另一位指挥官，一位支部长和他的书记员说明着在这次行动中玛丽安起到的重要的作用。
　　她是因为和恶魔君王，两位执行官则是因为作为邪教徒的艾迪，把所有人都拉入镜中世界的露娜则是和三人都有接触。她们刚刚结束初步的检查，而玛丽安现在也在被检查着有没有遭遇隐秘的污染之类的。听完玛格莉塔的说明，旁边的书记员把这些话整理成了报告，在支部长和两位执行官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后，玛格莉塔想了想，问出了自己最在意的一个问题：
　　“机构会怎么对待玛丽安小姐呢？”
　　支部长沉吟了一下，却这样说着：
　　“……我们会洗去她关于今晚的记忆，让她回到普通的生活之中去。然后通过康妮·李执行官，将她英勇的奖励交给她……”
　　“……就是这样而已？”
　　“就是这样而已，罗曼罗兰小姐，这是我们对待普通人协助者的标准应对。”
　　“可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玛格莉塔小姐。但是，要不要让玛丽安小姐加入机构，除了她的表现和能力之外，我们还需要征求她监护人的同意，毕竟，玛丽安小姐还是个孩子。”
　　这么开口的，是威比特。玛格莉塔怔了几秒钟，才把目光移向黑发的执行官。
　　玛格莉塔期待着的是听到机构因为她优异的表现，会吸纳玛丽安进入机构这一类的回应。然而，康妮·李看着她的眼睛，迟疑着，迟疑了一段时间后。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语气坚定。
　　“作为监护人，我并不希望她加入我们，太危险了，就这么简单。”
　　“……说的，也是呢。”
　　“虽然也会听取她本人的想法……啊，正好。”
　　在这个时候，房间的门打开了。
　　“康妮姐，玛格莉塔小姐！”
　　结束了初步检查的少女有些兴奋地走进了这充当隔离室的马车车厢，她的眼里亮着光，坐到了玛格莉塔的身边。
　　“原来你们真的是在同一个地方工作的同伴啊！而且不是警察，这可比警察厉害多了，”
　　“正好，玛丽安，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嗯，好的。”
　　在少女问起“你们到底是做什么？”这个问题之前，康妮·李打断了她的话，并且告诉她之后她会遇到的事——包括记忆的清洗，包括他们所在的这个世界的些许常识，还有为什么，康妮·李和机构都希望她能忘记这些，回到普通的生活之中。
　　“……是吗，康妮姐和玛格莉塔小姐所在的，是这么危险的世界啊。”
　　听完之后，玛丽安垂下了头，喃喃地说着。
　　就好像是在舞会上尽情闪耀，然而却发现时钟的指针指向宣告落幕刻度的仙杜瑞拉，玛丽安沉默了很久、很久，接着她才抬起头看着自己的表姐，在康妮·李的脸上看到毫不动摇的表情之后，少女的目光移向玛格莉塔：
　　“玛格莉塔小姐呢？玛格莉塔小姐……也不希望我进入这边的世界吗？”
　　“……在那时，我原本以为你会看着我，然后让我想办法打消玛丽安的想法的呢。结果你看都没有看我一眼，让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树荫下，玛格莉塔盯着自己面前的果冻。听到女孩的话，康妮·李微笑了起来：“因为我相信你啊，你一定会说出，对玛丽安最好的话，而事实上，你也的确那么说了。”
　　“……没错，我的确那么说了。”
　　——我，不想玛丽安小姐像我们一样，总是要面对难以理解的危险。
　　那个时候，玛格莉塔这样说了。
　　而听到她这么说的玛丽安，在那狭窄的马车车厢里，在那暖色的乙太灯的光芒下，端起了桌上能安定人精神的凉茶（并不是魔药），在喝完之后，沉默了很久很久。
　　“我明白了，请放心吧，玛格莉塔小姐，康妮姐，从小到大我都是个乖孩子。”
　　在玛格莉塔的面前，她的笑容，宛如昙花般绽放着。
　　“我不会做，麻烦到你们的事的，只是，我有一个请求。哪怕被改得面目全非也好，今晚和玛格莉塔小姐在一起的回忆，我……我不想忘记。求求你们了，这是我……”
　　——一生一次的请求。
　　机构答应了。
　　甚至还特别慷慨地让她和玛格莉塔当了这场“戏剧”之中的主——在这种无伤大雅的事上，机构总是特别慷慨。
　　于是，玛丽安保留了在遭遇恶魔君王的降临体之前的所有在游轮上与玛格莉塔一起的记忆，因为那些记忆确实没有任何问题，无需篡改，也无需抹除。而恶魔君王降临体则被篡改成了意图劫持游轮的劫匪，玛格莉塔带着玛丽安在劫匪中突围，最后合力把快要爆炸的引擎推入河里，又在爆炸对游轮造成重创后去一个又一个船舱把醉醺醺的乘客们搬出来转移，最后又灵机一动阻止了游轮的沉没……
　　被转移到最近的支部，在玛丽安接受记忆的改写时，玛格莉塔和露娜同时在做更进一步的检查以杜绝可能的隐患。
　　等最终确定没有问题放她们离开，玛格莉塔拿到剧本扫了两眼后，很不淑女地喷了出来。
　　以最宽大的目光去看的话，这个剧本的逻辑勉勉强强算是合理，但另一方面，加入了大量多余的对手戏和亲密接触，一场宴会下来她们之间亲吻的次数都比说话的次数还多人，让玛格莉塔萌生出了去把这个剧本作者暴打一顿的冲动。
　　然后让玛格莉塔感到意外的是，自己侍奉的公主殿下似乎对这个剧本相当满意。
　　“玛丽安小姐今晚非常勇敢，对于勇敢的人，这种程度的奖励是她应得的吧。”
　　这让玛格莉塔小姐也不好意思再去抗议了。
　　之后她才知道这已经是作者被打过之后的版本了。动手的是康妮·李，手段极其“残忍”，要不是这样，在这个剧本里光是肉体上的关系她和玛丽安就发生了十次以上了。
　　而今天康妮·李和玛丽安的拜访，最主要的目的就是通过玛格莉塔——玛丽安所信任的，在这部剧中的另一位主角之口加强记忆改写的效果，同时通报一下后续的处理事况比如在游轮上找到了两件收容物之类的。
　　“……总之，这段时间玛丽安就交给你了。我还有其他的工作。”
　　“啊，交给我吧。”
　　总之，该交代的事交代完后，康妮·李吃完了自己的那一份蛋糕，饮尽了红茶，然后起身离开。
　　“虽然总有一天你会离开这座城市，但是，在陪伴那位公主和你姐妹之外的时间里，也多少……如果她鼓起的勇气最后只是那样的结果，那也太残忍了。”
　　“……诶？”
　　“不，没什么。那么，我走了。”
　　送走了临走时留下一句别有深意话语的执行官，玛格莉塔回到了会客厅。
　　“玛格莉塔，你就和玛丽安小姐好好回忆一下昨晚发生的事，整理一下吧，等初步有成果了，我会帮忙看看的。”
　　“嗯，欧琳丝姐姐，非常感谢。”
　　“我要去画画，听到你们说的场景，感觉有灵感了呢。”
　　看到她回来，欧琳丝和露娜便回到自己的日程之中，把会客厅与时间留给了需要将虚假覆盖真实的两人。
　　“那么，玛丽安小姐，让我们从一开始梳理一下昨晚发生的事吧。”
　　坐到玛丽安的身边，玛格莉塔说出了能够加深记忆篡改效果的，暗示的话语，玛丽安的眼睛一瞬间失去了光泽，但马上又恢复过来，她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偷偷地左右看了看。
　　“玛丽安小姐——？！”
　　忽然把玛格莉塔的一只手抓到了自己的裙摆下，用另一只手拉下了衣领。
　　触碰着出薄汗的肌肤，在白皙的肌肤上，窗外投入的阳光在黄金与珍珠的饰品上，讲义中难以言喻的美丽晕光映入了玛格莉塔的眼里。
　　“我、我想这样，更能还原昨晚的感觉……所以……”
　　玛丽安蓝色的眼睛之中，飘荡起令人忍不住屏住呼吸的羞涩。
　　“今天……也请触碰我……”
　　……………………………………………………………………………………………………………………
　　——啪！
　　和欧琳丝分开不久，画室的门猛地打开了。
　　手上既没有画笔也没有调色盘，只是呆呆地凝视自己以血描绘的画作的露娜吓了一跳。她猛地回过头，但这个时候低着头推开门的欧琳丝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作为挚友的少女低着头，这样的反应让露娜本能地感到一些不安。
　　“欧琳丝，怎么了？”
　　但她还是平静地问着，并且注意到玛格莉塔没有一起跟来。那么应该不是出了什么事。
　　欧琳丝抿了抿嘴，那副样子就像是想要说的什么忽然被咽了下去，她快步地走到露娜的身边，忽然用力扑到了自己的挚友，把脸埋在露娜的双腿上。
　　“疼！欧琳丝，你在干什么啊。”
　　“……好恶心。”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身体，是我这个人，我是个，多么恶心的女人啊。”
　　“……”
　　露娜沉默了一下，抬起手，比了个手势。这个约定好的手势能让在她们附近的小影鸦暂时不把它们看到、听到的事告诉玛格莉塔，给她们一些私人的空间，在做完这个手势直皱，露娜才低下头，伸手抚摸着那柔软的金发。
　　“是因为玛丽安小姐，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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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1节 EP.135 映照怯懦的勇气

　　欧琳丝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玛丽安小姐，她好勇敢。”
　　在玛丽安来拜访前，她已经事先从自己的妹妹和露娜口中知道昨晚发生的事了。
　　而听完这一切的欧琳丝，所感到的最强烈的情绪，首先就是一种、一种……对那言行以及在那之中所蕴含的勇气的钦佩。
　　——不，实际上，这完全可以说是愚蠢吧。
　　朝着注定不会有结果的方向，无所畏惧地迈步、前进，就好像明知会燃尽，会什么也得不到却依然划过天宇的流星。
　　愚蠢！愚蠢！愚蠢！愚蠢！
　　离开会客室的欧琳丝想着那张连记忆都被改写过的笑脸，在回到自己房间的路上无数次无数次地重复着这个词，愚蠢到令让感到可怜！
　　然而在回到房间，走向书桌前的时候，经过梳妆台的镜子，在那一瞥之中，欧琳丝停住了脚步。死死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甚至让自己的贴身女仆都不安起来。
　　她忽然意识到了。
　　为什么自己不停地咒骂她愚蠢，心中的这种不安又是从何而来。
　　“我不断地在心理咒骂着她的愚蠢，可是，即使是那愚蠢的勇气，无谋的勇敢，也比我这聪明的懦弱要好得多。”
　　把脸埋在露娜的腿上，欧琳丝闷闷地说着。
　　“和明知道没有结果也勇敢、积极地努力着的玛丽安小姐比起来，我这种只会躲在姐妹关系之中，满足于这样的情况畏畏缩缩的懦弱女人才更加愚蠢和恶心！”
　　“好了、好了，我知道欧琳丝的感受。”
　　伸手抚摸着欧琳丝的头发，露娜叹了口气。
　　“真的很耀眼，是吗？”
　　“……嗯。”
　　欧琳丝小声地嘟哝着。
　　实在是太过耀眼了。
　　在一起的时间毫无疑问是自己更长，喜欢上的契机，比起因为被拯救而一见钟情，欧琳丝觉得自己在一同经过的时间里萌生的情愫也绝对不会输，可是，对于潜藏在名为亲人的阴影之中的自己，玛丽安·提莉哥黛拉就如同一面光辉闪耀的镜子，照出了她那“反正无论如何作为姐妹也能一直在一起”的自信下真正的——
　　——怯懦。
　　为什么，自己和玛丽姐只寻求一种异样的，家人的关系呢？甚至这都不是先成为恋人再用姐妹的关系作掩护，而是一开始就奔着这个去的呢？诚然，这就是对于她们而言最好的掩护，最不会被质疑的关系，是的但是，但是！
　　这就是“怯弱”。
　　不敢光明正大地开口称呼这为“爱”，将“喜欢”用家人之间的感情蒙混。说着什么超越普通姐妹的关系，实际上只是害怕着，害怕着不用这些去包装的真心如果遭到拒绝的否定，会连家人、连姐妹也无法做，恐惧着这样的结果，那正是欧琳丝和玛丽用那样的方式建立“花园”的理由。
　　因为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欧琳丝理解了。
　　自己在“羡慕”。
　　羡慕着能够毫不顾虑地靠近玛格莉塔的身边的玛丽安，羡慕着她能毫不掩饰地表露自己的内心——以至于自己的“妹妹”那自无所觉的迟钝看起来都有些微妙地愁人——羡慕她能和玛格莉塔一起挑战难关，羡慕她能那样坦率地做这一切。
　　“明知道不会有结果，为什么，她可以那么勇敢呢？”
　　“……就是因为直到不会有结果，所以反而可以无所畏惧地去做吧。”
　　露娜撇了撇嘴。
　　“如果已经知道最坏的情况并且确信已经不会更坏，人反而很容易去赌、去做，这种事可以称之为无谋，但也可以称其为勇敢。”
　　“……露娜也觉得她很勇敢吗？”
　　“我很清楚嘴上说自己勇敢的人和真正勇敢的人的区别。尤其是有这样一个人天天跟在我身边的情况下。”
　　“……你就不能说些玛丽安小姐的坏话让我撒撒气吗。”
　　“我知道你不想听那种话，欧琳丝。你不是那种自己的怯懦和卑劣因为其他人被映照出来后，会迁怒那个人的人。而且，怯懦并不是坏事。你在这里羡慕玛丽安小姐能够勇敢地做这一切，但你有想过，或许玛丽安小姐也在羡慕你，即使什么也不需要做也能待在玛格莉塔小姐身边么？不然，你可以去问问看？”
　　“……”
　　从公主大人的裙摆里抬起了头，欧琳丝抿着嘴唇，盯着露娜看着。
　　“欧琳丝，你在想什么？”
　　本能地，露娜从欧琳丝的目光之中，感到了一丝危险。
　　“……我决定了。”
　　金发的少女用低沉地语气说着，让她和眼前在一秒钟内完成了安抚到警惕的表情转变的公主所感到的不安，变成了不好的预感。
　　露娜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一步，但她挪动膝盖和双腿，欧琳丝就紧随而来：
　　“我也要，勇敢一些，不，我不是说我要放弃目前为止的行动和策略，但是我，已经没法继续做那么懦弱的事了，无论是对玛格莉塔，还是对露娜你……”
　　“……等一下，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想要和露娜一只在一起！就和我想和玛丽姐、玛格莉塔一直在一起一样，而且我们不会满足于普通的朋友之间的关系！一直以来我和玛丽姐都用着怯懦和卑鄙的方法，等待着露娜你将来某一天拉起我们的手，加入我们的花园，但是，我不会再这么做了！”
　　“不、才不会加入你们那个下流过头的花园啊！作为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但是朋友之上的不纯的关系请恕我敬谢不敏！”
　　“露娜，你正在四处寻求答案，我就再一次告诉你我的……我们三姐妹的答案。我们是自私的女人，所以即使得到的答案会伤害到其他人，我们也会迈向那个答案，会因此受伤也好，会被怨恨也好。”
　　“听我说话啊！”
　　欧琳丝追击般地说着。露娜则只能狼狈地后退，但很快连这样的行为也不被允许，欧琳丝抓住了她的双腿，把自己的体重压了上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贴近。意识到着突然展现出的侵略性的本质，露娜的警惕心彻底拉到了最高。
　　“停下！欧琳丝！我们不是约好过的吗？你和玛丽不会对我——”
　　“我后悔了，我要毁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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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2节 EP.136 玛丽的模特计划「上」

　　很近——画室之中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十分明显地超过了普通的，关系纯洁的友人的界限，靠近到更加亲密的地方。
　　但露娜逃不掉，她只能把手放在欧琳丝的肩膀上，拼命地阻止着这位因为受到玛丽安的刺激，不知道脑袋里的哪根螺丝是不是脱落的友人，竭力让自己从震惊之中冷静下来。
　　“我是不会加入你们那个花园的，你也好玛丽也好玛格莉塔也好，我并不追求——不追求不纯的关系！”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这种事哪有什么为什么……”
　　“不、当然有！”
　　欧琳丝的声音变得尖锐了起来。
　　“不仅仅是我们吧，在迄今为止的人生中，露娜，你有想和任何人发展不纯的关系吗？一个都没有吧，因为从大学和大学毕业后玛丽姐和我就一直看着你，所以我们是清楚的，这样的人一个也没有！”
　　“那是因为，没有合适的——”
　　“真的是这样吗？”
　　欧琳丝看着露娜的脸，一字、一顿地质问着：
　　“没有遇到合适的，这真的是谁也不会起疑的问题，毕竟你是王国的公主，眼界再高都没有什么问题，但是，真的是这样的原因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露娜，你很清楚，而因为你表现得实在是太过明显，我和玛丽姐也完全了解了这个理由——要我现在说出来吗？”
　　“——！！”
　　虽然这么说着，但欧琳丝的眼睛完全不是要征求她同意的样子。少女张开了嘴，而就在她将第一个词语说出时，意识到接下去她要说什么的露娜的身体，突然绷紧了。她不知道从何涌现了一股力量，让她捂住了欧琳丝的嘴，然后摆脱她的手站起来，把自己的友人推到了画室的外面，用力地关上了门。
　　就算欧琳丝在外面拍门叫喊着，露娜也只是锁上了门，捂住自己的耳朵离开了门边。她回到了自己的画前。
　　看着那笼罩着舞台的身体的虚影，露娜什么也没有说。
　　而在这个下午，她也没有将任何一支画笔，从笔筒中拿出。
　　……………………………………………………………………………………………………………………
　　“那个，露娜大人，欧琳丝姐姐？”
　　玛丽安离开后，在晚餐的餐桌上，玛格莉塔很明显地注意到自己的姐姐和公主殿下之间的气氛有些僵。不过，察觉到归察觉到，女孩却完全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欧琳丝和露娜也只是一言不发地用着餐，在享用完晚餐后，又什么也没说地回到各自的房间——欧琳丝要去赶原稿，露娜则又一头钻进了画室，玛格莉塔在枫丹馆二层的走廊中犹豫地走来走去，和圣银讨论着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瑟莱忒也给不出一个合适的推测，在商议了一会儿后，这位从来都很冷静的圣银小姐给出了如今这个情况下唯二合理的行动：
　　其一是直接敲门进去问。
　　其二是当作没有看到，让露娜和欧琳丝自己解决。
　　但当然，玛格莉塔不可能放着自己的姐姐与公主殿下在这里闹矛盾，苦恼了一会儿之后，女孩决定先去自己姐姐的房间，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玛格莉塔……小姐。”
　　“贝莉，有什么事吗？”
　　不过这时，她的贴身女仆沿着楼梯走了上来。她的手上抓着一个信封，信封上收信人的一栏写着玛格莉塔的名字，寄信人的一栏完全没有名字，只是在如血的红色蜡封上，有一只可爱小蝙蝠的烙印。
　　“有给您的信。”
　　“辛苦你了。”
　　这是那位血族王女的来信。事实上，在昨天，玛格莉塔有想过要不要联络她，为行动再舔一份保险，但康妮·李听完她的打算后，面色古怪地说：
　　“你要让血族的王女参与到机构的行动中来？”
　　……好吧，这确实不合适。
　　西西里岛上的那次只是个意外，站在机构的立场上，他们肯定也不愿意多欠一个立场敌对还拿她没什么办法的人的人情。
　　当然，更重要的是，猩红的联络从来都是单方面的，这位血族的王女虽然和玛格莉塔很亲近，但是在这方面的警惕倒也是完全没有放松。
　　用圣银的铳刃揭开蜡封，玛格莉塔拿出了信封中的纸张，快速地扫过一眼后，她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贝莉，去准备马车。”
　　“……是，玛格莉塔小姐……要出门吗？”
　　“不止是我！欧琳丝姐姐和露娜大人也要一起！”
　　挥舞着那张简直是雪中送炭的信纸，玛格莉塔快步地走向了自己姐姐的房间——
　　……………………………………………………………………………………………………………………
　　按照信纸上的地址，从枫丹馆出发的少女们，抵达了皮加勒街区一个叫做「红裳」的俱乐部。出示了信封中附带的，被做成穿在女性身上的波浪般裙摆的名片后，俱乐部的招待把她们带到了俱乐部的一个房间。
　　一推开门，玛格莉塔就把求助的目光看向坐在沙发上，正和猩红翻看着时尚杂志的玛丽，她抬起头，一眼就注意到跟着玛格莉塔进来的欧琳丝和露娜之间的气氛。
　　“……这是发生什么了吗？”
　　她放下杂志，眨了眨黑色的眼睛。
　　“这不重要。”
　　露娜漠然地说着，她在距离玛丽最远的沙发上坐下，玛格莉塔连忙坐在她的身边而欧琳丝坐到自己姐姐的旁边。王国的公主特别警惕地盯着对面的那对姐妹，没有让玛丽再追问发生了什么。
　　“倒是玛丽，你把我们叫出来有什么事？罗曼城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罗曼城那里情况很好。因为我超额完成了父亲大人布置的所有功课，把所有不用我亲自做的工作推给了汤姆和凯撒，然后通过调整日程和对母亲大人撒娇，我终于把未来两周的夜晚都空出来了。”
　　玛丽说着，还锤了锤自己的肩膀，一副为了家族无比劳累的样子。
　　“所以，我们一起来参加帕列斯的盛大时装秀吧！”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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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纲进行了一波大修，砍掉了不少冗余剧情.jpg
　　

    





第1013节 EP.137 玛丽的模特计划「下」

　　参加……什么？
　　“因为”和“所以”之间的跳跃性实在太大，除了猩红，三位少女都呆住了。
　　“是这个啦，今年的王国时装周，也就是俗称大时装周的那个，采取了一种新的机制。”
　　在少女们愣神间，猩红递过来了一张传单。在传单上，用华美的艺术字为王国时装周做宣传的文字中，有这样几段：
　　「……然而最近几年来，过度功利的风气正在杀死我们曾经引以为傲的时尚思想，想要在T台上找到爆款的设计大赚一笔的服装商和投机者，以和这些人达成合作获得金钱为目的的参与者已经让大时装周充满了铜臭的气息。为了遏止这不正之风，在英明伟大的国王——赞美我们陛下——与公主殿下——也赞美我们美丽的公主殿下——的允许下，360年夏季在帕列斯举行的王国时装周，将吸取枫丹白露时装周的优秀经验，启用多层时装秀机制。」
　　不过，玛格莉塔看完了整张传单，也不知道这个多层时装秀机制是什么意思，只好把目光投向猩红，等待着她做出解释。
　　“多层时装秀机制是什么？”
　　“就是多层舞台的意思，在舞台上再加上一个舞台，将走秀的人做一个区分，让一些人走上面的一些人走下面的——而这样的区分就要进行审核和评判。看起来最近，大时装周因为参与者的功利风气而导致服装同质化让委员会的先生女士们确实急眼了，换在以前，在主打低门槛、谁都可以参与的大时装周礼搞这种小时装周中的审核机制，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
　　“……姑且问一下，猩红小姐，你说的这个最近，大概是多少年前？”
　　“七、八十年吧。”
　　“……总之，玛丽，还有猩红小姐，你们最好从头解释一下你们到底打算做什么。”
　　“所以说，就是参加时装秀啦——”
　　玛丽啪地一手拍在了那张传单上，因为在场的都是亲近的人，她没有可以去维持淑女的礼节，像是对即将到来的祭奠感到无比期待的小孩一眼，兴致勃勃地说着。
　　“功利风气什么的我不关心，但是，大时装周现在开启了一个选拔环节哦，朝帕列斯的各个服装学院，时装俱乐部，名牌、还有个人设计师发放入场券，让我们可以组成一支团队去参加他们的选拔，最后在大陆有名的大时装周的舞台上得到一个特别显眼的位置哦，这不是很有意思吗？”
　　“不、完全不觉得。”
　　露娜立刻吐槽着：
　　“完全就是你想当模特炫耀你那发育过头的身材吧，而且还是在那么多人的面前——真是不知廉耻呢。”
　　虽然是很毒舌的话，但作为在这个房间里仅有的和玛格莉塔一样，身材完全不像是已经到适婚年龄的成熟女性的露娜，对有着傲人曲线的玛丽说出来，只会让人觉得这是在嫉妒，甚至让人觉得十分可怜……
　　“不是‘我’，而是‘我们’。露娜，我们认识多少年了？快要十年了吧，然而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作为彼此最重要的挚友，我们却从来没有像我们在大学里那些游手好闲的同学们一样，一起去做成过某项事，某项没有功利性的，不是为了一个什么样的成果，纯粹只是我们想去做的事。或者说，做些傻事。”
　　玛丽说着，叹了一口气。
　　“最接近的事就是大学里那场文化活动了吧？朵莉·艾蕾，你还记得她吗？她们班级准备搞个舞台剧，衣服和道具都自己做的那种，因为人手不够来拜托我，而我又找到了你。”
　　“……我们像两个白痴一样又是土油漆又是帮她们缝衣扣，最后连台本都帮她们润色的那次吗？”
　　“其实我们和她的交情算不上深，只是出于‘上位者不能对下位者的求助视而不见’这种理由而去帮了把手。在她们租的场地里给她们做的粗糙的布景涂着油漆，干了两个通宵，等到一切完成看完她们演的蹩脚舞台剧，回到寝室休息的时候，露娜，你从组织和实行活动的角度把她们批得比下水道里腐烂的奶酪还不如。但是，就在我以为你参与到这个以我们看来的确是纰漏百出的事里浪费了时间而非常生气，都准备向你道歉的时候，你突然又说了一句话。”
　　玛丽的嘴角微微地勾了起来，作为大学时住同一个宿舍的同学，这显然是只有她们才知道的，属于两人的回忆。所以，就连欧琳丝也插不上嘴，沉默而出神地听着。
　　房间里一片安静。玛丽没有继续说那句话到底是什么，她从俱乐部提供的价值3先令的果篮里拿起一颗在这个时节不太吃得到的冬雪蓝莓放入口中，似乎笃定着露娜也还记着那句话一样，微笑、凝视、等待。
　　“……虽然是一群白痴一样的家伙搞的白痴一样的活动，又累人又没有什么回报，但感觉还不错……吗？你居然还记得啊。”
　　露娜轻轻地呼了一口气。坐在她身边的玛格莉塔注意到她表情变得柔和了。
　　“还不是因为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又寂寞，又羡慕？事实上整个大学里，你虽然应酬不少，但那都是公主的工作，那几年里除了我，你一个朋友都没交到，而除了那一次，谁都没那个胆子为了那样的‘蠢事’麻烦公主殿下。等到大学毕业后，那样的机会就再也没有了。”
　　“你是公爵家的长女，运营着你们家族的资产。我是王国未来的继承人，将来要成为女王。无论哪边都不是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事的立场，我们每一个本可以避免的错误，都会让追随我们的人付出原本不必付出的代价。”
　　“就算是我那个笨弟弟，也还有紫罗兰隐士会的那帮朋友。无论平日里多么压抑，至少在和他们一起研究神秘学的时候也是快乐的。”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玛丽的目光在玛格莉塔身上停留了几秒。
　　“「和朋友一起无所顾虑地做傻事」，这本来是很普通的事，但对你我来说，就连那种事都是奢望。从那时我就在想，如果有个机会，能让我们像傻瓜一样尽情做些什么该多好——而现在，我终于找到机会了，而且不止是我，还有我的妹妹们，还有猩红小姐，大家都可以一起参加！”
　　接着，那目光中的深意化作鼓动的话语吐露。
　　被深埋的回忆触动了内心柔软之处，垂下长长的睫毛，露娜的语气放松了一些。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是时装秀。”
　　“露娜——这里可是帕列斯！大时装周就要举行了！难道就没有想象过自己穿着这片大陆上最棒的时装设计师为你量身定做的服装，在最好的舞台上夺走所有人的目光？一秒钟都没有想过？拜托，你从来都不是只要穿着舒服就好的那种女人！”
　　“……”
　　一秒钟都没想过……那倒也没这么夸张，罗曼王国虽然没有大规模的时装节，但服装艺术毫无疑问也是那片土地上诸多文化艺术的一部分，再加上，玛丽有意在罗曼城也搞属于罗曼王国的时装节……
　　“……你有在想些「公主」会想的事了吧。”
　　“——嗯？啊……”
　　“嘛，算了，那么，要参加吗？”
　　“也不是不可以参加，反正……这个月接下去的时间我都会很闲。但是，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最后，露娜点头了。
　　玛丽撇了撇嘴，但她什么也没说什么，只是和欧琳丝互换了一个眼神，感慨着“果然如此”。
　　虽然这并非本意，但她在罗曼城做的事，会以她不太希望的方式，在这里成为助力——
　　“什么？”
　　“衣服，我们对如何设计，制作衣服可是一窍不通，只能作为模特登台，那么，我们就要寻找愿意让我们成为模特的时装店和设计师。”
　　露娜说着，忽然眯起了眼睛。
　　“我希望你的回答是已经找好了，是吗？玛丽？”
　　“事实上——”
　　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微笑着，自信地说：
　　“我们正要开始找。”
　　………………………………………………………………………………………………………………
　　「红裳」是位于皮加勒街区的一个时装俱乐部，虽然玛格莉塔和露娜今天才第一次知道这个俱乐部的存在，但是在时装圈子里，这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有名俱乐部。
　　理所当然，它有足够的资格发放大时装周多层选秀中通往「上层」的邀请函。对于一贯以不设置审核，任何人都可以上台展示任何时装的大时装周而言，这是一个非常大的改变，尤其是这项机制还是从向来被参与大时装周的人们以「妄图操控时尚风向标以牟利」的小时装周那里学来的。
　　“伟大的大时装周也堕落了啊。”
　　“总算！虽然只是初步尝试，但是审核机制应该能一定程度上遏止那股铜臭味吧。”
　　“哦，这位先生，还真想不到你是个复古风格的爱好者，如果你喜欢那种大家开开心心把做好的衣服在时装周里展示完就丢到不知道什么角落，也不会对生活产生任何影响的时装周，我只能建议你想办法回到你该回的地方去呢。能够在大时装周上让自己的作品变成商品，大赚一笔！这样才能铺平未来的道路。”
　　“没错，只要你赚得足够多，未来便是一片坦途！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穿着这样的衣服，而你们身上连件首饰也没有。”
　　“真令人惊讶，为什么小时装周的委员会还没有邀请两位未来可期的先生？赚了那么多钱，你们的设计水平一定很高吧。”
　　在俱乐部的大厅里，随处可闻这样的对话和争论，时而还有人吵出真火相约决斗，不多时俱乐部的屋顶上就传来一声枪响——当然，在瓦卢瓦王国，根据《决斗法案》这样的决斗用的都是空包弹，使用实弹的人将视为蓄意谋杀，但即使如此，决斗失败的一方通常还是会因为冲击昏迷，于是就看得到俱乐部的决斗医生和护士用担架把失败者扛去医务室照料和治疗。
　　“看起来这些时装设计者不仅很擅长设计漂亮的衣服，还擅长把对手漂亮地送进医务室。”
　　“好了，我亲爱的玛丽小姐，我们应该挑哪位时装商进行合作呢？”
　　“最理想的应该是，找到一个毫无名气的天才设计师，然后通过他设计的服装和我们的走秀一鸣惊人——”
　　“欧琳丝姐姐，这种展开也太励志小说了……”
　　端着香槟的少女们看着周围，一时间也没有主意。
　　虽然在这里的都是从业者，也基本都是以大时装周为目的，可一方面，既没有各自的作品展示，另一方面，能够设计出好作品的人人品和好相处程度又值得商榷，而且很有可能已经谈好了和其他模特的合作。
　　再加上俱乐部作为一种比较私密的交往场所，今天第一次来的她们毫无疑问是陌生人，即使是玛丽和露娜这样的社交达人，在完全陌生的领域里也稍微有些窘迫。
　　“收集情报，嗯？”
　　“收集情报。虽然说想和你们一起干干傻事，但是我可不想真的成为傻瓜。”
　　不过这难不倒她们。没一会儿，少女们就决定先从这些人的交谈中获取情报，包括不同人的风评、水准、为人的评价等，然后汇总这些情报，再做进一步的打算。
　　对于贵族的淑女而言，这是必要的社交能力，于是女孩们分散开来，各自去打听了。只有玛格莉塔坐在室内的吧台前，和调酒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女孩判断这能获得最多的情报。
　　唯一的问题是，这位调酒师很有职业素养。
　　即使面对玛格莉塔充分利用起来的年幼容貌的可爱追问，也只是说着那位设计师很有才华，那个时装店的代表店铺曾经得过什么样的奖这些不会错的赞美，并未透露多少有价值的情报。
　　就在玛格莉塔思考着怎么撬开这位调酒师的嘴的时候，在女孩的两边，各自有一位先生落座。
　　“……？”
　　这样的情况让玛格莉塔本能地警惕了起来，女孩就像猫一样快速地左右扫视了一眼。然而，在看清坐到自己身边的两位先生的脸后，玛格莉塔的表情从一瞬间的惊讶，变成了惊喜——
　　“萨德侯爵、麦利哲先生！你们来的正好！”
　　“？”
　　“？”
　　在意外的地方遇到熟人，正准备逗逗她的两位先生，在玛格莉塔的先发制人下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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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4节 EP.138 初次的T台秀「上」

　　“也就是说，你们想要一起参加大时装周，而且不是去那谁都能站上去走一圈的舞台，而是拿到俱乐部的推荐，然后通过审核，站在位置更好更耀眼的舞台上。”
　　重回包厢，看起来是在红磨坊潇洒完后的两位先生看着少女们，总结出了她们的请求。
　　“而正在苦恼不知道该和什么样的人合作，在这个时候恰好遇到了我们，于是想到夏洛特公主的生日宴上的事，想要邀请我和你们合作，是吗？”
　　“就是这样。”
　　在萨德侯爵的对面，玛丽戴着一张聊胜于无的面具。
　　她没有掩饰自己的声音，而侯爵也默契地与她进行了这样的对话：
　　——请问这位小姐是？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
　　——我的名字是玛丽，这位先生，因为年龄比较大，所以玛格莉塔小姐和欧琳丝小姐喜欢开我的玩笑，叫我姐姐，幸好，她们的姐姐从来不会为这个生气。
　　——很高兴认识你，玛丽小姐，虽然这是个很常见的名字，但你的美貌独一无二。
　　这番话的含义，明白的人都明白。
　　在玛丽点了点头后，萨德侯爵磨了磨下巴，那张苍白如纸的俊美面庞似乎正在权衡着什么。他的目光在少女们的身上扫来扫去，没一会儿，他这样说着：
　　“哼嗯……在给出答复之前，我想要问问看，各位来自异国的小姐们，你们的动机。这将决定我是否会想要为你们设计和制作衣物。”
　　“我们的动机——而不是给侯爵你的报酬吗？”
　　“报酬不重要，至少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能不能激起我为你们设计服装的灵感，就像是你们通过丹丽来找我设计赴夏洛特公主生日宴时的服装一样。但至少现在看到你们——”
　　侯爵先生兴趣缺缺地摊了摊手。
　　“我的灵感之泉波澜不惊。”
　　眼前的这位侯爵先生摇着头，不知为何，欧琳丝从他的这个动作中感到了强烈的熟悉感——对，就像是自己的朋友说着想让自己以她们为主角写一本小说，但自己只觉得她们身上没有任何值得写的东西时一样，只好搬出灵感、契机之类的话题来婉拒。
　　而从现实的层面看，这位侯爵先生也完全不用为金钱之类的事特意地区做些什么，名声也是。反过来，为她们一行人设计、制作服装又是格外辛劳，虽然这个所谓的时装周并不仅仅只持续一周，但时间也非常紧迫。
　　所以，想让他答应的话，首先必须要让他“想要”给她们设计衣服……吗？在这个前提无法达成的情况下，请求和交易，都没有用途。
　　“……因为我们，想要留下回忆。”
　　注意到这一点的欧琳丝，抢在玛丽开口之前朝着萨德侯爵开口说着。
　　“虽然这么听起来傻乎乎的，但是，这对于我们来说，这样的机会并不常有，我们各自有各自的麻烦和顾虑，一旦错过这次机会，等到之后就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这样大家聚集在一起，毫无顾虑地做这样的傻事了！”
　　“欧琳丝……”
　　“不只有玛丽姐哦，露娜，我也、我也从来没有和你一起做过什么，所以——”
　　“哦，令人动容的友情……不？在这里应该是羁绊才对？那么，你又怎么样呢？露娜小姐？”
　　来回看着玛丽、欧琳丝和露娜，侯爵的嘴角勾了起来。
　　“我……我也想和朋友们一起……”
　　露娜迟疑了一下，在“朋友”这个词上咬得重了一些。
　　“最后，玛格莉塔小姐和猩红女士呢？”
　　玛格莉塔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握住了露娜的左手，而猩红则玩味地看着侯爵，说着“我虽然有我自己的理由，但和她们在一起也很开心。”这让萨德侯爵又“嗯——”地沉吟起来。“真暧昧啊，这么说着。”
　　就是不知道这个暧昧到底指的是什么就是了——创作者的感性总是很独特，无论是作家，画师、时装设计师。而能够成功的人往往更为独特。
　　“暧昧不明，模糊不清，但确实有什么存在于那里。需要你们自己去诠释的什么”
　　过了几分钟，侯爵悠悠地说着。
　　“做些什么吧，随便做些什么，想想你们要做的事，想想你们在这件事之后的样子，不是为了得到什么，也不是获奖之类的，总之想想吧，有的时候，如果本身不能做些什么，外人也无能为力——”
　　“就算侯爵先生说做些什么……”
　　露娜皱起了眉毛，困扰地回答着。
　　但这个时候，玛丽和欧琳丝却站了起来，还拉起了猩红。
　　“什么，你们打算做什么？”
　　在露娜极度警惕的目光中，欧琳丝却充耳不闻地坐到了她的右手边，握住了她的手。猩红则坐到玛格莉塔的身边，伸手挽过她的腰——不过，血族的王女并没有把女孩拉向自己，就好像是在说这样就好。
　　最后，以站在沙发后面的玛丽似笑非笑地伸出手揽着所有人，包厢之中，出现了一幕令看到的人忍不住莞尔的女孩之间亲密友好的图景。
　　“……她们的回答是这个呢，怎么办呢——喂，萨德，你的表情好恐怖。”
　　看着几乎要炸毛的露娜，一直沉默着的麦利哲忍不住看向自己的友人，而一回头，这位先生就吓了一跳。
　　原本靠在沙发靠背上的萨德侯爵的表情变了。他的眼睛瞪大，比他脸色更苍白的眼白部分染上了血丝，他张着嘴，同时用口鼻呼吸，带动着胸膛如风箱般起伏。
　　片刻前还是慵懒的花花公子，就像是突然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几乎就化身为激昂的斗牛了。
　　“啊啊，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我看到了！拨开那月光下的迷雾！你们的心情的彼方的图景是——！！！！”
　　不，或许形容为火山的喷发更加合适一点。
　　那血色从他的眼里迅速蔓延到了脸上，就好像死者重获生命。他站了起来，双手痉挛似地抖动着，他像是想要靠近少女们，但站起来之后他又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步也没有靠近，只是激动地用手在桌子上画着什么。
　　“——我可以为你们制作时装周的衣服，成本我个人来承担，也不要报酬，但相对的，我有一个要求，既然你们选择了我，就要百分之一千的信任我的品味和设计。我不会允许你们对我的作品提出任何的质疑。最极端的情况下，如果我认为那样最适合你们，就算只是在身上卷两圈布，你们也要站上T台向所有人展示，如果能够接受这样的条件，我就为你们设计，制作衣服，并且将让你们站上大时装周的舞台。”
　　“……当然，信任是一切良好合作的基础。只要侯爵先生不会在我们身上用颜料画成衣服让我们去展示，我们是不会有对你的作品指手画脚的。”
　　犹豫了一下，侯爵的前后反差让玛丽忽然开始有些不安了。她用话语牵制了一下萨德侯爵，而已经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的侯爵则立刻回答着：
　　“哦，不会的，当然不会，那是绘画的领域，而不是时装，所谓时装，就必须得是身上的衣服，那些脑子有坑的天体主义者宣扬人最自然的姿态就是最好的，好吧，就算他们说的没错，最自然的姿态也不是最美的！”
　　说完，他忽然抬起头，转身向门外走去。
　　“来吧，时尚除了设计之外还有搭配，作为建立信任的第一环，今晚，就在这里，在这个俱乐部的选拔中，就作为我们最初的磨合吧。跟我来。”
　　“诶？啊，哦……”
　　女孩们连忙站了起来，跟上了侯爵的脚步，途中，露娜忍不住又看了玛丽一眼，并且然后试图从身边的这对姐妹手中抽回自己的手：
　　“这也在你的计划内吗？我是说，即使没有遇到萨德侯爵，你也计划着拉我们先试一场？”
　　“怎么会，我的计划只到说服你为止。”
　　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微笑着，似乎打心底里享受着这完全不受控制的事态。
　　“我们习惯了在做每一件事时计划来计划去，准备预案，猜测所有可能的结果并一一做出对应，但现在我们不需要这么做，不需要考虑这些，不需要准备预案，不是很好吗？就像朵莉她们莽莽撞撞地准备舞台剧一样，好好享受吧，露娜。”
　　“……”
　　手，没能抽出来，在左右看了一眼，从玛格莉塔和欧琳丝的脸上分别看到纯真和隐含着某种让她发毛的心情的表情后，露娜放弃了。
　　白金色长发的公主蠕动了一下嘴唇。带着一副“随便怎么样吧。”的表情，被自己的挚友与圣卫小姐牵着手，走向了俱乐部的更衣室。
　　……………………………………………………………………………………………………………………………………
　　大时装周新开启的选拔机制也和常规的选拔有诸多不同的地方，其中之一的特色便是，在大时装周期间随时可以来参加审核，并且得到通过的凭证，通过者就可以拿着凭证立刻前往下一级的选拔点，用新的时装接受下一场选拔，然后在通过后就可以直接再去下一级，如果一切顺利，甚至只需要一天就能从初选，到大时装周的舞台。
　　而今天是第一天。
　　「红裳俱乐部」中，两个裁判正略显无聊地看着俱乐部里的T台，虽然上面不时有模特或者俱乐部成员走秀，但这些都不是将申请交给他们，进行审核的人。
　　这个俱乐部历史悠久，但也正因如此，基础设施有些跟不上。唯一的T台不可被整天拿来作为大时装周的审核专用，再加上第一天，新规定，在桌前的一个裁判和自己的同事打赌说今天来找他们的不会超过十个人，另一个人说不会超过五个。
　　灯光明灭，俱乐部的灯香鬓影让人昏昏欲睡，以至于有一个人靠近时，两个男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他在桌面上轻轻一敲。
　　“噢，巴力，醒醒，夜晚这才刚刚开始，莫非你喝多了香槟？”
　　被叫到名字的男人一个激灵，他抬起头来，看到了一张在帕列斯混时尚圈时间超过十年的人绝不可能不认识的脸。
　　“侯爵殿下，您今天在啊。”
　　“哟，巴力，好久不见，这边这位是……”
　　“我的同事，杰克。杰克，这位是萨德侯爵，我们曾经在一个宴会里见过，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宴会。”
　　“初、初次见面，侯爵先生。”
　　等到第一次见到这位名人的同事不太从容地和萨德侯爵问候完毕，巴力才带着些恭敬对这位时尚圈里的大人物问着：
　　“侯爵殿下今晚来这里是来看看后辈的吗？我发现并没有太多人注意到您。”
　　“我毕竟已经很久没有正儿八经地在时尚圈混了，只是偶尔为先生女士们设计两件衣服，在这座城市，只要两年没参加时装周，就没什么人会记得了。”
　　一边说着，萨德侯爵一边拿起了他们面前的报名表。这是一级审查所必须的文件。原本以为这位侯爵仅仅是对今年时装周这违背传统的规定感兴趣的巴力，在看到他同时也拿起桌上的钢笔时，忽然感到一股发自内心的战栗。
　　“那么您今晚是……”
　　就在这个时候，大厅里的灯光都熄灭了，在这个俱乐部，这就是一个信号，代表着接下来T台上的人将获得光的聚焦，在没有任何人意识到的黑暗里，萨德侯爵一边拧开钢笔的笔盖，一边随意地对着巴力说着。
　　“有几位我为她们搭配了衣着的女士们，她们想在大时装周上有一个好的展示机会，巴力，你不是专门的审查者，但我知道你的眼力，就用你的眼睛来判断，在没有我设计的衣服的情况下，她们有没有这样的潜力吧。”
　　话音刚落，T台之上，乙太聚光灯将雪亮的光柱投下，照亮了第一位模特。
　　身着红莲般的长裙，有着黑色眼睛的少女挺起她傲人的曲线，如同一团炽烈的火焰，映入了每一个人的心底。


　　
　　模特，时装……感觉近月浓度是不是又提高了.jpg
　　真奇怪，明明我没有特意设计剧情的，写出来后却变成这样了——
　　

    





第1015节 EP.139 初次的T台秀「下」

　　长裙的风格，是华美的洛可可，这种风格的服装往往给人以甜美、华丽又可爱的印象，用色上也多以粉色为主，通常很少有人能把这种衣服穿出强烈的气势，因为风格上就不太适合。丰满的上身曲线也是一个劣势，至少近四十年来，丰满的身材对于专业的模特不是个特别令人高兴的特点。
　　然而这位金发的少女用自己的双手翻动裙摆，火红的色彩在翻飞中就像活了过来，被束腰特意凸显的丰腴就像被包裹在火焰里点缀着黄金的白色精灵，让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那好像随时会跳出来的强烈生命力。
　　尽管少女的走姿暴露了她并非专业的模特而是某位教养良好的贵族大小姐，但她脸上的自信让这份生涩也变成了如包裹着她的红色的一部分，灼烧着每一个人的眼球。
　　到了T台的末端，少女停了下来，对着每一位观众高傲地扬起了下巴，然后转身，灯光指引着她的脚步，当她回到出发点，聚光灯熄灭，与此同时在她身边的另一位女士被雪白的灯光照亮。
　　黑发、黑瞳、黑色的长裙，头纱遮掩了女士的面庞，神秘的美丽即使在灯下也丝毫未减，甚至可以说，因为光亮，那神秘的黑更加浓郁。尽管穿着街上随处可见的款式，但她裙摆下露出的漆面高跟鞋才是重点，这双鞋的每一声叩击都仿佛敲击在所有观众的心弦上，至少，是敲在了巴力的心弦上。
　　他无法拒绝这种女人，这种神秘又睿智，从容又强气。绝不会软绵绵地偎依在自己的身上，甚至可能把自己踩到的女人。
　　“侯爵殿下，这位女士的服装……”
　　“噢，请相信我，巴力，我在为她搭配服饰时并不知道是你负责这个俱乐部。”
　　“那么这就是一个美妙的巧合了，但我必须得说，虽然比之前那位女士好点，但这位女士作为模特也是新手……至少作为T台模特是初心者——噢。”
　　这个时候，这位女士转过了身，这一转身，巴力的视线也随之转了过去。这位女士的鞋底是红色的，在一身漆黑的穿着中，唯独这双高跟鞋的鞋底在行走时从裙摆下展露而出鲜血一般的红，让人无不为之心神荡漾。
　　“我临时拿颜料涂的。”
　　“侯爵殿下，您果然了不起！……这种鞋子，黑色漆面红底细高跟鞋，您一定会引领一场新的时尚。”
　　“话虽如此，但红底的高跟鞋也并非我的原创，不如说，这些女士身上没有一件东西出自我手，我只是为她们挑选了合适的搭配，从俱乐部的衣柜中。”
　　“啊，这样的话……恐怕会有些问题啊。”
　　巴力一怔，然后皱起了眉。
　　“但是搭配也是时尚。”
　　“是的，杰克，搭配也是时尚，但是，我们是时装周而不是时尚周。候爵殿下，虽然您的评委一如既往地令人着迷，但是，如果没有自己设计制作的衣服的话……”
　　黑发的女士隐没于了黑暗当中。巴力有些为难地看着面前的侯爵，他和这位侯爵的交情其实也就那样，开后门这种事虽然不是不能做，但现在这属于他想开后门，要送进来的却是一头大象——难办啊。
　　“没关系，今天只是做个参与团体的注册登记，然后借你的眼看看她们的潜力，我给她们设计的衣服，可还在我的脑子里呢——不同的审核需要不同的衣服，而且风格需要做出明显的区分，是吗？”
　　在规定中，不同审核不能用同一套时装，而且不同时装的风格应该有明显的区分——也就是说，想要完成一天直达的成果，至少需要三套来应对审核，并最好有第四套在大时装周的舞台上以全部展示。
　　嘛，有这样的规定，就难怪有很多人认为这样的改变是在向那些时装品牌和有自己工作室的知名设计师献媚，是一种堕落了。因为对于很多个人的设计者，往往只有制作唯一一件的余裕。
　　——尽管这样的规定本身还是一种试图减少同质化的举措。
　　“是的，没错。啊，这样的话，我当然很乐意——而且你知道的，大时装周一贯以低门槛为特色，所谓的审核，也只是为了刷掉那些一看就知道是上一季或者去年的热卖款的仿造品的设计，对模特不会有特别高的要求。”
　　巴力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并且期待起下一位模特。
　　“即使不是专业模特也可以。”
　　“是吗？看来我不用为这几位女士们安排地狱般的台步训练课了。她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在他们的谈话间，T台上的灯光迎来了新的走秀者。
　　出现在T台上的少女不像她的两位同伴伴随着摄人的气势，她浅绿的洋服在袖口与领口叠着褶边与蕾丝，大大的蝴蝶结从胸前排列至束起的纤瘦小腹，上大、下小。洛可可风格的宽大裙摆上秀了宛如蛋糕上奶油的流苏，把这位紧张又努力地、淑女地走着的少女衬托得就像蛋糕一样清纯而甜美。
　　巴力对这种类型没什么特别的偏好，不过这位少女的衣着好像让俱乐部里的不少妇人回忆起了她们的年轻时光，从而连那份拘谨和青涩也变成了青春的醍醐味——这让他不由得再度感慨萨德侯爵的独到。
　　从未训练过台步本是最大的缺点，但在合适的服装与少女最美好年龄的青涩气质衬托下，却成为了加分项。
　　“这位女士大概练过芭蕾一类的舞蹈？这种气质我在那些芭蕾舞者身上见过。”
　　“没错，到目前为止，感觉怎么样？”
　　“台步都不太行，但就像我说的，参加我们大时装周的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是临时想了一套自己的走法,训练两天就上台的。有人在台上跳舞，甚至有人在台上骑独轮车，所以完全没问题，当然，如果能在上台前多训练台步当然最好，不过，我们可以对连兼职模特都不是，却勇敢地走上舞台的女士们多一点宽容。”
　　“那么，还有最后两位女士，相信我，巴力，你一定会吓一跳的。”
　　“虽然我对此保持充分的期待，侯爵先生，但我已经看过超过十万人的模特了，我得说，想吓到我可——机械之神在上！”
　　灯光熄灭的俱乐部里的人声熙熙攘攘，站在舞台上却分辨不出人们正在说些什么。
　　但至少可以感觉到，玛丽、猩红和欧琳丝的初次走秀，观众们是给予了好评的。
　　“……呼。”
　　“露娜大人，在紧张吗？”
　　“多少有点吧，不过倒不是说走秀这件事让我紧张。本质上，这就是穿着特定的衣服在公开场合让很多人看而已，走秀或者作为公主发表演说，在这一层次上都是一样的，但是……”
　　“那就是担心不能像玛丽姐她们一样收到好评的回应了？我懂我懂，这种时候要是只有自己没能获得和朋友们一样的反应，就会让人非常沮丧。”
　　“……有些时候你真是非常敏锐呢，玛格莉塔小姐。”
　　“嘿嘿。”
　　灯光亮起来了。
　　这一次，是两束灯光。
　　“我们走吧，露娜大人。”
　　“……走T台的时候，可不能牵着手啊。”
　　“啊、哎呀！”
　　片刻之后，周围响起了一阵善意的笑声。玛格莉塔连忙松开了握住的公主的手，按照萨德侯爵说明的路线和走法，提起裙摆，迅速地迈开了脚步。
　　她和露娜身上的洋装都是纯白的，脖子上珍珠的项链虽然算不上一流，但也衬托出来她们修长的脖颈，加上朦胧地白色长裙，让两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对优雅的天鹅。
　　慢了半步的露娜也迈出了脚步，在人们众目睽睽下行走，这是她早已熟悉的事。但是，这种感觉……这种感觉真是独特。
　　人们的目光聚焦不是为了听到自己宣读的演说。
　　人们的视线看过来，不是因为自己是一位公主。
　　有欣赏的视线，有惊叹的视线，还有隐藏着欲望的视线，在此刻，在这里，这些观众看向自己并不是因为自己将要表演和起舞，而是因为自己的这句身体、这具被时装包裹的身体。这样原始，这样直接。而作为模特，她的工作就是向观众诠释自己身上的这些衣着所要表达的——通过表情，通过脚步，通过动作，而归根结底——
　　通过——自己的肉体。
　　露娜的脚步一顿。本来就慢了一步的少女因此和兴冲冲走着的玛格莉塔更拉远了一点距离，这一幕当然没有逃过眼光毒辣的审核人员，在惊艳感褪去后，他迟疑着，向侯爵问道：
　　“那位女士在中途为止，虽然生涩，但也还算没有什么大问题。但刚刚是发生什么了吗？她忽然变得畏缩起来，脚步开始乱了，而且身体的姿势……怎么说呢，很优雅，但这是淑女们在舞会上表现拒绝的优雅。她在拒绝展现，拒绝表达，在T台上，这就成为了拒绝对观众展现。”
　　这位看过数万——搞不好有数十万模特的资深业界人士一眼注意到了问题。
　　“这位女士莫非并不太乐意站在舞台上吗？那样的话，或许不要勉强比较好，就算是完全不懂台步的人上去走两圈，也好过拒绝表现的模特，时装可是会哭的。”
　　“不，只不过，对于她而言，有着某些需要跨过去的障碍吧。今天对她们来说都是第一次走秀，有问题才是正常的。”
　　“说的也是，撇开这个，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两位小姐的身高了，她们可能需要最高的高跟鞋才能看起来像个T台模特而不是……童装模特。不过，我想侯爵殿下应该已经有所对策了吧。”
　　“事实上完全没有，这是只能靠她自己去应对的困难，是只能她自己去解开的锁，要说为什么……”
　　萨德侯爵轻声地自语着。
　　“因为这是她自己把自己锁上的啊。”
　　“……诶？”
　　“不，没什么，高跟鞋自然是必须的，那么，这份报名表，麻烦盖个章。”
　　随着走秀结束，在掌声之中，灯光亮起来了，萨德侯爵刷刷地写完报名表，递给了巴力。
　　“噢，没问题，我真是期待，已经好多年没有参与大小时装周的侯爵殿下，这次能带来什么样的风尚——啊，侯爵先生，如果是团体报名，需要有一个团队的名字。”
　　“团队的名字……”
　　“请取个有侯爵殿下风格的团队名吧。”
　　“不。”
　　嘴角勾起的侯爵，伸手从巴力的手上抽走了那张报名表。
　　……………………………………………………………………………………………………………………………………
　　离开T台，在更衣室里，在俱乐部的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换回了自己衣服的少女们，正叽叽喳喳地谈论着这新奇的体验。
　　“虽然都是被人看着，但T台和舞台的感觉有些不一样呢。”
　　“是因为那个吧，那个，舞台上大多数人能盯着看的就只有脸和演技，但是T台的话因为没有演技需要关注，所以就更多的关注模特的身体了吧。”
　　“再加上，主要的观众多是男性呢，是吧。”
　　“虽然我觉得露娜和玛格莉塔上场时，男士们到还好，但几位夫人简直就像是要冲上来把你们抱回家去一样……”
　　“但不管怎么说，大家都用掌声来回应了我们呢，该不会，我们其实意外地在模特上有天赋？”
　　“玛格莉塔，你知道吗？只要标准放的足够低，人人都是惊世奇才。”
　　“呜……但总之是很有趣的嘛，不是吗？露娜大人？”
　　“嗯？嗯……嗯……”
　　“好了，女士们，作为非专业人士的首秀，不得不说你们比我想象中还要好了。”
　　——笃、笃。
　　敲了敲门，在少女们叽叽喳喳时走进来的萨德侯爵摊开手，让有些激动的少女把目光聚集在了他的——准确来说，是他手中的纸张上。
　　“虽然以专业人士的角度看，你们作为T台模特还有很多问题，比如台步，比如，贵族淑女的那一套在T台上并不算合适，不过暂时把这些都放着吧，现在最重要的是，由你们为你们的这个团队取一个名字。”
　　“由我们取？”
　　有些意外地看着萨德侯爵，猩红挑了挑眉毛。
　　“一般来说，这不应该是由设计师来决定吗？毕竟，模特只是诠释服装设计的展示架，一般而言，设计师才是一个团队的绝对核心。”
　　“一般而言，是的，但是我们这个团队可以稍微有些不同。”
　　萨德侯爵说着，把那张报名表放在了桌面上，并放上了一支钢笔。
　　“我将会为你们完成服装，你们既是那些服装的源头也是诠释者，而我仅仅是这过程之中的协力人，所以，为你们的团队取一个好名字吧，这是你们应该做的。”
　　“那么——”
　　环顾一圈，见其他人都不打算伸手去拿之后，距离纸张最近的玛丽，一把拿过了报名表与钢笔。
　　她微笑着，毫不犹豫地在团队名上写上了她立刻决定好，也不会有比这更加适合的词语：
　　「秘密花园」
　　“各位，没有意见吧？”
　　“你这不都已经决定好了吗？”
　　“感觉意外的普通——才不对吧，秘密花园是什么啊，花园也就算了，加上秘密是故意要让人浮想联翩吗？”
　　“啊啦，露娜，你不知道这句俗语吗？‘A seceret makes a women women’。”
　　“我当然听过，但这句话才不是这么用的吧！”
　　“为什么不呢？只需要加上一个词就能极大地勾起消费者的兴趣，再加上我们全员用面具隐瞒身份，相信我，我们会成为这座城市一个经久不衰的话题的——”
　　“一开始说不要在意结果的到底是谁啊？是谁啊？”
　　在喧闹中，萨德侯爵重新拿回了那张报名表,看着那个注册名，他不由得微微一笑。
　　秘密地盛开芳卉的花园吗？
　　总有一天，你们也可以不用以秘密掩盖自身，光明正大地在这世界上绽放美丽的吧，在未来的，更美好的世界。
　　萨德侯爵如此，衷心地期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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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6节 EP.140 获得之物

