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1774年秋,艾门哈温从瑟兰乘火车前往西山,奉父亲的旨意送一封信。 然后她发现自己被诡异包围。彻底卷入到一场政变。 这里有异种魔怪,诅咒之血。 有神主秘境,古神兵器。 时间海的幻雾勾勒出过去谜影,她发现自己和国家已在不知觉中陷入深渊。每时每刻都有无穷的恶意在窥视自己。 …… 全订群号739368445,圣橡树下(调戏——和作者严肃商讨剧情的群)。 第一章 公主殿下(在第一章看到地鼠的读者请删书重加)   公约1774年。伊卡洛林洲东部。   瑟兰王都维多利亚港的白石宫殿内,一名面相稚嫩的金发少女正在自己的书房里复习功课。   她看上去大概13、4岁。有一对翡翠色泽的明亮眸子。身穿一套浅白色的连身长裙,发育程度明显比同龄人好。   目不转睛的盯着资料看了将近十多分钟,少女闭眼,在黑暗中将那些文字重现。   蒸汽机的发明年代,发展简史。   公式铭刻法的意义,还有历史价值。   正常阅读都需要十分钟的厚厚资料,她只是看过一遍,就能在脑内做到一字不漏的完整映现。   好像根本就是用意念在阅读幻想——她只是按照脑海里生成的书页图像在“阅读”罢了。   “图像记忆法,是很厉害。”   少女睁眼,轻轻吐出一口长气。   “但这个惊人效果,该说果然是这具身体太强了吗。”   她知道,这项实验,还有她面前摆放着的这些课业对她来说其实毫无意义。   因为这具神赐的身体,她根本不需要耗费太多精力去用心学习,光用这份骇人听闻的记忆力就能把一切轻松搞定。   “叩叩。”敲门的声音。   “殿下。”门外传来一个女声,“是我,阿尔贝蒂娜。”   “克朗公爵府的小姐派我来找您,想要邀请您去参加明晚在她家举办的舞会。”   “我现在不想受人打扰。”金发少女靠在椅背上没有回头,“以后如果来人不是拉斐尔老师或者父亲,你就帮我直接撵走。”   “您可真任性。”门外的声音低落下去,听上去对她相当无奈。   “谢谢。”少女打了个哈欠,“我向来如此。”   说话间她从书桌下面抽出双腿,用极其不雅、极其不淑女的姿势张开双脚脚趾,用它们叼来了放在架上的书。   书很厚,以至于她得合拢双脚小心逮着。拿到它后她迫不及待的将书页翻开,看到内侧印着一行古朴漂亮的瑟兰行书。   《魔能的奥秘:掌控法入门》。   “需要吃点水果点心吗。”门外的声音再次传来。   “……可以来点混合果茶。”少女心不在焉的道,“别加糖——我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   她翻着书,过了大概五六分钟后房门敲响,一个棕发女人端着茶杯走了进来。   她看了看桌上摆放整齐的笔记和资料,又侧过身子,看了看少女正在翻看的书。   “魔能学。”阿尔贝蒂娜缓缓点头,“您的课业都做完了吗。”   “做完了。”   “明天的课业都预习了吗。”   “预习了。”   “凡纳德先生说在这个年龄看课外书看太晚会伤害眼睛。我个人建议您在四十六分钟后清洗睡觉。”   “阿尔贝蒂娜。”少女猛然抬起头,“阿尔贝蒂娜-俄塞纳——”   “我在。”棕发女人优雅的冲她拎起裙角,“有什么指示吗?尊贵、典雅的艾门公主?”   “请你出去。”   “我会伤心的。”   “请你出去。”   “我会难过的。”   “如果你再不出去,我就向父亲请示把你调走,让你去后院那边清理马厩。”   “那您可真是太狠心了……”   “你到底出不出去。”   少女——或者说“艾门公主”板起面孔瞪着她。努力做出一副生气的模样。   但很遗憾,因为她过于出众的外貌和稚嫩年龄,这副作态不但无法让人感到害怕,任何欣赏到这一幕的人都只会觉得她娇憨可爱。   “我走就是。”穿女仆制服的棕发女人掩嘴轻笑着退了出去。   “晚安殿下,做个好梦。”   “真是够了……”   看到她终于把门关上。少女受不了的跳下椅子。冲到门口将木门反锁。   然后她抱着那本书把自己砸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一阵恍惚。   不知不觉,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四年了。   她很清楚,这具身体内的灵魂来自地球。属于一个有些懦弱,因为家庭环境等原因具备轻微自闭倾向的年轻男人。   上辈子的他应该是死于一场车祸,但等他再睁眼时已经有了新的生命。   伊卡洛林——这块大陆只是纳米亚世界诸多大陆的其中之一。   公约1760年,她,艾门-哈温在这块大陆最东方的国家瑟兰降生,身份是瑟兰国的王室长女。   她的父亲是被社会成为铁血大帝的坎索王,瑟兰国第十六代神权君主。   一开始她当然觉得自己十分不幸。因为没人愿意和熟悉的性别分道扬镳。   但或许她真的是幸运的。因为她至少穿越成了一个人,而没有穿越到什么动物身上。   这使她至少还能吃人的食物,用不着像野兽那样风餐露宿。   这样分析她又不是一般幸运。因为她所降生的这个瑟兰王室好像真挺高大上的。   瑟兰一词在瑟兰语里的含义是“神选的族裔”。而瑟兰王室——传说中则是神话传说里胜利女神维多利亚的纯血后裔。   这个国家也并没有她一开始想象中那么落后。即使和她过去的世界相比还远远不如,但这里至少也迸发出了“一工”的慧光。   数十年前瑟兰皇家科学院论证、发明了蒸汽动力理论,使得这个国家一跃进入到了蒸汽时代。   他们有还未普及的四轮车。有已经较为常见的蒸汽火车。有粗劣制造的农用器械。社会正在向工业化全面转型。   而且这还不是一个普通的世界。有一种特殊的存在,叫做魔能粒子。   依照她的魔能老师教导她时给出的说法,这是一种构成了世界万物的神奇物质。   草木、土石、水火、风暴……这些自然的律动其实就是魔能粒子的常规体现。   生物在还未出生、孕育胚胎的时候都需要吸纳魔能粒子。人类能够在出生后保留部分,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可以具备灵智。   同时这里还有着一种特殊病毒,最喜欢感染和吞吃体内拥有极高活跃度魔能粒子的人类。   艾门个人对这里的评价是“低魔级别的蒸汽文明”。她觉得所谓的魔能掌控者就是稍微弱点的元素法师。   “那么你把我送到这样一个世界里来是想要我做什么呢?”   少女看着天花板,伸出右手缓缓攥紧。   “总不会是要我阻止那些搞笑的预言,当异世界的救世主吧。” 第二章 贴身女官(改过文弹幕对不上70章左右就正常了)   瑟兰,或者说但凡是人类的聚居地总会流传出一些奇谈怪论。   有些是关于异种魔怪的。有些是深入密林的探险者的。还有一些是关于预言师——以及他们所做出的“预言”们的。   艾门倒是听说过一则末世预言,说人类文明将在这个世纪末迎来终结,任何生灵都逃不过去。   不过她更愿意将这些话当做疯人呓语,所以并未就这件事多想什么。   来到这个世界十四年,她活的一直按部就班。她不想去管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情,只希望能安静窝在王都里过小日子。   于是她躺在床上看了会书,喝完果茶就准备睡觉。   第二天,她的学习进度再一次震慑了她的世界史老师史蒂芬先生。   史蒂芬-霍姆也是维多利亚港还算有名的启蒙教师了。他格外擅长给官宦贵族的子弟做启蒙教育。   可他敢发誓,没有任何孩子能像艾门-哈温一样用这种非人的速度掌握知识。   “……背的可以说是一词不差,就连标点符号的顿挫都挑不出毛病。”他用颤抖的语气做出评价,看向端坐下方的金发女孩。   “我可以知道您平时都花多少时间背世界史吗。”   “三十分钟。”艾门答道,擅自将时间给加了一倍。   然后她不出意外的看到这个白头老人变得很无语,就像是便秘了一星期试图用刺激疗法——吃辣椒——但惨遭失败的痔疮患者。   她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她的天赋太夸张了。   瑟兰王族又称维多利亚神族,他们遗传了神的血脉。因此每一个都具备杰出天赋。   不巧,她是这代王子公主中最杰出的那个。天赋之夸张甚至远远抛开了她的几个弟弟妹妹。   斯塔-哈温、费顿-哈温、盖兰-哈温、哈特-哈温、莱娜-哈温,再加上艾门自己,瑟兰王室在下一代足足有着六位直系继承人。   这代表艾门如果想要在未来争夺王位,她会有五个潜在的竞争者。   一开始人们确实也为这一点担忧过——担忧皇帝陛下对她的青睐会否引起她那些兄弟姐们的不满和嫉妒,担忧这种趋势发展下去会否在将来王权交替的时候引起一阵腥风血雨。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了自己的这种担忧有多么肤浅。   截止到13岁为止,艾门已经突破了观察者的界限,成为了又一位能够调配魔能粒子的魔能掌控者。同时在拥有不俗历史、数学、生物学基础的情况下兼具做到了剑术课和马术课的全优评价。   其他五位王储虽然也在各自擅长的领域里展现出了远超同龄人的聪慧才智,但和艾门比起来实在是太黯淡了。   所以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人相信艾门-哈温就是胜利女神赐予瑟兰的珍贵宝物。   表面看去,她美丽、谦逊、温和、博学。人类的所有优点几乎都能在她身上窥见影子。   让艾门自己评判她会说这是理所当然的——她当然不可能用孩童的身躯做孩童的事。   哪怕她上辈子的性格就有些懦弱和不成熟,但她好歹是比同龄人多近20年的人生经验。   对比起来更成熟的思想和她对自身的掌控力是她能够完成这些“奇迹”的主因之一。所以她一直显得较为谦逊,并不炫耀自己成绩。   不过落在不知内情的外人眼里,这反倒又成了她品德的证明。   她的聪慧、早熟还有博学多才很快在整个瑟兰声名远播,再配上那副得天独厚的靓丽外表,圣橡树宫的神恩皇女想不出名都有难度。   “再这样下去,很快我就得跟我的前任一样收拾滚蛋了。”   下课之后,史蒂芬半开玩笑的对少女说道。   “你真是维多利亚赐给瑟兰人的璀璨珍宝——这句话我现在终于信了。”   “史蒂芬先生。”艾门赶在他离开前挡住大门,“我想向您请教几个神学问题。”   神学历史不分家,在瑟兰也同样如此。   值得一提的是艾门现在算半个信徒:她信仰瑟兰王族的缔造者,胜利女神维多利亚。   “你说。”史蒂芬停下脚步,他很满意金发少女的好学表现。   “我在资料记载里看到了《公约圣典》的部分节选。”   艾门说道:“我想知道为什么神话时代会被终结,以及那些伟大的神主都去哪儿了。”   她是半个信徒。研究神学再正常不过。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发现穿越的未解之谜——她当时就是这样想的。   但让她失望的是她并没有从那些传说记载里发现任何关于穿越的蛛丝马迹。   这个世界用一本名为《公约圣典》的神学著作来区分历史,而所有的神——除了自然神主奇格兰之外的神,全都在公约圣典的年限之前神秘消失了。   现在就连奇格兰也不在了。他失踪于数百年前,距离当今时代已经有一段极其遥远的距离。   所以她就很好奇:如果那些神真的存在过,真的有神话里说的那样强大,是什么导致了他们突然消失?   “这个……”老男人听到这个问题后皱起眉头。   “目前最被人广泛接受的说法是,所有神主都去了宇宙,去星海里探索遨游了。”   “这其实不重要,公主殿下。”他以为女孩因此在动摇信仰,伸手在她肩上拍拍。   “相较于这种空泛的猜想,我建议您好好考虑下将来到底要做些什么。”   “毕竟您也快长大了,有些事还是提前安排的好。”   ……   “他是在建议您早点考虑婚嫁大事。”   午餐时分,昨天夜里的棕发女官看着少女直发笑。   “您可是已经十四岁了。别国公主十二岁的时候就会确定婚约人选,开放点的甚至十八岁就能当上母亲。”   “我们不说这个好吗。”   少女对她的调笑感到相当无奈。   阿尔贝蒂娜-俄塞纳是她的内侍长,本身就有特权纠正她的宫廷礼仪,所以她没法用身份便利施压太多。   而且她也不愿意那么做,因为对方是她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   阿尔贝蒂娜是土生土长的维多利亚人。她有着绝大多数瑟兰人都会拥有的深棕色头发,身材高挑,面容秀丽。   并且最重要的——她训练有素。   小时候,阿尔贝蒂娜的父母因病早逝,可追溯的清白出身让她被警备队看中收入训练营。14岁时凭借优良的表现从当期学员中脱颖而出进入宫廷女官的后补序列。这个序列她一待就是10年。   10年过程中,她一边依靠领取的津贴度日,一边还挤出了一些钱,用来在拜伦皇家科学院购买一个旁听席位。她的努力和诚恳打动了那里的讲师,愿意将她最擅长的魔能理论对她亲囊传授。   正是依靠这方面的才华和多年的坚持,10年后,已经24岁的阿尔贝蒂娜终于开始得到王室的初步信赖。她在安娜王妃身边做了1年的司门和1年的内侍,总算在第3年,也就是27岁的时候被调去做了王室成员的贴身护卫。   那个王室成员的名字便是艾门-布洛维哈温-维多利亚。简称艾门-哈温。   27岁的阿尔贝蒂娜得知自己将要服侍的主人居然是她时感到分外惊惶不安。   她和艾门的第一次会面是在圣橡树宫的后花园里。当时她被仆从带进花园,第一眼便看到了躺在草坪上午睡的少女。   少女睡的深极了,整个人侧卧着蜷缩在草坪上,金发像流苏般摊开,反射着璀璨的午后阳光。   阿尔贝蒂娜站在原地愣了半晌,似乎没料到自己居然被晾了鸽子。   她可能不太记得自己当时站在花园里等了多久……但少女睁开双眼看向自己的画面却一直记忆犹新。   才13岁的少女已经在外貌上展现出了不输给她母亲,也就是已经故去的艾莉亚王妃的风采。她的五官乍一看并不能让人感到如何惊艳,但在白皙肌肤和灿金长发的衬托下,越看,阿尔贝蒂娜便越感觉自己被施展了魔法。   她无法说话,身体僵硬以至于完全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孩从草地上爬起来,带着一抹平静的微笑缓缓踱步来到身边。   近距离看,那双碧绿色的眼眸犹如一汪纯净的湖泊,阿尔贝蒂娜不由自主的和它对视起来,一直到女孩伸手捏住了她的鼻子,她才恍如初醒般的往后跳了一大步,诚惶诚恐的就要下跪。   “不用这么见外,阿尔贝蒂娜。”   艾门在这时候紧随而上,赶在她俯下身子之前用肩膀抵住了她:“也不用为你刚才的反应感到惊慌。”   “因为。”她凑近这位被分派给她的贴身女官,双眼在阳光的照射下隐隐约约带着金芒:“这是每一个维多利亚人在初次看到我时都会产生的,正常反应。”   这就是两人在最初的第一次见面。   艾门当时也没想到自己可以和对方相处的这么好。甚至偶尔还能吃到福利。   这些人说的话虽然不中听,但确实都是有道理的。   餐桌上,少女俨然没了胃口。   她前阵子才背诵过历史资料。知道瑟兰王室对待纯血的婚姻态度。   如果不出什么重大事故,可能、或许、大概。   她得嫁给她的某个弟弟。 第三章 王族的责任   伊卡洛林洲一共有七个国家,瑟兰是其中当之无愧的霸主。   原因倒不是这个国家有多厉害的“魔能掌控者”,而是艾门之前诧异的那个前提——这里是伊卡洛林洲乃至全世界工业革命的中心。   虽然只是所谓的“一工”,但对文明程度较为落后的社会来说,它所带来的便利也是相当巨大的了。   它的极东地区有一座海港。以胜利女神维多利亚的名义自居,繁华、美丽并且神秘。让无数从纳米亚海渊绕过来的外地商贩神魂颠倒。   这就是维多利亚港,艾门的出生地。是她从小生长、接受教育、懂得这座海港名称的含义和自己的姓氏有何关联的“原初之地”。   作为瑟兰最重要的国都,作为瑟兰最繁华的经济、文化与军事之城,维多利亚港存在的意义是综合性的。   海港身份让这里的沿岸街区密布着大量的海贸公司。它们能提供商船出租、资金抵押、高利借贷等一切与金钱有关的服务项目,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受瑟兰律法制约,但开放性的经济策略和较为低廉的税收使得这里永远不会缺乏外地商贩。   这些人在第一次踏上码头时总是会跪下来亲吻地面,好像这样做就能交好运一样。   商人带来了劳动力,带来了消费,他们消耗数之不尽的金钱,像码头外的流水一样源源不断的从城郊外围的工业区带走货品。这些人就像是王都的建筑工,哪怕他们实际上并没有亲自给海港带来一颗钉,他们本身就是在承担类似的义务,做着类似的工作。   劳工和水手在临时落脚的夜晚需要住的地方,嗅到商机的本地人便开始在海贸街区的外围修建旅店。   货品延误需要存放,有所需求的商人们又开始大费周章的托关系在沿岸处收买地皮建成仓库。   疲劳的工人需要娱乐,繁华区周围便自然而然出现了所谓的风月场所。   大量居住在西城区的本地人看不起这些粗鲁的莽汉,但他们并不会轻易犯傻将这种情绪写在脸上。   没人会和钱过不去,这个道理谁都懂的。   维多利亚港的西城区、工业区、贸易区和南北港口互相之间有一种微妙而又和谐的平衡。梳流苏河像它富有诗意的名字一样将这些区域分割开来,想要一眼看穿它们的真面目是不可能的。只有到了夜晚时分去到极高的瞭望塔,站在塔顶最上方向下眺望,才能从不同区域的火光密度上分辨出其中精髓。   艾门住在西城区的王都内城,那里高高耸立着一道内墙,依山建立的白石城堡就是旁人所说的圣橡树宫。   西城区其实就是政务区,但这么说太严肃了,人们普遍用前者代称。   它在海港城市的最西边,包含王都内城、政务花园、官宦府邸以及各个级别的行政机构,闻名天下的拜伦皇家科学院便是坐落在西城区的西南部,在它的边缘位置是工业区,穿过三四条街之后便能看到大量工厂。   西城区的东南部有一个著名地标民族广场,它极其宽敞,分为东南西北四个街口和中心广场。这里连接着贸易区,贸易区再往东走便是车水马龙的南北港口。维多利亚港极另一座著名建筑物——拉塔迪亚大教堂便是坐落在民族广场的偏西边。   它是拉塔迪亚建筑流派里最辉煌的硕果,不仅仅拥有宗教方面的艺术性,其外观本身也可算是拉塔迪亚文化和歌利文化交融后诞生的子嗣。它的存在影响了一大批本地建筑,拉塔迪亚人在雕刻上追求极致的心态恰好契合了瑟兰人自傲并向往纯粹艺术的心理。   每年、每月、每星期,拉塔迪亚大教堂从来不缺少前来观摩的文化爱好者。它俨然已成为了这座海港最重要地标建筑的其中之一。   每当季节来到热月——也就是洋流将燥热的海风带过来、导致本地的樱葵树飘落花瓣的时候,民族广场都会举办盛大的庆典,人们为庆祝胜利女神曾经在这个季节和灾厄之神缔结婚姻而欢呼。他们在拉塔迪亚大教堂外祈祷跳舞,年轻的男女会穿上自己最俊俏最满意的衣裳参加庆典。   艾门讨厌热月节,因为每当到了这个节日她都会被迫被打扮成精美人偶被按在花车上游街示众。   瑟兰人是高傲的,一丝不苟的高傲。这不但是因为他们以神选族裔自居,同时也是因为这个国家在近代历史上为人类文明所做出的贡献。   出生在这样一个国家,在这样一座高傲的政治、军事、文化、商贸中心的城池里当公主,还是皇帝所有子嗣里年岁最大的一个,有资格在将来继承王位……这种生活对艾门来说其实不轻松。   作为瑟兰储君,她的压力不止来自于人们对她未来的期盼。   瑟兰王室是胜利女神维多利亚的纯血后裔。这一点即使她不愿意相信,这具身体享有的天赋才能也会逼迫她信。   所以但凡能够坐上王位的统治者,他们至少要为维多利亚家族诞下一个健康的纯血后代。   这是只有纯血王族才必须遵守的东西,零散的旁系远亲则不必遵守。   王室有独有的血脉继承法,能够让纯血王族在和非纯血结合后诞下纯血后代。这意味着艾门一定程度上拥有“婚姻选择权”,她选择配偶的范围可以扩大到包括旁系的所有亲属男性,不至于像封建时代那样,被一群人胁迫着嫁给自己的某个弟弟。   说起来,她的那四个亲弟弟。四位和她年岁相差并不大的王子殿下,恐怕也对她的选择权抱有一份不切实际的臆想吧。   成为瑟兰女王的丈夫,一定程度上可以视为与其分享权力。同时也可以避免铭刻在瑟兰发典里的“淘汰品的残酷命运”。   这种事,没有人会甘愿放弃。   再加上她也确实有着不俗的美貌,身份地位更是令这份美貌多出了一部分闪耀光环,对她抱有臆想的王室子弟肯定远比她想象中还要繁多。   但她如何能接受这一点?即使14年的女性生活已经让她初步适应现实,但是要她彻底放弃过往的记忆相夫教子,她自认还是做不到的。   她的身体正在随着自然法则逐渐发育。   她能感觉到——自己臀部和胸脯的脂肪正在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不断增加。   这种特殊的异变让她恐惧。因为她并没有准备好接受这一切,它们就突兀来了。   按照律法,18岁的时候她就必须从拥有王室血脉的青年里指定一个人作为未婚夫。这个日期距离今天也就只剩下了短短4年。   于是她恍然在这一刻意识到了之前的自己有多愚蠢——她居然从未思考过自己的婚姻大事很可能也会像那些小说故事中的公主一样不受自身掌控。   “不行!”   她叹息着从挨桌边缘倒下去,头颅枕着绵软草地。   “我要掌控力量!我要成为近神者来使他们放弃逼我!”   完善观察法的学徒在突破认知界限后可以成为类似于施法者的新职业,这就是所谓的魔能掌控者。   而高阶魔能掌控者号称拥有近于神的伟力,被人们尊崇的称呼为“近神者”。少女希望自己能够从这方面着手改变现状。   这种学识在皇家科学院里也有一个系统的学系,叫能量系。   在初级课程导师的教导下艾门已经能掌握少量的魔能粒子,但这股力量还不够她决定自己将来的命运。   所以她想去一所高等学府的能量系进修,好好研究一下这个被她戏称为“科学法师”的“魔能掌控者”到底是什么存在。   皇家科学院就是个不错的选择,正好她今年14岁了,达到了高等学府的入学年龄。阿尔贝蒂娜在那所院校也有关系,一切都可以水到渠成。   “但是您连澡都懒得自己洗,殿下。”   听她提出这种构想,阿尔贝蒂娜一本正经的批评着她:“如果没有我每天进浴室给您搓身体,您的咯吱窝里肯定都已经长出蛆了。”   她没有明说,但这番话里透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那就是她不认为离开了自己的少女可以和其他女孩住拥挤的宿舍。   “那还不是因为有你在。”金发少女扑哧一笑:“有阿尔贝蒂娜帮我洗,我当然懒得自己洗了。”   唔,她当然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说实话,说她之所以这样是想要光明正大的看对方果体。   “嬉皮笑脸!”棕发女官对于少女这种癞皮狗式的撒泼无可奈何,“您应该学着自立了,殿下。我不可能永远陪在您的身边。”   “可是我在外人眼里应该已经足够自立了吧。”   艾门脸上的笑容消失,慢慢放下手头的书本,说道:“剑术、马术、舞蹈、射击、历史、生物、魔能……每一项他们丢给我的担子,我都结结实实的挑了起来。你真觉得我连私下放松的时候都不能肆无忌惮一点吗,阿尔贝蒂娜?而且你说过的,你会一直在我身边。”   公主+储君让她需要接受的课程远超其他纯血王族。如果不是她经历过高考复习,这种日子还真不一定能撑下来。   “也不是这么说吧。”   阿尔贝蒂娜脸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怜惜。   她俯下身来捧着少女的小脸,和她上下颠倒的对视着,说道:“确实,有很沉重很沉重的担子压在您的肩膀上,但这同时也是维多利亚女神施加给每一位瑟兰王的崇高使命。”   “您可是未来的瑟兰王啊,殿下。”她偏头悄然叹了口气:“而一个王……是不能有这种软弱心态留下来的。”   “俄塞纳內侍长?”   就在这时,从院子的灌木墙后突然响起了司门员的声音。   “陛下请您带着艾门殿下去正殿见他。” 第四章 父亲   坎索王是一位铁血的统治者。   他少年继位,统治瑟兰至今超过数十年,称得上是个长青的王者。现在最显著的特征就是一头灰白色的长卷发,还有并未因为苍老而萎靡下去的健壮胸膛。   他今年有76岁了,按照艾门今年的年龄14岁推测,这家伙在60多的时候才有精力——并且仍有精力制造后代,这是让艾门极其佩服的地方。   一个是能忍——还忍了60多年。一个是老而弥坚——都60多岁了还能跟自己的妃子们一口气生6个孩子。   她甚至怀疑自己这位便宜老爹如果不忍那60年当中的40多年,她现在会不会多出上百个包含各年龄段的哥哥姐姐。   和阿尔贝蒂娜收拾好东西,换上正式的精致公主裙,艾门和她一起出了院子,穿过长廊,穿过圣橡树宫的中心正殿,踏上楼梯,来到更高一层的白石尖塔。   瑟兰王室有个稀奇古怪的规矩,即所有的王者都必须住在这根塔里,用意似乎是让他们眺望和监视大海,预防从海中出现的危难。   这种危难被当下的社会认为就是异种,它们总是从海洋登陆。   白石尖塔内部的结构仍然是很奢华的。虽然乍一看可能不是金碧辉煌,但那些华贵的地毯和香烛可不是一般人能享用的东西。艾门和阿尔贝蒂娜一路攀爬,终于在尖塔的最高层——同时也被坎索王用于储存心爱藏书的书房门口停了下来。   “父亲。”艾门清了清嗓子,伸手在门板上敲了几下:“是我,艾门。”   她的脸色变得很冷,不苟言笑,没什么表情。这一方面是因为她多出了一份人生阅历,可以让她对大部分事物都喜怒不于形色,一方面也是她下意识在排斥和外界接触,只有在和阿尔贝蒂娜私下相处时才有所例外。   “进来。”房间里传来一声沉闷但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少女便压下门把走了进去。   房间是复古结构,到处都是木质家具。无论是书桌还是书柜还是座椅还是门框都是用一种深棕色的木料打造出来的。这种家具色调再配上地上的暗红色地毯,艾门每次进这个房间都觉得会被一股说不出的压抑气氛给缠绕住,浑身难受。   “我找你们过来是因为有件事要托付给你们。”   她们进来的时候,坎索-哈温正在抽烟,他拿着一杆长长的烟斗,身穿低调奢华的黑色绸衣,头戴镶钻黄金王冠,正一副悠闲的姿态坐在书桌前面,面前摆放着一本光是看上去就有几斤重的大部头。   “托付?”艾门敏锐的发现了这个特殊用词:“是……不方便父亲找其他人做,必须要我来完成的事情吗?”   她不喜欢书房里的气氛,既然这个便宜老爹都开门见山了,她当然是想着早点弄清楚任务然后早点离开。   而且——她将目光落到老人头顶的黄金冠上,从他在书房这种舒适环境中仍要戴着它的行为解读出了依旧繁重的掌控欲。   书房是坎索王用来考教他最看重的大女儿的地方,他的严厉和高要求让艾门即使背负着成年人的灵魂也感到心有阴影。   比如他屡次要求艾门,告诫她,成为一个王,最重要的特质就是冷酷。   “细数历史,所有的成功者几乎都具备一个特性,那就是冷酷。”   这是从艾门很小的时候开始坎索王就一直对她反复提醒的一句话。   “因为我们从根本上依然是人类,艾门。而人类是有局限性的,会受到各种外界因素的干扰影响从而做出错误的判断或者决定。想要避免这种错误,你首先就不能在思想中夹带私情。”   “但是父亲。”那时候的艾门仍然很叛逆——或者说她并不知道隐藏自己的想法。   她对父亲的观点并不赞同,所以她就直接说了:“正因为我们是人类,我们才需要坚守情感。情感和智慧是区分人类和其他动物最明显的标志,如果一个人、或者一个势力是冷酷无情的,他们又如何能做到在历史中存活下来?他们又怎样去取信与自己的同伴、下属、乃至于烘托他们的基层臣民呢?这样的族群势必是松散的,只要出现一丁点利益上的分歧就会分崩离析。”   任何一个经受过现代文明教育的人基本上都会这么想的……少女当时这样认为。   她现在只想学点东西,了解一下这个神奇的新世界。这种上位者的东西她还是不想掺和。   “你读完《约修亚史》了吗,艾门。”于是她就被坎索王教育了。   约修亚是瑟兰北方的国度,伊卡洛林洲七国之一,和瑟兰人的关系可以说是历代死敌。   “读完了,父亲。”   这难不倒少女,她很久之前就把那本书全背下来了。   “背诵‘鲁尔王的末路’那一篇章。”   “哪一段?父亲?”   “第三小节,第三段。”   “……‘房屋中燃起了大火,依稀可以听到有女人和孩童的哭声从火海中传来。鲁尔王做梦也想不到,胜利日之时还衣冠楚楚、站在广场上为他欢呼的人民在这一刻会化作索命的强盗……他们从宪兵手中抢走了枪和剑,将它们刺入同族的胸膛。鲜血渗出,染红了白石铺就的平整路面。他站在王宫的塔楼上向下眺望,发现整座王城里火苗四起,那些哀嚎和愤怒的嘶吼像是一把把尖锐的锥子,每响起一下都让他心痛难忍。他想不明白的是明明拥护他,愿意继续让他在王位上发号施令的人是这些人民,为什么他们又要在改革失败后闹起革命……?他站在塔楼上等待他的妻子——那个他力排众议也要留在身边的女人,10分钟……20分钟……当楼道里响起的声音被确认为革命者的时候,鲁尔王终于明白,那个曾经发誓要和他同生共死的女人也逃走了……’”   “停,到这里就可以了。艾门,告诉我,鲁尔王是一个伟大的国王吗?”   “如果仅从他对约修亚失地的收复和一系列军事胜利来看,他无疑是约修亚历史上最伟大的君王。”   当时的艾门答道:“他善用骑兵,个人勇武也冠绝三军。但他并不适合在和平时期领导人民,他独断专行的毛病和任人唯亲的习惯让他在执政末期众叛亲离,所以他是一个有争议的统治者。我个人倾向于认为他是伟大的,尽管他做了很多错事,被反对者称为莽夫。但那只是他在他不擅长的领域内犯下的错误,在他擅长的领域他是个伟大的君王,这一点毋庸置疑。”   年幼的少女对答如流。她的出色记忆力和成熟的灵魂足以支撑她在这个年龄段说出这种理性分析。   “那么这样一个完全不适合在和平时期执政的莽夫又为什么成为了约修亚和平时期的执政者呢?是谁造成了这一过错?”   但是坎索却不愿意放过她,继续问道。   “这……这是因为他在之前立下的功劳使得约修亚人民作出了错误的判断,他们从情感上不希望看到他在任期结束后退位,所以他得以在王位上又坐了10年。”   艾门只能这么回答。   她毕竟是从未当过上位者的,身体里的灵魂也毫无这方面的相关阅历。   “继续背诵,艾门。《博鲁尼亚简史》,第九章‘充满争议的决议’,第一节,第二段。”   博鲁尼亚是位于约修亚西方,瑟兰西北方的一个独特国家。它比约修亚和瑟兰的关系要亲密一点,但也亲密不到哪去,因为这两个国家的前身都是亚门帝国。而瑟兰此刻占据的大片国土在当年都是属于亚门人的。   “……父亲?”   “尽管背就是。”   “……‘100多年前,博鲁尼亚的裂变无疑引发了周边国家的茫然和震惊。他们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国家会宣布他们的功勋帝王库修斯正式退位。库修斯为博鲁尼亚人带来了数之不尽的胜利、荣誉以及财富,他才刚刚在王座上坐了一年,转瞬之间居然就被臣民们抛弃放弃……一时间人们都在议论博鲁尼亚人的冷酷无情,他们指责他们,说他们忘恩负义,并最终会为自己的傲慢而付出代价。但历史的发展却和这部分人的预期截然相反,被抛弃的库修斯带着他的支持者去往北方,扫荡了冰原上的几个原始部落建立起新国喀山尼亚,他坐在新的王位上等待并期盼着……希望那个被愚蠢民众们选出来接替他执政的女人功败垂成,然后自己好以一个救世主的姿态重新回归谢汉姆宫。可新一代的博鲁尼亚国王干的格外出色,这招致了他无边的嫉恨。’”   “‘恐怕库修斯早已忘了,那个女人不是别人,而是他曾经最爱的小女儿塞弗莉-德里克。她在执政期间显著改善了博鲁尼亚和周边国家的历史关系,和爱沙尼亚、贝拉、歌利组建成了商业和军事层面的国家联盟体。这一成就远远超越了她父亲在马背上挥舞长枪所能赢来的一切赞誉,凭借该成就,塞弗莉-德里克被称之为博鲁尼亚近代史上最伟大的统治者。而博鲁尼亚曾经充满争议的决议放到今天来看也不无道理……’”   “停,不用背了。现在艾门,我想请你告诉我,博鲁尼亚人当时强制为王室做出的王权交替,这一行为是正确还是错误的。”   当时的坎索王打断少女,要求她继续回答自己的问题。   “从历史角度看,当然是正确的。”   “那么不从历史角度看呢?”   “不从历史角度看……它可能,可能显得有些不近人情。毕竟库修斯并非叛国者,他没有犯下任何罪孽,他没有机会。鲁尔王是在10年期间用无数错误一点点消磨掉了人民对他的好感和耐心,但库修斯王,谁也不知道他在那个位置上继续待下去会不会使博鲁尼亚比历史后更好呀……”   这是毫无论据支撑的说法,艾门知道。但她仍然只能这么说,因为她的立场在这一刻还未转变过来。   “那么它是错误的吗?”坎索立刻追击问道。   “它……我不知道。”   “你知道——你在做出这一回答的同时内心里就已经给这一决议判了死刑,那就是你不喜欢它,觉得它太尖锐了。”   “……确实是这样。”   “我们换个角度思考:你会产生这种感觉无非是将自己代入了库修斯的视角,觉得自己都还没能犯什么错就被罢黜,太过武断。因此你忽视了库修斯王显露在外的好战个性,忽视了库修斯王人格上的诸多缺陷。你可能还想着他今后或许有可能改正这些毛病,但是你告诉我,如果将当时的博鲁尼亚换成瑟兰,而你是站在权臣的角度,你愿意给你的统治者修正自我的时间和机会吗?”   “……我说不好。”   “你必须说好。要知道你是需要在将来从我手中接过这顶冠冕的人。一个皇帝不能说话总是临摹两可。”   “那……我不愿意给他。”   “为什么?”   “因为筹码太重了!我赌不起!”   说出这句话时候,艾门终于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要让她背诵这些文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把它们拿出来跟她举例。   没错……无论是谁,他都不能忽视掉这次选择的筹码其实是一个偌大的王国。那关系着上百万、上千万人的生死和生活。甚至说大一点,还关系周边大大小小十多个国家的生死存亡。这些因素决定了它远远不是能够为体谅某个个体而稍有宽限的东西。他赌不起——也不可能去赌。   革命、政变,这些行为造成的动荡肯定要比容忍一个不合格的君王对国家上下造成的伤害更严重。但假如他们有更好的选择,比如让上代国王的优秀子嗣继承王位?博鲁尼亚人又不是傻子。   这个范例,还有这次谈话,对艾门造成了极其深刻也极其深远的影响。   她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另一个世界的铁血首相丘吉尔。   如果不是因为当时的英国民众在经历二战后普遍已经厌倦了战争,不愿意就维持对印度的统治继续开战,这个家伙是很有可能会继续连任的。   他因为铁血而带领人民赢得战争,也因为铁血和永不妥协被那些拥护过他的人转而放弃。所以到头来还真的是和坎索王说的范例相差不大。   没人能担保战争的结果,所以人民无情了。   而那后果是他们想要的吗?   这恐怕也只有他们自己才会知道……   也就是从这次谈话之后,艾门在外相上的态度变得冰冷了一些。尽管她内心深处仍然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冷酷的人,但那番话对她的影响到底还是遗留了下来,这使得她的气质越发高傲,那份从骨子里不自觉逸散出来的威仪也越发深入人心。   所以她需要在阿尔贝蒂娜面前表现的随意一点,她需要这种方式来发泄压力。   “艾门。”此时,坐在书桌前吞云吐雾的坎索王用一双墨绿色的精明眼睛打量着少女,开口喊出了她的名字。   他不需要多说,不需要展露多余的表情,那份从小积累起来的压力和威严便迫使少女上前一步,默默对他半跪了下来。   “父王。”她使用敬语对他做出称呼,脸上的表情沉静如水:“请嘱咐,您的旨意。”   “即刻起去做准备,最迟明天从圣橡树宫出发,乘坐我给你安排好的车前往中部城市安塔梅斯。再从那里乘坐一辆临时修改过路线的列车去普兹林登,帮我送一封信给他们的校长,安塔利亚蒙。”   坎索-哈温从抽屉里取出一封已经上好火漆的信,把它摆在桌子前推了过来。   “另外。”他一转头看向伫立在旁的棕发女官:“阿尔贝蒂娜-俄塞纳。”   “陛下。”阿尔贝蒂娜同样单膝跪下,位置比少女稍稍靠后。   “普兹林登需要一位教导魔能粒子学理论知识的讲师。正好你会跟在艾门身边,到地方之后就留下来吧。” 第五章 幼狮初醒   众所周知,伊卡洛林洲有七个国家。   最东部的是瑟兰,最北部的是约修亚,约修亚西边的是博鲁尼亚。而夹在约修亚和瑟兰中间,最后方向也被永夜森林包围的城池,它的名字便叫做“普兹林登”。   它可以是一个国家,可以是一座城池,也可以是一座独立的高阶学府。   它是自然神主奇格兰为人类世界留下的宝藏,虽然只有一座城,但在规格上,所有国家都拿它当王国看待。   没有为什么,就因为在瑟兰的拜伦皇家科学院崛起之前,普兹林登中央学院从古至今一直都是伟大学者和强者的摇篮。   那同样也是一座依山建立的宏伟城池,而这里坎索所提到的普兹林登自然指的是学校的校名,他要两人前往的地方也正是这所古老的学校。   有一个论述可以多少证明一下普兹林登的实力和底蕴,那就是坎索放心的让艾门和阿尔贝蒂娜单独出行而不给她们配任何侍卫,这一方面是信赖棕发女官的精锐身手,另一方面也是信赖普兹林登拥有的两位预言大师。   “虽然是得到了允许,可以出远门,但是这个消息还是无法让人开心起来啊……”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身穿白色公主裙、足蹬白色长筒丝袜的金发少女不顾形象的一屁股坐在草地上,躺了下去。   “真可恶。”她看着天空咒骂了一句,“为什么他就不能让我开开心心的过一阵好日子呢?”   出于对父亲这个符号角色和对上位者的双重畏惧,艾门从小到大一直不敢过分违逆坎索王的命令。这个一开始固然是因为她学东西很快毫不吃力,但……当她发现所有人都把这些视作理所当然,并且期望她不断做出更多突破的时候,她就立刻感受到了一种沉重的压力。   我能做好吗——她会情不自禁的这样怀疑自己。   她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这样看好她,为什么会这样要求她、憧憬她、期待她。这都是因为他们已经把她看做了下一任的君主,第十七代瑟兰王。   但她确实对此没多少心理准备,她目前为止在外表流露出来的镇定和气度不过是因为她的思想年龄远比其他人想象的大,并不代表她就有能力在未来去治理这样一个偌大的国家。   坎索对她的要求如果放在普通孩子身上,那简直可以说是一种恨不得孩子学成智障的压榨。   当她住在圣橡树宫的时候,她每天的日程安排就是在上午上《综合药理》、《数学概论》。午饭后休息30分钟,在舞蹈老师的指导下进行舞蹈训练,之后下午继续上《基础生物》、《基础魔能粒子》。晚饭后休息1个小时,在室内场馆和剑术老师修习剑术,和枪械训练师修习射击,入夜后继续上《古典历史》和《传统哲学》,直到深夜12点才能疲惫的睡下。   疲惫是当然会疲惫的,这和她在学习过程中耗费的精力不一样,单纯属于心力憔悴,以及穿越了却仍然无法摆脱数学魔爪的郁闷感。   “但是我最让我受不了的,还是他对我兴趣爱好的干涉,以及他那份从骨子里逸散出来的混蛋性子啊,阿尔贝蒂娜。”   金发少女愤恨的锤了下草坪,左手抬起来扯着头发,难得露出了一丝怨恨的情绪:“他就不能……不能让你多在我身边待一段时间吗?”   坎索王的那句“留下来”,意思就是阿尔贝蒂娜不能和艾门一起归来。她必须要留在那里,作为承担起瑟兰和普兹林登友谊的桥梁。   这让早已将棕发女官当做半个亲人,甚至是……看待的少女如何不伤心?如何不难过?   “艾门。”阿尔贝蒂娜静静的走到她身边坐下,把她从躺倒的姿势扶起来,半抱在怀里:“殿下。”   两人之间对视良久,少女鼓鼓的腮帮子逐渐平息下去。她的眼神变得闪烁而带着伤感,对着面前的棕发女人轻声问道:“难道,就不可能有什么其他方案吗……”   “不可能的,殿下。”   阿尔贝蒂娜扯动嘴唇,再次对艾门露出温和的微笑:“您知道陛下的脾气,对那些已经决定了的事情,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让陛下改变主意。”   “而且这次和普兹林登的交流合作对瑟兰也有莫大好处,往好的方面想一想的吧……殿下,我只是去那边当教授而已,说不定7年……不,4年之后我就可以回到您身边来了。”   阿尔贝蒂娜在魔能粒子学方面的基础深厚是宫廷内出了名的。自从之前负责教导艾门的魔能导师被她驳倒,这门课就一直是阿尔贝蒂娜在教导少女。所以她确实有实力在一所名校担当教授。   “那也要4年之后啊……”   少女开始变得闷闷不乐:“4年之后,我都有17岁多了,再等一年都成年了。我可不希望成年仪式上站在我身边的人是别的女人……”   “殿下?”棕发女官惊讶的注视着她:“您的思想很危险啊,殿下……您可千万别告诉我,您喜欢的是女孩子,以后不打算嫁人生子。”   她回忆了一下少女平日偶尔会盯着她裸露的身体猛瞧的坏习惯,心里默默盘算着以后到底还要不要跟她一起洗澡。   “我这么想有问题吗?”金发少女恶狠狠的将她扑倒在草坪上,双手将女人的手腕压到两边:“我才不要像一个软弱的女人那样依靠谁而活!”   “我有我自己的独立意志!而这股意志不能被任何人操纵!谁都不行!包括他——坎索-哈温!”   “我才不要嫁人生子……”她的声音渐渐衰竭了下来,高高扬起的头颅也一点点在往下垂:“我就是我……我是艾门-哈温。不是一个人们眼里的象征符号不是一个只为王室繁衍而存在的个体。我就是我自已而已啊……阿尔贝蒂娜……”   “……我根本就不想当这个瑟兰王。”她轻声说道:“我也……我也根本就无法成为这个国家未来的王。我只是想要自由自在的在世上生活而已,不想受到这种操蛋的约束……”   最大的压力,最大的恐惧点终于在这一刻被她喊了出来。艾门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这番话抽离掉了,她软绵绵的压在女人身上,感觉自己身心俱疲。   穿越成公主在开始的她看来是一件坏事,随着她接受自己的身份,可能又短暂的变成了一件好事,但当她发现当这个公主需要付出多大代价,需要承担起多少责任的时候,她就觉得,那些小说都是鬼扯,都是编出来糊弄人的。   这就是盘结在她内心深处的最大焦虑,她今天才第一次把它吐露出来。   “陛下不可能同意。”   少女的钳制对阿尔贝蒂娜来说随时可以轻易挣脱,但她没有,只是静静躺在那盯着她看:“您还是别任性了。”   “我会想办法掌控我自己的命运的,阿尔贝蒂娜。”   金发少女叹了口气,伸手撩开自己额前的头发:“我会证明这一点的,总有一天,我要让这个世界的意志随我而动。”   “但不是按部就班的成为什么瑟兰王!”她面容严肃的说道,小拳头也舞了起来:“而是以我自己的方式——以艾门-哈温的方式让世界臣服!臣服在我的脚下!”   她骑在棕发女人身上,一只手握成拳扬了起来,头发和面庞沐浴着太阳的光辉,配合那份严肃而又倔强的表情,看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   她也并非是在说空话。   她的阅历是宝藏,让她对各种学术的大方向有一个较为笼统的认知和了解。很多对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是天方夜谭的观念和理论,她至少知道。   所以她一直觉得自己在系统学习掌控者技法后有可能改变自身的命运,她确实有这个底气,也有这个才能。   “这可真是个远大的理想。”   棕发女人倒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许您确实有资格决定自己的命运。但您不觉得您现在应该去洗个澡吗?”   “诶?”   艾门愣了一下,张开双手看了看,又低头看了看衣裙,发现她身上到处都是青黄的草屑和灰尘。   阿尔贝蒂娜说的没错,她确实需要清洁一下。   但是……   “你又拆我的台,阿尔贝蒂娜。”   她闷闷不乐的爬起来站好,一边拍打裙子一边埋怨对方:“就不能给我鼓鼓掌,加加油吗?”   “我的职责就是成为您缺点的镜子。”棕发女官也爬起来站好,扶着少女往房间走去,“来吧,让我看看殿下发育的怎么样了……”   第二天,准备出发的两人在乔庄打扮后离开了圣橡树宫。但在临近城郊大门的时候,她们意外在这里遇到了一个王室成员。   那是一个和艾门一样有着金色秀发的娇俏女孩。   她生的比较矮,大概只有一米五出头,要比她的姐姐矮上约五六公分。   当两个人看到她的时候,她就那么孤零零的站在郊外的树下,一个人独自牵着一匹马,眼巴巴的朝这边望来。   “莱娜?”艾门惊讶的叫了出来,她从做好伪装的马车里下来,走到少女面前,扶住了她的肩:“你怎么在这儿?”   “我想来送姐姐。”   少女留的是短发,这使她脸蛋看上去分外突出,异常精致:“所以我就来了。”   她是莱娜-哈温。瑟兰王室这一代六位正统继承人里最小的孩子。   六位继承人里只有她和艾门一样是个女孩儿,也因为这一点,莱娜从小就和艾门相处的很亲密。   虽然那可能只是莱娜单方面的亲密……因为艾门总觉得这个比她“小很多”的小丫头对她心思不太对劲儿。   “你怎么知道我要走。”艾门看着少女的面庞,奇怪问道:“应该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个消息才对。”   “我……”听她这么问,少女的面色突然红了,她低下头捏了捏衣角,犹豫着说道:“我住的地方地势要比姐姐高一点,站在阁楼上恰好能够看清楚姐姐的院子,我早上看到姐姐和阿尔贝蒂娜穿着便装从院子里出去,所以……”   听她这么说,艾门的脸色也红了起来——那个院子、那个院子里另一侧的灌木丛后面她可是光屁股晒过太阳的啊!   虽然那个时候她还没长大,身材也毫无发育,但这个……这个被偷窥……还是很让人难为情的……   “除了你的阁楼还有其他地方能看到那吗?”她紧张的抓住少女:“告诉我!莱娜!”   “没……没了!”短发少女被她吓了一跳,颤抖的道:“周围的阁楼我都去过,只有我那边有角度能看到一点点……就一点点而已!”   这个说法总算让艾门松了口气。   不过她转念一想:好像正常来说,也没有谁,会在大早上就蹲在阁楼上等着往别人家院子里偷窥的吧。   “我……我不是因为想要害姐姐才天天盯着那边看的!”   被艾门诡异的视线盯住,莱娜显得更慌乱了,她两只手摆在身前不断摇晃,解释道:“我只是因为想要看到你,想要看到你的身影才……我……”   “我先走了!”似乎是觉得越解释越乱,这位也是偷跑出来的短发少女牵着马转身就跑,“一路保重!姐姐!莱娜等你回来给我讲故事!”   “昨天您说您要用自己的方式去征服世界,该不会就是这么个征服法吧,殿下。”   旁边,正在抿嘴偷笑的棕发女官来到呆滞的少女身旁,在她的腰肢上轻戳了一下。   “如果是,那我要说,您在这方面的天赋同样没有辜负您所具备的崇高血脉。”   ……   这一天,已经开始不甘心于继续雌伏于命运掌控的艾门-哈温第一次对她的父亲生出了明目张胆的叛逆心理。   她和她人生中最好的朋友一起离开王都去执行任务,并怀揣着预感,她很快就会再回来的。 第六章 黑蔷薇号   朝阳初升,第一束阳光划破黑暗,带着神眷般的温暖撒过平原。照亮了平原上的怪岩、山丘、树林,以及广袤无垠、一眼看不到边际的中部荒原。   随着太阳高度的跃升,荒野上的温度开始逐渐从上半夜的特大暴雨中回暖。一些啮齿类的小动物开始钻出地洞,一面东张西望,警惕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一面贪婪的抽-动鼻尖,呼吸着来之不易的新鲜空气。   一只身形消瘦的荒原地鼠从土堆下的洞口探出身子,用它短小但敏捷的四肢在草地和黄土地上快速移动。想找寻一些食物来填饱肚子。   而且除此之外,它还需要搜集到足够多的食物带回洞穴。   没有遭受过感染的动物不通灵智,但只依靠本能,这只荒原地鼠也十分清楚:但凡像昨天夜里那样的暴雨开始在荒野上出现,那么距离寒冬,也就是大雪纷飞的日子就不遥远了。   它不只要填饱自己的肚子,还得考虑如何过冬。这份紧迫感驱使着它在一处小山丘的背光面不断翻土,想要扒出一些蚯蚓来补充能量。   随着土层被不断翻开,荒原地鼠很快发现了几条正在不断扭动身躯、想要挣扎逃跑的蚯蚓。它兴奋的把它们全扒了出来,绕着这些细嫩的肉条不断抽气。   暴雨前它为了躲避一头瑟兰毒蜥躲在弯弯绕绕的洞穴里足足两天。现在一份味道鲜美的开胃菜摆在它面前,强烈的饥饿感驱使着它,让它不假思索的开始狼吞虎咽。   