　　天花板的顶端，漆黑的蛇影虚幻地蠕动着。
　　巨蛇的鳞片黑亮，在摩擦中发出悉悉索索、令人不安的爬蛇类动物特有的声响。然而威比特知道，这巨蛇只是影子，被一件收容物，从其本体上截取下来的一道影子。
　　那不断啃噬自身，而又永远无法被食尽的真正的蛇位于莫比乌斯机构的总部，除了机构的总部的常驻人员，谁也不知道究竟存在于何处的总部。只有很少的几个在地理位置和战略位置上很重要的分部能够获得巨蛇的虚影，建起这最高规格的会议室，从而获得在紧急时刻稳定地直接与总部对话的渠道。
　　即使身为执行官，这也是他第二次进入这个会议室。
　　“都到齐了吗？”
　　∞形会议桌的交点处，瓦卢瓦王国分部的分部长沉声地问道。
　　“都已经到齐了，分部长。”
　　“那么，就让我们开始会议吧。”
　　分部长抬起头，会议室的天花板顶端，啃噬自身的蛇影，其∞形的身体围成的两个完美的圆中，浮现出了另一间会议室的景象，在那边的影像中，有儒雅的老人、有抚着竖琴的乐手，有身着华服的美丽女士，也有表情冷厉，气质肃杀的老年战士。
　　看到他们，威比特和∞会议桌旁的人们连忙站起来，朝着他们鞠躬致敬。
　　“向诸位致敬，衔尾蛇的具名者们。”
　　“嗯。帕列斯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从画面的那边，「守墓人」生硬地回应了一声，接着，他微微眯起眼睛，看着瓦卢瓦王国分布的分部长。
　　“开始会议吧，你们直接对我们进行联络，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尊敬的守墓人，这次联络的原因，是由于我们帕列斯分部无意中得到了两件遗物。为了向在场诸位说明这两件遗物的原委，我申请对本分部在场的诸位成员解锁保密权限为V的文档，「血月古卷」。”
　　分部长也没有废话。他的话一出口，在影像的那一边，「守墓人」和「教授」的表情就为之一愣。
　　“「血月古卷」……好多年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花了好些时间，「教授」才带着一种感慨般的语气这样说着。而「守墓人」，这位莫比乌斯机构的高层在几秒的震惊之后猛地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分部长，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急切地追问着：
　　“难道是，那两件遗物？！”
　　“没错，非常……巧合的，我们在今年的艺术节期间收容了那两件遗物。”
　　分部长说着，迟疑了一下，追加了一段解释：
　　“帕列斯的艺术节一向给人以唱歌跳舞的印象，所以很多人常常会忽略，因为大量外来游客的聚集，艺术节同时也是古董和收藏品市场的旺季，更不用说地下黑市也会趁着尤克大幅增加，各处都在进行盛大活动，警察大量治安压力下人手不够的情况下活跃。所以每一年的帕列斯艺术节都是神秘事件和遗物出现的高峰时节，那两件遗物也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我们收容的，甚至，在一开始，我们都没有发现，那两件东西就是「血月古卷」上的……”
　　“……”
　　「守墓人」回头看了一眼教授，须发皆白的老人皱着眉毛，而这个时候，「恋人」忍不住开口了：
　　“找到了？真的？在那位不久前还帮我们处理了一件地域级的危机的情况下？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时机也实在是……太差了。”
　　“「恋人」，永远不要忘记，无论那团脓血帮我们多少次，她始终是我们的敌人，大陆文明的隐患，潜伏在社会之中的丑陋吸血虫。”
　　「守墓人」立刻皱起了眉头。
　　“如果这次获得那两件过去从来没有一丝一毫线索的遗物的过程没有可以之处，那么，这说不定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冷静，我的老朋友，分部的年轻人们都听得傻眼了。”
　　在激动起来的「守墓人」旁边，「教授」摘下了自己的单片眼镜，他眯起眼睛，对着镜片哈了一口气，从西装胸口中掏出边缘有着精致绣花的软布，轻轻擦拭着。
　　这是他遇到重大事项时进行思考的一个小习惯。镶金丝的镜片上蒙上的水雾被一点点擦去，老人脸上的皱纹也渐渐松弛，最后，他把擦得透亮的镜片放在了自己的左眼上后，又一丝不苟地把软布折叠成拿出之前的样子，放回了口袋。
　　“总之，先对各位解锁「血月古卷」吧，这件事事关重大，我们需要多听第一线人员的建议。在这里，以「教授」的名义，给予在场诸君阅览V级保密文档，「血月古卷」的权限。分部长，我相信你已经准备好了。”
　　“当然。”
　　瓦卢瓦王国的分部长点了点头，从自己手中一个带锁提箱里取出了与与会人数相同的文件，亲手递给了所有人——有资格进入这个会议室的人并不多，他的秘书并不包括其中，所以这种事，他只能自己做。
　　“我想不用提醒各位吧，文件上的内容，只能记在你们的脑子里，并且需要进行记忆锁，以确保诸位不会不小心把内容现楼出去，现在，请吧。”
　　文件袋是漆黑的，有着蛇鳞的花纹，触摸上去，不知道什么材质的文件袋就好像还在森冷地蠕动，令人不安。
　　就算是威比特也没有多少次会接触这样等级的文件。他打开文件袋，开始阅览，但里面的纸张上所记载的内容却看得他心惊肉跳。
　　古老年代中统治大陆南方的古国，在神秘还未遭管束的时代，觊觎永生的人们的计划……
　　在场第一次翻阅这份文件的人并不只有他一个，一位研究人员就直接跳了起来，惊骇地问着：
　　“血族的王女，是被制造出来的吗？！这，难以想象！在那么古老的年代，连神秘学都只是还萌芽的时代，居然有这样、这样、这样……”
　　他“这样”了三次都没“这样”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威比特不是专门的研究人员，这文件上记载，经过翻译的残破情报中所透露出的神秘学的水准他无从判断，因此，这位执行官很快地翻到了后面，看到了有关两件遗物的介绍：
　　「裂魂匣：通过利用这件设施，可以把人的灵体按照不同部分精确地分裂开来，被分裂的灵魂维持着和身体的微弱联系，能够维持生命，但无法控制身躯。如果使用是多个（缺损，根据前文此处疑似为“灵魂”）的络合物，这件遗物也能够将之全部分裂，这是在万一的情况下对付代号■■■■的有力武器。」
　　这件遗物是什么时候被机构收容的，威比特并不清楚名单看到再之后的
　　「枯萎之刺：这把匕首能令具有生命的东西迅速地枯萎，但是枯萎并不代表死亡，同样，这也极为重要，理论上，这是唯一能够将■■■■重新取出……将枯萎之刺和裂魂匣安置好，通过（缺损）如果实验失败，我们可以重新进行下一次……」
　　后面这部分的文字支离破碎，看起来就像是被有意地破坏了，但是，留下来的碎片里，还有图画的一角。
　　而这如同枯木一样的匕首尖端，就在昨天晚上威比特还亲眼见过，就在那艘「寒鸦号」中。一直到事情处理完后他们才知道那个被一网打尽的俱乐部的定期聚会同时也是一个只在小圈子里进行的古董拍卖会，在时间上，拍卖会应该会在后半夜开始，那些即将被拍卖的古董就隐秘地存放在一个船舱之中，如果不是一位倒霉的执行人员在搬运这些时被这把「枯萎之刺」扎伤，机构才注意到这个在俱乐部的拍卖名录里被标明“具有不可思议的力量，推断为淬有某种特殊毒素”的匕首是一件遗物。
　　顺带一提，那位执行人员已经完全变成枯木一样的人形，现在机构的医疗人员束手无策，已经准备把他的等级调整为D丢给研究人员发挥价值余热了……
　　再之后的内容被毁坏的程度更甚，然而从那些只言片语之中，机构的成员通过不懈的努力，却最终拼凑出一个大致完整的，可行的仪式，而这个仪式的效果……
　　“……”
　　合拢了文件，威比特默默地抬起头。
　　他意识到机构想做什么了，但问题在于……
　　“这真的可行吗？”
　　“被发掘出来的血月古卷损毁得很严重，尤其是后面部分，可以认为是某些不愿意暴露这部分情报的人破坏了它，但是经过我们不懈地努力，在漫长的时间里最终通过一些机遇和考古人员的努力最终还原了它的内容，并且，原理上，这个仪式是可行的。”
　　“只是原理上？”
　　“因为我们从未得到过这两件遗物，年轻的执行官。”
　　画面另一侧，「守墓人」已经平静了下来。
　　“血月古卷的后半部分修复在黑暗纪元中我们就已经完成，但我们根本找不到作为仪式不可缺少部分的这两件遗物。直到现在。”
　　“这很可疑。”
　　“没错，这很可疑，机构找了这么多年的遗物，在短时间里被我们得到，间隔甚至不超过一周。”
　　分部长点了点头。
　　“我已经派人去调查这两件遗物的流通痕迹了，这个疑点，还是得想办法排除掉。”
　　“可是排除疑点后我们真的要做么？我是说，如果那个存在真的可以被抹杀，这将会极大地触动那些家伙，他们会感到威胁，或许会采取激烈的应对——这位执行官先生，这几年我不在一线所以需要你给出看法——你认为，如果我们真的消灭了那个存在，那个族群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尊敬的女士，在您还在前线时一定知道，无论再哪个城市，机构都是完全无法确定有没有那些怪物，而怪物的数量又有多少的。它们直接诞生于位格极高的收容物，受其影响，我们的占卜几乎无法得到准确的情报。”
　　威比特严肃地说着：
　　“换言之，一旦它们采取敌对，我们将不知道什么地方会被多少数量以什么样的方式造成威胁。”
　　“所以你认为不该动手？”
　　会议室里暂时安静了下来。就好像，有一股肃杀的冷风从影像的另一端吹拂而过，而面对着机构最高权力者的质问，威比特只是平静地陈述着。
　　“只是称述可能的风险而已，「守墓人」先生。以一个一线人员的立场来看，那个存在和那个族群到现在也不是机构要不惜一切代价去消灭的敌人，基于这个前提，我们必须考虑风险与收益的问题。”
　　“……”
　　“……总之，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我们必须多想，多想……”
　　光幕的那一边，「教授」凝重地点了点头。
　　是的，这并不是一件可以轻易决定的事，他们需要好好思考、好好讨论、而无论讨论的结果是什么——
　　威比特隐隐觉得，那一定能在机构的历史上留下浓厚的一笔，留待后人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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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末求刀片票票和道具投食呀——
　　

    





第1017节 EP.141 血族的秘密别墅「上」

　　“就是说，玛格莉塔小姐你们一起去参加大时装周了吗？而且还是那位萨德侯爵为你们设计衣服？真好啊——”
　　“嘿嘿嘿——”
　　第二天，再度来拜访的玛丽安，在听说了昨天发生的事后，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当模特啊……”
　　“玛丽安小姐也要一起来吗？”
　　“诶？不，我就不用了啦，这样会给侯爵先生增加负担的……”
　　少女连忙摆着手，听到她这么说，玛格莉塔才注意到自己贸然邀请确实不太好——她们倒是只需要稍微训练一下台步和表现力就好了，但萨德侯爵那边可是实打实的多一个人就要多做好几套衣服，就算说可以动用人脉通过值得信赖的匠人分摊工作量，这也是很夸张的工作量了。
　　——等一切都完成，让你们站在大时装周的舞台上，至少也会到艺术节的最后几天了，这可没有什么好办法，时装也没法凭空变出来。
　　昨天晚上，那位侯爵先生在帮助她们完成参加的团体注册后，也一并安排了她们的日程。
　　首先，由于衣服还在萨德侯爵的脑海之中，而时装是时装秀绝对的核心，所以在成品被完成之前，她们能够做的事，实际上就只有一件。
　　那就是多多少少利用这段时间训练作为模特的必要素养——台步，以及舞台表现力。
　　——当然，因为大时装周谁都可以参与，而绝大多数参与者都完全没有模特能力，这种训练不必要求有什么成果，但是，既然要做，就尽力去做到最好，不是吗？所以在这期间，请各位尽可能还是训练一下台步，然后是舞台表现力，如果穿着时装的人畏畏缩缩的，时装也是会黯淡无光的。如果你们有需要教师……
　　——啊，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我恰好认识一位优秀的模特培训师.
　　出人意料的是，这件事被猩红主动揽下来了。
　　“那么，玛格莉塔小姐你们从今天开始每天都要去那里训练台步吗？”
　　“其实只要今天去学习就是了啦，按照萨德侯爵的说法，台步要短期突击的话，一个晚上就能骗过外行人。到这一步，再往上就是漫长的磨练，钻研并抵达顶级模特的台阶，这就不是抱着玩玩的心态就做得到的了，所以，侯爵先生让我们不要想那些，花个一晚的时间模仿一下最基本的，然后直接通过实战磨练表现力就可以了——虽然这也不是短期里可以轻易提升的能力，但至少能让我们适应那种感觉。”
　　那位侯爵先生的原话是“至少不要一眼就看出来是哪家的大小姐。”
　　“这样啊……那么，我可以一起跟去看看吗？玛格莉塔小姐会怎么学习走台步，我很感兴趣呢。”
　　“啊，关于这个……”
　　“是吗，猩红小姐不愿意外人打扰吗……我明白了。”
　　猩红不愿意让太多人进入她的领域——虽然玛丽安并不会知道这是那位血族的王女出于不暴露自身据点的安全方面的考虑，但在片刻的遗憾之后，她并未纠缠。
　　接下来，以回忆在「寒鸦号」上发生的事，协助创作小说为名，玛格莉塔又按照机构的指示对玛丽安的记忆操作进行了加深和加固。
　　“说起来，玛丽安小姐的原稿来得及吗？距离文化集市，已经不到一周了吧。”
　　“啊，我没关系的，我知道时间不充分，所以最后决定是写几个小故事组成的短篇集，相较之下，还是欧琳丝小姐的情况比较……”
　　“……啊哈哈……说的也是呢……”
　　像昨天一样叨扰完，在晚饭之前，玛丽安离开了枫丹馆。
　　不过，就在少女走出宅邸的大门，向庭院中已经准备好的马车靠近时——
　　“我还以为你会想尽办法都要加入进来的。”
　　在一旁，响起了少女的话语。
　　有些惊讶地转过头，在洋馆的庭院里，玛丽安看到的是现在理应正在书房中因为死线的逼近而奋笔疾书的欧琳丝。为了原稿，看起来她休息得并不好，在她的脸上，已经有了清晰的黑眼圈。
　　“欧琳丝小姐……为什么要问这个呢？”
　　“因为我很在意，不行吗？”
　　“不，也不是不行……”
　　“那就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为什么？”
　　“……因为，这是属于欧琳丝小姐和露娜小姐的，很重要的事吧？”
　　在欧琳丝低气压地追问下，有些手足无措的玛丽安伸手卷了卷自己的垂发。
　　她的语气非常诚恳。
　　“玛格莉塔小姐对我说了，欧琳丝小姐和露娜小姐一起作为模特参加大时装周，是为了留下重要的，和挚友的回忆吧。那么，这就是对于你们非常重要的，不容外人插足的事情，这样的事……我是不会，也不应该死皮赖脸地挤进去的。”
　　“……”
　　盯着玛丽安许久，欧琳丝最后露出了像是被打败一般的表情，转身推开了宅邸的门。
　　——棘手。
　　这种光明正大不耍小手段，既无畏又知分寸的女人，真的很棘手。
　　她太过耀眼了，一时间，欧琳丝居然觉得，要是自己或者她能够更让人讨厌，更卑鄙一点就好了，这样，自己就可以去讨厌她，而不是如同现在这样，连讨厌也没法升起。
　　“啊，不过，我听说，接下去为了锻炼舞台表现力，欧琳丝小姐你们会实际去参加一些时装秀，是吗？等到那个时候，我也可以去看吗？”
　　“……玛格莉塔！！！”
　　教训完无防备地把所有安排都暴露给其他人——这作为皇家圣卫是毫无疑问的失职——之后，少女们用过晚餐，搭上了猩红安排好来迎接她们的马车。
　　“哟……嗯？玛格莉塔，露娜，怎么了？”
　　早已经在马车里等待的玛丽今天也注意到自己的妹妹和友人之间微妙的气氛，转了转黑色的眼珠，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之后，玛丽故意用一种同样微妙的语气开口问着。
　　“没、没什么……”
　　“是、是噢，没什么……”
　　被姐姐狠狠地教训了一顿的玛格莉塔，和被教训完玛格莉塔后又被欧琳丝闯入画室抓着诉苦被比之前更加大胆的身体接触搞得心烦意乱的露娜同时移开了目光，但因为这样，她们的视线彼此交错，又迅速地移开来。
　　“呜呜……”
　　不过，对于玛格莉塔，这像是被遗弃的狗狗一样的呜咽声是因为自己犯了不该犯的错误让露娜大人生气了，而对于露娜，她移开视线的意味，又显得格外深……
　　“好了，各位，请抓住我的手，接下来，我就带你们去见那位模特训练师——”
　　马车驶至僻静之处，猩红拉住了少女们的手。
　　紧接着，随着眼前的景色瞬间变化。短短的几秒里，少女们就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巴洛克风格的古老宅邸之中。
　　“欢迎您的到来，猩红殿下。也欢迎客人们的来访。”
　　在辉煌华丽的灯火中，一位年轻的女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向着她们说出了欢迎的话语：
　　“那么事不宜迟，请各位换上衣服，我们这就开始训练吧。”
　　这位一副礼仪教师打扮的女性的名字是伊莎贝拉，当然，是一名血族。
　　这是玛格莉塔第一次见到猩红之外的血族——哦，不对，应该是玛格丽特第一次见到处猩红之外的，成年的血族。
　　优雅的血族并不拘泥繁复的礼仪——于是刚刚来到这座猩红口中的“血族的秘密宅邸”后，少女们就立刻被带到了设置在这栋豪宅内的T台上。开始了今晚的训练和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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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8节 EP.142 血族的秘密别墅「下」

　　“所谓的T台走秀本质上也只是走路而已，但是，就算是走路也是有专业和非专业的，就比如，贵族中有体现高贵气质的走法，竞走有专门的节省体力减少负担的走法，当然，各位女士都要一定的舞蹈基础，在舞蹈中，‘走’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元素，并且与走秀的台步多少有相同点——”
　　在这不知位于帕列斯何处的洋馆之中，乙太留声机流淌着音乐。亮面地板材质的T台上，少女们在伊莎贝拉细心的教导下学习——准确地说是模仿着模特的台步。
　　就像这位爱好是时装，并且有超过三百年走秀经验的血族说的，如果只是想要模仿基本的步态，对经过贵族礼仪训练，并且多少有些舞蹈基础的她们并不困难，记好动作要领，跟着她在T台上走上几圈，记住感觉，在非专业人士眼里——比如玛格莉塔她们全员——看起来就像那么回事了。
　　而从「像那么回事」到「走得好」之间，就是职业的领域了。
　　“好了，各位女士，让我们先休息一下，吃点点心，然后再来聊聊节奏感和配合音乐节拍的要点，我想对于各位而言，这也不会很困难的。”
　　虽然刚来到宅邸连口茶都没喝就被拉来学习和练习这件事一度让玛格莉塔以为伊莎贝拉是位严厉的女性，但事实上，她相当友善以及——可能是度过年岁的缘故，明明看起来和玛丽差不多大，却总有一种老妇人的和蔼感。
　　“诶？这些点心是伊莎贝拉小姐自己做的吗？味道简直不输专业的甜点师！”
　　“活的足够久的话，总能把一些技艺研究的很深的。请一边享用，一边听我说，实际上我认为，就算不追求职业的水准，在台步中加入个人风格也是提升表现力的有效的手段哦，接下来就一边练习，让身体记住走台步的感觉，一边设计一下风格吧。”
　　总而言之，是一段非常令人愉快的学习时光。如果世界上所有的教师都像伊莎贝尔这样，玛格莉塔觉得，学习一定会变成一件令人幸福的事。
　　“玛格莉塔小姐、玛格莉塔小姐。”
　　“嗯？”
　　“和我来一下，可以吗。”
　　“怎么了，猩红小姐？”
　　在第二次的休息时间里，猩红忽然凑到了玛格莉塔的耳边，轻声说道：
　　“有一件事想让你见证一下。”
　　“诶？”
　　“那么，我们去盥洗室稍微摘个花——”
　　“啊，等一下，猩红小姐——”
　　被拉着离开了设置有T台的房间，随着门轻轻地合拢，站在用大量花色的大理石拼成，华丽得令人感到眩目的地板上的玛格莉塔狐疑地看着猩红。
　　“想让我见证的，是什么？听起来非常正式的样子。”
　　“嘛、也没有那么正式啦，跟我来。”
　　“哦、哦。”
　　“也让我给玛格莉塔小姐介绍一下吧，这座红雾馆，我们血族在帕列斯的秘密据点——不过，希望玛格莉塔小姐也能回应我们的信任，不要用你的小影鸦飞出去，确认这座洋馆的位置哦。”
　　“才不会做这样的事啦，不过……这座宅邸真是充满了古老的感觉啊。”
　　地板和天花板是光面的大理石，除此之外的墙壁透着呗精心保养的老木头的色泽，在靠墙的位置，立满了博物馆的展览柜，用玻璃展示着为数繁多的珠宝和古董、照耀着走廊的灯隔十米就会变一个造型，但它们的共同点，都是大量垂吊的水晶和掺入香薰的高级蜡烛。
　　“除了少数房间和大厅，这座洋馆里是没有多少乙太设备的，我们血族活得都很久，比起新事物的诞生见得更多的，是新的东西变成旧的，然后在历史的尘埃中消失。也因此，我们大多都是一群复古爱好者——”
　　看到玛格莉塔抬起头望着在现在，已经不那么广泛地应用，只会在一些历史特别悠久的建筑中的某个房间里还能看到的水晶灯束，猩红也抬起头。
　　烛火的光晕打在走廊上，在照明之余，还让这座洋馆的内部显得有些迷幻。
　　“毕竟我们陪伴很多现在已经呗淘汰甚至消亡的东西度过了它们的一生，这也是没办法的吧。”
　　洋馆很大，房间也很多，几乎看得到的所有家具都是价值高昂的古董。
　　这样的宅邸打理起来毫无疑问会很辛苦，不过一路上，玛格莉塔没有看到任何仆从，只有几位穿着黑色洋服的美丽女性在作着打扫的工作，但清扫的主力是那些叼着抹布和抓着扫帚与鸡毛掸子的小蝙蝠。走廊上有外貌年轻的女士在读诗。看到猩红走过，她们纷纷行礼致意。而对于玛格莉塔，她们的反应同样高度一致——首先是好奇与端详，然后鼻尖动一动，就好像是嗅到什么之后，各色各样的眼睛里，就冒出渴望的，玛格莉塔经常在猩红的眼里看过的光芒。
　　“那个，猩红小姐，大家看我的眼神有点……”
　　“是因为嗅到玛格莉塔小姐你的血那独特的味道了，可不要从我身边走丢了哦。”
　　猩红说着，但那副表情怎么都像是想要恶作剧或者使坏的样子。
　　“会、会遭到袭击吗？”
　　“啊，那倒不会，我们血族又不是什么魔物，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不会主动袭击人的，看。”
　　在走远之后，玛格莉塔似乎还感觉到背后的视线，这个时候猩红带着她来到一个房间旁，微微拉开了一条门缝。
　　在这个看起来像是教室的房间里，三个小女孩穿着华丽的小洋服，像是小公主一样跟着女士学习着数学和语法。
　　“我们会对同族进行教育。除了各种各样的知识，也包括如何控制自己的欲望，因为对我们而言，血液原本就属于嗜好品而不是人类小说中说的那样是必须品，接受过教育的血族很少会做出袭击人类的事，很少。”
　　看了一会儿，猩红关上了门，没有打扰授课。
　　“更何况，如果让人感受到恐惧和痛苦，味道是会变差的。既然是嗜好品，那么没有理由特意让味道变差吧。”
　　又走了一段路后，猩红带着玛格莉塔走上每一层阶梯都铺着不花色地毯的楼梯来到洋馆的二层。她推开房间的门，跟在血族的王女身后的玛格莉塔还没有来得及问她自己要见证的究竟是什么——
　　“嗯？”
　　那双蓝色的瞳孔，就被这个房间之中一位紧张地坐在沙发上的小女孩吸引了。
　　她真的很小，玛格莉塔如今的身高在同龄人里已经算是非常“发育不良”了，可这个女孩只有正穿着细跟高跟鞋的玛格莉塔一半高，穿着平底小皮鞋的双腿甚至没法从沙发上直接接触到地板。
　　看到玛格莉塔和猩红出现在这里，在沙发上正襟危坐的小女孩挺直了小小的背，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提着裙摆朝着两人行了一个淑女的礼节。
　　蕾丝和缎带就像包裹花束的包装一样层层叠叠地包裹着她仿佛用白垩土烧成的陶瓷般的肌肤，在红棕色的卷发下，是女孩金红色的眼睛。
　　“她是……”
　　这就是猩红想要自己见证的么？
　　看着这个小女孩，玛格莉塔没来由地感到一种熟悉，可是，她又很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个像是瓷人偶一样可爱的女孩。
　　“除了你，一个没有人更加适合作为见证了，记不得了吗？她就是在月初苍白之血照耀下，诞生的那个孩子啊。”
　　“……诶？”
　　记忆里，回闪过那个苍白的光芒遍布天空的夜晚，在那个时候，猩红的确抱着一个小婴儿，一个刚刚出生，连一个月都没有的小婴儿——
　　「那些降生于世，却连第一个满月也未能度过便夭折的可怜孩子，在苍白之血的浸润下，将有可能获得再一次的，非人的生命。」
　　看着眼前这个不管怎么说都至少三、四岁的小女孩，玛格莉塔陷入了久久的震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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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9节 EP.143 新女儿？

　　血族诞生自人类，但已经不再是相同的存在，因此，身体的发育速度、器官的机能，还要身体能力等等，都和人类截然不同。
　　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成长成人类要几年才能长到的程度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冷静下来后，听着猩红的解释，玛格莉塔才表情复杂地看着这个还有些紧张地站在她们面前的女孩。
　　“所以，你说的见证就是……”
　　“「我并不保证会将这孩子培养成你所希望的样子，要当一个什么样的血族，如何面对人类和这个世界，那是该她自己决定的事」——当时，我确实有这么说过。”
　　伸手拍了怕玛格莉塔的肩膀，猩红玩味地说着。
　　“现在，就轮到你亲眼去见证了。”
　　“……就算你这么说……我要怎么做？”
　　“嗯？怎么做呢？问问她一些问题，聊聊天？做一切你认为可以证明她不是你所不希望看到的那种血族的事？”
　　血族的王女摊开手，“你来决定”——这样说着：
　　“只要不会伤害到她，随你怎么做。”
　　“可是……”
　　“好啦，她很紧张哦。”
　　站在沙发前的女孩很紧张地看着她，被那水灵灵的金红色眼睛看着，玛格莉塔也有些不自在，特别是注意到那双眼睛里的恐惧时。
　　“……你好，初次见面……这么说好像也不对，在你还没有见过我时我就见过还是婴儿的你了……”
　　好像还是不对。
　　从年龄上看，这孩子毫无疑问还是婴儿,获得再一次的生命后还没满月——就算是算上之前的年龄也还不满两个月的婴儿……
　　“噗噗……”
　　“唔！总之，我的名字是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很高兴见到你。”
　　横了正在噗噗憋笑的猩红一眼，玛格莉塔蹲下来，友好地看着眼前的小淑女。
　　“你的名字是？”
　　“碧涅丝……我的名字是，碧涅丝·罗曼罗兰。”
　　“……诶？”
　　和自己相同的姓氏让玛格莉塔怔住了。适时地，猩红对她说明着：
　　“刚刚诞生的血族，如果是诞生自墓地，往往会沿用墓碑上的名，并用把自己带入血族社会的血族的姓氏作为自己的姓氏，这是我们的习惯。不过嘛，我没有姓氏，而且她是因为你而存活下来的，所以，就用了你的姓氏。”
　　“……你们血族也有家庭关系吗？”
　　“不，完全没有，我们可不像你们人类的小说写得那样分成多少多少家族，血族社会和你们人类的社会也不一样，组成的基本单元是个体而非家庭。这种做法只是一种纪念而已。当然，我也和小碧涅丝说过你的事。”
　　说完，猩红转身，推开门准备离开：
　　“硬要说家庭关系的话，在我们血族看来，你们就毫无疑问就是母女呢。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们母女的交谈啦。”
　　虽然理由很冠冕堂皇，但玛格莉塔怎么都觉得这位血族的王女就像是已经完成了一个恶作剧的小孩子，正准备开溜并且在远处欣赏她的窘态。
　　灵性的直觉精准地抓住了她所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等一下！你对这孩子怎么说我的！”
　　猩红的脚步一顿。
　　“呀，就是说玛格莉塔小姐你又温柔又高尚，知书达理，是骑士中的骑士——”
　　“王、王女殿下告诉我，母亲大人是手持银之铳刃，隐藏于暗影中的群鸦之母，是母亲大人选择了让我活下来，我才能够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如果做出让母亲大人不高兴的事，总有一天，母亲大人会从鸦影中降临，用圣银审判我……”
　　带着些害怕的哭腔，小女孩柔柔弱弱地说着。
　　——啪！
　　房间的门立刻就被关上了。
　　“猩——红——小——姐——？！”
　　在玛格莉塔额头上爆着青筋重新推开门时，血族的王女已经不见了踪影。
　　“开什么玩笑啊，哪有这么教孩子的……”
　　“玛格莉塔小姐，冷静一点，碧涅丝小姐都被您吓哭了。”
　　“……啊。”
　　被瑟莱忒提醒了一句，玛格莉塔回过头，这才看到小小的血族女孩眼里已经弥漫起了水雾。
　　“啊，不、不要哭啊，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真的不会！”
　　“真、真的不会吗？不会因为碧涅丝变成坏孩子，就把碧涅丝串在圣银的长枪上，让乌鸦啄食……”
　　愉快和美好的夜晚，在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结束了。玛格莉塔握紧自己的拳头，感到血压前所未有地高，然而这一腔怒火却无处可宣泄，最终——
　　“不会的！”
　　她只能让自己的大喊，在洋馆之中响彻。
　　………………………………………………………………………………………………………………
　　之后，花了好一会儿，玛格莉塔才让害怕地哭了出来的碧涅丝知道，自己不是她的什么审判者，也不会因为她如果不乖乖当个好孩子就把她串起来立在城堡的顶端，让群鸦啄食……
　　这帮血族到底是怎么教小孩子的！虽然玛格莉塔能明白这就相当于人类口中的“不听话就会有怪物来抓你”，但是——
　　不行，玛格莉塔决定等会去和猩红打一架。
　　……但话又说回来了，在费力地解开误会之后，玛格莉塔和碧涅丝之间那种紧张的氛围也荡然无存了，这让少女强烈地怀疑这根本是猩红设计好的。
　　由她当黑脸，自己啧不得不扮红脸——她好像听说过，假如一开始对一个人的第一印象是恐惧、敬畏，但之后发现其实这样的人也有温和，友善的一面的话，会下意识地产生好感。
　　如果顺序调换一下，则恰好相反。
　　不过，虽然气氛是缓和了，但是，玛格莉塔也不知道该聊些什么才好。
　　毕竟，她是第一次与年幼的血族接触。
　　想了半天，玛格莉塔最后只是把房间里已经准备好的茶倒好，点心递给她，在一篇沉默之中进行着茶会。
　　“……？”
　　当把曲奇放进自己的嘴里，感受着化开的甘甜而放松了一些后，玛格莉塔注意到捧着比她的小手还大的茶杯的女孩一边咕噜咕噜地喝着茶，一边用那双金红色的眼睛看着自己。
　　看起来像是很想吃……可桌子上还要很多……啊。
　　于是，玛格莉塔注意到了，曲奇的小篮子放在桌子的中间，碧涅丝的小手，除非爬上桌子，不然够不到……
　　“给。”
　　于是，玛格莉塔把装着曲奇的小篮子推了过去。
　　“……诶？”
　　但是，这么做之后，碧涅丝却露出了好像要哭出来一样的表情，她放下了茶杯，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又爬上了桌子，把藤条的小篮子又推了回来。
　　“……碧涅丝？”
　　“母、母亲大人，不喜欢吗？”
　　“诶？不是，不如说，做得挺好吃的……”
　　话音刚落，小女孩的表情就放松了下来，嗯……
　　意识到什么的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问道：
　　“难道说，这是小碧涅丝做的？为了我？”
　　“是、是的！是艾丽丝姐姐和摩比姐姐教我的，说是这样，能够让母亲大人高兴……”
　　“啊，虽然我确实是很高兴没错啦，饼干也烤得很好吃，但是……”
　　——我不是你的母亲啊。
　　这句话，因为直觉地感受到说出口后会见到泪水，因为看得到那双眼里的渴望——所以，玛格莉塔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
　　“你的父母呢？我是说，真正的父母……”
　　“……王女殿下告诉我，在大概二十年前，我的父亲就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然后，我的母亲就不知所踪……”
　　“……”
　　这也是当然的吧，苍白之血唤醒的夭折的婴儿也并不一定是新近死去的，只要尸体腐烂不是太严重，数十年甚至百年之前早夭的婴儿，依然可能作为血族苏生——这样的情况下，她们当然不会再有家人了。
　　因此，对于血族而言在诞生时所遇到的特别的人，会被当作家人……吗……
　　少女沉默了。
　　她忽然想到，在月初的时候，如果在那苍白的天光下，自己选择举起圣银的铳刃，那么会怎么样呢？
　　猩红会阻止吗？不，不对，和那没有关系，无论如何，这孩子，碧涅丝。
　　承认她的生命和诞生的人，就是自己。
　　而且自己也确实有过，如果有朝一日这个血族会在这个世界上造成灾难，就由自己来——这样的想法。
　　如果这就是血族的文化传统的话……玛格莉塔闭上了眼睛，回忆了一下年幼时母亲曾经对自己做过的事。
　　“嘿哟。”
　　少女把小小的血族从桌子上抱了起来，放到了自己的身边。然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这么小就能烤这么好吃的饼干，碧涅丝很厉害哦。真不愧是——”
　　——是的。
　　这样的自己，的确算是对于她而言最特别的人了吧，既然如此……
　　“真不愧是，我的女儿。”
　　在这一瞬间，女孩那金红色的眼瞳之中，仿佛亮起了光。
　　……反正，都已经有三百多个从自己身体中诞生，又聪明又会飞来飞去的可爱孩子了，就算再多一个，应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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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0节 EP.144 “母女”间的“温馨”

　　在“我的女儿”这句话说出来之前，玛格莉塔心情其实是有些复杂的。
　　不过好在这种复杂的心情没有持续太久。都已经有三百多个亲生的，连人都不是的孩子了，那么再多一个名义上的又怎么样呢？而且，看着因为听到这句话后，更加变得像是小猫一样窝在自己身边，向自己撒娇的碧涅丝——
　　“……瑟莱忒小姐，莫非，这种感觉就是母性的觉醒？”
　　玛格莉塔总感觉内心有一种怜爱的感觉浮了上来。
　　莫非，这就是母性？
　　“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玛格莉塔小姐。”
　　在她裙下，圣银也只能含糊地回答着，毕竟，人类对一个可爱乖巧的幼体的怜爱很有可能单纯只是因为她可爱乖巧惹人喜欢，而不是母性或者父性这种并不必然出现在每一个人身上的东西。
　　“母亲大人……母亲大人……身上好甜，好香……想多抱一会……”
　　“乖哦、乖哦。来妈妈怀里——”
　　现在，房间里的景象又温馨，又在另外的意义上让人嗅到仿佛犯罪般的气息。但不管怎么说，玛格莉塔和碧涅丝现在总算是能够更加正常的进行一些对话了，玛格莉塔问了她一些事，像是在这里过得怎么样啊之类的，平常都在做什么之类的。
　　令人意外的是，血族学习的东西和人类大体上没有什么区别：语言文法数学，音乐舞蹈礼仪，烹饪园艺骑术。
　　要不是最后听到有神秘学和血族力量的控制和学习，玛格莉塔都以为这是哪里的贵族学校的课程。
　　“也就是说，碧涅丝最先学会的，就是控制自己的欲望吗？”
　　“嗯，特别是，想要喝血的欲望。”
　　抱着玛格莉塔的腰，碧涅丝把脸埋在她的肚子上。
　　“血、很好喝，但是，必须要克制想要大量地喝的欲望，因为那样，会伤害到人们，要是因为这样害死了他们，那种独一无二的味道，就再也喝不到了。”
　　“……这样啊。”
　　“每一个人的味道都是独一无二的，哪怕是双胞胎也有区别。那些有滋味独特的血的人一定要好好保护，而且不能太影响他们的生活，因为血液是灵魂的货币，血的滋味，很大程度上是由人们度过的人生酿造的。即使原本寡淡的血，也困难在充分地经历过人生后变得醇美，所以……”
　　从这些对话中，玛格莉塔也大致解开了几个疑惑。
　　首先就是为什么血族，这理应是对人类造成危害的族群，在机构的资料里却很少找得到他们主动、大规模伤害人类的案例。
　　甚至可以说，因为对血的嗜好，血族从立场上也基本是「保护人类」的。
　　一个人的血液的味道，是由多方面的因素决定的，人种、体质、甚至包括所经历的人生。对于血族而言，一个人的死去就少了一种可以品尝到的滋味。而哪怕是原本非常难喝的血的味道，也可能伴随着时光变得美味，也就是说，每一个人都是潜在的美味的血液持有者，而一旦一个人死去，就绝无可能再尝到完全相同的血液。
　　每一个人，都独一无二。
　　每一次失去，都无可挽回。
　　长久地活着的血族，比谁都要明白这一点。
　　其次，则是猩红为什么总是若即若离地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人生的改变会导致作为灵魂货币的血液滋味的变化。这位血族的王女并没有过多地涉入自己的生活。恐怕就是为了不在不必要的情况下过多打扰自己，让自己的人生中有太多她的存在吧。
　　毕竟她喜欢的滋味，是自己所度过的“没有猩红涉入的人生”所造就的。
　　不知不觉中，点心已经吃完，连茶也凉了。在和碧涅丝的谈话中，获得了很多的知识的玛格莉塔，这时候才想起来这段“摘花”的时间过于长了。
　　“不知不觉聊了很久了呢。小碧涅丝，我得回到露娜大人和姐姐们的身边去了——对了，也得向大家介绍小碧涅丝才行呢。”
　　拍拍碧涅丝的小脑袋，玛格莉塔告诉女孩，她该离开了。
　　“……嗯唔……”
　　“走吧，小碧涅丝。”
　　“请、请让我再抱一下。”
　　但是小小的血族女孩并没有放开手，她撒着娇，仿佛还不舍得从母亲身边离开的小奶猫。
　　小小的身体软绵绵的，漂亮的发丝也软绵绵的，说出的话更是加倍的软绵绵，隔着一副可以感受到她稍高的体温。
　　“真是爱撒娇的孩子呢。”
　　“诶唔……向母亲大人撒娇……不行？”
　　“就像是吸血的欲望一样，虽然撒娇是一件让人很安心的事，但要学会控制想要撒娇的想法，才能够成为优秀的淑女哦。”
　　“控制住……控制住……”
　　碧涅丝的声音轻飘飘的。
　　“是的，必须控制住……碧涅丝是好孩子，所以要控制住……”
　　“啊，不过，因为小碧涅丝还是小孩子嘛，仅限今晚，不那么克制也没关系的。”
　　并没有带过孩子的玛格莉塔，试图从记忆中的母亲那里找到应对自己的新女儿这小小任性的方法。
　　“所以，就再五分钟？”
　　她抚摸着女孩柔软的发丝，微笑着说道。
　　“控制住……控制住……必须得，控制住才行，嗯唔……”
　　但是，紧紧抱着她的碧涅丝，却好像没有听到她“不那么克制也没关系”之后的话语，两只细细的手臂变得用力，就像是完全不想从玛格莉塔的身边离开。
　　“明明是，必须要控制住的……”
　　如果说之前的声音是小奶猫，那么现在，血族女孩的声音，就像是一只喝醉的小猫咪，正摇摇晃晃地想要打破酒瓶，从中舔舐更醉人的美酒——
　　“小碧涅丝？”
　　而从那声音中玛格莉塔忽然意识到，自己，就是那只酒瓶。
　　碧涅丝忽然抬起了头。
　　那双金红色的眼睛里红光大亮，再也看不到一丝的紧张，占据其中的，是一股强烈的渴望。
　　她松开了抱着玛格莉塔腰的双手，在少女反应过来之前坐到了她的身上，让玛格莉塔的后背陷进柔软的沙发。
　　“小碧涅丝，你怎么了？！你——”
　　双腿压住玛格莉塔的双手，两只小小的手腕则按住了她的肩膀。她的力量惊人得大，但在玛格莉塔近处的脸却正在强烈的欲求与害怕之中挣扎着。
　　“必须要控制住、必须要控制住才行，但是……控制不住……母亲大人……想要……想要母亲大人的滋味，不行，我必须控制住，但是……啊……母亲大人的气味……母亲大人……”
　　宛如猛兽压倒了猎物，被饥饿驱使亮出獠牙，却又因为不忍而难以下口。尽管如此，理性的光辉也一点点从她的眼眸之中消去。
　　玛格莉塔不知道碧涅丝这是怎么了，强大的灵性感觉到的是一种醉酒般的状态。
　　“——噫！”
　　但片刻前还乖巧的女儿化作猛兽凑近自己的脖颈，用脸颊磨蹭着，甚至伸出小小的舌头留下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湿滑触感。
　　“碧涅丝！碧涅丝！碧涅丝！你到底怎么了？”
　　她呼唤着女孩的名字，想要让她冷静下来，但脖颈的肌肤已经触及她尖锐的獠牙——
　　“不要让她喝到你的血！玛格莉塔小姐！”
　　房门猛然被推开了。几乎与猩红的喊声同时，碧涅丝对玛格莉塔的脖颈扎下了自己的尖牙。
　　然而，被她压制的少女，却在那一瞬间化作一团黑色的雾气，从她的身下消失。
　　碧涅丝咬空了。
　　然而也可以说她没有完全咬空——如果玛格莉塔没有触发「群鸦之母」离开的话，原本，那两只尖牙将贯穿玛格莉塔的肌肤，而那小小的嘴唇将会包覆着那个伤口，像吮吸满溢汁水的果实一般吮吸少女甘美的鲜血。然而现在，，笨拙的女孩合拢小嘴时的力量，让她的尖牙穿透了自己的嘴唇，从唇下的皮肤中刺了出来，鲜血从那幼嫩的肌肤中流出，又汇集在利齿尖端滴落，在昂贵的沙发上晕开。
　　“小碧涅丝！”
　　可碧涅丝却好像什么也没有感觉到一样，她扭过头，看着在猩红身边的玛格莉塔，眼里的理性已经彻底看不到了。
　　“给我……母亲大人……给我……”
　　穿着华服的女孩用自己的四肢撑在沙发上，那姿势令玛格莉塔想到血色月光和苍白天光下，那些渴血的魔物。伴随着古董沙发上被撕裂的声响，碧涅丝猛地朝着玛格莉塔扑了过来，那双眼里似乎除了她之外再无其他——
　　但马上，从猩红身边,两个迅捷的身影一前一后地将她截在了半途。
　　碧涅丝身后，金发女性把碧涅丝像是提包一样夹在了腋下，而另一位紫发的女性则掰开了碧涅丝的嘴——让下巴脱臼的那种掰开。
　　然后，她抓起背后那个针管是橡胶，大概可以直接从嘴捅进胃里，几乎和碧涅丝差不多高的恐怖注射器，直接刺进了女孩的嘴里，然后用力地推动——
　　蓝色的液体立刻灌进了碧涅丝的嘴中，让女孩痛苦地口申口今，她本能地想要挣扎，但是被金发的血族死死地按住，动弹不得。
　　“唔！唔唔唔！”
　　“猩红小姐，这到底是。”
　　“没事的，玛格莉塔小姐，她会没事的，这种魔药是迄今为止我们研究出的最有效的遏止嗜血冲动的配方，她很快就会冷静下来的。”
　　在几分钟内，女孩洋服下的小腹肉眼可见地膨胀起来，摄取魔药积累的毒性爬上她苍白的肌肤渐渐地，而紫发的女性把注射器推到了底，让蓝色的魔药从女孩的裙摆下哗地滴落下来，打湿了拼花的大理石地板。
　　最终，碧涅丝的双眼失去了光泽，小小的身体也不再挣。她的小脑袋和手脚垂下，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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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1节 EP.145 嗜血冲动

　　“遏止住了吗？”
　　在这之后，猩红开口问着两位玛格莉塔不认识的血族。
　　“嗯，遏止住了，碧涅丝已经彻底平静下来，等到她醒过来后，我们会再配合一些其他药物和教育，让她彻底记住这种感觉和恐怖。”
　　金发的女性依然把碧涅丝夹在腋下，她扒开女孩的眼睑看了会后，对王女的询问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猩红小姐，这到底是……”
　　“我会解释的，玛格莉塔小姐，我会解释的，真没想到，仅仅是气味就能引发嗜血冲动……这实在是我们的疏忽。”
　　面对玛格莉塔的询问，猩红头疼地按住自己的额头。
　　“总之先把碧涅丝带到医院吧，跟我来。”
　　“诶？好……”
　　医院——
　　被血族们如此称呼的设施，就在洋馆的地下。沿着螺旋的楼梯走下，与巴洛克式的宅邸截然不同、由不加装饰的粗粝石块筑起的地下室里摇曳着森冷的灯火。那些钉在墙上的镣铐，布满尖针的座椅还有在炉子里烧的通红的烙铁，让玛格莉塔的小脑袋上冒出了无数问号。
　　“……医院？”
　　“事实上我们血族并不会生病，毕竟，很大程度上，我们已经是死物。至于外伤，对于哪怕被变成一团烂肉也能自我复原的我们来说更是毫无意义。”
　　猩红提着油灯，说明着。
　　依然像是挎着挎包一样把昏迷中的碧涅丝夹在腋下的金发女性接过了猩红的话：
　　“对于我们来说，医院主要是应对一些神秘学领域上的诅咒之类的事，此外，这里也负责给年幼的血族进行恐怖教育。”
　　“……恐怖教育？”
　　顺便一提，现在碧涅丝背绳索捆绑着，并做了防止体内的魔药漏出的处理，小小的血族女孩手脚被捆缚，完全就像是提包一样——用金发女士的话说，这样最容易搬运。
　　这个样子居然有点可爱。
　　但要说恐怖的话……玛格莉塔看向紫发血族身后背的那个大针筒。
　　这玩意是真的很恐怖。
　　“类似于人类通过体罚等方法让孩子知道什么事不能做，但对于血族而言，一般的体罚并不会有特别好的效果，所以得用这些刑具，把恐怖刻进她们的脑海之中，这是一种规训，也是对于不老不死的血族来说唯一有效的规训。”
　　一边说着，金发的女性打了个冷战。
　　“到现在我来到这里，都会怕得要命……被穿在烤架上烤到八成熟实在是很能让人记一辈子。”
　　“……”
　　玛格莉塔瞟了一眼金发血族指着的烤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就算不会死也不能这么……这么……难道血族其实不会感觉到痛苦吗？”
　　“倒也不是不会感觉到，但的确，我们的身体相对于活人，对痛苦比较钝感……”
　　来到一个水池前，金发的血族随手把碧涅丝扔了进去。
　　“——啊！”
　　被捆绑的女孩直接沉入了水池里，接着紫发的血族在这个水池边缘用一种颜料画了一个符号，短短几秒内，水面便被冰所覆盖，把碧涅丝维持着被打包的姿冻结在了里面。
　　冰中，有奇异如游蛇的光芒，这些光丝飞快地钻入了碧涅丝的体内，在她的身体里盘旋游动。
　　“不用担心，玛格莉塔小姐，这个水池是辅助魔药的遗物，能够让魔药的效果最大化，尽可能减少她屈服于嗜血冲动后的坏影响——也幸好玛格莉塔小姐没有让碧涅丝真的河道你的血，不然之后的矫正，就更加困难了。”
　　“嗜血……冲动？”
　　“玛格莉塔小姐应该听说过这个词才对。你们那个组织肯定是有相关资料的，因为在很久很久以前，因为嗜血冲动而在大陆上造成的惨剧，其实并不少。”
　　“不、我不是很有印象……”
　　玛格莉塔摇了摇头，下意识地握住了裙摆下的圣银。
　　她并不是一个记性非常好的人，至少不像那些律师能记住成百上千条的条文。而机构的资料体量比任何王国的法律都更为庞杂——或许她的确看过，但是如今她已经记不清了。
　　“……所谓嗜血冲动，就是作为血族的我们偶尔会产生的一种，难以控制的冲动，那是一种强烈的饥渴，或者也可以说，类似药物成瘾的强烈戒断反应，陷入这种状况后如果不努力地去对抗，而是被嗜血的渴望支配的话，我们就会无节制地猎取血液，甚至将人的血吸干，造成惨案——我们对于人类而言是危险的，这一点，我们从来不否认——也无法否认。”
　　看着被封于冰中的碧涅丝，猩红蠕动了一下嘴唇。
　　“这种嗜血冲动的发生几乎没有规律，如果不从小就开始训练着控制它，就很难与之对抗，从而失去理智，而一旦失去理智，我们就会失去很多。”
　　“……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吗？”
　　玛格莉塔小声地说着。
　　“……没错。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为了遏止这种冲动，我们会从新生儿诞生起就持续不断地对其进行教育，同时配合催眠甚至洗脑的手段。碧涅丝一开始还有在对抗那种冲动，不是吗？这个措施是有效的，至少从我们开始采取这种措施之后到现在，数千年里，除了那些野生的血族，几乎再也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因为嗜血冲动而导致的悲剧。”
　　“……野生的血族？”
　　玛格莉塔又听到了一个新的名词。
　　“指的是诞生时不为人知，也没有被我们血族同胞发现，遵循着本能生活的血族，用你们人类的比喻的话——就像是文明人和狼孩的对应吧。没有被文明、准则和诡局驯化过的幼儿有多么危险，玛格莉塔小姐应该是清楚的。”
　　黄昏下迪亚小镇的景象，在脑海之中浮现。玛格莉塔沉默地点了点头。猩红的比喻都简单易懂，加上亲眼所见原本乖巧温柔的碧涅丝的变化，她完全能够理解猩红想要传达给她的。
　　而这个时候，瑟莱忒也开口了。
　　即使是它，在自己资料库里翻阅那大量录入的资料也花了不少的时间才找到猩红所说的条目。
　　“的确有这也一条，在很久很久的黑暗纪元中，血族屠村甚至屠城的惨剧时有发生，那个时候机构就已经认识到血族存在「嗜血冲动」这种性质了。但随着时间推进，这种事件越来越少以至于几乎绝迹，机构都怀疑血族是通过什么办法克服了这种嗜血冲动……”
　　“哪有什么克服啊，你们人类驯养了几千年的狗，不还是有人被狗咬死么？甚至连人类自身在文明中被驯化了这么多年，该杀人的依然杀人，该掀起战争的依然掀起战争。我们也一样，只能通过这样的驯化，通过严格的教育尽可能让我们的族人能够对抗嗜血冲动，把意外发生的可能性降到最小。这就是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猩红把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苦笑了一下。
　　“但我们也没有想到，碧涅丝这么小，并且还在有稳定血液供应，完全没有饥渴的情况下会出现嗜血冲动，还没来得及进行特别严厉的教导，差点出了大问题……”
　　金发的女性也叹息着，用不忍的表情看着冰中的女孩。
　　“但请放心吧，我们会把她培养成一位出色的血族淑女的。”
　　“……事实上除了相信你们，我也没有别的办法，我根本不懂该如何教导一个血族。”
　　对此，玛格莉塔也只能回以苦笑了。
　　接着，她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
　　就算再怎么被灌输对法律的敬畏，在极端情况下，人依然会为了某些原因杀人。那么，就算灌输强烈的恐怖，终究也可能会被克服——无论原因是什么。
　　“可是，通过恐怖真的不会有问题吗？如果有血族克服了这种恐怖，放任自己沉醉于嗜血的欲望……”
　　“那么，她们很快就会感到比我们灌输的大得多的恐怖。”
　　猩红垂下了眼帘，叹息着：
　　“因为一时暴走的欲望，而亲手杀死绝对无可替代的人的恐怖，以及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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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2节 EP.146 真心话，没有大冒险

　　“玛格莉塔和猩红小姐，还没有回来吗。花这么长的时间，到底是要聊什么事呢？”
　　为T台伴奏的音乐已经换过三轮，然而离开去“摘花”的两位少女还是久久未归。
　　“嘛，大概是不让我们知道比较好的，这边世界的事吧。欧琳丝，这种感觉，怎么样？”
　　自信的面容，自信的身材，自信的神态，玛丽站在T台上一甩头发，按照伊莎贝拉为她们设计的风格和动作练习着。
　　“嗯，很厉害哦，玛丽姐。”
　　一般来说，在基本功都不扎实的情况下谈论风格是一件非常不切实际的事，但是，既然都已经模仿了，那么模仿一整套，真的把自己当成顶级的模特一样，把风格和招牌动作——虽然大多数模特并没有这种东西——也一并弄出来，这是伊莎贝拉的提议。
　　而且，虽然说一个模特的风格往往是其在练习和表演中慢慢成型的，但不可否认的是，有的人天生就自带属于其自己的风格。尽管玛丽、欧琳丝和露娜并非是这种程度的天才，但是她们确实具备初心者的模特所不具备的一些特质。既然并无意真的走上这条路，那么久稍微人为地诱导一下这种特质，作为享受艺术节的一环也未尝不可。
　　所以在伊莎贝拉的指点，玛丽和欧琳丝都按照各自的特征设定了一套风格。
　　玛丽的风格，是「自信」。
　　“可是，自信不是作为一位模特的基本素养吗？就算是我也听说过，原本自卑的女孩因为一套美丽的服装自行起来的故事哦。”
　　“没错，实际上，化妆打扮，穿上漂亮的衣服，这样的行为某种程度上就是在塑造更好的自己的形象，而这样的形象本身就能给人以自信，但玛丽小姐要自信的是另外的部分。”
　　“另外的部分？”
　　伊莎贝拉低下头，看了眼自己那谦逊的胸部，又看了看玛丽的，做了一个托起的动作：
　　“时装模特，是不推崇丰满的。太丰满的上身曲线会让设计师比较烦恼，在走秀时也可能抖来抖去显得很难看，不过，我想那位萨德侯爵应该能想办法避免这一点，他很多年不参加时装周了，大多数作品都是给帕列斯的贵妇设计的，而其中不乏身材丰腴的人，所以，应该能避免这样的问题。”
　　“但即使如此，我也会因为上身曲线的丰满而受到嘲弄？或者议论？所以，我反而就要自信地展示我的身材？”
　　“就是这样，因为这就是玛丽小姐精心保养的漂亮身体，「自信」也带有不为他人所动的意义，所以不要在意他人的评判，大大方方地展现吧。”
　　“非常好，我喜欢这个。”
　　而欧琳丝的风格，是「清纯」。
　　“清纯……吗？”
　　听到这个词后，欧琳丝的表情有些微妙。当然，少女看向自己姐姐的目光没有被老练的血族漏看，她微笑着，对欧琳丝解释着：
　　“我理解欧琳丝小姐对成熟气质的渴望，但是，这种事顺其自然就好，也没有必要逼自己到处都模仿自己憧憬的人，让自己看起来变得成熟。对于现在的欧琳丝小姐，清纯是最适合的风格——有憧憬着的人，有怀抱着的恋心，有努力去完成的目标，未来还在前方——未熟的果实也有属于未熟之时的独有韵味，而那是成熟之后便不会再有的。”
　　“唔……我知道了，我会……试试看。”
　　而最后，露娜的风格——
　　“有些难办呢。”
　　这么说着的伊莎贝拉对面，露娜轻笑着，用风趣又不失优雅的话语回应着。
　　“看起来，比起玛丽和欧琳丝，想要看穿我要更加困难一些呢。”
　　“的确如此，我相信露娜小姐的这个本领一定能在合适的场合展露光彩，不过，「神秘」，不，更接近的是——”
　　伊莎贝拉稍微有些苦恼地说着：
　　“请原谅我的冒味，露娜小姐，其实连你自己也不太确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吧。”
　　眨了眨眼睛，露娜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她只是微笑着，礼貌而不甚在意地开口：
　　“我真正想要的吗……说的也是呢，因为想要的东西并不少，而且基本都能得偿所愿，所以，我好像没有什么可以称之为‘真正想要’的东西呢。”
　　只有话语带着些微的震颤。
　　“那么，趁着王女殿下与玛格莉塔小姐还没回来的机会，露娜小姐，要不要做个游戏呢？”
　　“游戏？”
　　“嗯，一个说不定能帮助露娜小姐多少拨开一些迷雾的，有趣的游戏——”
　　这就是现在玛丽、欧琳丝、露娜和伊莎贝拉来到这个陈列着诸多美术品的房间的原因。
　　黑与白的地砖如棋盘般交错，不着片缕的女性与环抱巨剑站立的喷泉旁，有着仿佛贝壳弧线般向上的弧形楼梯。在这个被托高了两米的平台上，两张沙发陈列于一座雕像前。
　　这座雕像的材质是灰色的岩石，打磨得光滑如镜。
　　“这个游戏必须有三人以上，并且在这个雕像前方才能成立。”
　　“哦……还真是奇特的雕像呢。”
　　在沙发前方，少女们好奇地端详着这尊雕像。
　　即使以宽大的目光来看，这个雕像也超越了奇特的范畴，显得非常奇怪。被相当精湛的技艺雕琢打磨的脸有胡须，但轮廓和五官又十足地是一位女性，并且在胸前有着女性的显著特质。它的动作与那尊有名的思考者雕塑动作相似，但是头是低下的，双腿十分不检点地打开，看起来就像是在打量着自己的身下——而在那里，男性和女性的——文雅点的说法就是，本该属于不同性别的花的雄蕊和雌蕊一应俱全。
　　再往下，雕像的足部与作为基座的岩石融为一体，没有被细致地雕刻，显然，它就是用这块岩石雕琢，又或者用某位艺术大师的话，它原本久存在于这块石头中，被某位大师取出的。
　　“看起来它正在思考为什么自己会是这样的一具身体？”
　　欧琳丝不太确定地开口说着。
　　“事实上，我正在思考，如果说一切事物的存在都有其意义，那么我身上这些东西的存在到底是有什么样的意义。”
　　“噫？！”
　　下意识地，欧琳丝抓住了玛丽和露娜的手。然后少女才注意到这同时混杂着柔和和粗犷的声音是从什么地方发出来的。
　　也不可能注意不到，因为在她们眼前，灰色的石像正抬起眼，大量着她们。
　　“伊莎贝拉，你们又来找我做那个游戏了吗？”
　　“是的，力比多先生。我想，在你的帮助下这位露娜·V·罗曼小姐能够弄明白一些关于自己的，重要的事。”
　　血族的女士开口说着，说完，她又回过头，想露娜她们介绍着：这尊石像的名字是力比多，是一件遗物——血族当然有自己的遗物收藏，有不少还是抢的机构的。而这件遗物的力量是，当聚集了三人及以上的时候，在它旁边提问，一定能得到‘答案’。
　　“……也就是说，等同于基于这个收容物举行的一场神秘学仪式？”
　　通过自己不多的神秘学知识，露娜这样问着。
　　“没错，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在这个仪式里所获得的答案，「绝对正确」，神秘学意义上的「绝对正确」。”
　　伊莎贝拉点了点头。
　　“绝对正确？”
　　露娜挑了挑眉毛。
　　“那么如果我问它，「神是否存在」……”
　　“绝对正确，但它不会回答任何指向客观事实的问题，所以……”
　　“哦，和神有关的问题是所有问题里最无聊的一种，如果你们想听，我会回答存在或者不存在，当然最准确的说法是随你高兴——嘿女士们，你们如此青春靓丽，为什么我们不探讨更令人激动的话题呢？比如崇高的生殖……”
　　“……以及，它很喜欢荤段子和语言上的骚扰，而诚实地回应它提出的有关这方面的问题，就是这件遗物的「代价」。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会有这种雕像，它女性的那玩意是实心的，男性的那玩意根本硬不起来。”
　　“嘿，伊莎贝拉女士，我保证，它比你的牙齿都要硬呢！”
　　“……”
　　“……”
　　“……”
　　三位少女对视了一眼。如果真的按伊莎贝拉说的这样，那么神是否存在就不是一个属于客观事实，而是根据人的主观想法变化的问题了？
　　嗯？可是那算是回答吗？
　　好像有点意思。
　　区区荤段子和言语上的骚扰对于三位少女来说不是值得畏惧的问题，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们坐了下来。
　　“哦，那么游戏开始了是吗？很好很好，终于有些有趣的问题了。让我们开始吧，那么有谁要提问呢？”
　　“要提问的人是我，我想知道，我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坐下之后，露娜带着一副玩味的神情问道。
　　“你真正想要的？哦，美丽的女士，你真正想要的，是一场悖德的欢愉，当然，是床……不，以你而言，是大庭广众之下的那种！”
　　“？？？”
　　而叫做力比多的雕像的回答，让露娜一时间完全没反应过来。
　　“你、想说什么？”
　　在说这句话时露娜还能维持脸上的平静。
　　“哦，这个关键不在于欢愉，而在于悖德。只不过悖德加上欢愉的效果最好。”
　　“给我等一下！你到底是在说什么啊！”
　　“在说你最想要的东西。”
　　但在这句话后，少女的表情几乎就扭曲了。
　　但被她怒视着的石像却抱着自己的肩膀，像是看到什么可爱的事物一样，把自己的身体像是面条一样扭动着。
　　“偷窥！偷情！把人踩在脚下!在大庭广众之下行欢愉之事！用正常人不会用的玩法！皮鞭！蜡烛！强迫她人露出展示出来会很糟糕的一面！但不管鞭子还是项圈都只是表象，对于你来说，悖德之事，以及行悖德之事时那种刺激的感觉，一旦被发现就会迎来破灭的紧张感才是你最想要的！”
　　一旁的玛丽和欧琳丝已经听呆了，而伊莎贝拉也怔住了。
　　“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
　　感觉到她们看向自己的目光越来越不对劲，露娜蹭地站了起来，几乎是怒吼地喊着。然后就要转身离开——倒不是她真的恼羞成怒，这是她在转瞬的思考中得出的，马上摆脱这窘境的，最合适的结果。
　　然而她的脚迈不动。
　　某种无形的力量阻止了露娜，她无法——无法离开。
　　她一咬牙，干脆抬起手，把不离身的黑曜石手镜指向了地面。光亮如镜的地板泛起了波纹，然而——然而她进不去。
　　她无法进入镜子那一边的世界！
　　“哦，是不是胡说你自己是最清楚的不是吗？这位小姐。不过在你离开之前，你还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牙齿轻叩，露娜这个时候已经冷静下来了——用她超绝的毅力和多年锻炼的习惯。
　　玛格莉塔似乎和她说过，有些收容物在使用后不支付代价只是无法再次使用——她手中的妖精镜就是这类。但也有收容物是，必须支付过代价之后才能摆脱。
　　换言之，不支付代价的话，就无法离开。
　　这个石像看起来就是这一类了。
　　“……问吧。”
　　“你认为你迄今为止的人生是你想过的人生？还是为了回应其他人的期待而过的人生？或者说，自己的想法和他人的想法，在你生活中哪边占比比较大？”
　　原本以为又会是骚扰性质的提问，然而脸上挂着猥琐表情的石像一本正经的提问就像一把尖刀一般狠狠地扎进了露娜的心底。
　　嘴唇张开，话语却卡在喉咙之中。露娜抬起头，石像这个时候已经变回了那有名的沉思者的姿势。它一手撑脸，弯曲着身体，仿若思考着世界、宇宙与人生最究极的难题。但它或许又什么都没有思考，只是等待着露娜支付提问的代价。
　　只是在等待着，露娜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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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3节 EP.147 谁有问题