突然,就在地鼠刚刚将两条蚯蚓吃干抹净,想要继续发掘泥土的时候,地面传递而来的震动感让它警惕的立起身子。它跳到土坡的最上方四处环顾,发现从遥远的东南方,有一条冒着黑烟的长蛇正在向自己站立的位置徐徐移动。   这一发现让荒原地鼠有些不安,但却并未到恐慌的程度。因为这种啮齿类动物具有非常优秀的记忆能力,它还记得去年,荒原的第一场雨到来之后,自己同样看到过相似的东西。   长蛇逐渐接近,天性中的危机意识让无数和荒原地鼠类似的小动物远远逃开。它们躲在一切自认为安全的阴影角落里,小心翼翼的看着这条蛇吐着黑烟,“哐啷哐啷”的慢慢靠近,带着一些让它们感到十分厌恶的气味,又“哐啷哐啷”的逐渐走远,一点一点的,消失在了荒原前方的小树林后面。   实际上,这当然不是什么“长蛇”。而是一列火车。火车上满载着人和货物,它从瑟兰腹地出发,在瑟兰边境的小镇秋叶镇做过最后的休整,此刻已开足了全部马力,希望能够在太阳下山之前穿越辽阔的中部荒原,将车上的货物和乘客们运送到和瑟兰国土接壤的邻国城市,普兹林登。   时间在有规律的飞速流逝。渐渐的,荒原上的阳光沉淀下去,开始进入到夜幕的怀抱。   “头儿。”颠簸中,一位黑色短发,身穿深蓝色制服的年轻人鬼鬼祟祟的摸到驾驶室,脸上带着奇异的微笑,看着坐在那里的中年男人问道:“这次去普兹林登……准备给大伙休整几天?”   他的名字叫梅斯,梅斯-赫特。一个普普通通的列车员。他在前年六月份刚刚得到这份工作,今年五月才刚过完17岁生日,正是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的朝气年龄。   列车员身处的黑蔷薇号货运列车说是从瑟兰腹地出发,真正却来自于富饶和荒芜区域的交点城市安塔梅斯。他这几年跟随车长在固定的列车线路上忙碌工作,见过瑟兰腹地城市的安稳富饶,见过瑟兰王都维多利亚港的美丽风情,却偏偏从未到过那个传说中“一城即一国”的神奇国度。所以他心底里对这趟车程的目的地相当感兴趣。   他知道惯例上列车从不会在归程空跑,总是要在目的地收购当地的特产带回去倒卖,便理所当然的希望车长能在收购物资期间给他们这些服务人员多放几天假,好让他们能四处游玩一番。   驾驶室前面的房间,两个正在往机器里铲煤的工人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各自闪过一丝希冀之色。   对于这些工人来说,能够多停留几天也就相当于是小长假了。所以如果能够这样,他们自然是求之不得。   被年轻人诙谐又不失尊敬称之为“头儿”的男子有着一头灰黑色的卷发。较长,即使戴着一顶象征车长的大盖帽也没办法完全遮掩住。它看起来乱蓬蓬的,从男人的两鬓延伸下来,又变成了一丛茂密的胡子。年轻列车员摸进来的时候他正舒舒服服的靠坐在座位上,一只手扶着操纵杆,一只手摆弄着心爱的金属酒壶。   “梅斯。”面对询问,黑蔷薇号的车长,史密斯先生叫出了新晋列车员的名字,问他说道:“在你的印象中,普兹林登是一座怎样的城市。”   “古板?”列车员梅斯张了张嘴,一时摸不清这算什么态度,他靠在轻微颠簸的门框上掰着指头,数道:“古板、刻板、喜欢西兰花和爬墙虎、街上十个人里有八个戴眼镜、比我们还有礼貌……”   “差不多就是这些了吧?”   他数到最后实在憋不出来的地步,这才抬起头,继续看向史密斯,灿笑着说:“嘿……其实大部分也都是从别处听来或者看来的……”   “哦~”中年男人拉长音调,怪里怪气的哦了一声,突然骂道:“原来你也晓得那个鬼地方有些什么!?告诉我,除了学术狂和疯子和书我们能在那里找到什么土特产?西兰花?还是爬墙虎?”   “也许我们真的可以弄一点安塔梅斯没有的植物种子带回去……”   梅斯被他的爆发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试图缓和气氛:“我听说有钱人家就喜欢种那些稀奇古怪的植物……”   “……然后帝国警备队就会找上门来请你去喝下午茶了!”   史密斯听得吹胡子瞪眼,他从座位上跳起来,作势要给这个小伙子一点好看:“你难道不知道现在所有地区对未知物种的盘查都很重视?还想带植物种子!你能担保那些东西种出来不会闹出事情吗!啊?我看你是想玩想疯了!回去工作!快去!态度差一点我就连你下个春天的假期也取消掉!听到没有!”   “我这就去!”   黑发年轻人被他撸袖子的动作再次吓到,几乎是连滚带爬的狂奔出了驾驶室,连接房间的门被他砰的一声紧紧关上,深怕慢一点都会被对方扯住衣角。   “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史密斯对着空气咒骂一句,随口往车窗外吐了口吐沫:“老子这是为了你好!”   刚才那番话与其说是对下属员工不满的训诫还不如说是对年轻后辈的某种恐吓。运载植物种子……放在以前,种子审查合格不合格都不可能吃牢饭,但这个判定区间在最新出台的《物种入侵整治法案》里突然变得棱角分明起来了。那帮年轻的兔崽子可能还以为这个新法案没什么大不了,他需要尽早帮他们将这种危险的观念给扭转过来。   普通人从新法案里看不出来什么有价值的讯息,但像史密斯这样曾经走南闯北经验丰富的沧桑男人,呵……他很肯定前阵子在维多利亚港的东南区域肯定是有什么内部影响重大的要事发生——正是这件事改变了那些帝国高层的想法,导致他们明知道在这么做会引发不小怨言情况下还是抓紧时间出台了新法案。   “但凡这方面的紧急新法案十有八九都和异种有关。”   史密斯靠在座位上,拧开酒壶吮了一口,眉头依然没有松开:“这一次又会是什么情况呢……”   过往,类似的法案也不是没有出过。最近一次就在去年——去年四月中,有一头度过潜伏期的异种在瑟兰的西南城市西辛那出现。看报纸上的报道因为准备充分的缘故并没有死太多人,但即使如此,西辛那也被隔离了超过一年之久,直到今年五月才宣布开放。那时帝国就紧急发布了类似的法案,着重加大了对肉类运输的审查力度。   更早的情况则出现在四年前、九年前和十七年前。因为每一次异种入侵都可能造成严重的病毒感染,帝国上下对这方面的防范都很重视。他们会间接性的修改物资流通方面的律法来预防病毒流通,然后在度过一段平稳期后恢复正常。按理来说史密斯不应该对此感到大惊小怪,可这次居然连植物种子也算进去了……那个所谓的事故可能比他预想中还要严重一些。   发现列车的声音有些虚弱,史密斯打开前面的门,让那两个铲煤工不要偷懒。之后又关上门,有些心事重重的看向窗外。   十七、九、四……去年,再加上十有八九的这次,异种出现的频率好像越来越频繁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这种病毒的根源已经探明了是在海外。   晃晃脑袋,史密斯从窗外的风景上收回心神。   他低声骂了一句,手指蠕动,最后还是没有去掏放在内袋里的金属酒壶。   我在这瞎操心什么?   他觉得自己越活越回去了。   黑蔷薇历年的轨道路线距离海岸线隔着老远,即使今后出什么事,估计也波及不到这边的安生……   “哐当——”   就在史密斯这么想的同时,整个驾驶室突然产生了一阵剧烈的震动。直让他撞到了操作台上,摔的头昏脑涨。   “停车!”多年的经验帮助他迅速从眩晕中缓了过来,他一边发出叫喊,一边伸手拉停了操纵杆,然后打开房门对前面的车厢怒吼起来:“停车!别铲了!!”   但是他很快发现自己这么喊没什么用:打开门,两个产煤工正扶着车窗扒在那里,看起来还没从出事故的惊悚中缓过神来。   史密斯快步上前将他们拍醒,让他们跟他一起关停炉子。列车前进的速度在他们的努力下很快变慢,从50公里每小时逐渐下降到了5公里每小时。然后不等它完全停下来就带着两个人急不可耐的跳下车,就着刚刚升腾起来的朦朦月光往后打量,想要查清楚到底是什么导致了刚才的撞击。   这一看,列车长,以及另外两个工人直接被顿住了身子。   他们每个人都竭尽所能的瞪大了眼睛,内里满是惊慌与恐惧,不敢相信自己身处的地方居然是现实,而非一个永远难以清醒过来的阴深噩梦。   黑蔷薇号列车的车厢从车头开始往后数,到第四节的时候就断裂开了。刚刚的行驶将断掉的车厢抛在身后,眺望起来距离这边大概有一千多米。   很显然,那个震动就是因为车厢断裂所引起的。这在所有种类的列车事故中都可以被归类到极其严重的类别,如果处理不好,后果特别坏,列车的管理人员甚至都有可能被送上绞刑架。   但是真正让他们感到恐惧的并不是这个严重事故,而是月光下,那头正站在千多米开外舞动触肢的诡异怪物。 第七章 乘客们   时间往前数一个小时,黑蔷薇号的三、四号车厢,这趟旅途为数不多的乘客们正准备在这里享用晚餐。   这两节车厢原本就是为用餐而设。改造的时候拆除了车厢里所有的房间隔板、木板床和柜子,转而在恰当的间距摆了十多套桌椅。桌椅的脚部被铁片包起来和地面焊死,确保它们不会滑动。三号车厢前半部分是所谓的厨房。它能给车上所有两条腿的动物提供面包、馒头、包子、干肉、奶酪等保存方便、在填饱肚子上拥有良好效果且口感也不是太差的简单食物。   这时,一个棕发女孩端着盛满食物的托盘从三号车厢回到四号车厢,她往这节车厢最后面那个靠窗的位置看了一眼,并不意外那里已经被两个年轻人插队占了。   “晚上好,先生们。”   但她并不气馁,而是快速走近,对两个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大男孩灿烂一笑:“我有轻微的眩晕症状,不知道能不能找你们换下位置?”   这两个人一个短发一个长发,都是深棕色。皮肤对比她看到的一些人更加白皙,所以她理所当然的推断他们面对这要求会发挥出自己的绅士风度。   “当……当然可以!”   短发少年人对靓丽少女的接近显得兴高采烈,他不等同伴开口就自作主张同意了要求,并且还伸出手:“这种时候就要找我这样靠得住的男人,我来帮你拿……怎么样?”   “呃……”棕发女孩有些哑然,她没料到对方居然会有这么热切的反应,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脚上轻微后退了一步,恰好避开了那只伸来的手。   “如果你是打算让位,梵茵,那么你就应该像我一样,先把自己的盘子端到旁边的空桌子上。”   另一个少年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已经把盘子端到相邻的座位上了,此刻正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同伴。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被称为梵茵的少年面色通红,他迅速端起自己的盘子把它和同伴的放在一起,然后又转过身来,有些局促的搓着手,对女孩道:“呃……对不起……”   “……哦!”女孩又愣了一下,从哑然中反应过来,然后像是有些忍不住似的弯起嘴角,安慰着说道:“不要紧的,唔……梵茵先生?其实你也没做错什么。”   “但是我又一次搭讪失败了。”   梵茵坐下来,摇头叹气,索性开始破罐子破摔:“每次提前计划的时候都算的好好的,但总是在实践时出现意外。”   “他观察你很久了。”长发少年坐在旁边,一边啃面包一边出卖队友:“从你在秋叶镇上车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在计划该如何搭讪,我以为他这次能长点教训,但……”   他摊开空着的左手,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看来还是差了火候。”   “你们真有意思。”看着这两个人,刚坐下来的棕发女孩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突然好了起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脑门,感觉那里的眩晕似乎正在削减,便鬼使神差的突然说道:“我们认识一下怎么样?我叫依文-盖尔,信仰奇格兰。这次前去普兹林登是为了求学。嗯……我应该不用细说学校的名字。”   奇格兰,象征自然与繁衍。神主之一。历史上记载他是普兹林登中央学院的创立者,是学院的第一任校长。   听她做了自我介绍,两个年轻人这才开始睁大眼睛,对着女孩的脸蛋仔细打量。那是一张鹅蛋脸,14岁的年级让它带着点婴儿肥。五官单独看待不算出奇,组合起来则稍显精致。她个子不高,大约在一米五五左右,留着棕色长发,微卷,发型应该有好好做过。身上穿着一条棕色的毛毡大衣,里面是长裙加黑色皮靴。鞋子擦的很干净,比他们自己的干净许多。   “当然不用!”垂头丧气的少年闻言立刻精神一振,挺起胸脯,右手在上面用力拍了几下:“因为恐怕我们都是去一所学校求学的呢!……你也是去普兹林登的,对吧?”   “对。”女孩微笑着点头承认,从餐盘里叉起一只包子咬了一口:“普兹林登中央学院,伊卡洛林……乃至整个世界上最好也最专业的学府。”   “我叫韦德。”   长发少年意简言赅的开口:“韦德-艾瑟尔。这个家伙是梵茵-库里杜里。我们是维多利亚人,和你一样,也是去普兹林登探寻知识。”   两个少年同样是14岁。各自穿着白衬衫配羊毛背心和一条同款深蓝色帆布长裤,裤脚都扎在靴子里。让他们看起来分外精神。   “维多利亚……?”   依文懵懂的看了韦德一眼,同为棕色的大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然后她很快反应过来:“哦!是维多利亚港的意思吧……对不起,我迟钝了。”   “等等……不对呀?”反应过来后,她想了想,再一次为新发现感到惊讶:“既然你们……都是在瑟兰的王都生活,为什么会跑的这么远,选择去普兹林登继续学业?”   维多利亚港,瑟兰的两个王都之一。生活在那种地方的孩子即使不是官宦子弟,家庭条件至少也能确保他们衣食无忧。而对于性格分外骄傲自大的瑟兰人来说,他们更多还是会选择将子女送入本国最优秀的两所学府——位于维多利亚港的皇家科学院,和位于另一座王都,卡该尔城的神恩学院。   送不进去也不要紧,送次一等的就是。次一等的送不进去依然不要紧,他们可以选择送再次一等的地方学校。总之就是尽量让孩子接受本国的教育,很少有瑟兰人出国留学。   “有维多利亚港的意思,也有维多利亚的意思。”长发少年韦德咽下口中的食物,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他没有回答女孩的问题,而是有些意外的看着她道:“盖尔小姐,你不是瑟兰人吧。”   “叫我依文就好……为什么这么说?”依文好奇的问道:“就因为我对你们的称呼感到奇怪吗?难道所有的瑟兰人在自称的时候都这么说?说自己是……维多利亚人?”   越往后说,她的语气就越发小心。因为她知道话题已经开始涉及到信仰观念的层次,而这远远不是几个刚认识的年轻男女应该讨论的东西。   “这是明摆着的了,依文。”   梵茵快速消灭完盘子里的两块烤肉,急不可耐的插入话题:“你知道瑟兰的居民不喜欢送孩子出去,这很正常。不说传言,我们的报刊有时也会记载异国人情。但是你在称呼上居然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就足够证明你是外地人了。因为确实就像你说的那样,每一个瑟兰人在自称和表达信仰的时候都只会用那一个单词。”   “我们是维多利亚人。”他严肃的说道:“我们信仰维多利亚,我们是她的臣民。我们在她的后裔领导下建立国度,我们死后也会化作英灵跟她同在。”   他这番刻板的作态和之前的活泼有鲜明对比,依文微张小嘴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三人之间的气氛再一次陷入停滞。   “别管他。”韦德探过身子,从梵茵的盘子里叉走一只香肠:“也不用对此认为是自己唐突,自大的维多利亚人巴不得每遇到一个新朋友都给他科普一番,你这正好遂了我们的愿。”   “是啊。”梵茵悲伤的看着已经被同伴咬掉一半的烤肠:“而且每次到了这种时候,我的好兄弟就会开始用伤害我作为代价来活跃气氛。我太庆幸我有这么个哥们儿了。”   “你们吓到我了!”   棕发女孩扶着额头靠在车窗上:“我还以为我刚才问的东西是对你们信仰的亵渎。嘿,库里杜里先生?如果你不介意,你可以吃我盘子里的所有肉类。”   “太好了!”梵茵先是咧嘴兴奋,然后止住笑容,皱眉,在依文身上仔细打量:“那你呢?剩下的东西能吃饱吗……”   女孩的身形纤细苗条,严苛一点可以用弱不禁风来形容。梵茵实在很难想象,这种身体不吃肉要如何体会到饱。   “你们开头的猜测没错。”   依文得意的昂起下巴,说道:“我来自歌利,是歌利人。如果按照公约圣典里的记载,则是索菲亚人。我们是不吃加工过的肉类的,因为那不够纯净。”   索菲亚是象征智慧的女神。和瑟兰王室的象征维多利亚一样,也是四位最古老神主当中的一位。   歌利位于伊卡洛林洲的最南边,陆路和瑟兰隔着艾莎尼亚联合王国,水路和瑟兰隔着巴掌海峡。据传那里是索菲亚开辟的净土,歌利人同时也能说自己是索菲亚人。   但和瑟兰人不一样,他们对此并不觉得有多自豪,只是把它视作一种平淡的观念罢了。   “哦!”梵茵懊恼的一拍脑门:“我忘了你说过自己是自然信徒。”   因为阅历的缘故,年轻男女对新朋友戒备不深。三个人在认识后很快了解了双方的大致底细——梵茵和韦德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他们的家一开始不在维多利亚港,是前两年因为父辈的职位升迁才搬过去的。刚到王都的这段时间家里需要将资源倾斜用来打点关系,剩下来的钱显然不够在本地找优秀的高等学校。再考虑到两个孩子都觉醒了观察者天赋,而全世界最擅长培养观察者的学府就在普兹林登,关系向来不错的两家人索性一番合计,决定干脆就让他们去那儿念书得了。   依文则是一开始就决定了要专程去普兹林登进修学业。她家里是经商的,在歌利的港口城市有一家海运公司。算得上是富家小姐。她在歌利长大到12岁,这趟旅途是她第一次来到瑟兰。   考虑到自然之神奇格兰和普兹林登学派的特殊关系,两个少年并未对女孩不远万里求学的行为大惊小怪。   “不过你们家里就这么放心让你一个人跑这么远的路?”   梵茵好奇的问道:“他们不怕你出意外吗?”   他们奇怪的是依文居然没有同伴。要知道就连他们两个男孩跑这么远都得结伴而行,家里的护卫更是直到秋叶镇才停止护送,对比之下自然对女孩家里人的大胆非常不可思议。   “不怕哦。”   女孩咽下最后一口食物,有些娇憨调皮的舔了舔手指。棕色的眼睛在这一刻显得既幽深又神秘。   “不像你们是以观察者学徒的身份进的学院,我是通过另一种天赋被普兹林登破格录取的。”   她伸手在大衣口袋里掏了一会,取出来一只精巧的表盘。   那是一只袖珍版的观星罗盘。   它是星相学,乃至进阶学科预言学的基础测量工具。 第八章 黑沙白沙   “最开始,世界上是没有预言学这样一个另类学科的。”   棕发女孩收起表盘,转而从口袋里取出一只盒子。盒子打开后两位男生发现里面装着一只做工精良的金丝眼镜。依文就这样在他们愕然的注视中取出眼镜戴上,整个人顿时摇身一变,从头到脚都充满了玄奥的神秘气息。   “是奇格兰通过对星相和自然的观察体悟出了个中奥妙。”   她面色肃穆的说道,和之前梵茵说自己是维多利亚人时的庄重简直如出一辙:“他花了超过200年,利用自己杰出的头脑将他对该学科的所有研究整理成了一本书籍。里面记载了众多生命的诞生和成长,我想你们应该知道《自然起源》,一部可以说是关联着全人类生死存亡的伟大著作……呃,你们不知道吗?”   依文自己先是兴高采烈的陶醉了一番,睁开眼睛看到两个男生脸上茫然一片,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步子扯的太大了——确实,对于没有预言天赋的人来说,他们不太可能花时间研究这种枯燥的东西。   “没看过。”梵茵眨眨眼,非常诚实的承认了这一点:“不止是没看过,我连听都没有听过。呃……我一直以为预言学都是骗小孩的……”   “我倒是依稀有一点印象。”   韦德撩起垂到脸颊左侧的头发捏了捏,看眼神是在回忆过去:“很小很小的时候,家里请的教师好像提到过这本书的名字。但是他当时没提预言学,他教的是生物。”   “这没有问题。”依文翘起嘴角,伸手打了个响指,她的头现在完全不痛了,“因为《自然起源》的内容太广泛,涉及到了很多学科,生物学拿它当教材再正常不过。”   “然后让我们回到原来的话题来吧~”   她靠坐在椅子上,尽量让双目是以一种类似俯视的视角看着刚刚认识的新朋友们:“现在坐在你们面前的依文-盖尔……咳咳,女士!她将来会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预言师!所以这就是她的家人之所以胆敢让她一个人独自上路的原因所在了——因为她从星相中阅读灾厄的能力已初步可用于保护自己,她完全不害怕遇到麻烦。”   两个男生眉头紧皱,看向棕发女孩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刚从疯人院里跑出来的神经病。   “嘿!”依文有些火了,她在桌子上拍了一下:“我不是在跟你们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让我来确认一下我们现在正在交流的内容。”   梵茵伸手挠了下下巴,很是忐忑的歪过脑袋,问道:“你刚刚说你的预言能力已经可以用来保护自己,对吧?”   “没错。”   “既然如此,那么这个过程是不是观测自己未来可能会发生的灾厄,然后提前一步避开它?”   “唔……这个,你的形容不太精确,不过总体上来说是这样的。”   “那么盖尔家族为何还没有成为歌利首富?我过去从来没听过歌利那边有什么盖尔家族的……这很奇怪,对吧?”   “……啊?你说什么?”   “哈哈哈哈哈!”坐在一边看戏的韦德实在忍不住了,他靠在车厢的墙壁上大笑起来,浑身抽搐,几乎无法停止。直到另外两个人对他怒目而视,他才断断续续的给依文解释:“他的意思是……你既然能对自己预言……哈哈……那肯定……有本事去赌博赚钱……还有预测市场风险什么的……他就不可能没听说过你们家的消息,因为那样一来盖尔家族确实早就应该富可敌国了。”   “预言师无法确切预测自己以及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一切!”   女孩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梵茵一开始就不相信自己,他在拿她打趣,立刻愤怒的调转枪口,手指在半空中虚点梵茵的头:“而且即使是普通程度的预言——比如一个陌生人将来的命运——那也是很吃力很难做到需要大量计算和观测的!预言学不是赚钱工具!不要用这种思维来玷污它!”   “好的好的……”梵茵也知道自己玩过了,他把手举起来表示投降:“我错了,我道歉。不过依文啊,既然你这样说,那么之前你说的那番话好像就有点问题了吧……嗯?”   他掰着手指头开始数落:“我之前问你是不是观测自己的未来,你说是,现在又说预言学无法观测自己,这明显是自相矛盾嘛……”   “呃!”听他这么一提,女孩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然后她在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脑门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对嗷。”韦德也反应过来了,他朝自己的好朋友看了一眼:“没想到梵茵这么迟钝发现这一点居然会比我还早……唔,确实是有预言师不能窥探自身命运的说法,传说中他们向来多灾多难。”   拥有预言天赋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如果说观察者天赋在心智健全的人群当中觉醒率接近十万分之一,那么觉醒预言天赋的概率还要比这个基数小上万倍。几乎到了十亿人里都不见得能出现一位的程度。如此稀薄的人才出现率让预言学和其他时时刻刻都能彰显实用价值的学科比起来很没存在感。而且学术有成,能够被称之为预言师的人通常也需要为自己的预言付出代价。这代价有轻有重,视预言的重要性而定,所以他们寿命大多不长。种种因素加起来使得预言学对人们来说非常遥远,普通人一辈子也见不到一个真正的预言师。   “好吧……我确实没办法做到这种事。”   看到自己的谎言彻底被拆穿,女孩像一只偷鱼被当场抓住的猫咪般耸拉下脑袋,老实承认了这并非是自己的功劳。   “但是我能提早一步预知灾厄却是真的。”   之后她着重强调了一句,叹了口气,右手伸到衣袋里感受了一下,突然顿住动作,被阻隔在镜片后的双眼第二次用考量的眼神对面前的两个人仔细观察。   梵茵-库里杜里,韦德-艾瑟尔。两个人面对她的审视表现的很纳闷。女孩仔细盯着他们的眼睛看了一分多钟,最后还是决定相信天赋带给她的直观感觉——信任他们。   她插在口袋里的右手终于伸出来了,摊开掌心,两个男生看到她手里是一只比鸡蛋小一点的水晶玻璃球。里面是空心的,装满了白色和黑色的两种沙硕。   “你口袋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梵茵看的目瞪口呆:“观星盘、眼镜盒、水晶球……还有什么?你们搞占卜搞预言的都喜欢在身上带一堆道具的吗?”   “这个可就不是可以被随随便便称之为道具的东西了……”   依文放低音量,先把小玻璃球捂起来,扭头,小心翼翼的在车厢里巡视了一圈。   他们所在的车厢是四号车厢,长二十多米,宽约为三米。每套桌椅之间间隔极小,只有不到十厘米的距离。车厢里算上他们仨一共有十七桌、合计二十多人。有些是衣冠楚楚、一看就是出身显赫的中、青年绅士,还有一些则是跟他们一样稚气未脱的年轻少年。这些人最近的离他们也有一张桌子的距离,可能是因为不喜欢旮旯角落,或者有意识的给他们营造私人空间。   想想也该清楚——黑蔷薇号既然这趟车程的目的地是普兹林登,愿意搭乘它的乘客自然不是去求学就是踏上归程的普兹林登本地人。因为那个地方是真的没什么特产……很少有商人会大老远穿越中部荒原去那边做生意的。   从这里也就可以看出来民众素养的差距。   普兹林登是学术之都,当地人热爱读书,信奉学识能改变原本平庸的命运。这种从书卷里带出来的气质让他们想要不表现的知书达理都很有难度。如果把这个情景放在瑟兰或者歌利的任何一段轨道上,旁人不说明目张胆的窥探什么,产生好奇心、或者毫无自觉打算见识一番的游手好闲者肯定不会少。   “啊……”看到并没有任何一个成年人试图往这边探寻打量,担忧落空的依文自嘲的笑了笑,说道:“我忘了,他们都信奉气泡理论。”   气泡理论,指认知上假设每个人周身都笼罩了一个气泡,气泡外的部分是公共空间,气泡内的部分是私人空间。信奉气泡理论的人认为人和人相处最好给对方留足距离,相处时双方的气泡不要相交。在他们看来这不代表疏远,而是最基本的理解和尊重。   “那么就给你们看看这个东西吧!”   依文再次摊开手心,将那只装了两种颜色沙硕的玻璃球亮了出来。   “这是一枚预警水晶。”她给面露好奇的两个男生讲解这是什么东西:“是葛莉特教授为了让我领略预言的奇妙特意送给我的。”   “潘妮·葛莉特。”韦德念出了女孩提到那个人的全名:“普兹林登神学系的教授长,《疯狂扭曲的维多利亚》的作者。”   “嗯……”他意味深长的和梵茵对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一个顽固的、不讨人喜欢的、五十多岁的老女人。”   “葛莉特教授人很好的!”   依文皱眉:“她的部分观点是偏激了些,可她骨子里对瑟兰人没有偏见。”   “我们还是不讨论这个话题了吧……”梵茵干笑了几下,指了指那个玻璃球:“你还没说这东西有什么用呢。预警水晶……听起来像是个报警器。”   “实际上也差不多就是个报警器。”女孩没在意他之前的态度,可能在她看来,这都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她晃了晃了水晶玻璃球,让里面的黑白沙子混合的更加彻底,说道:“如你们所见,这里面有黑色和白色两种颜色的沙子。黑色代表灾厄,白色代表安全,我现在是水晶的持有者,如果水晶判定我周围安全,那么从我这面,用我的视角去看它,它就只会给我看到白色的沙子。”   她把坐姿转了九十度,让梵茵和韦德能看到她面对水晶时水晶的内部——那些白色的沙子确实都一股脑的贴到了面向她的那一面,也就是代表她暂时安全的意思。   “那如果持有者看到的是黑色沙子呢?”韦德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对这个猜想有些不安:“就代表他离灾厄很近?”   “就是这样的。”依文点头,认可了这猜测:“白色越多就越安全,对应的,黑色越多就越危险。这是葛莉特教授年轻时制作的预警物品,普通人只知道她是神学造诣深厚的主讲教授,不知道她其实也是一位伟大的预言师。”   “我对伟大二字持保留看法。”韦德不客气的道:“每一个维多利亚人都会赞同我的。”   葛莉特在《疯狂扭曲的维多利亚》这本书里陈述的一部分观点对瑟兰王室“不太尊重”,这自然让两个瑟兰人“不太感冒”。   就在这个时候,四号车厢和五号车厢之间的门突然打开,一个裹着厚厚黑色斗篷并头戴礼帽的灰发中年人走了进来。   他在车厢里大致扫了一眼,没有理会停止聊天的三人组,大步流星的往三号车厢去了。   “……正是因为维多利亚人的这种态度才会招致外界的抨击。”   等到那个人离开,棕发女孩才无奈的摇头:“算了吧……这种事还是要等你们见到她本人才能分晓。”   她知道,这种认知上的矛盾想要光凭说就纠正过来是极其困难的。她不打算白费功夫,再次看了眼手里的预警水晶,把它重新放回了大衣口袋。   “……!?”然后她愣了一下,又迅速把水晶拿了出来,看着它,面色突然变得极其难看。   “怎么了,依文。”梵茵一直在观察女孩的表情,看到她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整个人顿时凑了过去:“你不要紧吧?”   “预警水晶变黑了……”   依文抬头看了看两个男生,呼吸变得极为急促:“而且是全黑……但它上一秒明明没有任何问题的……这不可能……这不符合发展规律!!”   “我看看!”梵茵手很快,他直接从女孩手里把小水晶球拿了起来,让它面对着自己,发现那一面的沙子确实都变成了黑沙——完完全全的黑沙,一粒白沙都没有出现。   “坏了吧。”韦德脸上带有笑意,明显没把这当一回事:“突然从极致的安全变成极致的危险,这种情况可不多见……预言师也得遵循常识,我们现在还好好的呢。”   “预警水晶从制作成功到彻底报废、粉碎掉为止是不会坏的。”   依文皱眉,看着前面三号车厢的木门若有所思:“但是确实这种情况极其少见……”   她凑近车窗看了眼已经是黑漆漆的外部风景,月色下的中部荒原随着列车的前进在她眼中不断后退,没有动物四散奔逃,安静像是睡着了一样。   “四周环境看上去也没有发生自然灾害的征兆……”她把脑袋收回来,眉头纠结的越发深刻:“这真是奇了怪了……”   “阿尔贝蒂娜,来吧,体会一下月光下的餐车风情。”   正当依文纠结的时候,靠近车厢门的三个人模模糊糊听到一个极其悦耳的声音从门的那边传了过来。他们不约而同的调头望去,看到那扇门像刚才那样被人推开,走进来一个同样穿着黑色斗篷的纤细身影。   苗条而又不失曲线的身姿,温和悦耳的声线,还有那和他们比起来相差无几的身高,这一切都表明了来者是跟他们年岁相同的妙龄少女。   她穿着一条浅灰色的帆布裤,足蹬棕色皮靴。腰间挎着一只皮质腰包,透过斗篷的缝隙可以看到上衣是白衬衫配棕色皮夹克。少女的面部有大半都隐藏在斗篷兜帽的阴影里,只有精致的下巴和嘴唇裸露在外,让每一个看到它们的人都无法抑制的在内心里猜测,拿掉兜帽后显露出来的其他五官是否能和这挺翘而又不失性感的粉唇相衬。   “来吧,阿尔贝蒂娜。”   身穿斗篷的少女向身后伸出手,那只让依文、梵茵、韦德看的陷入呆滞的嘴唇微微翘起。   “让我们共进晚餐。”   看着这抹可以说是“普通”的微笑,梵茵整个人如同被邪法定在了原地。他感觉那一刹那自己仿佛是看到了明媚的阳光,无论是车厢里昏暗的灯光还是车厢外阴暗的黑夜都要被这抹笑容所照亮驱散。他感觉自己心跳的厉害,想要说点什么来引起对方的注意力,但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而且不只是无法说话,他现在连动弹一下身躯都做不到。   另外的两个人,韦德和他的反应差不多。依文要好一点。三个人此刻的注意力完全被这位姗姗来迟的斗篷少女吸引去了,好像此人天生就该是世界的中心,即使有斗篷阻隔也不容忽视。   所以他们都没发现,梵茵手里的预警水晶,朝向他的那一面已经不再是漆黑一片了。   有一小簇纯白沙硕静悄悄从一片黑色沙硕中挤到了最前面,无比艰难的……在这片纯黑中斩出了一道细细的白线。 第九章 公主殿下提不起劲   “啊!”   来自身旁的一声大叫让艾门身姿停顿了一下,她转过头,顿时看到了正在用标准“惊讶”神情看向自己的两少男一少女。   那声叫喊来自梵茵,他因为太过恐惧自己无法掌控身体这件事而发出了惨叫。这行为倒是让他突破了那种窒息的压迫感,连同韦德和依文在内,三个人总算可以自由自在的呼吸空气了。   “唐突到几位了吗?”   嘴角微不可查的撇了撇,艾门对他们点点头,算是为自己的突兀表示歉意:“不用担心,我和阿尔贝蒂娜可以去三号车厢……”   经历几天的路途来到安塔梅斯,她们总算搭乘上了这列“黑蔷薇号”客运列车。而一路上为了不引人注意,艾门不仅仅是要戴着兜帽,同时还得蒙着面巾,在斗篷外加上一条能够将她全身都遮挡住的灰黑色披风。这让她和阿尔贝蒂娜的组合落在外人眼里活脱脱像是个被便衣女警押解的嫌犯。   搭乘黑蔷薇号前往普兹林登的路途中她甚至不允许踏出居住的车厢门,所有的三餐和方便需求都是由阿尔贝蒂娜为她搬运解决。这种在黑暗里生活的日子早就让艾门憋的快疯掉了。   “小姐。”此时,同样身披斗篷,但是却没有戴上兜帽的棕发女人总算是穿过了车门,有些嗔怪的看了艾门一眼,低声说道:“你不应该走那么急的……”   “无所谓吧。”戴着兜帽的艾门对她吐舌:“都到中部荒原了,24小时内就能抵达目的地,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你还看我看的这么紧……天呐,我们这只是吃个晚饭而已。”   她感觉阿尔贝蒂娜未免也太小心了。   即使真出现意外又怎么样?她的剑术本领和藏在腰包里的那把短铳火枪是吃素的不成……   “在未到达目的地之前,我们不能有任何大意。”   阿尔贝蒂娜没有说话,但她那双沉静的蓝眼睛倒是明确表达出了这层讯息:“别瞎跑,免得暴露自己。”   “……”艾门被她瞪的气势一缩,露出来的嘴角抽搐一下,闷不吭声的开始慢慢的往前方走。   是的……是的……她就是那位被无数瑟兰人——也是维多利亚人拥护和爱戴着的“神的女儿”,“神恩皇女”。   虽然她自己非常不喜欢这些蠢爆了的称呼,总觉得它们听上去就好像是在形容某部智障小说里的智障女主角。但她显然没办法更改几十万、乃至几千万人的固执观点。   同时这些人做梦都想象不到,他们心目中未来的储君居然会在这个时间点搭乘列车前往普兹林登,还隐姓埋名藏头露尾的只带了一个贴身女官,似乎是在执行什么不可言表的神秘任务。   刚刚看到的三人组并未在艾门心里留下什么深刻印象,她和阿尔贝蒂娜顺着中间的走道来到四号车厢和三号车厢连接的位置,站在那顿了一下,无奈转身,将开门这一在她看来没有任何危险性以及技术含量的工作交给了她的知心侍卫。   值得一提的是,在她们走过来的途中并没有任何其他人出现像梵茵等人那样的呆滞现象。他们对少女的斗篷不感兴趣,反倒有不少视线盯着曲线更明显的阿尔贝蒂娜上下打量。   “这就对了,殿下。”   看到少女认怂的表现,阿尔贝蒂娜非常满意。她点点头,经过艾门时用只有她们俩才能听到的音量悄悄说了一句:“记住,此时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您防范任何危险。”   无视掉艾门朝自己翻来的白眼,阿尔贝蒂娜悠然地抬起下巴,握住门把的手微微下压,拉开了那扇通往三号车厢的厚重木门。   因为更靠近列车厨房,油烟味较重,三号车厢里的人要比四号车厢更少。艾门和阿尔贝蒂娜可以自由选择喜欢的位置,她们学着刚刚看到的三人组找了个靠窗角落,拿回食物后一边吃一边交谈。   “这次从普兹林登回来之后,我不打算去皇家科学院了。”   艾门把斗篷弄松了一点,让距离她更近的阿尔贝蒂娜能够看清楚她大部分的脸部神情,同时说道:“我想去别的地方学点新东西。”   “我记得您之前可不是这么想的。”阿尔贝蒂娜意外的一扬眉毛:“您不是说您对能量学感兴趣,想要去皇家科学院攻读魔能专业吗?”   “皇家科学院什么都好,就是离王都太近了!”艾门咬牙切齿的低语道:“我不想学个东西还在老头子的监视之下!”   所以她的想法逐渐在路途过程中变成了找一个外地的高等学府去读,这样至少能在7年时间里摆脱一些来自坎索王的掣肘。   “您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阿尔贝蒂娜对于少女的奇思妙想已经习以为常,她仅仅只是抿着嘴微笑了一下,说道:“即使是您的弟弟妹妹们都不可能,您就不要想着违逆陛下了。”   经过一年多的相处时间,28岁的棕发女官早已摸清了这位公主的大致习性。她知道,艾门外在表现的时候确实是个严肃、严谨、有时候也不近人情的人,但她私下里,其实也和一般的14岁少女没什么两样,甚至有时比她们还幼稚,比她们还喜欢闹小孩子脾气。   ……如果让艾门知道她在阿尔贝蒂娜面前抒发压力的行为会被这样解读,她那成熟的灵魂不知道会不会羞愧死。   “我们就不谈您那些其他方面的天赋才能了,”阿尔贝蒂娜取出手帕擦了擦嘴,说道:“光说您这么早就跨过观察者阶段成为掌控者,陛下就不可能放心您去外地留学。”   “哈哈哈……”   兴致被打压,金发少女发出一阵绵羊般的干笑,她无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口中开始抱怨起来:“说的好像……说的好像成为掌控者就能左右什么一样……掌控者在初级阶段能干什么?也就只能给自己弄点水喝,制造点凉爽的小风,找不到火柴时用来替代点火,还有道路施工的时候拿来挖开地面……这些能力决定不了任何东西,阿尔贝蒂娜,它们就没个鸟用!”   一边这么说,她一边从桌子下面探出右手打了个响指,让大拇指顶端窜出一小簇燃烧的火苗,然后用极其不屑极其鄙视的表情把它一口吹灭。   这也是她在路途中的另一个发现。那就是真正成为一名高阶掌控者,成为一名她眼里的“科学法师”,远远不如她想象的容易。   魔能掌控者一共三个大阶级和九个小阶级,只有中阶后期才能说是稍微有一点“法师”的雏形,中阶以下的掌控者几乎可以说是毫无战斗力。   因为想要真正展露出魔能掌控的威力,除了要拥有出色的观察法还必须拥有远超常人的精神力、计算力和空间感应能力。这对天赋要求极高。   观察法用来“发现粒子”,精神力用来“调配粒子”,计算力和空间感应力用来“按照公式构建粒子排列”。   四者缺一不可,是任意魔能技法的必须条件。   这些关于魔能掌控的细致知识是她从一本《中阶粒子》里读到的,带着这些书也是为了能在路途上排忧解闷。   艾门现在的魔能评级已经过了二级。她感觉自己的观察法、计算力、空间感应力都没问题,就是精神力太挫,无法聚拢足够的粒子去构建排列。   而精神力则是无法快速提高的东西,只能随着时间的增加慢慢磨。   这个世界也不是魔法世界,连冥想这种增加精神力的技法都不存在。   所以魔能掌控这个东西是真的难,想要进阶不是光靠天赋能达到的。在有天赋的同时还得靠恒心和毅力去水磨工夫,即使是她都很难速成。   她也确实是被这具身体的天赋给惯坏了,觉得自己学什么都能在几个月——最多几年内轻松掌握。却忽略了她之所以能够在这个年纪惊世骇俗的通过二级魔能评测,可能全都依赖于她身体里有一个多出来的灵魂在给她提供额外精力。   如果不是这样,即使她是神的后裔,在魔能掌控的道路上也要慢慢来,此刻撑死达到一阶而已。   “这是您在旅途中第七十九次说脏话了。”   阿尔贝蒂娜从拎着的小包里取出一个小本子,翻到中间,在上面记下了一个新的数字和它的日期:“我会如实把这些讯息寄给陛下的。”   “……你尽管寄好了!”少女下巴搭在桌子上,用充满怨念的眼神恶狠狠的瞪着她,“反正等到普兹林登之后我们就要彻底分开了!这也就是最后一次!”   “是的。”棕发女人淡然的端起水杯抿了一口,看向少女的视线异常平静:“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这是最后一次……我陪在您身边监督您了。”   “你觉得我有没有可能让安塔利亚蒙把我留在普兹林登当学生?”再一次提到这个沉重的话题,艾门又变得垂头丧气起来:“这样我们就可以不分开了。”   “如果不考虑陛下的存在,这个可能性应该很高。”阿尔贝蒂娜公正的评价道:“毕竟以您的魔能天赋,即使是‘半神’安塔利亚蒙,在能够收您做学生的情况下也肯定不会拒绝。问题在于陛下的意见——传说陛下和安塔利亚蒙阁下关系非常好,他不可能忽略陛下的想法。”   “果然还是绕不过这个问题……”   艾门再一次趴在桌上,整个人显得有气无力:“普兹林登人脑子都是狗屎吗……为什么好端端的要搞这个交换活动。”   这次秘密出行去普兹林登,主要原因似乎是那边想要和皇家科学院搞一个学术联谊。   阿尔贝蒂娜是因为其扎实的魔能学识理论功底受邀去那里担任授课讲师,作为交换,普兹林登也会派出教师团去到维多利亚港的皇家科学院进行回访。   艾门的任务就简单许多,她是真的只需要帮坎索王给普兹林登当前的校长带封信就好。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交换是因为两家顶级学院在魔能领域的探索进度不尽相同。普兹林登学派更注重教授对魔能粒子在战斗方面的开发应用,而皇家科学院的拜伦学派则只注重于对微观魔能领域的探寻研究。   仅从学术角度出发无疑是后者更有价值。普兹林登在这一领域出现了人才断档,短期内他们找不到有资格在学校里教授这方面理论知识的人。所以才不得不向皇家科学院寻求合作,希望对方可以派一个有这方面扎实功底的人过来给他们“开开小灶”。   艾门的父亲,坎索王在这件事上是如何考量的,其他人都摸不清楚。因为他本来只需要从皇家科学院里抽调几名符合要求的人过去就好,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刚刚在长公主身边站稳脚跟的宫廷女官会被委以这样的重任。哪怕阿尔贝蒂娜在那段“空旷的10年”中展露出了极其优秀的对魔能粒子的研究天赋,她至今为止也不过才只有28岁而已。   28岁,还是个女人。没有考取过任何一张专业领域的授课资格证。维多利亚港暗中知情的诸多权贵们真是想不通,坎索王派这样一个人过去难不成是在羞辱对方?   要知道这次合作其实是被封锁了消息的。为了维护普兹林登的尊严,瑟兰方面派去的人选不会直接给学生上课,她需要授课的群体是普兹林登学派的诸多讲师!   那里面最年轻的一位恐怕都比她多活了一倍岁数,普兹林登看到这种情况真的不会恼羞成怒?真的不会因此而影响两国之间历来友好的过往关系吗?这真是让人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艾门同样想不明白。她知道阿尔贝蒂娜的魔能学识水平远超自己,也不觉得她去给一群“大人”上课有什么问题,但她不理解——拥有这种水平的人皇家科学院里有那么多,为什么偏偏点中了她?   能够获得她内心认可并亲近对待的人本就有限,这次和阿尔贝蒂娜分开,对她而言真的可以说是个重大打击。   “陛下肯定有陛下的考量。”阿尔贝蒂娜伸手,在艾门戴着兜帽的头上轻轻拍了几下,“而且他还得忙着处理别的工作,对这种小事不会太过上心。”   “我看他就是太上心了……”艾门叹息一声,偏过脑袋看向窗外:“他不过是觉得这段时间我和你相处的时候对你产生了过度的依赖情感,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警告我罢了。”   皇室对继承人的要求极其严格,当然也容不下太多的私人感情。坎索对这个大女儿的一切都很满意,却唯独不喜欢她对待感情的处理方式。   她在感情上太认真了,只要接受了一个人就很轻易的对她/他百分百信赖。这样的性格可不是未来的瑟兰女王所应有的。   她应该表现的更冷酷一点,或者说,更无情一点。   如果艾门不是继承人,不要说她仅仅只是对一个宫廷女官生出了姐妹情,哪怕是恋情、爱情!向来以铁腕声名远播的坎索王、坎索大帝都能宽恕,但“可惜”的是她是,所以这注定是不被允许的,无论如何都不允许。   艾门和阿尔贝蒂娜其实都明白这一点,她们内心中对此都有觉悟。   不过明白归明白,理解归理解,要让艾门自己完全依照坎索王的要求去做,她肯定还是不愿意的。这不是从童年养成的习惯——而是她两世为人超过30年养成的习惯,不是靠说教就能别的过来。   对坎索将阿尔贝蒂娜从身边调走这一做法,艾门内心里很不满意,甚至在那其中还充斥了一点淡淡的、连她自己都没能察觉出来的失望和愤怒。   他调人就调人,为什么还要我一起跟着?   还有那封要我转交给普兹林登的信,里面到底是什么内容,居然还得我这个储君来秘密护送……?   父亲……他即使想要警告我,难道就不能采用柔和一点的办法,非要我和阿尔贝蒂娜同行,非要我眼睁睁看着亲切的她离我而去吗?   他也太过分了吧……   看不懂,看不明。艾门对这趟旅途的态度极其消极。   如果不是根本不知道离开王室凭借自己现在这点破本事能到哪去,她可能真的会学骑士小说里那些动不动就翘家的公主那样,直接逃跑。   哦……对,还有莱娜。那个从小一直显得很依赖自己的妹妹,她也是艾门愿意回去王都的原因之一。   阿尔贝蒂娜无力在这种立场当中做任何发言,她只能尽可能的安慰少女,承诺自己一定会在她的成年仪式上回到瑟兰。   不过实际上她和艾门一样,都知道即使她以后能回去,两个人之间关系恐怕也会大不相同。   这次调任对阿尔贝蒂娜来说无疑是个千载难逢的上位机会。只要将坎索王的这次嘱托顺利完成,要不了几年,等她回归维多利亚港的时候,她头上的职位可能就不仅仅是一个宫廷女官那么简单了。   届时艾门身边肯定也会换上新的内侍,两个人仍然可以是朋友,但却再也不能像这一年多的时光一样,连吃住都是凑在一起的了。   看着趴在桌子上情绪低落的金发少女,阿尔贝蒂娜心里也满是伤感。   摘掉艾门头上的诸多光环,她也不过是一个比自己小了很多岁的小孩子而已。   艾门对她的亲近,她看在眼里。只是受制于身份的制约,她不敢对艾门表现出太多的亲近。   坎索王的铁血传言不是空穴来风,那么做不光是害了艾门,可能同时也会害她自己丢掉性命。   所以只能像一对主仆那样体面道别吧……   阿尔贝蒂娜在心里念道。   她再次伸手,想要隔着兜帽去摸一摸艾门的头。   然后她就听到了,那阵从自己的身后不远处的某个位置突然响起来的……仿佛病入膏肓的凄厉咳嗽。 第十章 感染者   被咳嗽声吸引,阿尔贝蒂娜、艾门,以及其他正在三号车厢里用餐聊天的乘客们不由自主的调转实现,看向车厢从前往后数的第七排桌椅。   那里只坐了一个人,一个听声音已经不年轻了的灰发男人。他此刻正蜷缩着身体靠在车厢壁上,一边发出饱含痛苦的声音一边不断颤抖。   列车员梅斯原本站在最前面的过道边上和同僚说笑,看到这一幕立刻正了正自己的深蓝色大盖帽。他快速来到男人身边,轻轻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问道:“您好,先生。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   平心而论,梅斯一点都不想管这种麻烦事。不过他到底还是太年轻了,未曾褪去的对自身从事职业的热情驱使他第一个上前询问。   他仔细打量着面前的男人,视线从他灰色并已经发白的头发上掠过,一路途经他穿在身上的灰色礼服、放在座位边上的黑斗篷、摆在桌子上的深棕色礼帽以及一根已经开裂的旧手杖。脑海里立刻勾勒出了一个鲜明的落魄贵族的形象。   “我可以知道您这是什么病症吗?”