　　这间美术馆在片刻的尖声后又沉静下来了。
　　少女与石像对视着，那个问题是如此地沉重且尖锐，几乎是毫不掩饰地向她宣言着，无论你从他人那里获取多少答案，最终，你都要自己对问题做出回答。
　　自己迄今为止的人生，是自己想过的吗？
　　他人的想法和自己的想法，在这之中哪边占比更大？
　　因为清楚这问题背后的含义，正因为清楚这背后的含义，露娜才无法开口。有些东西即使知道也没关系，可一旦被语言化，一旦被自己说出口，有些东西就会动摇，就会无法再一直理所当然地去接受和相信。
　　——该死，为什么「温柔的枝桠」也好，这个力比多雕像也好。那杯「月亮（luna）」这个问题，这些收容物，一个个都！
　　——人心在它们面前毫无可掩藏的事物吗？！
　　就这样，露娜和沉思的雕像对峙着。
　　“力比多先生，你难道不觉得，这其实是两个问题吗？”
　　“……玛丽？”
　　声音终于顺利地从喉咙里发出，但却是呼唤友人的名字。
　　“多给露娜一点时间思考怎么样呢？在这之前，我也有问题想问呢。”
　　雕像转过了脸。不用再和那滑稽，可当露出严肃表情时又瘆人的脸对视，露娜的压力减小了许多。她再度试着进入镜子里的世界，可依然不行，而宿于镜中世界的伟大存在也没有出现，或许是因为她的人身安全没有受到任何威胁。
　　“……”
　　不管怎么样，露娜都暂时地松了口气。
　　“哦，请问吧。”
　　“那么，我想问的是，最近一段时日虽然得到了夜晚的休息，但每天白天还是由很多工作要做，压力很大呢，那么，有什么办法能摆脱这些压力呢？”
　　“——去抱你喜欢的人吧，当然，这个抱是那个抱的意思，不管是哪一个，只要抱你喜欢的人，按照你喜欢地尽情去疼爱她，你的压力一定会顺利地疏解的。”
　　“……呃，不需要做些诸如，悖德之事之类的吗？”
　　“……”
　　露娜讶然地扭过了脸，玛丽的表情也变得微妙起来。
　　“要知道，会对行悖德之事产生特殊感觉的人大多是在幼年时期开始就被强烈地管教着的人，这类人一直被某些东西囚禁着，道德也好规则也好，然后，在某些时候，她们突破了这样的道德和规则，并且品尝到了行悖德之事的美好，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又回到那种被规训、束缚的生活，对一度体验过的甜美的渴望就会在内心深处萌芽，最后在其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塑造了其的癖好。但对于你，这位小姐，道德从来没能真正束缚你，你也从来没有真正在意过。”
　　侃侃而谈的灰色石像最后双手叉腰，自信地做出了总结。
　　“所以，你压根就不需要什么悖德之事。现在轮到我了，这位小姐，请告诉我，你最喜欢的姿势。”
　　“抱着可爱的孩子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哦哦——！！！！”
　　石像又开始抱着自己开始面条一样扭动起来了。从它脸上的表情来看，嗯……似乎它很满意玛丽的回答。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玛丽的那个问题，是为了——
　　“那么我也有问题想要问！”
　　“请问，这位小姐。”
　　“我，我现在正非常烦恼，有一件非常想去做的事，如果做了的话，我和喜欢的人的关系一定会发生改变，可是，我无法确定改变之后会比现在更好，一旦有什么差错，说不定连现在的关系都维持不了，就算说要鼓起勇气，但是我果然还是很害怕和犹豫。”
　　没有和露娜对视，欧琳丝把手放在胸口。
　　“请告诉我我要怎么样下定决心！”
　　“那么就去抱她吧！你所有的犹豫和怯弱都源于未知，但只要好好地做一次，就能把这些感情全部吹走，就一定能下定决心。”
　　“……可这样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欧琳丝傻眼了。
　　“明明这里最大的问题是，改变后情况不但可能不会比现在更好，还有可能变得更差，所以要不要冒着风险去做才让人纠结……”
　　“哦，这位女士，你犯了一个很基本的错误。”
　　灰色的石像摊了摊手，它按住自己的心口，表情忽然变得诚挚。
　　“谁来定义一个更好或者更差呢？这是一个客观事实吗？如果是的话，用什么做标准？你自己，还是周围的人？还是世界上大部分人？要多大部分？一个富裕的人过得是好还是差，是由他自己还是其他人来定义？如果他抛弃家产去野外建起一个小木屋，过上不一定能果腹的农民生活，那么他的情况是变得更好了还是更坏了，这由谁来决定？”
　　“那是……”
　　“不要让别人决定你是过得好还是差，这位小姐，你要自己决定自己想要什么，有多想要，自己做出选择，并为之付出代价。”
　　“……”
　　“现在该轮到我了，请回答我，这位小姐，你最多接受多少人一起呢？”
　　“——！！”
　　欧琳丝的脸猛地涨得通红，脸头顶都“蓬”地冒出了一股热气。
　　“只、只要是喜欢的人，多少人都可以……”
　　“呀——”
　　“伊、伊莎贝拉小姐！这个石像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的问题它给的建议都是、都是……”
　　不过，欧琳丝还是强忍着羞耻做出了回答，在又开始扭来扭去的石像和露娜震惊的目光下，她转身向脸上露着“该不会我会被灭口”这样表情的伊莎贝拉又羞又恼地问着。
　　“虽然它总是会问骚扰性质的问题，但通常给出的建议是比较正常的，比如……”
　　血族的女士嘴角抽搐着，看向石像：
　　“力比多先生，我最近睡眠有些不太好，你知道该怎么解决吗？”
　　“哦，放轻松，伊莎贝拉小姐，你睡眠不好的原因有很多，但不论如何我都建议你每天睡前一边看你喜欢的小说一边找你信任的人给你做个按摩。接着请回答，伊莎贝拉小姐，你最喜欢的动物是什么？”
　　“森海高地牛，尤其是小时候，毛茸茸的，不管干什么都很享受。喏，就像这样，虽然作为代价问的问题肯定很那啥，但是，给出的答案并不会总是……嗯……”
　　伊莎贝拉委婉地沉默了。
　　毕竟，这几位是王女殿下的客人，总不能直说“我觉得问题不是出在这件遗物身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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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4节 EP.148 露娜的答案

　　过了一会儿，玛丽轻轻地咳嗽了两声。
　　“咳，总之，这个游戏还是到此为止吧，虽然说大家都是女性，但有些事暴露出来还是很不好意思的……”
　　“说、说的也是……”
　　“但是，必须要所有提问的参与者都回答完力比多先生的提问……”
　　“……”
　　“……”
　　美术馆里又沉静下来了。
　　三人的目光重新落到自己的身上，露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真是的，你们两个笨蛋。
　　她在心里小声地说着。
　　虽然玛丽的大概是无心，但之后刻意问“悖德”的事肯定是有意，欧琳丝也是，虽然听起来问的是她自己的事，但是实际上……
　　王国的公主甚至有些气结——自己就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但无论如何，现在她都必须对这个问题做出回答了。
　　一旦说出口，毫无疑问，一些事会发生变化，一些觉得理所当然的事不再会变得理所当然，自己会承受更多的烦恼，更多的纠结。
　　在内心里知道和把知道的事说出口是不同的。在内心里清楚的事哪怕再多再深刻，也之事知道而已，知道得再多也不过是知道而已，可以无视、可以自欺欺人，可以装作不在意地接受，因为那一切都埋藏在自己的的心底。
　　可当那被语言化，从嘴里说出，在自己的身体和这个世界上——而非心底——留下话语的刻印，那么，就不同了。
　　言语，具备着力量。
　　“……我的人生之中，是为了回应其他人的期待而过的人生，就连我的想法，也基于他人的想法。”
　　“露娜·维多利亚·罗曼迄今为止的人生是罗曼王国公主的人生，而不是露娜·维多利亚·罗曼的。”
　　而这，就是露娜的答案。
　　话音刚落，内心深处就好像有什么破碎了。露娜静静地闭上了眼睛，没有言语。也无需用言语累叙。就在这一刻，玛丽忽然从自己的这位旧友的脸上看到了一种释然和苦痛，就好像一直以来存在的泡影幻灭，黏在脸上的面具被用力的扯下，带着飞溅的鲜血。
　　出现在她们眼前的，并不是她们时而见得到的，脱下面具的姿态，那眉眼并不柔和，红色的眼瞳中的神色仿佛带着火光——绝不属于雪白天鹅的黑色火焰，燃料是苦闷和愤怒，点燃火焰的则是欲望。那火焰静静地燃烧着，明明她就坐在这里，就在这里，然而欧琳丝却好像看到黑炎如夜幕般扩张，侵染着万物。
　　而月亮，熟悉的，却又让人不由得感觉陌生的一轮月亮遥遥地居于那黑色的夜幕中，没有云光，没有星辰，只有一片被月光照耀的，还笼罩着迷雾的陌生大地。
　　所有人都被露娜的这个身姿吸引了，以至于谁都没有注意到，光亮如镜的地板的另一面，一个金发金瞳的娇小女性的身影模糊地浮现了出来。
　　这位女性隔着地板的镜面，用她金色的眼睛凝视着闭目沉思的露娜，她的眼睛泛起灵性的光芒，看到这继承自己故友血缘的女孩身上包覆著肉体的朦胧精神体、鲜红的乙太体、略过那正激烈地自我与自我激烈对抗着的心智体，最后，在那灵体最深与最神秘的星灵体中，那群星描绘的王冠正在越来越亮，每一颗星辰都炽烈地闪耀着。
　　连同血脉，果然将这个也一并继承了么？而且伴随着心境的突破和成熟，说不定，比起本家直系的那些后裔都更加的……
　　但以露娜的身份而言，这并不是一件好事。甚至可以说，这种异常的天赋出现在她的身上只会为她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但话是这么说，这种源自血脉的传承却也不是说不要就能不要的。
　　镜面之中，穿着古典洋服的女士抬起了手，犹豫了片刻之后，祂用那支机械的手臂虚空写下了一系列的符号呵数字，这一切组合而成了一条条代码式，并融化在世界之中。
　　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露娜身边的欧琳丝和玛丽只觉得，那片似乎是要散去的迷雾忽然停止了飘散，月光没有穿透雾气照向那片土地。但就在她们还不明白这景色的含义的时候，露娜睁开了眼睛。
　　“好了，现在怎么办？”
　　她的语气很淡漠，带着些埋怨。
　　“我已经不可能心安理得地在去做一直以来的那个王国公主了，现在我可以很清楚地说，我一点也不想当什么女王，也不想手这些无聊至极的条条框框的束缚，但那又有什么办法？这是我的责任，我没办法丢掉，到头来还是要戴上面具和镣铐扮演我一直以来的样子。”
　　露娜翘着双腿，砸了砸嘴。
　　“挣脱了镣铐的人最后还要回到镣铐里去，这样的解放有任何意义吗？甚至我还得自己把刚刚砸碎的东西拼回去。真是麻烦，这到底有什么意义。”
　　她喋喋不休地抱怨着，看着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双手。
　　“真是白费力气。”
　　“并不是必须要有结果才有意义，要我说的话。”
　　灰色的石像开口说着。
　　“即使你最终还得为了什么而回到原本的笼子里，凭借自己的意志离开牢笼这件事本身也不会毫无意义。当然这是主观的，只是我这么觉得。不过，我想只能被关在笼子里和离开、然后回去也是不一样的。”
　　“是的，后者更加悲哀。”
　　对灰色石像的话不置可否，露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像是把已经涌出来的一些什么重新塞回去，她低下头，地板上早已没有了星界之中存在的身影。再抬起脸时，玛丽和欧琳丝在露娜的脸上看到了她们很熟悉的那张面具。
　　只是这张面具现在看起来有些不自然。
　　“好了，这个游戏就这样结束了，可以吗？伊莎贝拉小姐，我相信你已经能够为我设计好属于我的风格了。”
　　露娜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双腿。现在，她终于可以离开了。
　　而在一旁的血族女性在听到这句话后，同样用礼貌的笑容点了点头——
　　“是的，属于您的风格终于变得清晰了。”
　　“就让我们回到T台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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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5节 EP.149 镜前的代价

　　时钟的指针指向夜晚的2时时。在血族的洋馆中的做客时间也结束了。
　　“今天实在是打扰了，那么，我们就告辞了。”
　　在T台前，四位少女向伊莎贝拉感谢今日她的教导，并且道别。
　　“今晚因为各位度过了一段令人愉快的时间呢，如果有机会的话，请务必再次来访。”
　　陪伴了她们一整晚的伊莎贝拉同样微笑着点了点头向她们道别。
　　“当各位站上大时装周的舞台时请务必通知我，我一定会去看的。”
　　虽然某种意义上来说猩红才是招待少女们的主人，但是因为接下去送玛格莉塔她们毁取也需要这位王女亲自去做，所以猩红也站在她们的身边。
　　除了她们之外，其他的血族——包括玛格莉塔见过的那两位也并没有出来送她们，当然，关于自己有了一个名义上的女儿这件事，玛格莉塔也并未和玛丽她们提。
　　一方面来说，这件事不太好解释。
　　另一方面，她这个母亲也不可能带着一个血族女儿生活——她可是莫比乌斯机构的人。
　　而最重要的是，当回到有T台的房间之后，玛格莉塔明显地感觉到在自己保护的公主殿下和姐姐们之间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空气，这种空气让她下意识地认为，这件事还是不要提及比较好——
　　而且对于玛格莉塔而言，为了自己的新女儿，在不久的将来再度拜访这座洋馆已经是确定的事了。
　　——我们对于嗜血冲动的克制教育，其实也不完全是通过制造恐惧和恐怖的。
　　——除了告诉年幼的血族们如果无法忍耐会遇到什么样恐怖的事，另一方面，我也也会给能够忍耐的孩子予以奖励，为她们建立起如果忍耐、克制住了嗜血冲动就能得到奖励的反射，也就是所谓的，鞭子和糖，效果非常好。
　　——既然碧涅丝是因为玛格莉塔小姐你的鲜血气味产生了嗜血冲动，那么等到她克制住之后，用你的血作为奖励，效果应该会更加好。
　　“好了，如果还有什么问题想向伊莎贝拉问，就趁现在问咯，要是没有的话，我们就出发了。”
　　“啊，虽然是和T台没有什么关系的问题，不过，我果然还是很好奇。”
　　“是什么问题呢？玛格莉塔小姐，只要是我可以回答的话。”
　　“这个洋馆里看到的血族，全部都是女性呢。”
　　玛格莉塔挠了挠头，问出了这个她十分好奇的问题。
　　“血族大多数都是女孩子吗？”
　　“……”
　　伊莎贝拉的表情微微一怔，她抬头看向猩红。血族的王女也没有想到玛格莉塔的问题居然是这个，她沉默了一会，然后对着伊莎贝拉点了点头。
　　“那么，请恕我失礼了。玛格莉塔小姐，但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要问你们人类才是。”
　　于是，血族的女士微微点了点头，淡淡地笑着，平静地交握住自己的双手。
　　“……诶？要问我们人类……？”
　　“是的，请问，为什被抛弃的，被溺毙的，在生病后被放弃的最多的，总是女婴呢？”
　　“……”
　　结果，这场本来算是相当愉快的拜访，到最后，是在一种稍微有些哀伤的空气之中结束的。
　　看着自家的王女分批将少女们送走，伊莎贝拉并没有离开，稍等了几分钟之后。猩红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血族的王女揉着自己的头，像是在与注入自己脑海的那些过时知识做对抗。与此同时，从门后，金发与紫发的血族走了出来。
　　“你们感觉怎么样？”
　　猩红随口问着。
　　“感觉啊……每一次行动时那位小姐都在场，虽然说是好像毫无察觉，但是……”
　　“而且这一次，和小碧涅丝的见面，让理论上在确保血液供应充足的情况下几乎不会有嗜血冲动的新生儿感受到了嗜血冲动——这种事真的可以用偶然来形容么，某种意义上，我都觉得这简直是命运了。”
　　自己的同伴刚说完，紫发的血族就开口说着。
　　“而且，对待碧涅丝的方式，还有刚刚听到我们这一族大多数都是女性的那个表情……太合适了，简直不会有比她更好的人选了，但是，这么恰好的人选，感觉反而很……”
　　“但是，我们可以相信她，是吗？”
　　伊莎贝拉这样说着。
　　“我给玛格莉塔小姐设计的风格是「纯真」——但即使我不特意指出，这位女士的台风也格外显著。虽然只有今天一天的接触，但在我看来，这位小姐是可靠的。”
　　“但实际上，就是因为可靠，所以，我们才……”
　　“……说的也是啊。”
　　“总之，我们还有时间，我们也不用这么快就下结论。”
　　最后，猩红开口，用这样一句话打断了同族们的议论。
　　“毕竟接下去是否采取行动，那并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啊。”
　　“……说的也是呢。”
　　“等待吧，等待……并心怀希望。”
　　三位血族看着彼此，点了点头。
　　目前，这是她们唯一能做的了。
　　……………………………………………………………………………………………………………………
　　回到枫丹馆后，夜色已深。
　　“呼啊……好舒服啊……”
　　在枫丹馆的大浴场中，将脖子以下浸泡在热水中放松的玛格莉塔，发出了软绵绵的声音。
　　在浴池之中，少女把自己弯成一个几乎没有空隙的U字，纤细的双腿从水面伸出，圆润的脚趾并拢又张开，将黏在趾缝间的花瓣和水珠送回了掺入粉红浴盐的水面。
　　童心大起的少女在浴室里和自己的双腿玩着游戏，和自己的姐姐聊起今天学到的台步也可以用在平日的行走方式之中，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成熟一些。而距离两人都稍微有些距离的公主殿下抱着膝盖，任由白金色的发丝在水里飘荡，不知道正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露娜从水里站了起来，朝浴室外走去。
　　“露娜大人已经要出浴了吗？”
　　“嗯啊，今天稍微有些累玛格莉塔小姐想多泡一会儿的话就，再泡会吧，我先回房间了。”
　　“——好的，诶？欧琳丝姐姐也要出去了吗？”
　　“嗯，泡太久了对皮肤不好，我们也不像你，泡在水里就能给肌肤补水……”
　　中断了对话，欧琳丝羡慕地看着玛格莉塔那水润的肌肤。
　　「双树之种」成为完全体后，玛格莉塔的一些习性也越来越接近植物了。甚至，只是泡在水里就能补充水分，哪怕熬夜导致让少女那令人羡慕的幼嫩肌肤干枯失去光泽，只要往水里泡一泡，立刻就能重新变得水润。
　　这实在是令最近又要操心友人的事又要赶原稿，熬夜导致贴身女仆在为她化妆时都说“欧琳丝小姐，您的皮肤最近变差了许多”的少女感到羡慕与嫉妒。
　　“啊哈哈……那么，我再泡一会——”
　　玛格莉塔也只好缩了缩脖子，在水面下吐着泡泡，来承受着这浓浓的怨念。
　　现在她比以前更喜欢泡澡了，如果说在之前的泡澡仅仅是一种清洗与放松的行为，那么现在，还加上了一种在酷暑下畅饮凉水，那种畅快|感在身体之中弥漫的感受。
　　所以，现在只要开始泡澡，在没有特别紧急的情况下，短时间里玛格莉塔是不会愿意出来的。
　　而作为她的姐姐，欧琳丝当然很清楚这一点。
　　随意地叮嘱了几句别因为自己不会被泡发就随便泡，欧琳丝从浴池里站起来，离开了大浴场。
　　夜已经深了，在为她们准备好了浴室之后，守到深夜的女仆们也已经睡下。
　　枫丹馆可是一座历史悠久，专为上流人士服务，有格调的宅邸，因此住客也必须维持与这座宅邸相称的体面，在没有彻夜宴会的情况下让仆人们没法好好休息，可是会在上流社会里落下话柄的。
　　“……”
　　在更衣室换好睡衣的少女沿着僻静的走廊回到自己居住的客房前。但是在将手放在把手上时，她又犹豫了片刻，收回了手，沿着走廊登上了通往宅邸第三层的楼梯，推开了自己友人居住的洋馆主卧室的门。
　　然而这里却没有本应先她一步离开浴室的那位公主的身影。
　　“……露娜？”
　　“欧琳丝？还有什么事吗？”
　　试探性地开口，露娜的声音却是从更衣间中传出来的。推开门走进去后，欧琳丝看到穿着夏季的薄纱睡衣的露娜正站在更衣镜前，镜子上挂着一面黑曜石的手镜，而镜子上，光组成了一行文字。
　　不过欧琳丝的注意力并不在镜子上，她看着露娜的脸，发现现在自己的这位友人没有戴上那完美公主的面具而是一副毫不掩饰自己苦恼的表情。
　　“有些不放心你，所以……”
　　“是不放心我，还是不放心你们那个秘密花园的计划？”
　　“……咕。”
　　立刻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了。
　　当然，露娜的语气并没有很嫌恶或者不悦，但是在她没有被面具覆盖的脸上，那嘴角与眉眼都毫无掩饰地展露着她打心底的不感兴趣或者说，麻烦的感觉。
　　这可真是新鲜。
　　据说人类面部的肌肉如此发达，就是为了能够更好地表现丰富而复杂的情感。但同时人类又是一种虚伪的生物，他们塑造的文明的进步与这本性相反，是让人们越来越无法坦诚地让面部的表情反应真实的内心的。
　　但在今天，在欧琳丝的眼前，露娜、她的友人的这张脸却像是回复了这最原本的机能，正前所未有地表现着这位少女现在的情绪，没有任何遮掩，没有丝毫的委婉，以至于那尖锐得令人有些难以忍受。
　　“你以前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的，就算不耐烦，你也绝对不会这样直接、毫不委婉地表现出来……”
　　甚至让欧琳丝感到一丝陌生。
　　“面具能够表露的表情毕竟有限，还不是因为那尊石像逼我说出了那个答案。”
　　露娜淡淡地说着。
　　“不说出口，就等于不告诉自己，那么就算内心里再清楚也能装傻充愣当做不知道，认定这就是自己的决定。可当自己告诉自己，迄今为止的人生根本就是他人所期望看奥的舞台剧，自己以为是自己决定的事其实从根源上就是基于他人的，不曾与自己商量过的事上，这个傻就装不下去了。”
　　她转过身，背对着欧琳丝，凝视着泛光的镜面。
　　“然后我就不得不思考，既然我的人生并非按我所期望地过，既然在那之中绝大部分都是他人的意志，那么‘我’在哪里？我的意志又在何处？而且思来想去到最后发现，哪怕我并不想当什么女王，哪怕我没兴趣治理一个王国，我也还是得戴上面具，继续装傻，就算那些责任都是未经我同意就压在我身上的，但我也没法把它们抛下，于是，就更不爽了。”
　　说着，她伸手抚摸着镜子。
　　“如果不曾置身光明，我本可忍耐黑暗。”
　　“但露娜你曾经置身过不是吗？就像那个石像说的，因为这样才有了那样的癖好……”
　　“……如果没有别的事，你可以离开了吗？”
　　——这也是从未有过的反应。
　　看着露娜一脸嫌弃的转过脸来下了逐客令，看着她那生动的表情，欧琳丝却有种奇妙的愉快|感。
　　在过去，哪怕摘下了完美公主的假面，展露在她和玛丽面前的露娜，依旧不是她完全的本性。那白天鹅一般的姿态固然体现着她本质的善良，但也掩盖了白色羽毛下的黑暗——
　　而露娜向来是个黑暗很重的人，被贵族式的精英教育折腾过的人心里没点黑暗才是见鬼了。
　　所以，甚至可以说，那样的姿态也不过是一张面具，只是比起她平日戴的更薄，更接近她的本质——一部分的本质。
　　而现在展现的是另一部分。这部分对欧琳丝来说是陌生的，但正因为这种陌生，反而让露娜在她眼里绽放着一种迷人的魅力。
　　“接下去，露娜，你打算做什么呢？”
　　“接下去吗？我准备支付使用这面镜子的代价——还是说，你打算来帮忙？”
　　“诶？”
　　带着期待和一点点恶作剧的心情，欧琳丝故意这么问着。可露娜的回答却让她一时呆滞了。
　　少女这才把注意力集中在挂有妖精的手镜的镜子上，然后，看清了镜面上的文字：
　　「和另一个人嘴对嘴地喝完一瓶储藏70年以上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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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这么晚才更新，因为一大早去带外公换了尿管，非常累，回来后休息了好久才恢复码字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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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6节 EP.150 唇与酒「上」

　　作为一栋豪华的贵族宅邸，枫丹馆当然是有酒窖的。酒窖由专人打理，而且收藏颇丰，如果想要了解这埋藏于洋馆地下的酒窖，只需要找到宅邸里的酒窖管理人，这位已经为这座宅邸服务超过三十年的先生能够从建立的历史到储藏的珍品，滔滔不绝地从半夜说到下一个夜晚。
　　不过现在，那位先生已经就寝，因此，在温暖的乙太灯光从阶梯上走下，照亮这恒温恒湿的空间中时，并无人上前迎接两位少女。
　　露娜拿着乙太灯走在前面，欧琳丝则跟在后方，灯光照亮木架上一瓶瓶美酒，在玻璃瓶与深色的酒液上投下朦胧的光晕。
　　“虽然我确实猜到你打算跟过来。”
　　一边穿过木架，露娜一边说着。走过标示着储存年限低于十年的木架。
　　“但你一点犹豫都没有还是让我觉得有点……不太舒服，你就这么想要我的嘴唇么？”
　　“现在的你说话真是一点都不委婉啊，露娜……”
　　“那又怎么样？”
　　“不、虽然确实是不会怎么样……只是，真过分啊，露娜……”
　　欧琳丝小声地回答着。
　　真奇怪，在这个样子的露娜面前，她下意识地就把声音放低了。虽然她自认为露娜变成这个样子，不断刺激，鼓动她的自己也由责任，但是……
　　声音的压低并不是因为有负罪感，不如说，是因为在露娜尖锐的讽刺下，有些无从辩驳。毕竟自己在露娜说出“还是说，你打算来帮忙？”的时候，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点了头。还差点在露娜说“只是帮我找酒”的时候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呃，虽然说没有露出来，但露娜肯定已经察觉到了，那个时候她的目光，真的是非常、非常地冷。
　　欧琳丝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她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不太正常——虽然一开始喜欢哥哥然后哥哥变成姐姐后硬把自己的喜好也变过来还让姐姐当妹妹这件事本身就很不正常了，但在这样的露娜的面前，她果然还是觉得自己非常地奇怪。
　　看着这样的，一点也不体贴，说话毫不留情，把内心里想的一切都不加修饰地直接倾泻出来的露娜，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但她特别、特别地开心。
　　这种感觉和与玛丽姐坦白一切时的心动，和意识到自己果然还是喜欢玛格莉塔，这种喜欢不因为性别和外貌而改变时一样。
　　“我本来就是过分的女人。”
　　露娜冷哼了一声，完全没有回头。
　　“那么，我就是花心的女人吧。”
　　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快走了两步，抓住了露娜的手。
　　“……你和玛丽都是，真是让人担心玛格莉塔的未来……”
　　露娜的脚步一顿，却并没有把少女的手甩开。就这样维持着一只手拿乙太提灯，一只手牵着欧琳丝的手的姿势，拖鞋在石板地上吧嗒吧嗒地走着，少女们越过一排排的酒架。
　　越往后走，木架上标示的储藏年限就越大，数量也越少。和大多数人的认知不同的是，并不是所有葡萄酒都有长久陈年的潜力，这类酒品依然存在保质期，一旦过了最适宜喝的年份，风味喝口感都会大打折扣，甚至带上陈腐的气息，那时，一瓶好酒就被毁了。
　　“70年以上的储藏，数量也真不少呢。”
　　这里的酒架数量是最少的，但即使如此，存放在这里的酒瓶数量依然为数不少。毕竟，瓦卢瓦王国本来也是有名的葡萄酒生产国，坐拥优秀的葡萄酒产区，从极西的沙漠到森海的群屿，从略有些小钱的市民到贵族，爱酒之人的收藏里必不可少的就是这片土地的美酒。
　　酒架上的每一瓶酒上都有立牌，标注着酒的风味、口感，推荐的搭配。显然那位管理酒窖的先生有考虑过在他与其他仆人睡下时如果洋馆的住客忽然想要来一瓶时该怎么办。
　　“那面镜子并没有指定要喝什么样的酒吧？”
　　“储藏70年以上，然后一整瓶，没了。”
　　「和另一个人嘴对嘴地喝完一瓶储藏70年以上的酒。」——这就是这一次露娜使用「妖精的手镜」的代价。一如既往让人感觉格外微妙，但要说困难的话……倒也并不算困难。
　　“那么，就挑一瓶风味优秀的吧。”
　　借着乙太灯的灯光，欧琳丝凑近去看酒瓶前的纸片。
　　“不，就要那瓶。”
　　“诶？”
　　但露娜用乙太灯指了指酒架上最小的一瓶。
　　当然，说是小，也仅仅是因为与标准瓶比起来稍小一些而已。这种规格的酒瓶叫做半升装，能容纳大约三杯葡萄酒。
　　“只是说要喝一瓶，而没说要喝多大一瓶不是么？那么，肯定是选越小的越好。”
　　“这倒是……没错呢。”
　　从露娜的手里接过提灯，看着她看都不看由专业的葡萄酒管理员精心准备的小卡片，将积尘的酒瓶拿到手里，欧琳丝不由得有些遗憾。
　　“那么，我们现在就上去吗？”
　　“不、就在这里开了喝掉吧，上去还要额外走一段路去品酒室，翻找酒杯、开瓶器和醒酒瓶，既然这里都已经准备好了。”
　　露娜平静地说着，走到了酒架的旁边，那里有一张小桌，几张椅子，桌面上放着想用一瓶葡萄酒所需的全部工具：开瓶器、酒杯、醒酒瓶，当然还有擦去陈酿酒瓶上尘埃的软布。每一件器具都如同崭新，就如同这座宅邸里那间专门为了品酒的房间一样。
　　的确，比起回到那个房间然后在没有佣人的情况下自己翻找用具，只是为了支付使用收容物的代价而喝酒的话，也确实不用太介意所谓的格调……诶？
　　那份遗憾，忽然变成了错愕。
　　欧琳丝猛地看着把酒瓶放在桌面，正擦拭着酒瓶的露娜。
　　等一下，她没有记错的话，那浮现在镜子上的话中最关键的应该是「和别人嘴对嘴」才对，虽然镜子并没有特别要求就在这里的话？诶？
　　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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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7节 EP.151 唇与酒「下」

　　深红接近紫黑的液体在醒酒器中，缓慢地从沉眠里复苏，桌边弥漫起一股芳醇的香，就像无形的雾气，薄薄地笼罩着四里。
　　灯光明亮，酒杯晶莹，但储藏多年的老酒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将时光累积下来的独一无二的风味释放出来，而这段时间，也给了欧琳丝做好心理准备的时间。
　　……虽说是如此啦。
　　椅子旁，欧琳丝盯着醒酒器和一旁，坐在没有扶手的椅子上的表情平静的露娜，不断地深呼吸，但无论如何都冷静不下来。就像是和玛格莉塔的“晚安吻”一样，就算还没开始做，仅仅是想到就心跳加快，脸颊滚烫。
　　无形流淌的每一分每一秒没有东西可以参照，但愈发浓郁的酒香从鼻翼钻入，让脑浆似乎都染上了这种气味，并因为酒精与体温的组合沸腾燃烧。
　　这个时候欧琳丝忽然觉得，在血族的宅邸里，伊莎贝拉对自己说的话是多么的正确。自己还是未熟的果实，就算努力地想要模仿所憧憬的玛丽姐的气质和举止，就算在玛格莉塔面前故作“姐姐”的风姿，在本质上自己仍然很幼稚！
　　而在现在，在这里，自己的这一面也暴露无遗。
　　“差不多了。”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露娜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欧琳丝差一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但表情平静的露娜只是伸手把酒从醒酒器中倒入了酒杯，然后撇了欧琳丝一眼，将唯一的那支酒杯递到了她的面前。
　　“不打算来帮忙吗？”
　　少女兴趣缺缺地说着，就和不久前说“既然你说要帮忙，那就帮到底。”时一样。好像真的只是把这作为使用收容物后必须的代价，而丝毫不觉得——或者不打算觉得两人嘴对嘴饮下一瓶酒有什么问题。
　　“好、好……”
　　欧琳丝结果了酒杯，她站了起来，来到露娜的身边坐在同一张椅子上。露娜的脸上还是“赶快喝完了事”的神情。
　　“……”
　　搞得只有自己因为这件事而心烦意乱的。
　　伴随着这样的想法，一股小小的不瑟从心底升起。这种不满让欧琳丝冷静了一些，她盯着露娜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把视线移向那刚洗完澡所以显得格外莹润的嘴唇，在杯子抿了一口，然后——
　　——好吧，被打消的紧张和意乱只是一小部分而已。70年的陈酿入口，欧琳丝却几乎没有尝出任何味道。原本以为已经习惯了亲吻，可在彼此的呼吸能用脸上细软的绒毛感受到的距离上，那和自己的双唇触碰的柔软触感，让心跳都不由得停下来了。
　　欧琳丝满脸通红地蠕动嘴唇，试图完成黑曜石手镜所需的代价，而露娜也毫无反抗地配合着。然而依然有几滴酒液从两人的脸颊滑落，在露娜睡衣的雪白裙摆上晕开了一抹妩媚的嫣红。
　　空气在酒香中变得微热起来。
　　“欧琳丝，虽然我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但能别在这种时候磨磨蹭蹭的可以么，快点弄完，我已经很困了？”
　　咽下了第一口酒的露娜脸色依然没有丝毫的改变，她的这句话一下子降低了周围的温度，欧琳丝看着她，蓝色的眼瞳不由得睁大，就像是无法想象在做了这样的事之后她居然真的可以无动于衷。
　　但很快少女就振作了起来。这一次，她含了比之前要多的美酒，俯下身体，就像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撬开身边女孩的那从容和平静。
　　于是在酒窖之中，水声回响着。
　　可是无论欧琳丝怎么做，露娜的表情都几乎没有变化。她只是摆着那副兴趣缺缺的表情吞咽酒液，那双眼睛甚至都像是没有注意欧琳丝泛红的脸颊、染上酒香的双唇与蒙上水雾的双眼，但那副表情又并非是面具，她只是用这样的方式，用这样的方式——
　　“呼，露娜，你，难道说是想用这种办法告诉我你……”
　　终于，在第一杯酒喝完后，欧琳丝咬着自己的嘴唇，看着把瓶中第二杯酒倒出的露娜。
　　看着委屈的少女，露娜一脸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反正以你和玛丽的执拗，就算我再怎么说也没用吧，那么就只能用行动来证明了。不管你和玛丽要反悔之前的那个约定也好，打算对我做些什么也好，我不追求不纯的关系——这是不会有任何动摇的，如果不愿意放弃，也随便你。”
　　不再透过面具委婉地表述的话语，就像要告知少女真正的露娜·维多利亚·罗曼究竟有多么残酷，而由她说出的不加修饰的真实话语又是何等的剧毒一般，从露娜的口中吐露。
　　轻描淡写的话，却如同一把尖刀刺进了欧琳丝的胸口，但不可以思议的是，正在跳动的心却并不痛。
　　不婉转的话语组成的，是婉转的抱怨。欧琳丝明白，她很不可思议地明白，这只是自己旧友被迫从她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中并不能离开的假象中离开，直面真实，然而最后却不得不继续在真实之上蒙上一层假象，继续着与过去无异生活的抱怨。
　　毕竟，她是罗曼王国唯一合法的继承人，名为「不可推卸的责任」的牢笼，除非她有勇气像玛格莉塔那样彻底舍弃过往的人生，否则绝无逃离的可能。
　　——如果不曾见过光明，就可以忍受黑暗。
　　其实你也一直过得很不愉快吧。
　　欧琳丝接过了露娜手中的酒杯，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这样也好呢。”
　　“……？”
　　“虽然听起来真是很让人难过，但是，这是露娜自己的真实的想法吧，真好呢，现在，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听到露娜真正的心声的人，没有任何掩饰的，露娜的真正想法，真的是太好了。好吧，虽然这真心实在是有些让人难过，呜……这还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被拒绝……被这么毫不留情地拒绝呢。”
　　“欧琳丝……”
　　当然，虽然不会痛，但果然还是会感到委屈的。
　　虽然想要成熟一点，就像玛丽姐那样，可是眼里的水雾却止不住地凝结，欧琳丝努力地绷着表情，用手掩饰似地半抚着脸，硬是把自己的嘴角扭成笑容的形状，让眼眶里因为太热而从额头上流进去的汗水不要溢出来。
　　“但没关系的，露娜，哪怕你还是不得不像以前那样戴着面具，将别人的期望和一直作为自己的责任而活下去，至少在我面前可以当真正的你，展露你自己的真正的想法……无论如何，我，玛丽姐和玛格莉塔，一定都会支持你的。”
　　“唔——！”
　　话音刚落，没让露娜再开口说些什么，欧琳丝含着一大口酒，俯下身体。
　　但还是一样。
　　露娜没有任何反应，就和之前的那几次都一样。她就像遥遥高天上的银月，无论站在大地上的人如何呼唤，都无法将自己的话语传达。
　　欧琳丝甚至感到一种冷彻的绝望，这让她无论如何也绷不住了，然而——
　　——咚。
　　就在泪水要落下时，她渐渐的耳朵抖了抖，听到了近在咫尺的一个声音。
　　这好像是……心跳的声音？
　　——咚！
　　不会错的。
　　两人的距离如此之近以至于根本不可能听错，这个声音是……莫非是……
　　唇分，噙着泪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露娜的脸，欧琳丝的瞳孔慢慢放大，因为她看到了，露娜的脸上，一种绯色正慢慢地晕开。
　　欧琳丝几乎不敢相信地看着露娜，但咚、咚！心跳的声音无法掩饰，就算是再厉害的人也不可能控制自己的心跳！而同样意识到这一点，露娜在欧琳丝的注视下，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闭上了，眼睛。
　　“……”
　　欧琳丝站了起来，然后又跨坐到露娜的身上，用比刚才更加亲密的姿势，让自己柔软的身体和露娜的紧贴在一起。王国的公主依然闭着眼睛，一副随便你怎么做的样子，可是在接下来支付代价的时间里，更多的红色飞上她新血般的脸颊，呼吸的气息变得粗重，还有胸口的鼓动，那鼓动——
　　“……大骗子，露娜。”
　　嘴角不自觉地扬起，这一次不是勉强自己。甚至为了不让酒弄脏衣服，欧琳丝不得不自己咽下去了一些，希望那个坏心眼的妖精镜不会判定因为这样没喝满一瓶。
　　欧琳丝凑到露娜的耳边，小声地说着：
　　“如果真的想你所得那样全然拒绝，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一点兴趣都没有，现在又是怎么样呢？你这呼吸——”
　　鼻尖。
　　“——这红晕。”
　　脸颊。
　　“——还有这心跳，又是怎么回事呢？”
　　最后到紧贴的胸口。
　　欧琳丝报复性地小小一掐让露娜的身体一抖，但公主殿下闭着眼睛，连一声痛哼都没有发出来。
　　……但是没关系的。
　　一旦说出口，就不得不迎来改变，欧琳丝知道的，她完全明白的。
　　所以，她没有逼问下去，这样就好。
　　“好了，让我们继续……支付代价吧。”
　　欧琳丝将身体贴得更紧了。安静的酒窖中，水声和心跳一同鸣响，而无论如何。
　　划过双唇的这一瓶美酒的滋味，绝对不会被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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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纯氧对生物有害，毫无保留的真相，只会把人的精神击溃。一比五的氧与氮，才是可供呼吸的空气。同样，呼吸著以戏言稀释的少量真实，人才能维持健全的心。
　　如上文所说，人和人相处时也一样，“真实的自我”往往只会招来厌恶。但这并非说谁有错，或是说人真实的一面可憎，仅仅是，人就是需要这样被稀释、委婉甚至美化的真实而已。
　　

    





第1028节 EP.152 晨与夜

　　醒过来的时候，欧琳丝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到房间里的了。
　　她还记得唇与舌间滑过的美酒，还记得身体紧贴时透过布料那令人出汗的体温，但在自己坐到露娜身上，意识到在露娜这表露的真心中还有未曾表露——并非掩饰，仅仅是未曾表露——但在那之后的事就记不太清了。
　　只记得自己到最后似乎有些暴走，和露娜喝了不止一瓶酒……
　　“唔呃……头好痛……”
　　脑袋里传来一阵刺痛。是宿醉的感觉，自从自己那个笨蛋哥哥的成年礼后，这还是第一次……
　　“法琳……”
　　揉着脑袋，感觉口渴难耐的少女出声呼唤着贴身的女仆。但话音刚落，扭过头的她，却在自己的身边看到了另外的两个身影。
　　露娜，还有玛格莉塔。
　　王国的公主平躺在床上，微微皱眉，显然宿醉让她也很不好受，而自己的妹妹正蜷曲着身体侧躺在露娜的身边，小小的下巴放在露娜的肩膀上，就像是什么可爱的小动物一样。
　　“……”
　　欧琳丝抬起头，确认了这里是自己住的客房。
　　那为什么她们也睡在这里？
　　“咕……”
　　“嗯……欧琳丝姐姐？”
　　就在少女按着自己的脑袋努力回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好像听到了她苦闷的口申口今，蜷缩在公主旁边的玛格莉塔抖了抖自己尖尖的耳朵，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
　　“早上好……呼啊……”
　　“啊，早上好……不对！为什么你和露娜会在我的、我的床上？昨天晚上……唔，到底是怎么了？”
　　“就是，那个，昨晚欧琳丝姐姐和露娜大人喝得很醉，然后被露娜大人扶回了房间哦。”
　　“……是露娜把我带回来的吗……”
　　欧琳丝忍不住低头看向躺在自己身边，身上还缭绕着酒气的公主。
　　她完全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她甚至记不得自己和自己这位友人喝了多少酒。但从自己没有被丢在酒窖里来看，这位公主殿下的「真实自我」虽然难相处，但至少还不算很过分。
　　不对，现在，自己怎么回来的并不是重点。
　　“……那么，为什么你和露娜都在我的床上呢？”
　　这个才是。
　　但是，听到她的话后，玛格莉塔的表情却是一愣。
　　“欧琳丝姐姐，你完全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什么？”
　　欧琳丝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在她的面前，玛格莉塔扭捏地坐在了床上，双腿并拢，脸上露出来一抹让欧琳丝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的红晕。
　　很快，玛格莉塔支支吾吾地说着：
　　“在露娜大人要回自己房间休息的时候，那个，欧琳丝姐姐，你突然抓住了露娜大人把她拉到了床上，然后……”
　　“……然后？”
　　玛格莉塔的表情多少给人一种违和感，但欧琳丝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而面对自家姐姐的追问，玛格莉塔的脸变得更红了。她扭过头去，小声地说着：
　　“然后，我听到露娜大人的求救声跑了过来，但是，也被欧琳丝姐姐给拉到了床上……”
　　“……诶？”
　　冲击性的事实让欧琳丝宕机了好几分钟，少女蓝眼睛来回地看着玛格莉塔和露娜，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妹妹和友人衣衫不整，而在露娜的裙摆上，一抹嫣红又那样地扎眼，似乎控诉着自己昨夜的暴行——
　　“呜、啊，诶？啊欸？”
　　少女完全混乱了。
　　直到大脑因为超过了混乱的极限反而冷静下来，又看到了玛格莉塔眼底那快要掩盖不住的笑意，欧琳丝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露娜就先不说了，作为一名现役的乙太骑士，玛格莉塔绝对不存在什么被她拉到床上还被这样那样的。
　　体力更强并且擅长近身格斗的玛格莉塔有无数种方法在不伤害到自己的情况下阻止自己！
　　“玛、格、莉、塔！！”
　　“欧琳丝姐姐，我要去晨练了！”
　　“给我站住！！”
　　但这个时候怎么可能站住呢？玛格莉塔从床上一跃而下，踩着拖鞋飞快地消失在了房门外，只留下了一串恶作剧得逞的笑声。
　　没能抓住玛格莉塔，欧琳丝只好移过视线，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的挚友。
　　“露——娜——！！别装睡了！我知道你已经醒了！你都对玛格莉塔说了什么啊！”
　　自己那个纯真的妹妹是不可能想出这种捉弄人的办法的！
　　“……”
　　“露——娜——！！！”
　　抓起柔软的水枕头，欧琳丝做好了她再装睡就狠狠把这个拍到她脸上的准备。
　　她是认真的。
　　意识到这一点，早在欧琳丝发出第一声错乱的惊呼时就已经醒过来的露娜才侧过身，幽幽地看着她。
　　宿醉后没来得及饮水，略微有些干燥的双唇勾勒出的弧度表明她的心情很不错。
　　“……原来你也会害羞啊。”
　　“这不是当然的嘛！”
　　欧琳丝把水枕头丢到了露娜的脸上，然后被露娜伸手挡下。看着气鼓鼓的欧琳丝，在玛格莉塔面前那种故作的成熟感完全消失的欧琳丝，露娜愉快地笑着，那个笑颜十足地恶劣。
　　她把水枕头丢回欧琳丝的脸上，同样用力，猝不及防的少女被凉凉的枕头拍倒在了床上，看到欧琳丝这样，露娜有些得意地说着：
　　“这是昨晚的报复。”
　　这让少女愣了一下——在她的记忆里，这种嬉闹可是从来没有出现在她们之间的。
　　不、仔细想想的话，在同一张床上睡觉这种事，也是第一次。
　　在这之前，公爵之女和王国公主的友情简直堪称礼仪的典范，她们用书信交谈，在茶会上掩嘴轻笑，一起办图书会，分享新得到的茶叶与优质的咖啡。
　　她们用话语交心，但身体上的接触几乎没有——也不曾一起去逛街、不曾一起去盥洗室，共浴倒是有过，但也没有身体的触碰。在很多贵族少女间流行的睡衣派对和在同一张床上休息更是从来没有，因为贵族间的拜访要是不为客人准备好舒适的房间是一种严重的失礼，而回应这样的礼仪也是客人应恪守的体面。
　　但如今，这些体面啊礼仪啊什么的都不再束缚眼前的少女了，她的面具被取下，囚笼般的华服也未加身，她毫无顾虑地做着她想做的事，包括毫不淑女和礼貌的嬉闹和稍显下流的恶作剧。
　　“露娜！”
　　想到这点，内心深处的高兴如泉水般涌出的欧琳丝重新抓起水枕头，不服输地把它丢了过去。
　　等到法琳进入房间时，看到的就是睡衣不整地嬉闹着的自家小姐和公主殿下。在贴身女仆有些呆滞的目光下，欧琳丝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恢复了平日的淑女仪态，露娜也重新戴上了完美公主的面具。等到法琳服侍她们换好衣服退下之后，房间里又只剩下欧琳丝和露娜时，看着自己挚友脸上的面具再度被脱下——就好像她戴上时那样轻易，欧琳丝忍不住开口问着：
　　“露娜，之后，你打算怎么办呢？”
　　“不怎么办，王位还得我去继承，一位王国公主该做的事还得我去做，除非我想让罗曼王国政局不稳，权力动荡。”
　　提起这件事，露娜的脸上就露骨地浮现出了一抹厌恶和无奈。
　　“但你已经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切了……”
　　“是啊，会变成煎熬吧。即使如此，我也只能自己想办法自己协调这一切了。呼……只需要一个改变，迄今为止的世界全然崩塌，然而我还要重新把崩塌的世界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摇了摇头，露娜叹着气。
　　“我们也会帮忙的。”
　　“不、不需要，说到底，之所以会这么轻易地崩塌和改变，是因为我的内心深处也期望着如此吧。既然这样，就不要其他人插足，这一次是真正的……”
　　露娜从床边站起了身来，朝门外走去。
　　“我自己决定要做的事了。”
　　房门合拢，当她走出这扇门的时候，就一定又会戴上那副面具，一如既往地扮演罗曼王国的公主吧，欧琳丝想到。
　　“……与其说是独立，这简直都可以说是薄凉了吧。”
　　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伸出的援手的露娜，实在是很让想要帮助她的人丧气，不过……
　　欧琳丝也离开了床铺，坐到了书桌之前，将玛格莉塔送给她的羽毛笔从墨水瓶中拿出。
　　这样就好，这样一来，属于她们的故事，终于又可以向前更进一步——
　　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
　　夏后月的第39日，在夜幕降临，少女们用过晚餐之后，枫丹馆的马车将她们送到了由色彩绚烂的乙太灯管组成的风车之下。
　　这里便是那位侯爵给她们指定的训练场所了。作为帕列斯最大最知名的综合性——比其他所有俱乐部都更加综合——休闲娱乐会所，凡是想象得到的娱乐活动这里都一应俱全，而时装走秀自然也是其中的一环。
　　不过，和「红裳」相比，这里的走秀更加接近于一种以会进行到床上的交易为目的的展览，没有专业的评委，观众们在这个俱乐部观看T台走秀时更多的也不是看衣服，而是衣服没有遮掩的部分，但也正因为如此——才能作为有效的训练场合。
　　“事实上会在红磨坊看时装走秀的有不少专业人士。不用怀疑，在服务和让客人愉快这一行，红磨坊做的是最好的。这可是这座街区唯一一座屹立上百年时光不倒的俱乐部。”
　　萨德侯爵是这么告诉少女们的。
　　当然，这些体面人士往往是工作结束后去红磨坊消遣的。这其中有时装品牌的设计师，有大小时装周的工作人员，有个人设计师，也有知名的模特团体的人。
　　在休息时间，他们不会用工作时的目光审视T台上行走的模特，而是混迹于其他客人之间，很多时候，很难把他们和那些酒鬼、冲着女人来的客人区分开来。
　　“——所以，当你们的走秀能够让他们从这种状态中被拉回工作时的状态时，你们就触及模特表现力的及格线了。”
　　在帕列斯的模特这一行里，这件事人尽皆知——几乎所有模特都在红磨坊的T台上走过，也不乏在这里得到某些人的赏识而出名的一流模特。
　　“啊，麦利哲先生。”
　　“哟，女士们，看起来你们已经做好准备了。”
　　在这里等待着的则是侯爵的好友，麦利哲。
　　萨德侯爵埋首于少女们时装的制作，正处于地狱般严苛的日程之中，当然无暇来指点她们的台步。不过，看到是这位先生，少女们还是有些惊讶。
　　“说实话，我原本以为会是萨德侯爵夫人来的……”
　　露娜说着，眼睛微微眯起。
　　她现在还记得这位自称三流实际一流的舞者拒绝和她共舞的事，那种自己的努力和能力都被毫不留情否定的感觉可不会令人感到愉快，以至于她看向麦利哲的目光都有些尖锐。
　　“萨德那小子的情人现在也在帮他制作你们的衣服，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咯，他的女儿则还不具备指导你们的能力。”
　　“情人？萨德侯爵夫人是侯爵的情人？”
　　不过玛格莉塔注意到了这句话里让人在意的称呼。
　　“嗯？萨德那小子没和你们说吗？他从没结婚，和那个女人也不是夫妻关系。”
　　这下，反而是麦利哲有些意外了。
　　“这件事在这座城市难道不是人尽皆知的么。”
　　“……等一下，那，那萨德小姐难道是非婚生的女儿？”
　　“那孩子和他们两个都没有血缘关系，是萨德那小子某一次去大陆南部旅行时捡到的流浪儿。所以那小子从来不让她叫自己父亲。要我说，那小子这一生做过的最伟大的事就是证明了对于幸福的家庭关系，血缘关系并不是前提，甚至都不是必要的。”
　　“……”
　　“……”
　　“……”
　　“机械之神在上，这绝对是至理。当然要我说的话，对于幸福的关系，就连家庭都不是必须的。”
　　在露出有些呆滞表情的三姐妹和玛丽安身后，猩红点了点头，对这话大加赞同。
　　反正，由于几乎不存在有血缘关系的血族，在真正的血族社会——而不是人类杜撰的——可是毫无家庭或者血缘存在的余地。
　　“好了，那么我们就入场吧，今天红磨坊里的业内人士可比昨天的「红裳」中多得多。”
　　这样寒暄了一阵之后，麦利哲带着少女们走进了红磨坊。
　　很快，属于少女们的T台练习就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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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9节 EP.153 T台练习

　　红磨坊的T台设置在那栋有着风车，形似谷仓的楼房的较高层，比「红裳」俱乐部的要大得多，足足占据了一整层的空间。说起来，玛格莉塔也来到这纸醉金迷，欲望横流的俱乐部也不只一次了，但她现在都搞不清楚这里到底有多少房间，又有多少种欲望在此地寻求满足。
　　T台后方，在玛丽安的帮助下，少女们正做着上台的准备。麦利哲也带着俱乐部的工作人员，带来了萨德侯爵给她们指定的衣物搭配。
　　在T台上，没有时装，模特就只是一具行动的胴体。同样的，如果没有模特，时装就只是一些被剪裁好的布料。但如果是要锻炼模特本身的表现力，就该穿相对平凡，或者说与其他人相比缺乏辨识度的衣物。
　　——当然，在红磨坊工作的那些女性的衣服，少女们是拒绝的。为卖弄身体而卖弄身体的衣服对她们的目标毫无助益。
　　显然，萨德侯爵已经预料到了这一点。但当穿上他指定的衣物搭配后，少女们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上的时装，十分的有辨识度。
　　“这就是同质化的意思么……”
　　穿着金色的连衣裙，玛格莉塔望着这有着数十人的后台。
　　和她们一同在这个更衣室的女性并不全都像红磨坊的工作人员一样，穿着那些由羽毛、贝壳和面积极小的布料组成的衣物，不如说，相当一部分人穿着的都是可以正常地穿到街道上去的衣着，而且……大体上非常相似。
　　根据版型只能分成两类，根据颜色可以分成粉色、白色和其他淡色，根据领口大致可以分成较为相近的四类，从衣着的整体来看更是随便挑两件衣服都能找到至少一个完全相同的地方。
　　“毕竟风气已经变了呢，现在很多人参与大时装周并不是因为自己有一个很好的想法，想要把它做出来展示给所有人看。而是想借助这个极其廉价而且有极高知名度的舞台，期望有人能看中自己的设计给予投资。”
　　“这不是好事么？”
　　玛丽也好奇地问着。现在她在罗曼王国那里在搞类似的时装活动，不过因为初次举办的考量，并没有采取大时装周的形式，而是以小时装周作为模板，邀请罗曼王国及周边王国的时装品牌。
　　当然，还会加上所谓“和帕列斯时装周联动”实则靠猩红运过去的那些时装。
　　“本来这是好事的。”
　　“这件事我也听说过……”
　　血族的王女耸了耸肩，而最近两天恶补了之前并不关心的时装领域的知识的玛丽安也开口，向少女们解释着。
　　因为大时装周谁都可以参与，参与就能被许许多多的人看到，通过这样磨练而获得第一桶金的新人设计师们将获得继续沿着这条道路行进下去的动力。这些人是保证这座时尚之都繁荣的新血，有潜力的未来之星，他们之中的成功者又会吸引更多人在参与大时装周，去展示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独特的审美和可能会改变世界的设计。
　　这些年来，大时装周有不少参与者没能得奖，却通过和服装商的合作，把自己设计的时装作为商品贩售大赚一笔——这也是值得高兴的事。至少在最初还是值得高兴的。
　　可是不知为什么，随着这样的事例越来越多，时装周的风气却发生了改变，变得……功利化了。
　　“越来越多的参与者不再以时装周中那种类繁多的奖项为目标，转而开始将这作为和商人接洽的舞台。视和他们达成合作，把自己的设计变为商品、尤其是能大卖的商品为比获奖更重要、更值得高兴的事。”
　　玛丽安一边回忆着自己女仆给自己找来的那些消息，一边皱眉。
　　作为创作者，她很明白这会导致什么。
　　当时装被设计出来不再是为了表达某种创意、某种对美的诠释与展现、不是为了阐述某种思考、不是为了告诉人们新的可能性——而是成为销量为唯一标准的商品后，另一种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的事便发生了。
　　——同质化。
　　为了说服商人自己的设计能够大卖，设计师们纷纷以上一个季度或者上一年最热门的一些款式作为参考，一年又一年、一季又一季，参考来参考去的最终的结果，就是本来以展示任何人独一无二的创意和设计，并以此为傲的大时装周T台上的时装——它们变得相似了。
　　这很好理解，销量大的产品往往是受众最大的，而受众最大的元素总是共通的，甚至存在几十年不曾改变过的经典设计。完全没有审查和筛选的大时装周，主要的参与者又是个人。
　　这些人没法像小时装周的主要参与者、也就是那些时装品牌一样进行大规模市场调查。其抱着功利性的目的一涌而上的结果，就是现在少女们所看到的这样。
　　玛丽安说完后，就连麦利哲也摇了摇头。
　　“虽然很多年不参加时装周了，但萨德倒是预料到过这样的情况，不过恐怕他也没有想到现在变得这么糟了吧。”
　　他看着更衣室，颇感无趣地说着：
　　“很久以前，在大小时装周正式开幕前，红磨坊就会有很多像你们一样的少女，她们怀着与你们相同的目的，每一个人身上穿着的衣服都完全不同，无论是样式、色彩还是装饰物。我至今记得我小时候和萨德那小子偷偷溜进模特的更衣室躲在衣柜里偷看她们换衣服，然后被一条蟒蛇吓哭。”
　　“……蟒蛇？”
　　露娜怀疑地看着他。
　　“为什么衣柜里会有蟒蛇？”
　　“哦，那是一套奇思妙想的服装的核心，被训练得很温驯的蟒蛇会成为很多衣着布片的串联者缠绕在模特的身上，随着那条蟒蛇自发性地蠕动，那些布片会组合成不同的形态并且呈现独一无二的花纹，那真是天才般的想法。”
　　“啊，那件衣服我听说过！是二十四年前夺得了大时装周最佳创意奖的「蟒之行路」吧。”
　　“哦，玛丽安小姐听说过吗？真难得啊。”
　　“那、那样的话，我们是不是能轻松一些？”
　　眼看作为帕列斯本地人的两位要聊起作为异国人的自己和猩红不甚了解的事，玛格莉塔连忙开口把话题拉了回来。
　　“轻松？为什么你会这么想，玛格莉塔小姐？”
　　话音刚落，麦利哲就微笑着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因为比起这些人的衣服，虽然我们现在穿的也只是市面上衣物的搭配。”
　　看着自己与等会要走上T台的同伴们，玛格莉塔叉着腰，挺了挺小小的胸部。
　　“我们怎么看都更能让人眼前一亮吧。”
　　“……这个答案就等你自己在台上走过之后回答了哦。玛格莉塔小姐。”
　　对此，麦利哲回以了一个微妙的笑容。
　　感到这话里有话的玛格莉塔刚打算追问，红磨坊的工作人员就拿着签筒来到了后台。
　　毕竟是没有排练环节的即兴走秀，为了减少冲突和意外的发生，要根据抽签来决定出场顺序，每一次出场最多两人，可以自由组合搭档。而且走完一次后只要还想走，可以继续抽签等候下一次的出场。
　　“原来如此，这就是玛丽安小姐说的那种功利分子集中在红磨坊的原因么……”
　　“成本低廉，没有门槛，效果也因为这座俱乐部会聚集许多业内人士与投资人变得很好，缺点是会极大地破坏那些专业人士的体验……”
　　“露娜大人，猩红小姐，这种时候就别聊这些啦，马上就能上去走哦，那么，和我搭档的是……”
　　玛格莉塔这边有五个人，以此做多上两人，所以干脆每次只由两个人去抽签，然后剩下的三人中分次和抽签的两人组合。
　　玛格莉塔抽到了4号，很快就要轮到她，而玛丽抽到12号，还要等待一会儿。
　　“先是我来吧。”
　　“那么，就是我和欧琳丝姐姐先啦。啊，对了，在那之前——猩红小姐，我请你带的那些……”
　　“哦，在这里呢，我都以为你自己忘了。玛丽安小姐，请帮我把那个袋子拿过来。”
　　“啊，好的。”
　　没一会儿，玛丽安将一个袋子拿了过来，在玛格莉塔得意洋洋的表情和其他人的疑惑中拉开了拉链，在那之中的是——
　　面具。
　　银色的面具。
　　“面具？等一下，这些是？”
　　欧琳丝和玛丽觉得这些银色的，有着古朴花纹的面具有点眼熟，而这个时候，露娜已经猛地抬起了脸，看着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
　　“……银月假面的面具？你从哪里弄到这么多……”
　　“呀，就是之前有想到，就算是T台走秀，我们最好也是戴上面具不要暴露身份最好嘛，但是，只是用普通的面具又感觉没有什么特色……”
　　玛格莉塔挠了恼后脑勺。
　　“于是便让猩红小姐找人按照我记忆里祖国有名的侠盗标志性的面具做了一套，也算是和其他人做一些区分吧。”
　　——这当然是谎话。
　　这些面具来自米纳斯宫中的某位教授。
　　自从玛格莉塔把在迦南被巫师的巫术损毁的面具交给他修复，那位教授也颇为心疼，在花大量时间和精力把面具修复完后就做了不少仿品，不过在帮玛丽姐解决家族中的事后，玛格莉塔也就没有机会再用到这些了，这还是昨天被猩红送回枫丹馆时突然想到，然后拜托猩红去取过来的。
　　“给，露娜大人。”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真品」。
　　银月的假面已经被修复得完全看不出有所损伤，飘荡着一股古朴的气息，伸手接过那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拿在手里的面具，感受着那抹凉意就好像月光流淌在手上，露娜沉默了许久，才淡淡地说着。
　　“……本来就是要掩藏身份的话，不是都带一样的面具比较好吗？”
　　“说、说是这么说啦……”
　　玛格莉塔缩了缩脖子。
　　“但我觉得，这样的话，也更加有纪念意义……”
　　“……”
　　纪念意义吗？
　　这么说来，这张假面确实是自己人生中一段不会被磨灭的时光的纪念。尽管自己已经决定不再戴上这幅面具，但是做出这个决定的自己，自己是——
　　露娜抿了抿嘴角，抬起头，但在看到玛格莉塔那纯粹的双眼时，她忽然又觉得自己的这位圣卫小姐可能所想的纪念意义和自己的所想的并不一样。
　　毕竟，这位纯粹的小姐在很多时候实在是不得要领，不过……
　　“……说的也是。”
　　露娜撇了撇嘴，拿起面具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然后，玛格莉塔也戴上了面具，接着是玛丽和欧琳丝，猩红在端详了少女们片刻后，也笑着从玛格莉塔的手中接过最后一个，戴在了脸上。
　　“抽签一至十号的女士们，请到这里来作准备了！”
　　工作人员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那么，我和欧琳丝姐姐就先出发啦。”
　　“嗯，去吧。”
　　在自己的两个妹妹走向靠近T台的位置做着准备，而玛丽安和麦利哲也走过去后，玛丽挥着手上的签，对昨晚的血族宅邸开始就让她感觉有些特别的露娜和猩红问着。
　　“我无所谓。”
　　“都可以。”
　　“……”
　　“……”
　　“……呜哇，莫非，其实两位并不想和我一起搭档？我好伤心——”
　　没过多久就轮到玛格莉塔和欧琳丝了，玛格莉塔拉着欧琳丝的手，兴奋地听着悠扬响彻的音乐。
　　“好，去吧。”
　　抽到3号的模特回到了幕后，工作人员拿走女孩手上标写为4的木签。玛格莉塔和欧琳丝连忙沿着斜坡走上T台，并在被灯光照亮前松开了彼此的手。
　　T台上，灯光灿烂。
　　T台下，目光灼灼，人比「红裳」俱乐部时更多。
　　玛格莉塔牢记着在血族女士的教导，走起了昨晚和今早的晨练时也练习过的台步，感受音乐的节奏，轻盈地迈步，脸上流露出自然的笑容——伊莎贝拉告诉她，她只要微笑就好，不需要思考太多，而她也这么做了。玛格莉塔保证这一趟她走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好，比起专业的模特也不逞多让！
　　……诶？
　　然而身为乙太骑士的技艺和「双树之种」强化的感官的反馈却是不同的结果。
　　台下的人的确很多，而且很多人都被她们姐妹与前面几位区分度较大的衣着和形象而将目光扫了过来，但是——
　　没一会儿，人们的视线就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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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0节 EP.154 在夜晚的T台上「I」

　　同样的感觉欧琳丝也有。她和玛格莉塔甚至还没走到T台的前面，也就是连全程的一半都没有走完，但除去刚出场，乙太射灯的光柱落在她们身上时的注视，到现在也就短短十几秒，那些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就没剩多少了。
　　……诶？啊嘞？
　　不过尽管如此，维持着平静，玛格莉塔和欧琳丝在T台上走着。到了折返点，她们做了两个凸显风格的动作，然后往回走，这个过程里，她们更是感觉到几乎没有人在看自己了，少数的目光也是聚集在她们裸露的肩膀和裙摆下露出的脚踝。
　　别说让那些正被不少人簇拥着的专业人士从休息状态恢复到工作状态了，他们几乎只是瞟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回到后台后，玛格莉塔和欧琳丝挠了挠头，看到她们回来，玛丽、露娜和猩红来到旁边。
　　“怎么样？有没有特别引人注目呀？”
　　“不、没有……好奇怪啊。”
　　——这和想象中不一样。
　　听自己的妹妹们说完，玛丽也皱起了眉毛。
　　“只是扫一眼就不再关注吗？这也未免有点太糟糕了吧。”
　　“麦利哲先生呢？我觉得，他可能知道原因。”
　　“看走秀当然不可能在后台看吧，嗯，等我们都走完一轮，就去找麦利哲先生问问看是什么原因好了。”
　　“嗯。”
　　很快就轮到玛丽和露娜了。
　　而露娜和玛丽这边也是，走下T台后，露娜的表情有些怪异，玛丽则不自在地抱着胸，一股很不舒服的感觉，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很令人不愉快的东西。
　　“嗯，虽然我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但我怀疑吸引他们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身上的这两坨。”
　　不服气的玛格莉塔又去抽了签，和猩红一起走了一轮，可是情况依然没有特别的改变，甚至可能因为之前看过她一次了，观众的目光几乎连停都没有在她身上再停上片刻。
　　“真巧，我也这么觉得。”
　　而下台后，猩红对玛丽的话表达了赞同。
　　身材相对丰腴的两人其实穿的相当保守，衣服虽然露出了肩膀，但通过脖子上的布环用布料连接，完全覆盖着胸前，侧面也完全包覆着。但即使如此……
　　“因为视线都被玛丽抢去了，我甚至没觉得有多少人在看我……”
　　“我也是，感觉大家可能是看我走过一次了，看到是我就移开了目光……”
　　和她们两人搭档的玛格莉塔和露娜也被强烈地忽视了。
　　用比赛来形容的话大概就是惨败吧。
　　“总、总之，我们先去找麦利哲先生问问看吧！”
　　于是，少女们离开了后台，找到了在大厅的一张桌子边正喝着酒和玛丽安聊天的麦利哲。
　　满面笑容的浪荡子在玛格莉塔坐下后就晃了晃酒杯，对她说道：
　　“我想你已经找到你提出的那个问题的答案了，玛格莉塔小姐。”
　　“可、可是为什么？”
　　玛格莉塔歪着小脑袋，有些不服气地嘟着嘴。
　　“我的推论应该是没有错误的！”
　　——和她们一起在T台上走秀的模特们的服装，大多因为同质化而看起来十分相似。
　　——相对的，她们的服装则是萨德侯爵精心挑选的搭配。和其他人有较大的区分度。
　　这样一来，她们理应能得到更多的关注才对啊，就好像一张白纸上黑色的墨迹一样。
　　“严格来说，玛格莉塔小姐的这个想法是没错的，你们刚出现在T台上的时候，我和玛丽安小姐在这边也注意到人们的注意力被你们吸引了过去，但是，然后呢？”
　　“……然后？”
　　“一时的新奇和惊异过后呢？我是说，你们还没有能录让他们把注意力长久地放在你们的身上？要知道，虽然因为一些风气和导向性的缘故导致了同质化和水准的下降，但那只是出现在参与者中的。专业人士可不会因为参与者水平的下降而调低他们的标准。”
　　麦利哲把酒杯放回了桌面上，示意少女们看看四周。
　　“看看吧，在走过来的路上，有人特别注意你们吗？现在，有人特别盯着你们看吗？正常来说，刚刚在舞台上走下的人出现在台下是很引人瞩目的，除非——”
　　“……除非这种事司空见惯，或者离开舞台的人在舞台上并不引人瞩目。”
　　麦利哲耸了耸肩，因为露娜已经帮他把他想说的话说出来了。
　　“虽然同质化严重，但其他人身上穿的好歹都是新的，被制作出来的设计，而我们的衣服仅仅是已有服装的「搭配」。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其实，还不如她们，而且身材也不算是模特的标准身材。”
　　王国的公主继续开口，称述着她们存在的劣势。
　　“说的也是啊，除了欧琳丝比较接近之外，我们和模特的标准身材差得都比较多。我和猩红小姐是太丰满，露娜和玛格莉塔是太矮。虽然我们的脸还算是吸引人，可是因为面具，也没人看得到。”
　　“那个，虽然这么说不太好，再就是，几位在台上的表情，还有动作……据我所知，专业的模特有两个准则，其一是在T台上绝对不能摔倒，然后，是不能够在T台上笑或者用其他的面部表情……据说是为了避免面部表情影响到观众对服装的注意力。对于专业人士，恐怕一眼看过去就会意识到你们不够专业，然后……”
　　玛丽安也犹犹豫豫地说着。
　　那么，结论就很明显了：不在工作状态，这里的T台又是只要花点钱谁都可以上去，除此之外，一眼看得出的非专业，而少女们的优势、容颜又被面具遮挡。
　　——没有那么简单。
　　——不如说，要让事先不对自己等人抱有期望，要求颇高的人有特别的反应，这是某种极其困难的考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必然具备了模特、甚至是优秀模特的素养。
　　“诶？可是……”
　　玛格莉塔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们要参与的，是这种等级的舞台吗？诶？
　　不过在她开口前，就像明白她想说什么似的，麦利哲再度开口了：
　　“当然，毕竟大时装周不像小时装周那样是专业人士和精英的领域，很多走上T台的模特是设计师的爱人，家人，还有朋友，就算设立了审查，也不会一口气以专业的标准去要求，只要萨德那小子为你们设计的衣服做出来，通过是毫无疑问的。唯一的问题在于——你们想要做到什么地步。”
　　“……”
　　——做到什么程度而已、么。
　　露娜微微眯起了眼睛。
　　真扎耳啊，这句话。
　　虽然是在对她们所有人说的，但是，麦利哲的这话简直就好像是在额外地问她，你的梦想只是到那样的程度为止，那么，和朋友们一起参加的时装秀呢？
　　真让人不爽，都到这种时候了，还这么煽动自己。
　　但是——
　　“不管想做到什么程度，总之都不会是现在这种程度。而且，我可不甘心就到这种程度为止。”
　　但如今的自己，却好像很容易中这也的激将。
　　“说得对！就算是走秀，因为和露娜大人，玛丽姐和欧琳丝姐姐还有猩红小姐在一起，我也不希望就这样被人忽视！”
　　玛格莉塔不服输地挥起了小拳头。
　　“到大时装周以前，让我们加把劲吧！”
　　“哦~”
　　可即使说要加把劲，这也并不容易，不如说，十分、十分地困难。
　　第一天的夜晚，T台下的观众更替了至少两拨，少女们上台走了不下十趟，但是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她们。她们受到的注视甚至不如那些下台后酒杯邀请到房间和客人深入接触的红磨坊舞女，因为后者至少还有人盯着，甚至好些人盯着，为了共度一夜而争相出价。
　　「红裳」俱乐部时的兴奋被这样一种现实轻易地打破了。
　　“好了，女士们，先回去吧，好好想想你们想要做到什么程度，等到明晚，我还会在这里等待你们。”
　　“说起来，麦利哲先生平时都在做什么呢？”
　　“混混日子，能过一天是一天咯，最近还接了个三流舞团的单，白天都要花时间去排练，所以也只能晚上来了。”
　　“这样啊……”
　　离开红磨坊，后，少女们也分成了三拨——玛丽安坐自家的马车离开，猩红和玛丽则坐上了血族准备的马车。在枫丹馆的马车上，车夫挥鞭，要送少女们回到宅邸，却被露娜制止了。
　　“我们去「伊甸园」。”
　　“诶？”
　　“露娜大人？”
　　“被无视的感觉，非常、非常不舒服，我想去喝一杯。”
　　“遵命，露娜小姐。”
　　不多时，在酒吧的吧台后方，擦拭着酒杯的华尔兹和布鲁斯因为门被推开而抬起了头。
　　看着走在姐妹俩的前方，神情漠然的露娜，两位调酒师微微一怔，随后微笑着开口：
　　“露娜小姐、玛格莉塔小姐、欧琳丝小姐，晚上好，今天想要喝点什么吗？”
　　“一杯「月亮」（luna），可以吗？”
　　“我还是老样子就好。”
　　“那么，也给我一杯「玛格丽特」要和玛格莉塔一样的。”
　　少女们在吧台旁坐下，听完她们的点单，华尔兹脸上的笑意更盛了。
　　“那么，请三位稍作等候。”
　　很快，三人的酒就被送到了各自的面前。露娜看着眼前那色彩缤纷的酒液，看着那浸没在色彩缤纷的酒水之中的冰球，没有去看那名为「忍耐」的御寒之酒，而是径直把那杯在古老教派「经受痛苦的试炼，超越而成蜕变」的仪式中用到的无名、辛辣的液体倒入其中，看着那绚烂的色彩隐去，看着酒中之月华美地亮起。
　　她出神地看着这轮「月亮」，就好像要把它永远地刻入眼瞳。
　　……………………………………………………………………………………………………………………
　　第二天的早晨，玛格莉塔兴冲冲地来到自家姐姐的房间，想要叫上自己的姐姐一起来研究台步怎么走，接过在吃早饭前，先充分地品尝到了自己姐姐的嘴唇的味道，然后被轰了出去并且说早饭午饭和晚饭她都要在房间里吃——理由很简单，欧琳丝要赶稿，在夜晚的时间被占去要到红磨坊去走秀之后，她实在是没有多少时间再去做别的事了。
　　“……可是，不钻研的话，台步是走不好的呀……”
　　被赶出门后，少女有些委屈地向自己的好搭档说着。而在一位路过的女仆走远后，圣银在她的裙下微微震动，这样说着：
　　“实际上，就算钻研我也不认为玛格莉塔小姐你们能在短时间里有飞跃性的进步。这需要时间和毅力、还有与之配套的生活习惯。我想那位伊莎贝拉小姐之所以为你们设计专业模特在T台上不会做的特殊动作，为没有任何基础的你们设定风格，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大时装周的舞台，开心最重要。”
　　“虽然这么说啦……”
　　“我认为欧琳丝小姐并不是不重视，只不过，对她而言，还有更加重要的事。”
　　“嗯，说得也是呢。”
　　玛格莉塔挠了挠头。欧琳丝要赶稿，玛丽在罗曼城忙碌，这么一来，自己的姐姐们大概是不太可能在这件事上投注过多精力了，猩红则是不清楚，但是，露娜一定是想在这件事上也做到最好的。
　　昨晚在「伊甸园」中，自己所要守护的公主殿下的侧脸，深深地印在玛格莉塔的眼里。
　　“不过，我们想要做到什么程度……吗……”
　　思索着这样的事，玛格莉塔向着练舞厅走去。
　　半途中，她的贴身女仆拿着一封信走了过来。
　　“玛格莉塔小姐。有寄给您的信。”
　　“信？嗯……是玛丽安小姐的信啊，我看看……”
　　拆开信封，看完用优美的笔迹写就的正文后，玛格莉塔的眉毛立刻扬了起来：
　　“玛丽安小姐！非常感谢！这真是太有帮助了！贝莉，准备纸笔，我要回信……不，算了，还是晚上我亲自去和她道谢——露娜大人！”
　　少女急匆匆地跑向了练舞厅，留下小女仆站在原地，看着她飞扬的金发与裙摆。
　　当天夜晚，红磨坊，在少女们到T台上走过一轮后，麦利哲有些惊讶地看着露娜和玛格莉塔。
　　“……两位的学习能力真是令人惊讶，这才一天过去，就比昨天的感觉好多了——当然，我指的是感觉，技术上还是没什么显著的进步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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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1节 EP.155 在夜晚的T台上「II」

　　“嘿嘿，这都多亏了玛丽安小姐为我们找的一些走秀活动，今天一天我、露娜大人和猩红小姐都在四处去观摩学习呢。”
　　“可惜我的学习能力没有露娜小姐强呢。”
　　猩红叹了口气，赞赏地望着露娜。
　　当然，从麦利哲这里得到的评价不会总是夸奖。
　　在说完之后，男人又摇了摇头，指出了露娜一个非常致命的缺陷。
　　“但是，还不够，这么点时间，你们的台步技术想突飞猛进是不太可能的，能够期望的只有表现力的进步，或者用模特界的用语来说，气场，但是露娜小姐，你依然给人一种畏缩的感觉，畏惧于展示身体的人是无法成为模特的。”
　　之前在她的舞蹈中——如今在她的台步中也同样致命的缺陷。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诸多问题，最显著的体现就是，她们下台后依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她们——在这里特指那些专业人士。
　　在这里，不时就能听到附近的对话中传来某某某设计师，某某某时尚杂志主编、某某某模特事务所的老板，某某某品牌的负责人……
　　只要还不入这些人的眼，某种意义上，她们就还连红磨坊的那些舞女都比不上。
　　“麦利哲先生除了是厉害的舞者，连模特都很熟悉呢。”
　　“毕竟我和萨德那小子从小钻得最多的不是歌剧院的更衣室就是时装秀的更衣室呢，从漂亮的模特大姐姐那里耳濡目染了许多。另外，在外面混的时候，我这种三流舞者不一定总能接到活，有时候也只能凭借练舞练出来的还算不差的身材去当当模特混口饭吃。”
　　“那个，我觉得，一般对于偷偷溜进来的男人，模特们是会赶出去的吧……”
　　“不不不，玛丽安小姐，是男孩，而不是男人，而且是很英俊可爱的小男孩。所以就只要我们腆着脸说些好话，那些漂亮的大姐姐们也不介意我们抱着她们的腿，把脸埋在她们的身上。有时候还会反过来，我们被她们耍流氓，她们玩得开心，我们也开心。”
　　“……”
　　“……”
　　“……”
　　“……”
　　“啊，这似乎是不太适合说给淑女们听的话题。”
　　“的确如此呢，玛丽，我们去走下一轮吧。”
　　“嗯？这样好吗？露娜，和我一起走，这些人的注意力很容易被我的这个——”托了托胸部，玛丽叹了口气。“——被这个全部吸引走哦。”
　　“就是这样才有意义。”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么——”
　　站起身来，玛丽和露娜走向后台。
　　“今天有不少学生模特到这里，大概是某个学院或者模特培训所过来让学生们锻炼的。当然，学生距离专业人士的差距还是有很多……不过你们可以多注意一下她们，如果这段时间能达到她们的水平，就非常值得高兴了。”
　　把麦利哲明里是建议暗地里还是在“不知道你们最后有没有办法做到这些学生模特的水平”的话进行有限度的听取，玛丽和露娜回到了后台抽签。
　　“17号啊。”
　　“签运一般呢……”
　　玛丽无奈地摊了摊手，排到后面也没办法，两人就在后台等待着，看着那些相较于她们更加专业一些，基本功更好的学生模特们来来往往，注视她们的身姿、脚步。
　　“说起来，露娜，我有个说不定能帮助你解决你对于展示身体的行为抱有障碍这件事的办法。”
　　“……”
　　露娜扭头看向这位和自己相处时间最长的友人，毫不掩饰眼里怀疑的目光。
　　“别这么看着我嘛，只要看过你落选时的那幅画，无论是谁都能明白的，然后只要对你稍有了解，就能够理解，你到底是被什么束缚。”
　　“……”
　　露娜还是一言不发，从自家妹妹那里已经知道自己这位挚友的变化的玛丽也并未在意。过于剧烈的改变未必是好事，将一些东西留在心理有助于自我的稳定。所以黑瞳的少女只是笑嘻嘻地说着，凑到了她的耳边。
　　“一直以来你都觉得，你的身体因为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成为某个人的所有物，并且通过这样来换取对王国有益的帮助或者资源吧？”
　　“说什么我觉得……这不是事实么？王室直系成员的身体可是非常有价值的。这不会因为我认为没价值而有所改变。既然如此——”
　　“你告诉自己的这个身体迟早要与某些东西做交换，而且和什么做交换，作为公主，又并不一定能由你自己决定，所以干脆从一开始就吧自己的这个身体视为‘商品’，这样还能更好受一些。”
　　“……”
　　“然后要做的就是不要让身体贬值了，怎么避免一具身体贬值呢？首先，是不能让其属于任何人，任何商品只要经过转手，价格都会大大降低。这一点很简单，只要杜绝和异性的交往，不传出任何绯闻，就能很好地保值，甚至还能以‘从来没有人摘下的高岭之花’这种评价升值——男人嘛，即使是完全一样的两个东西，也愿意给更难得到的那个标上更高的价码。”
　　玛丽轻声地说着，将双手环过露娜的腰际。
　　露娜在烦恼的事她也很清楚，因为这也是她曾经面对过的，是出身在贵族家庭的女性都要面对的。
　　自从生下来的一开始，她们就被冠以了「商品」——如果想要好听一点，就是「重要的筹码」这样的标签。当然，乙太纪元的女性多少获得了一些解放，新时代的贵族们算是随着文明的进步多少表现出一些“开明”，允许她们在一定程度上选择自己心仪的人——从他们指定的，或多或少的候选人中。
　　因此，越是在家族附近的贵族实力平均的地方的贵族女性，可以选择的就越多，也就显得越“自由”。
　　但「继承人」不行。
　　而露娜，正好就是罗曼王国唯一合法的继承人。
　　她的价值比一般的贵族女性更大，她肩负的责任比一般的贵族女性更重，至少在继承人的问题上就没有妥协的余地——所以，与其等到时才为自己的身体被当作商品一样贩卖出去买来某些利益和继承人，还不如一开始就视其为商品。
　　——没有希望自然就不会失望。
　　——从一开始就明确这不属于自己，在失去时自然就不会感到痛苦。
　　这样的想法是「合理」的，露娜一直以来，也是这么做的。
　　而这，就是缠绕在这位公主身上的锁链。由她自己所设下，因而无比坚固，难以挣脱。
　　这也就是那副在落选时绘制的画所描绘的——
　　舞台与黑色的天鹅被囚禁于身体之中，即使从内向外将那胴体撕裂出无数的伤口，即使那漆黑的阴暗几乎要流淌而出。
　　但终究……
　　“有了这样的想法后，你这么想：既然这样，既然商品化的身体并不属于自己，那么自己当然只能用这副身体去做被允许去做的事。”
　　拥抱着沉默的公主，玛丽轻声地说着：
　　“而在异国和男人跳《天鹅湖》，还有作为模特进行T台走秀，这当然是不被允许的，不是吗？”
　　“这就是你会有所顾虑的理由，跳舞时是这样，现在走秀时也是这样。而且只要未来你还要继承王位，要肩负起女王的责任。只要你还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属于自己，你就不可能摆脱这一点。”
　　“……所以，你的办法是？”
　　“别想那么多。”
　　“……啊？”
　　“这个问题暂时看不到解决的办法，但是反正我们国王陛下现在还足够健壮，你就算要即位至少还要以公主身份参与到实际统治中去十多年才能当女王，所以干脆就不想了嘛。”
　　“可是我已经25了，玛丽，以某些人的评判标准而言，我已经开始贬值了，等到这次留学回去我就立刻被父王和母后安排婚姻也一点也不奇怪。”
　　“怎么会，以露娜的外貌，要考虑因为年龄增长而贬值还要至少再等十年呢。”
　　“……”
　　“疼！疼！露娜，衣服会被掐破的——这是租的衣服！”
　　“破了就把你卖给这里还钱！”
　　没好气地在玛丽的腰上掐了一把，露娜从下面瞪着玛丽。
　　“总是这样，你们三姐妹总是这样！也不管我是不是真的可以做到，就煽动我，在我面前展示我根本无法得到的东西，你们——”
　　“哇，冷静，冷静一点，露娜——”
　　露娜的声音渐渐提高，玛丽连忙伸手，试图捂住她的嘴，但是露娜一口咬在了玛丽的手指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嘶——疼。你是猫吗！”
　　一阵刺痛从指尖传来，让玛丽咧开了嘴，她想从露娜的嘴边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但是却被公主殿下的尖牙咬住，于是干脆往里面一塞，捉住了露娜的舌尖。
　　“？！”
　　露娜猛地松开了嘴，把玛丽的手指吐了出来。
　　“露娜，你这个混蛋！”
　　她的脸上又羞又怒——为了让这位脱下完美淑女的面具后并不是那么有耐心和好脾气的公主殿下别从那张尊贵的小嘴里吐出更多的不雅，玛丽用力地把她抱住，把自己的方法说出：
　　“如果没法不去想，那么我还有另一个方案哦。”
　　“……是什么？”
　　“既然露娜是因为把自己的身体视作商品才束手束脚，那么就让我来替你管理吧？这样，露娜就不用考虑这些，只要听我的就好。”
　　“给我去死啊你这个变唔唔——放开！我的身体是我自己的东西，才不会给别人管理——”
　　戛然而止。
　　因为气急而说出口的话语，再想咽回去已经是不可能了。露娜瞪大了眼睛看着露出得意笑容的玛丽，在她那双黑色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抹欣慰。
　　“15~20号，请过来准备。”
　　“好了，露娜，我们该去准备了，「你的身体是你自己的东西」吧？那么——”
　　拉起哑口无言的露娜的手，玛丽和她走向了舞台。
　　“——就从现在开始，凭自己的意志活动吧！”
　　…………………………………………………………………………………………………………………………
　　“露娜小姐，我必须说，你的学习能力的确很强。”
　　麦利哲叹服地说着。
　　“刚刚那一轮，你之前那种畏缩感就少了很多，连带着表现力有了极大的提升。”
　　“……多谢夸奖。”
　　露娜心情复杂地回应着，在她的身边，玛丽笑得像是——虽然露娜想用最糟糕的方式来比喻，但在她优雅的修辞词库中，也只能找到一句“就像是偷到了鸡的狐狸”。
　　欧琳丝也用一种微妙的视线看着自己的老朋友。在三姐妹里，只有玛格莉塔好像什么也没有察觉到，在兴致勃勃地向玛丽安询问着情况。
　　“玛丽安小姐，大家对我们的评价呢？”
　　“啊，我都记录下来了呢。”
　　每天都一起来的玛丽安打开了手上的小本子。在玛格莉塔她们不断地练习走秀时，这位提莉哥黛拉家的大小姐也找到了自己能做的事。
　　贵族的人脉是他们最强有力的武器，就算是一个小贵族，大多数人也不介意和她搞好关系以备不时之需，在这里也遇得到一些有过交往的人们。
　　她就这样发挥出淑女的交际能力穿行在各个专业人士直接，侧旁敲击地询问他们对玛格莉塔等人的看法，当然，令她丧气的是大多数人都没有对她们有什么印象，但是没有事也能遇到被少女们吸引了目光的人，而在这种场合，专业人士们总是不吝于展现自己专业的见解——
　　「身体摇摆的幅度比较混乱，完全没有体现出用柔软布料制作的下摆的飘逸感。」
　　「台步走的时候有偏移，基本功一塌糊涂。」
　　「更像是小孩子穿着新衣服在开心的炫耀，虽然对童装模特来说这样可能更好，但童装模特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和那些学生模特比起来技术还差太多了，不过，那个银发的女孩有种独特的气质。」
　　「这是走第二轮了吧，」
　　……
　　这些都是宝贵的意见。
　　听取之后，少女们再重新回到后台，抽签，思考，并再度走上T台。
　　“看吧，我的方法很管用吧？”
　　再度来到后台，趁着猩红和玛格莉塔去抽签的空挡，玛丽得意地对自己的挚友说着。
　　回应她的，则是露娜伸过来的双手。


　　
　　这么一个个A上去好像有些怪怪的（挠头
　　但是只要露娜不松口，玛丽和欧琳丝就不可能真的自顾自地在那边亲亲热热，也会体谅露娜的情况不逼的太紧，这样轮流过去试图让她解放出来也是必然的。
　　嗯，总之8月把这一卷写完吧（溜
　　但还是请两天假，也算是避一避日子（
　　

    





第1032节 EP.156 在夜晚的T台上「III」

　　“该死！你们姐妹……你们三姐妹到底要把我赖以生存的认知破坏到什么程度啊！”
　　恶狠狠地捏着这毫无负罪感的女人的尖耳朵，让她因为吃痛而小声求饶，露娜低吼着。
　　玛丽也是欧琳丝也是玛格莉塔也是，这三姐妹难道是她命中注定的灾星么？大学时也是这样，毕业后也是这样，等她终于决定收心勉为其难地接受一位皇家圣卫，规规矩矩地当一位公主了，玛格莉塔又是这样！
　　罗曼罗兰家的女人到底要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才会罢手？！
　　“赖以生存？不，露娜，这并不是你赖以生存的东西，你只是用这些东西在束缚自己，欺骗自己，把自己关在自己糟的笼子里，然后自欺欺人地说，这就是最好的。如果你真的觉得这样就好，我和妹妹们也就不会说些什么，但是，你并不这么觉得吧。”
　　面对她的低吼，玛丽轻松地说着：
　　“在血族别墅的那座石像前，你可这么说过了。充斥在你的人生中的，是别人的意志，那么你自己的呢？莫非我和欧琳丝的挚友仅仅是由其他人的要求和期望组成的幻影？莫非发现我那笨妹妹在做那种事时用脚让她踏上欢愉的顶峰，也是一位公主的职责，必须去做的事？”
　　“那、那是——”
　　一提起那件事，露娜的气势立刻就动摇了。
　　罗曼罗兰家的黑色天鹅则乘胜追击，她把手环过露娜的腋下，用力地把她抱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微微低下头，用充满蛊惑和真诚——这两种对立却在这里不显得矛盾的语气，在她的耳边轻声低语。
　　“而且，那个石像说露娜曾经一度品尝过自由的滋味吧，虽然我并不知道那具体指的是什么，但我知道，一度自由过的人，哪怕因为再多、再正当的理由重新将自己束缚，也不可能放弃对自由的渴望，所以，不要压抑了，释放、释放。至少在我们面前，释放你真正的自己，我、欧琳丝和玛格莉塔，无论如何都会支持你的。”
　　“……这话，欧琳丝已经替你说过了。”
　　露娜的声音闷闷的。捏住玛丽耳朵的手也放到了少女的肩膀上，被拥抱的公主在穿着黑色时装的玛丽怀中，就像是被黑色天鹅拥抱的雏子。
　　“啊啦，那还真是遗憾，我还想耍耍帅的。”
　　“……我绝对不会承认的哦。”
　　“只是我们的一厢情愿而已。你不需要说出口，一直自欺欺人也没有关系。”
　　“……完全听不出你觉得没有关系……玛格莉塔真的可以接受吗？”
　　“这个问题去问我可爱的妹妹怎么样？”
　　“……我确实，有一个计划……”
　　“……啊啦，比起这样的计划，我可还有一个更加快速有效的方法哦——”
　　“——？！”
　　等到抽签结束回来后，玛格莉塔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姐姐和公主殿下。
　　“玛丽姐，你的脸怎么红红的。露娜大人也是。”
　　“没、没什么……”
　　“哈哈，稍微和露娜闹了一下，好了，你们都抽到了什么呢？”
　　“9和16号哦，这一次，我想和露娜大人一起走。”
　　“那么，我就和猩红小姐吧。”
　　“啊，等……不……”
　　被玛格莉塔那双湛蓝的眼睛看着，拒绝的话语露娜说不出来。
　　……结果，就得到的反馈来说，那一次在T台上走的，是今天最好的一次。
　　夜深了，今天的练习也告一段落，麦利哲目送着这些少女们——尤其是那位不知道相通了什么，可以说是进步神速，以至于引起几位模特事务所的人过来问了问。
　　当然，也只是问问看而已，少女们的「技术」还远不达标，只不过，露娜的身上具备着的某种气质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最优秀的模特都有着属于自己的独特气场，而有些人觉得，露娜身上的就是这种气场的种子。
　　“如果在之前她就相通了，也就不必在那个时候落选了吧。不，如果不是落选，反而会想不通吗……”
　　有时候只有失败才能得到些什么。
　　然而有些失败，会让人与一些东西永远失之交臂。
　　摸着下巴，很快，麦利哲就耸了耸肩。毕竟，过去的已经过去，虽然他也有些感到遗憾，但也已经没什么可做的了。
　　真是可惜啊。
　　这么想着，麦利哲转过身，准备回到红磨坊真正地享受自己今天的休息时光——
　　然而在目光扫过一条小巷时，他的表情忽然凝固了。
　　………………………………………………………………………………………………………………
　　枫丹馆中的主卧室没有开灯，今天也是没有怎么泡澡，提前离开了浴室的露娜坐在床上，在她的面前，圣银的铳刃微微震动了一下。
　　“那么，露娜公主殿下，有事想要问我，是什么事呢？”
　　在离开浴室前，露娜向自己的皇家圣卫小姐借来了这位在她的认知中唯一可以和自己讨论这样的问题而不会产生坏影响的圣银。可是，再三叮嘱希望它不要把和自己的对话泄露出去之后，露娜却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瑟莱忒小姐，我，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如果您不主动告诉我您想说些什么，我是无法给予任何回答的，露娜公主殿下。”
　　“我、我知道，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这个话题……这个话题……”
　　露娜颓废地把脸埋在了水枕头里。
　　“我为什么是这么变态的女人啊……”
　　“……”
　　圣银沉默了。
　　根据这句话，它开始检索并且思考，在经过一系列的逻辑推理之后——
　　“露娜公主殿下想要问的，莫非是关于性方面的问题？”
　　“……”
　　把脸埋在枕头里的露娜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下子回到了好多年前，变成了那个对大人该知道的知识一无所知的时候。
　　“如果是那样，露娜公主殿下，其实我更加建议您去找玛丽小姐或者猩红小姐。”
　　瑟莱忒轻微地震动着。倒映在它表面上的公主的表情比过去都要丰富许多，这令它感到非常有趣。
　　它很想问到底在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作为一件工具，它仍旧需要提醒这位公主，设计人体的问题，它并没有绝对的把握。
　　即使资料库里有大量的资料，它也是一把武器，而不是一位医生。
　　“我和人类的身体构造有较大的区别，恐怕不能给以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不，不是身体上的问题，不如说。因为不是身体上的原因，所以不如说，只有瑟莱忒小姐才有可能给我客观且公正的回答。”
　　“您如此信任我让我很高兴，那么，露娜公主殿下，请告诉我您的问题吧。”
　　“……就是……”
　　最后，露娜抓起圣银，看着上面自己自暴自弃的脸，叹了口气。
　　“我的癖好这么奇怪，这样，真的不要紧吗……”
　　“……”
　　“……”
　　在紧张的露娜手中，圣银犹豫了许久，最终决定问清楚。
　　“露娜公主殿下觉得要紧的地方在哪里呢？以及，您的癖好究竟是哪些呢？虽然您和玛格莉塔小姐有过一次经历，但单从那一次看，您的癖好还远算不上奇怪。”
　　“……那样还不算奇怪吗？”
　　瑟莱忒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决定严谨地回答她：
　　“是的，奇怪与否需要一个标准，露娜公主殿下，如果要定义什么是奇怪，首先就要定义什么是不奇怪。”
　　“您认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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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人在第一次意识到自家的XP时是会受到强烈的冲击的.jpg
　　尤其是XP有点为世俗道德所不容的情况下
　　但话又说回来，好像绝大部分XP都是无法被世俗道德所接受.jpg
　　

    





第1033节 EP.157 “奇怪”的标准

　　几分钟过后，露娜陷入了一种深深的迷茫之中。
　　情况和她想像的有些不太一样，本来她只是希望从瑟莱忒这里得到一个客观的答案，结果圣银直接和她探讨起如何定义奇怪或者不奇怪。
　　如果用普遍性道德来评判，那么只要偏离这个普遍性认知的就全都是奇怪、不应当的。在这个前提下再在内部划分奇怪或者不奇怪更接近一种自欺欺人的划清界限。
　　如果用自然来评判呢？
　　事实上，一些人类认为不自然的其实是自然的，借用一位动物学家的说法，「动物王国中同性、同性异性兼有及非交配性的行为的普及性与多样性都远超大部分科学学派和社会人士所愿意接受的程度」（注1）。人类认为不自然的反而是自然的，例如吞吃对象，在完成之后改变性别。
　　如果是民俗或者宗教，那么变化就更多了，据瑟莱忒从一些民俗记录中获得的知识，现在大陆上还有一些部族在文明疆域之外自给自足的生活着，并形成了独特的文化，标志性的就是魔物崇拜，在一些有这种崇拜的部族中，男性必须要排在魔物之后和女性做，这是为了孩子如同那些强大的魔物一样强壮。
　　一边振动着，一边说完这长长的论述后，瑟莱忒又问道：
　　“所以，露娜公主殿下，您的这个奇怪是以什么为标准的奇怪呢？”
　　而露娜还没从这些震撼人心的知识之中恢复过来。她呆呆地看着瑟莱忒，摇晃着头。
　　“我、我不知道了……”
　　她完全不知道了。
　　“那么我的回答是，在不影响其他人的前提下，不管您的癖好是什么样的，都没有关系。不需要为此产生‘自己很奇怪’之类的想法。”
　　大致明白眼前的公主需要什么的圣银，一边在资料库内翻着《依兰翠青少年心理健康引导书（泛用版）》，一边找到“在年轻人因为自己的癖好和取向与其他人不同而引发的问题”一章，一边说着。
　　虽然依兰翠人有着强大的灵性，但有些时候，还是需要外部的引导帮助的。
　　“……不需要吗？”
　　“为什么需要呢？喜好是无分对错的，就算有人的癖好是尸体，在我的时代，他也不会因为这样的事受到苛责。除非他通过非法的手段满足他的癖好比如谋杀，窃取尸体、非法买卖人体。而且，在依兰翠时代，只要花点钱就能买到类别是人偶。并且和人类尸体一模一样的玩具，此外这种对尸体的癖好还有可能让其成为一位伟大的亡灵魔法师。”
　　“……”
　　“当然，就算是依兰翠时代也解决不了偏见，对和自己不同的人抱以谩骂和敌视，至少在我沉睡前都没人想到该怎么解决。不过，对于他个人而言，实在是不需要为此感到自卑或者厌恶自己有个糟糕的癖好。甚至可以说，比起他的癖好，这样的认知和情绪反而不利于他的心理和精神健康。”
　　“……抱歉，瑟莱忒小姐，你说的这个……有些太超前了，我的癖好也还没有到那种地步……比较相近的话……比较相近的话……”
　　露娜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些癖好喝什么比较相近，毕竟连他自己都是在血族的别墅里才知道自己喜欢这些东西。
　　只不过知道之后，有些事回忆起来就得到了解释，比如刚来帕列斯时对玛格莉塔做的那些事，那次醉酒后的意外，去歌剧院看那幽灵时，明明在公共场合，但让玛格莉塔帮助自己支付使用妖精镜的代价时，为什么心跳得那么……
　　毕竟，正经生物学不教这些。
　　至少在她看过的所有生理健康书本上，都完全没有提及癖好问题。
　　那些知识之中，人类的那种行为是以繁衍后代为唯一目的的、由两坨人形的肉块把彼此为了繁衍后代而发育好的器官机械的、不存在任何浪漫、情趣、甚至连爱都不存在的，每一段都会强调的“只有结了婚后才能做的事”。
　　一直以来都习惯做好充足准备的她，现在当然不知道主要是「悖德」的癖好到底和什么样的癖好是相近的程度。
　　在这方面她不像是一位25岁的成熟女士，而更像是2.5岁的无知婴儿，在圣银的话语前呆滞茫然。
　　“……或许您需要相关知识的支援？”
　　“……拜托了。”
　　“那么，如果露娜公主殿下希望这件事保密，就让玛格莉塔小姐的女儿们暂时先回避一下吧。”
　　露娜低下头，红着脸颊，小声而虚心地说着。
　　她需要知识。
　　虽然露娜不觉得玛丽啊和欧琳丝真的设计了什么陷阱在等待着自己，她也认为自己的友人可靠而值得相信，但自己这方面知识的缺失，让她对此非常不安。
　　于是，瑟莱忒开始重新翻找起自己的资料库。但让它感到遗憾的是，它还没有记录这个时代的权威可靠的相关资料，不过，既然这么长时间的观察暂时没有发现除灵性之外乙太纪元的人和依兰翠纪元的人更多的差异，那么……
　　《精灵贤者的生理知识小读本》——这本书被从它的资料库里找了出来。
　　这本由赋予自己意志和思考，由那位贤者亲自编写的书本，一定能帮得上忙吧。
　　…………………………………………………………………………………………………………………………
　　今天也愉快地泡了澡，感觉肌肤下面有水在晶莹流淌的玛格莉塔回到了房间。
　　一推开主卧室的门，她就直觉性地感到气氛有些古怪。
　　坐在床上的公主殿下脸红得就好像一轮血月，被借走的圣银的铳刃被她拿在手里，一言不发。
　　“露娜大人，和瑟莱忒小姐聊了什么呢？”
　　“……请不要问。”
　　“诶？”
　　“不许问我！也不许问瑟莱忒小姐！这是命令！命令！”
　　露娜蹭地从床上跳了起来，语无伦次地叫着，来到玛格莉塔的面前把圣银的铳刃塞回了她的手里，然后等到少女还没反应过来，又扑回了床上，把脸埋在了枕头里。
　　“晚安！”
　　“啊、好、好的……”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股“如果你敢问就杀了你”似的强烈的气势让玛格莉塔也完全不敢多问，道了声晚安后，她拿着瑟莱忒回到了一旁的房间，为了每晚都会做的“那个”而等待着。
　　没过多久，主卧室的房门再度被打开，欧琳丝走了进来。
　　她看了在床上的露娜一眼，什么也没有说，然后便走进了玛格莉塔的房间。把脸埋在被子里的露娜先是听到了她坐在床边的声音，之后，一种最近每晚每晚都听得到的，粘稠的水声响了起来。
　　煽情，并且似乎比之前的每一个夜晚都更清晰。
　　“……”
　　露娜在床上支起了身体。圣银讲述的知识，还在脑海之中回荡。她清晰地记得在那些知识最后的结论，告诉她她很正常，偷窥也好，露出也好、甚至是虐待癖都是常见的癖好，没有任何奇怪的结论。
　　——人类在打破某些东西的时候就是会很爽，这包括但不限于玻璃、瓷器、道德或者讨厌的人的脑壳。
　　就像是明亮的火种，正在她的心底不断烧灼舔舐。又让另一种火焰熊熊燃烧。
　　那火焰一度熄灭过。
　　那火焰……
　　“……”
　　露娜挪动着身体，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她屏住呼吸，被逐渐悦动起来的心跳鼓动着，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房间中的门旁，那漏入的月光，那从一道窄窄的缝隙里透出的令人心动不已的水声。但这也无法将那不会再熄灭的火焰浇熄，只会让其更加炽烈。
　　无声地吸了一口气，露娜凑到了门缝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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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by贝哲米
　　PS：性癖的内容在现代虽然已经有研究了，但还是很少见科普，而一部分资料也将这些描述为奇怪、不正常的。
　　不过，这真的是一种异常么？这是个很有趣的问题.jpg
　　

    





第1034节 EP.158 浪子的请求「上」

　　夏后月的第41日，这一天，玛格莉塔总感觉露娜有些奇怪。
　　看着她与欧琳丝时的表情偶尔会躲躲闪闪，但是又并没有刻意地避开她们，在昨晚自己和欧琳丝姐姐一起做姐妹间的晚安吻时，也躲在门外不知道做什么。
　　昨晚玛格莉塔就感觉奇怪，想问问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却被欧琳丝制止说，不要去问，当作没看见。
　　虽然心里还是有些疑惑，不过，灵性直觉也让玛格莉塔觉得这样做不太好，不过……
　　“露娜大人。”
　　“嗯？”
　　“露娜大人，今天好像很开心呢。”
　　“……有吗？”
　　“嗯！感觉比之前都更要轻松一些的样子哦。就好像……唔，我也说不上来，就好像在做自己真正喜好的事吧。”
　　“……虽然很迟钝，但某些方面倒是很敏锐吗……”
　　“露娜大人？”
　　“没什么，我们走吧，玛格莉塔小姐，猩红小姐，今天要比昨天走得更好哦，代替忙得都没有什么时间练习的玛丽和欧琳丝。”
　　听到露娜的话，玛丽也只能苦笑了。
　　罗曼城那边的时装节的准备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虽然通过将大量工作转移给汤姆和凯撒的方式勉强地确保了晚上的时间，但其他时候也实在没有机会进行台步的练习。
　　至于欧琳丝……
　　“啊，这还真是没法反驳呢，除了晚上，我基本都没有时间可以用于练习。”
　　“咕！原稿，算上最后的印刷和运输，还要文学集市那边的工作……只差最后一点点了，还有最后两天……来的及，来的及……”
　　“欧琳丝小姐，也请不要太勉强自己了……”
　　“呜呜，玛丽安小姐，你的作品呢？”
　　“嗯……因为是短篇集的形式，所以大概明天就能全部完成呢。”
　　创作者的两人关系很好地聊着作品上的事，果然有相同的兴趣爱好的话，相处起来会更加愉快呢。
　　“……那么，那时的预定……”
　　“……嗯，就按照欧琳丝小姐希望地去做吧。”
　　虽然好像也有在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呢。
　　帕列斯艺术节也进入最后一周，夏天快要结束了。在这一周，艺术节中最有名的活动全部都会举办，欧琳丝和玛丽安小姐要参加的文学集市，露娜大人失之交臂的荣冠的舞台，她们将要去参加的大时装周。
　　这段时间也不像艺术节刚开始那样过两天就会遇到一起神秘事件，心情轻松而愉快的玛格莉塔戴上银月假面的面具，跟在露娜的身后，走进了红磨坊。
　　………………………………………………………………………………………………………………
　　“我有一件事希望你们帮忙。”
　　在少女们今天的练习结束后，麦利哲突然对着露娜这么开口。
　　他今天没有像前两天一样一边喝着酒一边点评少女们的T台秀，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那张毫无醉态的脸上，流露出一副严肃的神情。
　　“什么事？”
　　看到他这个模样，露娜也严肃了一些。
　　“我希望你们雇佣一位模特——准确地说，是前模特作为你们的老师，从她那里学习模特的一些经验和心得，当然，雇佣费我来出。”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身体前倾，双手交握。
　　“今天我能感觉到台下人们看向我们的视线变得多和集中了，玛丽安小姐听到的我们的评价也有所上升。即使如此，麦利哲先生还是建议我们雇佣一位前模特进行学习，该不会是觉得我们的表现实在是太糟或者进步速度太慢，以至于最后可能无法匹配萨德先生设计的衣服吧？”
　　在时装界的常识，是模特作为衣服的诠释者。
　　优秀的时装需要优秀的模特来进行穿着和表现，因此模特是没有挑选衣服的权力的，这是露娜最近知道的知识。
　　作为有名的设计师，萨德侯爵的时装恐怕也不是随随便便的模特也可以穿着的——露娜是这样理解萨德侯爵让她们多少锻炼一下作为模特的素质这个要求的。
　　“不，完全不是，萨德那小子的时装理念不是这样的，一定要说的话，他并不是让模特诠释自己的服装，而是为了模特而设计服装，我想拜托你们请那位前模特的缘由是……我想帮助她。”
　　麦利哲摊了摊手，坦诚地说着。
　　他很清楚，和面前的这几位女士交谈，遮遮掩掩的反而没有意义。
　　“为什么？”
　　“还记得我之前说过我和萨德没事就喜欢钻时装秀的后台和歌剧院的更衣室么？岁月啊，真是无情，曾经那么美丽有名的模特，如今也被日复一日的平凡生活磨去了光华，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落魄的熟人？那样的话，为什么不由你直接去帮忙？”
　　“那当然是有原因的。而且，我也不完全是出于私心哦，那位模特在隐退之前，在帕列斯也是一流的，虽然她恐怕已经无法传授技术给各位了，但是，她的舞台经验和心得也是宝贵的。所以，可以帮我这个忙吗？就当是我欠各位一个人情。”
　　“……”
　　露娜沉默了。
　　她看着麦利哲，看了许久之后，才重新开口：
　　“我可以知道得更详细一些吗？她过去的事，还有现在遇到的困难。”
　　“哦，这方面我不太想多说。”
　　“……诶？为什么？麦利哲先生不是想帮助她么？”
　　玛格莉塔疑惑地看着这个男人。
　　希望她们帮忙，但是又不愿意透露需要帮助的人的具体情况，这样到底是为什么，玛格莉塔有些不明白。
　　“一流的模特对他人的目光是很敏感的，因为这就是她们的工作，各位女士。”
　　麦利哲淡淡地说：
　　“而她需要的是帮助，不是同情。”
　　“……是吗……”
　　“请让我再问一次，各位，你们愿意帮忙吗？”
　　看着麦利哲诚恳的表情，这一次，露娜点了点头。
　　“那么，这是她的情报，在这之后，我还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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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的过渡剧情咯.jpg
　　

    





第1035节 EP.159 浪子的请求「下」

　　第二天的午后，站在枫丹馆的大门前，多丽丝看着这座华奢的建筑，不由得有些恍惚。
　　她已经多少年没有走进这样的建筑中了？自从从模特业界隐退，嫁人，专心做一位妻子和母亲之后，普通人的幸福让她原理了华奢的舞会、酒宴和上流的社交场，然后又因为一场意外……
　　这位以逾五十的女性连忙用力地摇了摇头，把消极的想法抛诸脑后——她曾经是一位一流的模特，很清楚想法会反应在身体上，而现在的她……
　　低头看着身上廉价的，在打折时买下的服装，多丽丝局促地搓了搓手。这人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去进行模特的面试。
　　那时，她也穿着这个价位的衣服，用廉价的化妆品化好了自以为最漂亮的装。
　　她试图昂首挺胸，就像那时一样，但吱呀作响的背脊和腰又让她露出了苦笑。
　　——怎么可能和那时一样呢？
　　来到这座城市时，她是那么年轻，身材匀称，而现在，多年没有条件精致保养的皮肤早就粗糙布满皱纹，多年的普通人的生活让她的身材走了样，被岁月压弯了腰，早已经是个在皮加勒街区的街道上卖弄身体都无人理会的大妈了。舞台上的灯光也好，舞台下的视线也好——
　　“请问，你是多丽丝女士吗？”
　　“是、是的，是我，今天上午，有人找到我，给了我这个，让我来枫丹馆……”
　　从已经陈旧，但已经是自己所剩的最后一件足以称为奢侈品的手袋中，多丽丝拿出了那张她在路上无数次确认没有遗失的名片。递给了大门后走过来的保安。
　　——但无论如何，她都需要这份工作。
　　无论如何。
　　看过名片之后，德非比打量了一下这位拿着印有枫丹馆纹章，并写有王国公主签名的名片。
　　这是真货。尽管眼前的这个女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位一流的模特，倒像是一位终日劳作的洗衣妇。
　　但公主殿下的命令是让拿着这张名片的人去找她。
　　“请进，多丽丝女士，露娜殿下在等你。”
　　他拉开了门，将这位女士请了进来。在穿过花园，进入枫丹馆后，一位女仆直接带她穿过挂满油画的走廊，在天花板上风流雅致的壁画下，多丽丝的勇气又迅速地萎靡了。
　　她已经不年轻了，噢，她已经不年轻了，现在的她还能有多少自信和勇气呢？
　　光是想到那位要雇佣自己的年轻女性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会不会嫌弃地把自己打发走，多丽丝就难以遏制心底的不安，忍不住向引路的女仆问道：
　　“这位……女仆小姐，露娜殿下是一位什么样的人呢？”
　　她还记得，会用到“殿下”称呼的贵族的身份，绝对是不一般的。
　　“露娜殿下可是一位又努力又严格的女士哦，从遥远的异国来到帕列斯留学，学习舞蹈和绘画。”
　　“舞蹈和绘画？”
　　“啊，但是，最近，露娜殿下为了和友人在艺术节留下回忆而一起去参加大时装周呢，因为对自己很严格，所以才会找多丽丝小姐来学习的吧。”
　　“是这样吗……”
　　留学、努力、严格、和朋友的回忆、大时装周——一个个关键词被从话语里抓取，多丽丝的表情变得更加凝重。
　　“露娜殿下，多丽丝小姐到了。”
　　等到了练舞室，女仆敲开了房门，在模仿T台的红色地毯上，忐忑不安的多丽丝，见到了这位可能会雇佣自己的尊贵女士。
　　第一印象是娇小。那是如果有志于模特——而不是童装模特——这一行，那样的身高是可以抵消一切努力、天赋与幸运的，绝望性的劣势。但是，多丽丝还记得在路上听到的「大时装周」，她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动摇。
　　她只是安静地看着没有立刻对自己的到来有什么反应的，有着月光般长发的少女还略显生硬地走出一条不偏不倚的直线，然后才看向这边。与那双红色的眼眸对上视线的刹那，多丽丝感到背脊一冷。
　　就好像那双眼睛要将她洞悉、刺穿。
　　对视你并未维持多久，被称作露娜殿下的少女挥退了女仆。在女仆离开后，她从红毯上走下，来到多丽丝的面前，伸出了手。
　　“欢迎来到枫丹馆，多丽丝小姐，我是露娜·V·罗曼。就让我们省去多余的寒暄，直入正题吧。”
　　一时间，许久没有与贵族交际过的女性，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与她握手，还是行吻手礼。
　　那娇小的身体上，一种气势冲破了她在仆从面前戴着的面具，那气势是那样庞大，以至于完全包裹着她，让她给予人的娇小观感都消失了。
　　这是属于眼前这位少女的，独一无二的气场，现在还很尖锐，就好像连她自己都还不太适应，但这毫无疑问……
　　踌躇片刻，她才握住了露娜的手，忐忑地开口：
　　“初次见面，露娜小姐，很荣幸受到您的邀请，但是……能让我问一个问题吗？”
　　“请说。”
　　“我的确曾经是一位一流的模特，我可以很自豪地这样断定。可是，我毕竟已经远离时尚界很多年了，如果想要模特的指导，那么应该还有更好的教师……”
　　虽然她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得到这份工作，但现在，她感觉到的是，如果自己不坦诚以对，那么说不定会遇到比丢掉这份工作更加糟糕的事。
　　这位小女士的气势，不允许她吐露谎言。
　　“无需担心，我并非打算以专业的模特为目标，我也明白，以我的身高几乎不可能在时装模特的业界有一席之地。或者这么说吧，我寻求的并不是「技术」的指导。”
　　“不是「技术」？那么我能教您什么呢？”
　　多丽丝有些茫然了。
　　“经验、和心得。”
　　露娜看着眼前的女性，淡淡地说：
　　“曾经你被称为‘能让衣服说话’的模特，我想要有那样的表现力。”
　　麦利哲并未多透露这位多丽丝的情报，不过，枫丹馆的女仆长丹丽在来到这座宅邸当女仆前，也是时装界的专业人士，从她的口中得知这位女性曾经以擅长“表现”而著名。
　　这让她更加怀疑起麦利哲的用心了，然而，她也实在抓不住他的目的，至少就现在来看……
　　麦利哲似乎只是在明里暗里，希望她能补上自己的这最大短板而已。
　　——搞不懂。
　　虽然搞不懂，但既然没有感到恶意那也就随便了，身为公主，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人对自己有各种各样的意图，一个个去在意的话实在是在意不过来。
　　“如果您的目的是这个，那么——”
　　听完，多丽丝松了一口气。
　　“通常而言，模特与服装的关系有两种。一种是压抑，压抑自己情绪，将自己依附于服装之上，不是让服装扮自己，而是让自己成为设计师在设计这件衣服时所想象的理想人形。另一种是通过自己自然展露情感来表现服装”
　　随即，露娜看到她的背脊挺起。
　　“您更倾向于哪一种风格呢？”
　　“你最擅长哪一种呢？多丽丝。”
　　“并没有最擅长哪一种之说，露娜女士。”
　　而眼里，有光芒绽放。
　　“这两者，都是我的领域。”
　　在一旁的玛格莉塔不由得眯起了眼睛，这一刻，她从这位已显老态的她的眼里好像有无数灯光，乙太射灯的灯光，犹如从高天照下的光柱。灯光照耀的也不是枫丹馆的舞厅和这寒酸的红毯，而是辉煌如镜的T台。
　　——那甚至和她的这副样子，有些不搭的，强烈的自信。
　　玛格莉塔没有见过那样的舞台，但她的灵性直觉告诉她了，那是小时装周，那是眼前这位女性在年轻时，最意气风发的时代所取得的，最辉煌的成果。
　　“……那就选后者吧。”
　　露娜的嘴角微微勾起，转过身，重新走向铺在练舞厅里的地毯。
　　“没完没了的压抑，我已经受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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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6节 EP.160 「伊甸园」的偶遇

　　时间就这样在升上城市天空的烟火，河面倒映的灯光与红磨坊那乙太灯的风车旋转中缓缓流动。
　　接下来的数日，在露娜的安排下，多丽丝在枫丹馆住了下来。而每天，露娜都向这位女士请教着表现力的心得和经验。在玛格莉塔看来，自己的这位公主殿下就像是又回到了为荣冠的舞台努力的日子。
　　除去去萨德侯爵那边试穿衣物，空闲的时间全部用来学习和练习,每晚都在红磨坊走到很晚。在多丽丝也陪同着前往之后，麦利哲每天只是把萨德侯爵的要求交给她们，然后就不再和她们一起了——就像是尽力避免着自己在多丽丝面前露面。而在这位前一流模特的指导下，少女的气场和表现力都得到了飞跃性的进步。
　　那变化之大甚至连麦利哲都用“难以想象”来形容，而多丽丝则说，“如果不是台步的技术和身高实在不够格，她甚至可以直接去挑战小时装周了。”
　　“露娜大人，真是厉害啊……”
　　红磨坊的人们也渐渐注意到了她，主要是模特事务所，有些人看到了露娜的潜力，有些人看到了她的进步速度而伸出橄榄枝，但是在知道和外表不同，露娜已经过了身高再有飞跃性生长机会的年龄之后，他们纷纷遗憾地放弃了。
　　但即使如此，这也足以说明露娜的进步与能力。
　　“露娜一向是想做就能做到的人呢。对了，玛格莉塔，露娜最近的变化，你有什么感觉？”
　　“我的感觉吗？我的感觉，我的感觉……该怎么说呢……”
　　被玛丽问起这个的时候，在休息的玛格莉塔看着台上与欧琳丝一同走着的露娜。
　　“眼神和气质便得不像是我认识的露娜大人了呢，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每天晚上露娜大人都会在门外偷看我和欧琳丝姐姐的晚安吻，但是欧琳丝姐姐让我不要去在意……但根本不可能不去注意嘛，每次被那么看着，我都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
　　“是讨厌的感觉吗？”
　　“不、不是的，那个，应该说……有种奇怪的兴奋……”
　　“哦……还有别的吗？”
　　玛丽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妹妹，继续追问着。
　　“还有就是，露娜大人现在经常会露出一种冷峻的，让人感觉仿佛很远的眼神……”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被诱导着说出多么令人害羞的话的玛格莉塔并拢了双腿，回忆起这数日间自己所看到的公主殿下。
　　除了一些休息时间外都穿着高跟鞋，每一步都按照模特台步的标准走着的露娜，哪怕是去上盥洗室和用餐时也不会脱下。为了纾解练习和长时间穿高跟鞋的疲惫，她每天都会做几次按摩，有时候是让宅邸里有按摩技术的女仆，有时候则是让玛格莉塔来做——作为乙太骑士，玛格莉塔也掌握有一些按摩术，在乙太骑士的操典莉，这是为了让经常要独自执行任务的骑士们对自己的身体进行护理的。
　　初次之外还有……
　　“玛格莉塔？”
　　啊，不对。
　　少女从回忆里醒转，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
　　“被那样的露娜大人看着，不知为何心跳有些加快……”
　　“哦——”
　　“别、别取笑我嘛，玛丽姐！”
　　“没有取笑没有取笑，呼呼……”
　　“明明就是在笑嘛——”
　　姐妹之间的耳朵争夺战立刻开始了。两分钟后，被自家姐姐灵巧的双手把尖尖的耳朵按摩得特别舒服的玛格莉塔软软地靠在玛丽的身边，发出就像是小猫的轻哼。
　　玛丽捏了捏她面具下柔软的脸蛋，敏锐地注意到自家的妹妹对此的些许——失落。
　　“怎么了？”
　　“不，虽然我也很喜欢现在的露娜大人啦……”
　　看着露娜和欧琳丝的身影已经消失的T台，玛格莉塔小声地说着。
　　“但是，虽然说过无论露娜大人怎样我都会支持她，我却没能帮上什么忙……”
　　“……呼呼，真可爱呢。我懂的我懂的，下定决心要帮忙，结果还没帮上忙，露娜那笨蛋就自己想通了……”
　　说着说着，玛丽的视线有些游移。
　　准确来说并不是露娜自己想通，而是因为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意外让她不得不正视了自己，然后欧琳丝也抓住了这个机会……嗯……由于一起当模特这件事的提议者是自己，所以严格来说……
　　嗯，就算是姐妹间也是可以有些小秘密的不是吗？
　　“没能帮上忙？有些不甘吗？”
　　“虽然我也知道露娜大人能靠自己是最好的啦，不过……”
　　“好了好了，我明白我明白，不过，没关系的，露娜并不是什么事都可以靠自己做到的超人，在我和欧琳丝都没有办法提供帮助的时候——玛格莉塔，露娜就交给你了。”
　　“……嗯。”
　　轻轻点了点头，玛格莉塔的表情还是有些失落，不过随着露娜和欧琳丝回到这边，玛格莉塔也敛去脸上的表情，用笑容迎接。
　　“走得很棒哦，露娜大人，欧琳丝姐姐。”
　　“就不用恭维我了，我走得怎么样我心里有数。”
　　欧琳丝叹了口气。
　　“玛丽姐，到时候我们可得走在前面，负责压低观众们的预期哦。”
　　“确实得这样呢。”
　　现在来看，走台步的水平最高的是露娜，其次是猩红，再之后，玛格莉塔因为有充足的练习时间，是三姐妹里走得最好的。
　　至于欧琳丝和玛丽，就只能按照伊莎贝拉的设计，像模像样地表演了。
　　休息了一会儿后，少女们准备结束今天在红磨坊的练习，回到枫丹馆，在马车上，多丽丝忽然开口了。
　　“露娜殿下，恐怕我已经没有什么经验和心得可以传授给你了。”
　　对于露娜的进步，她是看得最清楚的。
　　以至于她不由得惋惜，如果不是被身高所限制，这位公主殿下理应能成为一位比她成就更高的优秀模特——但很快她又苦笑了一下，一位贵族，一位高贵的女士，她又什么资格去为她惋惜呢？
　　但无论如何，她多丽丝都知道，她该辞去这份工作了，这三天里，这位女士除了充分见识到露娜的天赋和学习能力，看着她如同海绵一样吸收着自己作为模特的经验与心得之外，也见识到了她的对自身的严格，明明只是为了和朋友一起留下回忆，完全不会有任何苛责的要求，但是为了她自己的“做到最好”，那股不妥协的意志甚至让多丽丝都感觉有些可怕。
　　“即使露娜殿下不会从事模特的工作，这份能力也一定能帮上你的忙。”
　　“这几天辛苦你了，多丽丝小姐，就请你今天再在枫丹馆居住一晚吧，为了感谢你的教导，我有一件礼物想要送给你。”
　　“不，露娜殿下，你开出的酬劳已经足够丰厚，再送我礼物，我……”
　　“这是贵族的礼貌，多丽丝小姐。请你先行一步回枫丹馆等候吧，我和朋友们还要去另外一个地方。”
　　“那、那么我就先走了……”
　　有些紧张的多丽丝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在先回到枫丹馆吧这位女士放下后，马车重新将少女们带到了「伊甸园」的小巷。
　　……………………………………………………………………………………………………………………………………
　　这几天每次在红磨坊的练习结束后，露娜都要来这里喝一些酒。
　　既作为休息，也为了找两位调酒师抒发压力。
　　也因为这样，玛格莉塔最近才通过反复的观察发现，自家的公主在喝到一定程度时，性格会变得更加尖锐且恶劣。
　　“毕竟，酒精可以麻痹人的自律神经，让人展示出更加不加掩饰的自我。对于一些对自己控制得太狠的人而言，这算是一种虽然副作用大，但效果很好的放松剂。对于露娜而言，现在还是需要这个的。”
　　“这样啊。”
　　“所以那天的事就算我拿来揶揄露娜她也只是说是自家喝醉了，真是，严防死守的笨蛋，明明再坦率点承认就是心动了不就好了……”
　　“欧琳丝姐姐？你在说的是什么呢……”
　　“好了，欧琳丝也别喝太醉咯，要参加文学集市还有的你忙呢。”
　　“唔……”
　　三姐妹坐在附近的一张桌子旁小声聊天，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的露娜则穿着黑色的露背洋裙坐在吧台前。
　　萨德侯爵给少女们设计的服装都是黑色系，并且露出度接近晚礼服，因此，少女们这段时间的着装也尽量接近这个风格作为准备。
　　“下一杯请用雪莉酒给我调一杯口感清爽的。”
　　“没问题。”
　　露娜已经喝完她的第三杯，在第四杯酒还没送到的时候，一个人来到她旁边的位置坐下。
　　“好久不见华尔兹，可以给我来一杯老样子的酒么。你看起来很闲嘛。”
　　“……”
　　因为突然被搭话，露娜移过了视线，在看清坐到自家身边的女人的脸后，她的眉毛猛地一挑。
　　“你也一样，潘朵拉小姐，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真是意想不到的偶遇。
　　“我的舞蹈教室就在这个街区，那么我在这个街区里哪间酒吧出现都不奇怪。倒是你——”
　　潘朵拉从华尔兹的手里接过一杯绿色的苦艾酒，上下打量了一下露娜。
　　“倒是和那个时候一点也不一样了。”
　　“……是啊，现在的我就像一个找不到愿意在晚上包养我的金主，只能在酒吧里喝闷酒的脱衣舞女。”
　　露娜自嘲地撇了撇嘴。
　　“想笑就笑吧。”
　　不过自嘲的话语下藏的却是尖锐的敌意。潘朵拉愣了一下，像是没有想到露娜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盯着露娜看了许久，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是的，你现在就像一个找不到愿意包养你的金主，只好在酒吧喝酒，一边寻找可以下手对象的脱衣舞女，而贪图女色的人们一面被你所吸引蠢蠢欲动，另一面却又因为你的气势而完全不敢靠近——完美，现在的你，就连奥吉莉亚也会嫉妒吧。”
　　“……哼。”
　　没有听到想听的回答，露娜哼了一声，接过布鲁斯递来的酒。
　　“虽然那家伙想让你看看某一支舞，还拜托过我，但现在看起来你已经不需要了呢。”
　　“反正，大概就是那个在你的教室当看门人的独腿舞者的舞吧？然后告诉我她是因为梦想才失去那条腿的，而且作为代价，她还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露娜撇了撇嘴。
　　“从那个看门人给人的感觉和当时我的情况推断，也只有这种可能了。当然，那么为我着想我是很感激的，但我还没有无脑到被别人的事迹所感动就不顾一切的地步。”
　　潘朵拉摇了摇头。把一般来说不会纯饮的苦艾酒一口喝下。
　　“……真是不讨人喜欢的家伙。那么，现在你又是为什么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呢？”
　　“……”
　　“不过，无论理由是什么，都只能说是可惜了，现在太晚了。要是早点变成现在这样，你说不定就闯到最后了。不过，能不能最后脱颖而出呢……”
　　“的确，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露娜冷冷地说着。
　　“所以你可以闭嘴了么？”
　　但潘朵拉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继续说着。
　　“48号就是荣冠的舞台的出演日，你会去看么？”
　　“……也许吧。”露娜也将杯中之酒分几口慢慢饮尽。“我还没决定。”这也说完之后，垂下眼帘的少女回头看了看从刚才就注意着这边的三姐妹。等到她们也喝完后，少女们才离开了伊甸园，乘上了回程的马车。
　　“……有些时候，人会因失去什么而得到什么。”
　　潘朵拉嘀咕着，把酒杯退了回去。
　　“但有时，得到的东西因为前者的失去，会失去其意义。”
　　“潘朵拉小姐在为露娜小姐感到可惜吗？”
　　“算是吧，华尔兹。那个女孩经常来这里喝酒吗？”
　　“最近几天比较常来。”
　　“那么，等到下一次她来的时候，替我请她几杯酒吧。”
　　说着，潘朵拉将几张纸钞放在了吧台前。等到调酒师微笑着收下后，她才闭着眼睛，就像是在回味着那比初次见面时还盛气凌人——却不是为了达成某些目的而可以露出这样表情的公主。
　　“真想看看，她现在会跳出什么样的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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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7节 EP.161 谁也不曾想到的礼物