看到对方依然闷头咳嗽,对自己的询问不管不顾,梅斯眉头皱了一下,耐着心思继续问道:“如果您随身带了符合您病症的药物,我们可以给您留出单独的空间服药修养。如果您没带,请将您的病症告诉我,我好查查看车上还有没有治疗的药物……”   “离他远一点!!!”   梅斯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身后又传来一道婉转动听、稚气未脱的女性嗓音。他刚想回头看看发生了什么,肩膀上就被搭上了一只白皙的小手。   “砰!”金发少女一个大跨步从座位上窜到年轻的列车员身后,左手按上他的肩膀,右手抵住他的后腰,以在旁人看来不可思议的力道和技巧将他甩的飞了起来。列车员身穿深蓝色制服的身躯横着在空中飞了三四米,落到后排座位的桌子上,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响动。   “天呐……”   目睹这一幕的诸多乘客看的目瞪口呆。   “这个女孩是想搞什么名堂……”   “她在干什么?”   整个三号车厢里连乘客带列车员一起计算大概有20多人,这些人纷纷用惊骇莫名的眼神看着兜帽已经滑落下来的艾门,一方面惊叹于这个看上去才十四五岁的女孩相貌居然如此秀丽,一方面则在心里默默腹诽她的细胳膊小腿里到底有多大的力量。   “殿下!”   阿尔贝蒂娜反应比少女慢了一拍——这不是说她的身手还比不上自己保护的对象,而是——她在和艾门同时看到那个男人,并且同时领略到可能产生的糟糕后果的时候,她心底里闪过的第一丝念头并不是怎样解决它。   在她成功将艾门护送到普兹林登并和她分开之前,她依然是艾门的保护人。所以遇到任何突发情况,她第一时间考虑的事情肯定是要怎么样保护好艾门。车厢里其他人的死活和她没有半点关系,只有在确保艾门百分百安全的情况下阿尔贝蒂娜才会考虑帮助别人。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的,她和艾门都意识到的男人的突发病症“很可能不寻常”。但她没料到艾门居然会这么大胆,几乎是事情刚刚发生就像一只兔子般窜了出去,以至于她都没来得及拉住她的衣角,口中对艾门的称呼在激动之下也暴露了。   这一声叫出来,阿尔贝蒂娜便知道再也没办法伪装下去,当即飞快的来到艾门身边,挡在了她和那个灰发男人中间的位置。   梅斯从地上爬起来,晃了晃脑袋,感觉思维有些模糊不清。他抬头向自己刚才站着的位置看去,眼睛顿时就移不开了。   灿金直发,碧绿眼眸,精致的五官组合在白皙的脸蛋上,那双微微上吊的眼角让它看起来娇艳欲滴。眉宇间透露出来的凌厉气质和压迫感多少冲淡了这点,使得梅斯和其他人很少有敢于直接和那双眼眸长久对视的。已经开始发育的姣好身躯被拥有束身效果的长裤和衬衫紧紧包裹,除去斗篷的遮掩,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是一位芳姿可期的娇媚少女。   这种容姿和气势可不是寻常女孩能拥有的。梅斯不禁有些怀疑人生……这样的女孩为什么要突然冲上来把他甩飞?她怎么会有这么大力气?   这个时候,艾门已经顾不上因为身份暴露随之而来的各种问题了,她首先看了眼依然在那不断咳嗽的灰发男人,面色体现的尤为难看。然后她在车厢里扫视一圈,确定了这里的大概人数,又看向车厢前端,刚刚和梅斯谈笑风生的另一位年轻列车员,对他指示道:“你,去跟你们的车长说让他加速前进。”   “让他加速前进,一分钟后断开和三号车厢的连接。然后直接去普兹林登,那里会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还有你。”她一转头,盯住刚爬起来的梅斯,伸手指了指他的身后:“去四号车厢,操作让四号车厢和三号车厢的连接断开。”   “这节车厢里的其他人跟着我,”之后她又再一次环视众人:“我们要去后面的车厢,确保能够暂时远离这该死的家伙……”   她嘴里说出的话让其他人听的一愣一愣,过了好半晌,车厢里依然没有人愿意动弹。   毕竟这太玄幻了……从梅斯走到那个位置开始一直到他被女孩甩开所有人被她像孩童般指示为止才过了多长时间?有半分钟吗?没有人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大多数都惊呆了,脑海里浑浑噩噩,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干什么。   “你们想死吗?”金发少女朝这些看上去依然没明白事态严重的人呵斥起来,她一指前方的灰发男人,说道:“连绵不绝的咳嗽,皮肤和毛发变色……这种时候还要我来提醒你们该怎么做吗!?”   “殿下!”阿尔贝蒂娜伸手去扯艾门的手臂,想要先把她带离这里:“您不能继续待在这种地方了,跟我离开!现在!!”   ……她们二人之所以会在看到灰发男人之后表现的如此神经质,当然不可能是像此时的部分乘客心中所想的那样是失心疯。   普通的发烧感冒、咽炎等疾病或许有可能导致一个人像这样咳嗽,但这些病症是不可能在短时间之内改变一个人的体表特征的。   阿尔贝蒂娜看的很清楚——从她们注意到灰发男人时开始到现在莫约过了三十秒钟。三十秒钟之前男人的头发是灰白色,皮肤是苍白色。而三十秒钟之后,男人的头发已经接近全白……他那裸露在外的苍白皮肤上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一个个泛黑的肉瘤,这所有的特征都指向了一件事,即他是一个异种病毒的携带体,而且已经度过了潜伏期的,正在进入改变形态的塑形阶段。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向来只在沿海地区出现肆虐的异种病毒会出现在如此遥远的伊卡洛林州的最腹地,但现在的情况明显已经危急到来不及再去顾这些乘客的死活的时候了,什么任务什么目标在这种时候必须统统抛开,她必须立刻带着艾门远离这里。   “可是,你知道的!”艾门扭头,用略含惊慌、但总体上依然维持着平静的眼神和女人对视,口中说道:“你知道的,阿尔贝蒂娜!塑形期的异种需要吞噬大量拥有细胞膜的生命体来决定它最终的生命形态!我们不能把这些人留给它!我才不仅仅是为了拯救他们呢!我还想要——”   但是阿尔贝蒂娜却没有心情再听她称述任何理由了,她抓住少女的肩膀,用力将她往自己的左侧拉了一步。就是这么连一次呼吸都不到的功夫,让艾门躲开了那道从她身后射来的攻击。   梅斯瞪大眼睛,像车厢里还未完全反应过来的其他人一样愣愣看着眼前的画面。   对少女的攻击来自于一条软绵绵、黏糊糊的粉色触手。它是从那个灰发男人的肩膀处突出来的。   触手顶端是他之前表皮上长出的黑色肉瘤。后面的肌理像是刚长出来的新肉般粉红娇嫩。它浑身上下正在往下流淌粘稠的细丝,刚刚那一下没能命中原本目标的攻击在车厢壁上打出了一个深坑。此时,这根刚刚才窜出来的扭曲肢体像是撞昏了头一般在半空中轻轻扭动,似乎在为自己刚才的攻击为何落空感到不解和迷茫。   从看到这根触手的那一刻起,梅斯的大脑就凝固了。他迅速理解了那个女孩为什么要把他从原地甩开,为什么她要大喊大叫为什么她要看似神经质的对他们下达那一连串荒谬的命令。一切都是因为这个东西……因为这个已经逐渐在进入塑形期的可怕怪物!!   灰发男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咳嗽了。他现在安静的低垂脑袋坐在原位上,全身上下开始散发出一种让人恐惧的气息。   “砰!”的一声脆响传来,梅斯和其他乘客循声望去,却是阿尔贝蒂娜用随身携带的短剑砸碎了车窗。这个经受过特殊训练的棕发女人是不可能再在这种关键时刻犯下更严重的过错了。她不顾艾门的挣扎强行把她搂在怀里,腿脚一蹬,就那样从打开的窗口钻了出去。   梅斯是剩下的乘客中最先反应过来应该在此时做些什么的人。他连滚带爬的从瘫倒的姿势站起来,朝着连接三号车厢与四号车厢的木门飞奔而去。   ……现在他无比庆幸之前站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是自己,而非那些一分钟前还在言语上对他冷热嘲讽的傲慢同事。 第十一章 异种   阿尔贝蒂娜带着艾门钻出车窗的时候做了个小动作,她将自己皮质风衣的下摆扯上来包住了艾门的头。然后踩在窗沿上的靴子才真正发力,从这列时速将近50公里的列车上跳了下去。   列车在行驶的时候因为其前进的速度会破开风阻,从而带动车体两侧的空气往车体的前进方向同时流动。为了防止跳车跳到一半被这股气流吸到轨道上去,阿尔贝蒂娜蹬脚的力度很大。这使得她们能第一时间摆脱吸附气流的影响,顺利摔到位于列车车厢右侧、生有稀疏杂草的泥土地上。而在二人身体将要接触地面的那个瞬间,阿尔贝蒂娜又在半空中扭了下身子,使得自己的左侧肩膀正对着撞击点,并在撞击到来后第一时间下压右肩,让后背立刻贴地,顺着这股冲击力在土地上翻滚起来。   “唔……!”被她死死搂在怀里的艾门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她也用力搂紧阿尔贝蒂娜的腰,这种滚动直至两人在地上翻了十多圈才正式停止。   “阿尔贝蒂娜!”停下来之后,艾门顾不上检查自己身体有没有事,她第一时间掀开了头上的皮衣,双手杂乱的在棕发女人身上四处乱-摸:“你不要紧吧……阿尔贝蒂娜!?”   刚才的翻滚和撞击,其中绝大多数和地面的接触都是由这位宫廷女官在独力承受。即使是翻滚到需要艾门用后背来承受力道的时刻,阿尔贝蒂娜也用她的手臂护住了她。这导致跳车结束后艾门仅仅只受了一点轻微擦伤——她裤子膝盖和后臀部位被磨出了洞,膝盖内里和手臂、手指上的表皮破裂,有些微出血。这对参加过一定军事训练、身体素质天生优秀的艾门来说几乎连轻伤都算不上。   “咳咳……唔!?”棕发女人一开始还躺在地上剧烈咳嗽,她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都散架了。但在轻微活动了一下四肢关节后她放下心来,那只是因剧痛引起的错觉而已。   她的减力动作做的很完美。这导致她的四肢并没有出现明显的内部伤势。后背、臀部和肩膀虽然很疼,可只要躺在这休息一会,再爬起来活动活动应该就能恢复动力。   咳嗽和喘气只不过是为了排挤之前憋在体内的力道,此刻被艾门身上四处乱-摸,不可避免要触碰到一些敏感区域,这让阿尔贝蒂娜咳到一半气息紊乱了一下,然后咳的更剧烈了。   “别乱-摸……殿下!”她挣扎着坐起身子,轻轻将艾门推开,然后转头看向列车的前端,说道:“我们现在还不能说是完全脱离了危险。”   黑蔷薇号列车并不太长,它总共也就只有八节车厢。前四节载人,后四节载货。此刻列车的最后一节车厢刚刚从两人面前掠过,像一头奋不顾身的长蛇那样继续在向黑暗前行。   “嗯……”听到她这么说,艾门的心情同样沉重,她也跟着一齐目送列车越走越远,说道:“得想办法让父亲派人来封锁荒原了……”   ……   静谧的夜像一层遮盖血腥的漆黑幕布。如果再给黑蔷薇号上所有的乘客一个选择机会,他们肯定不会选择上这趟列车。   异种,或者说异种病毒究竟是什么东西。他们当中可能没有一个人能够形容的准确具体。他们只知道这是一种侵蚀性和感染性极强的病毒,危险,并且致命。而如果让专门对这种病毒有过费心研究的艾门来表达,她一定会会陈述说……异种病毒是一种能够感染所有细胞膜生物的特殊的微观生命体。   人们都知道魔能粒子是什么东西。这种含有强大能量的元素可以说是世界万物的构成之一。石块、水流、火焰、大气,甚至生物的细胞膜中都有这种元素的存在。拥有观察者天赋的人可以在经受训练后“发现”它们。成长为掌控者的人可以在经受训练后“调配”它们。这种物质的潜力无限,如果能够开发出来,它甚至有可能在未来代替蒸汽机,成为人类文明的最佳能源。   完全可以说魔能粒子构成了万物,但万物却不包括异种病毒。这是一种和所有生命体都格格不入的东西。它天生拥有吞噬生物魔能粒子的本能,拥有复制基因链、拷贝吞噬的生命形态的可怕功能。   生命在感染异种病毒后不会立刻发作,而是会进入七个月左右的潜伏期。潜伏期的异种病毒之所以不发作并不代表它完全无害。它不发作,不是因为它不想发作,而是它需要率先考察它的宿主。   它会侵蚀宿主的细胞,同化它,用一种潜移默化的进度将宿主的全身血肉侵蚀替换成它自己的。这个阶段被感染的生命可以说是一无所觉,它们不会知道每过去一天自己就会变得越来越不像原本的自己。   而等到潜伏期完全结束,异种病毒就会彻底爆发,它首先侵蚀掉寄存宿主思维的脑域,将宿主的身躯彻底占据,然后进入塑形期,开始通过大量进食来吞噬生物细胞膜当中的魔能粒子,并根据吞噬物种生命形态的不同决定自己的塑形姿态。   这就是为什么她在最后仍然想要将车厢里的人带离异种的原因所在。那些人的存在只会加速这个过程,让异种的塑形期结束的更快。这无疑会给之后剿灭它的工作带来巨大困难。   没有定论、没有思想、没有固定的形体。但是却凶猛、贪婪、暴虐……这样的微观生命体就是所谓的异种。也就是在艾门看来约等于《怪形》电影里的恐怖怪物。   她现在很担忧,这种过往从未出现在内陆的病毒会不会就此蔓延开来。   要说这种病毒完全无解肯定是不正确的。有极少数的一部分人和动物在异种结束潜伏期,即将侵蚀脑域思维的时候能够反过来压制异种的意识。   当他们从这种争夺中胜出的时候,他们就会反过来吞噬掉身体内的异种病毒,获得和过去截然不同的、全新的生命形态。   这种生命体在学术上被称之为融合生命。它们的危险性大大降低,不再具备无法控制的攻击性,也不再具备原先作为病毒载体时可能具备的传染特性。   但其自异种病毒那继承过来的部分天性会得到保留,即它们会被魔能排斥,拥有天赋的人很难再像过往那样去观察和调配魔能粒子。   不过这种情况只是特例,在被异种侵蚀的病例中占比极小。艾门不可能指望中部荒原上的所有生命体拥有这种抵抗力,她现在只能希望车上的人能逃掉一些就是一些,哪怕已经被异种击伤,和它有了体液接触受到了感染,至少他们还有一部分希望,可以在安全后通过长时间的治疗来排除痛苦。   甚至……可以在她的神血帮助下彻底痊愈。   ……   梅斯无疑是幸运的。由于被艾门借助惯性力道甩飞,他所在的位置离异种较远。而且因为三号车厢的后部人数远比前部要少,那头异种的注意力此刻并没有放在他的身上。   当他用颤抖的双手扒开木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第一声惨叫。之后是连绵不绝的因为惊悚恐惧而发出的凄厉叫喊。年轻的列车员大着胆子回头瞥了一眼,就一眼,他几乎被看到的场景活活吓死。   那根从眩晕里恢复过来的触肢已经捕捉到了它的第一个猎物。它被异种再次弹射出去,深深扎入了一个年轻女孩的肩膀位置。从前面进去从后面出来,然后再微微一卷,便将女孩整个人都卷回到了它的本体——也就是那个依然在外形上保留有人类姿态的灰发男人身边。他们看到那个“灰发男人”的身形开始颤抖,他身上的衣服布料鼓了起来,被逐步膨胀的肉体撑开撕碎。那副丑陋的躯体上已经长满了恶心的黑色肉瘤,它们像第一根触肢那样一根根从身体里弹射出来,困住了正在不断尖叫挣扎的女孩,把她紧贴着自己的身体死死搂住。   然后,让所有人感到如坠深渊的可怕场景就这样真正发生了……似乎有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穿透了物质的阻隔,让这两个看上去已经完全不是同一种生物的物种产生了联系。女孩依然在尖叫挣扎,但是她紧挨着异种身躯的那部分肢体却极其恐怖也极其怪异的和对方产生了融合现象。她和这个怪物仿佛正在“长到一起”,这种完全超出认知的恐惧让她本人和所有的旁观者都忍不住开始疯狂尖叫。   ……   “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三号车厢的异常很快惊动了四号车厢。梵茵从座位上站起来朝前方探头探脑:“好像有很多人在叫喊的样子……不会是厨房着火了吧?”   前面那节车厢的前段是厨房,想让那么多人发出这种动静,在梵茵的认知里只有厨房着火这一种可能。   “不像是厨房着火。”韦德拉开车窗抽了抽鼻子,“没有烟味,探头出去也看不到火光。应该是出了什么别的意外。”   “有个人从那边过来了!”依文伸手一指前方:“你们看,是个列车员。他肯定知道发生了什么。”   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把门关上,再哆哆嗦嗦的把门锁扣上。梅斯靠着厚实的木门惊魂未定,他看着四号车厢里一双双莫名看来的探究视线,这才想起来他好像把那个“殿下”嘱咐他的任务给忘了个光。   “连接断开……连接断开!!”   他继续在其他人莫名其妙的注视下重复唠叨着谁也听不懂的词组,站在原地不断搓手,用他依旧惊魂未定的大脑思索现在到底该怎么处理。   断开三号车厢与四号车厢之间的连接无疑是最快的办法。但是现在,再借他一百个胆子、或者再给他一万枚瑟兰银币,他都是不可能再打开这扇门走出去的了。他知道三号车厢里的人恐怕全都得凶多吉少。自己绝不愿意冒任何送死的风险去逞英雄。   所以只能按照那个“殿下”的计划改动一下,将这节四号车厢里的人带到五号车厢,再把五号车厢和四号车厢的连接断开。   黑蔷薇号所有车厢并非是完全相连,拉开车厢门之后就是车外,想要去到下一节车厢需要经过一个钢铁浇筑的短架桥,连接车厢的是架桥下面的柳钉铰接。   这种铰接光靠他一个人是打不开的,想要做到这件事,他首先就需要有一个合格助手在上面帮他拉着操纵杆。   “女士们先生们……”   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整理完这些思绪,梅斯快速来到车厢前端,将一个正在吃馅饼的胖子硬是拖了起来,在他的屁股上踹了一脚。示意他往后面去。   “我很想详细跟你们解释一下这件事……但是就连我也不清楚它的原因……”   然后他又依法炮制,将两边餐桌上的乘客用异常粗暴的方式往后面撵。   “你脑子出问题了吗?”他这种方式当然招来了所有人的愤怒和反对,不止是那些被他拽起来往后赶的人,其他还坐着的人都开始出声抗议:“当心我们去投诉你!你这乳臭未乾的杂毛小子!”   “这个混蛋是发疯了吗?”   梵茵张大嘴巴,看着依文盘子里一块剩下来的她不吃的肉饼,盘算着自己是不是可以把它当投掷物往那边砸。   “我只能跟你们说——”梅斯双手不断下压,敏捷的一偏头,躲过了一只砸过来的空酒瓶子:“我只能跟你们说——我们车上有异种了!”   这句话似乎有着特殊的魔力,那些反对和喝骂的声音在2秒之内立刻全消失了。   包括依文、梵茵以及韦德在内的所有四号车厢的乘客都木讷的盯着梅斯,脸上带着荒谬和不可思议的神情。   “你在开玩笑……”   寂静之中,依文站起来向他质疑:“告诉我……你在开玩笑!”   “我从不和女孩子开玩笑,小姐。”   梅斯压了压头上的大盖帽,那张稚气未脱的脸蛋上依然残留着无法消去的恐惧和惊惶。   “车上有异种了。”他不安的回头看了看,用颤抖、绵软、无力……但是却斩钉截铁的语气跟这些人重申了一遍:“你们想活命的就往后跑吧。”   车厢中的寂静仍在持续,只是这一次再没有任何人敢用怀疑的视线看向他了。   他们想象了一下之前自己隐约听到的尖叫声,立刻就有人开始从座位上站起来,往后奔去。 第十二章 梦魇般的怪物   后撤工作在诸多乘客的自觉之下进行的极快。也就十几个呼吸的功夫,原本呆在四号车厢的人就全部进入了五号车厢。   “抱歉,先生……不!小姐!我……我还需要一个人来帮我按着这边的操纵杆,然后我才能下去松开铰接。”   梅斯站在五号车厢外面看着一个个面带惶恐的人往里面跑,几乎将这句话跟他们每个人都重复了一遍。但让他失望的是几乎没有人胆敢正面回应他的请求,所有人好像都只想着逃命。   异种到底是什么,想来喜好冷门知识的普兹林登人绝对比瑟兰人更加了解。他们和那些准备去普兹林登求学的年轻人一样,根本不愿意将自己置于险地。   “真见鬼!”   人很快就都进去了,只有梅斯一个人站在车外。他从头上扯下大盖帽捏在手里死死攥着,眼里满是狂躁的血丝:“生死关头,这些所谓的知识分子就没一个是有良心的!!”   现在是只顾自己逃命的时候吗!?不把铰接松开,即使逃到最后一节车厢还不是要被列车带着跟异种一起跑?他们读的书比我都多,怎么这种时候就犯糊涂了?   梅斯有些绝望。他感受着两侧吹来的风,抬头看向被月边的乌云,心里正在盘算自己是不是干脆也学那位殿下跳车算了。   “那个……”就在这个时候,他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沙哑的嗓音:“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拉着操纵杆。”   列车员猛然回头,看到五号车厢的门又打开了。有两男一女三位少年站在那里,刚才发话的应该是那位站在最前端、此时正用坚定神情凝视着自己的短发小子。   “梵茵?你疯了!”   依文躲在韦德身后,手里死死捏着那枚预警水晶:“我们谁也不知道异种什么时候会塑形结束!也许就是下一秒!现在我们要离那里越远越好!你居然还想着浪费时间?”   如果说之前她对自己的预警水晶是不是坏了还抱有怀疑,那么出现异种的消息就彻底粉碎了她心头的最后一丝侥幸心理。   她没有看到异种,倘若没有这枚预警水晶,她说不定会赞同这样做。因为确实断开连接让列车把异种带远是远离它的最快方法,但近乎全黑的水晶无疑预示了这次危机的可怕程度!那丝白线代表他们不过仅仅只有一线生机,迫切需要争分夺秒的远离危险。这种关头是逞英雄的好时机吗?   ……反正依文不认为梵茵是对的。她更倾向于先去列车的尾部,等机会从那里离开列车。   “依文说的对,梵茵。”   韦德将右手搭在自己的好朋友肩上,脸上写满了反对的神情:“30秒之前我不反对你这么做,但现在,我们应该听依文的,到后面去。”   “噢!噢!”梅斯对他们摆摆手,很是不耐烦的嘲讽道:“你们愿意当胆小鬼就去当胆小鬼,不要用这种言语显得好像他是个莽夫一样……别理他们年轻人,过来,我们现在时间紧迫!”   在史密斯面前,梅斯只是个乳臭未乾的小屁孩儿。但对平均年龄为14岁的入学新生来说,梅斯要比他们大了3岁。所以他觉得这时候自己应该表现的更有担当一点,他在将有些手足无措的梵茵拉到操纵杆面前后便尽量用简短的语句指导告诉他拉住杆子不要放手,自己则顺着车厢旁边的爬梯下到架桥底下,准备松开下面的柳钉铰接。   “你会后悔的,梵茵!”依文咬着嘴唇,低头又看了一眼水晶,内心里满是挣扎的念头:“你不怕我们抛弃你吗?你就不怕你这么做会死在这里?让你的朋友和亲人难过?”   “确实会有这种可能……”   梵茵拉着操纵杆,脸上一边流汗一边扯出一个稍显僵硬的微笑:“但是,我想了下,韦德肯定不会抛弃他最铁的哥们儿。而你……依文,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善良的女孩。”   “其实你们不用等我的。”   他把脑袋撇了过去,手腕上青筋绷起,看得出已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操纵杆在制造的时候本身就不是用来给14岁少年拉动的。相反,为了防止调皮捣蛋的孩子随便碰它,想要拉开这玩意儿需要的力气是一点都不小。   “……你这个狗屎王八蛋!”   他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差点没把女孩气死。她在梵茵屁股上用力踹了一脚,走到他身边,双手跟着放到了操纵杆上。   “你赢了。”依文-盖尔恶狠狠的瞪着少年,说道:“你说的对……我他妈-的就是个善良的蠢货!我是没办法看着我的朋友置身险地而独自离开,哪怕我们才刚刚认识!”   作为刚刚认识的朋友,依文不清楚是什么让梵茵——这个她刚认识的开朗男孩在这种关头做出如此鲁莽的行径。但是她很敏锐的从对方坚毅的神情和话语中捕捉到了对方不同寻常的过往经历。   “你们煽情煽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没等梵茵表示感动,韦德也跟着从另一边将手搭在了操纵杆上。这个面容白皙的俊美少年对着两位同伴微笑了一下,一头棕色的长发在夜风中肆意飞舞。   “都没还见到那个异种到底长什么样就这么煽情,到头来万一是一场误会岂不是会非常尴尬?”他给他们开玩笑道:“没准列车员先生看到的东西就不是异种。”   “哐当——”   他这句话刚说完,列车在轨道上立马发出了一阵强烈的震动。三个人猝不及防之下差点被甩下车。梅斯在架桥底下更是差点失手被卷到轨道里去。   “发生什么了?”   他从下面探出脑袋,疑惑不解的往四周看了看,“列车怎么突然停了?车长把刹车拉到底也不应该有这么快才对……”   “你……你往上面看一看就知道了。”   梵茵吞了口唾沫,抬手朝上方指了一下,另外说道:“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还有说反话的天赋?……韦德?”   “闭嘴。”长发少年面色阴冷,俊俏的面容上满是凝重:“之所以会变成这种糟糕的局面到底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这个笨蛋想要逞英雄,证明自己不是懦夫!”   “……”依文没有说话,棕发女孩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左手和右手分别死死攥住了两个同伴的手臂。传递过来的震动感告诉他们,女孩此刻正体会着极致的恐惧。   他们站在五号车厢的外沿,透过五号和四号车厢顶部之间的空隙可以看到夜空中有一轮皎洁明月。而明月下则是一簇簇密密麻麻的恶心触肢在静悄悄的舞动身躯,俨然是那头所谓的异种已经顺着车厢的顶部和边缘位置爬过来了!!   和之前在三号车厢里刚开始变异的时候相比,此时的异种已经完全看不出属于“人”的外形。从大体上观察它像一头巨型章鱼,又像一棵活过来的树。顺着那些越往后越粗的触肢可以看到一个巨大的白色肉瘤,肉瘤上是一张张布满了惊恐和绝望的人的面孔。这些脸无一例外都大张着嘴,所有触肢就是从它们的嘴巴里钻出来的。触肢上满是粘液和突出的平整牙齿,一双双不带丝毫情感的眼珠从这些面孔的眼眶中半突出来,正用包含贪婪和吞噬欲望的意味看向他们。   ……这副画面简直将胆小者当场吓死。也难怪依文居然会杵在原地,除了颤抖之外什么事都做不出来。   “跳车!”梵茵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抓住身旁女孩的胳膊,把她往车厢的右后方拉:“躲在车厢里无异于把自己关进笼子!跳下去,从这边走!”   “等等我!”梅斯灰头土脸的从架桥下爬出来,一瘸一拐的朝他们伸出右臂:“别把我丢在这!别让我面对这可怕的东西!”   在刚才列车骤停的撞击中,梅斯的膝盖不知道撞到了什么地方,此时已经受了伤。因此他离开铰接架、从上面下来速度明显变慢。这使得他迅速被三个少年留在了原处。   “嗷——”   再一次嗅到新鲜血肉的味道,那头异种用二十多张不同的面孔发出一阵混合的嚎叫。它身体后边的血肉一阵蠕动,骨骼从那里突出,神经和血肉依附上去,没一会就长出了四十多根人手和人足。这些混乱的肢体搅在一起分成了两部分,大致看上去像是两根粗短的下肢。它将这“两根”下肢搭在泥土地上,从“树冠”位置延伸出来的舌头触手瞬间发力,居然将它刚刚依附着的整节车厢掀飞了起来!   “哐当!”   连接的钢铁被直接扭断,四号车厢带着半截三号车厢在夜空中飞出了十几米远。然后才摔落地面,发出一阵钢铁、木料、玻璃互相间挤压碰撞的巨响。   没有再给梅斯哀嚎和尖叫的机会,这头立在大地上有十多米高的异种在下一秒迅速弹出所有的触肢抓住了他。在回头张望的三人组惊骇注视下将他举到头顶,像撕扯纸片一般将这位年轻列车员的身躯撕成了碎片。鲜血和残肢像下雨一般淋在异种的树冠肉瘤上,它表面的几十张人脸在这一刻纷纷露出了无比欢喜和快慰的神情,个个都将嘴巴张的更大,贪婪争抢着从上方落下来的人类残骸。   这血腥的一幕将三个年轻人吓破了胆。梵茵、韦德还有依文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站在原地,浑身颤抖,竟是完全忘记了此时应该趁机逃脱,离这恐怖的怪物越远越好。   14岁……才只是刚刚脱离孩童年岁的年龄。即使听说过传闻,了解过类似的情况,又如何能凭空想象异种食人的画面有多恐怖?即使是胆子最大的梵茵也在这一刻遭受了严重的冲击。   他想要跑,双腿却像灌了铅一般不听使唤。   他想要转头去呵斥自己的两个同伴,让他们快醒过来,面部却怎么也无法转动一下。仿佛眼前怪物那畸形到极致的身躯有一种别样的美感在诱惑着他,让他半秒钟也不舍得将视线从其上挪开。 第十三章 来自普兹林登的救援   扭曲的异种畸变体往前踏出一步。它的本能告诉它,相比起还在车厢里还处在混乱之中的其他食粮,吃掉这三个近在咫尺的生命要更加快捷。   恶心、泛着粘液细丝的触肢在月光下慢慢挥舞,被各种人类肢体纠结组成的下肢带着在荒原上移动。三个少年摈住呼吸,仿佛着了魔一般看着这梦魇般的怪物距离自己越发接近。   他们已经可以清晰看到这头怪物身上沾染的鲜血,可以清晰看到在那个死白色的肉瘤上又多长出了一张属于列车员梅斯-赫特的扭曲面孔。内心的恐慌不停在心里提醒他们“快逃走!”,但他们所有的感官、所有对身体的控制能力却像是在这一刻被切断了。他们的思维被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拼命想要驱使肉身,另一部分则陶醉在异种的奇特“美感”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它看。   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远,三人之前不过往外逃出了十多米的距离。随着沉闷、犹如巨人一般的脚步声越发接近,梵茵、韦德以及依文终于意识到,他们恐怕是没机会在今夜存活下去了。   异种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它做出了一个类似于弯腰的动作,将那个处于无数根枝条一样的触肢中间的肉瘤压了下来,用生长在上面的几十张面孔对着这三人仔细打量。   在这窒息的压迫感前,梵茵和韦德感觉自己的小腿肚子在止不住的不停打颤。而依文的毫无反应则代表女孩已经承受不住压力昏了过去。   这头怪物的触肢即将包围他们,梵茵在心底里如是想道——它会像吞吃那个列车员、吸收他所有的一切一样将我们三个人吸食精光。   那么我的坚持是错误的吗?   在这缓慢的时间当中,他的思维却是在飞速运转。   如果我在那个时候听从依文的指示,不要留下来逞英雄,现在的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处在一个安全的境地?至少……晚一点死?   鲜血的腥味和血肉交融产生的怪异气味顺着逐渐接近的触肢迎面扑来。面对这越发靠近的吃人恶魔,梵茵忍不住摈住呼吸,认命一般的闭上了双眼。   他没办法了……没有任何办法能扭转他们死在这里的可能性。这种级别的异种根本就不是寻常人能阻止对抗的。想要消灭它,梵茵保守估计那至少也需要一支在300人以上的专业部队。而即使不算他们接到消息前来救援需要花费的时间,让这样的存在瞬间出现在中部荒原,他们也不可能有机会从这头异种的触肢中挽回他们即将失去的鲜血和生命了。   “离我的学生们远一点,你这肮脏恶心的低等杂种。”   低沉、悦耳的男性嗓音在夜空中划过,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道低沉的震动。那是从地下发出的声音——土层中的魔能粒子被未知的意志调动支配,瞬间汇聚起来,在三人和魔怪之间高高拱起,形成了一道坚固结实的“混凝土”墙。这道墙将他们完美保护了起来,使得异种暂时没办法突破阻隔对他们进行任何伤害。   “这是……调配魔能的高阶技法?”   韦德迅速反应过来,扭头朝天上望去,很快发现在他们身处位置的斜上方漂浮着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消瘦男人。他稍微处在背光的位置,因此看不清具体面容。   “晚上好,艾瑟尔先生。还有库里杜里先生和盖尔小姐。”   那个男人在半空中对下面的人欠了欠身,平静的说道:“我是达-米利安。受潘妮-葛莉特女士的嘱托前来救援你们。”   “嗷——”察觉到未知的威胁,被阻隔在壁障之后的异种用所有的面孔怒视着这位达-米利安先生,对他凶戾的嚎叫起来。   盘结在一起能够将超过20吨重的车厢掀飞十几米的触肢用力在土墙屏障上击打了一下,迫使它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这头畸形的怪物先是伸展它所有的触肢,想要凭空将敌人从天上拉下来,发现够不到之后有继续发出了一阵让人牙酸的混合怒吼,触肢发泄一般的在土墙上连续击打,因受创破碎掉下来的沙硕土块淋了站在后面的三个人一头一脸。   “你们最好远离这里!”悬浮在空中的黑袍男人伸手指了个位置,说道:“瑟兰公主和她的护卫离这里不远,如果我是你们,我会用参加短跑比赛的速度跑过去跟她们会合。”   “嗷——!!!”似乎是被他漫不经心的态度所激怒,异种再次嚎叫一声,用触肢硬生生从土墙上掰下来一大块泥块,把它当做投掷物朝男人抛去。   这种攻击自然没办法奈何米利安,这位从普兹林登的连夜赶来的高阶掌控者瞬间放松了对空气中魔能粒子的支配力度,这使他整个人往下掉了一小截,正好躲开飞来的攻击。   “……通过吞噬人类化形的异种能够拥有初步触发情绪的能力和使用工具的低级智慧。啊……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的,我可不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通过维持对空气中魔能粒子的操控让自己停止下落,仍然悬浮在半空中的米利安对下方怪物的反应啧啧称奇:“真是诡异的怪物,你还能从吃掉的东西里获得记忆不成!!”   “走吧!梵茵!”   下方,韦德用力扯了一下好友的胳膊,“这可是难得的机会!你还想在这里看他们交战吗?我们会反过来妨碍他的!”   达-米利安,普兹林登的魔能掌控学教授。高阶掌控者。年龄超过五十,对魔能粒子的操控调配有极其敏锐的直感和让人惊叹的天赋。写有著作《战斗魔能》,是实战魔能理论的大师级人物。   这样一个人来救援他们起到的效果可是比一支300人的精锐军队都要好。韦德狂喜之余自然不愿意再犯任何过错,拉上反应过来的梵茵,两人架着仍未苏醒的女孩朝对方刚刚指向的方位纵足狂奔。   “好像没事了,殿下。”   遥遥看到远处的场景,站在一块小土坡上的阿尔贝蒂娜回头说道:“我感到了极其强烈的魔能波动。我们脚下泥土里蕴含的魔能粒子都在往那个位置抽调,看来是普兹林登提早预见到了黑蔷薇号会经受危险,所以特地派了一位专精战斗的高阶掌控者过来救援我们。”   “能隔着1000多米抽调到这里泥土岩石里的魔能粒子……看来是达-米利安来了。”   艾门坐在一块岩石上,手掌放在上面,默默感受着内里的元素流动,叹息一声:“家里有预言师就是好啊……”   遇到什么危险都能提前避开,或者找人来救。   达-米利安虽然是实战魔能的大师,但他不可能未卜先知。他之所以会如此赶巧的出现在中部荒原,肯定是普兹林登的预言师推测出了这边的危险,这才把他派了出来,想让他给列车保驾护航。   “预言师做预言局限性很大的。”   阿尔贝蒂娜闻言笑了笑,不声不响的把话题又转了回来:“材料的耗费和代价巨大不说,预言结果通常也会比较模糊。普兹林登恐怕也没想到这次的危机会是异种,他们让达-米利安过来更多是为了以防万一。这也算是谨慎的好处了吧……?毕竟以那怪物展现出来的战斗力,寻常的高阶掌控者不一定制得住它。”   “达-米利安也不一定行。”   艾门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偏头说道:“这个老不正经的家伙擅长的是持久战,通过操纵土壤岩石带来爆发力和冲击力看上去强,却比不上聚合魔能、让粒子爆炸产生的那种惊天动地的破坏力。而他在聚合魔能领域的功底很弱,凭借寻常的物理打击是很难彻底击杀那头怪物的。”   魔能技法也分为很多派系,达-米利安只擅长操控组成土石的魔能粒子,这就有一些局限性在里面,让他很容易被拥有特殊能力的对手克制针对。   战斗魔能的评级比通俗定义里的魔能评测要难,通常来说二者之间有2个阶级的差距。此人能够在战斗魔能评测上达到7级,意味着有9级掌控者的硬实力。这很强,但即使如此,遇到异种魔怪这样砸不死切不死也捅不死的东西,达-米利安的战果注定不会乐观。   一边说,金发少女还一边从随身携带的腰带包里取出一只袖珍望远镜,想要通过它来观摩远处的战斗:“我们还是得想办法把消息传回去,阿尔贝蒂娜。这才是真正的以防万一。”   还好,身为纯血王族以及储君,她所得到的隐性便利和秘闻要比其他王子更多。她知道还有一种方法可以联系上最近的领主,或许那个人可以帮得上忙。是、   “有人过来了,殿下。”   负责警戒的阿尔贝蒂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挡在了她身前,那把跳出去时甩脱手的锋利短剑被她隐蔽的捏在手里:“当心……暂时还不知道是什么人。”   她看到不远处有几个模糊人影正在朝这边飞速接近。   “是那三个孩子。”   艾门已经看清了来者的踉跄身形,她理所当然把他们当成了后辈看待。   她驱使身体从岩石上跳下来,在阿尔贝蒂娜的保护下往前跑去。   “他们好像受伤了。”她这么说道,“我要去看看他们的情况。”   ……   依文的意识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朦朦胧胧的,想要从外界接收讯息都极其困难。   恍惚之中,她感到脚下的土地在震动。然后她的身体像是被架了起来,在黑暗的空间中快速移动。这种感觉直到口中被灌入了一股清水后才逐渐好转,她一点一点的睁开眼睛,看到两张杂乱不堪的少年面孔正在上方紧张的注视着她。   “梵茵……”她细声细气的叫了一声:“还有……韦德?我们这是……这是被吃掉后到了地狱吗……”   “不是地狱,我们还在中部荒原。”   边上传来一道似曾相识的女性嗓音,婉转动听,像一汪清泉洗涤了少女的内心。听到这股声音的依文显得精神了一点,看人也没有双影儿了。   她循声望去,发现在边上的小土坡上坐着一个人。一个看上去和她年纪差不多大的金发少女。   她很漂亮,相貌相对于歌利人来说更加精致和白皙。而且有些眼熟,依文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对方。   “晚上好,可爱的女孩。”   那少女伸出手对着她摆动两下,有些俏皮的歪了下脑袋:“既然有缘第二次见到面,不妨正式认识一下好了。”   “我是艾门-哈温。”   她用自嘲的语气微笑说道:“……这片中部荒原的未来主人。” 第十四章 第二拨援军   瑟兰有十个郡。中部荒原地处西北,在瑟兰最大也最偏远的郡,沙文郡中占据了约三分之一的土地面积。这里的气候呈两极分化,越往西北处越是干燥荒芜,越往南则越发温和,接近于热带地区的湿热气候。沙文郡南方拥有巴掌海峡的“两个手指”,也就是两个幽深的海峡港湾。这种地理条件让它的管辖者拥有得天独厚的经济优势。   基本上,人们在概念里都是把中部荒原和沙文郡拆开看待的。后者的富饶全集中在南部的两座港口城市,中捷港和翡翠港。其中翡翠港是该郡的首府,沙文郡行政长官、沙文郡郡主、翡翠港城主、银边侯爵希辛-克尔顿先生便是居住在位于翡翠港的私人别墅。   他今天刚刚结束掉一宗麻烦的会谈,一回到家就吩咐佣人去给他烧水,想要在用餐之前痛快的泡一把澡。   希辛-克尔顿有一头浅棕色短发,面庞坚毅,身材壮实。他今年42岁,对于仕途来说正值壮年。能够在这样一个年轻的年龄干到郡地行政长官的位置靠的不仅仅是他的学识和能力,其祖上和瑟兰王室有姻亲关系也是原因之一。   这个男人的原则性和自律性都很强,看似刻板却不死板。他和不少海上商会关系和睦,但对关键物资的掌控却极为严格。这使得他统辖之下的沙文郡每年税收都能排在瑟兰所有郡地的中上游。而考虑到沙文郡实际上是在用两座城市做这种对抗,这个成绩已经可以说是很了不起,足以叫他在其他郡主面前扬眉吐气了。   脱掉衣服,跨坐在大理石雕琢成的浴缸里,希辛-克尔顿在热腾腾的白雾中满足的吐出一大口浊气,他只感觉自己一天的辛劳被微烫的热水刺激着、挤压着、尽数从张开的毛孔中排了出去,整个人顿时舒服的不行,甚至都有点想让仆从把晚饭和餐桌全搬进来,干脆就在浴缸里坐着吃得了。   “嗯?”   正舒服的时候,他的右手滑过小腹,在那里摸到了一层不是十分明显的赘肉,眉头顿时皱起来,将刚才那个安逸的念头强压了下去。   沙文郡的翡翠和中捷二港占据了巴掌海峡的小拇指和无名指。中指在爱沙尼亚境内,剩余的食指和大拇指则落到了岸对面的歌利手里。有这样一层天然优势,这三个国家在海上展开的贸易活动自然频繁。其中歌利因为气候更偏向热带有着大量的种植园,每年从歌利运送到瑟兰贩卖的茶叶、香料、水果都是天文数字。克尔顿最近就是在跟一个歌利的商会扯皮关税。   这十几顿饭大鱼大肉的吃下来,加上这几天又疏忽锻炼,肚子上的脂肪圈眼见是又起来了。克尔顿见状不太满意,决定等会吃完饭之后再去后花园劈一会剑,用这种方式来锻炼身体。   瑟兰人多以胜利女神维多利亚的后裔身份而自居。所以他们政风尚武。除了研发部门之外,每一个职位都需要有程度不一的参军历练的经历。克尔顿二十多岁的时候就加入过警察部队,二十六岁的时候更是被调去边疆,当过一段时间的驻军军长。所以他也是懂得一些军阵剑术的。虽然说不上有多精通,但只拿来耍一耍,练习感觉的话,毫无疑问是足够用了。   有了这番思量,他也就不打算泡太久。过了一会就从浴缸里站起来,用白色的浴巾擦干身体后在胸口一围,赤脚踩在深红色的羊毛地毯上走了出去。   走到半路的时候他摸了摸-胸口,皱眉在原地愣了一阵。伸手从浴袍里将一根挂在脖子上的绿宝石项坠拿了出来。   让普通人观摩,他们只会以为这就是个普通的项坠。作用是好看、显摆,没有任何实际功能。只有极少一部分受到瑟兰王室信赖的旁系血脉才会知道它的秘密——这其实是一枚连接宝石。   宝石里锁着当代瑟兰皇帝坎索王、他所有子女以及所有宝石持有者的血。来自最纯净血脉的呼唤能够通过某种未知的联系传递给其他的宝石持有者。   只不过有距离上限,太遥远的呼唤无法感应。   当初克尔顿知道这个秘密的时候,他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瑟兰在各个郡地安排的首脑人物都必须要有王室背景——不管那背景追溯根源有多遥远,它一定要有。只有拥有这样的背景才有资格持有连接宝石。而只有拥有了连接宝石,才能在整个瑟兰铺就一张看不见的信息传输网络,才能让王室直系血脉遭遇麻烦的时候能够得到最快速的援助。   克尔顿站在原地等了一会,没有后续反应,他以为是错觉。但是就在他刚刚放下项坠想要继续往前走的时候,那枚宝石突然发热,烫了他一下。   他第二次把宝石拿起来,走到一处水晶吊灯下面,举起宝石,将它正对着摇曳的灯光,看到宝石的内部正在缓缓浮现出一行血红色的细小字母。   “艾门……布洛维哈温……维多利亚。”   克尔顿缓缓念出了那行字母,放下宝石发了一会呆。然后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赤着脚在地毯上狂奔起来。   帝国长公主秘密出行普兹林登的消息被王室封锁的很好。如果不是坎索王亲自写信告诉他这件事,克尔顿现在肯定也不知道上哪儿救援。所以此刻的问题已经很明显了——沙文郡去普兹林登的方式除了自驾之外就只有一条铁轨线路。艾门在普兹林登不可能遇险,这次求援,她身处的位置应该还在中部荒原。而且十有八九是在那条铁轨线上。   翡翠港的郡守部队今天夜里注定无眠。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平常对缺少战事这件事发的牢骚被偷听了,今天,就在他们大多数人已经躺床休息的时候,各支小队的队长就在楼下用凄厉的哨响把他们从睡梦中全拖了起来。   这些人火速穿好军服,在外面系好一层轻便的皮甲,脚踏高帮皮靴,腰间挂上短剑、手弩、箭筒、绳索、水壶、干粮以及一把长约三十厘米的短铳火绳枪。拿上盾牌和长枪,一个个迅速在楼下集结排好队,互相之间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这个时候把他们所有人全喊起来是要搞什么东西。   所有人——是的,所有人。翡翠港的驻守部队大致上分三个部分。第一是帝国警察,被郡地行政长官、城主、当地警务部分别掌控。第二是正规军,被郡地行政长官、城主、当地军部分别掌控。第三是郡守部队,也就是俗称的郡主亲兵。其中前两支部队在非战时想要随便调动是不可能的。当地警务部和军部有权拒绝郡地最高行政长官不符合常理的调动命令。真正可以让希辛-克尔顿如臂指使的只有郡守部队,一支总数为623人的精锐骑兵。此刻这623人分成了6个小队在广场上集结起来,他们又不是瞎子,看到这次所有人都下来了,内心首先就排除了演习的可能。   远处马厩传来的隐约嘶鸣证实了这一猜测——如果只是常规的夜战训练,显然是不需要操劳那些宝贝战马的。于是这些士兵疑惑之余也在暗地里兴奋起来:难道是要真刀真枪干一场了?   “站直身体!”   第六骑兵小队的队长头戴铁盔,冷不丁从边上窜出来就是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原先还有些散漫的队伍看到他之后立刻站直,举着盾牌的手臂一动都不敢再动。   “今天夜里是秘密任务……”队长埃文斯走近他们,用稍显低沉的声音对他们说道:“克尔顿侯爵亲自带队……所以你们该知道要怎样的表现才能让我不丢老脸!”   士兵们不说话,只是前排那些听清了的士兵,他们各自的呼吸都急促了一些。   因为瑟兰独特的政治体系,它的基层兵卒不会贸然看不起自己的顶头上司。希辛-克尔顿多年前在西部边疆对抗约修亚的战事中立下汗马功劳,这一切使得他统辖军队不会受到任何阻碍。虽然放眼历史那场战事的规模不大,但在这些平常除了训练就是演习、连一场真正对抗都没打过的新兵蛋子眼里,沙文郡的郡主已经是一位军旅传奇。   能够被这样一位传奇带领,他们求之不得。至于危险与否,那早已不是热血青年脑子里所能顾忌的东西了。   “相信你们也看出来了,气氛有些非比寻常。不只是我们要出去,所有骑兵队都要出去。”   埃文斯举起自己的长枪,在右前方的兵卒盾牌上敲打几下,发出一阵邦邦的闷响。   “经验告诉我这次任务可能会比较危险。所以你们更要牢记平常训练中学到的东西,坚守自己的位置,以及……服从命令!”   “把埃文斯放到第六骑兵队去其实有点屈才。”   营地门口,一袭黑色斗篷的克尔顿骑在马上,一边观察整个营地一边跟身旁并骑的一位银甲骑士轻声说道。   “他可是参加过的莱茵平原之战的。而且活了下来。”   “您可千万别当他的面提那场战役。”银甲骑士肩膀耸动两下,头盔下发出一阵干笑:“那家伙一直把这个当成自己一生的耻辱。”   他是亚当-古特曼,这支623人骑兵大队的总队长。此次行动说是克尔顿带队出发,实际上,一些细化的命令还是要由他来传递下达。   “是吗。”克尔顿意外的扬起眉毛:“每一位士兵要是都像他那样就好了。”   “让他们把马匹都牵出来吧。”   这个头戴皮帽的棕发男人抬头看了看月色,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我再给你两分钟,古特曼。”   “两分钟后,我们出发。” 第十五章 不死魔怪   克尔顿侯爵的骑兵队训练有素。靠着翡翠港的富饶,每一位骑兵至少在装备上不输给骁勇善战的约修亚骑兵。总数超过600名的骑手在出发时每人都多带了两匹无人骑乘的马,这使得他们可以不顾及马匹脚力的消耗,用最快的速度穿越中部荒原。然后在到达距离自己最近的铁轨线路时兵分两路,从正反两个方向将整条铁轨线梳理一遍。   “我已经把连接宝石砸碎了。”   小土坡上,艾门转过头来,用极小的音量跟阿尔贝蒂娜说了一句,“如果他们带了多余的马匹和足够数量的火器,我们说不定还有赢的希望。”   她们现的位置非常尴尬。距离普兹林登和翡翠港均有450多公里的距离。