　　“多丽丝小姐，请跟我来，露娜殿下在等你了。”
　　“好、好的！”
　　回到枫丹馆后，过了一段时间，多丽丝被一位女仆带到了另一个房间中。
　　一路上，多丽丝都忍不住去想，自己会从这位严格的女士手里得到一件什么样的礼物。露娜说这是贵族的礼节，那么她就没有婉拒的选项，因为那等于是拂了贵族的面子。
　　贵族是最要面子的，所以赠予的礼物肯定也弥足珍贵，基于同样的理由，这样的礼物显然不能转手或者出售，然而以她现在的条件，又根本没有资格收藏那些珍贵的物品而不让它们遭遇不法之人的盗窃。
　　虽然说这三天收到的酬劳足够她带着家人离开现在居住的街区，去更好的街区租住更好的房屋，这样，说不定也会有更多的工作机会，让她们摆脱困境，但是……她还能找到更好的工作吗？
　　借着墙上装裱好的油画看到自己衰老的脸，多丽丝忍不住叹了口气，将着蠢蠢欲动的想法压制了下去。
　　只能希望这份礼物是一些有实用性的东西吧，比如昂贵的茶叶，美味的点心，这样既不用考虑保存问题，又能够令人高兴……
　　“露娜大人，多丽丝小姐来了。”
　　“请她进来吧。”
　　练舞厅的们打开了，多丽丝抬起头，不过，就在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忽然看到了在灯光照耀下的，那件礼物。
　　“——？！”
　　那是一件时装，一件以晚霞般的红为主色，有着飘逸而宽松裙摆的时装。白色蓬松的蕾丝边不规则地分布在裙摆上，给人以绝妙的不平衡感。然而，多丽丝知道的，当这宽松的裙摆在行走时，空气会涌入裙下，让它轻盈地飘动起来，这些雪白的不规则的蕾丝边，就会变成这套时装在被设计而出时所参照的——
　　「黄昏时的海浪」
　　是的，这是这件时装的主题，但是它想表达的绝不仅仅于此，她很清楚，她无比地……清楚……
　　比起话语，一种温热的液体更早地从多丽丝的双眼里流淌而出，她什么也说不出来，这超出意想之外的礼物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尘封许久的记忆之门，这位女性毫不体面地哭泣着。
　　露娜和玛格莉塔一直等到她的啜泣止息才开口。
　　“这是和你曾经穿过的哪一件时装一样的，这就是我们的礼物，希望你还记得那时的时光。”
　　“是的、我记得、尊贵的露娜殿下，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这件礼物、这件礼物……请原谅，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许你已经离开那个舞台了，但有的人并未将你忘记。多丽丝小姐，不过，已经很晚了，等到明天再带着这套衣服回去吧。”
　　“我……谢谢……露娜殿下，真的、非常感谢……”
　　那间时装带来的冲击人多丽丝整个人都语无伦次。露娜也没有对此说些什么，等到她离开练舞室，合拢的门后露出了麦利哲一言不发的表情，看着他那怀念的目光，玛格莉塔才犹豫地问着：
　　“这样就可以了吗？麦利哲先生，那件衣服，到底是……”
　　给多丽丝的礼物——这并不是露娜或者玛格莉塔想到，而是麦利哲的要求。听到少女的疑问，黑眼圈有些重的男人打了个哈欠，脸上的怀念变回了之前玩世不恭的表情。
　　“那是她第一次在帕列斯的时装展会上得到肯定时穿的衣服。对于模特而言，特别的衣服是最容易和特别的时刻建立联系的，用萨德那小子的说法，优秀的模特即使失去了记忆，身体也不会忘记曾经穿过的衣服，所以，通过这套衣服，她肯定能回忆起自己的成功，回忆起那时的……自信。”
　　麦利哲耸了耸肩。
　　“这和付给她的金钱一样有有帮助。她是个既有能力也有运气的女人，能从普通人一路爬到一流模特的人哪个都不会缺，就算已经是这样的年龄，只要把被生活磨损的自信找回来，我相信她能够用自己的方法闯过所有的难关。”
　　“如果她真的运气好，就不会陷入这样的困境了吧。”
　　“正是因为她运气好，所以才会和我时隔二十多年，在这座人多的要死的城市里重逢，然后，她的那套衣服还刚好能被弄出来啊。”
　　麦利哲勾起嘴角，那个笑容有些自恋，但平心而论，这并不让人觉得讨厌——
　　“我也该去休息了，为了把这套衣服从当年和她合作的时装品牌的历史陈列库里弄出来，我可是花费了不少功夫，陪几位先生女士度过了几个令人心跳加快的夜晚，现在无论是前面还是后面都有点累——”
　　——前言撤回。
　　玛格莉塔嘴角的笑意变成抽搐，看着向门外走去的麦利哲，露娜追问了一句：
　　“可是，你为她做了这么多，她却不知道是你做的，这样真的好么？”
　　“她还有很长的人生要走，而且，她需要的是帮助，而不是同情。”
　　挥着手，麦利哲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更不是一个为了自我满足在她面前告诉她‘嘿、是我帮了你’的男人——”
　　看着这样的麦利哲，玛格莉塔不由得想到，不做到这种，看起来就没法当一个优秀的浪荡子呢——会被送进监狱，或者干脆被从后面捅上一刀的。
　　不过，玛格莉塔对麦利哲刚才的话，稍微有点在意……
　　“威廉那家伙大概做不到这种程度，果然还是得劝他正经一点才好。”
　　而露娜好像也想到了相同的事。王国的公主殿下和她的圣卫小姐对视一眼，然后聊着并不时常见到的那位远房表弟和花花公子的话题，朝浴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一晚，就这样平静地结束了——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在浴室里和自家的公主殿下一起泡着澡的时候，从被窗帘遮盖的窗户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方靠近，在香槟街区安静的道路上如同惊雷。
　　泡在热水里的玛格莉塔抖了抖耳朵，闭上了自家的眼睛，从一只正在枫丹馆庭院靠近围墙的树上，用小片的树叶和同伴玩着不知道是什么规则游戏的小影鸦的事业看到马车飞快地驶过围墙，在庭院的大门前停下。
　　……？
　　车门打开后，出现在那里的，是不久前还出现在自己和露娜的对话中的男人。
　　在这种时候，他来这里做什么？
　　玛格莉塔切换了共享感官的小影鸦，不过不切换也没有什么关系，在僻静的午夜，就连这浴室之中都听到了门口传来的威廉的大嗓门：
　　“露娜表姐还没睡吧？我有非常重要——非常重要的消息要告诉她！”
　　“……”
　　“……”
　　玛格莉塔重新睁开了眼睛，在她面前，露娜皱着眉毛，从浴池之中，站起了身。
　　……………………………………………………………………………………………………………………
　　打理好仪态，在会客室里见到威廉，是在十多分钟之后了。还没睡的女仆没有几位，贝莉在为这深夜突然拜访的客人准备了不会太影响睡眠的花茶之后，被玛格莉塔说可以去休息，于是摇摇晃晃地离开了会客厅，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露娜表姐，说不定，说不定你还有机会！”
　　至于露娜和玛格莉塔，两人的困意已经被威廉所带来的消息震得困意全无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
　　“真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说不定表姐还要机会，所以就想办法运用人脉混进了圣铎拉贡帝国芭蕾舞团。所以，才能立刻得到这第一手的消息。”
　　威廉捧起杯子，但马上又龇牙咧嘴地放下，短促地呼着气冷却差点被烫伤的舌尖。但他的激动溢于言表，而他的话语，也让穿着浴袍的露娜从椅子上蹭的站起，红色的眼眸因惊愕而放大。
　　事情的发生，大约在两个小时以前，欧雅莉女士，也就是通过选拔，最终赢得了《天鹅湖》女主角的那位舞者，在家中遭遇了歹徒的袭击。
　　歹徒持刀偷偷潜入了她的住所，但在下手时，欧雅莉女士因为感到危险而清醒过来，与她展开了搏斗，这让歹徒没能将她刺杀，但在搏斗中还是把刀刺入了她的右腿。
　　随后欧雅莉家的仆人冲进了主人的卧室，歹徒见势不妙转身就跑，但一脚踩到在搏斗时掉在地上的一个什么东西摔倒，被抓了起来，欧雅莉立刻被送往了医院，并且通知了舞团。
　　在医生的诊疗结束后，被告知那一刀刺得很深，甚至伤到了骨头，至少一周内，她都不可能做高强度的运动。
　　换言之，在几天后的荣冠的舞台上，她不可能再登台了。
　　“可是，为什么说这是露娜大人的机会呢？就算要重新选一位舞者去跳《天鹅湖》，难道不是要从已经通过最后的选拔，能够在荣冠的舞台上表演的舞者中选一位候补吗？”
　　“噢，玛格莉塔小姐，你会这么想也是当然的，不过，你再仔细想想？距离荣冠的舞台已经没有几天了，表演者的磨合与彩排已经做过，如果这个时候从已经有节目的舞者中挑一个接替欧雅莉女士，就会有两个节目要在这短短的几天重新磨合，排练。”
　　威廉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他竖起一根手指，得意地说着：
　　“但如果挑选另一位舞者，那么需要排练的就只有《天鹅湖》。从尽可能减少这次事件早餐的影响来看，哪边比较合理呢？”
　　“……也就是说，类似于败者复活战的重选？”
　　“不。”
　　在玛格莉塔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后，威廉有对着自己的表姐摇了摇头。
　　“没有时间再搞选拔了，所以我得到的消息是，舞团正在商议，要邀请帕列斯的有名舞者接替演出，在我溜出来前，他们还在为到底选谁而争论不休，但我想，明天——最迟明天晚上，这争论就一定有结果。”
　　“那么——”
　　露娜皱起了眉，到现在为止，听起来还是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我的机会在哪里？”
　　“这是我偷偷打听到的，舞团的成员有去询问欧雅莉女士，让她推荐可以接替她的舞者，因为圣铎拉贡帝国芭蕾舞团上一次来帕列斯已经是很久以前了，他们不熟悉这座城市的舞者们，但是由于受伤的欧雅莉女士心情很差，她没有理会——露娜表姐！机会就在这里！”
　　威廉把拳头握紧，激动地一挥。
　　“去试一试吧！等到明天，欧雅莉女士心情稍微恢复之后，直接去请她推荐你！一大早就去吧！赶在舞团的决定出来之前！”
　　“……成功率很低。”
　　“露娜表姐！”
　　“我是说真的。”
　　盯着兴奋地看着自己，就好像在说着“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的威廉，露娜摇了摇头。
　　“首先，虽然你说最迟到明天晚上这争论就一定有结果，但也可能在更早，例如明天早晨就有结论，那样的话我跑过去自荐也就毫无意义了。其次，就算我去找那位欧雅莉小姐，她也可能因为心情不好或者完全不认识我而拒绝，最后，即使得到了她的推荐，我这个被淘汰过的人能够得到认可的可能性也实在是太低了。”
　　冷静地分析着，露娜用手指敲着自己的额头。
　　“这完全是赌博，而且是连我可以压上多少筹码也不知道的赌博，甚至可以说完全只能靠运气。我不喜欢这种赌博，我很不喜欢。”
　　“可是，露娜大人，即使赌输了，又会损失什么呢？”
　　玛格莉塔不解地问着。
　　“会痛苦。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就不要随便怂恿别人去做可能会失败的事！得到一点希望后又眼睁睁看着希望的破灭是最痛苦的事！”
　　露娜斩钉截铁地说着。
　　“这种痛苦我已经受够了。”
　　“露娜大人……”
　　“露娜表姐……”
　　“……”
　　说完之后，王国的公主沉默了，她向后靠在椅背上，还没有完全擦干的发丝垂落在脸庞，在没有风的室内，水汽蒸腾的感觉令人更加烦闷。
　　“……但总之，谢谢你带来的这个消息。”
　　几分钟过去之后，露娜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管要怎么做，都要等到明天再说了，夜已经深了，休息吧。”
　　说着，露娜起身，朝门外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玛格莉塔没来由地觉得，自己的公主殿下今晚，可能没法好好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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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8节 EP.162 二人的决意

　　自从得到「双树之种」后，玛格莉塔的睡眠质量一直很好。即使是晚睡，也能在确保早起的前提下，不会有睡眠不足的问题。
　　之前工作性质的问题，她很少会陷入深度的睡眠，在浅眠中也会警惕地关注周围的环境，不过现在，有了可靠的“女儿”们，她终于可以不用那么紧张地好好享受深度的睡眠，享受美梦。
　　这样也有这样的坏处，就好像现在。
　　直到自己的肚子上传来一一种柔软的压迫感让自己无法呼吸时，玛格莉塔才从自己和公主殿下一同走在灯光灿烂的T台上，沐浴欢呼和掌声的美梦中清醒过来。
　　一开始，玛格莉塔还以为是欧琳丝姐姐因为今天睡前没有晚安吻而过来夜袭（被姐姐夜袭也是妹妹的职责by欧琳丝），不过下一秒，从困意中清醒过来的思维才忽然想起，在今天下午把原稿写完的欧琳丝今晚去了萨德侯爵家，和萨德小姐一起为了比起荣冠的舞台更近的文学市场做准备了。
　　不会是她。
　　那么，到底是……
　　少女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露娜、大人？”
　　在看到坐在自己身体上，白金色的长发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就好像名为皎月的射灯聚焦其身的露娜的时候，恍惚间，玛格莉塔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坐在身上的露娜穿着和梦里一样的、今天她一直穿着的黑色洋裙，涂着有些艳丽的口红，眼影是如子夜的黑，带有一抹幽邃的紫意，这衬得那宝石般的眼睛就好像在月光下燃烧，衬得那布料未遮掩的肌肤白得发光。
　　属于“人”的气息好像在这一刻从她的身上消失了，留下的只是令人不敢亵渎的夜晚魂灵。她俯身，一只手放在少女的锁骨下，另一只手按在了玛格莉塔的唇上，她的衣领垂下，黑暗之中，月色映照珍珠的莹光。
　　“——！”
　　少女的心跳立刻加快了起来。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凝视着被这光映衬的肌肤，但随后因为下巴被抬起，又和露娜的视线相触。
　　“……玛格莉塔小姐，你曾经说过无论我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你都会支持我的，是吗？”
　　“是的，露娜大人……”
　　“这样的想法，现在有改变吗？”
　　“……没有。”
　　“那么——”
　　深深地吸了口气，露娜俯视着自己的圣卫，一字一顿地说。
　　“这是命令，玛格莉塔，现在，我要你把你的身体，奉献给我。”
　　“……诶？”
　　露娜的声音莉透着焦躁，但即使如此，在听到玛格莉塔带着疑惑的声音时，这位公主殿下还是耐着焦躁，向自己的圣卫小姐解释着：
　　“我知道，这太突然了，但对我来说也一样！原本我都已经放弃了舞蹈，只希望能够在秋冬学期的期末时让自己能重新画出落选时画出的那种画，这是一个为期数个月的计划，我会通过这样的计划一点点解放自己，接受自己，可是我没有想到威廉会带来这个消息给我，我没有想到……原本已经绝望之后，这该死的命运，居然又残忍地把一点微弱的希望的星光摆在我的面前！”
　　“所以——露娜大人最后决定要去试一试吗？”
　　“试一试？不！”
　　露娜咬着嘴唇，放在玛格莉塔胸前的手将少女的睡衣抓皱。
　　“才不会仅仅是试一试啊！我说过的吧，得到一点希望后又眼睁睁看着希望的破灭是最痛苦的事！已经够了……我……我不想再品尝那样的感觉了！现在无论我是否愿意，我都已经又看到了那微弱的一点希望，所以，如果这一次再失败的话……再失败的话……”
　　“露娜大人……”
　　当玛格莉塔都要以为自己的这件睡衣将要在今夜抵达其生命的终点时，露娜却将那团带着少女体温的丝料松开了，那只攥紧的拳头用力地砸在了床上的凉席上，两人的连因为露娜的再度靠近而变得足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我绝不要！这一次……所以，我要按照之前潘朵拉说的做，我要……感受欲望，为了这样，玛格莉塔小姐，我命令你，把你、把你的身体奉献给我，这是我的命令，你必须要服从，你可以恨我，但绝不——绝不允许拒绝！”
　　——命令。
　　在打破房间里寂静的任性、蛮不讲理的话语之中，露娜在这个词上咬了最重的音。
　　可是在玛格莉塔迄今为止从这位公主殿下口中听到的“命令”之中，又没有哪一条命令，这样地不坚定。
　　“露娜大人……”
　　现在的她很不安定。
　　不是通过灵性直觉，玛格莉塔确信着这一点。
　　不安，焦虑，紧张，激动，不甘，还有从呼吸中溢出的恐惧。
　　这一切维持着脆弱的平衡，从而维持着露娜脸上的表情，不过，无论如何——
　　“请不要，把一切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玛格莉塔明白的。
　　强调着这是“自己的命令”，说着“可以恨我”，简直是故意要把一切的责任和错误都揽到自己身上一样。而如果自己口中吐露拒绝，那压抑着的双眸中似乎就会失去比月光更明亮的火焰。
　　明明坐在自己身上，但用双腿更多地撑起那娇小身体的体重，抓自己衣服的时候也很注意没有让指甲刮到自己的皮肤，落下的拳头也连自己的头发也没锤到。
　　“请不要，露出这样害怕的表情。”
　　明明居高临下，月光却仿佛在露娜的身后勾勒出了一双纯白的翅膀。
　　白色的天鹅。
　　玛格莉塔终于亲眼看到了，看到了勃朗宁女士所说的，自己的姐姐所说的，在王国公主这一身份之下，属于露娜的「本质」。
　　美丽、然而并不强大。
　　优雅、却对自身撒谎。
　　温柔、因而踌躇不前。
　　就好像雪白的天鹅在人类艺术中常见的意象一样，集一切美好与一身，却被动而无力，只能等待着他人去拯救。就连作为《天鹅湖》原型的童话故事之中，那成群的，雪白的天鹅们，也是在王子出现之后，才在结尾因王子与白天鹅的，因为「他人」的真爱，才突然拥有了抵抗邪恶魔王的勇气与力量。
　　——所以，要将羽毛染黑。
　　必须与这样的自己对立。
　　为此必须要得到他人的帮助，要通过可能伤害到别人的方法，要投身为道德不容的欲望。
　　可即使这样做了，即使付出了这些代价，那在陡峭的山巅洒下些微希望的梦想，依然可能轻易地破灭，这种事——
　　只是想想就好可怕。
　　得到一点希望后又眼睁睁看着希望的破灭是最痛苦的事。
　　现在露娜就是恐惧着这样的事。
　　恐惧着自己被拒绝，恐惧着即使做出这一切最后依然面临破灭。
　　就在自己没心没肺地熟睡时，这温柔的公主到底做了怎样的心理斗争才决定在洋裙下穿上珍珠的艳衣？
　　到底花了多少时间才组织起现在吐出的话语？
　　玛格莉塔不知道，但直觉告诉她，那恐怕是从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时就开始，背着恐惧折磨着。
　　——谁又不会恐惧呢？
　　而且唯独自己……唯独自己，是没有资格对眼前因为恐惧而无法向前迈步的公主，说什么好听的大道理的。
　　“露娜大人，我还是更喜欢……这三天看到的，露娜大人呢。”
　　从心底涌上来的这种感觉到底是怜惜还是心疼呢？玛格莉塔说不上来。
　　“所以，请便会这几天的露娜大人吧，请放心吧，无论露娜大人需要我帮什么忙，我都绝对不会推辞的。无论是要我奉献这忠诚，还是这身体。”
　　“您一定可以做到的，实现——露娜大人自己的梦想！”
　　可是少女知道，现在自己要传达的，就只有这个而已——
　　“……为什么。”
　　那脆弱平衡所维持的表情崩坏了，露娜慢慢抬起身体，把脸隐藏在窗外洒下的月光之外，但很快她又意识到黑暗并不能遮掩自己的圣卫的双眼，于是扭过了头。
　　“我知道我不该这么想，但现在我反而觉得你很可怕啊！我们认识也就半年而已，为什么你可以这么轻易地……为我做到这种程度啊……”
　　片刻之后，被藏在枕下的圣银，听到了自己的持有者，那有些苦涩的轻语。
　　“……抱歉，露娜大人，只有这个……”
　　“只有这个，我无法回答……”
　　………………………………………………………………………………………………………………
　　“说起来啊，欧琳丝小姐，玛格莉塔小姐最在意的，果然是露娜小姐吧。”
　　萨德宅邸今晚灯火通明。
　　在二层的房间，许久没有参与时装周的侯爵正和召集来的服装制作者熬夜奋战，将一张张设计图转变为纸样、然后变成时装。
　　而在更上层的房间里，原稿虽然已经完成，但正交换着手稿做着校对工作，同时也是创作者之间试阅的欧琳丝听到萨德小姐的问题后抬起脸来，轻轻点了点头作为回答。
　　“欧琳丝小姐的小说里，护卫小姐对公主小姐的情愫源自她允许自己去救同事们的感激。但是，我总觉得玛格莉塔小姐和露娜小姐之间并不只是这样，玛格莉塔小姐之所以对露娜小姐那么地在意，有着更加根本的……”
　　换了几个词都没能准确地描绘自己所感觉到的「那个」的少女，朝着欧琳丝追问着。
　　“如果是可以告诉我的事的话，我想听听看可以吗？欧琳丝小姐？”
　　“……这件事设计我们姐妹之间一个重要的秘密，萨德小姐，就算是面对露娜，我们也不会透露的。”
　　“这样吗，真是可惜……”
　　“不过，一定要说的话，其实也很单纯。玛格莉塔和露娜，就像是镜子里的两面，她们在同一个问题上做出了不同的选择，并且得到了不同的结果——”
　　欧琳丝放下萨德小姐写的，肉度远超自己，但精彩程度也远超自己的原稿，摘下了据说能过滤乙太灯中队眼睛不好的光，有护目功能的眼镜，从记忆之中，挖掘出了那个夜晚。
　　露娜落选之前，拜访玛丽安介绍的舞者后的回程，玛格莉塔在马车里不谨慎地说出「如果露娜大人愿意，请让我献上这具身体——」这句话的前一个夜晚。
　　——玛格莉塔，你喜欢露娜吗？
　　那个夜晚，她是这样问自己的“妹妹”的，而这个问题也让她混乱了好一会儿，在欧琳丝把问题换成“你想一直和露娜在一起吗？”之后，才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为什么。
　　而当然，这样的答案多少还是让欧琳丝复杂的少女心多少有些吃醋。所以，她继续追问着。
　　……因为，露娜大人做到了，我完全做不到的事啊。同样是贵族，同样是继承人，同样——甚至露娜大人背负的担子比我要重得多。可即使R如此，露娜大人坚强地承担并回应了他人的期望，同时又没有放弃自己的梦想，完美地兼顾着两者，而我……却没能回应大家的期望，最后还把那连同过去的人生一起舍弃掉，逃了出来。
　　那个时候，玛格莉塔露出的表情，就像是沙滩上的少女，在仰望夜空的银月。
　　……我好羡慕露娜大人能这么厉害，而且还那么温柔，果敢，在春前月末时，明明我提出了无理的请求，却也让我离开，那时露娜大人说的话，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里，大概是那个时候开始，我就觉得，能够有露娜大人这样的上司真是太好了。对我来说，露娜大人就像是夜空中的月亮那样明亮。
　　……等到了帕列斯后，我也知道了，露娜大人也会有烦恼，也会遇到麻烦，也会有难以做到的事，但即使如此她也没有被这些所击倒，而是带着枪类的意志，继续追逐着自己的梦想，所以……我想帮助露娜大人，我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动机不纯，但是，我就是没法不去注意露娜大人，无法不去想要帮助她。
　　——你打算帮到什么程度？就好像现在，如果露娜真的打算按那位潘朵拉女士的建议去做的话，你要怎么办？
　　……如果露娜大人真的需要我奉献这身体的话，那么，我愿意。无论露娜大人需要什么都可以。虽、虽然我也知道这听起来也太卑微和奇怪了，但是我真的感觉……真的是这么觉得的。如果我能帮助露娜大人实现她的梦想，就可以为赎清我逃避的罪。
　　“我那笨妹妹，只是将自己没能做到的，羡慕无比的身影投射到露娜的身上，然后基于这种崇敬产生了感情，只是这样而已。”
　　用最准确的话语做出解释，欧琳丝叹了口气。
　　露娜和玛格莉塔，就像镜子的两面。
　　人总是会羡慕、钟情自己所没有的东西。在玛格莉塔的身上，就是能够回应周围人期待，而同时又不用舍弃自己的爱好和梦想的能力。
　　她完全不具备这种能力，因而，舍弃过往成为玛格莉塔既是她的新生，也是她的一生中最为惨烈的，不知道能否愈合的伤口。
　　而这个时候，完美地拥有这样的能力的露娜出现在她的面前。
　　作为公主的能力自不用说，带玛格莉塔远离罗曼罗兰家族内部的权力斗争还能追逐自己的梦想，并且几乎有着将其实现的能力。
　　这简直是个完美的膜拜对象。
　　所以她把自己无法实现的理想中的自己投射到露娜的身上，而那实质上，是对她自己的弥补，称之为赎罪也算是很恰当,因为就是玛格莉塔自己亲手杀死了过去的自己，并且伤害到了很多人。
　　这种寄托，就类似于父母将自己未竟的梦想寄托于孩子。可由于她们之间的关系是公主与臣子，是主从，是上下级——结果，体现出来，就是那个笨妹妹在露娜的面前总显得卑微。
　　那份卑微一部分是对露娜的，另一部分……则是对她自己的，所以，大概直到她强大到可以无视那样的心伤之前，都无法纠正过来吧。
　　“崇敬进而引发的感情……吗……”
　　“那应该不会是爱，但不过我无法断言那绝对不是某种爱，萨德小姐，爱的形式比人类关系的形式更多，甚至有可能，那比绝大部分的所谓真爱都更加纯粹、更加强烈、更加地……无可阻挡。”
　　欧琳丝说着吗，看向窗外的银月。
　　而不知道能不能用滑稽来形容的是，露娜也是这样想的。
　　她将向命运发起挑战并获得过胜果的玛格莉塔视为懦弱地屈从于命运的自己在镜中的反面，一方面珍惜她的纯真和意志，另一方面又因那恶劣的本性，想要征服这样的玛格莉塔，并在这样的冲突之中感到苦恼。
　　这两人无与伦比地重视着对方，最后却形成了这样奇怪的关系，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一种命运的恶作剧。
　　欧琳丝叹了口气，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手稿上。
　　等到文学集市结束，自己这次一定要想办法让露娜坦率起来，能这么做的，也只有一直作为露娜友人的自己——
　　在这个夜晚，对自己的妹妹和挚友之间即将发生的事还一无所知的欧琳丝，仍然是这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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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9节 EP.163 黑天鹅的法则「上」

　　同样在这个夜晚，枫丹馆的顶端，露娜看着脸红红的，简直就像是刚刚说出告白话语的玛格莉塔，她张了张嘴，一时有些……茫然。
　　这主要是因为这位圣卫小姐刚才的话语。
　　“玛格莉塔小姐觉得，帮助我实现我的梦想，就可以为你的逃避赎罪一样……？”
　　不明所以。
　　可是脸红地点着头的少女，又完全不像是说谎。
　　当然不像，因为这就并非谎言。
　　对于玛格莉塔来说，这是她短时间里可以想到的，能够说明但又不会泄露自己最大秘密的，唯一的话语了。
　　——我是不会憎恨露娜大人的。
　　——因为帮助露娜大人实现您的梦想，就可以为我的逃避赎罪一样。
　　——所以请不要害怕，我一定、一定会帮助露娜大人实现梦想的！
　　当然，她也可以选择彻底的隐瞒，但是在露娜不那么信任的视线下，她又觉得自己不能不说些什么。
　　虽然说完后，气氛就变得……
　　“到底是在想什么啊，这样的，这样的……别把我当成是你愿望的投影啊！”
　　月光下，王国公主的嘴角抽搐着，看起来是想说很多，但又忍住没有说出口，又像是想要笑出来，但因为那实在是不够礼貌而忍下。
　　甚至看起来是有些生气，玛格莉塔想这一定是因为自己所说的理由完全不在她的预想内的缘故。
　　……这么说起来，玛格莉塔还真的挺好奇，在露娜看来，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因为什么的。
　　只不过她不敢问。
　　“……算了，我以前说过的，我允许你对我有秘密，玛格莉塔小姐。那句话到现在也有效。”
　　在纠结了一段时间后，露娜似乎也打算不再管这个问题，她叹了口气，从自己的圣卫小姐的身上离开，坐到了床边。
　　“非常感谢您，温柔的露娜大人……”
　　“那么……”
　　“那么……？”
　　算了，总之，气氛是变得和缓了，在玛格莉塔以绝不动摇的坚定意志给予回答后，露娜轻轻咳嗽了一声，看着身下的少女。
　　“接下来，就是那个，咳，按照那位潘朵拉女士的建议，我们就要做……那、那个……”
　　……然后又变得尴尬起来。
　　“是、是啊……必须要做才行……”
　　说完之后，两人之间又弥漫起了尴尬的沉默。房间的时钟滴答滴答，圣银忍不住开口了：
　　“露娜公主殿下，您知道应该怎么做吗？”
　　“知、知道，虽然知道……”
　　“虽然知道？”
　　“但我现在想要听听玛格莉塔小姐的初体验经验谈。”
　　“我、我的？！”
　　“……不然呢？现在在这里有切实的经验的，就只有玛格莉塔小姐而已吧。在做一件事前尽可能做好了解和准备是我的风格——玛格莉塔小姐也不许拒绝！你答应过的！”
　　“虽、虽然是答应过啦，但、但是……”
　　在做一件事前尽可能做好了解和准备是一个值得称赞的好习惯，可、可是……
　　回忆起那个似乎和现在差不多闷热的夜晚，在家族庄园的花园里发生的事，玛格莉塔的头顶上好像“嗤——”地冒出来一蓬蒸汽。
　　“我、我的初体验恐怕什么忙也帮不上，因为和玛丽姐是在……是在室外……”
　　“——就是因为这样才有参考价值。”
　　“可、可是我只是被动地接受着玛丽姐对我做的那些、那些……”
　　“没、没关系，反正我也没打算让你掌握主导权，你只要把玛丽做了什么告诉我就可以了！”
　　“欸欸欸——？！”
　　——这是什么地狱的羞耻处刑吗？
　　因为羞耻度突破了极限，玛格莉塔的眼里几乎要冒出蚊香一样的图案了。露娜看到自己的圣卫小姐这副样子，也明白自己的问题太露骨了，于是轻咳了两声，从床边站了起来。
　　“总、总之，我们先出去吧。”
　　“出去？”
　　“……由于刚刚的失态，我想换个环境，而且……我也想出去散散步。”
　　露娜说着，有些心虚地看了枕边的圣银一眼。
　　如果要给她撒过的谎做一个排名，这绝对是最差劲的一个。不过，只要存在信息差，就算是差劲的谎言也可以将其他人骗过。
　　“我明白了，那么，露娜大人，请等我换一下衣服……”
　　“嗯，然、然后，不要走正门出去。”
　　“诶？”
　　“偷偷摸摸的散步，只有我，玛格莉塔小姐，瑟莱忒小姐和你的那些毛茸茸的女儿们。虽然我也苦恼过我的这种喜好到底该不该就这么坦然接受……”
　　露娜看着玛格莉塔，忽然苦笑了起来。
　　“呐，玛格莉塔小姐，如果命运决定了你做一种奇怪的事会很开心，那么有必要反抗这样的命运么？”
　　“……应该是，没有必要的吧。只要不会对其他人造成危害的话……”
　　比如自己就喜欢被稍微坏心眼地对待，要是硬把这个当作命运的不公什么的向命运发起反抗，就连自己都会觉得非常诡异……
　　不明白为什么会牵扯到命运的玛格莉塔飞快地换好了衣服。而听到她这么说的露娜也释然地一笑，没有再提这个问题。
　　——每个人独特的喜好，都是命运的礼物。
　　而知晓露娜问这个问题缘故的圣银回忆着那本《精灵贤者的生理知识小读本》上的话语，沉默着被自己的持有者塞入了裙摆下的枪袋，将窗户打开。
　　守夜的警卫在花园中巡逻，但有比他们更称职和厉害的警卫，在小影鸦的帮助下，有丰富侠盗经验的公主和擅于潜行的皇家圣卫甚至连「阴影的轻纱」都没有使用，便轻而易举地突破了他们用来守卫一般宅邸肯定绰绰有余的防卫网，离开了枫丹馆。
　　现在的时间已经是5时以后了，深夜、虽然偶尔能看到一些宅邸通宵宴会的灯火，在圣香槟街区上，影鸦群的眼线却几乎没有看到任何行人。
　　“那么露娜大人想去哪里呢？”
　　“谁知道，走到哪里算哪里吧。”
　　这就是贵族街区的好处了，优美、安静，最重要的是不会有人打扰少女们私密的悄悄话。主动提出散步但却似乎并没有目的地的露娜与玛格莉塔穿过一个又一个的街灯，走过一处又一处的花圃，时而靠近月光照耀的圣塞琳娜河，时而走向幽静挂着藤蔓的廊道。
　　在这期间，玛格莉塔和自己的姐姐做过的事也毫不意外地被露娜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套得七七八八，让玛格莉塔的脸颊比起仲夏夜的暑气还要更热。
　　不知何时，玛格莉塔与露娜来到了位于十字路口正中间的一个小喷泉旁——说是小，也是相对于那些贵族宅邸庭院里豪华的喷泉，作为公共设施，这喷泉的中央依然用大理石雕琢了一只水准相当高的躺卧的狮子。露娜走到这里就停下了脚步，因此连自己更喜欢的这样那样的情报都完全被套出来的玛格莉塔差点撞到她。
　　“露娜大人……？”
　　“最后一个问题，玛格莉塔小姐，做那样的事，真的能在满足欲望之余，了解到什么吗？”
　　盯着面前的喷泉和已经开始西斜的弯月，露娜轻声地问着。
　　“是、是的，应该怎么说呢？做那种事，最主要的，还是了解自己吧。”
　　“了解自己吗？”
　　“——了解自己的身体一些自己可能从没想过的反应，了解自己在这样那样时的感觉，想法，或者说……呜呜……因为露娜大人之前那些问题，我现在脑子里都还乱糟糟的——总之，做这种事的本质，是和别人接触、交流、并且借由别人了解自己，玛丽姐是这么告诉我的……”
　　“……就算是亲姐妹，如果不想被玛丽那家伙耍得团团转，她的话还是听三分之一就足够了哦。不过……这次就信她好了……”
　　“露娜大人？”
　　露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说了一句让玛格莉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话。
　　“就在这里吧。”
　　“就在这里……诶？诶？！”
　　然后，公主殿下也完全没有管发出混乱声音的玛格莉塔，她靠近喷泉的水池，伸手鞠起清澈冰凉的水洗了一把脸，然后脱下凉鞋，“哗——”地，踏入了水池。
　　“啊——凉凉的，好舒服——”
　　“露娜大人，这、这里可是路口的中间，会、会被看到的……”
　　“谁会看到呢？现在是路上的人最少的时候，圣香槟街区也没有流浪汉，会看到的，只有月亮。”
　　“可是，如果有马车开过来——”
　　“你的‘女儿’们会好好盯梢的吧，放心，就算到了那个时候，有人发现不对下车来查看——”
　　露娜对着玛格莉塔展示着手心中黑曜石的手镜。
　　“我们也能躲进镜子的世界里，好了。”
　　提起裙摆，露娜做着一位贵族、王族的淑女绝不应该在室外做的动作，她提起吸饱了水的裙摆，一直提到可以看见大腿那柔软的曲线。像是小孩子一样在水池里玩耍了片刻后，她坐到大理石的睡狮的背脊上，屈起左腿，把裙摆翻开，抱着那玲珑的膝盖。然后把右腿从清澈的水面，抬起到玛格莉塔鼻尖的高度。
　　水珠飞溅。
　　明明是清凉的水滴，在洒上脸颊时却带着要把人烫伤的热度，好像是酒精或者乙太，又或者只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好了，还要我等多久？从今天开始，玛格莉塔小姐，满足王国的公主，也就是我的不道德的欲望也是皇家圣卫的工作——最重要的工作哦。”
　　下定决心，不再有丝毫迷惘的公主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妩媚。
　　雪白的羽毛，不知何时染上了黑调。眼眸中理性的光芒，被另一种更加强烈的色泽所侵占。
　　光是被那双眼睛看着，胸腔之中的心脏就不争气地，发出了顺从的鸣响。
　　“无论何时。”
　　“……”
　　玛格莉塔蠕动了一下喉咙，感觉唾液正被自己胸中的火焰迅速从唇与喉间蒸干。而那在月光下划过脸颊，滑到唇边又被舔去的水滴又是多么地诱人，那濡湿的肌肤间珍珠和贵金属的艳光又是多么令人眩目。
　　“无论……何地。”
　　“是的、露娜大人，我……”
　　……啊啊，说不定，作为埃兰迪尔人的返祖个体的自己，无论在此之前对这位公主抱着怎样的想法和感情，这一刻之后，在感受到这样的“刺激”之后。
　　“请允许我为您——奉献上——”
　　自己可能，再也无法逃离。
　　躬下身，在仲夏夜的暑气被水雾驱散的清凉中，被黑色天鹅迷惑的少女，踏入了月光照耀的湖水——
　　在这个夜晚。
　　白色的天鹅染黑了自己的羽毛。
　　同样在这个夜晚。
　　这处喷泉，在圣香槟街区，留下了美丽幽灵的传闻。
　　而后，黎明到来——
　　…………………………………………………………………………………………………………………………
　　一大早，露娜便和玛格莉塔，还有一早来找两人，原本准备一起去看某场走秀的猩红一起乘上了马车，抵达了威廉昨晚告诉她们的，那位舞者在的医院。
　　“玛格莉塔小姐，等到了医院，希望你不要跟我一起到那个人面前去。”
　　“露娜大人，为什么？”
　　“我要从她那里得到推荐，这样才能有希望直接去和舞团的人自荐，无论如何都要，所以，可能会不得不听从她一些过分的要求而露出失态的模样。”
　　马车上，和平日相比显得焦躁不安的露娜咬着自己的指甲。
　　“唯独你，我不想让你看到我失态的样子。”
　　“冷、冷静一点，露娜大人，那位女士也是帕列斯有名的舞者，应该是不会提出特别刁难人的要求的。”
　　“是的，一般情况下我相信一个能从那样的选拔脱颖而出的人不会做多么过分的事，但现在那个人与荣冠的舞台失之交臂，被人袭击，虽然不知道具体状况，但腿伤是有可能会让她彻底告别舞台的。这种情况下，人做出什么都不奇怪，所以，必须要做好最坏的预想。”
　　“如果真的如你最坏的预想呢？比如说，她甚至要你把你的身体给她这样的要求。”
　　“……即使是这样……”
　　露娜紧紧地抓住了坐在自己旁边的玛格莉塔的手。
　　公主殿下没有将话说完，但那份力量已经明确了她的答案。
　　“等到结束后，我会让她明白什么事是可以做，什么事是不可以……”
　　“请不用担心，露娜大人，一定，会顺利的。”
　　坐在两人对面的猩红看了看露娜，又看了看旁边的玛格莉塔，黑色眼瞳中闪过一抹笑意。
　　“是啊，说不定，你根本就是想太多了呢，露娜小姐——”
　　然而，情况比露娜所预想的还要坏。
　　到了医院后，她们才知道欧雅莉谢绝会客——倒不是说她的伤势突然恶化，而是她的一位学生。
　　“你们这些家伙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啊。”
　　知道露娜她们想要拜访自己的老师，这位少年的表情都扭曲了。
　　“老师早就知道会有你们这样的人出现！趁着老师受伤的时候假惺惺地过来嘘寒问暖，为了从老师那里得到推荐的名额。赶紧走！老师绝对不可能见你们的！”
　　因为有求于人，也不可能拿自己的贵族身份压人，露娜也只能耐着性子和这个少年沟通。但少年认死了露娜她们是来投机取巧的人，毫不松口，争吵声甚至引来了医院的警卫，眼看冲突就要进一步升级，玛格莉塔已经开始构想如何直接潜入病房的时候——
　　“那么，去问问看你的老师看她愿不愿意见我们好了。”
　　猩红忽然开口了。
　　“哈？别开玩笑了，老师说过绝不会见你们这样的人！”
　　她走到少年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嘛、嘛、记得这样传话哦，就说——希望她看在那只盛血的小杯的恩义上，见见勇敢的月亮。”


　　
　　0w0
　　代价已然支付，那么，到底能不能实现呢，梦想~
　　

    





第1040节 EP.164 黑天鹅的准则「下」

　　话音刚落，少年的表情忽然呆滞了。他一下子变得安静，过了一会儿后，才皱着眉毛，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我就去问问看老师好了，但是如果老师还是说不想见你们，你们就赶快离开！”
　　说完，他转过身离开了。
　　看着微笑着转过身的猩红，玛格莉塔注意到她指尖一抹迅速消退的血迹——恐怕是在拍少年肩膀时，这位血族的王女用指甲取了少年的血液，然后通过神秘学催眠让他改变了态度。
　　而且，转变得还不那么突兀。
　　“猩红小姐，你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露娜皱起了眉头，她敏锐地感觉到，猩红的那句话不像是随便说的。
　　“嘛、过一会就会知道了，放心吧，露娜小姐，一定会顺利的。”
　　猩红神秘地一笑，没有立刻回答。
　　没过多久，那个少年重新出现在了楼梯的下方，再看向少女们的时候，他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目光。
　　“……跟我来，老师说想要见你们。”
　　但错愕归错愕，既然自己的老师说了要见她们，那他所能做的，也就只有带路了。
　　“我说过的吧，放心吧，一定会顺利的——”
　　说完，猩红推着露娜和玛格莉塔的肩膀，跟上了少年的脚步。
　　作为在帕列斯当前最炙手可热的舞者，欧雅莉入住的，是一个单人病房。玛格莉塔她们跟着少年走进去的时候，这位舞者正在病床上翻看着一份报纸。看到自己的学生把客人带进来，她把报纸放到一边，飞快地扫过三人，然后把目光聚焦在了露娜的身上。
　　“原来如此，所谓的「月亮（luna）」就是你么。”
　　“……我的名字是露娜·V·罗曼，来见欧雅莉小姐的目的是……想请您推荐我，接替你在荣冠的舞台上的表演。”
　　“老实说，我很不喜欢你们这种人，没法堂堂正正地在舞台上获胜，只会在这种时候用这种取巧的方法为自己牟利，如果真的那么想站上那个舞台，为什么不直接去找舞团自荐？只要你有无可质疑的能力，那么自然会得偿所愿……”
　　“……因为舞团优先考虑的是成名的舞者，而不是我这样毫无名气的学生。”
　　露娜看着欧雅莉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着。
　　“虽说不知为何今年的荣冠舞台的选拔范围更广，更加注重于给年轻的舞者们机会，但圣铎拉贡皇家芭蕾舞团的首要目标还是保住舞团的名声，所以在这种意外情况下，他们必定去寻找有名气，有实绩的舞者接手。而如果没有您的推荐，在那些人面前我将毫无胜算。”
　　“……难得有人看得这么清楚。”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欧雅莉居然点了点头。
　　她又看向猩红，对微笑着的血族的王女开口说着：
　　“我虽然讨厌你们这种事，但那个小杯子不仅让我没有因为那个的紊乱出丑，还帮我抓到了那个想害我的混蛋。”
　　想到这里，欧雅莉就忍不住冷笑起来。
　　“这个恩义却不得不还。”
　　“小杯子？那是……”
　　露娜疑惑地皱起了眉。
　　“在选拔时，玛丽小姐注意到欧雅莉小姐似乎有些不适，好心地区问了问，结果发现是因为太过紧张导致的女性的‘那个’提前了，眼看要在舞台上血流满地，于是玛丽小姐就好心地施以援手——”
　　“……啊。”
　　玛格莉塔明白了。
　　所谓的小杯子，指的是月亮杯。
　　因为本质上是技术力很低容易被仿制的商品，露娜在和那位发明家小姐的合同里明确写到，该商品何时在何地怎样进行售卖全部由她决定。所以，虽然发明者就是帕列斯人，但现在最了解这个商品的，反而是翡翠海沿岸的女士们。
　　本来月亮杯是给露娜准备的，因为如果王国的公主殿下通过了选拔，正式演出前的排练正好撞上她来那个的日子，结果没想到落选了，还因为这个导致了那个的提前到来和结束。
　　落选后的那段时间，露娜也是带着这个先进的生理用品才得以和玛格莉塔又是去剧院看幽灵又是去红磨坊的。
　　只要解决了最棘手的流血问题，至少是能够出门的。
　　“不过，还抓到了想害欧雅莉小姐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玛格莉塔好奇地问着。
　　“啊，刺伤我的那个家伙和我扭打时，把放在床头柜上的东西都弄到了地上，然后在想逃跑时一脚踩在那个小杯子上，滑倒了，后脑勺着地直接昏迷了，因此没能逃掉……不说这个了。”
　　瞥了一眼报纸的标题，欧雅莉重新看向露娜。
　　“就算有这份恩义在先，我也不可能随便推荐人去接受圣铎拉贡皇家舞团的审核。这种事你很清楚吧，或者说，如果你水准不够，就算有我的推荐也徒劳。”
　　“当然。”
　　“这个病房的空间也足够大，在我的面前跳舞吧。”
　　这个要求当然在预想内。
　　“……没问题。玛格莉塔小姐，过来帮我换衣服。”
　　离开病房，去到最近的盥洗室，在拿着装衣服的纸袋的玛格莉塔的帮助下换好便于舞蹈的衣服的露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
　　“放轻松，露娜大人。”
　　帮她把长长的银发束起，玛格莉塔轻声地说着。
　　“你觉得我在紧张吗？”
　　“嗯，虽然好像是只有一点点啦……但露娜大人一定没问题的。”
　　“……那当然，毕竟，我总算是明白了啊。”
　　说完，露娜忽然转过身，捧起了玛格莉塔的脸。
　　可怜的圣卫小姐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夺去了嘴唇，按在盥洗室的洗手台上，用膝盖撩开玛格莉塔的裙摆，硬是把少女下意识并拢的双腿挤开。
　　等到这突然的亲密接触结束，不仅仅是上面的嘴被充分玩弄的玛格莉塔喘息着，满脸通红，眼睛里弥漫起的水雾，更是让她看起来多了一抹妩媚。
　　“呼呼，真是可爱的脸呢，只是看着你这样的表情，我就好像能感受到一种特别的感情……呼呼，心情大好。”
　　“露、露娜大人，请不要这么坏心眼……”
　　“才不要，我要更坏心眼地对玛格莉塔小姐做这样那样的事，要让你露出更多种多样的表情……好了，你不是一直想看我跳舞吗？”
　　在少女尖尖的耳朵上留下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小小齿印。露娜放开了玛格莉塔的身体，这个时候一位护士也走进盥洗室，奇怪地看着这对少女。
　　露娜转过身，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但是在那摇摆生姿的脚步中，那一句随着轻咬刻印在少女脑海中的话，让玛格莉塔不得不在自己的嘴唇上留下一排齿痕，来对抗被煽动起的情欲。
　　——片刻也不要让你的眼睛，离开我。
　　等到护士进入隔间，圣银那压低得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才悄然响起：
　　“有些被规训、压抑太久的人在解放后会变成不得了的肉食性角色，看起来，露娜公主殿下就是这样呢。”
　　“是、是呢……从露娜大人身上感受到的那种感觉，比玛丽姐还要……呜……感、感觉出了奇怪的汗……”
　　“玛格莉塔小姐。”
　　“什、什么。”
　　“如果您真的被露娜公主殿下发掘出了新的癖好，并且打算按照她说的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履行公主殿下让您履行的新职责，我建议您放弃内衣裤比较好……”
　　“……”
　　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这个提案，玛格莉塔才发现露娜停下脚步，在医院的走廊上，用那双娇艳的双眼略带不满地看向这边，于是少女连忙把这个我呢提暂时抛在脑后追上她的脚步，回到病房后，将准备好的唱片放入病房一角的乙太留声机。
　　“玛格莉塔小姐。”
　　这个时候，猩红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看起来你比你的公主殿下还要放松。”
　　“诶？有吗？”
　　“是哦。”
　　血族的王女凑到少女尖尖的耳朵旁，在开口前，她忽然发现了什么，于是语气变成了带有确信的玩味：
　　“你就这么相信她会成功吗？我都还有些担心呢，毕竟这段时间她完全没有练习过不是吗？”
　　“没关系的，露娜大人这一次，一定不会失败的。”
　　轻声地说着，玛格莉塔凝视着站在病房里，等待着象征舞步起始的旋律的露娜——
　　“因为露娜大人已经明白了啊，黑天鹅的准则。”
　　——为了把公主殿下的舞蹈，深深地映入眼中。
　　……………………………………………………………………………………………………………………
　　“……原来如此，总感觉，想通了一些。”
　　“露娜大人？”
　　昨夜，在结束了一场大胆至极的不该出现在公主和圣卫之间的荒诞“游戏”后，在无人的街道中央，身体又酸又软，但却被一种异样的幸福感充满的玛格莉塔从失去意识的恍惚中醒来时，看到的是露娜若有所思的表情。
　　她枕在公主殿下柔软的双腿上，公主殿下的手梳过她湿漉漉的金发，温柔地笑着。
　　……完全看不出来刚刚那兴致高昂，仿佛施虐欲化身的模样。
　　“啊，你醒了啊，抱歉，中途因为玛格莉塔小姐实在是太可爱，稍微有些暴走了。没有哪里难受吧？”
　　“没有哦，露娜大人，不如说……被露娜大人欺负的地方现在还有些，嗯……”
　　“……露出这么可爱的表情，我又会忍不住的哦。”
　　脸颊被手指轻轻地戳着，听出露娜话里的揶揄，玛格莉塔脸红了。
　　“露娜大人说想通了一些，是怎么回事呢？”
　　她眼神游离地转移了话题，听到她这样问，露娜则用一种轻快的语气开口说到：
　　“啊啊，玛丽那家伙，至少这件事没有骗人呢，和玛格莉塔小姐一起做过这样的事后，有一些话，就突然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一些话？”
　　“嗯，而且很不可思议的，我完全能够理解并认同这些话。”
　　露娜用手指拂过自己可爱的圣卫小姐的嘴唇，那些自然而然从心底浮现的话语，被她用轻柔的语气说出：
　　“「黑天鹅并不是彻底的邪恶象征。它代表的是欲望、挣扎、不懦弱和不掩饰、不压抑一切渴求。黑天鹅唯一的准则，是承认、接受欲望的准则、并为之不惜一切地去实现。」——我不知道这些话是从哪里，是谁告诉我的，但是，玛格莉塔小姐——现在，我一定能跳好黑天鹅的舞。”
　　“嗯……露娜大人，你一定可以的。”
　　对公主这近乎自傲的宣言，玛格莉塔没有任何怀疑。
　　“……直接去维纳斯荣冠歌剧院吧。我会立刻写信寄过去，通过邮政信道，比你们的马车快。”
　　“非常感谢。”
　　“但即使有我的推荐，你也不是一定能得到那些眼高于顶的家伙的赏识的，你明白吧，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
　　“……我明白。”
　　“明白的话就快去。那些有名的舞者也会顾虑排练时间太短磨合不好演砸了对自己的负面影响。去得越早，越有机会。”
　　——从医院的病房。
　　“欧雅莉小姐的推荐？可是……”
　　“难道说，你们已经决定好候补的人员了吗？”
　　“不、那倒是没有，但是，这次荣冠的舞台是非常重要的演出，对一个没有名气的舞者来说……”
　　“所以才需要一位不担心因为排练时间不够而担心演砸，毁了自己的名声的舞者，不是吗？”
　　“……”
　　“而且，最后决定我能不能站上舞台的人也不是你，而是负责甄选舞者的人。带我去见他们。”
　　“是、是的！”
　　——到维纳斯荣冠歌剧院的舞台。
　　那时的夜幕之下，舒展着黑色羽翼，带着前所未有轻松和妖艳表情的公主在那个时候给少女所留下的或许永远也不会模糊的烙印，也烙入了病床上舞者的双眼，烙入了圣铎拉贡皇家芭蕾舞团的评审员眼中。
　　——心境的变化。
　　——为这支舞投入的心血。
　　——从一流模特那里雪莱的表现力。
　　——最重要的是，强烈的意志。
　　音乐终止。
　　起舞的黑色天鹅收拢羽翼，在维纳斯荣冠歌剧院的舞台上，用她饱含强烈意志的双眼凝视着观众席上的评委们。
　　有不少人，玛格莉塔都在之前的选拔中见过。
　　“……令人惊叹，令人惊叹。一个学生居然有这种水准的诠释。”
　　“莫非你之前并没有参加过我们的选拔？如果不是那样，我们不可能错过你才对。”
　　而曾经宣判露娜落选的他们，如今却震撼于那仿佛能把人的眼球从眼眶中夺走的舞步。
　　——然而。
　　“可是……会不会不太合适？虽然黑天鹅的演绎完美无缺，可是，这位女士所诠释的白天鹅，有点太……坚强了。”
　　玛格莉塔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问题。


　　
　　0w0
　　

    





第1041节 EP.165 挣扎「上」

　　“太……坚强？”
　　舞台上，露娜听到从评委席边缘的那位先生说出来的话，也愣住了。
　　“你所演绎的黑天鹅无可挑剔，用那样稚嫩的身体体现出的性感、妖娆、诱惑力与危险，令人着迷，无论是王子还是观众都一定会被深深吸引，但是——”
　　这位中年的男性取下自己的单片眼镜，用细布擦拭着。
　　“白天鹅的演绎出现了偏差。在这部舞剧里，白天鹅应该是柔弱的，是被动的，所以她才会在王子被黑天鹅诱惑后回到天鹅湖畔、悲痛欲绝地自杀。但你的白天鹅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会当场闯进王宫，把背叛你的王子连同黑天鹅一起狠揍一顿。但当然，我们不可能这么安排故事。”
　　说着，这个男人好像渐渐找到了合适的形容词：
　　“反抗心，对，你的白天鹅有太强的反抗心了，不够顺服，不够柔弱，真可惜，作为黑天鹅你简直完美，可是白天鹅……尽管有着非常合适的外貌，但内在实在是不够适合。你能表现得软弱一些？无力一些吗？”
　　露娜咬着自己的嘴唇，轻轻地摇了摇头。
　　真是一个天大的玩笑。
　　曾经被评价为完美的白天鹅，只是黑天鹅的表现力有所欠缺。但现在却变成了完美的黑天鹅，演绎的白天鹅变得太坚强、有反抗心，不够软弱——
　　真是滑稽。
　　四面八方的尖笑刺耳地在只有她一人的舞台上响彻，就好像命运无情的嘲弄。
　　“……我可能做不到。”
　　她怎么可能再变回原本的自己。
　　她怎么可能再背叛挚友的劝解、背叛圣卫小姐的奉献，变回那个对无可为你的命运逆来顺受的自己！
　　“……不行吗，真是遗憾。”
　　“虽然我觉得女性要体现柔弱是有天生的优势的……不行是因为做不到，还是不想做呢？”
　　另一位评委也开口了。
　　“……”
　　露娜摇了摇头。
　　有些事，一旦改变，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当然，露娜也知道，优秀的舞者就和优秀的演员一样，是不能只会表现一种风格的，可是作为舞者和演员她还很不成熟，做不到这样自如的变换，而且发生改变的心境，短时间里也让她连伪装都做不好。
　　……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吗？
　　这样的念头浮现的一瞬间，露娜忽然感觉身体所有的温度都失去了。
　　彻骨的冰寒，伴随着皲裂的可怖痛楚，露娜死死地咬住了嘴唇。
　　要这样结束了吗？
　　在命运的嗤笑声中，那闪现的希望之光仿佛正被无穷的黑暗所吞食殆尽。
　　怎么可能——就这样结束啊！
　　「黑天鹅并不是彻底的邪恶象征。它代表的是欲望、挣扎、不懦弱和不掩饰、不压抑一切渴求。黑天鹅唯一的准则，是承认渴求、接受欲望、并不惜一切地去实现。」
　　知晓了黑天鹅准则的自己，接受了黑天鹅准则的自己——会挣扎下去，不惜一切地，挣扎——！！
　　“……把剧本……”
　　不行，声音太虚弱了，必须再有力一些，必须让正在讨论的裁判们听到才行。
　　“既然这样，就改一个白天鹅可以坚强的反抗的剧本……”
　　还要更大声一点。虽然这是无理的请求，但并不是没有百分之一的可能让他们接受。
　　再更加大声——！！
　　“那样的话，就换一个新的故事吧！”
　　然而在这个时候，响彻舞台的声音从观众席上传了过来。不可能听不到这话的评委们哑然地回过头，看到从观众席上站起来的金发的女孩用双手撑着前排座椅的靠背，大声地喊着。
　　“为什么白天鹅就一定要柔弱，顺从？为什么——为什么白天鹅就不能自己决定自己要做的事而必须等王子来拯救？我们为什么不能有一个故事，让白色的天鹅主动染黑自己的羽毛，让它依靠自己的力量拜托魔王的魔爪？至于在那之后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还是悲剧的结局都可以不是吗？！”
　　玛格莉塔死死地抓着椅背，盯着评委们。
　　“为什么一定要拘泥于童话里的固有属性，而不能对此做出一些创新呢？！”
　　“别开玩笑了，那样还算是《天鹅湖》吗？！”
　　做出回答的是负责把少女们带到这里的那位舞团的成员。
　　“圣铎拉贡皇家芭蕾舞团是大陆最好的芭蕾舞团，有着悠久的传统，不是什么三流舞团！《天鹅湖》就是我们所塑造的经典，怎么可能随便做出这样胡乱、没有丝毫艺术张力的改编！这简直是在亵渎这部伟大的作品！”
　　这个男人，现在简直可以称之为怒不可遏了，他瞪视着玛格莉塔，但是从一旁的评委席上，却传来了一个冷冷的声音。
　　“勃洛列夫维奇，闭嘴。”
　　男人喉咙里的话一下子就卡住了，他僵硬地转过头，呆呆地看着备受崇敬的舞团的老人们。
　　“这位小姐，请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想到这样的故事？”
　　喝止了男人后，评委席上的老人看着玛格莉塔，追问着。
　　“……那是……因为露……殿下。”
　　看到舞台上公主的痛苦表情，凭一时冲动就把脑海里忽然闪过的念头全部喊出来的玛格莉塔，看着那双红色的眼睛。
　　深吸一口气，玛格莉塔大声地说着：
　　“露……殿下其实参加过你们的选拔，但是，却因为只有白天鹅跳得好，而黑天鹅的表现力欠佳而被淘汰了，自那之后，我看着殿下痛苦、迷茫，最后超越这一切，变成你们口中‘完美’的黑天鹅！”
　　“这不是很棒吗？！只要有坚强的意志，白色的天鹅也能染黑自己的羽毛，为了梦想付出一切代价，这难道不比王子拯救公主的童话故事更深刻更有力吗？既然本来就是一个人分饰黑白天鹅，那么这也的故事又为什么不可以！”
　　“简直是胡编乱造……”
　　男人咬着牙，狠狠地说着。但是评委席上的人们，却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喝止男人的老人，才若有所思地开口。
　　“勃洛列夫维奇，你知道为什么这次我们要远赴帕列斯，并且对舞者进行海选吗？”
　　“那是为了向大陆展现我们高超的艺术水准……”
　　“不，勃洛列夫维奇，这是次要目的，而不是主要的。”
　　另一个中年的男人开口了。
　　“说起来一直没有向你们说吧，其实，我们这次远赴异国演出，最主要的目的，是创新。”


　　
　　梦想的实现，运气，实力，缺一不可，当然，还有特别的人的帮助0w0
　　

    





第1042节 EP.166 挣扎「下」

　　“……创新？”
　　显然，由于没有想到会在有着悠久历史，代表着芭蕾最正统和传统的一群人的口中听到这样一个词，男人的表情僵住了。
　　“为、为什么？我们是历史最悠久，水准最高的芭蕾舞团！甚至可以说我们就是芭蕾舞最优秀的象征，为什么我们需要……创新？”
　　“有什么奇怪的呢？实际上，现在被誉为经典的《天鹅湖》，在很久以前我们舞团第一次演出时，就是一创新之作。在这部舞中被视为传统和正统的很多编排和设计，在当年都是新奇的东西，那么我们要创新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吧。”
　　老人说着，看向玛格莉塔。
　　“时代已经变了，比起被其他人完成创新，让我们变得过时，还不如我们自己进行创新。但圣铎拉贡帝国的舞蹈界已经固化了，在「芭蕾舞的圣地」这一荣冠下，是一片为了托起这荣冠而凝固的冰面，在那里创新更大的可能性是被扼杀，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来着遥远异国，来这芭蕾的诞生地的原因。”
　　“怎、怎么可能，经典之所以是经典，就是因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过时……”
　　“经典的舞剧不会过时，但是只会跳经典舞剧的舞团会。无法再推出经典舞剧的人会。”
　　另一个男人开口了。
　　“我们在这里进行选拔，是想吸收一些新的血液，不过这位小姐的话让我们忽然意识到了，如果框架还是那个经典的框架，就算有新血注入，也只会被同化而已，就像工厂里零件的模具，只要模具不发生变化，再炽热的铁水灌进去，也不过是冷却成一样的东西。”
　　这些话语中透露的是……赞同。
　　玛格莉塔惊喜地看着这些开始讨论的，皇家芭蕾舞团的高层们——应该是高层吧？
　　他们居然……居然对她灵光一闪想到的提议感兴趣！
　　“运气不错呢，玛格莉塔小姐，如果在这里当评委不是专业人士，你这番话肯定会让他们勃然大怒。但专业人士就可以看得出这虽然朴素，但源于现实的故事的力量。”
　　在旁边，猩红颇感有趣地看着这一幕。
　　“不过也不要太自信了哦，玛格莉塔小姐所说的故事虽然很有意思，但毕竟欠缺打磨，而且，这些人也不可能真的就为了他们说的那个创新不顾一切……”
　　就像猩红说的那样，没过多久，评委们谈论的焦点就从这个故事可不可行变成了如果出演这样的舞剧能不能有好的效果，观众的接受度，改编的时间还有最重要的对舞团的影响……
　　而越是这样讨论，玛格莉塔就越是抿紧嘴唇，而在舞台上，露娜也紧握这拳头，飞快地在脑海中思考着一切能够让失态往好的方向发展的——
　　“——这不是很有趣么。”
　　然后她的思考被一个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声音打断了。
　　舞台的后方，一个男人朝这里走了过来。
　　“我说大叔啊，在帝国的时候说环境对创新不友好，进行创新会成为有心人中伤的武器，身为传统代言人的舞团提出创新比起好影响更多的是坏影响。现在好不容易离开了帝国，有了‘合作者的强烈要求’这样完美的借口，却又纠结着如果创新的效果不够好对舞团的影响，给帝国抹黑……”
　　一步、两步。
　　在从舞台后方走出来的男人的面部离开阴影被灯光照亮时，他对着少女们微微眨了眨眼睛，让玛格莉塔捂住了嘴，让露娜脸上的错愕瞬间消失。
　　他慢步走到露娜的身边，弯下腰，看着下方的评委席。
　　“那么这和在帝国时又有什么区别呢？该不会你们期望的创新是一次失败也没有直接获得成功，毫无争议地被所有人接受的那种吧？不会吧，不会吧——我真不愿意相信共事多年的同僚里居然有这样的空想家啊——”
　　“好了，你小子就别挖苦我们了。”
　　男人的嘲弄让每一个人都苦笑了起来。
　　“不确定因素太多了，我们不能做这样的赌博……”
　　“创新本身就是一场赌博，老伯格列夫。而且，话说得好听，其实你们最担心的还是玩意演砸了，造成了不好的影响，这个锅要谁来背吧。
　　“咳、咳！你可不要乱说……”
　　评委们立刻咳嗽起来了。
　　看起来，他们确实是在芭蕾舞团里有决策权的高层，而且这位先生的话足够一针见血。
　　当然，露娜是早就意识到问题的症结在这里，然而可惜的是，即使她明白问题在哪里，也没有能力去解决，祖国虽然富裕但又小又没名气的公主，甚至不一定开的出能够让他们心动的价码，而且由于根本不是舞团的成员，她也不可能说演砸了一切责任她来承担——她也承担不起大陆第一芭蕾舞团的名声的损失。
　　啊啊，讨厌、讨厌、讨厌。
　　命运无法自主的感觉……真是讨厌！
　　“那么，我有一个提议。就按照那位小姐说的去准备压轴的舞剧怎么样？名字就叫《新·天鹅湖》，在这短短的几天里完成编排、练习和彩排，然后，由我和这位女士在荣冠的舞台上出演。如果演砸了，我会承担一般的责任，离开舞团。怎么样？当然，就算你们说不我也不会答应，毕竟，都让我知道了这么有趣的故事，我怎么可能再回去跳那已经跳腻了的‘经典’呢？”
　　“你……好吧，这倒确实是你的风格。但另一半的责任谁来负？”
　　“那当然是那位袭击欧雅莉小姐的歹徒小姐了，如果不是她，我们自然不需要‘以绝大的魄力’与‘承担本不该有的风险的觉悟’，‘无可奈何地改变预定的节目’，最后酿成了谁也不希望看到的结果，不是吗？”
　　“你觉得那些等着我们犯错误的人会信这种理由吗？”
　　“无论他们信不信。”
　　男人摊了摊手，笑得非常愉快。
　　“这就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呀。”
　　“……”
　　“……”
　　“……”
　　“……”
　　评委们对视了一眼，低声地议论着，而玛格莉塔注意到那个对舞团的传统非常在意的男人在听完他的话后，也显得异常的安静。
　　而露娜在看到因为玛格莉塔在男人的身后而看不到的那张脸后，迅速理解了他安静的缘故。
　　“……那就让我们这把老骨头，陪你们赌一把吧。”
　　这一次，很快，老人们便得出了结论，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高尚的表情，和刚刚的一对比，简直令人感到滑稽。
　　“我也没有意见。”
　　“很好，既然勃洛列夫维奇也同意，时间紧急，就让我们马上开始吧，舞剧故事的设计，舞蹈的编排，道具、服装、其他舞者的人选——要做的事要多少有多少，没时间浪费了，所以，这位小姐，恐怕要让你和我们一起住在这个剧院里了。”
　　“……没有问题，我唯一的要求只有……对我的身份进行保密。”
　　“小事一桩。”
　　“很好，那么……”
　　“等一下等一下，大叔，就算时间再怎么紧急，让我与这位女士做一个自我介绍的时间总是有的吧。”
　　说完，轻浮的男人转过身，托起露娜的手，在她的指尖上轻轻一吻。那张露娜横了他都很熟悉的脸上，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
　　“初次见面，美丽的小姐，我的名字是科德瓦列夫斯基，这个舞团的首席舞者。”
　　“……我的名字则是秘密，有必要的话，可以叫我「月亮」……现在不是三流的舞者了？”
　　后半句，露娜的声音压得很低。
　　“怎么会，我可是超一流、绝无仅有的舞者。所以，「月亮」小姐，绝无仅有的舞者想和你共舞一曲……”
　　抬起眼来，曾经在萨德侯爵的花园里那双兴趣缺缺的眼睛，正燃烧着炽烈的火。
　　“愿意赏脸吗？正好也可以作为配合的练习。”
　　看着这样的浪荡子，露娜的嘴角微微勾起，但马上，她把自己的手从首席舞者的手指间抽出，微笑地，看着观众席上的少女。
　　“不、在此时此地，请容我拒绝。”
　　“现在我更想和我重要的护卫小姐，跳一支让她的腰都直不起来的，最棒的舞——”


　　
　　奖励时间（？
　　番外只能在有空有存稿的时候写，而存稿一直在死线徘徊.jpg
　　下一本书开书前我必准备10W存稿（倒
　　

    





第1043节 EP.167 两封信

　　即使有着高层一致的拍板和首席舞者全力的支持，在距离演出只剩最后几天的情况下更换最后最重要的《天鹅湖》的消息还是在剧院里引起了一片哗然。
　　剧本、编舞、音乐、舞台布景——上演一出舞剧要做的工作十分之多，要在这短短几天里全部弄好想想也知道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从剧院的一个房间走出来时，腿还有些软的玛格莉塔在走廊上看到的却不是“肯定来不及了随便弄弄吧”这样消极的人们，在他们的脸上，有着像是在说“虽然只有三天但我们肯定能搞定”的自信。
　　也不知道舞团的高层用了什么方法提振了士气，还是说，这是大陆最好的芭蕾舞团的自信呢？不过那也和玛格莉塔毫无关系了。
　　她从没真正地写过一个故事，也不可能懂得怎么创作一出舞剧，在给出基本的故事发展方向后，她在这里能做的就只有她的本职工作，也就是露娜的护卫。
　　“玛格莉塔小姐要和我一起这几天在舞团这里住吗？”
　　“因为麦利……嗯……科德……瓦列……基先生不是也说了吗？这几天舞团恐怕要超负荷工作，可没有时间能够浪费在往返行程上啊。”
　　盯着脸上还飘着红晕，没能把那个拗口的名字说顺的圣卫小姐，心情大好的公主殿下忽然笑了起来。
　　“就是说，比起欧琳丝，你更想要陪在我的身边是吗？我可爱的玛格莉塔小姐？”
　　“……诶？”
　　“忘了吗？明天就是欧琳丝参加的那个文学集市的时间哦，她托萨德小姐的关系才弄到了第一天的摊位，我倒是早就告诉过欧琳丝我对那个活动没兴趣，但你不去真的好吗？”
　　“……啊。”
　　想起来了。
　　玛格莉塔一下子露出了非常恐怖的表情，她怎么把这件事忘了！
　　“可、可是，露娜大人的安全……欧、欧琳丝姐姐也没有和我说一定要去……”
　　“啊啦，比起姐姐那边，更重视我的安危吗？虽然我是很高兴啦……但要是欧琳丝闹别扭了，我可不会帮你说情哦——”
　　“呜哇——怎、怎么办……”
　　看着抱着自己的脑袋露出混乱表情的玛格莉塔，露娜嘴角的笑意显得更加愉快了。
　　“——算了，也不捉弄你了，玛格莉塔小姐就安心地去那边赴约吧，我这边的话……猩红小姐，能暂时拜托你充当我的护卫吗？”
　　不过，王国的公主殿下也没有让玛格莉塔苦恼太久，她摆了摆手，转而看向血族的王女。这个时候玛格莉塔也反应了过来，用希冀的目光看着猩红。
　　“对、对了，如果是猩红小姐的话，是可以信任的！而且能力也毋庸置疑！”
　　“嗯……如果报酬是用玛格莉塔小姐的鲜血……”
　　“成交！”
　　既能避免姐姐闹别扭，又能确保公主殿下的安全，还只需要付出一些血液，这样划算的交易，玛格莉塔当然是一口答应下来，然后松了口气。
　　“「月亮」小姐，首席舞者找你。”
　　这个时候，舞团的一个成员跑了过来，告知露娜首席舞者——也就是那个曾经断言不想和露娜共舞，也不知道这一次是不是告诉了她们真名的花花公子——希望和她进行共舞的配合。
　　虽然新的舞剧正在紧锣密鼓地编创，但等到那时再进行配合的练习就来不及了，所以很多工作都要同步进行，并且没有留下多少修改的余地。
　　“我知道了。玛格莉塔小姐，你现在要回去吗？还是说，再来多看我跳的舞呢？虽然是和轻浮的男人一起跳的。”
　　“——要看！只要是露娜大人的舞，我都喜欢！”
　　更加准确地说，无论是绘画还是舞蹈，自己的圣卫小姐着迷的，其实是自己没有放梦想的身姿。
　　在昨晚对玛格莉塔有了更深了解的露娜没有说什么。虽然她并不喜欢其他人把梦想投射到自己的身上，但是也没有办法阻止别人看着自己然后自顾自地感动。而且，既然玛格莉塔喜欢看……
　　“那就一起来吧。”
　　“可、可以吗！明明之前都一直不愿意让我看露娜大人跳舞的……”
　　“啊，是的，因为我是你的公主和上司，你见过哪个上司会想要在下属面前露出自己失败的丑态吗？但现在……”
　　“现在？”
　　“在你的面前，我可以不用那么完美。怎么样？要来吗？”
　　毕竟，更加不堪的姿态，也已经被看过了。
　　而玛格莉塔的回答，毫无疑问——
　　“要看！露娜大人越来越靠近梦想的身姿，我想看！”
　　也只会有一个。
　　……………………………………………………………………………………………………………………
　　直到黄昏时分回到枫丹馆，玛格莉塔还在和瑟莱忒谈论着今天特别允许自己观看舞蹈练习的公主殿下的舞。
　　“露娜大人跳的舞，好像能把人的灵魂都吸走呢。”
　　“明明只是用身体做出特定的动作，但是，就连没有人类身体的我，似乎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美。”
　　“呜呜，尤其是想到这是露娜大人实现自己梦想的预演，就感到无比地感动。”
　　停止在床上滚来滚去的玛格莉塔吧嗒吧嗒地踢着小脚，蓝色的眼睛里光芒闪烁。
　　“可是这样好吗？玛格莉塔小姐，对于您来说，最希望的还是能够和露娜公主殿下一起实现她的梦想吧，但是在舞台上，会站在她身边的却不是您。”
　　“要是是我的话，舞剧就不该叫《新天鹅湖》而是《两小天鹅》啦。没关系的，虽然确实是有些遗憾，不过，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啦，只要露娜大人的梦想可以完美地实现，就算在她身侧的人不是我也可以，而且，露娜大人之后还是要做公主的哦，帮助露娜大人有能实现她的梦想，又不怠慢肩膀上的责任，我能做的可多了。”
　　侧躺在床上，用脸颊蹭着自己最好的搭档的少女，语气忽然放轻了。
　　“这样一来，在露娜大人成为优秀的女王的时候，我也一定能够释怀了吧……”
　　“……虽然露娜公主殿下没有特别制止您的这个想法，但是，露娜公主殿下的自我十分强烈，如果有一天，玛格莉塔小姐投射的梦想如果和她的想法产生了冲突……”
　　圣银轻轻地颤动着。它知道这是自己的持有者在想办法治愈自己受到的伤，但同时它也必须提醒玛格莉塔，这样的做法，很容易在两人的关系之中埋下不稳定的炸弹。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没关系的，我是不会把我的想法强加给露娜大人的，要说为什么的话，我自己最明白被强加期望的痛苦了……说起来，欧琳丝还没回来呢，都快要到晚饭时间了。”
　　对圣银露出一个让它放心的笑容，玛格莉塔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有些疑惑，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了，但是欧琳丝还没有回来，按照昨天她自己说的，今晚应该是会回来的才对。
　　难道说，是出了什么事吗？
　　想了想，玛格莉塔闭上眼睛，试图和安排在自己姐姐身边的小影鸦取得联系。在相距超过数千米之后，这些黑色的小鸟就无法与她共享感官了。但即使这样，玛格莉塔依然和这些小影鸦们有着神秘的链接，可以和它们进行沟通。
　　但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谁？”
　　“玛格莉塔大小姐，有您的信。”
　　“信？”
　　是贝莉。
　　小小的贴身女仆拿着两个信封走了进来，递给了玛格莉塔。信封上的封蜡，则分别有着提莉哥黛拉家族和萨德家族的纹章，揭示了寄信者的身份。
　　暂时停下与自己“女儿”的心灵链接，玛格莉塔首先拆开了萨德纹章的信封。
　　在信纸上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今晚我不回去了。明天的康米科文学集市，我的摊位在南场，7号位。记得告诉法琳，记得做出你的选择。」
　　署名是欧琳丝。
　　“……为什么要特地寄信过来……我的选择又是什么？”
　　歪了歪头，满心疑惑的玛格莉塔拆开了另一封信。
　　「明天的明天的康米科文学集市，我的摊位在北场，15号位，玛格莉塔小姐，请做出你的选择。」
　　署名是玛丽安。
　　“……”
　　看着面前的这两封信，玛格莉塔抓了抓脑袋，有些茫然地看向圣银的铳刃，似乎是想从这位可靠的同伴那里得到欧琳丝和玛丽安寄来的这两封信的含义。
　　而圣银只是倒映着自己的持有者和等待着她更进一步指示的小女仆，沉默着，一言不发。
　　………………………………………………………………………………………………………………………………
　　当晚，萨德宅邸，在为自己突然提出借宿这件事向最近为了她们的衣服憔悴得好像衰老了十岁的侯爵致歉后，欧琳丝来到了客房。
　　书桌上放着一本书，这是明天将会摆在文学集市上售卖的，自己的作品。以欧琳丝的品味来看，书的用纸有些廉价，装饰太朴素了，深蓝的封面也是纸质，并不比内页贵两个便士，用银色的线条印刷了一片花园与花园中的少女，书名和作者的笔名在花园的上方，除此之外就别无装饰。
　　简而言之，稍微用心设计过的平装本。
　　不过欧琳丝也明白，在文学集市这样的地方售卖的书本，就是这样的。平装，廉价，而且还要基于售出的预期对数量有一定程度的把控——毕竟如果卖不出去，就只能自己再拉回去。
　　虽然欧琳丝没有过这样的经验，但老实说，她一点也不想有。
　　所以明天的售卖的数量也比较保守，只印了100本。
　　相对的，在帕列斯的某种文学圈子颇有名气的萨德小姐在印刷厂，直接为她的作品在第一天的售卖印了一千本，然后她还会参加第二天，第二天的更是印了两千本……
　　“……”
　　摇了摇头，欧琳丝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再去想明天自己的作品能不能卖得好，说到底，这并不是她参加康米科文学集市的最主要的目的，最重要的是——自己和玛丽安约好了的，那个决斗。
　　属于少女之间的，决斗。
　　其他人并不知道的是，欧琳丝和玛丽安其实有在私底下写信交流，毕竟，不管欧琳丝对这位帕列斯少女怎么警惕都无法否认她其实并不讨人厌。而通过信件，欧琳丝也告诉了玛丽安，自己和玛丽姐也都喜欢玛格莉塔，和她是同一舞台上的敌手。
　　之后，在前天，知道了各自在文学集市里摊位的位置后，欧琳丝忽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让我们在文学集市里来个比试吧。各自告诉玛格莉塔自己摊位的位置，让她来决定去哪一边。」
　　写有这样内容的信，在寄出去后欧琳丝就后悔了，因为这个比试完全不公平，作为家人的自己有着毫无疑问的优势，如果到时候在信上再写上诸如“在那一天重新审视我们的关系”之类的话，玛格莉塔绝对不可能去玛丽安那边。
　　但就在她完成撤回前言的信件并寄出去之前，玛丽安的回函，通过气动邮政管道送到了她的手中。
　　「没有问题。」
　　信上只写了这样一句话。
　　玛丽安答应了。
　　答应了这明显对她不利的条件，而欧琳丝——
　　她把那封撤回前言的信撕得粉碎。
　　自己实在是一个糟糕顶透的女人，懦弱、卑鄙。她也不打算真的为了让自己勇敢起来，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卑鄙而放弃这些优势。但因为这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一种良心不安的感觉，欧琳丝反而开始产生糟糕的想法，无法控制自己糟糕的想法。
　　如果……只是如果，如果自己做到这种份上，玛格莉塔还是丢下了自己，去找了玛丽安……
　　就算只是“如果”，也令人窒息。
　　“欧琳丝小姐，你在吗？？”
　　笃、笃。
　　这时，门外传来了萨德小姐的声音。
　　“啊！我、我在！有什么事吗？萨德小姐……”
　　“明天我们可要早起去集会现场忙碌哦，所以，如果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的话，就早点休息吧。”
　　“好、好的……”
　　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向萨德小姐表示自己会尽早休息后，欧琳丝拍了拍自己的脸。
　　现在想什么都没有用了，信已经寄出，接下来……
　　一切就看明天了。


　　
　　经典二选一（？
　　

    





第1044节 EP.168 少女们的决斗……不成立

　　翌日，欧琳丝起了个大早，和萨德小姐一起乘上马车，抵达了帕列斯的一条十字形的街巷。
　　这里就叫十字路，是帕列斯众多十字路中的一条。而文学集市名字的由来则是为了纪念这一活动最初的召集者。
　　欧琳丝本来还以为异国的文学集市和她熟知的会有什么不同，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忙碌的摊主把自己要贩售的作品搬运到摊位上，多的成箱，少的则只有几摞。集市外是赶早的游客，甚至很多人都是从昨晚开始就在附近的广场露天而眠，现在正迫不及待地想要入场。
　　然后就是位置接近的摊主之间的寒暄问候，向有名创作者到招呼。由于欧琳丝并不会在帕列斯久待，也就无意加入这边的圈子，只是看着萨德小姐游刃有余地和各种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创作者打招呼，和一些出版社的编辑交谈——是的，出版社也会有专人参加这样的文学集市，发掘新人，这一点也和欧琳丝知道的没什么区别
　　到了早上7点，伴随着烟火——这座城市的人真是很喜欢烟火——和钟声，文学集市和艺术节这一天的其他活动，一并拉开了帷幕。
　　早已等候多时的顾客们一拥而入，很快便在一些有名的摊位前排起了令人咋舌的长队。萨德小姐摊位前的队伍尤其夸张。相对的，其他没什么名气的摊位——比如第一次参与的欧琳丝，摊位前就完全无人问津。
　　“好厉害啊，萨德小姐……”
　　“萨德小姐每年都会参加文学集市，而且一直都是印刷册数最多的几位之一呢，而且而且最厉害的是！每次都能卖光！甚至有很多人是专门为了她的作品来的！”
　　“真是羡慕啊——”
　　听着周围摊主的对话，欧琳丝没有参与进去，但这个时候，一位穿着男侍服，不知道是哪家的男仆走了过来。他手里已经提着一个纸袋，四下扫视着摆在摊位前，写有作品简介的立牌。
　　文学集市的第一位召集者为这里定下的规矩是不允许有除展示写有简介和宣传语的立牌之外的任何宣传行为，这当然也包括出声拉客，因此，没有人出声招呼他。但是，刚刚还在议论的摊主们已经变得鸦雀无声，紧张地看着他。
　　集市刚刚开始时可以说是有名摊位的绝对统治期，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在这个时期能卖出自己的第一本会带来好运」这样的传言被很多人认同。
　　所以在这位先生和其他几位看不出什么目的性的客人走过来后，所有人都紧张起来了——除了欧琳丝。
　　第一次参与帕列斯的文学集市的少女，压根不知道这类似于传言一样的东西，所以她只是看了眼那几位客人便低下头，看着自己带来的用来消磨时间的书本，一边有些焦心地想着自己的笨妹妹什么时候会来。
　　这反而让她在这一堆摊位里变得显眼起来。也让那位男仆不得不注意到了在这一大堆期盼的目光之中，唯一一个似乎对他毫无兴趣的少女。
　　「多去关注那些摊主没什么功利心的摊位，作品的质量先不论，越是这种摊主，说不定就能写出更独特的作品来。」
　　「这是你最擅长的事，对吗？可不要让我失望哦。」
　　想起自己家现在应该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不对，优雅休憩的大小姐对自己买到萨德女士的新作之后的购买要求，男仆脚步一顿，走向了欧琳丝。
　　在贵族家当了老爷的贴身男仆好几年，又当大小姐的贴身男仆，他被磨练得最优秀的能力，就是判断一个人有无强烈的功利心。
　　来到欧琳丝的摊前，他审视了一下书本的封面和立牌的简介，然后以不失所服务的贵族家的体面地露出笑容，向少女说着：
　　“请给我一本。”
　　“诶？啊，好、好的，十便士……谢谢惠顾。”
　　“可以找零吗？”
　　“没问题。”
　　欧琳丝一愣，她今天的第一本书，就这样售卖出去了。
　　接着就像是这位男仆引发的连锁反应，本来都么有注意到这边的另外几个客人也走来过来——文学集市首批客人之间有着一种微妙的群体认同，这种认同具体体现为，视和自己一样赶早的人为同一水平的同伴，在第二批客人入场之前，这些人会更多地去同为首批客人的人购买过的摊位前查看，购买。
　　“请给我来一本。”
　　“哦，感觉会是很细腻的故事，我要一本。”
　　“……？”
　　而欧琳丝当然也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接连卖出三本之后，欧琳丝忽然感觉到周围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变了。
　　“一、一口气三本……”
　　“咕，好羡慕啊。”
　　“啊、啊哈哈……”
　　笨蛋玛格莉塔！赶快来啊！！
　　…………………………………………………………………………………………………………………………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了，黎明时还显得温柔的阳光，开始在上午展现出那不近人情的火辣。在那之后，欧琳丝又陆陆续续地卖出去了几本自己的作品，这固然令人开心，但当时间越过8时——也就是露娜起床的时间之后，欧琳丝的紧张就被提升到了极限。
　　她开始以一分钟为间隔频繁地朝十字街南部的入口张望，试图从越来越多的客人中找到那灿烂的金发和湛蓝的双眼，还有自己的贴身女仆。可一次次的失望让她整个人都焦躁起来，不安的预感愈来愈强烈，最后——
　　“欧琳丝大小姐，抱歉，我来晚了。”
　　当贴身女仆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传来时，欧琳丝猛地回过头，看着从与自己刚刚注视的入口相反方向走来的法琳，脑海之中就好像落下了一道雷霆一样，变得一片空白。
　　法琳肯定是和玛格莉塔一起来的——那边是北边——说明她们是从北场入口进入的——玛格莉塔没有一起——
　　客观事实和主观推论混合在一起，得出最后的结论欧琳丝只觉得鼻子里忽然涌上了一股酸意。
　　——她去了，玛丽安那边。
　　——不是这个懦弱而卑鄙的自己，而是那个勇敢的少女那边——
　　“欧琳丝大小姐，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难道是这些天太累了……”
　　看着自己的主人忽然脸色苍白，法琳吓了一跳。欧琳丝连忙摆了摆手，怀抱着最后的希望开口。
　　“玛格莉塔没有和你一起来吗？”
　　“不，欧琳丝小姐，我是和玛格莉塔大小姐一起来的。从另一边的入口进入不过路上遇到了玛格莉塔小姐的友人，所以玛格莉塔小姐先去了那边，还让我告诉您，过一会就会过来，想要三个人一起逛文学集市。”
　　——啪。
　　贴身女仆的第一句话，让欧琳丝最后的一缕希望，也在自己内心的深处破碎了。就好像去年的冬前月，她知道玛格莉塔成为现在的玛格莉塔的时候一样。酸楚猛地涌向了双眼，蓝色的眼眸布满水雾，但就在那悲苦的雾气即将凝结成泪水之前，欧琳丝尖尖的耳朵听到了法琳说的后面的话。
　　……嗯？
　　……她说什么？
　　“……她过一会会过来？”
　　“是、是的。”
　　……嗯嗯嗯？
　　“还说想三个人一起逛？”
　　“玛格莉塔小姐的确是这么说的……”
　　“……”
　　欧琳丝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贴身女仆，这一瞬间，少女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她和玛丽安都认真对待的这次决斗，好像、好像……
　　从一开始，就不成立。


　　
　　0w0
　　

    





第1045节 EP.169 三人约会？

　　十字街的正中央，是露天的小广场，在康米科爵士的雕塑下,这个广场上有咖啡馆和小餐厅，作为主办方运营的设施，招待着整天在这里营业的摊主、消磨时间的客人、还有评论家们。
　　是的，评论家们。文学集市也是这些文学评论家的盛会，他们会集中在十字街，购买自己感兴趣的作品，并且在阅读完毕后立刻创作评论，并张贴在专门设立的公示板上。
　　因为文学集市上贩售的作品普遍是中短篇，即使是长篇也是系列里的单册，所以这是可能的。
　　而后来的许多客人都会先来这里看评论，然后决定自己要购买什么。
　　好的评论会受人追捧获得奖励，坏的、剧透、有明显主观偏向及恶意评价的则会被撤下，每篇评论必须署真名并许诺对自己的言论负责，虽然仔细探究就会发现这一机制下无法完全杜绝金钱交易和偏向性评论，但无可否认的是，许多读者需要评论家来为他们进行筛选，创作者需要得到自己作品的反馈，而评论家也需要打响自己的名气。
　　综合的好的话，这会让每一方都受益。
　　不过现在，坐在离公示板有一段距离，用阳伞遮阴的圆桌旁，看着服务员为自己倒上冰茶的欧琳丝看着坐在对面的玛丽安，两人的表情都很尴尬，两人的目光都很无奈。
　　“所以，玛丽安小姐，你有什么感觉？看到那个笨蛋，然后又听到她说会来我这边，还要三个人一起逛文学集市。”
　　“一开始简直要飞到天堂中去，但之后，就重重地摔了下来，摔得头昏眼花，最后又觉得，这果然是玛格莉塔小姐……的感觉吧。欧琳丝小姐呢？”
　　“和你正好相反哦。知道玛格莉塔去你那边后我简直心跳都停了，差点难看地哭出来，结果马上又知道她很快会过来，然后又知道要三个人一起……那一瞬间，我真的想抓住那个笨蛋好好教育她不能玩弄少女的恋心，但仔细想了想……”
　　欧琳丝说着，叹了口气。
　　“我怀疑她根本不知道那两封信的含义，或者干脆是会错了意……玛丽安小姐，你没有写吗？我有重要的话和你说之类的。”
　　“这样看起来，欧琳丝小姐也没有写哦。如果写了的话，玛格莉塔小姐不可能先到我这里来的才对。”
　　把摊位交给自己的是从打理的两位少女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接下去怎么办，一起友好地逛文学集市吗？事先说好，我可是打算今天对玛格莉塔，那个……告白的。”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哦，欧琳丝小姐。”
　　“你打算在什么时候？”
　　“今天的文学集市结束后。”
　　“哦？真巧呢，我也这么打算。你打算在什么地方？”
　　“就在这里，欧琳丝小姐呢？”
　　“……河岸。”
　　没有想到玛丽安这么坦然地回答的欧琳丝，只好自己也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那么——”
　　玛丽安露出了一个无畏的笑容。
　　“我们还可以为此决一胜负呢。”
　　“……确实呢。这一次，一定要让那个笨蛋弄清楚。”
　　在短暂的对话之中，两位少女达成了共识，而这个时候，从公示板那边，玛格莉塔一脸遗憾地回到了桌旁。
　　“欧琳丝姐姐，玛丽安小姐，我回来了。真可惜，还没有看到你们的书的评论。”
　　“怎么会那么快啊，说不定根本还没有评论家看上我们的作品呢。”
　　“是、是啊，玛格莉塔小姐这才开幕没有多久呢。就算看过了，写评论也需要时间。”
　　“唔……接下去要做些什么呢？”
　　玛格莉塔趴在桌面上，侧着脸看着自己的姐姐和玛丽安。
　　“一般，文学集市的话，就是四处去找自己感兴趣的书呢，然后，因为会有很多人，无论喜欢什么样的作品基本都找得到同好，因此很容易结识新的朋友。”
　　“诶——读书会吗？”
　　“是喔，玛格莉塔小姐想看什么样的作品呢？在这里，无论什么样的都找得到哦。”
　　“那样的话！在公告栏前找欧琳丝姐姐和玛丽安小姐的书的评论时，我倒是听到有人在讨论一本书的剧情呢，听起来感觉还蛮有趣的。”
　　看了看欧琳丝和玛丽安都没有说她们想看的书，玛格莉塔歪了歪脑袋，想到了刚刚听一群应该是放假的保安或者士兵提起的书。
　　“是什么样的书呢？”
　　“好像是一本间谍题材的书，他们有很详细地讨论书里情节的合理性和可行性，比如收买敌国研究基地备受压迫的成员，借助内鬼的力量混入研究所。以秒为单位执行缜密的盗窃计划，带走研究资料的方法，还有通过触发研究所的消防机制造成骚乱后脱身，甚至连撤离的预案都有好几个，而且听起来……”
　　玛格莉塔以专业的角度听来就感觉，写这个故事的作者一定有过实际的间谍行动经验，小说中描述的研究所的安保情报相当真实，而那些行动也颇具可行性，现在玛丽安问起自己想看什么样的书，玛格莉塔就立刻想到了这个。
　　“不过，不知道具体的名字呢。”
　　“那么就过去问问看吧？在文学集市里这种事很常见的啦。”
　　“可以吗？那，我们走吧。”
　　等少女们回到那里，那群放假的保安——也有可能是士兵却已经结账离开了。由于今天算是休假，玛格莉塔也没让自己的女儿们进行大范围的见识和盯梢，结果，就是没能再找到那些士兵了。
　　“没办法，这样，就只能自己慢慢找了。玛格莉塔，你之前在公示板上看到过有这个内容的书吗？间谍题材的书，会在哪个区呢……”
　　“啊，是在北场哦。侦探、间谍之类的题材，都集中在北场的，跟我来吧。”
　　于是，文学集市的第一天，两位少女的对决被暂时搁置之后，一场有些特别的三人约会，就这样在十字街中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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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6节 EP.170 两份心意

　　这场三人约会从上午持续到黄昏，具体的过程可以简单地描述为，到最后玛格莉塔也没找到她感兴趣的那一本书，但是在找书的过程中，三人各自找到了不少感觉很有趣的，想读的作品，在购买之后她们离开了十字街，在附近的一个咖啡馆里办起了三人的读书会。
　　幽静的环境，品质颇高的咖啡，对有趣的小说的讨论，让少女们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间，
　　直到昏黄的光芒从窗外照入，不知不觉，一天的时间都过去了。文学集市没有夜场，第一天的活动眼看就要结束了。
　　“啊，时间也差不多了呢，我去一下盥洗室，然后回会场吧。”
　　喝了不少饮料的玛格莉塔有些害羞地起身，放下具体看完的第四本短篇小说，想咖啡馆的盥洗室走去。
　　留在桌边的玛丽安和欧琳丝对视一眼，各自拿起了纸和笔。等到玛格莉塔回到桌边，看到的就只有压在咖啡杯下的费用，还有写有不同字迹的纸张。
　　「到圣塞琳娜河边来，我有重要的话要对你说。」
　　「请到十字街的公示板这边来，我有些话，想要告诉玛格莉塔小姐。」
　　“……又来？”
　　少女疑惑不解地看着放在自己姐姐和玛丽安之前坐着的位置上的纸条，闭上了眼睛，通过黑色的小影鸦，看到两人已经离开了咖啡馆，正往两个不同的方向走去。
　　“欧琳丝姐姐和玛丽安小姐，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为自己也结了账，玛格莉塔拿着纸条离开咖啡馆，站在街道上，有些茫然。
　　“到底是有什么事要各自分开，特地到别的地方说呢？这样既没有效率，也不安全呀。”
　　“……玛格莉塔小姐，我觉得您有点特工小说入脑了。但想要知道这种事，也只能去问她们了吧。”
　　自己的持有者今天买的书里没有一本是恋爱小说——而资料库里并不包括人类意义不明行为全解析瑟莱忒也只能给出这样的建议。
　　“说额也是呢。不过，现在玛丽安小姐和欧琳丝姐姐都还没有到目的地，我如果直接追过去，会不会有些不太好……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不太好。”
　　“那么，就等一等吧？”
　　“嗯。”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又转身走进了咖啡厅，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自言自语”，而在咖啡厅里又消磨了一些时间之后，少女回到正被逐渐从昏黄转为玫瑰般嫣红的夕光照耀的街道，穿过提着文学集市的纸袋，买到心仪书本的行人，沿着就在街区边缘的河堤，朝小小影鸦飞舞着，欧琳丝走过的方向走去。
　　三、四百米之后，少女用自己的眼睛看到了姐姐的身影，她的长裙在河风中飞扬，金色的发丝今天被扎起，所以没有如同金色的绸缎般飞舞、闪烁，让站在河滩边的她的身影与玛格莉塔记忆里那个熟悉的景象产生了一些偏差。
　　……嗯？
　　记忆里熟悉的景象是……什么景象？
　　玛格莉塔忽然有些恍惚，眼前的一幕和记忆中的另一幕似乎产生了微妙的重叠，但又有着很大的不同，她不由得停下脚步，想要仔细想想，记忆中浮现的那一幕到底是什么，但是想了好一会也没有头绪，只好摇了摇头，把这件事暂时放到一边，走下了河堤，走向了站在那里的少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的回忆，看着风中纤瘦的欧琳丝的身影，玛格莉塔忽然产生了这样一个想法——
　　欧琳丝长高了啊。
　　虽然说现在作为“妹妹”，这样的感叹实在是有些古怪……
　　“……”
　　这个时候，欧琳丝转过了头。看到玛格莉塔的身影，她的表情一怔，连忙又把被夕阳染红的脸颊转了过去，看着圣塞琳娜河的波光。
　　轻笑了一声，玛格莉塔准备走过去，但这个时候——
　　“这位小姐，一个人吗？”
　　“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找点乐子啊。”
　　河滩上，两个穿着花哨的男人忽然跑到了欧琳丝的身边。
　　“……”
　　“……”
　　虽然河滩上本来就有不少这样的人，被节日的空气冲昏头，四处搭讪的轻浮男，但是……这算是什么恋爱小说的烂俗桥段哦。
　　欧琳丝河两个男人拉开了一些距离，用警惕的视线看着她们。
　　“我在等人。”
　　“也就是说现在没人陪咯，那不是正好嘛。”
　　男人跟着靠近了一步，那或许是自以为英俊的脸露出一个做作的表情。
　　“可以请你们不要骚扰我的姐姐吗？”
　　在他们进一步做出出格的事情之前，玛格莉塔介入到了他们和欧琳丝之间，看到这个小小的身影，两个男人一愣，然后忽然背过身，小声地开始议论了起来：
　　“喂、这位带着好小的小妹妹哦，怎么办。”
　　“有什么关系，一起约啊。”
　　“……”
　　“你那是什么眼神？给我等一下，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给这个小妹妹买点好吃的讨好……”
　　“打扰一下，虽然你们好像觉得自己的声音很小，但是这边听得一清二楚哦。”
　　“……”
　　“……”
　　因为玛格莉塔的话，两个男人扭过了头，虽然一瞬间露出了尴尬的神情，但是很快他们的脸上，尴尬就被一种决绝所取代。
　　“艺术节都到最后一周了，但我们的搭讪还没成功过。”
　　“这样下去会被狠狠地看不起的，所以只要有机会——”
　　啊，这样吗。
　　玛格莉塔有些同情地看着这两个男人。
　　都说女性喜欢搞小圈子，搞孤立、排斥，但其实男性也没好到哪里去，尤其是在吸引女性方面。尽管男性团体内部不一定会被怎么区别对待，可一旦被扣上“不行”的帽子，被看不起，那再想摘掉可就难咯。
　　“看来话是说不通了。”
　　她完全理解这两个男人的纠缠不休。
　　所以决定让他们很“体面”地离开。
　　“哦，小妹妹，想要当姐姐的护花使者吗？真是好厉害——呃啊！！！咿！咕啊啊啊啊啊！！”
　　一个简单易用的关节技，让男人跪在沙滩上发出来惨叫，这个时候欧琳丝也冲另一个呆滞住的男人举起了自己的左手，让一块画有十二芒星的星水晶在他面前晃了晃，一下子，这个男人的眼神就呆滞了。
　　“欧琳丝姐姐，你还带着这个啊。”
　　“当然，这可是我所知最有效的自我保护手段了。”
　　在一位小小的乙太骑士和神秘学催眠的面前，两个搭讪男当然是毫无还手之力。在被欧琳丝下达了跪坐在河岸上面对夕阳忏悔自己无礼的行为直到太阳落山的暗示后，呆然地跪在河滩上面对夕阳，看起来就像是什么话剧的终幕。
　　而姐妹两人沿着河滩往上游又走了一段距离，两人握着彼此的手，好一会儿一言不发。
　　“欧琳丝也变得能够自己保护自己了呢。”
　　虽然这样娴静的漫步也不错，但玛格莉塔果然很在意自己的姐姐想告诉自己什么，于是她主动开口，提起话题。
　　“……你果然还记得啊。”
　　但欧琳丝却转过脸，没有看她，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这话让玛格莉塔愣了一下，然后——
　　“……嗯，我还记得哦。”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之前的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了。
　　同样是文学集市的活动，同样是夕阳下的河畔，同样是一群人来搭讪骚扰。不同的是那时她还不是玛格莉塔，欧琳丝也还年幼；不同的是翡翠海沿岸的黄昏被紫色的乙太潮汐覆盖，不同的是河流的对岸没有帕列斯繁华的城区和升空的烟火；不同的是来搭讪的也不是苦恼于自己把不到妹子会被看不起的轻浮男而是臭屁的当地贵族小鬼；不同的是自己没有像今天一样潇洒地把搭讪者放倒，而是被他们狠锤了一顿。
　　“和那个时候不同，现在我可以保护好欧琳丝了哦。”
　　“……那个时候，你也有好好保护我啊。虽然被打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很逊，尤其是在被打之前，还帅气地和我说会支持我的梦想。”
　　“咕、没、没办法嘛，他们人多……”
　　……那会的自己还只是个每天保持定都锻炼的公子哥，加上对方人多而且完全不顾虑揍人的坏影响，所以吃亏了。
　　当然，那个家族后来也因这件事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噗哧，虽然我想说你比那时候成长了许多，但是，身高反而变得更矮了呢。”
　　“姆……欧琳丝姐姐，就不要戏弄我了啦——”
　　因为回忆起丢人的事，所以鼓起脸颊的玛格莉塔，连耳朵都红了。
　　“……姐姐吗……”
　　——不是妹妹、而是姐姐。
　　欧琳丝停下了脚步，低头看着这个年龄比自己更大，但怎么也看不出来的“姐姐”。
　　“是呢，现在，我是姐姐。我们的关系也已经完全改变了呢。玛格莉塔，说实话，你有没有觉得这样的关系其实……很古怪？”
　　“没有啊，因为欧琳丝姐姐作为女孩子的人生是比我更长嘛，而且……”
　　说着，玛格莉塔忽然扭捏起来了。
　　“而且，每次叫明知道比我更小的欧琳丝为姐姐，总给我一种奇特的……嗯……背德感？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这样的……”
　　“……变态。”
　　“咕！那、那样的话，欧琳丝姐姐不也是！”
　　“变态、变态、变态玛格莉塔，难道每次叫我姐姐的时候心底其实都在暗爽吗，呜哇……为什么玛丽姐也好，玛格莉塔也好，我的家人都这么……”
　　“唔咕！”
　　虽然知道坏笑着的欧琳丝只是在打趣自己，但玛格莉塔还是受到了打击，她尖尖的耳朵也耷拉了下来。看到她这个样子，欧琳丝抿了抿自己的嘴唇，忽然把她抱进了怀中。
　　“当然，我也很变态呢，每次听你这样叫我，每次看到你以妹妹要听姐姐的话为由乖巧地被我亲吻，我的内心也，非常愉快，非常激动……呐，玛格莉塔，就算是变得这样的我，你还会想要，支持我的梦想吗？”
　　“……嗯。当然的啦，欧琳丝姐姐，无论欧琳丝姐姐有什么样的梦想，我都一定会支持的！”
　　被抱在怀里的玛格莉塔蠕动了一下，找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把脸埋进姐姐的胸前，小声地说着。
　　“不过，欧琳丝姐姐现在的梦想，还和之前一样吗？”
　　先说支持，然后再问梦想是怎么样……吗。
　　欧琳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沿着少女柔顺的金发，向下捋着，让怀里的少女发出了像是狗狗被顺毛时的可爱鼻音。
　　就是这个时候。
　　完美的机会！
　　“我现在，又有了一个新的梦想哦，然后，为了实现这个梦想，玛格莉塔……你……你……”
　　但在这一刻，欧琳丝却口吃了。
　　少女深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不成熟和懦弱，卡在喉里的「恋人」，在即将脱口而出时就要变成「姐妹」。因为她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
　　可是……不想输。
　　看着在怀里抬起头，用那水亮的蓝色眼睛看着自己的玛格莉塔，欧琳丝不住地喘息，她不想输，唯独那个玛丽安——她无论如何也不想输给她！
　　不想在她勇敢地告白时自己却胆怯地躲在“家人”这一层关系之后，不想只有她勇敢而显得自己这样卑鄙，不想……再一次无法传达自己的心意。
　　哪怕只是一时的冲动也好，鼓起勇气来啊！
　　连同曾经没能传达到的心意一起，这一次——！！
　　“唔？”
　　俯下身，欧琳丝深深地吻上了玛格莉塔的唇。
　　“和……我……”
　　圣塞琳娜河静静聆听着少女之间的水声。
　　“……恋……人……”
　　夕阳笼罩着睁大了眼睛的少女，和飞快地染红的耳尖。
　　片刻之后，被夕光染红的河滩上，圣银在持有者的裙下，听到了，那个回应勇敢的答案。
　　“……嗯。”
　　………………………………………………………………………………………………………………………
　　十字街的中央，玛丽安站在公示栏前，凝视着张贴于其上的一篇评论。
　　她逐字逐句地看着这篇不长的评论，一遍又一遍，行人从她身边走过也浑然不觉，就好像一个人抽离了这个世界，连周围的喧嚣也变成了寂静。
　　“玛丽安小姐！”
　　直到那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玛丽安转过身来，在看到玛格莉塔嘴唇上的一抹很明显是后来沾上去的口红印后，少女并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用微笑迎接着自己心仪的骑士。
　　“玛格莉塔小姐，我还在担心，你会不会不来了呢。”
　　“怎么会——”
　　走到玛丽安的身边，玛格莉塔很快也注意到了公示栏上的评论，她兴冲冲地凑近去看，看完之后，少女惊喜地回过头，看着文静的玛丽安：
　　“这不是评价很不错嘛。”
　　“虽然就只有这一篇评价就是了，我也去看了看我的摊位，卖得实在不算多么好……”
　　玛丽安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然后又笑了起来。
　　她印的册数只有60本，第一次作为售卖者参加这个文学集市，她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是只要卖出一半就算成功，毕竟在创作者的圈子里，每年都能听说有人自信地印了一百本最后连十本都没卖出去，只能灰溜溜地全部拖回去的案例。
　　但她回到自己的摊位时，家族的仆从却告诉她，小说卖得只剩下十本了。
　　这已经远超了她的预期，并且……
　　“玛格莉塔小姐，我有重要的话，想要和你说。”
　　……给予了她勇气。
　　“嗯，玛丽安小姐，想要和我说的，是什么呢？”
　　“——我喜欢你，玛格莉塔小姐。”
　　在匆忙来往的行人之外，短暂地，只有两个人的空间之中。
　　玛丽安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前，凝望着玛格莉塔。
　　“我喜欢你。”


　　
　　0w0
　　

    





第1047节 EP.171 一个约定

　　——告白。
　　一个人向另一个人吐露心意的言辞。
　　尽管在欧琳丝那里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这样的话语从玛丽安口中吐露的时候，玛格莉塔还是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玛丽安小姐……我、我不知道……”
　　她真的对此毫无感知。
　　“嗯，我明白。但是，我还是想要告诉你，我真的——非常喜欢你，玛格莉塔小姐，从你把我从人贩子的手中救出来的时候开始。在那之后，玛格莉塔小姐也给予了我对抗噩梦的勇气，在歌剧院时，还有在水上的游轮上时……我知道，说不定对玛格莉塔小姐来说，我的话让你感到困扰了吧。”
　　“不，并不会……”
　　这还是玛格莉塔第一次被告白——被姐妹之外的人。她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应付。看到他这个样子，玛丽安也笑了起来。
　　“不用那么紧张也没有关系，玛格莉塔小姐，我知道的，我也并不是希望玛格莉塔小姐现在就给我回应，但是……”
　　玛丽安连忙解释着。
　　她很清楚，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让她很明白一些事了。
　　自己和这位小小的骑士虽然同样存在于这片名为法兰索丝的大地之上，但却又各自过着难有交集的不同人生，在命运的牵引下偶然产生的联系，也将随着各自道路的迈进错开彼此。
　　如果没有人做出改变，就只会这样而已。
　　所以……
　　“玛格莉塔小姐，可以和我做一个约定吗？”
　　“约定？”
　　“嗯，约定。现在，请不要告诉我你的回答。玛格莉塔小姐，我知道，等到露娜小姐的留学结束，你就会回到自己的故乡，不会，也不可能留在这座城市……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我也，不会说请留下来这样的话。”
　　玛丽安把目光从玛格莉塔的脸上移开，重新望向公示板上对自己作品的评论，这里的评论是可以带走的。她也肯定会带走。
　　“但是，我会去见玛格莉塔小姐，我会好好创作，写出很棒的小说，变成能够在大陆上办巡游签售会的作者，等到那个时候，我会去玛格莉塔小姐的故乡，我会去找你，在这期间我也会与玛格莉塔小姐你通信，所以，等到那个时候——请再给我，一个机会。”
　　“玛丽安小姐……”
　　“可以吗？”
　　“……嗯。”
　　——无法拒绝。
　　玛格莉塔想着。
　　看着那眼眸中坚强的光，她也说不出拒绝的话语，在这一瞬间，玛丽安的身姿，甚至仿若与露娜的身影重合起来。
　　稍微有些差异，但本质是相同的。
　　那种本人明知不太可能成功，却毅然决然地追寻着什么的，令人着迷，令人想要声援和帮助的身影。
　　“这不是很厉害吗。玛丽安小姐真的要这么做的话，我也一定会等你的。”
　　“……谢谢你，玛格莉塔小姐。文学集市还有一些善后工作要做呢，我也该回去了，那么——”
　　轻盈地提起裙摆，在玛格莉塔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玛丽安快步地走近，低下头。
　　——啾。
　　轻轻地在玛格莉塔的嘴唇上，留下了另一种口红的色彩。
　　这让眨了眨眼睛的玛格莉塔看起来稍微有些笨笨的，对不起啦。玛丽安后退两步，在心底向好像还没有发现这回事的小骑士道歉。然后在周围发现她刚刚做了什么的人做出什么反应之前走到公示板前，将这唯一一份对于自己作品的评论揭下，最后快步地朝着文学集市的北场跑去。
　　“——玛丽安小姐！”
　　这时，身后传来了呼唤。
　　少女猛地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向朝自己挥手的玛格莉塔。
　　“要加油啊——！！”
　　“——嗯！！”
　　让那双湛蓝的瞳孔之中，印下自己最灿烂的笑容。
　　…………………………………………………………………………………………………………………………
　　在回程的马车上，欧琳丝和法琳坐在玛格莉塔的对面，用微妙的目光看着少女那沾上两种不同色号口红的嘴唇。
　　“……所以，你答应了那个约定？”
　　“诶，嗯……”
　　“……”
　　“……”
　　法琳也一副微妙地想要说些什么的表情，但是碍于仆从的身份，只是低着头，没有加入到两位大小姐之间的对话中去。
　　“……算了，这也在我的预料之中，法琳，把化妆盒给我，我得给这个笨妹妹补一补妆。”
　　“没问题，欧琳丝大小姐。”
　　说着，欧琳丝坐到自己妹妹的身边，在接过贴身女仆递来的化妆盒后，拍了拍自己的腿。
　　她的心情很好，在确定了自己的胜利之后，对于还在努力追逐的竞争者，不知为何就多出来一种宽容心。实际上，在河滩的告白结束后，玛格莉塔去见玛丽安这件事，还是她主动提醒的。
　　这就是胜利者的从容吗？
　　感觉前所未有地畅快。
　　唯一的遗憾就是在「恋人」说出口后，自己有多此一举地加上了一句“就像玛丽姐那样。”但这也无伤大雅，甚至在这句话说出口之后，看到了“欧、欧琳丝姐姐也想和我做那样的事吗？”这样羞红了脸说着，又紧张又有些奇妙的期待的玛格莉塔，她感觉内心有某种东西觉醒了。
　　“躺好。”
　　“是——”
　　现在，看着约定了回去后要读自己作品的玛格莉塔乖巧地躺到自己腿上的模样，欧琳丝忽然想起这段昨天还没有用“姐妹之间特有的方式”给她涂口红……不过，马车里法琳也在，只好暂时忍耐。
　　倒不是说不信任自己的贴身女仆，只是在其他人眼前这么做，果然还是有些害羞的。
　　……这么一想，明明自己那么努力克服羞耻做给露娜看，那个别扭的公主还那副样子，真是让人有些不愉快。
　　“接下来，就只有露娜那个家伙了呢……今晚在红磨坊的走秀，一定要让她……”
　　“啊，欧琳丝姐姐，露娜大人这几天晚上，都不会去练习走秀哦。”
　　“……诶？”
　　“是这样的，昨天啊——”
　　过了一段时间后，正在行驶的马车一个急停。车夫忙不迭地按照马车车厢里尊贵的客人的要求，挥舞长鞭，让马车朝另外的方向驶去。


　　
　　七夕快乐呀0w0
　　

    





第1048节 EP.172 再度被阻挠的梦想

　　等抵达维纳斯荣冠歌剧院，白昼留在天空边缘的事物，已经只剩最后的一抹余光，灯光从这座仿照名画，《美神的诞生》而建造，在很多地方都使用复杂贝壳外形的巴洛克建筑那些敞亮的窗户照出来。
　　一走进这座剧院，玛格莉塔就注意到气氛的变化。
　　“这是，怎么了……”
　　“玛格莉塔，怎么了吗？”
　　“那个，欧琳丝姐姐没有感觉吗？”
　　穿过两侧伫立着人像的剧院走廊，欧琳丝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
　　“我是第一次来这里，有什么不对吗？”
　　“唔……昨天我离开这里的时候，这个剧院和借用这里的舞团的人们，都应该更加有活力和干劲……”
　　玛格莉塔还记得昨天她在这里看到的景象。
　　临时变更最重要的演出节目，无论是故事剧本还是编舞都要从零开始，时间则只有寥寥三天。
　　即使是这样堪称地狱的日程，玛格莉塔所看到的也是年轻人们激动地谈论这次大胆的改动，为了舞剧的成功出谋划策，飞奔着在各个部门之间穿行，搬运着舞台布景需要的器材和道具，对剧本发表自己的见解——
　　那是一幅十足的充满活力的光景。
　　而现在，仅仅过去了一天，这个剧院却像是重病患一般，弥漫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感觉，走廊上甚至看不到什么人影，舞台空空荡荡，竖起耳朵，似乎也只能听到一些沉重的叹息。
　　……到底发生什么了？
　　带着疑惑，玛格莉塔领着欧琳丝和法琳朝剧院的深处走去。露娜这几天要和舞团一起住在剧院里，而她当然记得自己公主的住处，本来想一路上找个人问问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一路上都没见到人，最后，在露娜所住的，本来是给打牌演员的休息室的门前，少女们才见到了猩红和两位穿警察制服的人。
　　“猩红小姐。”
　　“哦、玛格莉塔小姐，欧琳丝小姐，今天的文学集市过得怎么样，欧琳丝小姐的作品有大卖吗？”
　　“只剩下了二十来本，算是很不错的成绩吧，不过这件事就放到一边——这里发生什么了？”
　　虽然欧琳丝来这里主要的目的审问露娜昨晚和玛格莉塔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到两个警察——尤其是这两个警察还满脸茫然，一副不太对劲的样子——欧琳丝还是露出了严肃的表情问着。
　　玛格莉塔则从他们的身上嗅到了淡淡的血的气味，结合两个警察的表情——他们被猩红催眠了。
　　“嗯……一个怎么说呢……那位公主殿下的运气真是不好啊。”
　　注意到法琳的存在，猩红叹了口气，看向身后那扇门。
　　“今天下午这两位警察忽然带来了市政厅的行政命令，艺术节所有大型活动被叫停，原因是有极端危险组织混入了帕列斯，并做出了犯罪宣言，在把他们全部缉拿之前，所有活动都被推迟，并且禁止进出帕列斯。目前来看，还不知道要推迟到什么时候，最坏的情况，甚至艺术节也有可能会终止。至少这两位警察先生是这么说的，舞团的先生们已经去市政厅和王宫了，还没回来，也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什么？”
　　这甚至可以说是荒唐的事态，让玛格莉塔一时失语了。
　　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追问着：
　　“那露娜大人……”
　　“如果荣冠的舞台可能会终止，那当然也没有需要表演的节目了。”
　　血族的王女摊了摊手。
　　“那位公主殿下受了很大的打击，现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至于其他人……昨晚，大部分人都通宵了，那些先生在离开前让他们先休息，所以一路过来，你们大概没有看到什么人吧。。”
　　“……”
　　“……”
　　会受打击，也是当然的了。
　　经历了这么多波折，付出了改变自我的代价，距离梦想眼看只有一步之遥，却发生了这种事，怎么可能不受打击呢。
　　“……我要见露娜大人。”
　　“要是被骂了，也稍微体谅一下吧，那位的情绪现在十分不稳定。”
　　“嗯。欧琳丝姐姐……”
　　“我也一起。”
　　没有犹豫，欧琳丝也伸手放在了房门的把手上转了转，但是没有拧开。露娜吧房门锁上了。
　　和玛格莉塔对视一眼，欧琳丝转身支开了法琳，玛格莉塔趁机抽出圣银的铳刃。一切机械锁在瑟莱忒面前都等若无物，等到瑟莱忒收回延伸出去的身体，房间的门就在少女们的面前打开了。
　　门后是没有灯的房间，弥漫着浓郁的酒味。在玛格莉塔摸索着打开墙壁说乙太灯的开关，房间整个亮起来的一瞬间，一只银质的酒杯就被摔了过来。
　　玛格莉塔反射性地抬手，把酒杯抓在了手中，这时她才看到酒杯丢过来的方向放着一张躺椅，露娜穿着舞裙躺在躺椅上，在一旁已经有了三个空的酒瓶，浓郁的酒气缠绕在她的身上。
　　“露娜大人……”
　　“啊，玛格莉塔，你回来了啊，欧琳丝也一起吗？可惜……”
　　躺椅上的公主撑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然后在躺椅上做出了一个芭蕾舞中常见的高抬腿的动作。
　　“可惜，我没有舞跳给你们看了。呵……”
　　她笑着，而那笑声很快又低沉地变得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简直就像是告诉我，不要想着违抗自己的宿命去追寻什么梦想一样，呵、呵呵……”
　　“冷、冷静一点，露娜大人，舞团的先生们已经去交涉了，只要抓到那些极端分子，艺术节的活动还是可以……”
　　“交涉？噢，我可爱的玛格莉塔小姐，没用的，这次事件根本不是什么极端危险分子发表了犯罪宣言，这只是一层拙劣的伪装。这层伪装下，必然是某件让瓦卢瓦王国不惜终止标志性的艺术节也要全力去处理的事态，而且，很有可能短时间里处理不了。”
　　“露、露娜大人，为什么这么肯定……哇！”
　　“听——好——了——”
　　捏着靠近的圣卫小姐的耳朵，把她拉到躺椅上，露娜声音里醉酒的迷乱被一种冷彻所取代了。
　　“笨蛋玛格莉塔，就让我慢慢告诉你，为什么我这么肯定吧。”
　　“噫、露娜大人、耳、耳朵……咿呀！”
　　伸出舌头舔弄着自己圣卫的耳朵，露娜开始了她的讲述。