这使得任何后发救援都要耗费很多的时间才能抵达。   艾门大概算了下时间,感觉要到明天天亮之前才能看到翡翠港的援军。   “在那之前达-米利安就会被活活累死了。”   阿尔贝蒂娜干巴巴的回了一句:“要我说,殿下,我们现在还是赶快跑吧。”   梵茵、韦德还有依文在她们密谈的当口并没有尝试凑过来偷听,他们已初步安定了精神,正盯着千米开外的一场大战看的目眩神迷,恨不得那个举手投足间便能操控大地律动的人就是自己。   地脉中的魔能粒子再一次被达-米利安汇聚起来,带动泥土从地表隆起,形成了两只巨大的手掌。   他操纵手掌握成拳头,用左边的那只吸引了一下异种的注意力,然后用右边的那只狠狠给它来了一记看上去就疼的不行的右勾拳。直把那头恶心的怪物打的从原地飞了起来。   不少被击碎打烂的血肉在月色下横飞四溅,本该无比残忍的画面却是引起了三位少年一阵叫好。   极端的情绪通常需要用极端来应对。异种之前带给梵茵等人的恐惧已经在他们心里落地生根,他们需要这样的画面来击碎它、拔除它。告诉他们,这种可怕的怪物也是能消灭的。   “呼……”天空之中,一身黑袍的高阶魔能掌控者喘着粗气,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些被打散的血肉自己生长出了细小的节肢,它们居然用这些节肢爬回到了主体身边,把自己的身体又融了进去。   “真见鬼!”达-米利安低声骂了一句,随口往下面吐了一口唾沫:“这劳什子玩意是打不死的吗?它的动能消耗应该早就超过极限了才对,为什么还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这不科学!”   在外人看来,这段时间一直操控魔能逮着怪物暴揍的他是很风光的。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其中的凶险与可怕之处。他所有的攻击,无论是操纵石块挤压、撞击还是制造出尖锐的石枪贯穿对方,那头异种总是能够在一阵异常痛苦异常难听的哀嚎过后恢复过来。   或者那也不能说是“恢复”吧!它那些破损和贯穿出来的伤口依然摆在那没有合拢,可所有的伤口很快就不再流血了!这东西就好像是一团有血有肉有骨头的烂泥!那些从它身上打下来、削下来的血肉总是会自己长腿跑回去和主体融合。   再这样下去他可能就不得不调头逃走了……和这种怪物陷入持久战无异于自掘坟墓。   现在,他还有体力维持浮空。等到他连这种体力都不具备的时候,早已被他轮番攻击激怒的异种绝对会用它无穷无尽的体力追上来,把他变成自己的一部分的。   深思熟虑过后,达-米利安接受了自己耗不过下面那头丑陋怪物的无情现实。他往右边挪了两米,躲开了被异种用触手扔过来的碎石,转头,往艾门等人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   “但是这里却有本学年的学生,还有那个麻烦的瑟兰公主。”他皱起眉头,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列车又他妈-的被它搞坏了,这是想跑都有困难啊……”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他肯定早就跑了。但他却不可能把下面那些人……当然还有剩下车厢里的那些人撇在这里。   这不只是会引起严重后果那么简单,他自己从道义上也过不去。   “嗯?”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突然注意到在那个小土坡上有一位金发少女在冲他挥手。一边挥还一边往下打手势,看那意思似乎是让他先从天上下来。   “小丫头好像找我有事……”   达-米利安嘀咕了一句,“也对,维多利亚家族是当今传承最完整的王室血统。依照他们的积累,知道些什么隐秘知识也是有可能的……”   从心底里,达-米利安也倾向于落地作战。他的精神长时间处于紧绷状态已经非常疲惫,一心两用维持浮空无疑会加剧体力和精力的双重消耗。   不过在落地之前,他还是要做点什么。于是就看他伸手在半空中挥了挥,在已经追到他正下方的异种怪物周身四个方向制造了四面混凝土墙。这样就能把这头怪物困在里面,让它暂时突不出来。   这种魔能技法在视觉效果上和土系魔法——或者换个高大上一点说法——和塑能系法术极其相似,这也是为什么艾门会私下里把掌控者称为“科学法师”。   做的是科学研究没错,甚至那些魔能公式每一条都是有道理的,但实际上产出的结果却是魔法——这不就是“科学法师”吗?   “酷毙了……”看着黑袍掌控者举手之间就把怪物关了起来,梵茵和韦德忍不住发出相同的惊叹:“原来掌控者达到高阶之后这么强吗?他简直就是小说里描述的魔法师了!”   “操控、调配魔能和小说里的魔法可不一样。”   看他们这副兴奋模样,艾门觉得有必要给他们泼了一瓢冷水:“小说里的魔法拥有完整的传承体系,能让后来者一步登天。但掌控魔能?哼!”   她自己已经在路途上被了解到的知识打击过一遍,出于某些恶劣心态,她觉得很有必要让这些小屁孩儿知道现实的残酷。   “我就这么说吧。”她怡然自得的举起一根手指晃了晃,开始给这些人科普起来:“对魔能的了解达到掌控者阶段后,精神力和观察法的门槛算是跨过去了。但后续还必须要有足够的空间感应和排列粒子利用公式的能力。这些天赋是无法被学习、无法被拷贝的,而且即使能有所成就,达到那个人所谓的高阶阶段,也不过就是点更大的火、吹更大的风、变更多的水和掘更多的土而已……”   魔能技法的威力并不低,少女私下里算过一遍,觉得如果真有10阶掌控者存在,那个人的力量和常规定义里的神主恐怕也不会差距太大。但之所以这个世界仍然被她定义为低魔,主要原因便是她刚刚讲解的东西,也就是学习魔能的难度,远超魔法。   “也……不能这么说吧?”   依文坐在草地上,有些弱弱的插了个嘴:“之所以是这个情况,是因为我们现在对魔能粒子的了解和开发都还不够。而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需要更努力的研究它,整理、发现它的规律,好让后人可以像小说里学习魔法一样学习它的系统体系……这难道不是您去普兹林登求学的目的吗?殿下?”   在她看来,艾门肯定也是打算去普兹林登求学的。否则维多利亚港离普兹林登那么远,她不会没事干打算去那游玩。   不过真要让依文来评判的话,她得说……这位传说中的颇具神奇色彩的公主殿下,她还真是完美符合任何人对这个词汇的所有定义。   精致的容颜无可挑剔,在月色下微微反光的灿金秀发披散下来简直像是给她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圣洁月光。就连身材的发育……在14岁这个年龄也比她自己优秀的多。再加上那些传说中的只有超级天才才能做到的往事,依文觉得,世界上恐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艾门-哈温更配得上这个词汇的人了。   仅算作为女孩的部分,依文心里暗自对比了一下自己和对方,感觉她简直输的惨不忍睹。这也使得她在开口跟对方交谈的时候从气势上落了一分,看上去不太自信。   “我去普兹林登可不是为了上学,可爱的女孩。”   艾门嘴角翘了翘,不打算给这种理想主义者多说什么。   不同于依文隐藏的羡慕,她对自己身为女孩的优秀毫无自觉。也无法像正常女孩那样第一时间读懂她眼里的羡慕,她们关注的重心就不一样。   她看到达-米利安已经从天上降落在距离他们不远的位置,立刻带着阿尔贝蒂娜迎了上去。   依文的话乍听似乎很有道理。但实际上呢?它是很困难的。   伊卡洛林洲明面上注册,为人所知的高阶掌控者加起来有多少?   普兹林登最多,4个。   其次是瑟兰,2个。分别在皇家科学院和神恩学院身居要职。   至于其他国家?呵呵,其他国家一个都没有,他们拥有的掌控者撑死中阶,很多人都卡在6晋7的关头上无法寸进。   即使是这样的中阶掌控者都很少,每座城池里都不一定能遇到一个。   魔能掌控不到中阶,基本上就没什么战斗力可言。而培养中阶掌控者,在目标有天赋有才能的情况下最少也需要超过30年。   并且最关键的还不是这个。最关键,让艾门对它评价较低的因素在于,这个中阶掌控者培养出来之后,他有没有符合阶位的战斗力还是一个未知数。   原因就像她刚才提醒三位少年时说的那样,战斗魔能对技法的高要求使它需要学徒拥有3种杰出的天赋。   基础精神力,这个第一要素要先达标。基础精神力决定了一个人有没有观察者天赋,能不能找到自己的观察法去观测到魔能粒子。这两种天赋勉强也是可以算在一起的,做为一种。   但达标之后,学会了观察法之后就能判定这个人有才能了吗?并不。   还有计算力,还有空间感应力。这两个要素同样得出类拔萃。   常规魔能评测的考试环境是很安全的,几乎不存在干扰要素,能在这种环境里通过测试的人不一定就能在战场上照常发挥。他的计算力和感应力在那种关头还灵验不灵验,迅捷不迅捷都会是未知要素。   一个“学院派”的中阶掌控者可能实战还打不过一个从生死中历练出来的低阶,因为他释放技法的速度和效率远逊于对方,纵使会再多厉害的技法,放的慢,打不着目标也没有用。   这就是为什么战斗魔能的评测级别公认要比常规评测高出两阶,它是真正有道理的。   所以在艾门看来,如果不考虑自身,只考虑提高这个世界的人类文明战斗力,与其让他们挑选出有才能的人花费几十年时间研究怎么让掌控魔能更具威力,还不如换一个角度,走皇家科学院拜伦学派的路子,钻研一下魔能粒子在微观领域的各种特性。   至少后者的研究已经在近几年出现了突破。他们发明了《公式铭刻法》,可以把吸收魔能的公式刻在武器上面。上百支写有魔能公式的火铳所能造成的破坏力不比这位达-米利安所能造成的差,甚至在对单点的毁灭性能上还犹有过之。   而考虑她自己的话……只要她的精神力能提上去,她也不知道这具身体拥有的其他两个天赋有多高呢……   达-米利安不知道这位正微笑着朝自己迎上来的公主殿下正在心里腹诽自己最钟爱的东西。他首先像一个正常男人一样对这位娇美少女的容姿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赞叹。然后他张开嘴,想要先跟她客套客套,再问问她刚才挥手把他喊下来是想干嘛。   “当心!米利安先生!”   但是还没等他说出半个字呢,那位站在金发少女身边的棕发女人就对他发出一道惊呼,双眼一眨不眨的看向他身后,好像那里有什么分外可怕的东西一样。   达-米利安条件反射的偏过头,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团迅捷黑影。   那是之前被他打碎落下来的异种肉块。   现在,这坨大概有野兔般大小的死白色肉块已经长出了八根节肢和一张布满利齿的血盆大口,像一只怪异的毒虫在草地上弹了一下,所有节肢和利齿在空中展开,下一个瞬间就会和他亲密接触。   这不死的怪物……它居然还同时拥有学习进步的智慧能力吗?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被特地埋在这等待爆发的致命陷阱。   达-米利安面色惨白,这个距离已经来不及他支配魔能做出防护。而作为普兹林登的正式教授,他当然知道被异种弄伤,和它产生体液接触会有什么后果。   天边的明月被乌云遮蔽,天气的变化一如此刻幸存者们的内心世界。   他们,似乎已不再有任何希望可言了…… 第十六章 月下交谈   就在黑袍中年人以为自己要阴沟翻船的时候,只听到“砰!”的一声,空旷的荒野平原上出现了一声枪响。   达-米利安只感觉有一团金光从自己面颊的左后方爆发出来,在自己右前方打中了什么东西,爆发出了一股惊人的热浪。   他听到那只已经跳到半空中张牙舞爪的、即将和自己亲密接触的异种分体发出一阵凄厉尖锐的鸣叫。然后就再也没有了任何东西,仿佛一瞬间从世界上消失了似的。   遇到这种离奇现象,米利安先是愣了一下,回神后立刻调动空气中的魔能粒子重新飘了起来,先将自己再一次变为安全状态。接着才开始从半空中审视地面,看向刚刚自己站着的位置。   土地、杂草、以及刚刚他自己踩出来的脚印……那块地周围除了这些元素外别无它物。中年男人有些不相信的扩大了巡视范围,却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异种分体被击碎的血肉残块。   空气中密布着浓郁的火药味,面对这位魔能大师和三位少年惊异的注视,艾门简单松了口气,她拎起那把刚刚被她抽出来的精致短铳,唇线的弧度看起来有些无奈。   “你怎么做到的……?”他心有余悸的看向下面的金发少女,一张苍白、留有两撇整齐胡须的坚毅面庞上满是惊讶:“那是火铳?可火铳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威力?……这不可能!”   被自己多次击打也无法消灭,刚刚的战斗过程早已证明了异种血肉的性质有强悍的分离和聚合特性。就像蚯蚓截断后能够靠两部分身躯重新长出新的血肉那样,被异种病毒侵蚀后的细胞膜生物显然具备了类似且更加可怕的全新力量。米利安将这种现象出现的原因归结于和他战斗的主体并非怪物本身,而是密布在怪物每一处血肉当中的特殊病毒。他认为——当怪物的血肉被打散、截断的时候,起核心主导作用的病毒并未消亡,所以仍然能够发出一种特殊的“生物波”来控制分离的血肉做出行动。同时,也因为这个核心只有病毒,那些分离出去的血肉能够在“波”的操纵下重新融合。   正是因为看穿了这种特性,米利安才放弃了和怪物继续纠缠。他知道自己的攻击方式就不适合面对这种类型的猎物。想要从根源上消灭异种,最好还是得跟瑟兰人学习,使用火攻。   火焰的焚烧特性能够彻底消灭异种病毒,但尴尬的地方在于……达-米利安先生,他的观察者天赋不足以让他“看到”从大气中直接聚合魔能粒子、通过这种方式制造高热反应的任何线路。   他可以凭空制造火焰,但那种小火苗的威力充其量也就用来点烟。想要用它对付异种是失心疯,所以米利安根本连考虑都没考虑过开发火攻的方案。他直接就把正面对抗的选项给放弃掉了。   留存体力飘过来的核心目标是什么?不是为了听取这位瑟兰公主要说什么,而是为了预防危险,做着“哪怕车厢里的那些人都挂掉也得优先保护好这个女孩”的心理准备——假如他不希望普兹林登和瑟兰历代交好的关系因为这件事而将至冰点甚至开战的话,再给米利安一万个胆子,他都不敢、也不可能,让未来的瑟兰女王在自己眼皮底下被怪物吃掉。   所以可想而知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对他来说冲击力有多大。本来自己要保护的对象居然在危急关头救了自己一命,这是其一……其二,她居然可以用火铳类的武器将异种分体彻底蒸发?一丝残骸、一丝血肉都不留的彻底蒸发、彻底消灭?这……她手里的拿的那个东西真的只是一把火铳而非一门被妖术缩小成火铳形状的铭刻了魔能公式的大型火炮吗?   “抱歉……殿下。”还没等艾门自己开口解释什么,韦德-艾瑟尔率先走到她的面前,问道:“能将您手里的那把火枪给我看一下吗?”   在场诸人当中,除了自家人知自家事的艾门和阿尔贝蒂娜,韦德才是对刚才那一幕画面最为震惊的人。因为他觉得那把短铳和他印象中在维多利亚港一家军械店里看过的很像。   日常生活里韦德和梵茵的兴趣爱好有显著差异。后者更喜欢舞刀弄剑,喜欢冷兵器。前者则疯狂迷恋各种火器。这使得韦德能够较为准确的辨识出大部分的火铳型号,很少有看走眼的。   “不用看了。”艾门很干脆的表示拒绝,但她还是拿起了那把武器在长发少年眼前晃了晃,让他可以大致分辨一下它的外形:“这是从巴里斯先生店里买的,除了做工精致外和普通货没啥区别。”   “那么……也就是说刚才发挥出那种打击效果的因素不在武器,而在使用这把武器的人身上,是这样吧……”   低沉的男声从边上传来,却是米利安重新落到了地上。周围地脉已经被他用观察法“摸”了一遍,确保了没有其他埋伏起来的异种分体。依文在边上悄悄对这位魔能系的教授仔细打量,发现他和自己想象中的形象有些微不同。   在她原本的认知里,年岁超过五十的教授……应该是一副头发灰白的、带着眼镜的、眼窝深邃的、鼻翼两边和眼角均带着深刻纹路的老男人形象。但实际上呢?达-米利安符合她猜测的估计只有最后一点。他有一头精神的黑色短发,身材极高,估计接近两米……五官坚毅刻板,额头较宽,眼窝极深,他最明显的特征就是这副看上去有些阴戾的眼窝和与之相连的高挺鼻梁。那副鼻梁从他额头延伸出来,在中间位置走了个圆滑的曲线后瞬间下跌,宛如鹰隼的勾喙一般,叫人只看一眼就能留下深刻印象。他穿着一套稍显破旧的连帽长袍,左侧胸口位绣了六颗银星,整体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是五十多了。如果不是读过他的自传,知道这家伙的部分底细,依文肯定自己会在初次看到他的时候把他当成三十多岁的“老年轻”看待。   而现在,这位有着深邃眼窝和鹰钩鼻的黑袍人正用奇异的视线死死盯着他面前的金发少女,眼光之奇特仿佛在看一箱瑟兰金币。   “殿下。”他轻轻咳嗽一声,说道:“我,达-米利安。代表普兹林登魔能系全体教授在这一刻向您发出邀请,希望您可以将下一阶段的学习研究计划放在我校进行。”   能够将普通火铳发挥出那种程度的打击效果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米利安研究魔能粒子多年,经验让他能大致猜到艾门究竟干了什么……她应该是在火铳击发的一瞬间强行以自身意志调配并修改了弹药里蕴含的魔能粒子。她让它们产生了小范围的聚合反应,在那个瞬间爆发出了远超标准的巨大热量。弹药中残留的物质在这热量中被迅速蒸发,击中异种分体时恰恰好是热量爆发的峰值。于是那只小型魔怪就这样被简简单单的气化掉了……连同它身体里所有的异种病毒一起被气化,从世界上消失,不再有任何苏生的可能。   米利安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任何一个人在掌控魔能上能做到像艾门一样的细微操控。他自己不行,普兹林登里另外三位高阶掌控者估计也不行。唔……安塔利亚蒙阁下倒是未必不行。不过即使是他,在20岁左右的年纪也是不可能做到这种事的。这意味着站在他面前的金发少女是一个百年……不,很可能是千年难遇的超级天才!这种天才当然得尽量争取叫她来普兹林登就读才行!   远处,被米利安加固过的混凝土屏障不断传来沉闷的撞击和嘶吼声。黑发男人对那边抬手比划几下,又在屏障外围多加了几层。然后继续用无比热切的目光看着金发少女。   他的这副态度这让处于旁观状态的阿尔贝蒂娜以及三位少年都很奇怪。   难道现在的关键不是怎样从异种的阴影中安全逃走吗?为什么他会有心思考虑这种事?   简直就好像他们已经成功脱险,已经站在普兹林登的校门口一样,这也太没个事态轻重了吧……   转瞬之间,依文就在心里给这位高大的教授打上了一个“不太靠谱”的标签。她感觉对方的态度有些轻佻了,只是看上去成熟稳重,表现出来的则最多只有六到七分。   “呃……”艾门沉吟了一会,像是在考虑措辞,她对米利安说道:“很遗憾,米利安阁下。你们刚刚看到的东西,它大概只是一次巧合。”   “我本身是没办法稳定做到那种程度的。”她继续说道:“刚刚……我只是感觉自己脑子一热,想要拔出武器把它打飞。中间具体发生了什么,要怎样才能复制这一过程,我现在也是一头雾水……”   这个,她没有撒谎。她刚刚确实只是条件反射拔出枪来朝异种射击。正常情况下这种短铳的杀伤力极其有限,它打不穿制式的步兵甲胄,最多也就把异种击飞。但是鬼知道她当时是进入了什么状态。   艾门回忆时只记得自己当时想要让短铳的威力更大一点,最好能大到将异种彻底消灭,之后的记忆就模模糊糊的了。她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做到在一瞬间修改弹药里的魔能粒子排列、并精准将它的爆发时间控制的那么完美的。她现在可没办法再做一次相同的事。   “这不要紧。”   米利安教授完全不在乎她的犹豫,似乎在他看来这种情况才是正常的:“这是危急关头的潜能爆发,没法复制再正常不过……但是这至少代表了一点,艾门……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   “啊?”金发少女有些愕然,她和阿尔贝蒂娜对视一眼,说道:“哦,当然没问题……请您继续说。”   “代表的那一点就是……就是你在聚合魔能上的天赋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出色。只要你肯花心思学习钻研,将来你绝对能够成为魔能聚合领域的第一领袖!”   他语速极快,似乎在赶时间似的。说到一半还不放心的又往土墙障碍的方向看了一眼,声音陡然在这一刻压低了不少:“你们心里应该也有所疑惑为什么我要在这种关头谈这种事……”   “首先自然是要感谢你,艾门。你可以说是救了我一命,这个我必须要对你郑重道谢。”   “您没必要这么客气。”少女拿出叫人无法挑出分毫瑕疵的仪态对他微笑了一下:“救您就是在救我们自己。”   而米利安则摆摆手,似乎在说那不值一提。   他的注意力明显不在这里。而是思考着某些叫其他人摸不清楚的神秘和未知。   “其次……应该说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想到了一个计划。”   他做了个深呼吸,再次看向障碍的位置,用分外低沉的语气缓缓说道。   “一个有可能将那只杂种怪像刚才那样彻底消灭的……战斗计划。” 第十七章 合作施法   地理相关不喜可跳,至于想钻研的……目录上面有地图对照。   ————————   “今晚的月光不错。”   亚当-古特曼抬头看了看天,转头注视着仍然沉默不语的克尔顿侯爵:“这倒是方便了我们找人呢,长官。”   他没有依照伊卡洛林洲的常规称呼叫出克尔顿的贵族爵位,这是因为对于瑟兰人而言,贵族爵位不过是排在职位官衔后面的装饰品。   克尔顿当前所拥有的官职里排在最前面的是“郡地行政长官”,拥有这一职务的他会在接受官职文书的时候同时收到由王室签署的银边侯爵爵位证明和一枚代表这个级别的贵族纹章。而倘若他以后从这个职位上退下来,他银边侯爵的贵族级别也会同时失去。届时他所拥有的贵族级别将对应他那时拥有的职位判定,所以在这个国家的政坛官场,人们称呼上司的时候鲜少称呼他的贵族级别。   听到他这么说,骑在马上的克尔顿也学着骑兵队长的动作看了看天,明媚的月光让他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不过也就只有那么一点点了……他仍然很担忧那位公主殿下的人身安危。   亚当-古特曼一开始不理解他为什么总是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得知这次任务的主要目标是救援王室成员后方才反应过来。然后他也开始沉默不语了,不再试图说点什么,就只是闷着头加速带队。   为什么他会这样,这其实是一个很好猜测的问题……因为瑟兰本地人不会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这违背了他们的信仰,袭击者只可能来自境外。   出发前古特曼就知道队伍的活动范围是荒原上的那条铁轨线。从铁轨线中段往南方数422公里是翡翠港,往西北方数416公里是国境线。越过国境线是普兹林登。而普兹林登往西是永夜森林,森林的边缘和瑟兰整个西方的国境线有超过一半的接触。剩余的接触面是西部沙漠,越过这片沙漠就能到达爱沙尼亚联合王国。   沙文郡南方是水,巴掌海峡凹进去的地型险峻异常。两座港口的驻军在那看着,如果有敌对势力从南方登陆想要流窜内地,可能刚刚落地就会被警惕的驻军发现。威胁不可能来自那个方位。   北方是永夜森林和普兹林登,永夜森林基本上默认是普兹林登的后花园,因此可以算作其国土范围的一部分。这个国家和瑟兰历代交好,不可能会放什么东西下来作乱。   而正北方和东北方就更不可能了……由于北面是约修亚人建立的国度,为了防备那些如狼似虎的糙汉,瑟兰在那两个位置设下的防御是最严密的。   剩下来的东方、东南方都是瑟兰腹地的方位。如果袭击真的来自那里,对方应该也没理由放过更富饶的城市群,横穿大半个瑟兰,跑到这荒无人烟的中部荒原。   古特曼在心里将这些可能性一一排除,剩下来的假设让他心惊胆战。因为他认为这很有可能爱沙尼亚人干的。   一百多年前,爱沙尼亚人不可能会有这种胆量。但是自从博鲁尼亚的那位女王横空出世,连携另外几位君主共同定下联盟条约,将瑟兰西南方的四个大国统统整合到一起之后。作为联盟国成员之一,并且更早之前和瑟兰有过领土纠纷的爱沙尼亚人会怎么想,这个可就不好说了……虽然爱莎尼亚和瑟兰接壤的土地中隔着一片不大不小的荒漠,但若他们有心准备,再大的荒漠也没办法阻止一支训练有素的奇袭部队。他们完全可以趁着夜色从西边绕进来,像一把尖刀般直插中部荒原。   而克尔顿呢?他想的还要更深一点。他不仅仅是在集结部队之前就想到了古特曼刚刚想到的一切可能,同时还在这个基础上做了更加大胆的假设。   沙文郡北方的奥兰郡部署有两座要塞不假,但约修亚人,他们本身在瑟兰所有邻居中就最擅长在马背上作战。如果约修亚人精心筹备,谁能断言他们的骑兵就绕不过来?   还有沙文郡东南方的罗德郡,从瑟兰的版图上可以直观看到它的地势是往海洋突出,罗德郡和对岸的挤压使得巴掌海峡最终能够被视为一个拥有五座小型海峡的超级港湾。它之所没有发展成经济大郡的原因主要在于它和地处海外的艾莎洲之间隔着深邃的纳米亚无底海渊。正是这种特殊的“偏僻”和“看似”位于瑟兰腹地的条件使得罗德郡的驻军数量严重不足。如果袭击者打算从南边入境,确实不会傻到选择防备严密的沙文郡南海区域,但他们会不会选择从防备空虚的罗德郡潜进来再绕到沙文郡来?克尔顿认为这很有可能。   曾经在军阵中指挥作战的经历让他喜欢活用思维,在这位郡主看来,用惯性研究敌人的想法是很危险的。他更喜欢模拟对方的思维,并极其擅长从这一行为中获取重要线索。   而且还有一个说不上是更好还是更坏的可能性他没有点明。那就是……根据最近几年的异种入侵频率和前不久刚刚从王都那边传来的消息判断,这一次袭击,是异种的可能性同样不小。   异种病毒的厉害克尔顿并没有亲眼见过,但这种麻烦疫病所能造成的后果,以他的职位想要获取相关资料还是很轻松的。   十七年前第一头异种在南望角出现,完全不了解异种特性的瑟兰人为了彻底消灭它付出了超过八万人死亡的惨痛代价。那个时候被异种感染几乎就等于染上绝症,没有人能救,没有药物能医。瑟兰对异种的防治经验是在一次次的血的教训中逐渐学习得来的。   他们慢慢慢慢懂得了要用火焰焚烧这可恶的微观恶魔,懂得了隔离、预防、检查、半救治等多种多样对异种的针对手段。   包括这支骑兵部队制式装备里的写有魔能公式的火铳,如果不是为了预防这种麻烦的怪物,即使是像克尔顿这样富饶的行政长官也舍不得花大价钱让他们人手一支。   “西边的防御薄弱,这是因为我们有三重地理环境作为屏障。”   想到这里,他突然出声对古特曼开口说道:“沙漠、荒原还有山丘。这三重缓冲和沙文郡南北两个方向拥有的兵力使得西方的防御薄弱看上去反倒像个诱敌深入的大口袋。本身这一点没有问题,但鬼晓得我们的殿下会突然想起来去普兹林登……”   他倒不是在抱怨什么,只是对恰好出现这样的情况感到很操蛋。就像两军暗自埋伏着防备对方,突然有己方重要人物的情报讯息遭到泄露使得所有部署都付诸东流。实在让人很难接受。   反正奥兰郡那边他是派人去了,一方面传递消息一方面询问消息。罗德郡和维多利亚港也都分派了信使前去汇报。   他会竭尽自己所能去试图营救瑟兰未来的女王,但这位艾门殿下秘密出行的消息到底有没人暗中泄露……这就得要皇帝陛下来操心决断了。   ……   黑云如同烟雾一般在夜空中游动,荒原上,艾门和另外三位同龄少年听完米利安教授的计划,各自做出了不尽相同的反应。   “不行的,教授!”韦德长大嘴巴瞪着米利安:“您……您居然想要和艾门公主合作调配魔能粒子?您难道不知道这么做很容易让双方都出现严重的反噬现象吗?”   “合作调配魔能粒子是什么意思。”   梵茵一脸茫然的看向其他人:“魔能粒子也是能两个人共同调配的吗?还有韦德说的反噬现象……不是,我怎么感觉我突然听不懂你们说什么了?”   “通常定义中对魔能粒子的支配只能由个体意志单独进行。这是因为这种方式最安全,不容易出现危险状况。”   阿尔贝蒂娜叹息一声,在依文前面回答了这个问题。   她的声音平静低沉,却让每个人都能清晰听见:“因为魔能粒子并不仅仅存在于火焰水流或者土壤之中,我们自己的身体,同样也有相当一部分是由魔能粒子所构成的。多股意志想要共同施展一种技法很可能由于缺乏默契造成争抢粒子的现象,这种现象会连带导致该环境的魔能场陷入混乱,进而影响到身处其中的那些掌控者。”   “基本功很扎实嘛……”米利安像见了鬼一样盯着阿尔贝蒂娜看了半天,“不错!这就是所谓的魔能反噬。严重程度视魔能场的混乱情况浮动,最糟糕的情况足以叫身处其中的掌控者身体爆炸。”   听到“爆炸”一词,梵茵和依文忍不住在脑海里想象一个人身体炸开血肉横飞的画面,这使得他们面色发白,暗中狠狠打了个寒颤。   艾门也抬起头来瞥了阿尔贝蒂娜一眼,但是却没有说话。这位刚刚发挥过重要作用的金发公主此刻正低着头陷入沉思。   她在思考——达-米利安究竟有什么底气能够联合她做到这种事。   首先他之所以提出这种意见,应该是看重了她本身有构建聚合魔能技法的天赋。   其次作为战斗魔能领域的大师级人物,米利安不可能对争抢同一环境中的魔能粒子这件事太过陌生。   掌控者之间如果出现争斗,这种争抢现象是必然发生的。他既然精于用魔能战斗,这方面的经验肯定会比较纯熟。这就降低了自己和他合作调配魔能粒子可能引发魔能场混乱的几率。   但是,这里同样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没有解决。那就是我自己从来没有和人合作调配魔能的经验。让这样的我加入到计划中无疑会将这一压低的几率再次拔高,他又有什么办法能改善这一点呢?   除非……   她抬起眼帘,用一双碧绿的眸子和黑发男人漆黑的双眼对视在一起,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   除非他愿意将合作调配的主导权……让给我。 第十八章 分头行动   看着这位鹰钩鼻的黑发男人伸手从侧面抹下一把汗水,艾门知道,留给自己做决定的时间应该不会有多少了。   平均计算,普通的魔能掌控者持续以魔能作战超过半小时就会疲惫不堪。别看现在那头恶心的怪物仍然处于被压制困住的状态,但因维持那两层混凝土墙需要耗费大量精神,米利安的耐力也在随着时间推移而慢慢削弱。   这方面即使米利安是掌控者中的翘楚人物,艾门估计他顶多也就再多支持十多分钟的时间。甚至可能连十分钟都不到。   然后,逃走肯定是不可能的。   阿尔贝蒂娜之前也建议过她直接逃走,但艾门当时并未采纳她的提议。因为她最开始在列车上曾经和异种携带体有过较近距离的接触,她不能保证自己此刻的身体表面——或者说衣服表面有没有沾染异种病毒。   这方面不只是她不能轻易离开,可能这里仍然活着的所有人都得如此。即使那头巨怪在下一秒突然自己蒸发,他们所有人也得等研究院或者科学院的人过来给他们做一次全面的消毒和身体检查。   而且不止如此,为了从根源上杜绝病毒传播的可能,他们……还有这片荒原,在接下来还会被划出一个较大的范围进行消毒隔离。   对于土地,肯定是火烧消毒之后再跟上化学消毒。然后连人带地一起隔离观察,观察超过7个月时间,直至过了异种病毒的理论潜伏期之后仍然确认无恙,安全警报才会被彻底解除。   看起来可能很谨慎,甚至是谨慎过头了。但瑟兰人过往付出的惨痛代价却证明了这种谨慎的必要性。他们必须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一种具有传染性且后果极其严重的怪诞疫病。为了预防和根除它可能造成的范围传播,任何措施和手段或许都该是值得提倡并需要每个人一丝不苟的去坚定执行的。   这方面没有人可以搞特殊化,不要说储君,哪怕是现任皇帝也不可以。   要么留在荒原上跟这怪物周旋,等到求援喊来的援军抵达看能不能战胜、消灭掉它。要么就答应米利安的提议,尝试和他合作战斗。摆在艾门面前的选项也就只有这两个了。   选第一种,风险无疑是极高的。现在连午夜都还没到,援军即使不绕路,有两匹以上的战马换乘,想要赶到这里也得是午夜三点之后的事。米利安的精神短暂枯竭之后他们将失去和异种正面周旋的能力,这意味着他们所有人要靠两条腿在超过三小时的过程中保证自己不被异种追到碰到。   简直就是在强人所难。   而且即使他们顺利逃出了异种的追击区域,那些仍然被困在列车里的人呢?他们怎么办?   对于艾门来说,即使她已经被坎索告诫过很多遍要冷酷无情,她本身保留的那份天性也绝不愿意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怪物吃掉。   “所以实际上也就只有一个选择了吧……”   面对其他人紧张的注视,金发少女突然咧嘴笑了起来:“既然米利安阁下愿意信任我……那我就跟您一起试试看好了。”   “……殿下!”阿尔贝蒂娜在边上担忧的叫了她一声,跟她低声提醒道:“即使米利安阁下愿意将主导权让出来,您也从来没有过跟人合作调配的经验啊……”   合作调配同一环境中的魔能粒子,这一操作对两位、或者说超过两位的掌控者默契度要求极高。而为了加强安全性,掌控者们这么干的时候通常都会提前商量好谁是主导谁是副导。   因为调配魔能粒子说白了总够就只有两个大步骤。一是对魔能粒子的引导调动,二是对魔能粒子的排列修改。通常来说做前一工作的人属于副导,做后一工作的人属于主导。而合作过程中一旦出现意外,副导者需要承担的危险远比主导者更大。   副导者需要持续维持对魔能粒子的牵引,在这一过程中精神不能有一丝松懈。主导者虽然同样也要集中精力对副导者牵引的魔能粒子做排列修改,但处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却可以随时抽出精神,从合作状态中逃脱出来。正是因为这样,艾门才会在察觉到米利安意图的时候感到惊讶——这位普兹林登的魔能系教授为了邀请自己付出的诚意也太足了点。   不过即使不考虑这一层面,让艾门来主导排列修改也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她已经从刚才那次意外反击中证明了自己在“聚合变化”上的独特天赋。   这是米利安自身缺乏并难以复制的独特才能。即使给他来主导,他也很难复制艾门之前引起的高热现象。这样的合作即使成功也是没办法给异种造成巨大伤害的。更不要说他可能根本就不敢冒着巨大风险让这位公主殿下给他当副手。   这一行为落在阿尔贝蒂娜眼里颇有耍心眼的嫌疑。就像是本来自己能得到的东西被对方“送了过来”,她害怕涉世未深的少女会在这头老狐狸跟前吃暗瘪。   她还担忧艾门会在合作中出事。毕竟主导者的安全只是相对副导者而言。艾门从小到大从未进过类似的练习,她又哪来的经验去判断危险?怎么看都太胡来了……还不如放弃其他人自己走呢。   对于普通人产生慈悲不是一个合格护卫应该考虑的东西。阿尔贝蒂娜不在乎其他人甚至是自己的生死,她只要艾门安全活下来就足够了。   “放心吧,阿尔贝蒂娜。”   对于她所表现出来的担忧,艾门给了她一个安心的手势:“这方面的理论知识有一大半都是你教我的,你应该对自己的教学水准表现的更自信一点。”   “可是……”棕发女人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她一对上那双沉静的碧绿眼眸,她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有分寸。”   正式下定决心的金发少女在这一刻充分展现出了她的储君风采,她简单的一挥手,止住对方劝诫的意图。然后看向梵茵、韦德和依文,右手朝边上的车厢指了一下。   “艾瑟尔先生,库里杜里先生还有盖儿小姐。你们应该知道我们现在的情况极其危急。所以在等会我和米利安阁下合作的时候,你们能不能去将车厢里的幸存者都带出来?”   通过刚才的战斗,异种形态并未完全固定的事实已经被多次肯定。人群躲在车厢里对于维系安全只会起到反作用,一旦出现意外,异种只要钻入车厢里面的人将有超过半数都在劫难逃。加上计划里聚合魔能可能造成的影响,艾门需要有人把那些人从车厢里带出来,并尽可能的远离这里。   “还有。”不等三个人对这番托付做出应答,金发少女又偏转指向,下巴示意他们去看更远处的铁轨线路:“异种之前破坏的是中前段的车厢,列车的车头有可能依旧完好无损。我需要你们分一个人绕去前方看一下那里的情况。如果列车头和剩余连接的车厢依然在原地未走,并且上面的人都暂无大碍,那个人就得将这里的情况告诉他们,让他们驱动车头去普兹林登,并将消息进行转达。”   潜伏期的异种病毒没有传染特性。这代表列车前段的人不会受到感染。如此一来就能将去普兹林登寻求进一步援助的机会托付给他们,给作战加一重保险。   “之前你让我从天上下来,主要也就是为了说这些事吧。”   米利安神色复杂的看着少女,心中想道:早有听闻艾门-哈温聪慧异常,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现在看来,坎索大帝的脑袋瓜还是很灵光的……   镇定、沉稳。多角度思考事物、善于给自己多留退路的智慧。   身先士卒、敢于在绝境中求胜的勇气。   还有那最重要的,勇于在关键时刻站出来发号施令、承担起所有责任的使命感。   这一切的一切都远不是一个普通14岁少女随便惊才绝艳一下就能做到的事。   达-米利安这一刻在艾门-哈温身上看到的炫目光辉远超想象,他注视着她,终于理解了为何坎索王会在她那么小的时候就对她寄予厚望。   她确实,和普通的女孩截然不同。   其他三位少年也是这样想的。梵茵和韦德因为本身就是瑟兰人所以很快将这种情况视为理所当然,但依文-盖尔,她遭受的冲击就不得了了。   普通的商贾之女何时见到过如此人物?   依文过往参加的沙龙茶会只教会了她女孩在男性面前该如何展现出自己的娇柔和理解能力。而艾门-哈温从相遇开始至现在在她面前展露出来的所有品质都对她的人生观和世界观造成了巨大冲击!   她是天生的王。   依文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她从降生到这个世界上开始就注定了会成为领袖。她的学识、气质、神态,还有那双平静但却拥有慑人魔力的碧绿眼睛都在强调这一点。她能让每一个了解她的人甘愿效命。   我也想……也想成为像她这样的独特女孩……   思维转化为念想,念想转化为冲动。这一刻,依文-盖尔感觉身体里突然涌现出一股莫名的力量。   这股力量推动了她的意志,让她赶在两名男生之前率先开口,略显紧张的道:“如果殿下不介意,查看车头的任务就交给我吧。” 第十九章 右眼的刺痛   依文的自告奋勇很容易就被这个临时组建的小团队接纳了下来。无他,实在是因为他们现在缺乏人手。并且最关键的,他们缺乏时间。   各种各样的工作和程序,艾门实际上还能列出一大堆来。但她总不能指望等待那些幸存的乘客接受现实后拜托他们,这样不仅是慢,更会显得毫无效率。   分头行动的方案很快被诸人认可——首先是依文和梵茵绕路去前方确认车头的情况。然后是韦德和阿尔贝蒂娜就近劝说那些乘客从车厢里出来。   最后是艾门和米利安教授,两个人开始尝试配合。   站在那个小土坡上,米利安直视艾门的双眼。右手放在空气当中,开始一点一点的从环境中抽调魔能粒子。   “你能感受到它们在流动吗,艾门?”   黑发中年人问了一句,他需要视这位公主殿下的反应来决定自己抽调魔能的具体效率。   两个人之前毫无合作的基础,即使确定要在接下来“干一票大的”,他们也不可能一点演练不做直接开始。米利安首先要确认艾门能否跟得上他的节奏,再根据艾门表现出来的素养调整自身。   “很清晰,阁下。”   艾门则很干脆的将眼睛给闭上了,她的“感觉”从头颅中扩散开来,四周的环境开始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在她脑海里重新出现。   没有色彩,也没有形体。就只是单纯能“感觉”粒子的存在和流动。土壤里里的物质被抽调,空气中的物质被抽调,一切都在以一种比较缓慢的速度往土坡聚集。   “能够不依赖视觉,只用直感体会到粒子的存在?”看到她的状态,听到她的回答,米利安双目突出,下巴张的差点脱臼——他感觉自己的认知像一颗脆弱的玻璃球一样掉到地上,碎了。   掌控者的前一个阶段是观察者。只有在观察者阶段训练出属于自己的观察方式,一个观察者学徒才有可能做到掌控魔能,正式成为一名掌控者。   而既然要“观察”,寻常学徒最为依赖的自然是他们五感当中的视觉。   他们首先需要借助工具去放大无比渺小、普通人只能在微观领域观测到的魔能粒子,熟悉这些元素的活动规律、在不同排列下的产生的效果和特性。他们会在这一阶段背诵大量的魔能公式来让大脑记忆粒子的每一种自然变化。只有等这些记忆和感觉固化了,不借助工具他们也能通过洞察这种变化发现粒子了,观察法才算是正式形成。   不依赖视觉,仅凭直感观测。这种本事放到米利安身上没什么问题。因为每一个试图掌控魔能的人在熟练自己的观察法之后都能做到这一点。但问题是……这位殿下钻研此道才多少年?   她通过二级魔能评测的消息大概是在半年前才传出来的,前后加起来才这么点时间,她怎么就能做到这种米利安自己都耗费十多年练习才巩固的高等技巧?   即使是因为天赋,这个天赋也太夸张了!   瑟兰人多年以来都在对外吹嘘他们的王室是维多利亚的直系血脉,米利安原本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现在他倒是有点信了。   人类靠极限天赋也做不到的事,推到神血上或许更能叫人好受一点。   普兹林登的魔能系教授仔细打量着少女那张精致的面容,暗自在心理猜测腹诽。   “阁下?”突然,被他打量的金发少女睁开眼睛,略带茫然的看了过来:“……怎么不加速了?是一心二用导致精神过于损耗了吗?”   从闭上双眼进入状态开始她就一直在等,等米利安言语上的提示和他对环境中粒子的加速抽取。结果等来等去等不到结果,她自然怀疑对方是不是太疲惫了。   “好吧,看来是我低估你了……我会加快速度,请做好准备。”   米利安迅速摆正心态,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种天赋对其他人到底有多不公平。不然越想,他就越是会感觉自己多年来付出的努力欠缺效率。   往好处想,这位殿下的天赋在当前这个节骨眼上肯定是越非人越好。她天赋越好,等下两人要正式开始的合作也会越顺利。风险也就越低,就有更高的可能性消灭异种。   土墙后依然在不断传来令人牙酸的难听嚎叫,并且时不时还伴随着强烈的震动和撞击。米利安额头上有汗水留下,他心里做了个估计,感觉自己撑死还能维持这样一心二用的状态7-8分钟。   他加快了引导环境中剩余魔能粒子的速度,排除依附于土墙上用来增加强度的部分之外,周围剩余的粒子被他拉来了约十分之一。他把那些粒子糅合在一个极小的范围内,让它们维持着漂浮的状态,悬停在距离土坡有一小段距离的半空当中。高度挤压让那份粒子团有些躁动,透过月光的照射,即使是一个普通人也能明显看到那处空气在陷入扭曲。   “第一次试验。”米利安张口,简短对艾门表述出确切意思,即他要先拿这部分粒子试验看看她的主导能力。因为粒子越少就越安全。即使失败,魔能场混乱躁动的幅度也会很低。   艾门对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她双眼凝视着大概在几十米开外的那一小团空气,透过其中的气流变动渗透进去,视界开始逐步放大,像是套了镜片一般,没一会已经可以清晰看到那些处于不安躁动中的奇妙元素。   感受了一下这个人工魔能场的范围稳定性,又偏过头朝边上的鹰钩鼻男人看了一眼。确认一切安全的金发少女吐了口气,终于正式放开自己的精神,开始一点点往这个小型粒子团侵蚀渗透。   在合作调配的所有步骤里,这个阶段是最危险的。因为这是两个人精神的第一次交汇,哪一方稍微控制不好受到影响,那个被米利安维持在一定范围内的粒子团都会直接溃散。   从这次合作中米利安可以明显感觉到艾门在经验上的缺乏。他自己一心二用仍然可以做到稳稳维持住那个小型粒子团,艾门却显得有些紧张,不但渗透精神的速度很慢,完成渗透后的第一次轻微调动居然就出现了失误。她可能是太担心自己的动作会否对这边造成压力了,米利安的精神波只是稍稍浮动了一下,她就像是被吓到的小鸟一般将精神收了回来。这种瞬间变化顿时引起了连锁反应,米利安再也做不到继续让粒子团保持稳定,内部的所有粒子开始失控,很快就从凝聚起来的状态四散而逃,在眨眼之间完全溃散。   “……抱歉。”金发少女脸蛋臊红,双手十指捏着衣角,表现的有些手足无措:“对不起阁下,我好像有点太紧张了……我们重新来一次吧。”   她觉得非常丢脸。因为这次失误并非是什么“技术性失误”,完全是她自己心理不过关所引起的。   如果刚才她在米利安精神波浮动的时候能够稳住自身,不要像惊弓之鸟那样逃回来,刚刚的实验十有八九是能不间断直接成功的。毕竟她确实在聚合魔能上有独特的理解,只是因为精神力不足,没有办法一口气从环境中拉来过多的魔能粒子才需要米利安在边上进行帮助。   条件满足的情况下她自我认定有超过五成的成功率。而这对于任何领域的魔能实验来说都已经是足以叫人赌上一切的超级数据。   “您要珍惜机会了,殿下。”米利安再次伸手从鬓角抹下一把汗水,对于少女的失误不置可否:“考虑到这次失败对我造成的影响,我们接下来也就只剩下最后一次实验的机会。”   年轻人嘛……再加上又是第一次,出现掉链子的现象简直再正常不过。米利安不会因此而怪罪艾门,反而觉得这样才是符合认知的发展。看向她的目光也平和了许多。   检查了自身,两个人开始第二次实验。米利安重新在另一个方向牵引出了另一个粒子团,艾门则重复了之前的步骤,用更快的速度将自己的精神波渗透进去。   渗透进去之后,剩下来的工作就是修改粒子团内部的粒子排列。当前的粒子排列是完全自然且无规律的。因为它们大多数来自空气中,呈现出来的效果也就是原本的气流形态。艾门要做的就是一点点改变它们的排列结构,让它们根据自己的聚合公式重新组合,并且保证在最后一步完成之前粒子团的稳定性。   这一步对很多掌控者来说都极其困难。哪怕聚合魔能的公式白纸黑墨在书上印着,能不能理解、理解之后做不做得到都是两码事。像达-米利安,作为操纵魔能的大师他绝对不能说对聚合魔能一窍不通。公式里的每一个步骤他都能看懂,也都能做到。他之所以没办法做到真正的聚合魔能,主要是因为……把这些东西组合起来,他就看不懂了。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艾门改排列改的满头大汗。   她虽然能理解公式,实际操作起来也依然不轻松。因为魔能公式是有乘方的,公式导出后产生的效果和乘方的次数呈正比。   如果只用那些粒子排列一个公式,她现在应该已经完成了。但那样的粒子团在释放后产生的热量根本达不到他们现在需要的标准,所以她一开始构筑的就是一个复式结构。   米利安不愧自己大师的名号,在做副手、维持粒子团稳定的过程中居然没有出现任何失误。艾门一点点接近自己预想中的完美作品,终于……只剩下最后一个粒子没排上了。   这个粒子此刻被她巧妙的安插在整个复式结构的最前端,该结构巧妙就巧妙在删除这个粒子或者保留这个粒子都能维系自身的稳定,但一旦艾门将这个粒子变动位置,挪到结构中后段把它强插到其中一个序列,整个结构就会瞬间变一个复式的聚合炉。所有粒子会在极短时间内燃烧自身的所有能量,体现出来的效果也就是学术上称呼的高热反应。   看起来是成功了。   艾门高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从结构顶端将那枚粒子抠出,准备把它插到预想里的后排位置。   本来一切都应该很顺利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少女突然感觉自己的右眼爆发出一阵轻微刺痛。刺痛过后是一团金光在眼前爆发,仿佛右眼看到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淡金色的水幕。   这是什么鬼?   艾门先是感到十分惊讶,然后她更惊讶的发现,透过这层水幕去观察,她放大精神看到的复式结构全变样了。   不再是之前自认为的完美无缺,而是充斥着让她自己“无法容忍”的重大缺陷。   她来不及去想这种变化意味着什么,只是凭借自己的本能,用极其飞快的速度按照右眼观察到的结果重新修改了一遍结构排列。   “你干了什么!?”   达-米利安突然用包含惊愕的语气在边上冲她叫喊道。内里隐约透露出了他对未知现象的不安和惊恐。   他没有机会用自己的精神波继续体会粒子团内发生的一切了。这句话话音刚落,那个粒子团就立马爆发出一道炫目的白光,炙热的气息从几十米开外直冲面颊,将土坡上的两个人都吹飞了出去。 第二十章 梦魇出笼   韦德-艾瑟尔感觉自己头疼欲裂。   “劝诫、并迅速将藏匿在车厢里的幸存者带离这里”——这个要求无论是看上去还是听起来都很简单。毕竟在韦德自身看来,留在车厢里实在是一个愚蠢到极点的馊主意。列车车厢本身就不是为藏匿而存在的地点。它狭小、拥挤,充其量只有1-2个稳定出口,遇到危机时内里的人一窝蜂往出口挤反而会拖慢整体的逃生效率。更何况他们还把门锁死了,简直就是脑子有病。   “真的!”他站在最后一节车厢的侧边下方,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向里面的人称述现在还很危险:“那头异种仍然活着!你们听不到它的嚎叫声吗?米利安教授即使再厉害也不可能困住它太长时间,我们所有人都应该趁着这个机会离开这里!请相信我没有欺骗你们……真的是只有转移到更广袤的空间中我们才有更大的机会逃生活命!”   他讲的很直接,很浅显易懂。哪怕对方是没有接受过正规教育的乡村野夫,正常来说,在这种诚恳的劝诫下也该迅速理解自身的境遇。但事实上,藏在里面的人大多数都不愿意出来。   “我看过达-米利安的自传!”   一个下巴上满是灰白色卷曲胡须的老头在窗口后面冲下面喊道:“他很厉害!是极其强悍的掌控者!这样的人只要还在这里,我们就不可能会有危险!”   “我们并非是怀疑你的动机,艾瑟尔先生。”   另一个头发有些散乱的年轻女人将脑袋凑近窗口,看着韦德淡淡说道:“但是……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米利安大师很快就要无以为继,那么他为什么还不逃走?他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莫非他身为著名学者居然还不知道异种怪物的危险性,想要在精疲力尽后凭借自己的肉身阻拦它吗?”   这两人说出的话其实也就代表了车厢内剩余26位幸存者的观点。自身动摇的、本能感觉呆在车厢里不怎么好的人并非没有,但他们最终还是没有下车,仍然选择藏在这里。   韦德发现自己这些人错误估计了当前的形势。   他们是较为全面的知情者,近距离对事物的发展有直观了解。所以他们能百分百肯定米利安很快就要失去战力并知道他为什么还留在这里。而车厢里的人不知道这一点,这就构成了认知分歧。   这些幸存者……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都接受过良好的教育。他们知书达理,了解异种的危害。能凭借大脑里储存的知识在米利安现身后立刻辨识出他的身份——这是形势上好的一面。   而又因为他们知书达理,脑海里储存的知识和过往较平民更高一等的身份地位,他们每个人也都拥有着独特的傲慢,更倾向于信任自己靠知识分析出来的结果——这是形势上坏的一面。   韦德对此没什么办法。他继续将米利安打算和艾门合作、尝试消灭异种的方案跟他们说了,得到的反应却让他如坠冰窟。   这些人当中的一部分根本就不相信他的话。他们认为即使艾门-哈温真的在这里,一个14岁的少女也不可能具备和高阶掌控者合作的资格。他是在撒谎,目的是骗他们下车。   另一部分人则愿意相信他。但对这部分人来说,能够躲在安全的地方看着别人努力帮自己消灭危险——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从藏身处离开?这在他们看来才是找死的行为!   “好了。”一只手掌轻轻搭在韦德肩上,长发少年回头,看到了阿尔贝蒂娜冷峭的容颜。   “对于这些自以为是的人,就让他们缩在这里自生自灭好了。”   棕发女人面无表情的看了上面一眼,轻声说道:“搭救他们原本就不是我们的义务,还是抓紧时间离开这儿吧。”   不能说阿尔贝蒂娜过于冷酷。因为她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或者说训练,就教会了她这个世界有多残酷。她永远不会为艾门和职责以外的事物背离本心,甚至恨不得这些蠢货现在就死。   迫于合作调配需要的形势,她将艾门留在土坡上和米利安独处。这本身就让她有些站立不安,恨不得立刻瞬移回去帮艾门警戒附近的危险。现在的情况则正合她意,又哪里还愿意呆在这白费口舌。   “你说,呼……假如艾门殿下能和米利安教授合作成功,我们接下来的命运会如何呢?”   距离这里数百米之外,一位棕发少女和一位棕发少年正在稀疏的草地上闷头奔跑。这是依文和梵茵,他们正在绕去前方的路上,准备探查车头的情况。   刚刚那个问题是梵茵问的,短发少年好像这一刻才突然想起来某些令人沮丧的事,那张向来阳光的面容上再也没了淡淡的微笑。   “你简直是在说废话!”   依文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口中带着轻微喘息道:“这可是……呼……异种袭击!我们近距离接触过它还能活下来就很走运了!你还想怎么样?直接去学校做新生报到?”   异种袭击后的地点有相当大一片范围会被暂定划为疫区。幸存者也要接受治疗和长时间的隔离观察。这对伊卡洛林洲的沿海国家来说已经是比较普遍的常识,梵茵不可能不知道这点。   “我就是觉得太倒霉了……”   梵茵在后面叹息一声,说道:“那可是将近一年啊……依文!将近一年时间,我们不能去学校上课,不能回家,必须像犯人一样被关起来,每天还要被抽血验尿……”   “闭嘴!”   听到验尿一词,面皮极薄的棕发女孩在黑暗中涨红了脸,她用不可思议的眼神在梵茵脸上观察了一下,确认他是真的没心没肺后追加了一句:“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再多说一句!”   “……?”梵茵抬起头,对于女孩的突然暴怒有些发懵。他不知道为什么依文要对他发火,难道他刚才不是在为他们抱怨吗?他也是在为她着想的好不好……   短发少年心头有百般委屈,但他还是不敢冒着对方以后都不再搭理他的巨大风险开口破戒。两个人就这样在黑夜中一路奔跑,很快看到在前方的铁轨路段上有一段黑漆漆的庞然大物。   “是车头!”依文惊喜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太好了!他们还没有把车头开走!这样即使无法消灭异种,我们也可以先乘坐车头快速离开这里!”   她口中的“我们”指的不是自己和梵茵区区两人,而是后面的韦德、艾门、阿尔贝蒂娜和米利安教授。唔……当然如果那些躲在车厢里的人愿意出来,车头后面的车厢挤一挤也是塞得下的。   “车长呢?”两个人跑到车头旁边,梵茵踩在一处突起上爬了上去,他在车头内部四处搜寻,诧异的发现原本应该在这里的列车长人不见了。   “要开动列车仅靠车长一个人是不够的。还得有工人在这里为列车提供能源。”   依文也爬了上来,她走到前方踢开木门,借着从门外漏进去的月光看到那是一间燃煤室。   地上有两把铲子,这代表连同车长在内这里原本应该有至少三个人留守。他们既然没有在事故发生后把列车直接开走,这种时候除了这里又能跑到哪去?   难道外面的旷野比高高的车厢更安全吗?   依文感到事情有些不太对劲。   她慢慢后退了几步,突然感觉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弯腰,把那个东西摸索到并拿了起来。少女和少年共同凑过脑袋仔细观察,发现那是一只扁平的金属酒壶。   这种酒壶是特制的,在重量轻便的基础上保有一定的坚固特性。算是军用水壶的民改型号,很多百货商店里都能买到。   之所以会在这里发现,应该是那个失踪的车长掉下来的。   依文感觉拿捏住水壶的下方四根手指摸到了一股粘腻的触感,她皱着眉把水壶翻到另一面,瞳孔微缩,看到那里沾满了鲜血。   “梵茵……”   在寂静的黑暗之中,棕发少女只感觉自己用悄悄话吐露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在发颤:“我负责左边你负责右边,把车头的门和窗户板合上。记住……尽量不要发出任何声响。”   铁路和列车是战略发明,日常用来拉货运输的列车头因此有着它自身的防御能力。它两侧的大门和窗户拉板都是钢铁浇筑,只要合上锁好,整节车头就能瞬间化为刀枪不入的钢铁堡垒。   梵茵没说话,只是捏了下少女的手表示理解。两个人先是检查了一下车头内部,然后轻手轻脚的把车头两侧的铁门拉回来扣上。各自又摸向对应侧边的窗户拉板。   他们并不知道这里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凭借之前亲眼目睹过米利安险些被袭的惊险遭遇,他们也都对这种情况有了猜测。   十有八九,是之前被米利安打散到太远的异种分体嗅到了这边的血肉味道,顺着方向跑过来了。   列车长和两名工人的失踪很可能代表他们已经遇难。而后知后觉已经将自身处于危险境地的他们,现在最要紧的任务不是贸然出去,而是首先确保自身的安全。   依文很快就将自己那侧的窗户拉板拉了下来。她回头去看梵茵那边,突然看到从那边窗户口爆发出来一团强光。   那光芒极其炽烈,虽然看上去范围很小,但是产生的动静却分毫不弱。光芒出现后大约又过了两三秒钟,一股轻微的震动从那边传递过来,晃的整节车头都在隆隆作响。   因为身体所在的角度,梵茵看到的东西要比依文更多、更清楚。他借着光芒的照映看到就在车头下方不远处的草丛里潜伏着一只肤色惨白的节肢怪物,立刻加快速度,哐当一声把手上的窗户板拉下来,用精巧的锁扣把它扣上。   扣上的下一秒,他感觉那层铁板上传来了一道迅捷有力的撞击。这让他面色发白,死死拉着窗户板不敢松手。   脑海里闪过异种分体不断在外面撞击贴板的画面,梵茵感觉自己心都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他知道,刚才的白光应该是艾门公主和米利安教授合作的产物。但他当时看到的画面却不代表这是一个利好消息。   因为他刚才很清晰的捕捉到了千多米开外的混凝土屏障。他看到它在白光中崩毁,露出了那个梦魇般的恐怖魔怪。 第二十一章 勇气之瞳   爆炸来的很突然。包括在这次合作中起主导作用的艾门在内,没有一个人提前预见到这次实验居然会引起如此强烈的高热反应。   炙热的气流迎面扑来,艾门只感觉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狠狠把自己往后方推。她和米利安两人猝不及防下被气流吹飞了三米多远,爬起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异种从土墙后露出身形。   “我……它怎么出来了……?”   金发少女双眼微睁,赶忙转头去看米利安所在的位置,口中同时急促的提醒道:“阁下?阁下!那头异种跑出来了!赶快……把它再控制住啊——”   目前全靠米利安帮他们吊命,没有他,光靠她那剩下来的2枚子弹根本不可能对这个异种主体造成重大伤害。   “咳咳咳……”烟尘后露出米利安灰头土脸的面容,他正半躺在地上剧烈咳嗽。听到艾门的声音后他身形一颤,脸上随即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控制不住了,艾门。”   他轻轻叹息一声,把手从嘴巴上放了下来:“我不知道……你刚才在最后一瞬间对粒子团做了什么。但是,因为那个反应超出控制,我的精神在刚才已经全耗完了。”   “您说什么!?”少女声调上扬,声音里满是惶恐。她跑过去把黑袍男人半扶起来,发现他的神态在这一刻充满了疲惫,看起来足足苍老了有一二十岁。   米利安不可能在这种关头做任何保留。他这副模样无疑证明了他的精神在短时间内已经彻底枯竭,根本没办法再调配魔能,也不可能再制造一个同样的屏障困住异种。   艾门眉头紧皱,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情景,右手伸出,轻轻抚上了自己的右眼。   刚才,就是她右侧的这只眼睛突然爆发出一阵刺痛。然后眼前仿佛蒙上了一层淡金色水幕。她通过水幕看到原本定好的结构排列有重大缺陷,这才鬼使神差的把它重新改了。   现在看来,被她这只右眼观察改动后的结构排列要远远优于她之前算好的结构排列。米利安当时弄出的粒子团规模并不大,如果是按照之前的结构排列,成功产生的高热反应顶多也就是在那里爆发出一大团炽热的火焰,它们会高速燃烧自己并在瞬息后彻底消弭。两相一对比,那个新式结构的效果比老式结构起码强了有千倍之多。   艾门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发懵。她不理解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她不知道,她的右眼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透过那层淡金色的水幕就能看到更好的结构?而且还在原本的基础被改良了如此之多?   难道是那劳什子胜利女神留下来的血统出了什么幺蛾子?这是某种特殊天赋?   右手挪开,她缓缓睁开了那只右眼。入目所及看到的画面和左眼一样,再也没有什么淡金色水幕在前面蒙着,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快跑吧,艾门。”米利安的声音打断了她思考这件事,少女低头,凝视着这个男人的深邃眼窝,发现他眼角的皱纹比原来要显眼的多。   “尽快离开这里,跑的越远越好。”   米利安咳嗽两声,伸手在她肩膀上推了一下,说道:“记住,无论今天夜里有多少人死在这里,你都不能死。你必须活着……为了普兹林登和瑟兰的友谊!”   米利安看的非常清楚。无论如何,瑟兰的储君不能在这里死去。   在所有人都知道普兹林登拥有两位预言师的情况下,艾门-哈温的死势必将会引发普兹林登和瑟兰两边极其严重的对立情绪。   他知道自己现在这个状态是跑不了了,而艾门等人光凭两条腿也不一定能跑过异种。但他无论如何都想让艾门尝试一下,让她尝试着从这次灾难中存活下去。   “离开……?”金发少女有些愕然,她抬起沾染了不少尘土的额头,透过稀薄的烟尘看向前方,一双碧绿的眼眸忽然间睁到了最大。   异种已经完全脱困了。   它此刻的模样和之前看到又有所不同。那个肿胀、并密布着人脸的恶心肉瘤被它“长”到了身体的最顶端。排除之前用复数人类肢体组合出来的双足,它的躯干,在上半身的“肩膀”位置又分别长出了同样由复数人类肢体组成的一对手臂。这种变化让它开始具备基本的“人形”。如果只是透过浓烟观察身影,旁人估计只会认为这是一头体态过于修长的高兰巨人。   刚刚脱困的异种显得极其愤怒。它发泄一般的挥舞上肢,将混凝土墙的残存部分捣了个稀巴烂。然后又调转脑袋,用上面的几十对眼睛四处搜寻,想要找寻那个被它记恨的“穿黑袍的食物”。   爆炸产生的尘土和土坡隆起的角度一时蒙蔽了它。使它没有看到躺在土坡后面的达-米利安。这头怪物吞吃人类后简短生成的智慧能力不足以让它理解这是因为什么。它很快就忘记了这件事,开始遁寻着身体里那些病毒迸发出来的贪食本能,朝着血肉最多、也最密集的地方急速前进。   艾门看到它俯下身体,让那对像手臂一样的恶心肢体拄在地上。整个身躯像上肢发达的蜥蜴一样高速爬动,借着这股惯性狠狠撞在最后一节列车车厢上,把它,以及连带的另一节车厢顶飞了起来。   钢铁和木料崩毁断裂的声音在半空中不断响起,两截车厢被顶起一半的时候和其他车厢的连接部位就全断开了。它们重重的摔在距离十多米开外,里面传来一阵混合起来的惊恐叫喊。   异种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它很平静人立起来,一步步走到那两截车厢面前,让自己的躯干贴近车厢。然后整个身躯做了个类似于挺腰的动作。   轻轻的一声闷响,仿佛水果从高处落地后发出的声音。车厢里仍然在不断尖叫的人惊恐看到:那个贴在边上的怪物,它的身躯居然从中间开始裂开了一大条缝隙。大量的鲜血和脓水像瀑布般从缝隙里喷溅出来,连同从里面探寻出来的还有数之不尽的粘腻触肢。   所有人都疯了……他们疯狂击打因为撞击而卡死的门锁,想要从里面逃出来。但是更快速的,那些触肢透过车厢撞击出来的各处缝隙刺了进去,在车厢里横冲直撞,穿透了它们能碰到的所有躯体。   计划完全失败了。   看着这噩梦般的场景,以及正在从不远处跑过来,对自己叫喊着什么的阿尔贝蒂娜。艾门-哈温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她不知道自己右眼刚才发生的异变是怎么回事。但是她千不该万不该,在那个时间点因为本能产生的好奇把原本订好的结构排列改成新的。   这完全打乱了他们的安排。使得达-米利安失去了战斗能力,包括这位高阶掌控者在内的所有人很可能都会因为她刚才的那抹好奇而死在这里,成为那头丑陋魔怪的组成部分。   这是我的错?   时间流苏仿佛在这一刻变缓慢了,她在心底里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是的。   那个声音自问自答道。   这确实是因为我才产生的灾难。   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好奇试验,米利安阁下不会这么快精神枯竭。我们本该有机会在困住异种的情况下将它焚烧致死。都是因为我……一切才会落到这种地步。   她看着那头怪物趴在车厢上扭动躯体,发出一阵阵混合起来的难听嚎叫。看着那些伸入车厢的触肢鼓胀起来,为它带来繁多的血食。终于忍不住双眼泛酸,两行眼泪从面颊上悄然滴落。   那么我现在该怎么办?   她继续在心底里询问自己。   逃走吗?像一个不敢直面失败的懦夫一样从自己的过失前离开?   还是冲上去,用那把对它来说微不足道的火铳给它一下?   答案其实是很明显的。   不说异种刚刚四肢着地往前爬行的速度,就光是它用两条腿前进的速度,这里的所有人就不可能跑的过它。   躲到地洞里没用。凭借它对血肉的感应能力,妄图这么干的人只会被它从泥土里挖出来分尸吞噬。即使她们能跑出十公里、二十公里……到头依然免不了会被这头怪物追上吃掉。   而那个抗争的想法就更可笑了。她的这把火铳在正常使用的情况下连步兵胸铠都打不穿,即使再超常发挥一次,打出消灭异种分体的那种攻击。对于比异种分体要庞大那么多的异种主体来说又有何用?   可能充其量只能给它挠个痒痒。   形势突然急转直下,恶化到了足以让所有人绝望的地步。艾门只觉得脑袋里浑浑噩噩,根本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右眼再次爆发出了那股熟悉的刺痛。淡金色的水幕在右眼前浮现,连同出现的还有一股特殊的力量。   难以用语言去形容这股力量。   它是无形的,无质的。它不是魔能,不是任何能够用魔能粒子外显的能量。它只能依附于飘渺无根的思维存在,如果一定要给它取一个能让人理解的名字,那大概只能是……   勇气。   是的,就是勇气。金发少女在这一刻突然感觉自己的恐慌正在褪去。她的思维前所未有的清明,对于整个事态的认知和之前相比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车厢里的幸存者逃不掉了,在出口不多的情况下,即使他们从面朝异种的窗户爬出来尝试逃走,异种也不可能放弃眼前的食物。   剩下来能够自由行动的人还有5个。分别是我和阿尔贝蒂娜,依文、梵茵还有韦德。其中三个观察者学徒根本帮不上忙,而阿尔贝蒂娜对魔能掌控则只具备教授级别的理论知识,实际上能够继续作战,对异种产生威胁能力的人……就我一个。   逃跑没用,不如拼死试试。我的聚合天赋已经被证实为极其优秀,试一试的话,未必不能造成比之前更强的攻击。   而且我还可以尝试着用观察法观察异种。异种病毒最起码是一种生物。它虽然和魔能粒子没有关联,但它确实是存在的,是能在微观领域用肉眼看到的。我可以试着通过观察来找寻异种身躯的薄弱部位,然后顺着可能查找到的薄弱部位去发动攻击。   即使之前米利安阁下的攻击已经证明了这家伙好像不存在要害,但最起码……   我该尝试一下。 第二十二章 诡异的人脸   观察者学徒正在学习和完善的观察法,正式掌控者能熟练运用的观察法。它当然不仅仅能够被运用于观察魔能,还可以大大强化使用者对各种细节的观察能力,让他们善于发现那些细微的变化。   此刻的异种正将全部的注意力投注在车厢上面。它贪得无厌,凶暴残忍,想要把车厢里所有的生命体全部杀死,一个不漏的吞吃干净。这正好给艾门留下了凝神观察的机会,让她可以在这段时间里集中精神,将所有的注意力沉浸到那个常人无法企及的微观领域。   阿尔贝蒂娜跑近艾门,却被她此刻凝神注目的神情吓了一跳。她知道这是艾门在对异种的躯体做出观察,但她显然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   米利安之前的尝试她看在眼里。那些尖锐的石锥曾经裹挟着巨大的力道穿过异种的头部和躯干。它被切割过,被打烂过。但结果却证明那些零散的血肉和惨不忍睹的伤口对它来说根本不致命。控制那些血肉做出反应的应该是构成它们的细胞和病毒。想要消灭异种就首先得从这方面着手,比如用超高温灭杀病毒或者用超低温使病毒迟缓……这些都是已经确认的情报。   阿尔贝蒂娜认为既然这些情报已经确认,那么再对异种使用观察法也毫无意义。因为不可能再从微观领域得到更多情报了。没道理那些老牌学者花十几年都研究不出来的东西会被艾门巧合看透。   所以就像当初不顾艾门的反对带着她跳出车厢那样,阿尔贝蒂娜也没有打算征求艾门的意见。她快速朝着金发少女伸出右手,想要拉着她从这里离开。   米利安看到了她的动作,他没有开口去提醒艾门,反倒露出了一抹赞许的微笑。   金发公主没有遵照自己的建议趁机逃走,这在米利安看来当然是在逞一时之勇。她现在的打算非常明显,凭借米利安的本领,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想在异种的躯体上寻找弱点,然后依靠她手里那把充其量只能打打鸟雀的枪给异种来一记狠的。她想要靠这种方式来弥补自己之前犯下的过错,想要能在最后的绝境中拼出一线希望,让他们这些人都存活下来。   该如何评价这种行为?当然是愚蠢。而且是那种没有任何思想觉悟的愚蠢。   这个女孩可能还没有意识到,当她被她的父亲在心里选为继承人的那一刻,她的这具身体,以及包裹在这具身体之内的一切思维……这些东西就不再只属于她一个人了。   她必须要对自己肩膀上的重担负责,必须要对自己这些年来接受的培养、教育、训练——甚至是承受的希望负责!她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是属于瑟兰这个国家的,她怎么可以在这种关头逞匹夫之勇!?   每个瑟兰人可能都很乐于看到这位公主殿下是一位在生死关头仍能迎难而上的勇士,但这不代表他们希望看到她真的去这么做。   为什么?因为那意味着他们可能会失去他们的荣耀象征,意味着他们会失去一份崇高的信仰,意味着他们的国家很可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   人类早已被证明了是社会性动物。而对社会性动物来说,一个足够优秀的统治者能够带领他们更好的生存下去。   统治者不应该抢士兵的活,他们最大的价值就在于其存在本身。   因此,阿尔贝蒂娜拉扯艾门的动作才会受到米利安赞许的注视。这个面目阴戾的老学者在意识到“是因为艾门自己才有可能活不下去”的时候都没发过刚刚那样的火。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原谅那种“因为年轻人经验不足而导致引起的灾难性后果”,却唯独对艾门此刻毫无自觉的莽夫行为感到恼怒。   韦德气喘吁吁的跟在棕发女人屁股后面。他当然也看到了前面的情况,嘴唇张开想要喊些什么。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并不足以让他在这种场合做任何发言。   于是他将目光转向铁轨前方的黑暗,脸上浮现出担心的神色。内心希望去那边探索的梵茵和依文不要回来,最好趁着这段时间跑的更远一点。   阿尔贝蒂娜打算强行将艾门带走的意图没能成功。因为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少女的时候,艾门微微偏转过脸,露出了刚刚被角度和发丝遮挡住的右侧眼睛。   它和艾门左侧的眼睛不再一样,不再是娇艳的翠绿色。而是蒙上了一层淡金,微微散发出一种冰冷,一种至高无上的可怕意志。   棕发女人在看到那只眼睛的一瞬间就被定住了身子。她感觉自己的意识一瞬间被它吸了进去,她在其中看到了黑暗和光,看到了诞生和死亡,看到了她自己和一切她认知范围内的物体。   她伸出去的手在下个瞬间自然而然的收了回来,整个人站在那里颤抖着、大汗淋漓的摇晃了一阵,居然像是被抽掉了腿骨一般,朝着金发少女站立的位置跪了下去。   如果让阿尔贝蒂娜确切形容自己刚才的感受,她会说,那是一种和她第一次见到少女时略有接近、但却强烈了成千上万倍的残酷体验。在那只眼眸的凝视面前她觉得自己无比渺小。仿佛只是对方存在过程中的某个瞬间。她的精神随同那股视线的牵引贯穿了时光长河,看到了各种各样的离奇画面,最后则定格在一个女人的身上。那股视线带着她放大视角,透过女人的身体看到她肚子里还怀着婴儿。她一开始无法理解这景象是什么意思,但很快她就自然而然的意识到了,那个女人很可能是她记忆里无比模糊、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的亲生母亲,那个婴儿就是还未出生的自己。   压迫感,这是阿尔贝蒂娜跪倒在地时另外两个离艾门较近的人——米利安和韦德体会到的感觉。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少女身体里睁开了双眼。这一次就不仅仅是瑟兰人才能察觉到了,从小到大并且祖辈三代均是在普兹林登生根发芽的米利安也有同样感受。而且因为他的观察法更纯熟,感觉更敏锐,他能够从这股压迫中体会到另一种不同的东西。   那是亲近感,一种对米利安来说已经很多年都没有体会过的亲近感。自从他的父亲在多年前病死,自己那叛逆的女儿离家出走十多年依然音讯全无之后,他确实已经很久很久都没能体会到这种温暖的情感了。   他闭上双眼仔细体会自己心里的这股情感,感觉它不太像是长辈对晚辈……反倒像是自己把对方当做了长辈,想要向对方寻求慰藉。   这把米利安吓了一大跳。五十多岁的半老头身躯一弹,立刻像阿尔贝蒂娜一样大汗淋漓的清醒过来。他躺在草地上大口喘气,并用饱含惊惧的眼神瞪着艾门,里面满是不可思议。   至于韦德?他很干脆的直接在这股压迫下昏了过去。少年人还未发育完全的身体和精神无法承载那股意志,昏厥对他来说并非伤害,而是身体对精神的自我保护。   ……外界的变动,艾门本身一无所觉。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她的精神已经顺着自己的观察法沉入了微观领域,看到远处那头诡异魔怪身躯上的每一处皮肤都在放大,变透明,最后化作一个个不规则的纯黑色颗粒。   她知道,这些纯黑色的、有些像是凝固在一起的液体的东西就是资料上记载的异种病毒。正是这些病毒在控制躯体,向它灌输杀戮指令。   视角在这些黑色的颗粒体之中来回游移,艾门想要找寻出这种病毒的缺陷。沉入更多的心神后,她终于在画面中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各种各样的微小圆球。有蓝色,有白色,也有红色。艾门看到这些微小的圆球的时候,它们正在遭受黑色颗粒体的疯狂进攻。圆球们面对攻击根本毫无还手之力,黑色颗粒体肆无忌惮的改变形态,它们一个个拉长身体,像海星裹住贝壳一样将那些圆球用自己的身体包裹起来,然后身体内部长出尖锐的刺,狠狠刺入圆球的身体,用这种方式将捕到的猎物吸食吞噬。   艾门看的有些皱眉。因为她突然意识到了那些圆球是什么东西。   异种此刻仍在进食,资料上说过异种身体里只会有异种病毒这种另类的存在。所以圆球应该是异种借助触肢捕获、吸食来的人类细胞。她所看到的正是微观领域里异种病毒的进餐画面。   真奇怪。   艾门心底里再一次响起自己的声音。   我居然没有因为这副画面而感受到任何恐惧?   她平静注视着眼前的画面,内心里没有悲喜。她看着那些人类细胞像毫无还手之力的羔羊一般被病毒宰割吞食,看着那些吃过东西的黑色颗粒体变得更强壮、更圆滑、更接近于它们刚才所吃掉的东西,内心里突然生出一股不切实际的明悟。   原来,异种就是这样拷贝生物细胞的。   科学院的研究资料里提到过,如果放任一头异种大量吞食人类并让它顺利完成塑形期。很可能它会缩减体积,变成一个从外表上观察和我们一般无二的“人”。   艾门那个时候觉得这一猜测太过夸张,现在她却成了这一观点的死忠簇拥。   虽然最后的结果不明,也不会有人愿意冒着巨大风险让异种完成塑形期。但至少通过异种病毒对人类细胞的吞噬和模仿她可以得出相同的结论。   那就是这种病毒……它们塑形的目的很可能是为了潜伏。   吃掉猎物。   伪装成猎物的模样。   借助这副模样混入猎物的族群。   潜伏,并继续杀戮。   猜测让艾门眉头皱的更深了些。她在一个个黑色颗粒体当中不断搜寻,一直到那些圆球彻底消失也没能找到什么其他发现。   这是很令人失望的结果。代表她的选择是错误的。她并没有通过观察法找寻到异种的弱点,反而为此耽误了最宝贵的逃亡时间。   不……等等!   艾门本想立刻结束失去意义的观察,但就在她逐渐将心神拉回来的时候,画面的变动突然让她双目一凝。   从观察法当中扯回心神会让双眼的视角逐步回归。这同步会造成画面放大,逐步退出微观视角。艾门退出到一半时突然发现那些已经在重新缩小的黑色颗粒体似乎是有规律的。每一个小黑点顺着规律排列游动,在异种的血肉躯壳中组成了一个巨大图案。于是她再度将视角拉远了一点,仔细辨认,发现那赫然是一张充满媚意的女性面孔。   那是一张人脸。   艾门在心里对自己说。同时看到那张脸从侧面转向了她的位置,看着她,对她露出了一个欣喜的微笑。 第二十三章 暗杀疑云   诡异的人脸在黑暗中漂浮。不仅仅只有女人的面孔,在那后面还有一个模糊的男人。   魅惑的眼紧紧盯着自己,鲜艳的唇在无声开合,似乎在向自己诉说着什么,又似乎是在向自己发问。   她想说什么呢?   艾门感觉自己很是迷茫。   仅以人类的角度来看,那张脸无疑是非常美的。它有完美的五官和排列比例,每一个表情都娇艳欲滴。   这简直不是人类应有的容颜。如果将这样一张脸放到一个身材不差的女人身上,她无疑会立刻变成千古留名的绝代佳人。   画面在变化,组成女人面孔的异种病毒在不断游动,它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这使得艾门看到的脸不再一致。   时而是那张绝美的女人脸,时而又变成了另外一些模糊、但能看出大致特征的陌生人面孔。   这些面孔也在对她张合嘴唇,像是也有重要的事想要诉说。   艾门的困惑反而加重了。   就像她不认识那张女人脸一样,她也不认识这些新面孔。   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些面孔有些熟悉。好像所有的面孔曾经都和自己有极其重要、极其紧密的联系一样,让她在看到他们的同时有些伤感。   那张女性面孔出现的频率无疑是最多的,她的态度也在随出现次数而不断变化。   一开始是温柔、平和。但好像因为一直无法从艾门这里得到回应,她开始变得焦躁,脸上的神情也扭曲起来。   少女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根本就是一头雾水。   她“感觉”自己终于在某一次直面那张脸的时候听懂了什么,于是她就鬼使神差的也张开嘴,面向对方,做了一系列发音的口型。   她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是怎么想的。她也敢以信仰发誓,她并不清楚自己做出的口型说出来是什么意思。   那根本就不是瑟兰语,也不是亚门语,不是任何一种她已知的语言。   可对方似乎真“听”懂了。   构筑人脸的异种病毒开始暴动,它们带动那张女性面孔,让她显得尖锐刻薄而又怒不可遏。她燃烧了起来,在少女的视角中不断放大,那副恶毒的模样让她看的心惊胆战。   然后……然后她就感到右眼再次传来一阵刺痛,一切意识都沉入了黑暗。   ……   再一次睁开双眼的时候,艾门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洁白的病床上。   面对由白色布幔搭建起来的天花板,她的思维在短时间内一片空白。想要回忆之前的记忆却显得异常吃力,这种呆滞一直持续到熟悉的声音将她从沉思中彻底唤醒。   “艾门。”那是达-米利安,他换了一身白色的袍子,坐在床边,手中还拿着一本厚重的书籍:“很高兴看到你终于醒了。要知道如果你再沉睡下去,我可能就不得不用点非常手段弄醒你了。”   他面带微笑,嘴角翘的有些调皮。鹰钩鼻上多了一副精巧的镜片,这些变化让他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学识渊厚的长者,而非什么调配魔能的巫师类角色。   “阁下……!”   看到米利安,躺在床上的金发少女惊呼一声,只感觉那份模糊记忆变得清晰了不少。她赶忙挣扎着撑起身子,问道:“您……还有我,我们这是在哪?阿尔贝蒂娜呢?异种呢?”   头还是有些昏沉,但最起码艾门是记起了一部分当时的情景——她记得自己当时放弃了逃离而选择用观察法窥探异种的弱点。结果弱点没找到,反而看到了那张由无数病毒所组成的诡异人脸。   想到这里,少女脑海里又浮现出了那张怪异的女人面孔,浮现出了她当时冲自己露出的那抹莫名微笑。这简直让她不寒而栗,坐在床上的身躯忍不住狠狠抖了一下。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了。那是纯白色的病号服,很宽松,隐约透出一股肥皂的香气。   “我就知道你的问题会很多。”   米利安沉静的说,从床头柜上拿起一片树叶夹到书里,把它合拢,放在一边:“别着急,艾门。你对这些事还有印象,这非常好……让我慢慢跟你说明。”   “我们现在依然没有离开中部荒原。”他看着少女的眼睛说道:“这里就是我们原先遇袭的地方。至于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   他调转脑袋,在帐篷里环视一圈,带着艾门一起扫过床铺、柜子、盛放洗漱工具的铁架以及上面挂着的一些医疗器具,微微一笑:“我想不需要跟你过多解释,你的老师应该教过你这份常识。”   “消毒,以及隔离。”少女眯起眼睛,挪到床边看了眼地面,发现那里已经被铺了一层洁白的地砖后再次皱眉,问道:“……我到底昏迷了多长时间?您还没有告诉我其他人到底怎么样了。”   艾门还记得那张脸,却记不得看到那张脸之后发生了什么。她感觉后面的记忆就像是在眼前蒙了一层浓浓的雾,依稀好像能看到个轮廓,但细节和具体如论如何都看不清楚。   自己还活着,米利安阁下也还活着。从这一已知结果推导,异种应该是被消灭了。   但它到底是怎么被消灭的?那样一头凶残的魔怪……普通军队在它面前都不会有任何还手之力。明明按照最快的预算翡翠港的援军都还要等好几个小时才能赶来,难道还有什么存在能够无视时间和空间的阻隔一瞬间降临,并用超越想象的伟力救了她们吗?   她几乎是一口气把这些问题全提了出来,然后就看到米利安坐在那淡淡微笑,看向她的眼神也越发怪异。   “艾门殿下。”他咳嗽一声,换了一个正式的称呼,“我知道这么问对你来说可能有些失礼,但我还是想知道:您对当时发生了什么……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不能说一点都没有。”少女凝眉眯眼,从宫廷环境中锻炼来的政治嗅觉让她本能觉得这个问题好像有点不同寻常。她低下头仔细回忆,依稀又在那团迷雾般的思绪里抓住了一点新鲜东西。   “我好像……看到了它的死亡。它好像是自己爆开的?对……确实是自己爆开……然后不断炸裂,分解,一直分解到不留任何痕迹……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逝消失……”   “但是这怎么可能!?”她突然又抬起头,瞪着惊骇的眼眸和米利安对视:“它怎么可能是自己死的?从来没有现实的范例证明过这种怪物会自己消失!一定有什么东西被疏漏了?”   米利安静静的看着她,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似乎在鉴别她话语的真伪。半晌之后他开口说道:“平静下来,艾门。接下来你不要说话,坐在那里,听我说就好。”   “异种确实死了。我、俄塞纳女士、盖尔小姐、艾瑟尔先生、库里杜里先生……当然还有你,一共有六个人亲眼见证了这幕画面。如你所说它的死亡极其蹊跷,但我们暂时略过这个话题。”   “俄塞纳女士现在很安全。和你,和我,以及那三个小鬼头一样安全。从你昏睡开始她就一直守在你身边,这次你醒来看到的是我而不是她,完全是因为抽血化验的时间到了,她临时找我在这看着。而如你所见,我们还在原地。这个地方正在被建造成一座临时疗养院。他们三天前开始动的工,现在已经快完成了。”   艾门靠在床头没有说话。但这不妨碍她运转思维从这些话中推导现状。俄塞纳是阿尔贝蒂娜的姓氏,她没事让少女松了口气。而那个三天前的说法也证明了一点,即她昏睡的时间不会比三天更短。   为了预防异种病毒传播而建造的特殊疗养院不需要像普通医院一样严格。其规模大小只取决于疫区需要被隔离的人员数量。这次入侵中存活下来的人大概就只有他们六个。再算上医务人员和陪护人员。三天时间用早就准备好的材料建一所小型疗养院是很正常的速度了——比如她现在呆着的大帐篷,这种东西是能折叠的。全面消毒后完全可以再次使用。   艾门不知道米利安说的三天包不包括运输时间,如果不包括,她昏睡的时间还要再长一些。   “克尔顿侯爵的部队在当天凌晨5点30分左右到达了这里。”米利安继续诉说:“他进来看过你,现在仍然带着他的部队驻守在外。老实说我觉得那些士兵是有怨气的……现在他们也走不了了。”   “他们当然走不了。”少女看到米利安笑了,自己嘴角也微微一翘:“没有在异种存活的时候进入疫区是很走运,但为了保险起见,他们也要接受相同的程序。”   “这些人大多数都是从翡翠港调来的。”米利安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这样最快,最省时间。另外我听说坎索王对这次入侵大发雷霆……他似乎不认为这是什么自然现象。”   三天多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艾门不知道,作为黑蔷薇号列车的出发点,安塔梅斯的城主和大大小小二十多个官员已经因为这次入侵事件被暂时免职。他们将会接受警务部门的严刑审讯和调查,即使最后被证明了和这次袭击没有关联,一个监管不力的帽子也跑不了。对这些人来说降职罚款都已算是法外开恩的结果,他们现在需要操心的是要怎么做才能保住自己的命。   “瑟兰警务部的人也已经来过了。”黑发老男人靠上椅背,十指交叉,叠在两腿之间,“他们要了除你之外所有人的证词。认为这是一起有预谋的对王室成员的行刺。”   “行刺?”艾门愣了一下,想起了那个拼命咳嗽的灰发男人。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是的。”米利安点头,“我不是第一目击者。这方面并不清楚,但作为经历者我也知道其他人的供词,他们说那是一个灰发男人。”   “他们判断的依据是什么。”   “灰发男人——异种病毒的携带体是在安塔梅斯上的车。他的身份瑟兰警备队好像查不到,买票用到的身份证明已经被确认是伪造的。”   “可他是怎样躲过抽血检测的呢?”艾门眼睛越瞪越大,她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像黑蔷薇号这种跨境车出发之前都是要仔细测验乘客身体状况的。这几年因为入侵频率的加剧检疫部门会更严格。她简直感到难以置信,更是想象不出来所谓的刺客要如何通过那种连私密处都不放过的检查。   “他的手杖。”米利安压低声线,黑色的眼睛在这一刻闪现着未知神采:“警备队的人在车厢残骸里找到了他最开始随身携带的那根手杖。通过检测的时候那根手杖被判断为实木结构,但实际上却不是这样,它的顶端内部有一个空心的空间……我看过那个手杖的顶端,它是往外翻的,很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破坏、顶开的痕迹。”   “警备队的人既然敢来,他们过来的这批人应该也走不了了。”   艾门皱着眉头沉吟,抬眼在帐篷的透明布幔,也就是窗户的位置看了一眼:“我要见那些人,现在就要。”   “这没问题。”米利安站起身,从床头柜把那本厚厚的书籍拿了起来:“因为他们现在也很想见你,更是有无数的疑问想要当面问你。”   “比如?”金发少女一挑眉毛,下意识想起了这家伙之前问过自己的那个问题。   “比如……”米利安走到帐篷门口,将布幔掀到一半,似笑非笑的回头望她:“比如当时你到底对异种说了什么,居然能让它自我消亡。” 第二十四章 警备队的公子哥儿   当奎林-科斯塔收到中部荒原遭遇异种入侵的消息时,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因为他来翡翠港的主要目的是带着自己小团队度假休息。除非那些怪物直接出现在这座城市里并且造成了严重恐慌,否则,打算趁着假期好好休养一番的他都是不打算做什么的。   23岁的奎林来自瑟兰王都维多利亚港,拥有极其显赫的身家背景。他的姐姐,现年37岁的薇姿-科斯塔是维多利亚港的警察头子,统辖着王都所有的警备部队,位抵银边侯爵。而他的父亲,现年62岁的杜鲁因-科斯塔更是手握重权,任着五大核心部门中警备队总队长的职务。这使得年轻的奎林出席任何场合都当得起别人恭维一声“公爵之子”,并养成了他骄傲异常,好斗凶狠的个性。①   奎林的姐姐很清楚,他这种个性放到暗流汹涌的王都是很危险的。王都不仅仅是充满了机遇和财富,同时也不缺少那些恨不得从上位者身上扒下两块肉来大快朵颐的投机者。对那些人而言只要惹到的对象不是王室,即使是公爵后裔也敢拿来当做枪使。所以为了能让弟弟的性格平和一点,让他懂得权衡利弊,薇姿-科斯塔利用职权之便,在这季度的假期表上填上了奎林和他团队的名字。   薇姿必须承认,如果排除性格缺陷。她的弟弟会是一位非常优秀的警察队长。奎林很有领导能力,可以将原本松垮的小团体凝聚在一起。倘若能够多加打磨,未来至少接自己的位子不成问题。而自己到了那个时候也差不多要准备参与对警备队总队长职位的竞争——毕竟父亲杜鲁因已经62了,帝国警备队不是研发部门也不是文职部门,他不可能再在这个位置上待多长时间。长则七八年,短则一两年,杜鲁因必然会因为年事已高被王室从总队长的位置上摘下来,给他一个荣誉贵族的头衔顾养天年。   因此,看上去科斯塔家仍然在维多利亚港位高权重,但他们的危机也会在短时间内迅速到来。如果她在对总队长的竞争中失败,奎林就必须要接下她留下的城区警备队队长的职务。   他必须有这个能力——否则科斯塔家也就没了任何资本在王都立足。新任总队长和城区队长即使不打算摆弄他们,为了巴结新上司的人可是有很多种法子叫人难受。   奎林对姐姐的安排颇有微词。因为他一点儿也不认可“自己留在王都会因过于耿直的性子被人当枪使”的说法。他觉得不管怎么样那至少是在王室的眼皮底下,那些蛆虫,那些恨不得直接从王室口袋里掏硬币的吸血鬼们,他们就是胆子再大应该也不敢在维多利亚港当搅屎棍。他在王都当小队长明明当的开心很,凭什么姐姐笔一挥就要流放自己?故而他不服气,甚至打算短时间内不回去了。   异种入侵?关我鸟事……只要不是打到我眼皮底下,我就只需要带着我的小队在这里享受温暖的海风和海鲜大餐。而且本身警备队就只需要负责内部治安,这种麻烦事还是该让军部操心。   他本身是这么想的,也确实是这么做的。直到两天后薇姿饱含怒火的信被加急送到他手上,他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薇姿从隐秘渠道得到了消息,说本次异种入侵事件卷入了一位极其重要的王室成员。她立刻敏锐的意识到……这是科斯塔家族搭上云梯的绝好机会。   为什么?因为王室的六位直系继承人当中有三位殿下就在王都。剩余的哈特王子和盖兰王子分别领军镇守在奥兰郡和南望角,所有继承人里只有最重要的艾门公主下落不明,而她可是坎索大帝早已内定的帝国储君。薇姿推测陷进这次入侵事件里的王室成员就是艾门,正好奎林和他的小队在翡翠港度假,只要他稍微有那么点上进心,多探查探查,得到这个消息后必定会第一时间赶去现场。   受苦受难也是分档次的。为有些人遭罪不值得,遭到死也是白遭。但另一些人,为其遭罪却可能会对今后的政治生涯产生巨大影响。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艾门-哈温的天赋才情千年难遇,只要她不夭折,未来从坎索王手中接过权杖是必然结果。   如果科斯塔家族能有一个关键成员在未来的艾门王受苦受难时跟在她身边,第一时间为她调查这次入侵事件的前因后果。不提最后能不能拿出成绩,最起码的,将来的她就不可能太过于亏待那些危难中仍能陪在自己身边的人。   双方之间会立刻产生一种跨越时空、难以抹去的神秘联系,也就是人们俗称的“共患之情”。   不要小看这种共患之情,它虽然看不见也摸不着,但却可以给被串联者增加无与伦比的政治资本。甚至即使在将来犯下难以原谅的罪孽,凭借当年的这层情分也有可能被王室从宽处理。如此之多的好处就像触手可及的蛋糕一样摆在奎林面前,而他居然在事件发生后整整二十四小时都无动于衷、一个人躲在度假旅店内看舞娘表演?薇姿知道消息时简直恨不得瞬移过去把弟弟杀掉。   “带领你所有的部下整理好仪容,用最严谨的态度去疫区探查。受到任何阻拦都别管,只需拼命往里突!这边警备队总部早已经派出人手赶过去了,而你——奎林!你明明在那么近的地方却还要我动用猎隼通知!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骂你!混情分……混情分也是需要赶时间的你懂不懂!这个机会对于你来说有多重要你自己心里就没点数吗?我警告你奎林,要是这次机遇被你搞砸了——要是总部派去的小队赶到疫区时你还没在——或者都还没能跟艾门殿下搭上一句话,你他妈-的也就不用从翡翠港回王都了!你就带着你的那些狗屎部下在海边看舞娘——看到老吧!”   这封动用了多个亲信、多只猎隼加急送来的密信看的奎林满头大汗。难得一见的连篇脏话让他丝毫不怀疑姐姐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当时时间刚刚入夜,他立刻打开灯罩,把那封信点燃烧掉。然后火速穿好衣服,挨个敲门召集好自己小队的三名警员,告诉他们从现在开始假期取消。之后他带着这些人,花三倍的价钱从马厩租了八匹快马,连夜赶路,在天亮之前闯进了已经被军队封锁的疫区。   死了那么多人,异种入侵的消息无法封锁。但王室成员的消息在刚开始还是能锁住的。除了部分有渠道并且专注于此的高官,绝大多数人并不清楚帝国长公主也卷入了这次入侵。所以不少驻扎在疫区的士兵是用幸灾乐祸的态度在看待奎林一行人。