　　
　　露娜：心态爆炸，开始涩姐妹减压（bushi
　　

    





第1049节 EP.173 血族的情报网

　　“露、露娜，你在干什么——哇！”
　　“别打岔。我正要开始说呢！”
　　想要制止露娜行为的欧琳丝也被王国的公主一把拉到了躺椅上，被用手抓住了胸前的柔软。
　　醉意与失落，最重要的是自己的梦想接连遭到打击，心情刻度恐怕跌破极限的露娜毫不在意自己正做着可以称之为侵犯的事，直到两位埃兰迪尔人的少女在自己的怀里红着脸喘息，她才幽幽地开口。
　　“首先，这是猩红小姐通过她的蝙蝠得到的情报，由远及近，这附近的好几条街道上，都根本没人议论什么犯罪宣言，什么危险组织。我相信，你们在来的路上也没有听到类似的传言，对吧？”
　　“这……确实……”
　　“如果真的有极端组织发布了犯罪宣言，以艺术节这个环境，消息可能会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吗？”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即使今天玛格莉塔并没有高强度对周遭进行监视，如果行人在讨论极端组织，恐怖袭击，那她的孩子们也不可能注意不到。但从十字街到这座歌剧院几乎跨越了三分之一个帕列斯城，而这一路上她都完全没有察觉到类似的传言。
　　如果真的是极端分子公开发布犯罪宣言，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
　　“你现在在想，可能是那些极端分子并未公开宣布，而是将犯罪预告寄往了警局，是吗？”
　　“是、是的，露娜大人——噫！”
　　“如果是那样的话，一般市民确实不一定会知道这种可能引发骚乱的情报，但是，还是不对。因为任何王国的警方都必须要考虑这样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这个犯罪预告是假的呢？”
　　露娜接着说道。
　　公主殿下的左手钻入了玛格莉塔的裙摆，右手则在欧琳丝的锁骨下面画着圈，就好像少女柔软的肌肤能够给予现在的她些许慰藉，或者说，她在用这样的方式寻求着安慰。
　　意识到这一点的姐妹俩，也只好忍耐下这有些过头的亲密接触，欧琳丝更是在心底暗暗决定一定要找机会报复回去。
　　只有猩红微笑着看着这三人暧昧的一幕，眯起的黑色双瞳就像在说“多谢款待”。而露娜完全不顾还有人在看，手上动作没有停下的同时，她又把脸埋在欧琳丝的后脖颈上深呼吸着。
　　“艺术节是帕列斯标志性的节日，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瓦卢瓦王国的脸面，因为一封犯罪预告就急匆匆地叫停，各种损失先不谈，在国际上也会沦为笑柄。但如果是真的，那么问题就更大了。所以接到犯罪预告后，正常人肯定是用各种方法去验证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并且增加警力，提高治安等级，但绝不会立刻叫停正在进行的各种活动，甚至封锁城市，因为一旦是假的，损失就太大了。”
　　她说出的每一个词，呼出的每一缕呼吸都像是羽毛在肌肤上拂过，让欧琳丝身体微颤。
　　“可是他们有这样行动吗？不，没有，街道上看不到警员人手的增加，连这个歌剧院，他们也只是派了两个小警员过来通报叫停，完全不提加强安保之类的事。就算帕列斯的警察系统再饭桶，只要那些官员还想保住自己的权力和地位，他们就不可能不做些什么。”
　　“而一旦做些什么，即使在艺术节上也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但事实上，他们似乎什么也没有做。”
　　猩红接过了露娜的话。
　　“我的蝙蝠们已经飞到二十公里之外的地方了，但哪里都看不到一个正常运作的警察系统应对犯罪宣言——虽然我们还不知道具体宣言了什么——的行为。光从这一点看，就好像他们认定这犯罪宣言是假的一样，可是，叫停活动却又都是真的。”
　　“从这些情报来判断，除非他们已经完全没有应对这种事态的能力，举手投降了。又或是正在秘密进行行动——而正好，玛格莉塔小姐，你能够为我所做出的这个猜测，印上确信的印章。”
　　“诶？”
　　“去联络你那位执行官小姐。就算警察系统全是一群弱智，你所属的那个系统绝对不会对这种事无动于衷。王国与机构的互助同盟就包括在发生紧急事态时，机构入场帮忙解决。如果真的只是一群极端人士要引发恐怖袭击，已经多次证明过能力的你一定是她们求之不得的援助，而如果她们表示不需要玛格莉塔小姐的支援……”
　　露娜抱着罗曼罗兰家的两姐妹，躺在躺椅上。
　　“为什么对付一个做出犯罪宣言的极端团体要将一位优秀的外援排除在外？因为他们太弱了不用麻烦玛格莉塔小姐？怎么可能，事关艺术节和恐怖袭击，能够提高安全保障的人越多越好，尤其玛格莉塔小姐又不要他们的报酬。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依然被婉拒……”
　　——那就说明这件事恐怕涉及瓦卢瓦王国的国家安全或者机密，不适合让外人参与了。
　　大约半个小时后——玛格莉塔记得，康妮·李告诉过她，她的信件会优先送到自己的手里，所以这个时间是差不多的——去取回执行官回信的玛格莉塔回到了房间，从信筒中拿出信纸。
　　「这次事件我们可以轻松地解决，请不要担心，好好地享受艺术节吧。」
　　上面只有这一句话。
　　看得出来，那位执行官在写这句话的时候也很敷衍——她似乎不知道艺术节的大型活动都被叫停了。
　　虽然在来时的马车上还一些小型的自发的活动还在继续，不过到现在，根据小影鸦和猩红的蝙蝠传来的消息，本应在夜幕下也热闹非凡的帕列斯，已经连这样的活动都少了许多。
　　但帕列斯的夜晚并未彻底沉寂，自发举行活动的人还是有很多，事实上，没有足够正当的理由，要进行宵禁也不太现实.而露娜也说，瓦卢瓦王国肯定是不希望让很多人直到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才会用那样蹩脚的理由作掩饰。
　　“可是，为什么露娜大人觉得这件事不会很快解决呢？”
　　“做最坏的预想罢了。”
　　躺在躺椅上，王国的公主颓废地用手背遮着自己的脸。
　　“……到头来还是，不该改变的么……”
　　对于这位公主殿下来说，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也未免太残酷了。
　　就好像是在说着，这就是僭越你应有的命运的惩罚一样，令人既愤怒，又无力。
　　——命运。
　　而玛格莉塔就连安慰的话语也说不出口。
　　这不是她的命运。
　　而就算想破头，她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助这位公主，帮助她对抗这无理的命运——这是在异国他乡，由于很可能牵涉到瓦卢瓦王国的国家机密，身为异国人的她们参与进去反而可能进一步引起外交的问题。
　　更重要的是，就算不顾这些想要去帮忙，她们也什么情报都没有，莫比乌斯机构那边显然不会提供任何线索，那两个警察也什么都不知道。在官方的遮掩事态的虚假帷幕之下，她们甚至完全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
　　没有信息和情报，就连想做些什么，都……
　　这个时候，猩红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到死气沉沉的少女们，血族的王女挥舞着手上的纸条，微笑了一下。
　　“我有一个好消息，相信你们会感兴趣的。”
　　“……什么？”
　　“是关于这次事件的，我拜托帕列斯的几位同族关注了一下，本来没抱什么期望的，结果……”
　　血族的王女感慨地看着露娜。
　　“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哦。”
　　“……是什么？”
　　露娜抬起头，看向了她。
　　“很凑巧的是，我一位同族的虐玩女又隶是今天遭到袭击的王国设施的研究人员，在今天的事件里侥幸被救出来后吓坏了，找到她求安慰和宠爱，结果我那位同族就从他的身体和意识里挖出了有趣的情报。”
　　“……什么奴隶？”
　　欧琳丝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看着自然地说出了糟糕字眼的猩红。
　　“虐玩，哦，我那位同族被评价为‘天生的女王大人’，不知为何，有很多男人都争相当她的狗……嗯，对你们来说可能太刺激了。”
　　“……我对你同族的私生活没有任何兴趣，她得到了什么样的情报？”
　　“别急嘛，让我慢慢说……”
　　和那位血族有相当悖德的关系的男人，是瓦卢瓦王国一个保密等级很高的科研计划的参与者。
　　虽然说保密等级很高，但他也只是研究所里最底层的普通研究人员，薪水丰厚但因为很倒霉地有个麻烦上司，因此每天的压力都十分巨大。同时因为职位不高——这个项目也还没到参与的所有人都不得见光的程度——因此还算是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就是为了抒发这些压力而和那位血族缔结了下流的主仆关系。
　　今天，这个男人正在今天才被那个事逼上司临时向更上面打报告启用的一个新实验室中调试着仪器，忍受着主任的喋喋不休，一边尝试解决一个项目上的问题，突然有人喊失火了。本来他们也还没在意，因为研究所有着完善的灭火体系，可几分钟后，浓烟从房门缝中涌入，他和实验室的其他人才反应过来逃跑。
　　可一逃出去，他们就撞上了一队穿着研究所制服，但行迹诡异的人，说他们诡异，是因为在滚滚浓烟中，他们毫不慌张，就好像这种他们意料之内一样。但从实验室夺门而出的人们进入他们的视线后，他们愣了一下，低下了头想要避免被看到相貌，然后——
　　那个事逼上司又喊了一声我从没见过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哎呀，真是没有办法。”
　　“这种意外也在意料之中吧，没办法了，得采取C预案。”
　　再然后，这人和他的同事们就被全部打翻在地，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救了出来——那些人倒是没下杀手。
　　“在做完笔录，审讯，还包括神秘学的审问后，这人被放回了家中，被吓坏的他直接找到了我的那个同族哭诉，于是刚刚我通过我们的情报网一问，就知道了这回事。”
　　“……只有这些的话还是毫无意义，猩红小姐。”
　　“别急嘛——重头戏在后面，我那个同族对这件事还蛮感兴趣，于是用血族的秘法通过那个人的血进入到了那个场景中去。这个秘术的原理简单来说就是，即使意识不记得一些经历过的事，身体也会留有记忆。所以，她也看到了在男人昏迷过去后，他的仪式中完全没有但身体感知到过的事。”
　　猩红简单地解释了一下，然后微笑着说。
　　“那一队人把被他们打昏的人也一起拖进了电梯，在电梯往下的途中，他们讨论着买通研究所的人混进了是多么顺利，有谈到把消防系统搞坏花了不少时间，更重要的是——他们谈到了预案C到底是什么。按照这个预案，他们会在离开研究所后各自脱离，然后在帕列斯的维罗街乙太与蒸汽教会会合——那里是个大型乙太存储库，他们会在那里等到接应的人抵达从安全的撤离路线离开帕列斯。”
　　话音未落，猩红就笑盈盈地看着露娜猛地站了起来。
　　“要去吗？”
　　她明知故问地说着。
　　“站在所有人的立场上我都不该去，这涉及到一个王国的国家机密，一旦暴露，罗曼王国说不定会扯进糟糕顶透的外交事件中去，但是作为‘我’……”
　　露娜闭上了眼睛，房间里一下安静下来了。
　　房间外，歌剧院里的声音正一声声传过来。从下午到夜晚，已经休息好的舞团成员在剧院里聚集，而高层们还没回来。尽心尽力准备的演出到底是推迟还是取消没了音信，这些在北地的寒风与冰雹中成长的年轻人们的不满也在聚集、发酵。
　　“……我不能让荣冠的舞台失败。而且，只要不被发现，外交风险还是有可能避免的，所以——猩红小姐，玛格莉塔小姐，把你们的力量借给我，我无论如何，也要实现我的梦想！如果这也是代价，我就支付代价！”
　　凝视着露娜的双眼，片刻后，猩红笑了起来。
　　“……看在这句话的份上，这一次我就不要报酬了。让我看看，你会为梦想支付多少的代价吧。”
　　“等、等一下，露娜，冷静一点，这种事——”
　　得到血族王女帮助的承诺，无视了露出不安表情的欧琳丝，露娜把目光移向了自己的圣卫小姐。
　　“非常感谢，玛格莉塔小姐，你呢？就算你说会很危险，我也要做。”
　　“我知道的，就算我反对，也阻止不了露娜大人吧。”
　　“没错。”
　　“那么——请相信我，露娜大人，我们要去的地方并不是维罗街乙太与蒸汽教会。”
　　同样站起身来的玛格莉塔握紧了拳头，她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而是西克街的红山雀旅馆。”
　　“……为什么？”
　　“理由请让我在路上给您解释，但如果您要去抓那些导致演出无法顺利进行的罪魁祸首的话，就请相信我！我一定会……帮助您违逆这不讲理的命运！”
　　这句话，让露娜一怔。
　　她看着表情坚定的玛格莉塔，过了几秒钟，忽然一笑。
　　“曾经战胜过命运的你这么说，我就多少放心一些了，那么，我们出发吧。”
　　“嗯。”
　　“等、等一下，露娜，玛格莉塔，还有猩红小姐，不管怎么说这也太莽撞了！”
　　“欧琳丝姐姐请和法琳回枫丹馆等待吧，我们一定会隐秘地抓住那些犯人回来的。”
　　“不是那个问题！等一下，喂——”
　　将欧琳丝的制止声抛在脑后，下定决心的三人走出了歌剧院的房间。
　　“——关于那个计划，能不能也让我加入呢？”
　　在走廊的另一端，忽然响起了麦利哲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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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0节 EP.174 违逆命运的契机

　　舞团的首席舞者出现在走廊的另一端，看起来就像是刚刚从那边走过来。
　　“你听到了？”
　　“如果有人刚刚从这边经过，应该很难听不到几位的讨论，作为乙太骑士，警惕性太低了哦。玛格莉塔小姐。”
　　“……咕……是从哪里开始听的……”
　　这确实是玛格莉塔疏忽了。
　　顺着激荡的情绪，没有控制音量，也没有关注周围的动静，这实在是无可辩驳的失职，但是，听到的人是麦利哲这点也算是没有酿成大错。
　　“要去的地方并不是维罗街乙太与蒸汽教会——从这里开始，哎呀，本来只是安抚了下舞团的年轻人让他们冷静一下然后过来看看，没想到能听到这么劲爆的情报呢。”
　　这位先生姑且算值得信任的，更何况他还主动要加入。
　　“这很危险哦，麦利哲先生应该不擅长隐秘行动吧，而且对手可是窃取瓦卢瓦王国机密的人哦，很有可能，是乙太骑士的精锐小队。”
　　在没有战争的时候，乙太骑士最主要的职责就是特种作战，像是潜入异国窃取机密情报之类的，今天引发事件的这些人大概率都是乙太骑士，如果说露娜是因为那面镜子，麦利哲玛格莉塔就怎么也想不到和他合作的理由了。
　　……或许他能摸进帝国皇后的寝室算是优秀的潜行经验？
　　“我知道我知道，和玛格莉塔小姐以及猩红小姐比起来，我的战斗力简直就是鸡，但是，我想要抓获那些犯人所需要的也不只是战斗力吧。”
　　麦利哲拍了拍胸膛，自豪地说。
　　“阴险卑鄙的计谋，收集情报，引发骚动吸引注意力，散布谣言……高贵的小姐们并不擅长做这样的事吧？但没关系，我可是很擅长的。”
　　“你为什么要帮助我们？”
　　露娜忍不住开口了。
　　“这件事既麻烦，又危险，你也不像我们一样至少有后盾……”
　　“很简单，我花了大量力气说服舞团来帕列斯演出，可不是为了在这种时候功亏一篑的。”
　　麦利哲撇了撇嘴，盯着露娜的脸。
　　“我对国家机密什么的毫无兴趣，但是只有这次的演出，我绝对要让它成功，在这一点上，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不是吗？”
　　“……好吧，首先，能麻烦你给我们找辆马车吗？由你来驾驶。”
　　以理性而言，完全不觉得他能派上什么用场。
　　但是玛格莉塔的直觉却告诉她，最好是把这个男人带上。
　　她决定顺从自己的直觉，在这违逆命运或者是被称作命运的什么东西的战场上，那是她唯一能够信任的东西。
　　“没问题。”
　　麦利哲嘴角翘起，立刻快步朝歌剧院外走去。凭借着腿长的优势，等到玛格莉塔她们也离开歌剧院后，麦利哲已经坐在一辆不知道从哪弄来的马车上，得意地朝她们笑着。
　　“上车。”
　　“等、等一下！！”
　　这个时候，欧琳丝也已经从她们后面追了上来。
　　“我也，我也要去！”
　　“欧琳丝！”
　　“我一定可以帮上忙的！拜托了，带上我！”
　　少女紧紧地抓着车门，喘息着说：
　　“我不想……不想看着你们去做危险的事而自己只能等着……”
　　“不行！”
　　但回应她的是玛格莉塔前所未有严厉的语气。玛格莉塔盯着自己的姐姐。伸手拿开了她抓着车门的手，压低声音说着。
　　“欧琳丝姐姐来的话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我们还要分心保护你，对手是精锐的乙太骑士，虽然不知道他们背后是哪个国家，但我不能让欧琳丝姐姐参与这样危险的事。”
　　无论如何也不同意——那张小脸上有着这样坚定而不为任何话语所动的表情。
　　“玛格莉塔……我知道了，那么，至少带上这个。”
　　咬了咬牙，欧琳丝拿出了那条星水晶的项链交给自己的妹妹，而这一次，玛格莉塔稍一思索，没有推迟。
　　“我们一定会平安回来的。麦利哲先生，我们走。”
　　“那么各位，坐稳咯。”
　　站在路旁，欧琳丝一直看到马车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在夜色中再也看不到了，才把手放在胸口，感受着那带着微痛的鼓动，擦了擦眼睛，欧琳丝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
　　真奇怪啊，自己，应该是赢了才对吧。
　　明明是赢了，可是为什么呢？
　　在这种时候，却理解了玛丽安那，“好像生活在不同的世界”的感觉——
　　………………………………………………………………………………………………………………
　　西克街。
　　艺术节中，不同的街道因为不同的原因而繁荣，而西克街热闹非凡的原因，则来自只需要走两个街区就能抵达的皮加勒街区，还有在酒鬼里相当有名的酒吧一条街。
　　这条街上所有的店铺都兼具酒吧的机能，当然，作为一家旅馆，红山雀旅馆就更是有充足的空间设置酒吧了，也因此，虽然店里的客人都在讨论城市的禁止出入，讨论艺术节前所未有地被叫停，但是西克街和红山雀旅店并未因此受到什么影响——至少在游客离开前不会受到。
　　所以，尽管讨论很热烈，但旅店里的气氛还算轻松，游客和市民们同仇敌忾地咒骂着作为罪魁祸首的犯罪组织和无能的警察，那些税金蛀虫，让帕列斯历史悠久的传统竟然遭遇了威胁。不时有准备喝第一轮或者第二、三四五轮的客人进进出出。这样的夜晚里，自然也不会有任何人注意到，有黑色的小鸟在旅馆的房间外，透过窗户审视着住宿的每一个人。
　　这家旅馆的每个房间都有窗户，为了通入河上吹来的些许凉风，抵御夏后月夜晚也不曾消退的暑气，所有的房间都没有关窗，连窗帘也没有拉，在这栋看不出任何异常的旅馆的某一个平平无奇的房间里，两个男人的脸被黑色的鸦目所捕捉到。
　　在街边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玛格莉塔睁开了眼睛，兴奋地一挥手。
　　“果然就是他们！那群在今天的文学集市里光明正大地讨论着他们的行动计划的家伙！”
　　她赌对了！
　　在猩红讲述从她的同族那里得到的情报时她就一直感觉这些袭击研究所的人的行动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穿着研究所的衣服，说明他们是混进去的。制造火灾引发骚乱以方便逃离，同时也能破坏研究所的研究成果。还有那些预案——
　　直到她的灵性直觉，告诉了她这个熟悉感的来源。
　　那篇在文学集市的上午，她感兴趣，却没能找到的一群保安或者士兵谈论的“小说”！
　　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在那一刻浮现在了少女的脑海里。
　　——如果那些人并不是休假的保安或者士兵呢？
　　——如果他们谈论的那些内容不是某本小说呢？
　　这个推断实在是荒唐，但是仔细想，却又不是完全不可能。
　　因为在文学市场的环境下讨论这些内容，没有人会当真！就算是玛格莉塔，在一开始听到那些也只是觉得创作者肯定有乙太骑士的就职履历，剧情的安排非常真实，甚至可以说正是因为光明正大地讨论，反而不会有人把他们说的当真！就算听到的人注意到书中的地名都是实际存在的也没关系，为了增加真实感，很多作品都会这么做，这不会有丝毫引人怀疑的地方！
　　虽然到现在玛格莉塔也不清楚为什么他们在公开场合讨论这些的动机，但只从不用担心泄露情报来看，这样的行为没有问题。
　　而让这想法得到证实的是那个血族通过神秘学手段听到的，他们打晕意外遇上的研究所成员，然后因为他们被打晕不可能听到对话而直接谈论所谓C预案具体内容的人。
　　这和玛格莉塔在公示板前听到的“小说里的预案”有所不同。
　　C预案是相同的，内容却不一样。研究所里的乙太骑士说的是乙太与蒸汽教会，而文学集市里那群人说的是这座旅店。这一度让玛格莉塔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但是，当她忽然想到一个可能，在直觉的指引下，变换了视角。
　　从「这些人知道莫比乌斯机构和神秘的存在」的角度去考虑的话——
　　在研究所里说的所谓C预案，是假情报。
　　是为了伪装他们「并不知道有办法还原发生过的事，说过的话」，而故意泄露的假情报，而目的恐怕是——
　　避免莫比乌斯机构通过那「凡有知、必被知」的特性锁定他们，而是使用常规神秘学手段，而他们准备了应对这种手段的方法。
　　所以，在文学集市上玛格莉塔听到的，才应该是真正的计划。
　　这是个十分缜密周全的计划，甚至考虑到了一般人不可能知道的机构的参与，如果、如果不是自己听到了的话，如果不是自己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位乙太骑士的话，如果不是猩红通过血族的情报网，让自己意识到了这点的话。
　　——但当然，这依然有可能是错误的。
　　在来时的马车上，玛格莉塔有向露娜和猩红说明自己这么做的风险。
　　毕竟，没有证据，这一切到目前来说，都还只是玛格莉塔自己的一个推测。再怎么想光明正大地谈论真实计划的细节说到底还是太诡异了，如果是精明的乙太骑士，很有可能在交谈中加入暗语，例如西克街和红山雀旅店其实指代的是其他的地方，但如今影鸦捕捉到的人脸，终于证实了。
　　玛格莉塔偶然听到的计划，是正确的。
　　而执行这些计划的人还不知道这一点，甚至连瓦卢瓦王国方面和机构可能都还不知道。
　　这就是她们的优势，这就是为打破那傲慢地威压而下，要给予仅仅是打算短暂背离自己应有的命运去追寻梦想的露娜以无理惩戒的命运的契机！
　　而这一切激昂的情绪，最终都化作她竭力冷静说出的话语。
　　“找到了，而且这样一来，就证实了我之前听到的计划是真的。也就是说，在情报上，我们成功占据主动了！”
　　在她笃定的话语下，马车中，露娜脸上的表情总算是放松下来了。
　　王国的公主当然很清楚信息优势的意义，她看着激动的玛格莉塔，紧紧地握紧了自己交缠在一起的手指。
　　“……玛格莉塔小姐，你果然，是我……”
　　“露娜大人？”
　　“啊，虽然感觉好像打扰到你们了，但现在问题还没有被解决哦。”
　　这个时候，车厢外，坐在驾驶位上的麦利哲探过身子，开口问道：
　　“虽然顺利找到了目标，但我们接下来应该要做什么才好？必须要抓获这几个人吧？”
　　“是的，稍微考虑一下就能明白，瓦卢瓦官方甚至宁愿叫停艺术节，这说明被弄走那玩意就是有这样的价值，这样的话，在被取回，并且抓捕这几个人之前，应该是不可能罢休的，换言之……”
　　“人赃俱获，这是让王国最快继续艺术节的必要条件，而对我们来说，是不要让他们发现我们的帮忙。涉及到国家机密的时候，就算是善意，也很难不被以恶意揣测。”
　　对露娜和猩红的话，麦利哲略一思索：
　　“就是说，接下来我们要下办法悄悄地抓住他们，再想办法悄悄地送给警察？那么是不是说，我们直接举报会好一点？就秘密举报犯人藏在这里，把警察们吸引过来。交给他们。”
　　“理论上这是最好的选择，在这样的时期，就算匿名举报也一定会引起重视，但问题在于举报后来的人有没有能力收拾这些乙太骑士。如果反而搞出了大骚乱……艺术节还是会受影响。既然这样，那还不如……”
　　露娜冷静地分析着。
　　而这个时候，玛格莉塔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把手伸进裙摆下装子弹的口袋，摸出了几发特别的子弹。
　　“……”
　　康妮·李曾经告诉过她，这些特别的子弹该用在什么地方，又会有什么样的效果，然后……
　　“如果警察不行的话……”
　　她小声地说着。
　　“就让有能力对付精锐乙太骑士的人来解决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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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1节 EP.175 花花公子的妙招

　　玛格莉塔所想的办法，实施起来有一个必要条件。那就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这些窃取瓦卢瓦王国科研机密的乙太骑士还在这座旅馆。
　　理由很简单，这些乙太骑士是知晓神秘，甚至是莫比乌斯机构的存在的，如果直接在他们附近把机构的信号弹射上天空，他们不可能察觉不到，不可能不对此作出反应，要让他们的警惕心降到最低，就得去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把信号送上天空，然后在烟火下留下举报的纸条。
　　这件事可以和猩红合作去做，只需要让血族的王女也拿一下「轻蔑命运的三之钥」，至少一周时间里，她们都不会被任何占卜所察觉。
　　但是即使这段路可以用「天体巡回」来立刻走过，机构成员看到信号，找到举报的纸条，然后把情报汇报上去，集中足够的力量再过来，半个乃至一个小时都是有可能需要的，而如果这段时间这些骑士离开了……
　　至少玛格莉塔听到的C预案中，并没有提及他们会在这个旅店停留多久，她知道他们有个撤离的接应人，知道这个接应人会从河上安排他们撤离，但她不知道这个撤离人是谁，什么时候会来接应。
　　“只能再读一次运气了。”
　　这样说完，玛格莉塔与猩红离开了马车，而全程不知道她们这个计划细节的麦利哲依然坐在马车上耸了耸肩，没有进行任何询问。
　　不该知道的事不要去探究，不该问的话不要去问。
　　这可是花花公子避免被捅死的必要素养。
　　“……真是不甘心。”
　　马车里只留下了露娜一个人，和保险起见作为监视的小影鸦。听到少女的话，在马车外的麦利哲随口问了一句。
　　“指什么？”
　　“明明是我的事，却完全是她们在为我奔走，我只能坐在这里，什么事都做不了。”
　　露娜叹了口气。
　　“涉及不熟悉的专业领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像我，连听都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更不知道玛格莉塔小姐是怎么像变魔术一样知道旅店里的情况的。不过这也不重要，我本来就对发生了什么不感兴趣，只要在需要我的时候帮忙就行了。我想，肯定也会有你能帮上忙的时候。”
　　“希望如此吧……”
　　靠在椅背上，露娜淡淡地说着。
　　话音未落，马车的车门突然被拉开了，出现在那里的玛格莉塔和猩红的脸色非常难看。
　　“看来我们的运气实在不算太好。”
　　“发生什么意外了？发信失败？”
　　“不，旅店里那些家伙开始移动了！我监听到他们准备离开了！”
　　玛格莉塔一颗也没有放松对旅馆那些人的监视，但是就在刚刚，一只小影鸦就探听到他们的领队忽然下达了指令，让他们自然地下去酒吧吃饭、喝酒，然后准备撤离。而这个时候，玛格莉塔的纸条才写到他们的房间号，没辙，玛格莉塔只能放弃这个本应很合适的计划，立刻回到马车这边。
　　“我姑且是写了他们的行动预案和发出了信号，但无法期待机构神速作出反应，我现在正在附近的河道搜索可能是他们的接应人员的人，但是暂时没有进展，只能靠我们想办法了——他们已经离开房间，快到旅馆一层了。”
　　玛格莉塔有些焦急。
　　“一旦他们进入撤离计划，到了河上，进行接应的船肯定是他们的主场。一旦他们通过圣塞琳娜河离开了帕列斯，那就麻烦了，我所听到的预案里虽然有他们下一步撤离的地点……但不知道他们会去哪一个！”
　　一个优秀的撤离计划肯定包含不止一条路线，而每一个节点都应当可以较为自由地根据情况组合，形成难以被事先埋伏的路线。之前听的时候就是这部分让玛格莉塔感觉到了专业性，但现在这成为了她们面前的一个难题。
　　“有没有办法阻止他们？”
　　“不可能，现在任何的异常都只会让他们采取撤离行动。他们现在吃饭就是在进行伪装，如果有任何让他们感觉行动可能败露的异常，他们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改变计划……”
　　一时间，玛格莉塔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或者说，目前来看，最好的办法反而是等待他们上船之后由她和猩红追击上去，虽然那里是他们的主场，但在河中容易避人耳目，下手干净点，也不容易留下蛛丝马迹。
　　“……也只能这样了。”
　　“嗯……不过，还是有能做的事的吧。”
　　听完后，麦利哲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摸了摸下巴。
　　“比如？”
　　“如果不能阻止他们逃离，那么至少在他们逃离的过程中给他们制造一点小麻烦——比如，在离开前的最后一餐，不小心吃坏了肚子——”
　　“……你打算怎么做？”
　　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玛格莉塔看到麦利哲把视线移向了一旁的露娜和猩红，对她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
　　“露娜小姐，让我们给他们的餐点加点料。”
　　…………………………………………………………………………………………………………………………
　　“——你这个混账！白痴！看到漂亮女人就走不动路的发情公狗！你到底背着我和多少女人有关系！”
　　刚刚放下菜单，随意地点了这店里最贵的餐点的一群人，听到红山雀旅馆外传来了愤怒而尖锐的斥骂声。片刻后，一位怒气冲冲的少女走进了店里，来到旅馆的酒吧前点了一杯酒。而一个浑身上下都弥漫着轻浮气息的小白脸嬉皮笑脸地跟着她的身后，结果——
　　——啪！
　　一声无比响亮的耳光让正在吃饭的客人纷纷吹起了口哨。
　　在帕列斯这是再常见不过的景象了，较大陆各国相比都更为开放的风气让这里仿佛每一条街道，每一个旅馆，每一处花园都无时无刻不在上演这样的爱恨情仇。
　　不过这个男人似乎和他们这段时间见到的其他花花公子有些不一样。
　　他没有悻悻地走开，也没有恼羞成怒，而是走向后厨，用一段深情的话语打动了旅店的老板娘，得到她的允许，为自己恼怒的爱人做上一道灌注心意的料理来挽回。
　　“这男人倒是挺绅士的。我见过更多的人会因为在人们面前丢了面子而激怒，进而发展为暴力。”
　　“看，那个少女也没有离开，她绝对是听到了刚才的话的，这说明她其实也对那个男人有所留恋吧。”
　　“真是可惜，这么美丽的淑女，怎么就尽喜欢渣男。而我这样的老实人却至今单身。”
　　“……你就是太老实了，不逛街不购物不听歌剧不会料理，就在那练你的肌肉。一年四百天里三百六十五天见不到女人，一天二十个小时里至少十六个小时身上一股能熏死人的汗臭，找得到才有鬼了……”
　　“如果是我，我当场酒一巴掌呼回去，女人敢打男人，真是反了。”
　　“所以你也单身到了现在啊。”
　　谈论他人的情事乃人类的本能，而这群对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的男人并不知道，他们口中的渣男在进入后厨后三言两语就问出了他们点了哪些菜——这并不困难，只要你的帅气能让刚刚为目标的那一桌人点单的女侍神魂颠倒。
　　“可是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些先生看起来是有品位的人，我想参考一下他们点的菜——不、不用担心，我对偷学菜谱没有什么兴趣，我只想参考一下招牌菜的风味。”
　　“哈哈，小伙子，不要担心，就算把配方摆在你面前，你也别想在两年内轻易地学会这道菜！”
　　“不、真的不用——”
　　一边关注着那些菜品的烹制，麦利哲一边飞快地扫过后厨，找到自己所需要的所有材料：薄荷、朗姆酒、火龙红椒、爱丁酸莓、白苏、北海鱼酱……他一边切肉，一边不着痕迹地调配酱料，但这些还不够，他在旅行时所知道的百分百腹泻配方，还差一种最关键的材料——
　　这么想的时候，明亮的后厨中忽然闪过霎那的阴影，阴影消失后，一瓶蜂蜜酒出现在了他的手边。
　　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麦利哲微微一笑，把这瓶蜂蜜酒加入了他的秘密配方里，看着那些刺激性极强的材迅速溶解，最后变得无色无味，宛如清水。
　　“搞定。”
　　他低下头，对藏在自己衣服中的黑色小鸟低声说着。玛格莉塔告诉他可以通过这只小鸟发信号，猩红告诉他能为他弄到经过小黑鸟的事先侦察发现的厨房里缺少的材料，她们让他不要问为什么，以后也不要提起。
　　“……女士们的小秘密。我不会去探求。”
　　就像他并不会琢磨和思考自己知道的这个秘方的本质一样，作为一位优秀的花花公子，麦利哲当然很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
　　最后，就是最重要的一步了，但这一步也意外地简单，因为在搞定目标那一桌的客人后，主厨很快又接到了必须由他亲自去处理的点单。
　　这自然来自那位正等待着他的料理的公主殿下。
　　抓住这个机会，他离开前，麦利哲端着自己已经完成的料理上前去和他攀谈，在得到了他的肯定后，趁着主厨离开，端餐的服务人员没来前，在谁也没有注意的当口，他把自己的秘方洒在了那几份看起来就很美味的鱼料理上。
　　然后，他拿着自己制作的料理，光明正大地离开了后厨。
　　…………………………………………………………………………………………………………
　　“看吧，我就说那个女人对那个男人也还有留恋。”
　　端着餐点的轻浮男回到了吧台，献上了自己饱含心意的料理，而美丽的少女在尝过之后，也没有如围观群众们希望的那样把盘子拍到男人脸上，而是也为他点了杯酒——这就相当于和解了，这让旅店餐厅里的人们发出了遗憾的嘘声。
　　“好了，吃你的吧，别去管人家小情侣的那点事。”
　　“可是这样也太不道德了，一位淑女应该和绅士在一起，而不是这样轻浮的无赖。”
　　“在这种道德沦亡的地方进行道德审查？只会让我们显得格格不入，而且真正的淑女怎么会和这种男人混到一起，那个女人看起来清纯，实际上说不定……哦？”
　　这个时候，又有变化发生了。
　　把料理放到他们桌上的女侍朝着那边走了过去，脸红地向轻浮的男人介绍着自己。表情原本已经柔和下来的白金色长发的少女立刻阴沉下了脸，危险地扬起了眉毛，然后——
　　啪！！
　　看着脸上多出了一片红叶的轻浮男喝完杯中的酒，可怜巴巴地追着丢下费用的少女跑出门外，旅馆里洋溢起了欢快的笑声。
　　——谁也没有注意到这看起来在帕列斯艺术节里随处可见的男女吵架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也没有人注意到离开旅店后，这两人迅速地避过了视线，回到了同一辆马车上。
　　“真是……完美的表演，麦利哲先生，还有露娜小姐，连我看来，你们都像是一堆正在吵架的情侣，我相信他们不会有所察觉的。”
　　在马车里，就连猩红都发自内心地赞叹着。
　　“如果是我，肯定没法演得这么好……”
　　“我也是，露娜大人完全可以去当一位演员了！”
　　“我得说这是玛格莉塔小姐的问题哦，逢场作戏，可是贵族女性的必备技能。最让我惊讶的还是麦利哲先生，一切都按照麦利哲先生预想的发展……不过，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麦利哲先生的配方有没有用了。”
　　“哦，请放心吧，虽然不知道原理，但是，我得到的那个配方还从来没有失效过，虽然玛格莉塔小姐说直接投毒可能会被他们携带的针对性的药物所解决，不过我想……”
　　左右脸颊各有一片红艳艳的枫叶的麦利哲自信地说着。
　　“不会有乙太骑士携带针对腹泻的对策吧——”
　　——而等到不自知地落入陷阱的人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嘶……队长，我突然有些胃痛。”
　　“我、我也是。”
　　“奇怪啊，难道吃坏肚子了吗？那道料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喂喂，你们怎么了，离开帕列斯的最后一餐，吃太多肚子受不了了么。”
　　圣塞琳娜河一艘游轮的甲板上，从男人们的肚子里传来的不妙咕咕声，让这些身经百战的骑士脸色变得铁青起来。
　　“不行，盥洗室、盥洗室……队长，你说这会不会是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被袭击了。”
　　“不、不排除这种可能，克罗肯船长，请你加强戒备……”
　　“哈哈哈，没有关系，这艘船和王国忠实的船员们，会保护我们的英雄在盥洗室里的安全的。”
　　甲板上的骑士们和船长匆匆打过招呼，狼狈地跑进了船舱。而在这艘黑王子号的上空，被猩红抱着，飞翔于夜色中的玛格莉塔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麦利哲先生的计划，真的有用啊，如果无法阻止他们逃离，就让他们在逃离中遇到麻烦。就算是再厉害的乙太骑士，在剧烈腹泻时也不可能有很强的战斗力，但是怎么说呢……马桶上的刺杀计划听起来总感觉怪怪的。”
　　“我倒觉得那位先生学识挺渊博的，一般人可不会知道黑暗纪元里一位曾经差点就能统治当时正处于分裂中的北地七国的贵族，被自己有侏儒症的儿子弩射杀在马桶上这回事。”
　　“……我们行动吧。”
　　“嗯。”
　　虽然是个以骑士精神而言可耻的计划，但很有效，这就够了。
　　阴影直降。
　　黑王子号上那些忠实的船员和船长，仍然还未意识到，一场阴影中的刺杀，即将展开——


　　
　　下毒也是骑士正义的战术（无误
　　

    





第1052节 EP.176 承受痛苦（指腹泻）战斗的骑士们「上」

　　船舱的盥洗室里，一些不雅甚至恶臭的声音正在不停回响着。
　　在这个就是一条上方开口嵌在沟里的管道，每个坑位之间只有一层薄薄隔板的厕所里，比起一个人腹泻更加地狱的是有五个人一同腹泻。
　　“队长，我受不了了，托马斯这狗屎，拉的屎比狗还臭，呕……”
　　“妈的莱斯顿你还好意思说我，你拉的才是最臭的好吧！”
　　虽然形容男性之间的关系好的话语里有一起蹲过坑……有这句吗？不管了，反正无论有没有，同一小队的五人现在可以说是字面意义上的“臭味相投”了。
　　“好了，安静一点，就目前来看，我们并不是遭到了某种袭击或者下毒，至少我们现在还没有遭遇袭击，而且……呃啊，除了腹泻之外，我们暂时没有其他症状，应该只是单纯地吃坏了肚子，那家旅馆……”
　　“话虽如此，腹泻止不住也是很要命的，我们有睡带了止泻药吗？如果在这时候我们遭遇了袭击——”
　　话音刚落，一个铁罐子突然从盥洗室的门外丢了进来，在第一声清脆的落地声后，浓密的烟雾在短短两秒间便充满了整个盥洗室。蹲在茅坑上的人站起来之前，烟雾之中，就出现了两个黑色的影子。
　　被消音器减弱的枪声接连想起，浓郁的雾气里有鲜血飞溅。玛格莉塔负责三个，猩红负责两个，麻痹子弹击入了他们未经武装的身躯，魔药迅速地夺走他们反抗的能力，鲜血的秘力控制住了想要暴起反抗的男人。与此同时，血族的王女还感受着被玛格莉塔的三枪打出的血液，在初步控制了直接由她攻击的两人后，分心让这些血液如利箭般回到他们身体中，然后同样通过血族的力量展开控制。
　　这场自天空至船舱的刺杀突然地开始，又在霎那间结束，但是玛格莉塔并没有放松，麻痹子弹的效果也好，猩红的血族秘力也好，起效都需要时间，而对于不知道确切战斗力的对手，哪怕是如此之短的时间可能也会——
　　“——「Iudicium」”
　　“啧！”
　　“？！”
　　白色的炽光忽然爆发了，在直径数米的空间之中，这道炽白的光焰就好像神明下达的审判，第一时间感觉到自己经由血液注入的神秘力量被切断的猩红猛地后跳，而与此同时，从并未被驱散的烟雾中传来的枪声，让玛格莉塔被黑色的雾气所包围。
　　——是符咒。
　　——果然，是有防备突然袭击的手段的。
　　这样的想法在玛格莉塔的脑海中闪过时，她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这个盥洗室外，隐入了「阴影的轻纱」的黑暗中。
　　一方面这是当突袭的优势失去时，烟幕的遮蔽效果对于双方都是平等的，二来，这是玛格莉塔在自己的感官被「双树之种」提升了灵敏度后第一次使用烟雾弹，而且烟雾弹还是猩红用「天体巡回」去帕列斯某个警察局里顺的——就算是皇家圣卫，也不可能随身携带烟雾弹。
　　被顺来的烟雾弹属于防暴用品，大概有催泪成分的烟雾和厕所里的恶臭混合起来，对她自己的影响比想象中还大。还是靠的金色的种子在身体之中脉动，她才稳定地在刚才开了三枪。
　　“猩红小姐，那个符咒是……”
　　“恐怕是强行中断施加在一定范围里的神秘力量并持续干扰与施加者联系的符咒，是高级货，基本只有可能是从「水银黄昏」那里买到的，或者他们干脆就是那帮炼金术师的打手。”
　　血族的王女很快和玛格莉塔汇合，一同潜伏在黑暗里。话音刚落，厕所里又传来了接连的喊声。
　　“「Aegis」！”
　　——之前那个古代语的词汇含义是审判，而这个，是守护、更是翡翠海沿岸神话中，那著名的胜利女神手持的盾牌的名字。
　　看着从厕所里冲出来的男人们身上覆盖的无数盾形的辉光形状，玛格莉塔合理推测这枚符咒的力量应该是为没有甲胄的人给予防护，性质恐怕和她的「衣物吞食者」一样。
　　除此之外，从他们的眼睛里可以看到乌黑的血管，那是积累了毒性的显著症状，再看集结成防御队形有序警戒着转移的人完全没有因为麻痹行动不便的意思，恐怕是服用了麻痹子弹内魔药的解药。
　　这个时候，从走廊的另一边，这艘船上其他的人也已经抵达。
　　“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听到了枪声。
　　而在她们突袭失败，警惕符咒的力量暂退的极短的时间里，这群乙太骑士已经完成了整备武装，服用魔药——这越来越显示出，他们不但了解神秘，还很了解莫比乌斯机构。
　　“我们遭遇了不明敌人的袭击，敌人掌握神秘力量！”
　　“袭击者呢？”
　　“没有看到，袭击失败离开了，或者还潜伏在某处，船长！立刻加速，我们要尽快赶到接应点——出现了吗！”
　　被特意涂了层黑漆的圣银的铳刃，被枪架住，然后弹开，玛格莉塔扣动了扳机，但子弹打在距离她最近的男人的身上，被弹飞了出去。
　　阴影中，玛格莉塔啧了一声。与此同时，猩红出现在了走廊的另一端，冷然地伸手刺向被叫做船长的男人的后心，但她的手初期到了一层无形的防护，被攻击的男人借着身后的攻击一滚，反手就连开两枪，在血族的王女身上留下了两个血洞，在船长旁边这艘船上的水手也掏出了藏着的手铳，向她发起了攻击。
　　——砰！砰砰！
　　“衣服下面藏着乙太织甲吗？早知道就瞄准头了……好了，这些人要不要抓活的呢……”
　　对于血族而言，区区枪伤毫无意义，但是这个时候，一条锁链被抛了过来，然后一股绝非人力可以企及的强大拉力。在她还在想要不要雾化躲一手的时候就把有些悠闲的她扯了过去，迎上了一个身上被光铠覆盖的敌人。
　　猩红抽空看了一眼这条锁链，发现这其实是一条腰带，估计是通过袖珍的乙太炉带动精巧的机关，或者是利用了金属部件之间特殊处理的橡胶的性质——但管他呢？猩红轻松地接下了男人的拳头，而玛格莉塔从阴影里发动的第二次攻击，也被拿光铠弹开了。
　　“玛格莉塔小姐。”
　　“我知道，那个符咒肯定不会有知悉对策，但是，如果打算活捉他们，就不能在他们面前使用容易联想到我的战斗方式——比如用可以变形的武器让他们窒息。”
　　黑暗中，玛格莉塔叹息着回答瑟莱特的提醒。


　　
　　错开饭点，恶臭警告（不是
　　虽然无耻，但有用.jpg
　　

    





第1053节 EP.177 承受痛苦（指腹泻）战斗的骑士们「下」

　　最能让瓦卢瓦王国方面解除紧急状态的，是活捉这些间谍并夺回被他们偷走的东西，而瓦卢瓦王国一旦得到这些活着的人质——或者说，哪怕得到的是尸体，也肯定会通过通灵的方式探寻他们的记忆，为了不给自己惹上麻烦，玛格莉塔不能留下任何容易被联想到她的痕迹。
　　这显然限制了她的战斗能力，不过——
　　“咕——”
　　看着脸色铁青，肚子还发出不妙声音的乙太骑士，玛格莉塔想到。
　　自己这边还是更有优势的。
　　乙太骑士是使用乙太武装的专家，但现在他们可称不上状态万全——没有什么乙太武装，甚至还因为麦利哲的奇妙配方腹痛腹泻，而自己这边有藏于暗影的优势，还有猩红的帮助——
　　“闪光弹！有一个敌人藏在黑暗里。”
　　“啧！”
　　寻找着机会的玛格莉塔，再度借助阴影的掩护扑了上去，试图打落从一个男人腰间被取出的，短棒式闪光弹。
　　然而力量上的对抗难分仲伯，铳刃的杀伤力又被性能似乎并不输乙太织甲的光铠阻拦，在船舱的过道中，骑士们充分发挥人多的优势，阻拦着玛格莉塔的进攻。猩红也皱起了眉毛，她被缠住了，而从她的威胁下逃离的船长和水手正在让船身两侧的转轮加快旋转的速度。
　　或许直接雾化摆脱这些暂时拿他们没有什么办法的骑士，去击杀那些水手人船停下来才是更好的选择，但是，如果因为自己的离开，让玛格莉塔需要同时面对五个人，或者让他们完成了武装可就麻烦了。
　　最终，她们的目的还是活捉这些人，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瓦卢瓦王国知道他们重要的机密没有被另一方神秘势力夺走。
　　在神秘力量的加持下，就算身处十足的劣势，这些骑士还是需要认真对抗——
　　“露娜小姐，还没有信号来吗？”
　　“嗯……”
　　在河岸的一侧，麦利哲看着河中行驶着的那艘小船，鞭打着拉车的马匹，让他们的之间的距离尽量不要被拉开太远。
　　“但是，那艘船好像是在加速，哦，船的甲板上还忽然亮了一瞬间。”
　　“……？”
　　露娜凑到窗边，她也看到了那一瞬间的灼目白光，并且看得出来船只正在慢慢加速，在天空中挂着巨幅广告的飞空艇与两岸的灯火间，飞快地斩开水面。
　　“看起来敌人并不是那么简单可以战胜的对手，麦利哲先生，我们不要被甩开。”
　　“没问题。”
　　让马车进一步加速，在战斗中不太能派上用场的两人，追逐着河面的船只。
　　………………………………………………………………………………………………………………
　　闪光弹炸裂时，玛格莉塔不得已地脱离了船舱的过道，以避免「阴影的轻纱」在强光下完全失效，让自己被他们看到。
　　“虽然说一开始是想活捉，但现在感觉反而是杀不死了啊。”
　　事实上猩红也一直躲在阴影之中，气得那些人大骂胆小鬼，连脸都不敢露。
　　“符咒的维持时间无法推断，如果是专为秘密行动准备的特制品，那么长达半个小时也不是不可能。”
　　“没办法了，改变策略——现在去击杀船上的水手，破坏船只的动力系统！”
　　故意大声地喊着，玛格莉塔却没有行动。
　　船上的人的目标是逃离帕列斯，为此所需的交通工具就是这艘船，虽然不知道那个让玛格莉塔和猩红无处下手的符咒到底能持续多久，但只要报废了这艘船的动力系统，把他们困在船上，符咒的力量总会消失的。
　　当然更好的选择是弄沉这艘船，把他们逼进河里，让他们溺水到窒息，可惜玛格莉塔和猩红不可能真的搞沉一艘船。
　　要是把船搞沉了，坐实了恐怖袭击的宣言，艺术节可能就真的泡汤了。
　　不过，如果这些人打算乘着她们去攻击其他船员的机会跳河逃生，那么……
　　飞舞的影鸦和蝙蝠会奠定他们的败北。
　　“立刻弃船逃离，这是命令！”
　　但乙太骑士的反应也很快，他们并没有如玛格莉塔期待地那样把自己说的当真，在走上甲板之后依然保持着阵形。玛格莉塔啧了一声，在听到一连串扑通扑通的跳水声后，她从阴影里扑出来，尝试把圣银的铳刃挥向一片还干净的部位。
　　与此同时，另一边，一团阴影也冲了过来。
　　——当！
　　但无论是圣银的铳刃还是血族的利爪，都破不开那些光的防护。紧接着猩红猛地下砸，把木板的甲板掀开试图令他们摔倒，可这群紧挨在一起的男人迅速地靠到了船舱的墙边，借助稳固的支撑从片刻的失衡中摆脱了出来。
　　这就是这些没有乙太武装的男人采取了这种情况下最有效的作战——
　　他们围成圆阵，让玛格莉塔擅长的关节技对彼此援护的他们难起效果。他们彼此抓着彼此，半蹲半站重心压得极低，猩红想要用血族的怪力把他们分散开来也没能成功。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想要稳定输出强大的力量，就要有能够稳定承受这样力量的场地。这艘船的木质甲板扛不住血族王女力量的爆发，如果她想站稳用怪力强行拆散这个男人们组成的乌龟壳，木头甲板会先被她踩穿然后失去重心，导致攻击失败。
　　而且这些男人们也还没有腹泻到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至少，他们还能扣动扳机。
　　那个已经调和逃走的船长估计是为了掩人耳目才特意选了这艘又破又旧的船，但没有想到这反而让猩红无法全力以赴。
　　此外，另一个原因是……
　　“咕——！该死！”
　　噗——哗啦啦！
　　围成圆阵的人用手捂住了小腹，他的双腿在颤抖，从臀部不断放出喷射气体的声音，带着恶臭的秽物从他们的消化道末端喷出。弄脏了男人们的衣物，极其恶心，从这种意义上，这也是玛格莉塔不想和他们进行近身战斗，就连攻击也挑选干净部位的原因。
　　从生理上和感情上，她无法接受自己和浑身粪污的敌人搏斗。
　　也不愿意让这些秽物，脏了圣银的铳刃。
　　而他们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在一边集结移动着的同时，还故意在身上弄上自己和同伴排出的秽物，现在连一点干净的地方都看不到了，恐怕是用水冲上几遍都不可能干净。
　　“我必须说……你们很勇敢，故意这么搞，我还真是不愿意和你们战斗了。”
　　猩红甩了甩手，刚刚的攻击她用的是从船上拆下来的一块铁皮，当然，无功而返，还没有消失的符咒的力量比乙太织甲更硬，高速抛出的投掷物和子弹都打不穿。
　　“你们就没有一点尊严吗？就像猪一样，用身上的粪污抵御敌人——法兰索丝可没有骑猪的骑士。”
　　玛格莉塔嘴角抽搐着，她可没有想到会演变成这样。现在乙太骑士们因为腹泻没有力量和她们格斗，她们也不想和全身污臭的男人打架。然后文明的利器，枪又因为神秘力量的缘故完全无效——
　　失去了船员但仍旧在行驶的船只甲板上，气氛既尴尬，又恶臭。
　　“尊严？那是得活下去才有意义的东西。”
　　面对玛格莉塔的激将，男人中的一个不屑地笑了。
　　“你们又有什么尊严呢？偷偷给我们下泻药，在我们腹泻上厕所时偷袭，现在不愿意碰我们拉出来的东西就算尊严了？”
　　“我们完全没有察觉到你们什么时候发现了我们，给我们下了药，这足以说明你们很厉害，我还以为在这个王国真的遇到狠茬子了，结果，居然是对手身上沾了屎就不敢过来和我们打的娘娘腔吗？那老子只要吐泡口水就能赶走你们，呸！呸！”
　　“……你确实是单身太久了。很明显和我们打的是两个女人啊。”
　　“女人？女人那就对了，只要女人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阴招！”
　　——其实提议用这个的是个男人。
　　玛格莉塔感觉血压有点高。但她没有因为这些话做出什么反应，这也是唯一正确的应对。奈何不了对手就飙垃圾话激怒对方让对方露出破绽是实用的战斗技巧，在这方面，她确实喷不过这些军人。
　　但没关系。
　　现在她们算是控制住了这艘船，她们可以等到这些男人腹泻到虚脱，可以等符咒的力量消失。
　　时间站在她们这边。


　　
　　当实力暂时拉不开差距时，战斗中最有用的,大概就是不要脸了.jpg
　　琢磨了很久这场战斗，虽然想写得帅气一点，结果发现写着写着自然就流向了不要脸+勾心斗角，要不就一边倒的情况了……
　　以后还是写点能够更帅气的战斗吧（悲
　　

    





第1054节 EP.178 意外重重

　　船只依旧沿着河面在加速，在等待中，结成坚固阵型的两个男人还在喷垃圾话。这种做法即使无法影响敌人，至少也能宣泄一部分压力，维持士气。
　　反正就算不通过这样的方法消耗掉，腹泻也会带走他们的体力——丧命倒是不至于，麦利哲说过，他知道的那个小秘方是拉不死人的。
　　而玛格莉塔和猩红熟视无睹，她们很有耐心，甚至没有去停下船只而是任由这艘船在无人驾驶的情况下维持着一个较高的速度前进。
　　这样反而能让他们错过预定的下一个撤离节点，打乱他们的计划。
　　“——原来如此，你们不是瓦卢瓦王国官方的人吧。”
　　与此同时，被潜入黑暗的两人围困的男人们也没有放弃。
　　“如果是官方人士，做事都是光明正大的，不会这么遮遮掩掩，好像一旦被我们看见本体就会遇到麻烦似的。而且也不会在明治自己奈我们不何时不选择呼叫支援而是想要拖时间，拖到我们符咒的力量消失。”
　　被称作队长的男人的声音，冷静地响起。从袭击开始到现在，他老练的经验已经判断出很多东西了。
　　“事实上我们的支援已经在路上了，你们不会有任何机会，束手就擒吧。”
　　“如果是那样，这么久了连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个王国吹嘘的实力也就是这样了。”
　　这里的实力并不是指瓦卢瓦王国的实力，而是指帕列斯的莫比乌斯机构，玛格莉塔直觉性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也知道自己的虚张声势对面完全不信。
　　她实在是不擅长这些。
　　要是擅长，在当家族的继承人时就不会那么艰难了。
　　“既然你们不是官方人士，我想，我们还是有商量的余地的。”
　　“你们还是死了那条心吧。”
　　玛格莉塔淡淡地说着。不透露任何一点情报。
　　但猩红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这种态度本身也是一种会被感知、分析和透露的情报，玛格莉塔小姐，还是不够老练啊。
　　不过说完这句后玛格莉塔又不再出言，无论队长怎么套话都贯彻彻底的沉默，
　　“看起来我们是有着绝对无法化解的矛盾，真头疼啊，我没有任何头绪。”
　　“该不会是你小子学瓦卢瓦这些轻浮男人乱勾搭，惹到的仇家吧，那样的话我们就要把你交出去了。”
　　“滚、好好拉你的屎——嘶——”
　　一边说笑，男人们对自己的困境也心知肚明。
　　这艘船上没有藏乙太武装，因为进出城需要进行检查，执行低调撤离任务的船只不可能自找麻烦放这种一定会被加大力度检查的物资放在船上，这导致在那些船员撤离后，他们得不到任何助力。
　　可他们不撤离又能怎样呢？这两人杀那些乙太织甲都没有配备的普通水手甚至不用浪费子弹，他们撤离后反而还能期待传递信息，带来救援，但这也建立在那些人没有被抓捕的情况下。
　　这两个袭击者有神秘力量，背后有组织的可能性比较低，这种事不太能期待。
　　“看起来，除非有好运眷顾我们，否则是没有指望了啊。”
　　饶是队长经验再丰富，现在也有些绝望，只能祈祷幸运能够眷顾他们了，或者——
　　然而，幸运似乎真的眷顾了他们。
　　玛格莉塔的脑中，忽然浮现出影鸦传递过来的信息与声音。
　　“玛格莉塔小姐，我们发生了车祸，恐怕是意外。我没事，但是麦利哲先生的情况不太对劲！”
　　“——？！”
　　玛格莉塔的意识立刻集中在了露娜身边的那只小影鸦上。她看到露娜在说完后紧握着黑曜石的手镜，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小黑鸟跟着飞出，共享的视野骤然开阔，她看到了聚集起来的行人，看到了挨得很近，外漆上有碰撞痕迹的两辆马车。
　　“狗女良养的！你驾车不系安全带的吗！”
　　一个车夫正从马车上跳下来，脸上既有怒容也有紧张，露娜穿过他靠近倒在地上的轻浮男人，或许是在马车撞击时因为没系安全带而飞出来摔在地上的麦利哲艰难地想要爬起来，脸上还是那幅毫不在意的轻浮微笑，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碍，但片刻之后，他的脸色骤然变得难看。
　　“草、居然……这种时候……”
　　“麦利哲先生！”
　　男人用力地抓住了自己的胸口，躺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痉挛起来。
　　这样的变化让露娜吓了一跳，这还是露娜第一次从这位花花公子的嘴里听到这样充满着不甘和愤怒的粗口。她有些手足无措地蹲下，想要做些什么，刻理性又告诉她，自己缺乏急救和判断麦利哲现在情况的知识，随便做些什么反而可能带来反效果。
　　“露娜、小姐，我的……”
　　麦利哲的脸色变得苍白，痉挛让他整个人就像筛糠一样剧烈地抖动着，吓得周围的人也不敢靠近。
　　“腰包里……红……药……”
　　但在咳嗽声中，露娜还是听清了他想说什么。少女没有犹豫，立刻翻找起麦利哲腰上的小包，在一大叠红灯区店铺的名片中，抓出了一支用橡胶保存的红色药水。
　　“玛格莉塔小姐，情况不对劲，麦利哲先生需要急救！”
　　一边把药水给意见开始口吐白沫的男人饮下，露娜一边压低声音、急切地对小黑鸟说着。
　　一、二、三。
　　呆滞了三秒，玛格莉塔朝着猩红喊道：
　　“车夫先生遭遇了车祸，情况很不妙，快去帮他！”
　　那场车祸是意外，还是弃船逃离的人制造的？她不知道，但是麦利哲的情况明显很异常，需要救治，所以她没有任何犹豫地喊了出来。
　　阴影之中，猩红没有说什么，立刻借助「天体巡回」的力量消失在了甲板上，悄无声息。
　　小黑鸟的视野里，猩红直接从人群里走出，和露娜一起把麦利哲扶上了马车，然后关上车门。露娜也爬上了马车的驾驶席，但是王国的公主当然不可能知道怎么驾驶马车，更何况刚刚的撞击让马匹受惊——
　　但这本来也无所谓。
　　“……车夫遭遇车祸，却需要你们之中的一个人去援救？如果这不是一场蹩脚的话剧……”
　　队长忽然挑了挑眉毛，他看着河面上的天空，忽然笑了起来。
　　看到他那张没什么特色的脸上露出这样一个充满自信甚至略带疯狂的表情，玛格莉塔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
　　情急之下说出来的那句话，透露出了重要的“情报”。
　　“这说明你们没有其他的人手。”
　　“那又怎么样？”
　　“的确，这部怎么样，但是，你刚刚的语气让我意识到了一件事，你并不愿意看到那个车夫受伤，你是一个正直，有同情心的人，某种意义上，很高尚，而正好，既然你连一个驾车的车夫都这么关心，为什么不关心一下更多的人呢？”
　　“……你什么意思？”
　　猩红重新从车厢里走出，坐上了驾驶席，挥鞭打在马匹上，让马车重新开始奔驰，小黑鸟飞过马车车厢，看到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我们的撤离计划并不只有这一条路线，因为我们也不完全清楚逃离时的情况，每一条路线上的节点都是真的，这样虽然耗费巨大，但好处就是能自由变换，而且即使选择了其中一条路线，也可以利用其他的路线。”
　　因为全都是真的。
　　一种不好的预感忽然从玛格莉塔心底升了起来。
　　在神秘世界里累积了不少阅历，但作为乙太骑士经验尚浅的少女，忽然感觉自己遗漏了什么东西，她应该知道的，但那时什么？那是——
　　“猜猜我们在那个乙太与蒸汽之神的教会地下，街区级乙太储存库里留了什么样的惊喜？因为我们在研究所故意透露的假消息，王国的人现在可能还以为那里是我们虚张声势的吧。”
　　队长悠悠地看向那边的天空。
　　“会是整个艺术节里最绚丽的烟花吧。”
　　圣银忽然感觉到握持自己的手变得极其用力。
　　“你们怎么能这么做！！！”
　　愤怒的低吼从喉咙中发出，玛格莉塔的声音终于大到让男人们辨别出了方位，一连串的枪声让少女的身边被黑雾缭绕。
　　她没有想到这群男人居然会有这样的策略！
　　帕列斯所处的平原不在乙太潮汐带，作为一座现代的工业城市所需的大量乙太都需要从外地运输，因此相比起建有乙太灌装厂的城市，乙太储存设施的数量和储存量都要更多，分布在城市各处。
　　——不对，假如、假如是最坏的情况，他们暴露，又无法突围，那么推入一个乙太储存库，以此为要挟，在大量乙太爆炸的威胁下，就算是莫比乌斯机构也会感到棘手。
　　作为最坏情况的极端手段，这样的布置是合理的！
　　玛格莉塔咯吱咯吱地咬着牙。
　　一个街区级的乙太储存库会存放多少乙太，玛格莉塔并不清楚，但是她知道，这样的设施一旦发生重大事故，紧接而来的就是同类设施的安全隐患大排查，如果事故原因是恶意人为，毫无疑问会影响到艺术节的开展。
　　那样的话，露娜大人的梦想，自己和她，还有和玛丽姐、欧琳丝一起在大时装周上走秀的期望，都有很大的可能化为泡影，更不要说帕列斯的无辜市民们可能被卷入了！
　　而通过血族得到的，研究所里的他们的对话，在此又有了一层新的含义。
　　如果被认为是真消息，那么就能掩饰他们了解神秘领域和莫比乌斯机构的事。
　　而前往那里的警察和机构要为他们设置的后手头疼，牵扯住精力。
　　如果被认为是假消息，那么他们的注意力会从仓库移开，而留在那里的后手，就会成为情急下的胁迫。
　　潜入一个实力颇强的王国偷取科学机密，这种程度的行动，果然不是她运气好听到内容和临时想要阻挠就能阻止的！
　　“好了，玛格莉塔小姐，我们的车夫先生已经被我送到和我有关系的医院进行抢救，你的公主殿下也找了面镜子躲了进去——怎么了？”
　　阴影弥漫。
　　猩红重新出现在了玛格莉塔的身边，刚刚这一段时间里，她完成了麦利哲的送医和帮助露娜摆脱人们的注意，现在回到这艘还在行驶的船只上，就注意到气氛发生了变化。
　　“……猩红小姐，我要再拜托你一件事。”
　　「阴影的轻纱」能够借助周围阴影的力量遮掩使用者的身形和声音，玛格莉塔压低的声音没有传出。
　　“去维罗街乙太与蒸汽教会，这些家伙可能在那里留了一个危险的定时炸弹，恐怕是通过某些神秘手段远程控制引爆与否的。”
　　玛格莉塔把刚刚发生的事告诉了猩红。
　　目前，大陆上还没有超远距离即时传递信息的有效手段，就算是晶讯仪，在机构内部恐怕也还没有推广。
　　可是借助神秘的力量，设下一个可以远程控制的炸弹并不难。
　　“……所以，你希望我过去处理那个炸弹吗？”
　　“是的，只有猩红小姐有能力立刻抵达那里，并且掌握有神秘学知识，如果真的有什么设置也可以破解。而且……”
　　抿住嘴唇，最后一句话，玛格莉塔说不出来。
　　因为一个人不会死，就派她去做危险度极高的工作，是正确的吗？
　　因为能做到所以就必须去做吗？
　　因为只有你做得到所以无论如何你都必须去做，哪怕会死吗？
　　除了「自愿」以外，这样的行为是绝对的错误。至少玛格莉塔自己现在就有两条命，可她光是想想如果被机构知道了派自己去做会死的任务都会十分恼火。
　　因为「双树之种」，她也有两次生命，所以她就该去死一次吗？因为其他人的一条命更贵重？
　　——虽然不会死，但死的时候该多痛还是有多痛。
　　这件事是猩红告诉她的。
　　无论是在那个时候，在自己得出心里这个问题的答案之后，还是「双树之种」成为完全体，她和瑟莱特讨论如果这件事被机构知道会怎样的时候。她都没有想到居然会有这样的一天，自己对着自己的朋友让她去干危险性极高的事，理由则是「她不会死」。
　　甚至不是出于什么高尚的理由。
　　可是、她必须说出来。
　　“……而且，即使没能成功，猩红小姐也不会死……”
　　哪怕这个时候头颅中的「自我」简直要把自己撕碎。
　　“机构有可能注意到了这件事，但也有可能没有注意到，也有可能根本没有炸弹，但现在无法进行信息的交换，我没法去赌这个，一旦是真的，艺术节可能会被以无可辩驳的正当理由叫停，那样的话，露娜大人，还有大时装周都……”
　　啊啊，够了。
　　越是这么说，玛格莉塔越觉得自己令人作呕，她原来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知道这很不合理，但是——呒？”
　　冰凉的唇吮出越说越带哭腔的舌，凉软——然后甜美。
　　“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人类能够发展到如今的文明最大的功臣不是什么好奇心，而是灵活的底线和双重标准。”
　　血族的王女搂着女孩的脖子，在阴影之中淡淡一笑。
　　“前者让人类能不被那些一种种信仰、一条条道德、一篇篇律法约束，能够在任何环境下都适应生活，突破禁锢。后者让无数的凡人大众在残酷的「正确」和「错误」之间能够不受太大影响，摆脱无止境的思量和钻牛角尖，在混沌的世界里心安理得的生活——没关系的，玛格莉塔小姐，你只是做了所有人都会做的事，对我来说，这不算什么。”
　　“……这和猩红小姐没有关系。”
　　仰望着血族王女的脸，玛格莉塔扭曲的表情没有丝毫平复。
　　“这是，对我来说的事。”
　　“……好吧，但是，别让自己太痛苦，血液是灵魂的货币，如果你的心智体充满矛盾和自我怀疑，精神体充满痛苦，血的味道也会变差的。”
　　摸了摸这纯粹的女孩现在的黑色短发，猩红耸了耸肩。
　　“就交给我吧。”
　　然后，猩红的身影再度消失了。在头顶的飞空艇投下的阴影下沉默着伫立片刻，玛格莉塔拍了拍自己的脸，平复了心情。
　　是的，现在不是进行自我剖析的时候，她还必须做些什么。
　　有「阴影的轻纱」，这些乙太骑士们肯定听不到刚才的对话，估计也没注意到猩红已经回来过一趟又走了，也就是说，他们不会知道已经有人去解决他们的后手了。
　　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你们有什么条件？”
　　玛格莉塔装出一副冥思苦想到现在才艰难开口的样子，主动谈起了条件。
　　“哦，很简单，那就是请你们不要再纠缠我们了，到现在反正也没闹出人命，各退一步，对彼此都好。”
　　“不可能，除非你们交出你们偷走的机密资料。”
　　“是夺回来的机密资料，真是的，你到底明不明白情况啊。这些资料是瓦卢瓦王国的我们的同行先从我们那里偷走的，然后我们才得过来偷回去。”
　　“……？”
　　瓦卢瓦王国的人先偷的？
　　这个真假不明的消息，让玛格莉塔迟疑了两秒。可突然间，女孩尖尖的耳朵抖动，猛地仰头。
　　她听到了铁索飞速滑落特有的铿锵声。
　　在那双暂时变成深紫色的眼睛向上看去的下一秒，一个沉重可怖的船锚，从上方的飞空艇上笔直地砸下！


　　
　　呜呜我的作息qwq
　　连带影响到更新时间了qwq
　　

    





第1055节 EP.179 命运的流向

　　维罗街的乙太与蒸汽教会，属于居民区乙太存储库。而它所在的街区，是因为艺术节而变得冷清的那一类。
　　现代的教会本来就和黑暗纪元的宗教不同，承担着更加世俗化的职能，例如机械之神教会就常常充当分布广泛的机械维修点，乙太与蒸汽教会就主要作为乙太贩售点，从乙太灌装厂购买罐装好的大灌乙太，然后再分灌成不同量，不同规格的乙太罐和乙太胶囊售卖给居民们。
　　所以，尽管街道上开始流传艺术节会被中止的传闻，但在这个街区的居民们被商业更繁盛，更多活动的街道勾走，教士们也早早地关了教堂的门，去享受节日了。
　　一片黑暗之中，猩红出现在了教堂的地下室中。
　　大陆绝大部分地方她都曾经去过，尽管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时代的变迁，她去过的地方时常会换个名字让她意识不到自己曾经去过，但这所至少五百年没有挪过位置教堂不在其中，借助「天体巡回」，她直接出现在地下室中，原本这里是教堂的地下墓地，但如今已经成为一个规模颇大的乙太存储舱。
　　从墙壁上的尸骨到灌满深紫色乙太的乙太罐，感慨着时间的流逝与时代的变化，猩红放出阴影的蝙蝠，在这堆积如山的乙太罐里，寻找着那可能成为艺术节里最绚烂烟花的炸弹。
　　但是过了几分钟，炸弹没有找到，头顶——不对。
　　整个教堂，忽然弥漫起一股神秘的气氛。
　　“……嗯？”
　　就好像有什么笼罩而下，下意识的，猩红就启动「天体巡回」，但是，当她默念这件收容物的启动语，神秘的力量却并未将她带向她过去所抵达过的场所。
　　“……封锁？能做到这种事的是……”
　　血族的王女皱起了眉毛，她再度使用「天体巡回」来到教堂的上层，透过窗户，外边的夜色一若既往，然而当她放出阴影蝙蝠想要飞离，却撞上了无形的墙壁，无法离去。
　　很快，猩红又看到了教堂附近的马车，看到了从马车上跳下来严正以待的衔尾蛇机构的成员。
　　“赶快赶快！「Pr-100」已经控制了教堂，但教堂下面依然存放了巨量的乙太，我们既要抓住那些间谍，也要尽全力阻止乙太爆炸事件的发生。”
　　也听到了现场指挥者的呼喝。看起来周围房屋的寂静并不完全只是居民被节日活动吸引走，还有机构的管制因素，不过听了一会儿后，猩红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想着有「天体巡回」来去自如就直接进了地下，然后没几分钟机构就设置下了让「天体巡回」失效，恐怕是防止爆炸外溢的收容物，同时具备阻断传送的神秘力量。
　　时机居然真就这么巧。
　　“有机构在，那个炸弹的隐患应该不用担心了，不过，这一时半会的，我恐怕也回不到玛格莉塔小姐身边了……希望即使没有我的帮助，她也能应付她那里的事态吧。”
　　猩红叹了口气。
　　“总不能让他们放我出去……”
　　但紧接着，她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凝重。
　　血族的王女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忽然一笑。
　　“玛格莉塔小姐，就算是我，现在也要相信你就是我、我们一族的命运之人了。抱歉，虽然你信任我的能力，但短时间里，我恐怕没法去帮你了——”
　　……………………………………………………………………………………………………………………
　　机构的第一支敢死队，在向教堂里喊话无果后闯入了教堂。
　　根据占卜，窃取了王国机密科研资料的间谍们就躲在这里。不要奇怪为什么老早占卜出了他们的所在机构却没有行动，一个街区的乙太储存库，位于地下，一旦被引爆，整个街区都可能塌陷。
　　所以根本没人敢轻易动作，机构甚至是有意想等那些间谍离开那里后再做行动的。
　　此外，这段时间里还有清查内鬼。无论是研究所还是乙太存储库都不是那么容易能进去的地方，再有就是调查这些间谍背后的势力，是哪个国家，或者组织。
　　但从下午等到晚上，内鬼是用神秘手段立刻抓出来了，但指使者暂时只有嫌疑人。而在乙太存储库里的间谍们也毫无动静，一副要死守在那里，完全不打算离开的样子。机构这才调动起组织好的人手，从收容物库中取出收容物，由特遣部队「六个火枪手」的一半成员带领，疏散周围，然后过来开始行动。
　　第一批派进去的人并不多，这支小队冲入了教堂，举着长铳警惕四周。但地上的教堂部分就和刚刚侦察的意义一个人都没有，他们必须进入地下，尝试抓捕那些间谍，或者——至少弄清楚他们在搞什么。
　　这也意味着他们生还的概率极低。
　　他们已经做好必死的觉悟。
　　“……”
　　小队的队长做了个手势，带队朝教会里通往地下乙太存储库的通道走去，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人从下面走了上来。
　　几乎是一瞬间，六个枪口都对准了这个一身黑衣，黑发黑瞳的年轻女性，她没有着武装，看起来也没有武器，但队长依旧用冷峻的语气，让她停下。
　　“站住！”
　　但是黑发的少女就好像没有听到。
　　“哦？衔尾蛇机构的家伙们，来的真是慢啊，很遗憾，你们被误导了，那些家伙并不在这里，他们设置了一个误导占卜的仪式，还有一个——”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少女随手把手上的东西朝他们一丢。
　　“——在外壳上写着「大威力秘银炸弹」的炸弹，虽然从重量上看，里面大概一粒觅影都没有。”
　　这当然引起了机构成员的应激反应。在教堂外，威比特听到了密集的枪声，他的脸色一变，连忙从教堂侧面细而高的窗户观察。
　　“——！！！”
　　他看到了燃烧的血色发丝。
　　那一根根飘摇的发丝下，是一双同样燃烧的，从黑幽化为血红的眼眸。
　　这过于明显的特征，身为执行官的他不可能不知道。威比特猛地看向一旁的马车，看向在这次行动中，负责建立与突入小队的联系的机构所属的几位心灵巫师。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个存在会出现在这里！”
　　“不、不知道，前方小队的报告是，这个女人突然从乙太储存库的入口走出来，告诉他们间谍不在下面，而是设置了一个误导占卜的仪式和炸弹，但是炸弹已经悲她拆除了，她……”
　　机构所属的巫师被带着手铐和脚镣，在一群服用了抵抗心灵巫术的魔药的机构成员里，把先锋小队的遭遇转述了出来。
　　威比特听着皱起了眉——间谍不在这里？误导占卜的仪式？那些间谍有神秘学知识？那么研究所的时候就是故意的了，但是，就算这样，为什么血族的王女会在这里？
　　他让巫师转达自己的命令，让先锋队质问猩红为何出现在这里，得到的答复是，无意中知道了研究所发生的事，对那些间谍很感兴趣，于是就过来看看，发现炸弹，担心爆炸炸死人，就顺手拆除了，拆除的途中意外被机构禁锢在了这个收容物里，现在她也帮他们把炸弹拆掉了，希望看在自己帮了忙的份上离开。
　　“……都是真话吗？”
　　“是、是的，但我也只是个巫师学徒，真假的判断，不一定百分之一百正确……”
　　“哼，真是没用。”
　　另一支小队的队长冷哼了一声，然后看向威比特。
　　“我不太相信哪个女人和这件事没有一点瓜葛，仔细想想，如果有血族力量的帮助，那些间谍潜入研究所会就更加轻松了，而且她让我们没必要下去检查，说不定就是为了隐瞒什么。
　　说着，男人的脸色也变得凝重。并不是所有执行人员都知道血族王女的情报，但小队的队长是清楚的。
　　“但我们不一定能俘虏她啊。虽然她可能和这些间谍有关系，但是为了这个，也不知道要牺牲多少人，这样的话……”
　　当然，也清楚猩红的危险程度。
　　而威比特想到的更多，他想到了那场秘密的会议，想到了机构忽然获得的两件圣遗物，想到了血月古卷的内容，想到了如果放走猩红会怎么样，而如果不顾一切在这里把她抓捕又会怎么样。
　　机构的高层和分部，还没有就对猩红采取行动这件事达成一致的意见。
　　但如果放过这个偶然，就算达成了一致，他们又有什么办法抓捕能在大陆各地迅速移动的血族的王女呢？
　　这也未免太凑巧了，偶然获得的两件圣遗物已经足够令人起疑，现在，就连猩红自己都偶然地送上门来。
　　可是机构对两件收容物的调查是暂时没有什么十分令人起疑的地方，猩红自己想去哪就去哪也无从预测。
　　“但是，如果哪个血族的王女是用什么神秘力量影响了「辨别话语」的判断呢？也许她就是和那些间谍一伙的，虽然不一定是幕后黑手，但却可能是合作者。”
　　也有另一位队长提出不同意见。
　　在这种情况下，猩红的嫌疑，无论如何也是洗不脱的。如果真的在这里放走了她而她和那些间谍真的有关系，王室那边会无法交代，可是，他们没有考虑到过要和血族的王女这种程度的怪物作对手，尽管她无法离开，想要抓住她也，可是——
　　即使是经验丰富的执行官，此刻也心乱如麻。他深深地沉默，深深地思索，可越是这么做就越是感到好像有一股无形的洪流推动着他，推动着机构和教堂里那个血族的王女，把他们所有人推向一个未知的未来，而于情于理，他都应该顺应这股洪流。
　　这股由每个人、每个人想做的事、该做的事、利益、梦想、权衡，决断，有这一切糅合而成的洪流。
　　他有他的位置。
　　他有他的职责。
　　他有他的判断。
　　而这一切会导向，他的决定、他的——
　　“……向分部和所有支部发送消息。”
　　说出这句话时，威比特的脑海里，那个词挥之不去。
　　“请求援助，我们要在这里——抓捕很有可能和这件事有关系的血族的王女！”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教堂之中，猩红忽然大大地叹了口气。
　　“真是的，每次帮你们，吾都得不到应得的回报，你们人类真是毫无感恩之心。”
　　“哼，和怪、怪物有什么好感恩的！反正那些间谍也和你也脱不开关系吧！”
　　教堂里，一股队员带着些恐惧，又愤怒地说着。
　　“派克，住嘴！”
　　虽然队长喝止他，但看着那熊熊燃烧的血色炎发与灼眼，这个口音浓重的男人反而越说越不怕了。
　　“要不是你们这些怪物，俺、和俺一起战斗力七八年的同事们也不会死！”
　　夏后月初的苍白之血事件，给帕列斯的莫比乌斯机构带来了很惨重的损失和伤痛，即使参与行动的大部分成员都接受了记忆操作，但是他们还是会知道，自己参与了一个秘密行动，失去了同事和队友——这是无法隐瞒的。
　　并且这件事与血族有关——这也是不能完全隐瞒的。
　　战斗人员的仇恨需要一个宣泄口，机构也希望这些宣泄到他们的敌人身上，所以在猩红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不知道苍白之血，没有那个夜晚的详细记忆，但却知道自己的同事的死亡，知道那与血族有关。
　　听完他所说的话，猩红挑了挑眉毛。
　　“哦，说起来还有这件事。”
　　然后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拍了拍手。她熊熊燃烧的血色眼眸逐一扫过这只小队的成员，发现有三分之二的人用同样仇视的目光看着自己。
　　“那就没办法了，如果你们的指挥官真的想要放吾走，也不需要考虑这么久。”
　　猩红撇了撇嘴，露出一个淡漠的笑容。
　　下一瞬间，叫做派克的男人的视野忽然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失重和眩晕感让他紧握着枪柄用另一只手去扶额头。
　　——啪嗒。
　　但他却看到，一只手在一股无头的脖颈上摸了个空，熟悉的战术手套，被喷溅的鲜血染红。
　　“派克——！！！！”
　　队友的尖叫声，没能让那颗掉落的头颅有丝毫的反应，而从动脉中喷出的鲜血，已经在顷刻间化作无数的尖针，暴雨般坠下。
　　“既然不愿意放我走，我也不可能在这里束手就擒啊——”
　　“全员一级战斗准备！！”
　　教堂外，等待着支援到来的威比特大喊着，指挥队伍改变了阵型，教堂中猩红的叹息声高亢，传入他的耳中，但他也只能握紧武器，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
　　猩红不可能就这样束手就擒，而他和他的同事也不可能就这样放她走。
　　人与人的立场、人与人的的职责，想做的事该做的事和要做的事，每一个人的想法和意志，在这个事物普遍联系的世界里，终将汇聚成一股洪流。
　　人们用一个词来描述它：
　　「命运」
　　这样的描述准确吗？威比特也不知道。
　　现在，他已经无暇思考这种，无聊又没有意义的问题了。


　　
　　越来越晚qwq
　　

    





第1056节 EP.180 指向天空

　　头顶的船锚砸下来的时候，这艘又旧又破的游轮甲板直接遭到击穿，整艘船都在冲击之中剧烈摇晃了起来。
　　体重较轻的玛格莉塔在这样的摇晃中失去了平衡，她不得不借助圣银的力量把自己固定在甲板上。这从天而降的一击几乎没有任何征兆，猝不及防的玛格莉塔这个时候看到那些男人依靠集团的力量抵抗住船只的摇晃，并且一个个跳上了链接飞空艇船锚的粗大锁链。
　　这是他们后续的逃离手段？
　　从船只直接转向飞空艇？
　　一连串的想法在脑海中浮现，玛格莉塔听到的预案里并没有这部分！
　　而且这艘飞空艇为什么能锁定这艘船？这艘船一直在移动，应该还没有到他们的接头地或者已经超过……不对！
　　如果目标是从河上向空中转移，那么整条河都是！
　　只需要那些弃船逃离的水手通过某些方式发出信号就可以了，自己这边人手不足，根本没空也不可能去抓捕那些协助这帮间谍逃走的人。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另一件事。
　　维持住平衡，在船舱的阴影里，玛格莉塔的影子之中飞出数百只黑色的小鸟。
　　影鸦群彼此融合，化作一团浓郁的黑色阴影包裹住还未从「阴影的轻纱」中脱离的玛格莉塔。恢复平衡并且做好遮蔽身影的准备之后，少女猛地蹬地，朝着那开始伴随着上方传来的收锚声缓缓上升的飞空艇船锚飞奔过去。
　　现在她也顾不得什么和浑身粪臭的敌人战斗的生理不适了，之前可以等，那是因为她们有时间上的优势，现在情况逆转，她必须把这些人留下来！
　　脱离船只的阴影，在月光下，影鸦群组成的黑雾显得清晰，已经抓住锁链在徐徐上升的男人们一齐对这团阴影掏出了枪，子弹攒射，但这反而让玛格莉塔触发「影鸦之母」，闪现到锁链的下端，与他们相聚大约五米的距离，随着被收回的锁链一同升空。
　　“啧，停止开火，这个家伙恐怕有什么通过规避伤害来进行短途移动的办法。啧，想办法把她弄下去！”
　　“会让你们得逞吗！”
　　玛格莉塔咬着牙，就要攀上去和他们搏斗。
　　因为腹泻的缘故，他们的力量是被削弱非常多的，而自己在「双树之种」的帮助下获得的力量也足以和他们战斗，无论如何，她都要把这些人留下来！
　　“？！”
　　但紧随而来的摇晃让她的打算落空了。
　　在船锚悬空的时候，飞空艇已经开始了移动，这个时候玛格莉塔才注意到自己脚下的船锚并不是飞空艇停驻时的那种沉重的船锚，而是重量更轻，体积更小的，在战场上进行精准投弹时投下的定位锚。
　　没有了下坠的速度，徐徐上升的定位锚正在空中因为飞空艇的移动与河风剧烈地晃荡，这样的话，光是维持平衡，在瑟莱特的帮助下抓紧锁链就够呛了，要是被甩下去的话，可就彻底没办法了。
　　但是，就这样挂着，也没有办法做些什么，莫非要被他们一直带到飞空艇上吗？猩红小姐，还没有回来……
　　“喂，老大，我们难道要把她带到飞空艇上去吗？”
　　“怎么可能，我们现在体力不够，带上去了谁来谁来对付她？必须在这里把她甩下去！”
　　男人这边也在讨论着。
　　“有那样瞬间移动的能力在，我们不可能通过施加攻击把她摆脱。”
　　“现在船锚在摇晃所以她还没法爬上来，但是等到靠近飞空艇的话——”
　　“等一下！队长，她在慢慢爬上来！！”
　　男人们低头，那团在高天的月光下依然朦胧黑暗的影子和锁链相连的地方，忽然延伸出黑暗的触须，这触须带着那团至今也没露过脸的黑影，在剧烈的摇晃之中慢慢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虽然慢，但确实在拉近。
　　“……艾菲酸还有吗？”
　　“还有……等一下，老大，那玩意可不是用在这种地方的！”
　　艾菲酸，这是一种以发明者命名的强酸，在男人们熟记的使用规范中，这种酸必须在平稳的环境下，并且相隔一段距离使用。这种液体不和银、金以及几种特定金属反应，但和除此之外的金属触碰后会迅速销蚀它们，并产生具有毒性的气体。
　　他们今天就是用这个摧毁了所侵入的实验室中，记录有宝贵实验数据的那些金属打孔板，将至少数年的实验数据付之一炬。现在虽然还残余有一些，可是在这种环境使用……
　　……好像正好合适。
　　于是，负责保管这物资的男人毫不犹豫地从怀里掏出了最后三根特殊处理的凝胶试管递给最下方的队友，男人打开封盖，把里面透明的液体往钢铁的锁链上一倒。
　　“——啧！”
　　锁链的摇晃让第一管没有多少洒在钢索上，但是让那团黑雾非常警觉地闪避，但接下来、第二、第三根，钢铁的锁链在接触到这液体之后立刻发出了刺耳的尖啸声，白眼弥漫的同时，那里迅速发红，就像是被烧灼一般。
　　“？！”
　　“玛格莉塔小姐，那是未知的药剂！”
　　黑暗之中，圣银迅速流动覆盖了玛格莉塔的肌肤，沿着铁索留下的液体让途经的每一段铁链都散发出刺鼻的烟雾，玛格莉塔嗅到那气味的一瞬间便感到头晕眼花，产生一种反胃的感觉，抓住锁链的手也因为糟糕的感觉下意识地放开，只依靠握着的圣银铳刃的枪柄继续依附着。
　　她勉强忍耐着眩晕，睁开眼睛往上看，变成紫色的瞳孔在这一瞬间忽然收缩。
　　在这一瞬间，少女把手指放在扳机上，在锁链上稳定住自己的身形，而圣银在这一刻也脱离了锁链，为了自己持有者的射击的稳定。
　　幽深的黑色枪口指向了男人们，指向那些皮肤上光铸的形状忽然破碎消失的男人们。
　　符咒的保护结束了，他们脸色铁青。
　　他们没有更多的保护。
　　挂在锁链上的这些人就好像是挂在草绳上的蚂蚱。
　　活捉他们已经是不可能。
　　那么，为了艺术节的顺利进行，为了让瓦卢瓦王国确信他们的机密资料没有泄露，那么——
　　至少要留下他们的尸体！
　　思维里的霎那，比一秒钟更短，少女把手指放在扳机上，用力扣动！
　　“？！”
　　然而，没能扣下去。
　　一种自然萌生的温和想法，让玛格莉塔几乎在一瞬间忘记了自己的杀意，忘记了放走这些人的后果，忘记了露娜和艺术节，她的手指放在扳机上，也只是放在扳机上。
　　——哐！
　　被酸腐蚀的铁索，再也承受不了锚和少女的重量，伴随着绷断声，大地的力量把玛格莉塔和依然掉在锁链上的男人们的距离，骤然拉开。
　　强烈的失重感，风从下方吹拂，阴影之中的玛格莉塔在空中翻转着身体，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完全不明白，可就在这时，少女视野的余光，忽然看到了由绚烂的乙太灯管组成的风车。
　　——红磨坊。
　　不知不觉，她们已经抵达了皮加勒街区。
　　皮加勒街区……皮加勒街区……这里是……「温柔的枝桠」的所在地！
　　而这件收容物的神秘力量是——再骚乱的街区，也会变得治安良好，在这件收容物所在的地方，受其神秘力量的影响，任何不够温柔的事，犯罪的伤害他人的事，都不会发生！
　　枪杀他人当然属于这种事！
　　心脏几乎在这一刻停跳，玛格莉塔拼命地伸出手，伸向那飞的还不是那么高，还没有开始加速的飞空艇，可耳旁的风声之中仿佛传来轻蔑的嗤笑，就好像有无数只手从下面伸出，冰冷地、残酷地，要狂妄地高飞的她重重地砸在地上！
　　“可恶啊——！！！！！”
　　而玛格莉塔只能无力的、愤怒地吼叫。
　　愤怒地，在流淌着欲望的街区旁，用「群鸦之母」砸出一个渺小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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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7节 EP.181 回转的命运

　　没有人会知道，自己何时步入命运的漩涡。
　　没有人会知道，命运何时为自己安排好了道路。
　　玛格莉塔躺在皮加勒街区的河畔，呆呆地看着半悬停的飞空艇。她从高空落水时受到的伤害被「群鸦之母」避过，但就算移动了十米依然坠入水中。天空中的飞空艇为了妥善回收挂在锚链上的那些人暂时悬停，直线距离……大概也就一百两百米，可是……
　　可是，却无法抵达。
　　除非猩红小姐在这里，可是她却不在，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总之，玛格莉塔也没有联络她的手段，所以也无法考虑这件事。
　　这一次，是命运赢了。
　　不然能怎么解释呢？运气不好？偏偏在那种时候飞空艇掠过皮加勒街区的上空，偏偏「温柔的枝桠」的力量能影响到天空？
　　可运气不也是命运的领域吗？
　　还是说归于那些间谍准备的太充分？那么什么决定他们能准备得这么充分？职业素养？性格？背后的势力？可是玛格莉塔她们也是占据了极大的优势的啊，在最后那一刻如果不是飞空艇接近皮加勒街区，就是她的胜利了！还有麦利哲先生遭遇的意外，猩红小姐至今未归，这一切，除了命运眷顾了他们，又有什么可以解释的呢？
　　难道露娜大人就真的不被允许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吗？可这接二连三的意外，这一切！这高高在上地无视人的意愿做出的安排！
　　在下落时，就像春前月一样，她听到了那刺耳的尖笑。
　　“……”
　　可这一次，她却没有办法、没有办法——
　　黑色的小鸟们在母亲的身边蹦蹦跳跳。因为母亲的心情低沉而缺乏活力。在沙滩上留下脚印的声音逐渐靠近，通过小影鸦报告了自己的所在后赶来的露娜的脸出现在视野中，玛格莉塔咬了咬嘴唇坐了起来，满怀愧疚地，不敢看向她。
　　“对不起，露娜大人，我失败了。我们恐怕，没办法阻止他们的逃离了。”
　　就算瑟莱特能够变成滑翔翼，本身也不具备动力，不可能追得上飞空艇，而且现在也不可能有时间让玛格莉塔她们准备一艘飞空艇去追逐。
　　虽然说猩红是唯一的希望，可是血族的王女也未必在高天上留下过自己的足迹，乘坐过每一艘飞空艇，所以实际上。
　　她们失败了。
　　“……你在说什么呢。”
　　但是，王国的公主却用一种疑惑的表情看着她。
　　“我们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了不是吗？”
　　“……诶？露娜大人还有什么办法吗？可是，我们没法抵达那里——”
　　“谁说没法抵达的？”
　　四下张望了一下，露娜弯下腰，很快在河滩上挖了个面积颇大的浅沙坑。
　　“借用一下瑟莱特小姐。瑟莱特小姐，可以变成盆或桶吗？我要在这里注水。”
　　“没问题。”
　　一分钟后，湿润的河沙上出现了一个浅浅的小水坑，倒映着星空，两岸的灯光和拍去手上沙粒的少女。
　　她把手里的黑曜石手镜，对准了水洼，然后，跳了进去。
　　“……！”
　　为什么自己没有想到这件事？！
　　玛格莉塔猛地从浅滩上跳了起来，看了一眼天上的飞空艇，然后追着自己所侍奉的公主跳了进去。
　　水洼之下，是一片星空。每一颗繁星，都是现实世界的一面镜子。而在距离这里不算特别远的高处，一排笔直的方形星辰排列着。
　　那是飞空艇侧面的舷窗。
　　“麦利哲先生说的没错，总会有我能做的事的。好了，玛格莉塔小姐。”
　　凝视了那两秒，露娜环过自己的圣卫小姐的脖子。
　　“诶？诶？”
　　“抱我，就算抱着我，你也能跑到那里去的吧。”
　　红宝石的双眼流光闪烁，耳畔的轻语妩媚动人，玛格丽特下意识地就抱起自己的公主殿下，感受着那轻盈与柔软。
　　“……是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弓起腿，用力地跳起——
　　然后，如同出膛的子弹，奔驰着。
　　向着高天。
　　…………………………………………………………………………………………………………………………
　　“呼，这样一来，我们也顺利离开帕列斯了呢。没有遭到拦截，看起来这座城市的封锁令执行的不够彻底啊。”
　　“这么盛大的节日，所需的物资是巨大的，几乎无时无刻需要补充，当然，我想这也有他们没有注意到我们是从半途搭上飞空艇的吧。毕竟这艘飞空艇在空港出发时，是通过了严密的审查的。”
　　望着下方被越过的城市灯火，洗漱完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的男人们聚集在船舱的休息室，感慨着。
　　“哪个时候，那个女人不知道为什么犹豫了，要不是这样，我们说不定就要在空中被枪决了，到底什么时候能够研究出穿在衣服里也不会暴露的乙太织甲啊。”
　　“别想了，就算研究出来，大热天的穿长衣长裤也很容易硬气不必要的注意，而且那那女人明显瞄的是头，她当时只要把扳机扣下去，我们就一定会有人死。”
　　“但至少这个夜晚我们会是安全的，啊，累死了累死了，因为中了腹泻，实在是累到不行……真的没力气了。”
　　“如果下的真的是要命的毒我们反而有对付的魔药，但是，谁想得到居然是引发腹泻的……”
　　闲聊了一段时间后，男人们解散，回到了各自的房间。房间里有柔软的大床，有可以直接看到外面风景的玻璃明亮的舷窗，有盆栽，有香薰，还有美酒和食物，这艘飞空艇并不能带他们直接飞离瓦卢瓦王国，想要完成任务，还有艰难的工作要做。但时代，至少就像同生共死的同事所说。
　　至少这个夜晚，他们会是安全的。
　　一段时间后，长时间腹泻和与身份不明的危险敌人战斗带来的疲累感，让他们很快在乘坐飞空艇旅行时不可避免的噪音之中，进入了梦乡。
　　安稳的，深沉的梦想。
　　而他们的命运，也在此刻被决定了。
　　——砰！
　　消音器的减弱。
　　飞空艇的噪音。
　　一声声没有惊扰安稳休憩的枪声，在阴影之中，麻痹的子弹让他们身陷更深的梦。
　　没有人会在确信安全的环境里提高过多的警惕，而这就是他们最大的破绽了。
　　飞空艇在夜空中悠悠地调转了方向，朝着地平线上灯火通明的城市驶去，而完成了对全船成员的催眠，轻而易举地控制了这些并没有身负神秘力量的接应者的玛格莉塔把星水晶的项链收好，小声地说着：
　　“瑟莱特小姐，其实，如果那个时候我拿出了这个，会不会早就搞定了？”
　　“我不认为那些乙太骑士会给您安稳下达催眠的机会。玛格莉塔小姐。”
　　说得也是。
　　玛格莉塔想着，看向站在驾驶室的舷窗边的露娜。
　　飞空艇在星空中飞行，两位少女的身姿潜藏在阴影里，即使机构用神秘手段重现了发生在这里的事，也只能看到一团阴影移动着，不知道用什么武器麻痹了所有的间谍，又通过把船员也拖入黑暗的方式掌控了这条船。
　　而能产生这个效果的阴影系神秘力量很多，不太容易联系到她们身上来。
　　当然，子弹还是机构的子弹，这是一种善意。
　　“露娜大人，这样，艺术节就应该不会泡汤了，露娜大人可以在荣冠的舞台上实现自己的梦想了。”
　　“没有那么容易啊，玛格莉塔小姐，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诶？”
　　“没关系，我已经想好办法了。”
　　飞空艇在星空中，悠悠地飞翔。露娜透过笼罩自己的黑暗，小声地说着：
　　“该去久违地拜访一下公主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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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8节 EP.182 家族病「上」

　　半夜里，夏洛特公主忽然醒了过来。
　　她感到脸颊杯羽毛扫过，但那羽毛既轻柔又虚幻，让人无法分辨它究竟是真的存在，或者只是一场飘渺的梦。
　　但是夏洛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毯子上又留下了一封没有署名的黑色信封。
　　“……”
　　少女看向敞开的窗户，但那里理所当然的，什么也没有。
　　呆滞了几秒，王国的公主拆开了信封。信封里的纸张仅有短短的几句话，交代了一场她并不太熟悉的事件，提供了一些有价值的信息和善意。
　　说实话，国家的科研机密什么的对夏洛特意义不大，她有一位优秀的兄长，国政之事无需操心，不过……
　　“……因为我是艺术节组织委员的一员，所以设下这样的阳谋……么，的确，我会精力让艺术节顺利完成，为了庆祝圆满成功的庆功宴上的蛋糕……”
　　公主想了想，唤来了值夜的女仆，做了些吩咐，在女仆离开后，少女抚摸着这上面的字迹，重新躺回了床上。
　　“不过，玛格莉塔小姐大概不知道，我是不会认不出，给我做过蛋糕的人的，哪怕只是参与了蛋糕的一部分制作。不过，玛格莉塔小姐应该不会想到这种方法……”
　　小声地说着，夏洛特的脑海里，浮现出那对主仆的身影。
　　也许可以趁机用这件事索取她们亲手做的蛋糕作为回报？
　　不，还是算了，既然选择用这种方式，说明她们并不希望暴露自己，如果自己真的这么做，最后得到的蛋糕也一定充满着不安和警惕。
　　没有意义。
　　还是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真想吃啊，露娜和玛格莉塔小姐，亲手做的蛋糕……
　　…………………………………………………………………………………………………………………………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就算不参与王位竞争，夏洛特公主也是艺术节的执行委员，哪怕不是为了成果而仅仅是为了不留下污点，她也会站在我们这一边，为了艺术节的顺利进行。”
　　白枫宫外，看着玛格莉塔收回黑色的小鸟，露娜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可以当面聊聊的话就能够更有把握，但是潜入别国王宫这件事实在太敏感了。算算时间，那艘飞空艇应该也已经被机构控制，夺回被窃取的情报了，我们能做的事都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就只能等待结果了。”
　　仅仅是帮瓦卢瓦王国抓到了这些间谍还不完全够，还需要有一位立场是在艺术节的顺利进行这边的人在国王面前争取这件事，在这件事上，夏洛特公主是最好的人选
　　“猩红小姐还是没有回来，到底是出什么事了呢……”
　　事件已经结束了，然而玛格莉塔却还没法放下心。
　　“露娜大人，我实在是很担心猩红小姐，而且，麦利哲先生被送去的医院我们也不知道是在哪里，我们去那个乙太储存库看看吧？”
　　虽然她根本没法想象持有「天体巡回」的血族王女可能遇到什么麻烦，但是内心里，一种不好的预感一直隐隐涌动着。
　　“嗯，走吧，猩红小姐帮了我们许多。如果她遇到了什么麻烦，我们也不能不管。”
　　露娜点了点，想到那黑发的血族，她也不由得有些担忧。
　　“不过，维罗街的乙太与蒸汽教会，那可真远啊……”
　　“是啊……”
　　没有快速移动手段的两人，只能在深夜找到一辆马车，朝维罗街赶去。
　　而此时，被大量机构的马车包围的教会之中，一场厮杀刚刚落下帷幕。接受着紧急处置的威比特脸色苍白地躺在担架上，感受着腹部被冰冷的凝胶充满，把被严重破坏的内脏包裹，在其神秘力量的影响下维系着他犹如风中残烛的生命。
　　在被搬上马车前，这位执行官艰难地扭头看向教堂之内，看到那神圣的地板和墙壁染满触目惊心的血红，就好像上百人的鲜血被全部挤出，铺洒在目之所及的每一处。
　　最为幸运的的是，猩红到最后也没有试图引爆教堂地下的乙太。
　　不管，就算试图引爆，「Pr-100」和帕列斯机构的一张王牌的原理一样，是创造一个重叠的世界，在这一层隔绝下，被摧毁的也只会有被收容物力量包裹的教堂。而这里的善后、尸骨和收容物的回收也会很轻松，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快！快！把威比特执行官送往最近的支部急救，打扫战场。”
　　在周围的呐喊中，威比特的眼前浮现出一位位勇敢地闯进教堂，和可怕的血族王女战斗的同事的身影。他们大多只残留下一具难以分辨的骸骨，而所有的血肉都在猩红的秘力下化作流淌的鲜血，成为敌人的养分，成为伤害同伴的武器。
　　至少30个小队在这一战中编制完全消失，而在动用了数十件收容物，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之后，那终于被一件收容物冰封、无处可逃的血族，被封存在了一具森冷的棺材之中。
　　但是执行官的心里没有胜利的喜悦。过去机构也曾花费巨大的代价数次抓捕血族的王女，可是到最后每一次都是无功而返。
　　现在猩红被他抓住，原本还因为太过巧合地得到血月古卷上提及的两件收容物，警惕着着是否是什么人的阴谋的机构恐怕会倒向执行古卷上的仪式，可是……这也太过巧合了。
　　一切都自然而然地导向一个结果，最重要的是机构还不得不这么做，因为那个结果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
　　……咕……越来越无法思考了。
　　男人闭上了眼睛，意识缓缓地沉睡。他的伤太重了，战斗的最后，为了给同事们创造使用收容物的契机，在乙太织甲的乙太消耗殆尽，失去乙太力场保护的情况下他硬和猩红搏斗了足足三分钟，差点被直接劈成两半，可怕的伤口切开了胸腔和腹腔，把大部分脏器都切裂了。
　　哪怕是有神秘的力量，能不能活下去，也只能看运气……是否眷顾自己了……
　　现场指挥官被送上了马车，临时指挥官继续指挥着善后人员们进行着善后的工作，这一次的损失极为惨重，但正因如此，为了不让大量的死亡引发后续的神秘事件，怀着悲伤，机构的善后人员，努力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最后，等到玛格莉塔和露娜抵达这座教堂时，夜色下的教堂宁静，看起来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猩红不在这里。
　　用瑟莱特撬开乙太存储库的门进去，在堆满了乙太的地下，也没有见到炸弹和任何其他的东西。
　　只有淡淡的神秘气息弥漫着，不知道在两人抵达之前有发生过什么。
　　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血族的王女，也不知道她把麦利哲送往的有关系的医院在哪里，最终，犹豫并没有重现已经发生过的事的方法，玛格莉塔和露娜只能忧心忡忡地离开了。
　　欧琳丝还在等她们平安归来，而她们也还得做一些不在场的证明，杜绝可能的漏洞。
　　…………………………………………………………………………………………………………………………
　　第二天，维纳斯荣冠歌剧院，下午。
　　离开剧院一天加一个上午的舞团高层终于回来了，他们走时忧心忡忡，回来的时候，却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荣冠的舞台延期到艺术节最后一天了！”
　　发出犯罪宣言的组织已经被抓获，但是之前的终止宣言影响了很多活动的准备进展，所以，在夏洛特公主据理力争后，这些活动都延期了几天。
　　对于改变了压轴舞剧的舞团来说，这是最好的消息了。
　　“夏洛特公主，真是帮大忙了……”
　　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就连玛格莉塔和露娜一直担心的麦利哲也在下午回到了剧院。
　　面对两人的询问，这位脸色苍白了一些的男人首先感谢了她们昨晚抓住了那些间谍让艺术节能够继续，接着又让她们不用担心，然后就像是昨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投身到舞剧之中去了。
　　但是关于自己被送到的医院，麦利哲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在他被医生说痊愈，说想回到剧院后，也是突然被送回到这附近的。
　　恐怕，那是和「天体巡回」类似的传送型收容物。
　　结果，玛格莉塔她们还是联络不上猩红。
　　不过，艺术节没有被中止的消息振奋了一度压抑的士气，多少充裕了一些的时间更是让舞团的人有了信心。剧本、编舞、音乐、服装……圣铎拉贡皇家芭蕾舞团是大陆最优秀的芭蕾舞团，这次赶赴异国演出更是带的全是年轻人，在这些在大陆最顶尖的艺术学院取得最优秀的成绩才得以通过直接推荐下进入舞团的顶尖人才的努力下，一出舞剧所需的一切都在飞快地成型。
　　当晚，第一次试演开始了。
　　舞剧的时长不算长，也不可能还有余力从零开始编排一出时间很长的舞剧。虽然多少还是有些粗糙，但这也足够叹为观止。而在缺乏时间对方方面面进行打磨的情况下，那些粗糙的部分也只能凭借才华和能力去弥补了。
　　“请各位暂时去休息，一个小时后，我们再来一遍！”
　　试演结束后，就是一次次的完善和演出，时间紧张，但比起一开始的还算宽裕了些，即使如此，留给舞者们休息的时间也不会有太多，在第一次试演结束后，露娜就来到了附近的休息室，进行短暂的休息。
　　“真是不错的配合，露娜小姐，不过，有几个动作可能……咳、咳咳！”
　　作为男主演的麦利哲（在舞团里有个又长又难念的名字）的休息室当然也在附近，他和露娜也没有立刻休息，而是讨论着配合上的问题。
　　不过说着说着，麦利哲忽然咳嗽了起来。他连忙掏出一管药给自己服下，在一阵短促的咳嗽声后，才恢复了平静。
　　“……麦利哲先生，你没事吗？昨晚的车祸之后，你有没有得到好好的治疗？”
　　“在这里请叫我科德瓦列夫斯基。放心吧，我都和你搭档试演了一出舞剧了，你难道还不清楚我的身体有没有问题？”
　　这倒是没错，一位舞者的情况怎么样，往往是搭档最为清楚。一边说着，他还故意转了几圈，以展示自己身体的健康。
　　“其实我都以为摔那么一下可能好几天都爬不起来，但没想到被带到医院后被治疗的完全像是没有摔倒过……啊，我就不问我是怎么被带到那里去的了，我想，两位也不希望我问，这么说起来，那位黑发的女士……”
　　但露娜仍旧皱起眉毛，意识到了他在转移话题。
　　“但是，你的咳嗽……”
　　“这是我们家族的老毛病了。到了接近30岁就会发作，不过，我们家族也有应对的秘方。”
　　麦利哲扬了扬眉毛，自信地说着。
　　“我希望你说实话，科德瓦列夫斯基先生，你的身体状态关系着这次演出的结果，我不希望历尽这些波折后，却因为你的缘故让我的梦想化为泡影。”
　　但露娜毫不客气地说着。
　　她的目光尖锐，没有了一位公主在社交时应该有的虚伪温柔和和蔼，但是看到她的目光，麦利哲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请相信我，露娜小姐，对于这次演出我和你一样重视，甚至更加重视，我是不会让演出失败的。”
　　那抹玩世不恭之中，映照着一抹坚定。
　　“……最好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现在去休息吧，我也该休息一会了，在演出结束前，我们的休息时间会很宝贵。”
　　“好吧，我知道了。”
　　摊了摊手，麦利哲转过身，朝自己的休息室走去。
　　但是，尽管他这么说了……
　　“咳！咳咳！”
　　“科德瓦列夫斯基先生！药，快拿药！”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麦利哲的身体状况却一直在恶化。
　　好像每一天，这个男人咳嗽的频率都在逐渐增加，甚至发展到有时候在排练中也会突然停下来，剧烈地咳嗽，摸索药物，要是药给的不及时，他还会痛苦地抓住自己的胸口，脸色铁青。
　　“我没事的、我没事的，咳、没关系，只要让我休息两分钟，我们就能继续排练……咳！咳！呼……呼……”
　　麦利哲灌下红色的药剂，咳嗽立刻缓解了。
　　他表示排练继续，但舞团的高层摇了摇头，坚持要他多休息一下。
　　“你还是去休息一下吧，要是你倒了，谁还撑得起男主角的位置啊。”
　　“好吧、好吧，那我就稍微休息一会……”
　　这无疑拖慢了排练的进度，也让剧院蒙上了一层阴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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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9节 EP.183 家族病「下」

　　本来改变剧目就是非常冒险的事了，而《新·天鹅湖》的女主角还是没有名气的新人，作为首席舞者的他是舞剧成功的一个重要的保障，如果他出现了什么问题导致了舞剧不能上演，那么……
　　“这种事我很清楚！我的身体比你们想象的可要强韧得多！不要让大家不安了，相信我吧。”
　　距离荣冠的舞台演出前第四天。
　　给休息室里的露娜拿水果的玛格莉塔在路过剧院的一个房间的时候，听到了麦利哲和舞团高层的争论。最近几天脸上轻浮的表情减少了许多，取而代之以黑眼圈和一种凝重的麦利哲从房间中走出来，看到玛格莉塔，他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就像是在说着“请不要在意”似地，转身就走。
　　但是，玛格莉塔却好像从他的背影上，看到了缭绕着、黑色的气息。
　　“——请等一下！”
　　这几天，舞团的成员，露娜和麦利哲辛苦排练的画面浮现在脑海里，没有迟疑，玛格莉塔顺应自己的灵性直觉追了上去，在走廊的拐角处抓住了男人的手。
　　“我们必须谈谈，麦……科德瓦列夫斯基先生，为你的身体。”
　　“玛格莉塔小姐。”
　　被抓住手一步也走不动的男人故意长长叹了口气：
　　“连你也不信任我吗？”
　　“和信任与否无关，这场舞台关系到你，关系到露娜大人，关系到很多人的梦想和心血，我想要让不稳定的因素减少到最小。”
　　“噢——就相信我吧，我不会有事的。”
　　“可是——”
　　玛格莉塔摇了摇头。
　　“你的病情绝不像你说的那么轻松，这几天里飞快的恶化了不是吗？不要骗我——”
　　迟疑了一瞬间，玛格莉塔把灵性聚集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灵视」开启，这一刻，麦利哲只看到抬起脸的少女那湛蓝的双眸放着光，那光尖锐地扎刺着自己的双眼，让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躁动了起来。
　　而玛格莉塔看得到，看得到在眼前这个男人的乙太体上，肺部泛着不正常的绿色荧光，那荧光比起前两日看到时更加趋近深绿，而且——
　　而且沿着心脏蔓延着。
　　“我看得到，某种病症正从你的肺部向着心脏蔓延。”
　　玛格莉塔不是医生，她不知道这是什么疾病，虽然问过玛丽，但玛丽也说不出来——她对肺部以及心脏疾病并不熟悉。玛格莉塔甚至也写信给康妮·李问过，但是被告知如果只有灵视的描述和症状的说明，可能性实在太多了。
　　法兰索丝大陆上，因为神秘力量的存在，有无数稀奇古怪的病症。
　　但是，情况在恶化这一点，是显而易见的。
　　“我不知道科德瓦列夫斯基是出于什么理由对这次表演如此执着，为了露娜大人的梦想，我也不会说去治病把身体最重要这样的话——但是，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帮你挺过艺术节这段时间，这也是为了露娜大人，和全心全力希望这场舞剧能顺利上演的人。你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些科学无法解释的力量。”
　　“……”
　　麦利哲沉默了，从他的心智体里，玛格莉塔看到了闪过的希望，又被迅速压抑下去。
　　这意味着他本人对前段时间体验到的力量心怀希望，但又不敢报以太大的希望。
　　良久，他才犹豫着，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但是，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准备吗？我需要组织一下我所知道的一切，好告诉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等今晚排练结束吧。”
　　“好。”
　　玛格莉塔这才松了口气，点了点头，开始思索着如果从他这里得到更多的情报，机构那边有没有可能提供一个治疗或者是缓解的方案。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想这些没用，只好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时，一只小黑鸟落在了少女的肩膀上，对着她“呀——”“呀——”地叫了两声。
　　把自己的孩子从肩膀上拿下来抚摸着，玛格莉塔轻声地问道：
　　“还是没有丝毫线索吗？”
　　“呀——”
　　“……我知道了。”
　　玛格莉塔这一次的叹息，更加沉重了。
　　这几天来，她始终没有放弃寻找猩红的下落，让自己的孩子们在帕列斯的天空飞舞，找寻任何可能是血族的痕迹。但是以一座大城市而言，三百多只小影鸦实在是太少了，而且血族数量稀少，行事隐秘，这种搜寻从一开始就等于徒劳无功，但玛格莉塔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她甚至在给康妮·李的信里问过这件事，但得到的答复则是并不清楚。
　　即使莫比乌斯机构想找的话就一定能找到猩红在哪里，他们也不太可能会透露给自己这种情报。
　　“猩红小姐，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玛格莉塔只能担忧地想着，继续这徒劳无功的搜寻。
　　……………………………………………………………………………………………………………………
　　当晚。
　　“今天的第三场试演，也是最后一场了。我们要在今天彻底敲定演出的所有细节，打起精神来，各就各位——”
　　又一次的试演开始了，试演和彩排最大的区别在于，前者是还有一些东西没有确定下来，后者则是完全决定后为了演出的品质而一次次练习。玛格莉塔在舞台的一侧，坐在一张小矮凳上，拿着毛巾。痴迷地看着在舞台上起舞的公主殿下。
　　“完全被迷住了呢……感觉就算这时候捏捏耳朵也不会有反应。”
　　坐在旁边的欧琳丝鼓着脸，有些不满地说着。
　　“你不也是一副完全被迷住的样子嘛。”
　　在另一边，玛丽勾起嘴角，揶揄了一句，然后在自家妹妹的反击到来前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也一样。”
　　“……”
　　欧琳丝扭过了脸，就像是想要反驳这句话，但是很快，她的目光也重新回到那起舞着，演绎着为了所爱之人而把羽毛染黑的天鹅身上。
　　“……真是的。”
　　蓝色的眼中，少女的情思流淌着。
　　用视野的余光看到欧琳丝这个样子，玛丽忍不住轻轻一笑。这个时候，舞剧来到了最高|潮，王子与把自己羽毛染黑的白天鹅在王宫中翩然起舞，完全沉迷于黑色天鹅魅力的王子将天鹅在最优美的旋律中高高举起，痴情凝望，为自己的恋人的勇敢和坚韧，为她染黑自己羽毛的决然魅力。
　　可就在这个时候，痴情的王子的表情忽然扭曲。
　　“咳！”
　　——咳嗽。
　　——瞬间的脱力。
　　被托举着沉浸在舞蹈之中的露娜，就像是折翅一般坠落。
　　谁都没能反应过来，就算是玛格莉塔也没能反应过来。
　　“咳——咕——”
　　麦利哲在咬紧牙关，手臂上的肌肉暴起，总算是在露娜摔倒到地上之前重新托住了少女，把她放到了地上，但是男人的咳嗽也变得愈加剧烈了。
　　“咳！咳——咳！！呼……呼……咳——！！”
　　“科德瓦列夫斯基先生！药、药！”
　　又是一阵骚乱。
　　如果说之前的发作只是拖慢试演的进度，那么在托起女舞伴的时候差点让她毫无防备地摔倒在舞台上，就是极其严重的失误。
　　虽然没有受伤，但站起来的露娜脸色非常难看。
　　这样的动作得以成立的基础，是舞者之间的信任，正因为被举起者相信举起自己的人能够支撑住自己，不让自己摔倒或者摔伤，所以才能全心地起舞，而麦利哲刚刚的表现，辜负了这份信任。
　　虽然露娜没有说些什么——也不需要说什么，这一点麦利哲显然也明白。在服下药后，男人的脸上也没有了往日的轻松。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到刚才为止都掩饰得很好的疲惫。他对着并未受什么伤的露娜低着头道了歉，然后说自己想休息一下，自顾自地离开了舞台。
　　“……现在该怎么办？”
　　过了一会，才有人小声地问着。
　　可是，没有人能回答。
　　“露娜大人，我去和科德瓦列夫斯基先生谈谈。”
　　“……嗯。”
　　在一片安静和沉重的氛围之中，玛格莉塔小声地对露娜说着。得到允许后，少女离开了公主的身边，追着麦利哲离开的走廊跑去。
　　一离开没多远，玛格莉塔就看到了等候着她的麦利哲。男人靠在墙边，看到她后什么也没说，转身朝着剧院外走去，本来玛格莉塔还以为他要带自己去剧院的花园，但是在走了一段路后，麦利哲随手拉开了一个房间的门，走了进去。
　　夜已经深了，他没有开灯，窗外的月光照耀进来，在这个休息室里留下一道银白的痕迹。
　　“好了，按照约定，我会告诉你关于这家族病的事，玛格莉塔小姐。”
　　没有多说废话，麦利哲坐到椅子上，直接开口了。
　　“这是从我家族发迹那一代开始缠绕在我们家族中的诅咒，是家族的先祖虚荣的象征、以及报应。不过，这倒也不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玛格莉塔看到麦利哲的表情在黑暗中变得有些扭曲，仿佛是仅仅提起这样这段往事都让他愤恨不已。
　　“简单来说，大概200多年前，我的一位先祖靠着做生意赚了一大笔钱，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富豪。人这一富起来，就想要更多的东西，比如一个贵族的爵位，还得是一个不错的、历史悠久的、有名气的爵位。但是，有那样爵位的看不上他，看得上他的贵族他又看不上，到最后，他竟然在明知道一个贵族家族有家族病的情况下，安排了自己的女儿和其继承人联姻。”
　　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的追求，无非是名与利。而一介平民和贵族联姻至少在当下这个时代，还是一件很有面子，值得夸耀的事，所以即使很多贵族只是空有爵位，实际上过得和农民差不多，依然有很多富豪愿意与他们联姻。
　　麦利哲的先祖就是这样的，当然，他也算是精挑细选，最后选中的家族虽然有家族疾病，但是并不严重——在他看来，也就是从小开始原因不明的咳嗽而已，甚至哮喘都算不上，他有足够的钱让后代们生活在最好的环境里，得到最好的照料。
　　然而，报应就是从那时开始了。
　　那位先祖的孙子，未来尊贵家族的继承人，在30岁左右的时候，因为剧烈得无法治疗和控制的咳嗽身死。
　　然后这位继承人在22岁留下的后代，在25岁留下了血脉后，于31岁咳嗽中突发心脏病去世，然后下一代、再下一代……
　　最年轻的29岁，最年长的也就33岁，在原本的贵族血脉中要到年老才会危及性命的的家族病变成了收割年轻生命的魔咒，无人得以幸免。
　　听到这里，玛格莉塔忽然想到之前那位麦利哲拜托露娜帮助的落魄模特。
　　麦利哲说，她还要很长的人生要走。
　　那个时候没过两天就觉得奇怪，还有很长的人生这种事，一啊不能不是由年龄更小的人说出口的，但现在……
　　现在，少女明白那句话的理由了。
　　“谁也搞不清楚这是为什么，虽然在两百多年来家族引入过不少血脉，但这个诅咒从未减弱或断绝，只能通过研究出的一种药物缓解，然后通过多生，早生的方式及早留下继承人——但要我说，这种害人的血脉还延续什么？”
　　麦利哲冷笑了一声。
　　接着，他开始详细描述自己病症的特点，感受和离开家族前知道的一些情报。
　　玛格莉塔也努力地记忆着，这些都是至关重要的情报。
　　“……这些就是全部了。我大概是在12岁的时候知道这件事的，玛格莉塔小姐可以想象一下，我知道这个消息时受到的冲击，在这之前我只是个普通的富家公子哥，整天和萨德那小子四处玩乐。在知道我三分之一的人生就这样白费后，我就离家出走了。一方面是留在家里毫无意义，只是个把这受诅咒的血脉延续下去的种马，另一方面也是冲动。之后在大陆上混迹的事，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麦利哲说完，多少有些期待地看着玛格莉塔。
　　“我本来想，临死前回到故乡跳一场最棒的舞就好了，荣冠的舞台就是我选定的最后的舞台，无论如何我都要让它成功，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那一摔，或者说这些年放浪的生活让我没有那么健康，我本来以为我至少能坚持到表演结束的。玛格莉塔小姐，你有什么办法吗？”
　　“……抱歉，我并不是医生，但是，我知道一个在这种事上有绝对权威的阻止，我会向他们求助……”
　　但话音刚落，麦利哲的目光就暗淡下去了。
　　“是吗……我想我知道玛格莉塔小姐指的是什么，如果是那样，就只能靠我试着熬过去了啊。”
　　“……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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