他们自己正因为进入疫区脱不了身、必须留下来接受观察而满腔怨气,根本就不打算对这些傻子多加阻拦。   什么?他居然一本正经的说自己是警备队的人,想要进去探查异种出现在中部荒原的原因?嗯……没问题的,完全没问题。只要证件不错,身份核无误,这样的人我们绝不刁难。   奎林感觉自己还是有点运气的。他带人到达的时候警备队总部派来的人离这里还远。这些士兵又是一副全不知情的样子。这下总该不会被姐姐彻底流放了吧……   自以为赶上最好时机的他很快得到了一个噩耗,那就是艾门公主确实在疫区不假,但她似乎是因为精神上受到了过于严重的刺激,一直到现在还没有苏醒。   焦躁、不安……这就是天亮之前奎林-科斯塔的精神写照。由于医务人员禁止进入帐篷,他在临时疗养院门口踱步良久,正好遇到了心情不佳的克尔顿侯爵。   “你们是谁?”克尔顿看到帐篷门口这几个身穿警察制服的人顿时愣了一下:“是王都警备队派来调查的人吗?你们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这才几天?”   从疫区到翡翠港有400多公里,而如果把翡翠港换成王都维多利亚港,即使不算道路崎岖只算直线距离也有差不多1000公里!他们即使在当天就得到了消息往这边赶,这个速度也太快了点吧?   “这……没错,我们正是从王都来的。”奎林听到他的疑问后也愣了下,反应过来后把心一横,索性决定冒充钦差:“之所以这么快是因为我们之前就驻扎在翡翠港,得到消息就就直接来了。”   他很聪明,没有扯自己是从东边来的。因为租来的马匹和他们在翡翠港留下的痕迹无法抹除,他认得克尔顿,知道这位有心调查的话瞒不住他。   反正他也没撒谎——他们这个小队的确是从王都来的,也的确在之前驻扎于翡翠港。至于为什么要冒充钦差——什么?我可从来没打算冒充别人啊?   我,奎林-科斯塔。在得知艾门公主遇险时本能察觉到这次事件并不单纯。所以立刻带着我的队员前来探查,希望能够通过对现场和幸存者的调查找到入侵的起因。我从来没说我是警备队总部特派过来调查这次入侵的人。是他们非要那么认为的,这是一次令人遗憾的超级误会。   跟在奎林后面的三位年轻警员听到队长这么说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一个个顿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深怕这位克尔顿侯爵问出什么帮穿的问题。   他们的担忧是多余的。克尔顿的关系网虽然大,但也不可能提前过问派来的警员叫什么名字。他只是重新查看了一遍证件就认可了他们的身份,奎林那过分年轻的年龄不但没有让他多加怀疑,反倒让他对这些人的身份深信不疑。   王都来的年轻人,姓科斯塔,这背后可供遐想的空间就太庞大了……于是在三位警员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奎林很快和这位侯爵大人混熟了关系。他们互相给对方点了支烟,没一会功夫就开始称兄道弟。克尔顿将骑兵队的六个队长和古特曼叫过来跟奎林等人认识了一下,就此赋予了他们在疫区内调查现场的权力。   奎林再一次感慨自己是有运气的。因为克尔顿得知他们进来时并未遭受部队刁难后表现的非常生气。他首先安抚奎林,说这只是对部下擅离职守的不满。但所有人内心都很清楚,接下来想要再进疫区,这个难度可能就得要翻几番了……   ————————   ①:根据瑟兰律法,任帝国魔能研究院院长、帝国财政部部长、帝国检察院院长、帝国警备队总队长、帝国军部军主者,在位期间因官职直接获得公爵爵位。他们只向皇帝负责,不需要接受任何其他部门的领导统辖。 第二十五章 接见奎林   艾门醒来的时候,奎林已经带着自己的三位队员——比尔、布鲁克和安娜完成了不少工作。   因为得到了许可,可以在疫区内的几个事发地点随意探查。他们第一时间就赶去了现场,用随身携带的各种工具测量了土地里的温度和地表的空气湿度。然后又提取了一些浸血土样,打算看一会儿能不能跟那些白大褂申请借用下实验室,想要看看当中还有没有残存的病毒。   散落、扭曲的车厢也被他们想办法撬开,从里面找到了不少遇难者遗留下来的随身物品。包括一只金属酒壶和一把沉重的木头手杖。   进展对奎林来说是可喜的。因为在获得医务人员的允许过后,他们先后从另外五位幸存者那里得到了证词。   这五份证词大致可以分为三个视角。第一个视角是三位观察者学徒,他们目睹了异种携带体的出现。第二个视角是艾门公主身边的女护卫,她和艾门一起在事发车厢里目睹到了异种的突变过程。第三个视角是魔能大师达-米利安,他从普兹林登赶来,想要救援却没能成功。   三个视角切入的时间分别是在事件的初期、中期和后期。通过这些证词,奎林立马就对整件事的过程有了一个大概认知。他知道了那把手杖可能来自于异种携带体……也就是那个灰发男人。他以自己优秀的职业素养迅速发现了其中不对劲的地方,并极其敏锐的,从中嗅到了一丝阴谋气息。   黑蔷薇号是跨境车,想要上车,在登车地点必须要接受检疫站的细致体检。如果灰发男人早就是异种携带体,那么这些病毒在他身体里潜伏的事件应该已经超过了7个月。他至少是在7个月以前就被感染了。这样状态的他没可能通过身体检查,他根本就不应该被放上车。   之所以这样的危险人物能够通过体检安然上车,很可能是因为他是在上车之后才遭受的感染。而且这个感染的周期极其短暂,他身体里的异种病毒没有经过潜伏期,在感染他之后直接就进入到了最危险、最需要吞食大量生物血肉的塑形阶段。   “这可是个不得了的消息啊……”得出这样的推测之后,警员布鲁克表现的很是恐慌:“如果所有的异种病毒都能做到这种事,那么……”   “那么也就意味着异种病毒的习性改变了,它们很可能在今后缩短潜伏期甚至直接跳过这一步骤,在感染初期就直接控制感染体的脑部中枢。”   安娜警员接上了这番话:“这样的异种病毒会更难对付……传染性也会更强。一旦今后海边再次出现入侵现象,预防事态扩大可就不容易了。”   “不一定。”一位带着眼镜,看上去较稳重的青年拿开观察完的手杖,把它放回冰柜里,回过头来沉声说道:“事情未必有你们想象的那样糟糕。”   “异种病毒改变习性,这个可能性不能说没有。但它同时也违背了生物常识——即病毒或细胞的演化过程不会没有任何征兆。我们同样可以假设他在上车后感染的是已经渡过潜伏期的异种病毒,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他在被感染后直接开始了变异塑形。”   “没错。”刚刚站在门外偷听手下讨论结果的奎林此时开门走进来,赞许的朝那位眼镜青年看了一眼,说道:“比尔的猜测很有道理。我们目前对这次事件的调查才只是刚开头,在有很多信息依然不明的情况下最好不要妄下结论。在这方面,比尔?”   “是的,队长。”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刚才做出那样的判断……或者说猜测吗。”   “因为那根手杖,队长。”那位戴着眼镜的黑发年轻人指了指身后的冰柜:“你们可能没有仔细看过这根手杖上的那些痕迹。有不少痕迹确实是因为撞击弄出来的破损和划痕。但手杖的顶端有一个很深邃的穿透痕,它不像是被外力捅进去而产生的,反倒类似于是什么东西从里面把木料顶开的痕迹。”   “这倒是个新颖的发现……”   奎林走到冰柜前,打开冰柜,将手杖拿了出来,看到它顶端确实有一个痕迹非常可疑——那里的木料是往外翻卷着突出来的,翻卷的木料有一部分已经消失不见,估计是在碰撞中摩擦掉了;另一些则仍然连接在穿透痕的边缘位置,完好无损。   “你认为灰发男人接触到的异种病毒是从这根手杖里得来的吗,比尔?”   他把手杖放回冰柜,转头看向黑发青年:“你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布鲁克和安娜听到这句话具是眼皮一跳,呼吸因脑海中产生的联想而粗重了不少。   比尔-沙塔,这位可以算是他们这个小队中的高材生了。   他今年才22岁,比队长奎林还要年轻,但是却已经通过了中级草药学考试和中级毒药学考试。放到任何一个城区都是前途无量的天才警探。他之所以愿意加入奎林的队伍只是因为两个人对上了脾气。按照安娜的说法,这两个人都是那种还没能在南墙上撞的头破血流的理想主义者。   安娜和布鲁克其实对于这种理想主义并不是很看好,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比尔在观察细节的天赋上要比一般警员强上很多。   如果他的猜测被确认为成立,那也就代表着这次事件的性质会被彻底改变。因为那根手杖不可能无缘无故长出病毒来,它的存在,那个灰发男人,这一切的一切显然是被人为安排好的。它将不再只是区区一次“异种入侵”,很可能还会牵扯到充满暗流的王室斗争。   可以肯定的是,艾门公主如果在这次入侵中死亡——或者受到感染。直接得利者无疑会是另外五位直系继承人。瑟兰下一代的所有格局可能都会因为这次入侵而重新洗牌。   一想到自己正在调查的居然这样一个牵扯重大的案子,房间里的所有人在心情激动的同时也感到头皮发麻。   这里面水太深了,远不是一支警察小队能负责的。他们已经不可能再独自占着这宗案件,必须要尽快将探查到的消息传递出去。   奎林动用了之前给自己送信的猎隼,让它带着装有纸条的小桶连夜起飞,想要把这里的情况送给姐姐。这才有了数天后安塔梅斯的惊变,也是坎索王之所以暴怒的真正原因。   “……以上就是这些天发生过的事了,艾门殿下。”   独自一人坐在病床前,奎林-科斯塔放下笔记本。抬头注视着靠在床上的金发少女,尽量用轻柔的语气提醒说道。   他很清楚,这位有着娇柔美貌的少女就是他未来将要效忠的统治者,整个瑟兰的君王。   所谓的拉关系、攀情分,实际上也就是尽量让她对自己的工作有一个概念。要让她确切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付出了什么,得到了什么,有多少功劳。而这种事如果不像这样面对面做一次汇报,起到的效果很可能会不太理想。   即使做了最多的工作,如果连面都没在顶头上司那露上一下,光凭一个名字是很难让其记住自己的。必须要加深印象,突出自己做出的成绩。   “这么说……”床上的金发少女抬起右手,看起来有些苦恼的捋着发束:“我昏睡的时间果然还要超出三天呢……”   她和这位奎林警官的见面过程相当平淡,大部分时间都是对方在说,她时不时插话问上一句。   毕竟身份上有所区别,警备队的人不可能把她当做普通证人审问证词。   手头感受着发束的丝滑,艾门内心里有些发苦。   如果不是从奎林这里得到了这些天的详细经过,她也不知道自己居然一昏迷就是小半个星期……而且因为只有她自己陷入了长时间的昏迷,在身体状况上无疑是被算成了这次入侵事件中的最大受害者。   看着有些苦恼的少女,奎林很聪明的没有说话。   “具体情况我已经知道了。”   艾门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抬眼,对这位年轻警官做了一番仔细的观察。   蓝灰色的眼睛镶嵌在两个深邃的眼窝里,坚毅俊美的面容有一部分被大盖帽的阴影遮挡,帽檐外露出了一些深棕色毛发。再配上那身干练的警服,艾门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很有个人魅力的年轻男警官。   “你可以出去了,奎林。”   她放下水杯,认真看着床头的青年:“很高兴在这种时刻能有像你这样的警官前来调查,但是说实话,这些事其实远远不是像你这样的年轻人该插手的。”   “所以现在去休息吧,我不会忘记你在这次事件中展现出来的精神和能力。如果你能够从一而终的保持住它,我相信,将来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自以为下面仍然是夸奖的奎林面色一愣,显然没料到她会和自己说这种话。   艾门观察他的时候,他其实也在观察这位金发少女。他的视线在女孩的灿金长发上短暂停留过,转而看向了她光洁的额头。   额头下那双微微上吊的碧绿眼眸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挺巧精致的鼻梁和水润的粉唇虽然也很诱人,但奎林认为这一切加起来都比不上这双会说话的眼睛。   他能明确无误的从那双清澈眼眸中看到自己的身影。而被这样一双眼睛直视着,他更是感到心跳加剧,只觉好像所有的秘密都被她看穿。   反应过来后,奎林感觉很是可笑。   她自己才多大?   14岁!   14岁的女孩居然称呼他一个二十多的成年人为“年轻人”?而且他在那瞬间居然没有发现不对劲?居然还觉得理所当然?   啊……他想他可能是这几天熬夜熬的太凶,意识反应都不正常了。 第二十六章 来客再临   公主殿下过于成熟的态度让从未跟她交流过的奎林有些猝不及防。但反应过来之后,他觉得这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他现在正在干的事情说好听点是选阵营站队。说难听点则是食物快要吃完的猎犬在给自己物色新主人。那既然是找新主人,这个主人的素养,她所拥有的权势、地位,乃至思想,这些因素同时也会影响猎犬未来的生存条件。所以奎林觉得他不讨厌这种感觉,他的目的已经完美达到了。   艾门最后跟他说的那番话,内里想要表达的意思已经体现的非常明显。   “现在去休息”、“不会忘记”、“如果保持”、“会得到想要的东西”……这些关键词句无疑表明她很清楚自己前来的真正目的。   它是承诺,意味着她当面应下了自己赶来疫区的这份投诚情谊。这远比他之前想象的结果要好上许多,因为奎林开始并不觉得一个刚刚14岁的小女孩在不需要他提醒的情况下就能看出这么多东西。   “这下,姐姐的任务就完美完成了。”   走出帐篷,奎林和守在外面的三位下属点点头,眯起双眼看向天空:“天气……也开始转晴了呢。”   冷空气肆虐了一周多,灰蒙蒙的云层总算走了。温暖的阳光泼洒在荒原大地上,暖洋洋的,叫人感觉浑身舒坦。   “殿下!”帐篷病房的幕帘再次被掀起,还没等艾门看到来人是谁,阿尔贝蒂娜关切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身体不要紧吗?昏睡了那么久,有没有感觉全身乏力?”   棕发女人快步来到病床前,伸手捧起少女的下巴,在她白皙的脸蛋上仔细打量,发现没什么问题后又去捏她的关节骨,弄的少女浑身酥麻,一边笑一边扭着身子想要躲闪:“住手……阿尔贝蒂娜!这太痒了!……快住手!”   一方面是确实痒,一方面,也是因为被这样接触会让她产生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好像潜意识里在渴求着什么一样,反而希望对方继续。   “说是关心我,你自己也在遭罪吧。”   强行压下心头的旖念,少女找准机会抓住对方的左臂,把它的袖子撩起来,不出意外在上面看到了好几个针孔。   阿尔贝蒂娜身上穿的衣服和艾门一样,都是宽松的白色病号服。他们这六个幸存者感染病毒的可能性最大,也只有他们需要近距离观察疗养。   “我们倒是不要紧。”   看到艾门确实没事,阿尔贝蒂娜这才放下心来,她拉过米利安之前坐过的椅子在床边坐下,一边看着少女一边道:“这都快过去一星期了,通常来说,若一周内没有爆发明显的感染现象,被感染的可能性就会骤降到1%以下。所以不要担心我,你自己才最为重要。”   “所有生命都很重要。”   艾门微微蹙了下眉,脑中闪过一幕幕血腥场景,看到阿尔贝蒂娜的兴奋劲迅速低落下去:“……那些人原本不用死的。”   她感到很失落,心情很沉重。因为她以前一直以为自己其实可以做到冷酷无情的。   毕竟她本来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其他人的死和她有关系吗?只不过是陌生人而已。   但真正经历过这些,她才发现,面对这种情况无动于衷并不像她之前想象的那么简单。   她也再一次在内心确认了,凭借自己的这种性格,她天生就当不了坎索眼里的合格帝王。   而除了这层反省,她同时还在担忧政争的事。   奎林的调查结果很重要。少女在接收那些讯息的时候内心远远没有脸上表露出来的那般平静。   暗杀……刺杀……如果这一切真的是人为安排好的,那么对方的目标就只会是她一个人。   瑟兰王室对继承权的争夺并不像外界歌颂的那般美好,它其实是很残酷的。   每一代继承人在正式确立后,剩下来的纯血要么接受王室安排和指定者结婚,通过一种特殊的仪式在结合后分流血统……要么接受血统分离手术,在忍受惊人的折磨和痛苦之后达成同样目的。后者唯一的好处是能享受婚姻自由,但在王室的阴影之下,这种自由其实也是有限度的。   反抗的后果是被定义为叛国者处死,律法在这一点上不留丝毫情面。   “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阿尔贝蒂娜抓住她的一只手,发现她的手掌一片冰凉。   “他们是为你而牺牲的,殿下。维多利亚女神会指引那些灵魂遁入星空,他们可以去到只有真正高尚者才能栖身的圣洁高塔,和神主们站在一起,咏唱歌谣,共同获得那永恒的休息……”   “那就愿神的意志在星空中仍能庇护他们吧……”   金发少女低下头,抽回右手,将它握成拳头,小指伸出,平放在左胸心脏的位置:“愿维多利亚能和他们同在。”   “谢谢你安慰我,阿尔贝蒂娜。”   简短的祷告过后,少女擦擦眼角,脸上重新挂上了微笑:“我现在感觉好一些了……”   “您对自己要求太严格了,殿下。”棕发女人苦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您总是想要将一切都办的尽善尽美……其实您心里很清楚怎么做才能让陛下对您完全放心,但您还是没有行动。这种习惯对您来说可不怎么好……您应该想办法变得果敢一些。”   “如果果敢能有更好结果的话,我会果敢的。”   艾门对她笑笑,并不是很在意那番劝诫,她的眼神开始在房间里四处游移:“对了,我之前的衣服呢?还有我之前的小包和武器,这些东西都哪里去了……?”   “在这里。”阿尔贝蒂娜弯腰拉开了床头柜下面的小门,从里面取出了1只小型腰包,“衣服挂在柜子里,杂物则放在下面和抽屉。东西都用化学药剂消过毒,告诉我,您想要什么?”   “哦……”说到一半,棕发女人像是反应过来似的一拍脑门,压低声音道:“如果是担心那封信的话大可不必……我是看着他们操作的,消过毒之后就放回来了。这几天我一直在房间里看着,确保没有任何人打它的主意,除了今天……你看,火漆都好好的,完好无损。”   她从包里取出一封信,有些褶皱,那是泡湿的痕迹,但总体上确实完好无损,盖在信封背面的火漆也没有脱落,可以看到清晰的王室徽记。   “……”艾门接过信,在上面抚摸了几下,随手把它放在一边,继续看向阿尔贝蒂娜手里的小包,说道:“我想要我的备忘录。”   “……?”棕发女人有些发懵,似乎没料到她第一时间关注的东西居然不是密信而是备忘录。但她很快回过神,从包里翻出一个小本子递给少女。   “笔在这里。”等艾门接过本子,她又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支盖好盖子的骨芯笔。   “科斯塔家的人刚刚来过。”艾门接过笔,将备忘录翻到中间,找到自己专门记载下来的人名目录,通过首字母的排列看到了奎林的名字。   奎林-科斯塔,科斯塔家的次子。在他上面的名字是薇姿-科斯塔,还要上面的名字则是杜鲁因-科斯塔。   杜鲁因的名字后面被打了个星号,而且星号里面还被涂黑了。   “警备队总长家里的人?”   阿尔贝蒂娜扬眉,“居然赶在这种时候过来……他态度如何?”   “愿意这么早来,实际上也就代表了态度。”   少女持笔在奎林的名字下方用极小的字写了一行注释,最后用笔在这三个名字的外围画了个大黑框,把他们所有人全框了起来,说道:“杜鲁因这是在向我表达支持的意愿,因为他们家的人丁实在太稀少了……不这么做有可能在退休后多灾多难。”   “没有旁系,妻子早亡,膝下加起来才一对儿女,并且大女儿为了争夺权势这些年也没有结婚生子的意向……科斯塔家的人丁算是极少的了。”   对于艾门的评价,阿尔贝蒂娜点头认可。她在维多利亚港混迹了十多年,这些东西早就滚瓜烂熟。   “不过若非如此,杜鲁因是不可能依然把持着总队长职位的。”   她补充了一句:“陛下很清楚这个职位需要什么样的人,让人丁凋零的科斯塔家把持全国的警备队总比让那些贪得无厌的肥猪把持要好。”   “嗯。”艾门看着小本子,嘴上应了一句,“我也是这么想的。至少科斯塔家很好处理,他们比那些动不动就喜欢挑唆工人罢工来向王室争取利益的商人要安分的多。我也很讨厌看到那些肥猪的嘴脸,所以我打算接受科斯塔的效忠。”   她不愿意当瑟兰王不假,但她现在也不能放任某些人危及到自己的储君地位。   听起来矛盾,但其实很好理解:因为王室的法典对她同样有效,她无法想象如果她失去了现在的地位会有何种下场。   凭借她这具身体的出众外表和超绝天赋,可能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被她的某位弟弟收入后宫,成为下一代瑟兰王的王妃了吧……   所以为了不让这种情况——甚至是更糟糕的情况真正发生,该接受的效忠还是要接受的。   “看来下一任的警备队总队长仍然要姓科斯塔了。”   阿尔贝蒂娜笑了起来,“来的人是谁?薇姿?还是她那个不成器弟弟。”   “是她弟弟。”艾门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嘴角翘的很是玩味:“你看走眼了阿尔贝蒂娜。如果奎林-科斯塔都算不成器,这个评价也太高了点。”   “他表现的很稳重。”少女合上本子,十指交叉平放在小腹上,双眼上翻,回忆着那位男青年的表现:“叙事清晰,很有条理。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保持安静,而且也很懂规则,跟他谈话非常轻松……总体来说是个很出色的警官,能保持的话,前途无量。”   “……还有最重要的,长的也帅?”   这一刻的棕发女人笑的很是促狭:“嘿嘿……殿下该不会对他动心了吧。”   “……并没有。”   少女呆了一下,脸色瞬间变的无奈起来,她从身后抽出枕头用力砸向这位贴身女官,口中朝她低声埋怨:“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我的玩笑?”   “咳咳——”   就在这时,幕帘外陡然传来一阵咳嗽。   那明显是被人故意发出来的声音,目的就是提醒里面的人自己即将进来。 第二十七章 校长先生   “米利安阁下?”   感觉那声咳嗽有点熟悉,艾门试探性朝那边问了一句,同时飞快的把被子拉好,摆正了仪态:“您可以进来了。”   “唐突殿下了。”   幕帘撩开,进来的果然是穿着病号服的魔能大师。他脸上带着些微歉意,却被那阴戾的眉眼冲淡了不少。   阿尔贝蒂娜沉默的站起来,拾起枕头放到一边。她很清楚自己的地位在这种场合该做什么,所以只是静静的站在边上,一声不吭。   “您大可不必这么严肃……”   听到对方上来就对自己用敬语,床上的少女抬起眉毛,然后她又皱了下眉:“……您应该不是一个人吧?”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苏醒之后,艾门就感觉自己的观察法变得更效率了。她现在不需要刻意凝聚精神,仅仅凭借日常生活中动用的五感就能体会到附近魔能粒子的存在与流动。   幕帘还没撩起来的时候她一无所觉,但被撩起来的一瞬间,她立刻从粒子的流动变化中勾勒出了米利安的大致身形,而且隐隐约约还感觉到门外的粒子有些稀少,似乎……似乎是被另一个存在给调配走了。   “你还真是……总能给我带来惊讶呢,艾门。”   她这句话问出来,米利安的脸色立刻变得很是精彩,他先是吐出了这么一句意义不明的话,随后维持着撩起幕帘的姿势让开过道,冲门框探出手,做了一个介绍的手势:“你说的不错,这次我不是一个人来的。”   “请允许我向你介绍安塔利亚蒙——普兹林登自奇格兰消失之后最为杰出的校长。”   “我可当不起你这种夸赞,亲爱的米拉。”   伴随这道苍老但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一个高瘦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有一头长长的银丝,但因为主人疏于打理的缘故显得有些乱。这些头发从两侧垂落下来,一部分因为晃动而和他下巴两边茂盛如草丛的白胡子纠结在一起。胡须上是一张精神的面孔,虽然它的眼睛有点小,鼻子有点大,嘴唇几乎被茂密的胡须完全挡住,但从那双蔚蓝眼睛里透露出来的光彩却能充分诠释这点。   来者穿着一身米色带兜帽的长袍,胸口用金线纹着九颗五角星,身高只比米利安矮了半个头。一站进来就给艾门带来了一股难以形容的压迫感。   她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之前自己认为不正常消失的魔能粒子就是被此人调配走了。但是一直到真正看到他,能够用肉眼仔细观察这个目标,她也依然看不出来那些粒子究竟跑哪儿去了。这非常、非常、非常的不同寻常,很可能代表这个老者的调配功底远超想象。   “你这一次倒是没吹牛皮,米拉。”看到艾门的神态,安塔利亚蒙先是一怔,随后满意的点点头,说道:“确实是千年难遇的超级天才。”   观察是相对的。艾门可以观察自己的目标,安塔利亚蒙也能观察她。两者之间的巨大鸿沟让这位校长很轻松就看穿了少女的底细,他暗暗心惊于对方居然能够在观察法不到家的情况下凭借本能察觉到自己做了点事,同时也有些疑惑,因为他看到的身体结构和他想象中有些区别。   “安塔利亚蒙阁下听闻了殿下受伤昏迷的消息。”   看到房间里的两个人都瞪眼看着自己,米利安赶忙做出解释:“所以就直接赶过来了,他希望能对此出一些力来改善状况。只不过现在看来殿下已经苏醒,这个……反正阁下他来都来了,我想你们可以见上一面。”   “很荣幸见到您。”艾门挺直背脊,微微朝老人的方向欠身行礼:“愿奇格兰的慧光能照亮您前进的方向。”   “我也一样很荣幸见到你,艾门殿下。”安塔利亚蒙同样朝少女微微欠身:“愿维多利亚的精神在瑟兰永存。”   “我可以知道为什么您一定要亲身前来疫区吗?”   相互之间行过礼,艾门也就不打算绕圈子了,她看着这位老人,第一时间表达出了内心的困惑:“疫区的封锁还没有解除,现在您来疫区,岂不是要数个月都无法回去?您就那么放心普兹林登在这段时间内……不会出乱子吗?”   安塔利亚蒙……这位的大名可是在瑟兰都如雷贯耳。   他是一位超过百岁的长者,以为可敬的学者,更是至今为止最强大、学识最为渊博的魔能掌控者。   他的战斗魔能达到了九阶,常规魔能评测达到十一阶,被无数人尊为“半神”,更是被无数学者尊为“人类文明的启明星”。   排除那些只在历史画卷中留下过传说痕迹的神明之外,就数安塔利亚蒙拥有最全面、最细腻的调配法门。他之所以如此受人尊敬的原因不仅仅在于他的强大,还因为他同时精通草药学、毒药学、药剂学、天文学、生物学、化学等一系列旁人想要专精一门都得付出巨大精力的晦涩学科。   光是魔能公式,他就钻研、发明出了上百条。是诸多学科中不少理论的发起者和实践者。   他是唯一一位让艾门的父亲坎索王都为之叹服、感慨“看不透”的人。完全可以说普兹林登之所以能够如此超然,成为伊卡洛林州的学术中心,有相当一部分功劳都要算在此人头上。   “嘿……”听到她的疑问,米利安在边上笑了起来:“校长先生的神奇你是没有见识过,艾门。如果世界上有人可以随便进入疫区而不担心自己被感染,这些人里肯定要算他一个。你现在是不是很好奇感受到的粒子流向和看到的不一致?这是因为……”   “因为你的视觉欺骗了你。”留着长长胡须的老人呵呵一笑,双手微微张开,“现在再感受看看?它们肯定又不一样了。”   “……!?”床上的金发少女双眼瞪的溜圆,在她的感官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安塔利亚蒙的身体周围扩散开来,又在一瞬间聚拢了回去。最奇妙的是在这个过程中她的双眼看不到任何粒子流动,仿佛所有的变化都是自然的,没有经受过人为操控的一样。   他似乎是在身体表面笼罩了一层微型的魔能场,而是时时刻刻都在自然运转,永不停歇。   “您是怎么做到的……?”她忍不住当场就问了出来:“这是交替转换?让它们形成了一个能融入环境的场?还是说……”   “我们一会儿再谈这个问题。”老人双手下压,示意艾门暂时停止,随后他左右晃了下脑袋,目光停留在棕发女人脸上,说道:   “抱歉,俄塞纳女士,还有米拉,我想和……艾门殿下单独在房间里呆上一会。”   听到他对自己的询问,阿尔贝蒂娜很是惊讶的抬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名声带来的压力是巨大的。   阿尔贝蒂娜可以对那些普通的学者不屑一顾,却做不到无视安塔利亚蒙的任何一个微小请求。   她内心很清楚,对方即使在这一刻立刻死掉,他在人类近代史上的地位也足以他竖起一座不朽丰碑。这样一个“伟大的人物”显然不能拿来和寻常人比较,那么,自己到底应不应该放弃原则……同意他和殿下独处?   “不要紧的,阿尔贝蒂娜。”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少女的命令给她解了围:“阁下不可能对我不利。”   我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棕发女人面色古怪的看了老人一眼,没有说话,默默走到帐篷门口,和米利安一起退了出去。   “那么现在——”少女吸了口气,打算继续问之前那个未完的问题。   她可是一直都对魔能掌控很感兴趣的,现在全世界最强的掌控者就站在她面前,不问清楚岂不是浪费机会。   “拿出来吧。”然而安塔利亚蒙朝她伸出一只手,摆出一副讨要的架势。   “……什么?”   艾门再一次疑惑的看向老人,思维一时间出现了停顿。   这个姿势……这个姿势她上辈子好像在某本漫画里看到过,是男主角做出来讨要女主内裤的。   他这是什么意思?也想找我要内裤?   独处的空间似乎是触发了什么开关,安塔利亚蒙看到少女呆滞不动,自己摸了摸胡子,在她惊愕的注视下走到床前,极其自然的——拉开了床头柜抽屉。   “剪刀……没刻过公式,连铁板都剪不开。”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刀,研究了一会后放在柜台上。   “火铳……也没刻公式,充其量只能打打鸟雀。”   他从抽屉里又拿起一把火铳,把玩了一会后一脸嫌弃的丢到一边。   艾门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家伙自来熟的翻着自己的抽屉和柜子,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裂开碎了。   “阁下……”   “金属纽扣……这个衣服结构不像是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安塔利亚蒙阁下……”   “这里没有,这里也没有。那么只剩这个地方没有找了,让我看看,里面会是什么东西……”   “尊敬的普兹林登高阶掌控者!”   看到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毫无底线的想要打开自己放内衣的柜子,少女终于忍无可忍,用包含怒气的声音低声说道:“如果你还有一丁点属于高阶掌控者的良知的话,就请不要随意触碰一个女孩的贴身衣物!”   安塔利亚蒙的动作在这一刻陡然停顿了,房间内的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固。   “我知道了。”但是很快,高瘦的老者就转过身来,面色自然,没有一丝不好意思:“看来你不是那种喜欢把秘密藏在内衣柜子里的人。”   “……”少女则眯眼瞪着他,看上去仍然气呼呼的:“我也从来不知道名扬四海的伟大学者居然是这样的人。”   “你误会我了,殿下。”安塔利亚蒙很自然的咳嗽一声,说道:“我只想想要终结你此行的使命而已。”   “我此行的使命?”   艾门皱眉,突然想起自己之所以要前去普兹林登,主要目标便是替她的父亲向普兹林登送一封信。   于是她突然就明悟了:她自己迫于舆论压力要在疫区疗养院待够7个月,但普兹林登却不可能花这么久时间等一封信。   “如果您说的是这个东西。”   少女犹豫了一下,把手伸进左边的被子,从床上取出之前和侍卫打闹时落在那的信封:“那么您就应该早点告诉我,您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不重要。”   安塔利亚蒙接过那封信,很干脆的将它从中间撕开了一个小口子,抽出信纸,一边展开一边看她,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重要的是你想要什么。”   “象征胜利与征服的女神,维多利亚的,直系后裔。” 第二十八章 输了就当你学生   “阁下还是不要跟我打哑谜了吧……”   艾门木着脸,默默注视着安塔利亚蒙将那封信彻底展开:“可以告诉我……您是怎么知道这里会有一封……给您的信的吗?”   “很简单。”安塔利亚蒙虽然展开了信但并没有看,听到艾门这么问他,他立刻反手将信纸盖在床上,说道:“普通的密令或者密信,坎索是不可能让他最宝贝的那个女儿亲自来送的。就好像之前那个姓科斯塔的小伙子出现在这里代表了某种态度一样,你的存在也直接向我证明了这一点。”   “当我知道这次事件的幸存者名单中有你的名字时,我立刻就意识到,你恐怕是不可能再回皇家科学院了。”   “……您说什么?”   艾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的意思是,父亲之所以要让我来送这封信,另一个目的是要我在普兹林登继续学业?”   她感觉这件事太梦幻了,就像一个梦想自己中彩票的人中了头等奖一样——而她甚至连彩票都没有买呢。   那个严厉的老头,那个一直被她认为是想要拆散她和阿尔贝蒂娜友情的父亲,他的真实目的原来是这个?   我错怪他了?   “你觉得还有别的解释吗。”   安塔利亚蒙站在床边,用他那双被褶皱包裹的蓝色眼睛静静的看着她。   “不……”少女摸了摸额头,感觉思绪有些混乱:“这确实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如果是真的,那一些看起来古怪的决定也就能解释的通了……”   坎索托付这封信的态度在少女事后看来有些奇怪,因为这个过往一直对她无比严厉的父亲,他这一次对自己的态度好像变温和了。   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在收到简短的嘱咐后直接上路,临走前更是会被警告不要落下对下学期课程的预习。结果现实却完全没有类似的征兆。一直到她和阿尔贝蒂娜乔装打扮离开王都,她那严厉的父亲都不曾亲自或者托人带来任何一句关于皇家科学院的话。   如果他是真的打算要我在送完信之后在普兹林登就读,这一切也就很正常了。不需要在短期内回来的人自然也不用担心下学期的新课程。   盯着被子,少女表现的若有所思。   她内心已经对安塔利亚蒙的判断信了一半,另一半之所以不信,主要还是这些年收到的教育在惯性发挥作用。   今年是公约1774年。   普兹林登创建于公约1163年,建校距今有超过五个世纪的历史。在底蕴上完爆1423年才刚创建的皇家科学院。但实际上除了奇格兰和面前的老人之外,最近十多年,他们声名在外的高质量学者出的并不多。正式严谨的学术成就近几年更是被皇家科学院和神恩学院反过来完爆。   瑟兰人的高傲不是凭空而来。虽然即使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伊卡洛林洲的学术中心在普兹林登,可他们大多会将其原因归结到奇格兰的身份上。   因为自然之神的名号会不断指引着整块大陆上各个地区的学者前去朝圣,这些人会有一部分留在当地,长居下来也就变成了所谓的普兹林登人。   每年普兹林登的开学季都会显得异常繁华,数之不尽的自然信徒和仰慕神主的人在到了十四五岁左右的年龄时都会选择它继续学业。   而相当一部分瑟兰人则认为这是一种不公平的手段,普兹林登每年的招生几乎都是在掠夺整个伊卡洛林的新兴人才,他们觉得这是种打压。   也正因为如此,为了平衡和滋养国内的学府。瑟兰王室“建议”民众可以多考虑自己的院校。长久发展下来瑟兰人便养成了能不出国留学就尽量不出国留学的通俗习惯。他们更愿意将孩子送入本国的学府,一方面是支持自己的国家,另一方面,皇家科学院也确实不差于普兹林登。   凭什么?就凭有望在接下来的时代发展中成为新武器核心能源的火药诞生于此。就凭作为当代人类文明核心动力的蒸汽机设想诞生于此。   是瑟兰人最先拥有了系统科学的概念,最先拥有了蒸汽动力的运输工具。能源革新带来的最明显改变就是生活质量的提高。而生活质量的提高也会在短时间之内让人们的心气提高。在瑟兰人看来——或许几百年前普兹林登无论是底蕴还是教学质量都在皇家科学院之上,但现在?除了底蕴和一个安塔利亚蒙,他们早就被这边甩远远的了。   内心里,艾门其实也是这么认为的。她从小接受的是来自皇家科学院的教育,也因为那个现代人的思维模式更亲近拜伦学派。   她自己虽然一直渴求于获得强大的魔能力量,却也不能认为自己的情况适用于所有人。   拜伦学派的重心是对学术的钻研精神,他们和普兹林登或者其他任意的他国院校都不一样,不太重视培育学生对魔能粒子的掌控才能。   拜伦学派认为:魔能粒子是很重要的东西没错。但人类不一定要强行用自己的意志去支配他,或者说可以这么做,但应该有效率更高的方法。   普兹林登学派认为:人类自己的身体里蕴含魔能粒子是一种得天独厚的优势。除了人类和被异种感染后得以偶然存活的融合生命之外,世界上再也找不出哪一种生物体内是有这种奇妙元素的。以人力操控调配它有助于人类了解自己本身。所以为了能够享受这种优势,对魔能粒子的研究不应该假借于任何外物。   这就是普兹林登学派和拜伦学派的主要分歧。二者之间一直谁也不服谁,这一情况直到皇家科学院拿出完善的《公式铭刻法》才得以改变。   贯彻了拜伦学派的过往风格,《公式铭刻法》也是一项让普通人受益的学术成果。它的诞生宣布了新一轮的竞争开始。   它让那些没有观察者天赋的人现在也能通过工具或者武器掌控魔能的力量。虽然因为时间还不是很长想要推广非常困难,但站在普通人的立场上,拜伦学派无疑要受欢迎的多。   没有天赋的人在数量上完爆有天赋的人,任何世界,任何条件下应该都是如此。这些人向着拜伦学派的好感对于普兹林登学术中心的名号是严重威胁。所以在这一技术面世整整五年之后,他们终于不得不拉下脸皮,想要找皇家科学院寻求某些学术上的交流合作。   ……这也是艾门和阿尔贝蒂娜此行前去普兹林登表面上的原因由来。   所以多少也能理解一下艾门的诧异,她之前根本就没想过父亲会有做出这种决定的可能性,毕竟这样做也太有点……违背民意了。   自家养出来的天才公主,放着无论怎么看条件都更好的自家学校不去上,千里迢迢跑国外念书?   如果是几百年前被普兹林登压着的时候也就算了,现在明明是我们在引领时代潮流,明明那些重要的创新和突破是出自我们,凭什么艾门公主要去普兹林登?   普兹林登又凭什么吸引她?   尽管少女很想说“我tm就是被吸引了”,但这种话终归是不能说的。   “不如我们打个赌吧,艾门。”   看到少女仍旧有一丝将信将疑,安塔利亚蒙再次发挥他自来熟的特性,一屁股坐在床上,将那张信纸背朝上托在手里。   “我现在仍然没有看到信里的内容,这代表我和你一样,我们都不知道你父亲在里面说了什么。”   “在这样的条件下,我坚信他会在信的末尾让你来这边进修……怎么样?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希望你能答应做我的学生。”   普兹林登当然有资格教导艾门。不管它这些年在学术上再怎么疲软,它的底蕴也不是其他院校能比拟的。   只不过安塔利亚蒙认为米利安的那番话还是很有道理:像艾门-哈温这样的孩子,如果不早一点将她收归门墙,未来绝对是要后悔的。   所以他也不介意在这方面耍点小花招,更不会在意自己的面子。   “啊……”床上的少女被他的自信所感染,脸上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听起来就像我已经输了那样……”   这个老流……老头蛮有意思……艾门心里这么觉得。   明明都是名扬四海的大科学家、高阶魔能掌控者了,面对她的时候居然还这么皮,想要用这种小屁孩之间才会玩的赌约来钓她当自己的学生。   他难道不知道女孩子的承诺不可尽信吗?   “好吧。”兴致被挑了起来,抱着无所谓的态度,艾门双手抱在胸前,往床背上一靠:“我嘶——我就跟你打这个赌……”   靠到床上的同时,她感觉自己的后背靠空了。撞上硬木让她的大脑微微当机,这才想到之前放在那的枕头已经被她拿去砸阿尔贝蒂娜了。   安塔利亚蒙看着这一幕哑然失笑。   他从袍子的内袋里取出一只细框眼镜戴上,将信纸翻到正面,开始细细的研读起来。 第二十九章 嫁人危机   区区一张纸,即使字母写的再小,里面也不会有太多的内容。安塔利亚蒙很快就看完了信,然后愣在那里有些出神。   作为常人眼里的大科学家和超越人类极限的掌控者,老实说,安塔利亚蒙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种状态了。他之所以会在这种时候出神,核心原因便是坎索王——那个在他记忆里心比天高的年轻人,他在信里写下的东西让他回忆起了一些往事。   坎索-哈温和他的交情不浅。在他们都还“非常年轻”的时候,比自己要小上一辈的坎索曾经有一次想要组建一个旅行团周游世界。他当时找到了自认为非常可靠的安塔利亚蒙,想请那时已经拥有不俗掌控者水准的他带领队伍。而出于对海外大陆的好奇心理,安塔利亚蒙欣然同意。   伊卡洛林洲并非世界上唯一的大陆,在它的南面还有艾莎洲,西面还有瑟雷斯洲。传说朝着西南方向跨越大洋还能找到遗失的大陆坎比亚洲。关于这些地方的传说驱使着当时还很年轻的瑟兰储君探索地图,他甚至还做着让瑟兰统一伊卡洛林洲然后出征大洋的远大梦想。   但是旅行团的路途并不顺利。那合计163人的队伍宛如被诅咒了一般多灾多难。   他们在南望角遭遇了大海啸,在驶过纳米亚海渊时不止一次遇到了海怪,离开艾莎的时候更是遇到了暴风雨。海洋像一位发怒的神祇那样将它能制造的一切磨难都施加在他们身上,纵使安塔利亚蒙当时的掌控者水准已经很高,他也没法在如此可怕的连环灾难面前护住所有人。   于是当海风和洋流卷着船只残骸停在一处陌生沙滩上的时候,整支队伍已经只剩下了包括他和坎索在内的区区20多人。其他人不是死在灾难中就是在风暴中失踪,这极大打击了他们心里的傲气。   坎索看透了自己内心的狂妄,安塔利亚蒙也是在那个时候才明白,无论人类的掌控者水平达到几阶,他们都不可能和自然抗衡。   那是天地伟力,是神祇的力量。暴风雨的呼啸就好像是大自然在嘲笑他们,嘲笑他们连自己都还没有了解通透,居然就胆敢做这种愚蠢的远洋。   “……阁下?”恍惚之中,老者耳畔听到了少女的催促声,他眼前的画面再度恢复为白色帐篷,发现那张信纸居然已不知不觉的飘落在地。   “您不要紧吧,阁下。”艾门在床上侧过身子,相当惊讶的看着他,“我想您长途跋涉一定也很累了,要不要来点水……精神一下?”   她无法想象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内容,居然让这个从见面开始就能给她带来不小压力的人这样失态。   这可是安塔利亚蒙,被诸多学者尊为启明星的传说人物。即使是和自己的赌约失败,他应该也不至于失神到让信纸从手中滑落啊……   “不用了。”高瘦的老者双手撑在膝盖上揉了揉鼻子,“谢谢你,艾门。但我想我还没那么老,我们就节约时间说正事吧。”   “赌约是我赢了。”他捡起那张纸,从床上站起来,转身看着少女:“你的父亲在末尾将你托付给我,希望我能在你成年之前指导你的成长。”   “……真的吗?”看到他态度一下子变得这么严肃,艾门还有些不太适应,她皱眉看向他手里的信纸,怀疑问道:“该不会是你骗我吧……”   事情就是这么奇妙——开始是她巴不得能成为对方的学生,但当发展太顺利的时候,她又怀疑这里面会否有什么问题了。   “我有没有骗你的必要,你心里很清楚。”安塔利亚蒙朝东方看了一眼,“我不会限制你的人身自由,更不会阻碍你和谁通信。正式入学后你大可以修书一封自己问问你的父亲他是否是这样安排的以及为什么要这样做,这里我给你打个预防针,他恐怕只会回复你前一个问题。”   “与其等那么久确认消息的真实性,何不干脆让我看一看您手里的信?”   艾门皱眉瞪着他,心里对他的安排和装神弄鬼很不满意:“您只需要给我看最后一段,也就是您刚刚所说的‘末尾’部分。”   她不排斥去普兹林登继续学业,如果真是坎索的命令自然最好。但是她需要确认这个命令,亲眼辨识一下它的真实性。   否则如果是对方骗她……她可不想夹在两个老头中间找气受。   “你还真是你父亲的亲生女儿呢,艾门殿下。”安塔利亚蒙眉头皱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顽固:“论多疑,你们简直是如出一辙。”   通常来说送信人提出看信的要求都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不过看在这封信一部分内容关系到她今后发展的份上,折中妥协一下也不是不行。   他把信纸叠了两下,除去末尾部分的内容都折到了反面或者内页,然后拿着已经纸条化的信纸递给少女,嘱咐她,叫她最好不要看多余的东西。   “……?”艾门狐疑的在他脸上打量一番,接过“信纸条”,沉下心思开始阅读。   “仅以瑟兰国第十六代王冠承载者、伟大的维多利亚神血继承者的名义将子嗣艾门-布洛维哈温-维多利亚驱使前往普兹林登高等学校。并命令她在那里刻苦学习,完善自身。如非意外或我的召唤,至以优异成绩修完普兹林登全部7年课程前不允许其再回圣橡树宫……”   读到一半,少女的声音便低沉了下去。而读至末尾,她的声音更是快听不到了。   开头的窃喜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因为她看出了这件事背后的严重性质。   14岁是高等学府的入学年龄,修完7年课程前不允许她回去意味着她在这一过程中不可以回王都探望——包括每个节假日。   7年后,她21岁。这道命令将直接使她错过自己的成年礼,同时也不会再有机会行使那个“配偶选择权”,对她这个储君来说实际上也就等同于是被短期流放了。   父亲,他——他不会是打算放弃我,另找其他人当下一代的瑟兰王吧?   艾门在心里咒骂了一句,不死心的一遍又一遍的盯着这段末尾,十多次之后终于不甘心的承认它是真的。深深的沮丧向她袭来。   不想要储君身份时无法确切发现它的好处,但当真正失去它的时候,少女才发现,这个身份对她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大不了她做出选择后可以先拖着不结婚,总比失去身份后只能任人安排的好。   不过也无所谓吧——   简短的沮丧过后,少女的眼神又坚毅起来。   如果不能拥有掌控命运的实力,即使是拖,也拖不了多久。   不如干脆就利用好这7年时间,试试看,能不能从“邓布利多”那边掏一些家底出来。   少女瞟了一眼站在窗前的老头,感觉他除了身高更高,其他地方还真是和那个小说人物蛮相似的。   她想把手里的东西还给他,但手指碰到的内页却让她提起了好奇心。   安塔利亚蒙刚刚之所以会陷入失神状态肯定不会是因为这段末尾,肯定是因为被他折下去的其他内容。而他一再强调让我不要翻开折痕看别的东西,是否意味着这些内容很关键,甚至可能会隐藏一些关于对我的这个命令的其他暗示?   少女抬起头,飞快看了眼帐篷内的情景。发现老者正背对着她站在窗前,右手不紧不慢的摸着胡须,似乎正在眺望荒原上的风景。   不管普兹林登学派有什么问题,连这种时候都不忘给她营造出一个短暂的私人空间,普兹林登的学者倒确实是相当的有礼貌。   借着从这种礼貌里得来的机会,艾门鬼鬼祟祟的展开信纸,想要偷看被安塔利亚蒙折起来的内容。但她大概只读了四五秒钟,看到了“遗失之岛”、“古神遗迹”、“取回”等一系列组合起来让人遐想连篇的字词。随后就被一只大手从上面伸过来,蛮横的将信纸抽调走了。   “我再重申一遍,艾门殿下。”   安塔利亚蒙将信纸叠好,把它塞入长袍的内袋:“你这不拿忠言当话听的习惯真是跟你的父亲如出一辙。”   “我其实并没有看到多少东西——”   少女尴尬的笑了笑,举起双手捏捏手指:“放心吧阁下。那充其量只有5秒钟,不会泄露什么秘密的。”   “即使被你全看清了,凭借你现在能力也理解不了它意味着什么。”   老者用湛蓝的眼珠对她打量一番,双手背到背后:“你……还叫我阁下?”   “呃……”少女面色一僵,这才想起来那个赌约。挣扎一番后,她只能垂头丧气的低下脑袋,用比蚊子哼大不了多少的声音念道:“老……老师。”   不承认无关痛痒的诺言是女孩专利,但这种情况显然没有更好的选择。既然木已成舟,相比拜别的学者为师,当然还是成为校长先生的弟子好处更多。   这方面少女还是看得很清楚的,她只是面子上过意不去。   “好听啊~”安塔利亚蒙乐呵呵的捋着胡子,不顾少女瞪过来的视线有多凶狠:“果然凭空得来的东西就是不如自己争取的美妙……嗯,我想你父亲之所以这么做的用意可能也包含了这层意思在里面。”   “这件事我们略过不谈。”   他再次坐到艾门床上,用另一种更关切的眼神严肃凝视着她。   “虽然你还得等待7个月之后才能正式入学,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也要等7个月之后才能教你东西。”   “你开始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要千里迢迢亲自过来取这封信吗?”   “嚯……这就是其中一个主要原因了。” 第三十一章 坑上贼船   “科斯塔先生。”   棕发女人戴着口罩,身体外面额外套了一件医用白袍。她从帐篷的方向过来,看到奎林一行人之后立马加快了脚步。   “俄塞纳女士。”   奎林把手上的箱子放在地上,伸手摘下了大盖帽,“这是……是艾门殿下有什么吩咐要您转告给我吗。”   考虑到阿尔贝蒂娜的身份——也就是她当前的官位。奎林很自然的认为这可能是艾门有什么没说完的东西想要借她的口进行转达。因此他朝克尔顿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又朝其他人打了个稍等的手势。和默默等在那里的棕发女人往旁边走了几步,抬头盯着她,等她开口。   “殿下要我把这个交给你。”   阿尔贝蒂娜从白袍口袋里取出一块淡蓝色的绸布交给他,嘱咐道:“拿好了,关键是里面的东西。”   “……这是戒指?”   青年接住绸布,拇指抵在上面微微按了一下,分辨出来里面包着的东西是个圆环。这让他立刻想到了之前会见艾门时观察到她右手拇指上戴着一枚银戒指。他左顾右盼的打开绸布,阳光下闪烁的一点银芒让他立刻确认了这一猜测。   戒指的材质并非纯银,而是用轻金属加工后镀银打造,这让它重量较轻,体积也并不臃肿。   真正代表戒指价值的是铭刻在它表面的那行字母——那是艾门的全名,被用凹刻法刻在戒指的外环。正是这圈字母透出的精致工艺让它从一枚不怎么值钱的银戒指变成了专门用来诠释王室身份的象征戒指。   确认了戒指的“身份”,奎林皱着眉头站在那久久不语。阿尔贝蒂娜站在他旁边观望着他的表情,双唇紧闭,似乎不打算多说些什么。   “抱歉……”憋了半天,青年还是忍不住用怪异的视线看向棕发女人:“抱歉,俄塞纳女士。我可以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象征王室成员身份的银戒指——这可不是能随便乱给的东西。通常来说它只会被赐予给主人最信任的下属和亲信,让他们在替自己做事的时候能够依靠这枚戒指享受到相应的便利。   奎林扪心自问他和艾门之间的关系绝达不到那种程度,那么戒指的赋予就很古怪了。   “因为某些原因,殿下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会远离王都。”   面对青年稍显不安的探视,阿尔贝蒂娜吸了口气,低声告诉他里面的深意:“殿下知道你过来疫区是想要什么,所以让我过来代她说声抱歉……她要我把这枚戒指交给你,还说……这在数年之内足以庇护科斯塔家免受困扰。”   “很长一段时间……”   奎林听的大脑有些昏沉,他揉了揉太阳穴,睁大眼睛低声问道:“殿下有说具体需要离开多久吗?”   他的不祥预感还是应验了。得到瑟兰储君的象征戒指虽然是一件美事,但若代价是长时间内无法得到戒指主人的就近庇护,奎林宁愿不要戒指。   戒指终究只是死物,它所起到的证明效果和威慑力会伴随时间的前进渐渐枯竭。如果说艾门在这段时间内仍然会在国内活动倒也罢了,奎林主要就是害怕……害怕这位殿下是一时想不开要出国巡游。这无疑会进一步削弱她在王都的党羽势力,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耐心等上几年。   “七年。”阿尔贝蒂娜吐出的数字让奎林心里一沉:“这个消息在疫区观察期结束后也会公开的,考虑到你确实很有诚意,告诉你也没什么关系……这不是殿下自己的决定而是陛下的旨意。七年里殿下将会去普兹林登进修学业,为将来重归维多利亚港执政做最后的准备。”   “我想……这会让我们压力很大的,女士。”   青年有些焦躁不安,他回头看了不远处的下属们一眼,回过头来,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我冒着巨大风险——身败名裂的风险出现在这里,想要得到的东西对于殿下来说微不足道。您可以想象到科斯塔家偏向殿下的态度在一夜之间传遍王都,立场上我们已经不再有任何退路。但是现在殿下却要离开王都、离开瑟兰整整七年!……我想我没办法对此无动于衷。”   一边说一边思考,奎林越发感到事态的严重。   陛下的旨意……陛下为什么要下这样的旨意?   一旦消息公开,外界肯定会有相当一部分人认为艾门-哈温是被短期流放了!   王室的几位继承人年纪相差都不大,十多岁的年龄再过几年就将完全成年。这正是考察每一位继承者政治才能的绝佳时机,这个时候离开王都无论说的再好听也只会被认为是逐出竞争。   如此一来该叫科斯塔家如何自处?他们刚刚才表完忠心,表忠心的对象就疑似出局?   他们该怎么做才能挽回“站错队”的恶劣影响?是觍着脸投靠别的继承人?还是干脆装死忠装到底,吸引那些看重忠心的王子们主动接纳?   越是想,奎林就越觉得艾门给他挖的这个坑实在太大……不管他们怎么做脸都是丢定了的,区别只在于丢了多少和丢多久而已。   而且还没计入他被感染的风险——要知道二级接触者遭受感染的几率是非常高的,奎林原本心里想的是只要能换到足够的利益死也无妨,但现在这个结果……他又如何能为自己所冒的风险感到心甘情愿?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和姐姐说这件事。   “就知道你沉不住气……”   看到他一副焦急的赌徒模样,阿尔贝蒂娜低头小声嘀咕了一句,再次将手伸进口袋,掏出了第二件要转交的物品。   这东西和指环一样,同样被丝绸手帕裹着。奎林疑惑的接了过来,翻开手帕,看到里面包的是一只精巧的小玻璃瓶。玻璃瓶的长和宽大概相当于奎林的一节小指,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鲜红色液体,在阳光的照射下微微散发出炫目的光晕。   “……这是什么?”   青年惊讶的捂好瓶子,张大嘴巴瞪着对方,话语因为猜测变得结巴起来:“该不会是……不会是……那个……”   “这是殿下的血。”   阿尔贝蒂娜闭上双眼,脑海里掠过少女最后跟她说的那番话,“殿下早就看穿了你的想法,科斯塔先生。”   “你很出色,但还是太年轻……远远没有你外表所展现出来的那般沉稳,你骨子里应该是一个信奉理想的赌徒。为了自己所认定的目标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那是自己的命。”   “……”奎林张嘴看着她,想要说点什么来反驳一下,搜肠刮肚半天发现自己其实没什么好辩解的。   “维多利亚后裔的血,能够根除任意一个瑟兰人体内的任意疾病。有了它,你至少不需要担心自己被病毒感染变成怪物。”   阿尔贝蒂娜抹了把手指,将两只手都搭在身前,看着他说:“殿下知道光凭一只象征戒指可能还不足以让科斯塔吃下定心丸,但若再加上这管‘神之血’呢?奎林先生……你现在该相信殿下对科斯塔的诚意有多大了吧。我们可不是在故意坑你,殿下也未必是真的被陛下流放。”   “您凭什么这么认为?”奎林问道。   “就凭陛下至今都还没有正式立储的意思。”   阿尔贝蒂娜死咬这一点不松口:“只要还没有正式立储,一切就都存在变数,你该知道的,科斯塔先生。光从天赋才情的角度去比较,这一代的其他五位王位继承人没有谁能和殿下相比。”   艾门的拖延计划被那封信彻底打乱,连带影响到了很多跟她关系密切的人或势力。   但她并不甘心丧失自己的身份优势,所以从这一刻开始,她就需要建立起自己真正的亲信班底,然后依托这个班底充当自己的传声筒,尽可能的在这七年间隔里留下更多政治资源。   这也算是她的另一条退路了……哪怕消息走漏后看好她的人会骤减,她至少不会有一天发现自己在维多利亚港是孤立无援的。   这方面,科斯塔家族是完美的合作对象。因为这个家族人丁稀少,两代人的性格都偏向于外显而非内敛。前者意味着他们在短时间内不会有太大野心,后者则表明他们更易于掌控管辖。而且杜鲁因手里掌控的警察部队本身就是帝国除军部以外最大的暴力执法部门。在军部超然物外不接受任何干涉的情况下,谁能先一步掌控警备队,谁就等于是在竞争中占据了先机。   她反正已经下定了决心——如果奎林-科斯塔愿意在一切挑明的情况下接受这两件东西,她也一定不会在将来辜负他所拥有的这个姓氏。   奎林皱着眉头陷入沉思。   他当然能理解这两件物品加起来摆在自己面前意味着什么。但他仍然需要衡量其中的利害关系,不能轻易下定决心。   科斯塔的立场已经随着他本人出现在疫区而得到了公开确认,这一点无法更改。即使他愿意冒着得罪艾门的风险立刻改换门庭,这件事也会成为他最大的污点伴随他度过今后一生。   而杜鲁因-科斯塔现今面临的困境很可能也不会因为这种变化得到扭转。因为设身处地将自己放在对方的位置上,奎林也不会信任那种能轻易认下其他主人的孬种猎犬。   至少在那头猎犬失去一切,将自己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之前,不会。   他们仍然是脆弱的,需要帮助和庇护的。哪怕这个庇护的期限并没有当初遐想的那般长久,但他早已没有别的选择了。   当着阿尔贝蒂娜的面,奎林-科斯塔用行动代替言语做出回答。他紧抿嘴唇,将两块手帕揉在一起,用隐蔽的动作把它们都塞进了自己的警服内袋。   “好了……”   同一时间,后方的临时疗养院,安塔利亚蒙将包括艾门在内的所有幸存者学徒召集到了一起。   “特讲班。”他说道,看起来相当高兴,略过懵逼三人组转头去看面色阴郁的金发少女,问道:“怎么样艾门?笑一笑吧!”   “现在,你有新的学妹和学弟们了。” 第三十二章 普兹林登的办学理念   短暂的诧异过后,梵茵和韦德立刻遵照瑟兰的习俗向艾门行礼。   他们左手贴身,站得笔直。右手握成拳,内侧贴胸放在心脏的位置,大拇指的指尖插入食指和中指的缝隙,使得食指指节有明显突出。这正是所有习俗中专门用来向王储致意的效忠礼,不同场合下也有表达感激的意思。   “虽然并没有亲眼看到,但是韦德已经跟我们说了。”   梵茵紧张的瞥了一眼面前娇媚动人的金发少女,在她看过来之前立刻放低目光,盯着自己脚下的地面:“……那时候,是您想办法从这场灾难中拯救了我们,我……我对此感到非常感激,同时也很荣幸能和殿下入学同一所院校……”   当时,异种本体扒拉在车厢上制造血腥的时候,梵茵和依文两人正在苦苦抵御异种分体。这种类似于大型毒虫的怪物有办法爆发出超出自身体积的巨大力量,锁死窗户铁板的锁扣在它的撞击下摇摇欲坠。但就在两个人以为自己今天凶多吉少的时候,窗外的动静突然停了。   本体的死亡连带影响到了分体,细胞上的同源关系让分体在那时遭遇了相同打击,它被彻底杀死、抹去,躲在车头里的两个人便因此活了下来。   梵茵说是艾门救了他们的命,这一点倒是没错。   “感谢您的帮助……殿下。”   棕发女孩站在另一边,同样按照歌利人的习俗欠身鞠躬:“若非您启用了古神之力,我们可能早已死了。”   “古神之力?”   前面那些话听起来还没什么问题,但越往后听艾门就越感觉不对:“是说……当时我右眼的奇怪异动吗。”   这里是一间刚刚收拾干净的闲置房间,安塔利亚蒙请她过来的时候说的是“一起去教室”,而她显然没料到这里还会有另外三个人一起上课。   “这是我告诉他们的词。”   安塔利亚蒙把房门关上,走到房间的最前面,拿起粉笔,在那里放置的一块黑板上写下了一个词组,介绍道:“古神之力,也就是继承了古代神主血统的那些人所拥有的力量。你不知道它不意味着它不存在,它只是沉睡在你的身体里,你的血脉里罢了。”   “那么尊敬的安塔利亚蒙教授。”少女没好气的双手抱胸,摆出了一个极其不淑女的架势:“我想我们今天的第一堂课就是研究我的血统咯?”   本身以为是私人辅导性质的特讲班在开课时发现里面被-插入了三个新学员,并且自己还得在课堂上承担起被研究者的身份。肆意妄为的讨论她的血,她的能力,她可能会什么……唔,这真不是她脾气不好,任何一个人遇到她这种情况恐怕都不会有多开心的。   “但他们已经是知情者了。”高瘦的老者冲着她摊开双手,脸上的神情十分平静:“不管他们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们至少是在现场看到过、经历过的。你觉得放任他们、不加以引导、让他们到处乱说就是一件好事情吗?别天真了艾门,你知道这是必要的步骤。”   “那就请您给我好好演示一下这个所谓的必要步骤吧!”   少女撇嘴,走到房间里四套桌椅中右上角的那套边上一屁股坐下,扭过脑袋看着墙壁:“正好我也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安塔利亚蒙说的古神之力很笼统,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艾门不知道他指的是当初右眼前出现的淡金水幕还是之后用观察法凝视异种所看到的异象。   如果让她个人猜测她肯定会倾向于承认前者,因为后者发生的时候她没看到结果就昏了过去。对于异种的消亡过程完全一无所知。   其实如果静下心来,艾门应该是会赞同安塔利亚蒙的选择的。   梵茵、韦德、依文……这三个学徒和她一样是这次入侵的幸存者。她之前从阿尔贝蒂娜那得知对外说明的消息是“异种是被达-米利安杀死的”,这就需要剩下来知道真相的所有人统一思路,绝不能透出真实结果。那么除了彻底将他们吸纳进特讲班之外也没什么好办法了。   毕竟这三人也是需要在疫区里待够至少七个月的,总不能她在这七个月的时间里被校长先生和米利安单独开小灶,这些人就只能枯燥无味的憋在边上傻等干看着。   但说是这么说,她还是很不高兴。   看到少女这副骄傲的架势,安塔利亚蒙无奈的摸了摸胡子,伸手示意房间里的另外三人找地方坐。   三个学徒乖乖的依次找到一套桌椅坐下,在这莫名的气氛中一丝大气也不敢多出。   老实说,他们其实仍然不太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本身在异种的袭击下存活对他们来说就是做梦一般的劫后余生了,却没想到反而能因祸得福,沾那位瑟兰公主的光一起在这里接受安塔利亚蒙的私下教导。这种如同梦境的不真实感现在仍然伴随着三位学徒,立场上更是不敢对公主殿下的怒气有任何怨言。   梵茵肯定是其中最单纯的人,他至今为止不知道艾门为什么不高兴。只是凭借对危险的本能嗅觉在模仿两位同伴而已。   依文则凭借灵敏的脑袋瓜分析出了个中因果。但她觉得自己其实能理解艾门的想法,毕竟这可是当着他们这些“外人”的面在讨论她血统的奥秘,不管她本人实际上清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安塔利亚蒙的做法都确实对艾门“造成了伤害”,或者说……对她“缺少必要的尊重”。   而韦德……他可能是所有人里最忐忑也最好奇的。因为亲眼目睹到那一幕——目睹到异种全身血肉崩溃碎裂的人就只有米利安和他两个。那幕画面对他造成了无以言语的巨大冲击。以至于他根本没办法详细跟两位同伴描述清楚它是如何发生的。   安塔利亚蒙告诉他们那是古神之力,是艾门激发了维多利亚女神血液的力量。韦德立刻就相信了。因为他觉得只有这个说法能解释那种诡异的现象。   他这几天做梦都是异种崩毁的细节回放——那死白色的皮肤混合着血肉像是被烤化的蜡烛一样从身躯上软塌塌的滚落下来,在掉到地上之前便好像被一团看不见的火焰烧焦了似的化作飞灰,犹如巨人般的身躯重复这以上过程在几十秒内被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力量彻底毁灭,一块肉、一根骨、一滴血都没能遗留下来……   这些画面不断在他的梦境中重现,韦德深深的觉得——如果自己再不能把它们忘掉,他一定会被这些噩梦折磨到崩溃,并且精神失常的。   当然,解决问题的办法通常来说不会只有一个。在忘掉恐惧之外根除它的最好办法永远是了解恐惧为什么会发生。所以韦德肯定是所有人里最希望安塔利亚蒙将这件事摆在台面上讲解的人。他渴望了解这一切的原理,就像他小时候学习生物学基础时渴望了解昆虫的构造一样。   “我先跟你说明一下,艾门。”安塔利亚蒙本来面朝梵茵几人的方向,但他张开嘴之后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先安抚一下炸毛公主,“这是我们的第一堂课,我肯定不会把你作为一个学术范例拿来讲解。对于你的血统我仅仅说了一些非常浅薄的东西,这些东西在普兹林登任意一家书店里都能查到。”   “然后呢?”听到他语气里有示好的意思,艾门耳朵动了一下,但仍然没有扭过头来,就那么维持着面朝墙的姿势:“继续说。”   “这意思就是——”安塔利亚蒙眉头皱了起来:“我在尽可能的为你保守某些秘密,但你得知道一所课堂里所有的学生,他们不能是对对方一无所知的。”   “……”   “如果你觉得这一点冒犯了你,那么我向你道歉……”   “……”   “……你愿意接受我的道歉吗?”   “……”   “我数到三,你再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接受了。”   “教授。”金发少女忍无可忍,她带着不可思议的惊愕转过头来瞪着他,说道:“您比我想象中还要无耻。”   “谢谢。”安塔利亚蒙对她欠了欠身:“米拉、潘妮、卡明、所罗门……这些人都说过和你一样的话,但我每次都把它理解成对我的赞美。”   “原来成为大科学家的必要条件之一居然是要先有一副厚脸皮吗。”   “当然不,这只是豁达的处世观念和开朗的性格罢了。”   安塔利亚蒙在说完这番话之后没有去理房间里4名学生的反应,而是直接转身,在黑板的最中央写下了一个新单词:目的。   “普兹林登学派追求心的自由。”   他把粉笔丢到一边,一边拍手一边道:“公约1163年,奇格兰建立普兹林登。他是我们最初的领路人,其成就之大、对现代科学的启蒙影响之深远,我想你们可能听的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学校创立之初来求学的人很多,自然也带着各个国家的风土人情和各种莫名其妙的习惯。当这些东西冲突的时候,其制造的噪音和麻烦足以让人炸掉脑袋。所以奇格兰勒令他们放下这些东西,一切从心。”   包括艾门在内,房间里的每一个人基本上都被这番话暂时吸引了。   只有韦德稍显些失望,他本来以为能有机会了解“古神之力”的。   “瑟兰人骄傲自大,约修亚人脾气暴躁,博鲁尼亚人长袖善舞,歌利人心机深沉……这些印象可能片面了点,但在一定程度上也说明了事实。把一个瑟兰人和一个约修亚人摆在一起他们肯定会打起来,把一个博鲁尼亚人和一个歌利人摆在一起他们没准会合伙捉弄其他人。我刚才所指的习惯一词说的可不仅仅是风俗习惯,还有人们仿佛天生挟带的对敌对或友好势力的习惯性面孔——说白了就是在对待人和事的时候仍旧带有极强的偏向性,无法摆脱他们原来那个身份的影响和束缚。”   “而这对学习和研究——尤其是需要敞开心思不断交流的学术研究来说可不怎么好。因此奇格兰在他开头制定的校规第一条上面又临时多加了一条新校规:前来普兹林登求学者在离去前必将忘却过去的自己。”   “这听起来已经不像是校规而更类似于蛮横命令了吧……”梵茵在底下小声嘀咕了一句:“明明就是命令的语气……”   虽然是嘀咕,但在房间本来就非常狭小的情况下还是让所有人都听到了。韦德和依文对好友的胆大包天大吃一惊,纷纷垂下脑袋瞪着桌面。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他们现在其实仍然没有进入新的身份框架里去。骨子里仍然没把自身当做和艾门同等的学生,还觉得自己是在蹭课听。   安塔利亚蒙面对这句吐槽没有说什么,只是看向金发少女,眼睛里透出的鼓励神色明显的都快溢出来了。   “的确类似于命令。”坐在梵茵右边的金发少女轻哼一声,不情不愿的给出解答:“奇格兰……是近代神主中最强的一个。在他的魔能场里,只要他愿意,他的言行举止就是规则。所有进入普兹林登的求学者会因为这句话的效力自然而然的抛弃偏见,获得他所提倡的‘心的宁静’。”   “谢谢你,艾门,你平时的历史课成绩肯定很棒。”安塔利亚蒙满意的点头:“不错,因为奇格兰是自然神主,他的力量能够穿透血肉的阻隔影响人心。这里他的目的是让每一个前来学习或者交流的人能够真正静下心来钻研自己想要的东西。也就是帮助他们坚定自己最初的目标。”   “人心是极其善变的。”他略带感慨的说道:“不说懒惰和烦躁,可能一件很微小的事就能改变他们的想法。所以需要有一个存在在黑暗的道路上给他们引路,防止他们行差踏错,在一切都无法重来时才去后悔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教授!”坐在右侧后排的依文将手举起一半,有些不太自信的问道:“如果是这样,那么奇格兰不是等于在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其他人吗?”   “真正下定决心去普兹林登并且到达那里的人是不会这样想的,盖尔小姐。”   安塔利亚蒙看着她说道:“因为在他们下定决心的时候,他们拥有的人格是最美妙的。它会在前往普兹林登的过程中被不断加深、强化。如果这样的人能够看到普兹林登的大门并踏进去,他的决心就不可能是什么临时起意的馊点子。对这样的人来说因为情绪失控而丢失决心才是最可怕的事,而且如果他们是在静心的状态中选择放弃,哪怕有奇格兰的‘令言’①在前,也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们做出这一选择。”   “你要知道‘令言’只是一种影响而非真正的命令,它就像是漆黑夜路上那盏不断在你前方指引的灯,你可以选择依照灯光的提示跟着它走,也可以选择换一个方向,拥抱黑暗。”   他这么一说,排除艾门外的三名学徒就立刻懂了。   他们对这些内幕了解的不怎么细致,但至少也知道普兹林登的城堡是建在一座巍峨山峰上。想要上山没有捷径,必须要通过奇格兰留下的“问心路”才能摸到学校大门。这样的人在那一刻必定是拥有某种极其坚定的信念在支撑着自己的,而这样的信念如果在今后因为动摇放弃确实可以说是相当可惜。有大概率都不是他们真正的选择。   “现在这段‘令言’相比起几百年前已经宽松多了。”安塔利亚蒙悠然自得的捋着他的白胡子,说道:“等你们以后真正住到城堡里就会发现,令言的影响只会笼罩在教室、图书馆、实验室等一些专门用于做正事的地方。对你们平常的生活不会有任何影响。”   “是吗……”被他描述的景象所吸引,依文情不自禁的瞪大双眼:“这还真是……真是一个不错的令言呢……”   她的性格偏向文静,从小就喜欢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看故事书,长大后对待学习也是一样的态度。听到这段传说后更想立刻就去普兹林登了。   “……”艾门靠在椅子上一声不吭,相比都在惊叹的其他人,她表现的实在过于平静。   这是因为相关知识她早就了解过了。即使没有人教,她小时候在圣橡树宫图书室里翻看的内容就涵盖了这些东西,这又怎么能兴奋的起来。   “适用于此规则的都是那些能通过问心道路的学生。”安塔利亚蒙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加快了节奏:“他们将在登山的过程中接受奇格兰的考验,只有合格者才能来到门口。这意味着光通过普兹林登的调查笔试是远远不够的,所以严格来说,你们现在都不算是正式学生。”   “我之所以跟你们说这些东西,是因为我难得破了次戒,在你们没能自己摸索到校门之前就选择要在接下来的七个月时间里教导你们。”   “可这不代表你们就可以免受任何考验了,在教导你们之前,我仍然需要当面确认你们每个人的进取心,需要明白你们学习的‘目的’。”   他伸手在黑板上敲了敲,食指点向那个刚刚写下的单词:“我会给你们充足的时间用来思考这个问题。现在请你们走出教室,站到门外、去到任何一个你们自以为能帮助自己的地方思考它。然后在30分钟内回到这间教室,把你们想好的答案告诉我。”   “现在你不觉得枯燥了吧。”他朝艾门挤了挤眼睛,随后用所有人都能听清的音量大声说道:“请好好想,准学员们,这不仅会决定你们能否在接下来的七个月时间里留在这间教室听课,还决定了我会在这段时间里教导你们哪些东西。”   这是,打算用这种方法来鉴别学生的志向和当前的学术倾向吗……   听到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这么说,艾门立刻想起了书本上对普兹林登入学考验的一段形容。   她皱着眉头从座位上站起来,和另外三人一起走出教室。   离开了梵茵等三人,艾门一个人穿过走廊,一个人出了疗养院。她掀开罩在疗养院大门外面的帐篷布幔,顿时被娇艳的夕阳映红了脸。   荒原的日落很美,太阳像巨蛋般沉入地平线,逸散出来的余晖将目所能及的云朵全部染红。这些云在空中散的很开,一朵又一朵,仿佛金红色的火焰般在天上燃烧漂浮。又好像烤至金黄的蛋挞酥,朦胧间看到便想摘下来咬上一口。   说目的,她肯定是为了掌控自己这一生的命运。   为了能够不被王室法典强制和不喜欢的人结合,为了在这个世界上自由自在的生活下去。   为了实现她当初跟阿尔贝蒂娜说过……远大的理想。   “但是我最想要的答案,您恐怕给不了我呢,亲爱的安塔利亚蒙老师……”   少女让视线落在这些云彩上,看着看着就笑了出来。   她想起了那张时而妩媚时而暴怒的由病毒组成的女人面孔,以及自己为何推开了那扇信仰之门。 第三十三章 学徒的答案   30分钟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在时间即将走完之前,疫区特讲班的四位学生全都回到了教室门口。   安塔利亚蒙再次展现出了普兹林登学派对隐私的尊重。他让他们一个一个进来,并提醒其他人在等待的时候可以再多想想。   最先进入教室的是依文,看上去棕发女孩对自己学习的目标非常了解。安塔利亚蒙给他们的30分钟时间她都用来背诵星相轨道了,如果不是这老头跟她格外强调不管怎么样都必须等满30分钟,她可能更愿意在一开始就不出教室。   “好了。”关上门,安塔利亚蒙看向已经坐回自己原来位置的少女:“告诉我吧,盖尔小姐。你是为了什么而学习,想要钻研的是哪个方向。”   “其实说实话。”他赶在即将开口的少女之前又插了一句:“葛莉特教授跟我提起过你,对于你会怎么回答我想我已经有所猜测,但是那个答案还是得由你亲自说出口才行。别紧张,依文。这不是考试,你只管说出你心里最突出的想法就好。”   “我是为了……我是为了能够看到这个世界的真实而学习。”   他的安慰一定程度上减缓了少女心中的忐忑——依文原本以为在这件事上信念坚定的自己在陈述答案时不会紧张,但当一个人走进教室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正在面对的这个人是安塔利亚蒙,是百年多以来最杰出的学术大师和至强者。于是她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打鼓。   “一直以来,人们都在探寻这个世界的未知。”她咽了口口水,继续说道:“从陆地到海洋,从峡谷到山巅。有太多的谜团等待我们去详细了解。而在这一过程中则不可避免的会产生各种不可预知的后果。这些后果有些是积极的,但更多则是灾难……我希望能够通过对星相预言术的钻研来帮助人们避免这些灾难,并在钻研的同时了解星辰奥秘,探寻预言术为何会有预言效果……我想这就是我学习的目的和方向了。”   一口气把心里想的话全说出来,依文这才抬起头,悄悄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安塔利亚蒙,发现他一直在盯着自己,她赶忙又把脑袋低了下去。   “抬起头来,盖尔小姐。”安塔利亚蒙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如果一个人在诉说自己梦想的时候都不能自信,那她的梦想八成是不会实现的。”   他朝少女走了几步,来到她面前,用自己的湛蓝眼睛和她的深棕色眼睛对视:“现在,看着我。再说一遍,你的目的和方向是什么。”   “……我的目的是成为近一百年……不!近三百年以来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预言师!”   被他这么半是刺激的激励了一下,依文的胸腔里像是燃起了一团火。她直视着安塔利亚蒙大声说道:“我想要探寻的方向是星辰奥秘!!”   “非常好!”安塔利亚蒙这才咧嘴笑了起来:“葛莉特教授说你在感悟星相轨迹的道路上很有天赋,只要努力钻研,成为一位杰出的预言师并不困难。但你要明白‘杰出’和‘伟大’之间还隔着很长一截距离。预言师每做出一项正确预言都会支付代价,你对此有足够的了解或准备吗?”   “是的……我了解。”他的鼓励给了依文很大自信,少女脸蛋涨的通红:“我有这种觉悟!教授!请教给我更多知识!”   “我只能帮助你巩固星相学的理论知识,更深入的知识点、如何解读它们,这些东西可没法教你。”   安塔利亚蒙伸手放在少女的肩膀上:“很遗憾你不是那种为了纯粹的爱好而选择道路的人,但幸运的是……你选择的道路恰巧对应到了你最棒的天赋。葛莉特教授说的没错,你确实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梦想。”   “站到门外去等一等吧。”他在女孩头上摸了几下:“顺便告诉另外三人,别让我在教室里久等。”   依文从教室里出来让门外的三个人都松了口气,因为她在里面待的时间并不长。但她阴郁的面色又让两个男生吓了一跳,以为她没能通过考验。   梵茵欲言又止,想要找依文问一下安塔利亚蒙都跟她谈了什么。却在刚想上去的时候被韦德拉住了,长发少年对他使了个眼色,没等梵茵明白过来这眼色是什么意思,他就被自己想来信赖的好兄弟在背后推了一把,跌跌撞撞的撞开了教室门,差点摔倒。   “……”艾门靠着墙根目睹了这一幕,嘴角微不可查的抽搐了一下,看向长发少年的眼神立刻变了。   原本还觉得这家伙严肃认真挺可靠……没想到本性恶劣,对待好朋友一点都不客气。唔,我得考虑一下是否还有必要跟他们混熟……   她在这里想东想西,被卖到教室里的梵茵可是大惊失色。他扶着墙站稳,对门外朝自己挤眉弄眼的韦德竖起一根中指,发泄式的用力关上了门。   “意外也是人生的一部分。”站在教室前端的白胡子老头装模作样的敲着桌子:“坐过来,库里杜里先生。坐到我面前来,让我们好好聊聊。”   “……”短发少年一言不发的、同手同脚的走到那张桌子旁,坐了下去之后很明显的咽了口口水,盯着老头,继续一言不发。   因为这是个男孩,安塔利亚蒙原本打算不出声,等他自己调节情绪。但是在过去几分钟、仍然无法得到任何反响的时候,他不得不改变策略了。   “库里杜里先生……”   他像一个专业的幼儿教师那样,竭尽所能的、轻柔的叫出了梵茵的姓氏:“告诉我,你学习的目的和方向……是什么?”   “我想当英雄!”   少年可能是太紧张了,刚刚被问了问题,不等安塔利亚蒙话音落完就叫了出来:“我……我想成为拯救大家的那种人!”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安塔利亚蒙深深的纠结起眉毛,感觉自己之前的几次强调对梵茵来说都是无用功。   “当英雄是纯粹的梦想吧,库里杜里先生。”他试探性提醒他了一句:“我问的是目的和方向,请你回答的再细致一点。”   “比如你是想要成为怎样的英雄?你计划里成为英雄的方法是什么?你打算如何在这方面提高自己?我想知道这些细节上你的想法。”   “呃……”梵茵伸舌舔舔嘴唇,眼珠上翻,做出思考的架势,“我们都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止有原生态的自然生命,对吧,教授。”   “当然。”安塔利亚蒙古怪的看着他,“没有遭受过异种病毒污染的生命就是自然生命。遭受过污染的则会成为纯粹的异种或者融合生命。排除人类之外的动物在遭到感染后挺过神志侵蚀的概率要大的多,这些东西会以全新的生命姿态存活下来并继续繁衍。”   “那么……”梵茵双手放在桌下不断绞动,继续看着他问道:“这些融合生命,他们当中有不少怪物也是会危害人类社会的……对吧?教授。”   “你该不会是为了除掉那些怪物才决定要成为一名魔能掌控者的吧……?”   安塔利亚蒙用明显上扬的声调说出了这句话,心里有些想要骂娘。   这不是他想要听到的答案,远远不是。它更应该出自那些雇佣兵或者流浪英雄之口,而不是被一个才14岁的普兹林登学生当他的面用那种饱含憧憬的语气说出来。   “当然,就是这么回事。”梵茵显然没听出他语气里的嫌弃意味,反而以为他理解了自己的想法,变得非常兴高采烈。   “异种、以及因为被异种感染而出现的各种融合魔怪,我想要根除这些人类的威胁,想要变得更强大,就像米利安教授那样!这方面普兹林登是当前世界上进修战斗魔能的最高学府,所以我想成为您的学生,学习一切关于战斗魔能的……呃,技巧……还有知识。”   他说着说着发现气氛有些不太对劲,安塔利亚蒙面色平静的望着自己,那绝对不是什么认可的表情。   “呃……这就是我学习的目的和方向了。”   所以梵茵忍不住又吞了一口口水,继续忐忑的看着面前的老头:“教授?”   “别说话。”   安塔利亚蒙却暂时不想理他,他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说道:“让我静下来想想,普兹林登这些年在公众眼里变化形象这件事到底该不该怪我亲爱的米拉。”   如果达-米利安在这里,他肯定会很无辜的对这位校长大人说“这关我屌事”。   普兹林登建校于公约1163年,而在公约1200年之前,人类是无法看到、并调配到世界上存在的魔能粒子的。   观察法理论是奇格兰留下的最宝贵遗产,可以说人类之所以现在有能力对抗那些未探索地区的危险生物,主要便是他的贡献。他作为自然神主流传下来分量最多、最丰富的知识典籍是关于生物学和自然学的,但就因为这一点,大部分地区民众对奇格兰的印象都是举手投足间便能制造自然天象的强者形象。   所以去普兹林登钻研魔能技巧这个共识严格来说并不是近代才形成的。很久之前就有它生存的土壤,米利安近年来的活跃对此影响其实不大。   安塔利亚蒙当然能分清这点,他只是因为头疼而在抱怨。他和梵茵之间的对话进行到这里也没什么好聊的了,因为他更看好纯粹的学者。   但凡稍微了解过奇格兰生平传记的人都认为安塔利亚蒙和他的性格很像。他们都是那种愿意将所有心思放到学术钻研上,并不看重自身掌控了多少力量的存在。他们的强大只是他们钻研学识过程中所诞生的副产品,他们不重视这个东西,认为为追求力量而求学是本末倒置。   梵茵从教室里出来的速度吓坏了韦德,因为他在里面耗费的时间居然只有依文的三分之一。这让韦德忐忑不安的猜测会不会是因为自己那一推导致好友发挥失常,让安塔利亚蒙没问几个问题就把他轰了出来。   “还好吧……”面对韦德的探寻,梵茵皱眉回忆了一下老头最后让他滚蛋时流露出来的态度,说道:“教授好像对我的回答不是很满意……但是他告诉我,因为我的目标和方向都很纯粹,不掺杂任何多余的东西,所以还是稍微有那么一点价值留下来观察观察……”   “那就是通过了咯?”韦德总算是松了口气:“我刚才问过了依文,她也通过了。现在你也过了,看来我同样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可不一定!”梵茵突然想起来这家伙刚刚还坑过自己,立马扯着他的袖子把他往那边拽,口中还不依不饶的叫道:“你以为那很容易?那就自己去做做看!……现在见证失败者失败的时候到了!来吧韦德,让我们看看你会在第几分钟被轰出来!!”   两个人一边打闹拉扯一边往教室里走,推开门走进去之后梵茵立刻溜出来把门带上,然后侧过脸把耳朵贴在门上,赫然是企图偷听里面的动静。   “您好,安塔利亚蒙……阁下。”门内,韦德首先给坐在一张桌子后面的白胡子老头打了声招呼,“我已经准备告诉您我的答案了。”   “你比库里杜里先生的临场表现要强多了,艾瑟尔先生。”安塔利亚蒙静静的看着他说道:“能告诉我为什么不喊我教授而用另一个称呼么。”   “因为您之前说过,我们严格来说还不是普兹林登的学生。”韦德走到离他大概三步远的位置停住,同样看着这位可敬的长者,“所以在得到您的认可,真正成为普兹林登的学生之前,我觉得我应该规范化自己对您的称呼。这对我来说也是一种鞭策激励。”   “坐吧,艾瑟尔先生。”   听到他这么说,安塔利亚蒙扬起一只眉毛,所有所思的伸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桌椅,示意他先坐下。   等到长发少年坐下之后,他又继续对他说:“现在告诉我,你学习的目的和打算探寻的方向是什么。”   表面上安塔利亚蒙很淡然很平静,但实际上他内心里也在奇怪,不太理解这个少年为何会表现的如此沉稳。   14岁是个很神奇的年龄。它比12岁大2岁——不算孩童了。又比16岁小2岁——也算不上真正意义的少年。这个年龄的孩子心思一般来说还比较纯净。他们还未摆脱童年时代遗留下来的天真和稚气,即使有梦想也不会太复杂。但安塔利亚蒙却有预感,觉得现在自己面对的少年会是例外。   “我学习的目的是充实自己,教授。”   韦德想了想,将组织好的语言说了出来:“世界很大,有些地方很危险。但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他们面临的危险都是来自于同类。同类会欺骗他们,谋杀他们,侵略他们,夺走他们珍视的一切物品。所以我认为我需要力量来抵御这种可能性。无论是通俗意义上的力量还是由知识和经验所构成的力量,我都需要。我希望能通过学习它们避免这种情况在我……或者我所重视的人身上发生,而我想要钻研的学术方向也因此只会有一个,那就是普兹林登对外最显著的院系——战斗魔能。”   “如果你是16岁,我一定会给你这番话鼓鼓掌的。”   安塔利亚蒙在他说完后立刻接上一句,“如果这是入学考试,我还会给你满分的评价。”   但是韦德却皱了下眉,因为他从那两个“如果”里面听出了某些不太妙的潜藏讯息。   “我不知道是什么导致你的心智发育要比同龄人成熟那么多,艾瑟尔先生。我也不想追究这个问题。”   老者吸了口气,靠在椅子上,双手交叠着捂着肚子:“但是我要在这里明确警告你——这并非是一个打算潜心钻研学识的人所应有的心思。”   “教授……!我——”   “别着急。”看到长发少年那张俊秀的脸在这一刻变得有些发白,安塔利亚蒙伸手在空中虚按了一下:“我没说你是不合格的。”   “你的目的,还有你选择钻研的方向。这两个答案你答的都没问题,甚至可以说超出了我的预期。但你没对我说实话,至少没说全部的实话。”   “……”听到他这么评价自己,韦德张嘴想要说话,但他在和安塔利亚蒙那双蓝眼睛对视时败下阵来,没办法做出任何辩解。   “你隐藏了你的野心。”安塔利亚蒙轻声说道,“你不甘心自己当前在人类社会中享有的地位,你想改变现状……想得到更多的东西。”   从一开始将所有学生召集到这间教室里的时候,安塔利亚蒙就发现了韦德在某些方面的不同之处。   他对一切过去不了解的东西都表现的很有求知欲,而那个态度又不像是纯粹的好奇,更像是一种想要在了解后掌控它们的控制欲。   这种心理出现在20多岁的人身上很正常,因为他们大多都已经结束了学业,开始进入自己的专业领域工作养家。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没办法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因为那些东西永远掌握在一部分贵族和更多的商人手里。所以他们会有强烈的期望想要改变命运,才会产生这种想法。   出现在18岁、16岁的人身上勉勉强强也算正常,但12~14岁的人这么想就很危险了。如果那不是因为受环境因素影响导致的过度早熟而是天生的,这样的孩子就很容易在自以为正确的道路上栽跟头。他们有更高的概率误入歧途,将自己优于常人的聪慧用在不该施展的地方。   韦德-艾瑟尔现在已经表现出了这种倾向,安塔利亚蒙认为自己不会看走眼。他目前还不知道这个男孩关注“古神之力”是因为对它本身感兴趣还是对“艾门-哈温”感兴趣。他个人希望两者都不是,但从男孩面对自己凝视时躲闪的眼神来看,这个希望是达不成了。   “我姑且算你通过了。”   考虑了一下,安塔利亚蒙还是决定留下韦德。   “可我希望你能明白,我让你通过的原因是打算改正你的某些心态。”   “任何东西发挥到极致同样可以获得成功,韦德,有野心也未必是一件坏事。但是你需要正确的去认识它,在那里给自己划一道底线。”   “……这是我对你的忠告。”   说完这些,安塔利亚蒙示意韦德可以走了,“去让我们的公主殿下进来吧,问完她之后我再给你们做个总结。顺便再提醒一下库里杜里先生,门口的空气在门关上后就被我定死了,他那样是听不到任何内容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同时也在观察韦德。他的沮丧和那瞬间以为自己会被剔除的失落并非作假,所以安塔利亚蒙认为他的本性还比较纯粹。   米利安在跟他复述异种事件的经过时提到韦德愿意不厌其烦的说服躲在车厢里的人出来逃命,虽然最后他并没有成功,那些人也一个都没有活下来,可那并不是他的责任。   长发少年面色阴郁的走出教室,这副模样又让守在外面的三个人表现出了不同的反应。   而艾门则是难得感到自己稍微有那么点小紧张。   三个小屁孩儿每个出来的时候都哭丧着脸,那个无节操的老头在里面到底会问些什么? 第三十四章 古神血脉   “我想主宰自己的命运,老师。”   进了门之后,少女想了想,还是决定对这位“半神”阁下坦诚一点:“我想要从您那学习魔能技法,获得足以无视一切的强大力量。”   “是吗。”安塔利亚蒙看上去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他伸手指引少女来到刚才韦德坐过的椅子上坐下,笑道:“我跟高兴你愿意跟我说实话。”   “嗯?”刚坐下的少女愣了愣,立刻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张嘴惊讶的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一惊讶,她连敬语都不用了。不过安塔利亚蒙随和的笑了笑,并没把它放在心上。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独处时我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他问少女。   “记得!”艾门面色阴郁了一下,转而恶狠狠的看着他:“怎么会不记得!您上来一句话不说就开始翻箱倒柜,如果不是我阻止了您,您甚至连我放内衣的抽屉都要打开!”   她当时还以为这个德高望重的大学者、大科学家内在会是个喜欢猥亵少女的hentai呢……   “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安塔利亚蒙脸上挂着神秘的微笑:“你就没想过我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吗?”   “难……难不成你真的是打算要我的……内衣?”   看到他这副玩味的表情,正好在顺着自己之前思路思考的少女立刻大惊失色,一不当心就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安塔利亚蒙脸上的微笑顿时僵住,他不动了。   “……”少女脸上的惊讶同时僵住,也不动了。   “艾门-哈温。”安塔利亚蒙做了个比较明显的深呼吸,说道:“我会在接下来对你的教学过程中加入修养方面的新要求。”   “……咕嘟。”少女吞了口口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让我首先教导你该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吧,蠢女孩。”看她这个样子,老者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他平和的道:“你是瑟兰的长公主,我是普兹林登的校长。我们之间有很大差异,但我们也拥有共   同点。即我们对于普通人来说都有不俗的名气,能让表面地位不如我们的大多数人心怀敬畏。”   “……这和我们刚才在说的话题有什么必然联系吗?”艾门还是没反应过来。   “当然有。”安塔利亚蒙哼了一声,“享有名声和地位的人即使做出失礼的行为也很容易被他人原谅——你就不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优势吗?”   “当时,从我刚进入房间开始,我就无时不刻不在观察你。我故意表现的很失礼,故意不征求你的意见,就当你不存在房间里一样像个窃贼般的翻箱倒柜,我故意把这种行为做的比较慢,你明明有   很充足的时间来阻止我但是你没有,于是我才不得不把手伸向那个衣柜……”   “您这是在教我什么?”少女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上位者的思考方式?”   她感觉这番对话简直莫名其妙——她想学的可不是这些东西!   “你还是先别说话,专心听我跟你解释好了。”   安塔利亚蒙压了下手,示意她专心听自己说:“首先我们要明确几个问题。”   “第一,你那瑟兰储君的身份可能随着你离开王都而失去。”   “第二,你并非是通过正常途径来的普兹林登。”   “你是直接被你父亲走后门,通过他当年和我之间的那份交情硬塞进来的。”他说道,“虽然你足够优秀,走正式流程也可能进来,但事实就是这么回事……如果你进入校园学习那么你将会是所有   学生里最特殊的一个,因为他把你托付给我的含义还要超出正常的师生关系。”   艾门刚平复下去的眉头听到这段话之后又皱了起来,她嘴唇蠕动几下,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不光会是你未来七年里的校长、教授,还将会是你未来七年里负担你生活、成长的长辈角色。”   安塔利亚蒙很满意她忍耐的态度,他对她鼓励的点点头:“这个责任要比前两者沉重的多。所以我首先必须要了解你,我要知道你的性格,要知道你某些想法是怎样的,要知道你对万物的看法,这   所有的一切,我都要了解。”   “永远不要低估一个已经活了一百多年的老头子有多少人生经验。”他说:“在你把信还给我的时候,我能看得出来你很沮丧。老实说,你当时是不是以为自己的王位没戏了?”   “难道还有希望?”少女茫然的看着他,“……这怎么可能?”   “你连最简单的文字游戏都不会玩吗?”安塔利亚蒙狡黠的弯起嘴角,笑道:“‘修完普兹林登全部7年课程前不允许其再回圣橡树宫’……这段描述里说的是‘7年课程’而不是‘7年’,你就没想   过从这里钻一些小空子吗?嗯?”   “您打算让我在生理成年之前学完普兹林登正常学制下的7年课程?”少女这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瑟兰普遍将20岁视为心理成年,将18岁视为生理成年。按照老头的说法,只要她能够在18岁前学完这7年的知识,她就可以无视命令直接回城。   她现在14岁,距离时限还有接近4年时间。理论上是来得及的,但是少女想象了一下为此需要付出的努力——   这世上的捷径果然就没一条是好走的……   “有着如此出众的天赋,你会想着掌控命运是很正常的。但你的性格却让我有些看不明白。因为你身体里流着古神的血。”   安塔利亚蒙叹了口气:“古神维多利亚的血,它会让你各方面的天赋在原有基础上暴涨——当然这里我没有否定你天赋的意思,因为你那些弟弟妹妹们在同样的先天条件下远逊于你,这一点我还是   看得到的——但你要知道古神血脉在造福拥有者的同时也会带来相应的副作用,那就是会使得他们的性格在成长过程中不知不觉的向那位主神靠拢。而且会一并承接过血脉里延续了不知道几千几万   年的恩恩怨怨。”   “象征胜利的维多利亚,象征智慧的索菲雅,象征美丽的贝妮塔,象征灾厄的莫因斯……每一种古神血脉的继任者在性格上都会偏向于他们的先祖。你最大的问题就在这里,艾门。因为维多利亚在   所有史料的记载里都是一位高傲和热情的主神,你的性格和她出现了差异。”   “这意思是,”少女皱眉,“即使作为古神血脉的继任者,我也是其中比较特殊的一个吗?”   “是这样的。”安塔利亚蒙再次点头,“你的性格很奇怪,艾门。如果不是因为你觉醒了维多利亚的眼睛,我都要以为你是索菲娅的后裔了。”   “我的眼睛……?”少女陡然瞪大双眼,右手悄然盖在自己右侧的眼眸上,有些惊疑不定的问道:“您知道我的眼睛当时是发生了什么?对吗?”   从安塔利亚蒙口中吐露出来的隐秘知识是她在瑟兰王宫里找不到的。她的父亲肯定也知道这些东西,但她根本没办法从那个严厉的男人嘴巴里得到这些内容。   她一开始那无所谓的态度在这一刻终于荡然无存,她想知道自己当时眼前出现的那层淡金色水幕意味着什么,很急切也很迫切,想知道自己血脉的一切秘密。   “维多利亚之所以会被称为胜利的象征、胜利与征服的女神,排除她本身确实骁勇善战之外,还和她拥有的眼睛有关系。”   安塔利亚蒙看来是彻底不打算走流程了,两个人都将这次谈话的原本目的暂且甩到一边,开始说起了古神秘辛:“我听米拉还有俄塞纳女士陈述过当时的画面,正面看到那只眼睛的俄塞纳女士感触   最深。她说它在那时变成了淡金色,并且带给她一种难以言喻的可怕压迫感。”   “我当时右眼的画面也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淡金色水幕。”   艾门紧张的盯着他,说道:“透过它看到的东西好像和我用左眼看到的不太一样……”   “如果用‘维多利亚战圣之瞳’看到的东西还和你用普通眼睛看到的一样,我就得怀疑史料记载的真实性了。”   安塔利亚蒙打断她的话,并在话语里夹带了一个艾门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名词:“‘维多利亚战圣之瞳’是只有拥有纯净的维多利亚血脉者才能觉醒的眼睛,这种眼睛能略过观察步骤直接看到一部分   世界的真实。依赖它,以及配合它使用的神器和敌人战斗……那自然是百战百胜,无往不利的。”   “但我一直以为维多利亚其实没能发挥出这眼睛的真正价值。”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维多利亚在性格上的缺陷让她天生不适合做一名学者,这太可惜了,她仅仅只是用这双眼睛去讨伐她的敌   人而已。从来没想过还可以拿它做点别的什么。”   “维多利亚的战圣之瞳……”   少女低声呢喃着这个名字,按在右眼皮上手指动作稍稍轻柔了一些:“这么说,拥有这只眼睛对我来说是好事了?”   “当然是好事!”白胡子老头没好气的冲了她一句,眼里透露出无尽的嫉妒:“这是任何学者都梦寐以求的眼睛!哪怕你只觉醒了右眼,拥有这眼睛的你也能轻易看到其他人费尽心思也看不到的东   西!也能发现他们穷其一生钻研也发现不了的东西!”   越是说,安塔利亚蒙的情绪就越是控制不住,他用饱含怨念的眼神盯着少女,咬牙切齿的对她说道:“……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能在那个时候轻而易举的看到并优化了原本定好的关于高热反应的   排列结构?你知不知道你原本从教科书上背下来的原本的那个结构公式是前人花多少年才优化出来的?我来告诉你吧……那是整整8年!而你——艾门-哈温!你就只是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就得到了更   好的!这世上还有比这更没天理的吗?啊!?”   “老师啊。”似乎是从他这番态度里察觉到了什么东西,少女面色古怪的问了他一句。   “原本那个结构公式的作者……该不会就是你吧?”   艾门原本只是觉得安塔利亚蒙这副替原作者义愤填膺的态度很奇怪,所以才试探性问了一下。但是她很快就对自己问问题这一行为感到后悔了。因为白胡子老头的面色在这一刻突然变得非常之黑,   简直就像锅底一样。   啊……   她干笑着在心里发出一声哀叹。   好像还真被她说中了呢…… 设定:伊卡洛林洲地图   因为看到了冰蒂斯的饥渴诉求,我就趁还有时间把之前没怎么润色过的地图随便涂了一下。当然这个地图肯定还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以后还是会改的。读者君凑合先看一下吧,至少对一下大致地形和局势。地图最中央挨着永夜森林的五角星就是普兹林登。大块圆形染色区是都城。 第三十五章 学习计划   这倒也不能怪安塔利亚蒙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古神之力不可轻易揣摩,艾门依靠觉醒的眼睛看到自己设计出的高热反应结构并优化了它,这件事本身并不至于叫安塔利亚蒙感到不平衡。   他再怎么厉害,毕竟也还是个纯粹的人。人力有穷尽而身为规则化身的神却没有,他并没傻到认为自己付出几年时间就能制造出超越神主的成就。   真正让他心态失衡的因素还是来自于二者之间的差异——那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让他有些怀疑人生,怀疑自己多年的研究是否都是毫无价值。   在艾门觉醒维多利亚的眼睛并睁开它之前,市面上最优秀的高热反应公式便是出自安塔利亚蒙之手。经他耗费多年时间改良优化的结构不但能够做到卓越的稳定性,同时还能使公式最终产生的威力比上一代公式提高80%~200%+。造成差异的因素大多是环境影响,公式本身已经趋近于完美。他本来以为即使有后人能超越这个成就,那条新公式比他的公式也顶多能再提高三四成威力,但是经过艾门改良过的新结构却在他那条公式的基础上提升了将近1000倍!……这如何不让他怀疑人生?   他在听米利安诉说这一点的时候没有砸坏什么东西都算是极具涵养的体现了!   “我暂时不想跟你谈这个话题了。”   安塔利亚蒙用叫少女有些害怕的眼神盯着她看了半天,一字一句的道:“我们继续说之前中断的事。”   “教导你和教导其他学徒是不一样的。”   他把右手摆到身后,在艾门看不到的角度将几根刚刚被自己拽下来的胡须丢掉,然后严肃的看着她,说道:“如果你去普兹林登,想要选择什么系进修学业了吗?”   “能量系!”艾门迅速答道,这是她早就想好的选择:“只有能量系才能主修战斗魔能。”   “普兹林登能量系的主修课确实是战斗魔能。”安塔利亚蒙赞许的点点头:“战斗魔能并不好练,你该知道精神力的积累需要靠水磨功夫。通常情况下3年多学完7年的课程是不可能的事。但只要你熟练掌握战圣之瞳,这件事对你会立刻变得简单许多。”   “你必须从各个方面去了解它,熟悉它。”他看向少女的眼神极为凌厉,“否则你的目标就只是空想。”   不管艾门一开始怎么在心里揣摩安塔利亚蒙性格到底正不正常,他在学术界的地位和一身强大的实力都不会改变。他几乎精通所有的药剂分类,对部分科目的植物和动物有出类拔萃的研究成果。又因为观察法的优秀,他在微观领域里看到的东西也比一般掌控者更细更多。   他所精通的每一个学术分类,即使敞开来收弟子教,每个学生恐怕也只能学到其中一项,想要达到他当前的水准更是要以几十年计去付出精力。而且对于学生的天赋心性都有要求。   安塔利亚蒙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找到一个能承载自己全部学识的学生,直到艾门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个少女……这个女孩。她在天赋上是无与伦比的,安塔利亚蒙活了一百多年,从未见过能把古神血脉的隐性优势发挥到这种程度的年轻人。如果他收艾门为学生并悉心教导她,可能常人花30年才能得出的成果她花3年就行,可能常人要花一辈子专精的东西她只要10年。这在理论上自然而然能让她腾出不少时间,她或许就可以用这些时间来学其他科目,完美继承他一生的学识。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的理想情况。天赋和精力之间不存在等号,一个人如果将上午的时间用来悉心学习一类学科,下午用来学习二类学科,到了晚上,她即使有充足的时间去学习三类学科,她在精神上也未必受得了这种对脑力的压榨。   这方面安塔利亚蒙觉得自己并不贪心。考虑到少女拥有古神的眼睛,存在微观领域造诣远远超出自己的可能性,他只求少女在钻研好战斗魔能的基础上继承他在生物学以及魔能生物学两大科目上的积累就心满意足了。   生物学——以及魔能生物学。别的科目他都不强求,学的下去最好,学不下去也无所谓。   古神之眼的力量远超凡俗想象。如果艾门能够在正式学习魔能掌控的进阶技法前控制好她的右眼,她在学习过程中付出的努力——其所产生的效果无疑会得到相当程度上的提高。才有可能腾出其他时间来跟他学习这两门高深的课程。因此安塔利亚蒙对她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是“熟练掌握战圣之瞳”。   “可我根本就不知道该怎样去熟练掌控它呀……”   艾门原本还显得很有觉悟,听到这句话直接愣了:“我……我私下里已经试过很多次了,就没有哪一次是真正成功了的……”   从昏迷中苏醒后,她当然也尝试过想要再次把右眼变成淡金色,可不管她怎么努力都毫无效果。   “锻炼战圣之瞳的奥秘我也不是很清楚。”谈到这一点,安塔利亚蒙也皱起眉头,“我充其量只是在普兹林登图书馆的某本藏书里看到过记载,说战圣之瞳最大的奥秘就在于遭遇危险。”   “遭遇危险?”艾门立刻想起了开启眼瞳时那种特殊的感觉,“可是……”   “还有勇气!”安塔利亚蒙竖起一根手指,打断了她的可是:“能够承载战圣之瞳的人必然是世界上最勇敢的人。懦夫和胆小鬼没有资格拥有它,这或许就是为什么维多利亚家族——即瑟兰王室至今为止只有两个人觉醒它的关键原因。”   “‘被臣民保护在象牙塔里的王会自然而然失去他本身的勇敢……’倒像是这句谚语里的含义呢。”   金发少女若有所思:“危险,战斗,还有勇气……必须要这些条件都满足才行吗。”   “在疫区里教导你其实也不错。”安塔利亚蒙笑了起来,“这里很安静,除了没有奇格兰的令言扶住静心之外是比学校还要好的修炼场所。从明天开始我会抽出空来单独帮助你掌控那只眼睛,最好能让你在这段时间把另一只眼也觉醒掉。”   安塔利亚蒙最终说服了少女接受他的教学计划。或者说在他已经算是她半个“长辈”的事实面前,她即使抗议也没什么鸟用。   而且她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加强自己的战斗力。   这个世界比她开头想象的还要诡异。如果不尽快拥有足以自保的力量,她即使拥有超绝的天赋也没用,可能还未成长起来就莫名死了。   那张脸,还有那些不断变换的脸,一直到现在都在对她的精神造成刺激。她每次一想起那些画面就感觉脑袋发晕,如果不是右眼不断有清凉的感觉在影响大脑,她甚至觉得自己会在那股阵痛刺激下炸掉脑袋。   维多利亚圣瞳……这眼睛的力量绝对不仅仅是“超级洞察”那么简单。艾门很清楚的记得当她右眼笼罩上金色水幕时自己心态的转变——她几乎变得不会再害怕了。   眼睛对大脑传递的清凉感似乎让她从心底里涌出了无穷的勇气,那个时候她感觉自己无所不能,没有任何困难能打击到她。   谈话进行到这里也就没必要继续了。安塔利亚蒙打开门让外面的三个人进来,在确保所有人隐私的情况下总结了他们今后将会被教导的科目。   依文是《星相学系统理论》,由安塔利亚蒙负责教导。梵茵和韦德是《观察法进阶》、《战斗魔能公式》和《魔能生物》,前两门由米利安负责教导,后一门由安塔利亚蒙负责教导。   至于艾门——因为她已经将初级阶段和中级阶段的魔能公式都背了下来,而且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是她已经成为了一名2阶掌控者。她被特殊允许开启了相对初学者来说比较危险的实战课。   根据安塔利亚蒙的安排,周一和周二下午属于依文,周三、四、五的下午属于梵茵和韦德,周一至周五和周六一整天属于艾门。星期日因为是向神作礼拜的日子,所有人都放假休息。   学生们对此没有异议,故而他们很快就散会了。   艾门则第一时间去找阿尔贝蒂娜。她要就这次谈话得到的东西修改计划。   如果自己真的只需要3年多就能正大光明的重回王都,科斯塔家恐怕也会很高兴的。 第三十章 四神教   从疗养帐篷里出来之后,奎林便带着他的三位下属找地方住。   因为他们现在属于二级接触者,不等观察期走完不允许离开。   人们一般会将和异种有直接接触嫌疑的人称之为一级接触者。二级接触者则指那些和一级接触者有过接触的人。接触者等级随疫区存在时间的延长而变动,等级数字越大便表明接触者越安全。反之数字越小则越危险。   路上他们遇到了刚训诫完士兵正往这边走的克尔顿侯爵,这位精装的中年男人听到他们的意图后当即热情的表示自己或许可以帮忙。   临时疗养院不是为他们这些人弄的,翡翠港因为是在内海,过往从来没有遭遇过异种入侵,所以城区的防疫准备做的不是很充足。他们没有多余的符合卫生标准的材料用来建设更大的疗养院,600多名驻扎在疫区的骑兵只能住在他们自带的军用小帐篷里。现在这些帐篷还有盈余,只要奎林不嫌弃,他和另外三位警员完全可以一人分到一顶帐篷。   “您赶过来的时候恐怕也想到会是这种局面吧。”   跟着克尔顿往外面的军营走,路上奎林问了他一个问题:“虽然您赶来的速度足够快,但是您一定没想过自己会空跑一趟。”   “我只是害怕我会来迟。”   克尔顿没有回头,但他的眉头立刻皱了一下:“如果不是那头异种被赶来救援的米利安阁下击杀掉,我简直无法想象当我到达这里的时候会看到什么。当时我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即使累死那些马,我们也不可能在三小时内赶到现场。”   被米利安击杀掉……?这是指那个达-米利安?   跟在后面的奎林一愣,立刻和边上比尔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看来,不只是那些士兵,就连克尔顿也还不知道那头异种到底是怎么死的。他们显然是有些想当然了,认为一个高阶掌控者就能稳住局势。   奎林不知道这个结论是克尔顿自己推出来的还是米利安或阿尔贝蒂娜故意告诉他的。为了能够保有自己的秘密,他本能想要避开这个话题。   但是被诱导出兴致的克尔顿侯爵可没那么好打发,一路上他不断试探询问“艾门殿下”的身体状况,并且对米利安操纵魔能的手法很感兴趣。当他们穿过军营来到前方的哨所时克尔顿已经问了他十几个问题,大部分都是关于他们调查出来的各种结果。   “您就别细问了吧,郡主阁下。”   在太阳底下走了这么远路,奎林不得不伸手去抹侧脸的汗水。他一边往远方眺望一边回答道:“能够公开的消息,我们早已在调查出来后第一时间送出去了。我只能告诉您无论是安塔梅斯还是维多利亚这次都会有相当程度的动荡,前者的几个机构负责人甚至有可能人头落地。剩下来的消息在王都选择公开之前我们是没有权力大肆宣扬的,这一点请您谅解。”   “不包括沙文郡?”   军人出身的克尔顿说话方式很直接了当,“如果异种像过往一样是从水路上岸的,沙文郡的翡翠港和中捷港在没能发现、没能拦截到它这个问题上肯定负有最大责任。但你刚才只是重点提到了安塔梅斯,这意思是……它们居然是坐火车来的?”   由于普兹林登和瑟兰之间隔着一大片荒芜的无人区,想要从瑟兰境内前往那里一般只有两条路能走。第一条是北上绕过星语森林,从戒备森严的奥兰郡过去。第二条就是在荒原边缘的安塔梅斯乘坐列车。瑟兰每个季度都会安排的列车前往邻国,这个路段只有那一条铁轨。   正因为如此,克尔顿很轻易的就判断出了这次事故的主要责任是在谁的头上。这让他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逐渐松懈了下来。   事故之后是什么?对于最顶上面的那些人来说是善后,对于稍次一等的那些人来说则是分锅。克尔顿位抵银边侯爵,比他大的官王都里恐怕有几十上百。他唯一的筹码就是这个偏远地区的郡守身份,若非如此,坎索王也不可能将那枚项坠私下赐给他。因此他是非常警惕自己的处境的,他担忧会不会有人为了翡翠港的富饶意图将他从当前的位子上踢下去,更害怕被他们扣上救援不力或者玩忽职守的大帽子。   克尔顿当然能看出奎林凑过来的目的,科斯塔家的困境他有耳闻,所以他能理解这个年轻人为什么要如此“铤而走险”。因为疫区这种地方没人真心愿意来,对于有心人来说巴结王族的机会多了……何必非要挑这种最危险的?科斯塔派人来那是他们走投无路,真要有的选,克尔顿相信奎林更愿意在王都当他的公子哥儿。而这个情况同样也适用于克尔顿自己。   坎索王赐予他连接宝石,因此在感受到宝石异动的时候他不敢不出兵救援。   而救援没能及时到达,严格追求起来也是能论罪的。克尔顿心里很清楚这种时候跟上面解释马匹的速度没鸟用,因为坎索王要的只是结果。   这次事件说严重极其严重——不在于死了多少人,而在它是第一例于内陆爆发的入侵。不仅波及到了王室成员,而且还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   说不严重也不严重——爆发地点在中部荒原,造成的损失和恐慌都很微小,即使波及到了艾门公主,她本人也被医师确诊为“并无大碍”。   略过那个让他胆颤心惊的“异种来源”问题,如何评判他在这次事件中的功过完全要看王室心情。所以克尔顿感觉他其实没有选择。   他只有抓紧那位艾门公主的裙摆才有机会继续仕途。本质上和奎林-科斯塔面临的境遇没有区别。多年在翡翠港担任郡守让他的思维早就从军人转变成了纯粹的政客。而政客必须要有居安思危的危机意识,尤其是他侍奉的还是一个帝制国家。   这就是为什么他听到奎林等人的来意后愿意给予他们最大的方便,因为他想要从奎林那得到他关心的情报,他想知道——自己的位置还稳不稳。   “这是您自己猜的。”   身穿警察制服的英俊青年狡猾的笑道:“……我刚才的话里可不包括这些内容。”   “年轻人不老实。”克尔顿在原地停住脚步,伸出食指隔空戳他的脸:“我在王都时见过杜鲁因阁下,你比你父亲还要圆滑。”   得来的消息让克尔顿松了口气,因此心情也变得非常愉悦。他自认为看透了风向标,顿时感觉被不少人妖魔化了的疫区生活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一路上和奎林等人有说有笑的来到哨所,毫不客气的从这里抽走了四顶帐篷、一箱腌肉和两箱啤酒。打算待会和这些人好好喝上一顿。   回去的时候发生了一个小插曲。他们在一处土坡上看到哨所外围站了一排黑袍人,他们远远的望着这里,手上整齐的比划着叫人看不懂的手势,口中念念有词,低沉的声音混合在风里远远吹来,隔着老远都能听到。   “那些人是干什么的?”克尔顿放下手里的东西,对于这种怪异的行为很是奇怪:“看上去像是在做祷告。”   “是四神教的人。”比尔眉头皱了一下,从表情就能感受到他对这些人的疏远和厌恶,“这些人消息真够快的……现在居然就跑过来搞净化了。”   “原来是他们。”克尔顿面露恍然,了然点头:“卡该尔城本身就在内陆,距离这边比维多利亚港要近的多,他们这时候来也算正常。”   “四神教这些年一直想让艾门公主当他们的圣女。”奎林则笑的有些幸灾乐祸,“为此约翰-西塔不知道去圣橡树宫闹过多少次。但他们同时又宣扬和异种接触过的人是‘不洁净的’,我倒要看看他们这下打算怎么收场。”   约翰-西塔,四神教教皇。居于第二王都卡该尔城。   四神教是瑟兰势力最大的宗教,其教义尊但不拜二代神祇,只信奉最古老的四位古神。他们最开始并非起源瑟兰,只是认定瑟兰王室确实是古神维多利亚的后裔而选择这个国家作为驻地。但那最起码也是好几百年前的事了。   这些人在抵御外敌和造福民生上出了不少力,因为拥护王室的态度勉强算是瑟兰的国教。不过这不代表他们和瑟兰王室完全没有一丝分歧,不少人就非常不赞同他们的部分教义,比如各种对“不洁净者”的划分,以及他们曾经的宣言——瑟兰皇帝应该遵循传统由优秀的女性担任。   维多利亚港的居民就对四神教不太感冒,结合这些人总是妄图让瑟兰公主担任圣女,他们私下里甚至怀疑四神教是想通过一种另类的方式谋权篡位。   “有人来了,队长。”   这个时候,安娜的声音从边上传来。奎林顺着她示意的方向遥遥望去,发现正在往军营这边过来的那个人,她好像是艾门公主身边的那位女官,俄塞纳-阿尔贝蒂娜。 第三十六章 夜谈   觉得头痛的读者可以跳过,想精读的读者头痛的话可以翻到最前面,有伊卡洛林洲的地图可以对照。   ————————   “我们其实也算是挺幸运的呢,阿尔贝蒂娜。”   夜里,艾门坐在自己帐篷房间的镜子面前,任由阿尔贝蒂娜站在她后面给她梳理那头灿金秀发。   9月5日是星期五,明天就是她的第一堂课。少女睡不着,便喊来阿尔贝蒂娜,想要跟她聊一聊天。   “不但从那头怪物的袭击中存活了下来,还因为落于危难的消息走漏出去而引来了科斯塔这样的强援投奔。这一切实在是太巧了……如果不是因为其中有异种入侵这样的不可控环节,我甚至都会怀疑它是父亲原本就给我安排好的成长路线。”   科斯塔家派人来疫区示好并不是因为他们愿意等她七年,之前他们不知道消息所以才会有和奎林的见面。如果他们稍微犹豫一点,打算再等上几个月看看情况,届时大概率会流传出去的关于她即将去普兹林登进修学业的消息便足以叫他们打消亲近的念头。   她之所以能在今天和科斯塔家建立起那种联系完全是因为机缘巧合。巧于他们受困于几年后的隐性麻烦,巧于他们不知道父亲对自己未来的安排。巧于他们派人来疫区这一行为折射出来的政治倾向已经无可避免的传达了出去,巧于他们现在的骑虎难下。   正是这种种奇妙的“巧”让艾门心中诧异,并在安塔利亚蒙到达疫区、决定以她为核心组建一个疫区特讲班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她那番话可不是开玩笑的,如果将这一连串环节中的异种因素排除掉,她绝对会认为这些可能都是坎索王故意给她安排好的。   “陛下要是连异种都能驱使,殿下,瑟兰距离征服海洋也就不遥远了。”   阿尔贝蒂娜细心的用木梳在她的发丝上滑过,有些迷醉于手中那股如同绸缎般的顺滑手感,忍不住轻轻在那束头发上捏了一下,说道:“您的头发真是好的叫人嫉妒……我看您现在该怀疑的不是陛下,而是瑟兰先祖是否和贝妮塔女神有过交集。”   “你太会夸人了,阿尔贝蒂娜。”   听她这么说少女立刻哑然失笑:“我可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优秀。”   贝妮塔是上古四神中的美神,代表着一切的善良与美好。宫廷女官“有过交集”这个用词显然是该打上暧昧双引号的,她在用隐晦的手法赞美艾门出自她母亲的相貌,暗喻她简直就像是贝妮塔的后裔一样具备着能和她媲美的光辉外表。   “我更担忧的是现在的周边局势。”   简单的放松调笑过后,少女在镜子面前看着自己的脸幽幽一叹:“现在的局势可不怎么好……”   光论政治和经济形势,现在的瑟兰无疑处于千百年来的巅峰期。神血政权的优势在于难以被下层打破,统治阶级拥有稳固的权力。这让瑟兰的政令执行起来较之周边国家要效率更高。而同时——那个“只有参加过军队才能获得公民资格与执政资格”的特殊法案也使得作为国家中流砥柱的“官员+公民”群体拥有远超他国同类群体的眼光和素质。   这一优势在1653年蒸汽动力理论被皇家科学院正式完善后被进一步放大。瑟兰政权的稳固使得他们无论是内地还是边缘地带都缺少战乱,人民对王室的向心力很强,即使排除维多利亚港和卡该尔城周边的城市带,偏远地区的局势也足够稳定。   这种安全的基层土壤碰上高新技术带来的商机在其后一百多年的发展里产生了化学反应。它为瑟兰的东西海港吸引来了数之不尽的商人,连带也使它的经济在这个百年内出现了跳跃式增长。   完全可以说近百年来瑟兰就是世界的中心。它为整个已知的人类世界输送文明和技术,同时也借助这股潮流带来的优势发展自身。本地商人们成批量的成立公司和工厂,制造火车、汽车、舰船等工业零件,然后以令人咋舌的价格将它们出售给外地商贩,再由他们将这些东西漂洋过海的搬走运走,在加上一层油水的基础上售卖给本国人。   这种半垄断性质的发展让瑟兰“简直就像是从别的国家口袋里抢钱”。光论物质生活条件,瑟兰沿海城市的繁华已经甩出不少内陆国家很远很远。旅者和游侠在从其他地区来到维多利亚港时纷纷感慨“这座城市简直就代表了另一个文明”,可想而知它在百年时间里积累的财富已经达到了怎样一种惊人的地步。   如果坎索大帝还保有他年轻时期的野心,凭借瑟兰当前强悍的国力,他们未必就没资格尝试一下去征服一切。但他好像确实已经到了那种毫无进取心、只想着在原有基础上保存太平的年龄了。瑟兰这些年的外交策略在他治下几乎没有半点火药味,他们鲜少凭借武力去震慑或威吓别人。   瑟兰积累的财富足够他们武装训练更多的军队来驻守边疆,甚至大力发展出一支声势浩大的无敌舰队纵横四海。奈何当代的瑟兰王并没有这么做。从个人的角度艾门其实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会这样。她觉得——即使是像她这样的小女孩也能看出来周边国家对瑟兰财富的饥渴和觊觎,为什么在她印象里睿智如神的父亲会看不出来?   她都不知道每年从各地征调来的巨额税收都用哪去了。   单独一个约修亚或许还不足以威胁到瑟兰,但如果再加上爱沙尼亚和博鲁尼亚?如果歌利人也来掺一脚?如果纳米亚海渊后面的艾莎洲也有国家想要分一杯羹?如果这些如果都像她担忧的那样成为现实,那么瑟兰现在面临的局势将会极其严重——别忘了他们本来就不是伊卡洛林洲的原住民,单论对这片土地的所有权,约修亚、爱沙尼亚、博鲁尼亚人共同的先祖亚门人才是合法的领土拥有者。   瑟兰人于公约726年建国固然是一个奇迹,但他们在发展过程中也和这些国家有极其不友好的过往经历。甚至可以说古代帝国亚门之所以会分崩离析成好几个零散的国家,瑟兰人“功不可没”,“居功至伟”。   所以想要在局部地区出现纷争的时候指望这些国家出手援助是根本不可能的。亚门人的后裔里只有爱沙尼亚人和瑟兰的关系稍好一些,这还是因为当初瑟兰在爱沙尼亚地区十几个小国纷乱不堪的时期没有企图吞并他们。不但没有给他们施加压力还在那几年天灾绝收的时期给予了不少援助,正因如此他们才会在之后成为爱沙尼亚联邦(又名爱沙尼亚联合王国)的时候愿意和这边建立外交关系。但也就仅限于此了。   依然有为数众多的爱沙尼亚人仇视着瑟兰,认为是瑟兰人侵占了他们原本的家园,在多年前将他们的先祖赶到了荒漠以西。约修亚人和博鲁尼亚人更是世代视瑟兰为敌,千年来从未放弃过侵略瑟兰、重新夺回先祖家园的浩大理想。故而这个国家在西北部地区简直可以说是群狼环伺,如果再不加大对军队规模的扩建和某些技术在军用领域的发展,艾门敢断言,最多再有10年时间战争就会爆发,而瑟兰人必将会因为自己的托大付出惨痛代价。   “噢……”想到这里,她倒是稍微抓住了一些内心的灵光:“也许我的理想就是阻止这些可以预见的危难,让人们能够继续在和平中活下去吧。”   “那是不可能的,殿下。”阿尔贝蒂娜在后面轻轻捏了下她的耳廓,说道:“该发生的永远阻止不了,我们最多只能力求局势不要变得太坏。”   瑟兰当前的隐患,她其实也能看出来一些。但不同的是她可不认为战争会轻易爆发,因为瑟兰军队并没有艾门所担忧的那么弱。   沙文郡上方那两个郡——奥兰郡与斜岭郡的存在是战略性的。斜岭郡中西部有着瑟兰北部地区最大的草场,它能源源不断的给瑟兰提供优质战马,使得他们至少在骑兵数量上不会逊色于约修亚人。而斜岭郡的北方地区又被斜岭包围,约修亚人即使想要南下入侵,他们的骑兵部队也无法攀过山川峻岭,必须要从奥兰郡的平原进入内地。在这方面,奥兰郡前沿大力打造的三座要塞已经卡了他们好几百年。   西部地区隔着广袤无垠的荒漠和荒原,和瑟兰西部接壤的爱沙尼亚人光是突破这些自然屏障都要付出不菲努力。只要瑟兰在商业税务上别对他们太过分,他们也不太可能做什么吃力不讨好的事。西南方和瑟兰有巴掌海峡阻隔的歌利人更是将瑟兰视为最大的金主国,每年从歌利种植园出产的茶叶、香料、烟草至少有30%是运往瑟兰,这样的国家有可能跟在博鲁尼亚人和约修亚人屁股后面针对瑟兰吗?阿尔贝蒂娜觉得不太可能。   艾门的观点在她看来有些太敏感了,她说的战争可能确实存在,但那个时间起码要在原有基础上再乘几下,其规模也要在原有猜测上缩小为局部区域战争。而这样的局部区域战争,规模再小上一点的,瑟兰几乎每隔几年都会和约修亚人来上一次。所以她根本就不担心,也不认为短期内会有大战爆发。   她能理解艾门——她毕竟是王储嘛。忧心这些东西是她将来的本分,她也不认为少女这样是不对的。只是她觉得艾门还是应该趁着现在还算自由多给自己放松放松,最起码在外人面前的时候可以多笑一笑,不要总是一副冰山面孔。   “我主要是害怕我会离开七年的消息传开后在这方面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金发少女有些想笑,但心中那份忧愁又压制着她,叫她笑的十分苦涩。她的声音在这一刻陡然放低,说道:“你明白我的意思,阿尔贝蒂娜。”   “嗯……”棕发女官皱眉沉思一番,手上给她梳理发辫的动作渐渐慢了,“确实也……确实也是个比较麻烦的可能性。”   坎索王在年龄上比安塔利亚蒙要小上一辈,但即使如此,当今的他也有76岁了。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前代瑟兰王的五十多岁,叫人无法不担忧他什么时候会突然倒下。   哪怕他现在看起来健康壮实的不得了,但历史上突发怪病而死的帝皇数不胜数。   可能他会继续执政20年,也可能会在明天因为什么意外突发死亡。这是一份王都上下所有人都为之牵心的担忧,甚至就连其他郡的人民也在忧心这件事。   为什么会这样?核心因素恐怕还是要归结于坎索自身——他没有立储。   哪怕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打算将帝国长公主培养成第十七代瑟兰王,他毕竟没有发布正式的命令,宣布任命艾门-哈温为瑟兰储君,有权在自己以任何方式死亡后接任王位。如此区别可就大的多了。   立储这件事,主要目的就是稳定人心。国有储君,即使皇帝突发意外暴毙,一切也将顺着他遗留下来的安排继续前进。储君占据了名义上的优势,正常情况下不需要和兄弟姐妹竞争就能登上王位。所以储君的设立就意味着安稳,意味着当代皇帝出了事也不会给国家造成太大动荡。   而没有储君呢……?说句不好听的,假如明天坎索遇刺身亡,哪怕他生前表现出来的“想要立艾门-哈温为下代皇帝”的想法再明确,没有那一纸正式文件,这个想法就不能算数。刻意忽略这一点想要争夺王位的人绝对会有。那些往常愿意屈居于艾门之下的王子们,他们心里的想法恐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正是因为如此,只要坎索一日没有正式立储,这些人的担忧还会延续下去。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是坎索下令驱离艾门整整七年的消息流传出去,外界会有怎样的动荡,对瑟兰这个国家上下的人心会造成怎样的影响,对维多利亚港那些商人会产生怎样的诱惑……这些可就都不好说了。   “但是现在害怕这种事也没什么用了,如果您当初没有昏迷的话还有时间……但现在嘛……”   阿尔贝蒂娜思考过其中蕴含的内容后继续说道,语气里还挟带了一分调笑的味道:“您当初还说自己不想当皇帝?我看您现在比谁都急。”   “我不想当瑟兰王,主要是因为我不愿意接受起这份血脉必须承载的负担。”   艾门说道,伸手从耳畔边上拿过一缕金发绕着解闷:“我跟你说过的,阿尔贝蒂娜。如果他们不逼我结婚生孩子,我对王位没那么排斥。”   虽然坎索王对她很严厉,虽然他在她记忆中从来没有为她庆祝过一次生日,甚至没有对她笑过一次,但在艾门内心深处,她必须承认,这个男人十几年来她的严厉教导反馈到情感上也是一种另类的关心。   真正的漠不关心是不管不问,所以有的时候她偶尔也会感激坎索,感激他在自己最迷茫的那段时期给她点出了一部分的目标和方向。   哪怕它们大多数都是填鸭式教育,但至少在那段刻苦学习的时间里,她是不需要成天对自己的身体胡思乱想了。   若非如此,她也不可能在表相上叫他父亲、或是父王。   “王位可不是玩具,殿下。”阿尔贝蒂娜对她严肃的说道,“王位是责任,是信任……您现在的思想很危险。”   “我无所谓。”艾门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对于她的警告毫不在乎:“真的,无所谓。”   “不思进取!”阿尔贝蒂娜恨铁不成钢的在她头发上轻揪了一把:“您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我们考虑考虑吧!我们可不是王室成员,站错队的后果很危险喔?”   “疼!阿尔贝蒂娜!”少女痛叫了一声,随即叫道:“你但凡有哪怕一丁点心思是这么认为的,都不可能当着我的面把这番话说出来!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小心思俄塞纳女士!别人追随王室继承人大多是为了鸡犬升天,而你!你恐怕只是隐藏在人群当中的同性-爱好者,嘿嘿……刻意爬   上內侍的职位只是因为……哈哈……只是因为你对那位善良纯真的艾门公主有不纯洁的心思罢了……哈哈哈哈……”   “不说了不说了!别挠了!哈哈哈哈……阿尔贝蒂娜!哈哈……我……我快受不了了……”   说到一半,察觉出这番话味道不对劲的棕发女人便悄然伸手,从椅子后面锁上了少女的腰。   她十指用力在少女的腰肢上揉捏掐按,直把她折磨的在椅子上一边笑一边疯狂颤抖,想要发力逃走却因为被锁死了站不起来,没一会就出了一身的汗,那张精致如美神后裔的俊俏容颜上布满潮红。阿尔贝蒂娜站在椅子边上看到了都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手上的动作也不知觉停了下来。   “你太坏了!阿尔贝蒂娜!”艾门没有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喘息着回头,伸出小拳头,撒娇似的在对方腰上也锤了一下,“每次你调笑我,我至多只是朝你丢枕头而已,但我每次嘲笑你你却非要挠我笑到脱力不可!这不公平!下次我也要挠你!我要挠的你脱力!挠的你在床上游!”   “好啊!”阿尔贝蒂娜回过神来,有些宠溺的在少女额头上摸了一下,“只要殿下有这个本事,妾身随时在床上恭候……”   她用这种玩笑似的话语来掩盖自己内心的躁动,脑海中则闪过一丝被她压抑极深的渴望。   谈话谈了这么久,夜渐渐也就深了。两个人再度调笑了对方一番,阿尔贝蒂娜拿过湿巾给少女擦把身子,这就一起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阿尔贝蒂娜。”   黑暗之中,床头左侧突然传来了少女有些软绵绵的声音,“你说,异种为什么最喜欢吃人呢。”   “大概是所有生命当中,只有人类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异种吧。”   阿尔贝蒂娜原本都快睡着了,被她这么一打扰迷迷糊糊的回了一句:“所有由魔能粒子构建的生命当中只有人类点燃了智慧之火,或许这就是主要原因吧……”   “我说您还是别想这些东西了吧殿下,您明天可是还有课呢。”她回答完之后打了个哈欠:“真要有什么疑问,去找安塔利亚蒙阁下不就好了……”   “可是阿尔贝蒂娜不是要去给普兹林登教授上魔能粒子在微观领域里的理论课的吗?这些东西阿尔贝蒂娜应该知道的最多才对吧……?”   “别……殿下,我的水准我很清楚。可能确实比普兹林登的一些教授好上一些,但在安塔利亚蒙阁下面前,哼哼,我比小屁孩好不了多少。”   “那为什么安塔利亚蒙阁……老师不自己教导教授或者学生们,反而要从皇家科学院找人帮忙呢?……这不是会让他们很没面子吗?”   “谁知道呢……也许,安塔利亚蒙阁下只是想要用这件事来激励他们吧。他个人其实是不喜欢战斗魔能的,想要通过这次事件的刺激来让普兹林登师生产生对学术研发的进取心也说不定……”   “可是……”   “好了吧殿下,您还没完没了了……我现在可以睡觉了吗?艾门殿下?”   “……可以了,阿尔贝蒂娜。晚安,祝你做个好梦。”   “您也晚安,殿下。顺便一说,我感觉今晚的你特别可爱……”   “唔……?你……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梦话呢……”   一夜无梦,第二天,安塔利亚蒙对艾门的实战训练正式开启。 第三十七章 开启近战专精   两个人同床共枕的美美睡了一觉。到第二天早上8点出头的时候,阿尔贝蒂娜准时将少女晃醒,开始伺候半梦半醒的她洗漱穿衣。   身怀神血之人不受病灾磨难。其他人早上起来得抽血送去化验,艾门就不用走这一流程。如果不是为了让民众安心,她连观察期都不需要遵守。   所以相比来说她可以多睡一会儿。阿尔贝蒂娜叫醒她的时候自己已经去验过血了。   “用不着那么正式吧……”   艾门看着镜子里正在给自己穿戴新衣服的棕发女人,伸手按在嘴巴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这又不是正式入学……安塔利亚蒙教授开设的东西说是特讲班都算抬举了它,我看它充其量只能算是炉边小灶。”   “即使是炉边小灶,您的身份也代表着瑟兰国,代表着维多利亚女神在世界上最后的延续。”   阿尔贝蒂娜一边给她整理裙子的花边一边说道:“这个炉边小灶可不是只有您一个人的,殿下。您自己恐怕也不希望一直穿着宽松的病号服示人吧?”   “那倒是!”金发少女笑了起来,随后看着镜子里咧嘴的自己微微失神:“真奇怪呢……阿尔贝蒂娜。我感觉这段时间比以前要开心多了……”   “这不是好事情吗。”棕发女人闷头帮她拿过一双棕色系带的皮质凉鞋,伸手捏住她的脚踝,将她包裹在白色丝袜里的脚掌塞了进去:“之前就说过您笑起来要比板着脸更好看的,本来以为会像过往那样被当做耳边风,没想到还真有效果。看来这也是劫后余生的特殊改变吧!”   “劫后余生吗……”艾门琢磨了下这个词的意思,“嗯,确实这样……这两天虽然枯燥,但却显得格外珍贵和美好,也许这就是劫后余生吧。”   “好了。”这个时候,阿尔贝蒂娜终于给她系好了鞋带,她从半蹲的姿势站起来,伸手扯了一下少女的裙子:“自己转一圈看看吧,殿下。”   因为距离受到袭击那天已经过了一周,他们几人的防疫标准都降了一级,并不需要强制性在日常生活中都穿着宽松的病号服。向来注重艾门形象的阿尔贝蒂娜立刻发挥自己的搭配特长,给少女选了一身花边白衬衫+墨绿色背带格子长裙+白丝长袜+系带皮凉鞋的新打扮。   这些衣服也都是消过毒的,穿戴起来不会对防疫措施有什么影响。艾门站在镜子前提起裙角转了两圈,对于这一身搭配很是满意。   衬衫的长袖样式和下摆到膝盖的长裙在风格上有一丝保守,白+墨绿的色调搭配让它看起来多了一丝严肃庄重。有裙子的墨绿色压底,白衬衫的色调不会飘。而裙摆下方那两条裹着白丝长袜的笔直双腿和脚踝下套着的棕色凉皮鞋又给衬衫长裙增添了一份层次感——白-墨绿-白-深棕的颜色配比是淡色调和重色调的双重奏。   唯一让少女有些不满意,或者说有些害羞的地方就是这双凉鞋的样式。   仅就凉鞋的功能来说,它镂空的地方有些多了。露出了足尖,眼神好一点的人甚至可以隔着白丝质地的袜子看到她淡粉色的脚趾甲。   再加上凉鞋的系带是从脚踝处交叉缠上的小腿,显得有些活泼和无拘无束。更是在这身搭配庄重沉稳的基础风格上增添了一分性感的味道。   只是单纯看待服装的话,这分性感微不足道。但它现在所搭配的人毕竟不是那么普通,少女完美的身形加重了它,让它显得更突出了。   艾门本来想尝试着争取换一双鞋,但抗议无果之后,她也就不在意了。   反正掌控者的实战课和剑术马术不一样,不需要大范围活动身体,穿裙子应该也没什么要紧。   疫区,一块空旷的草坪上,白胡子老者和一位金发少女相对站立。   “你既然已经成为了二阶掌控者,具体的魔能常识应该用不着我再教你了吧?”安塔利亚蒙看着少女:“你在王都应该都学过了才对。”   “如果您说的是魔能粒子的性质变化,我确实是大部分都知道了。”艾门做出回忆的架势,“嗯,包括它的各种变化分类什么的,我都懂。”   私下里,少女把魔能粒子称之为上帝粒子。这是因为它是一种和希格斯玻色子有些相似的存在。   魔能粒子因人们开启观察法的存在而存在,是几乎所有物质的组成元素。但并非物质的一切都由它组成,它只是其中之一,最重要的之一。   掌控者观测到这种粒子存在之后可以通过调配它们,让它们的排列结构改变来使它们改变体现出来的外相形态。比如有些公式在构建后就能产生风,有些公式在构建后就能产生火……理论上,绝大多数的自然元素都能通过对这种粒子的支配来进行人工性质的“伪创造”。   少女那少的可怜的知识积累还不足以让她理解其中的深奥原理。但掌控力量和理解力量并非一码事,她觉得把它当成魔力元素看待也无何不妥。   毕竟都有达-米利安教授的例子摆在那里了嘛……他就是擅长调配土石中的粒子,差不多可以视作是土系法师的样子。   “不错,这方面,每个人的专精领域都是不一样的。”安塔利亚蒙点点头,说道:“所以在训练你开眼之前,我要先测量一下你的专精领域。”   “如何测量?”艾门有些奇怪的看着他,在四周打量了一遍,并未发现有任何明显的测量工具,“就用看的?”   “很简单。”安塔利亚蒙摊开双手,拉出了一道由火焰组成的火环,“你是二阶掌控者,只要按照所有反应的二阶公式把它们施展一遍就行。”   说话之间,那道火环的能量性质也在不断改变,它一点点变成了一道水柱,又一点点变成了细小的风卷。   “您的专精领域是火焰?”艾门朝安塔利亚蒙看了一眼,“总觉得其他自然元素的气势要小的多……根本就没多少威力的样子。”   “严格来说是燃烧。”安塔利亚蒙撤掉了这道能量环,点头说道:“我擅长制造燃烧,催动火焰做出某些形态变化,当然也包括聚合粒子制造出高热反应,所以某种程度上,我的专精领域也可以被称呼为‘热能’。”   说的那么高大上,本质还不是个挂逼火法……   金发少女撇了撇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继续问道:“那么您在其他领域的专精力度呢?要比擅长领域的专精低上几成?”   “几乎是无限的。”白胡子老者回答道:“专精领域是根据掌控者已经成型的观察法决定的,像我,如果我根本就‘看不到气流’,‘看不到水分子’,即使我依靠强行理解的公式去催动它们……看吧,结果就会是这样的了。”   他再度拉出一道能量环,这次采用的是气流方面的形态变化,他不断加大对它的催动力度,似乎是想要强行提升它的威力。但这道犹如半透明长蛇一样的小龙卷却显得不堪重负,很痛苦的在空中不断扭动,最后终于爆发出轻微响动后彻底溃散,卷起了一股凉爽的秋风。   “这么看来,理论上是不可能有全能专精的人存在了。”少女看着这一幕微微有些皱眉,心中对于成为全系法师的期望戛然而止。   “还是有的。”安塔利亚蒙来到少女身前,静静看着她:“有些天赋异凛的人可以做到多领域专精,但这未必是一件好事。”   “如果只是涉及战斗,威力最大的魔能技法肯定是调配它们组合出地火水风这样的外相元素,但为什么很多专精类似的掌控者在同阶的时候战斗力差距巨大?除了计算力的差距之外,对自身专精的开发程度也是关键。”   “地、火、水、风只是外相。”他朝少女摊开右手,再次在那里升腾起一股微小的火苗:“土石的结构并不是地脉元素,而是多种金属、砂石、矿物质和杂质的结合体。同样的,火焰也不是明确的物质,它只是一种概念——或者说一种现象,本质是通过燃烧物质和魔能粒子来产生光和热。有相当一部分掌控者无法认清这其中的区别,这就导致他们在对自己的专精开发和理解上有认知问题。”   “在战斗魔能的领域里,稀松的博学不如踏实的专精。”他手一抖,那团小火苗立刻剧烈的扭动起来,“利用这种性质转化才是战斗的核心。”   小火苗在安塔利亚蒙手里逐渐变化成了一小团散发出惊人热量的光团,他把这个光团丢了出去,一路融化了触碰到的所有物质,直到彻底消散为止,在地面上犁出了一道虽然不深但却相当平滑的细长沟壑。   “你觉得单纯按照公式排列粒子制造出火焰对着敌人砸厉害还是这种转化性质后产生的热能厉害?”他笑着摸了摸胡子:“答案显而易见。”   “……”艾门紧张的吞了口口水,这种有系统论据的说法显然要比什么法术更能说服她躁动的心,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自己专精什么掌控了。   “我感觉会是火焰。”她像以前自己打着玩一样打了个响指,大拇指顶端也燃起了一团娇弱的火苗,“我试验过,制造燃烧是最容易的。”   她依次将制造燃烧、操控土石、生成气流、调配水分等几个初级阶段的公式都演练了一遍,安塔利亚蒙则是在一边看的不住点头。   少女的预估并没有错,她的专精领域确实是制造燃烧。这也是安塔利亚蒙最方便作为老师指导她的专精领域,他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   然后接下来是对“维多利亚战圣之瞳”的开启训练。这件事倒是远比艾门预计的容易。   安塔利亚蒙和她之间的差距太大了,大到他即使对她刻意留手,在维持不伤害她的前提下给她制造精神刺激,她也会产生一种面临死亡的错觉。   那是一次毫无征兆的袭击——两个人上一秒还在谈论燃烧专精的注意事项,下一秒,安塔利亚蒙就在少女周围升腾起了一道灼热的壁障。   滚烫、灼热的能量波动将艾门炙烤的面色通红,她下意识的以为这个老人是真的想要杀死自己!   所以她的右眼自然而然的再次异变了,淡金色水幕降下,火焰壁障的粒子排列被她一眼看穿。   为了自保,她当即从身后拔出了那把随身携带的精致短剑,随手朝着她所看到的位置用力一插。   那个位置是她找准的结构点,魔能粒子是因为这个关键的结构点才会遵循公式产生燃烧效应。这一剑将燃烧公式的结构完全破坏,使得公式本身不再成立,被安塔利亚蒙强行调入结构排列的魔能粒子纷纷像重获自由的囚犯一样四散溃逃。火墙在瞬间之间就熄灭了。   这个过程是极快的,就连安塔利亚蒙都没反应过来。他的本意只是用这种方式来给少女制造生死体验,看能不能帮她直接操控好战圣之瞳。哪能想到火焰壁障才刚出来没一会就被她一剑插灭了?   即使他对此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感觉吃不消,被白须包围的嘴巴也张到了最大。   粒子的逃离并不能造成火焰彻底消散,仍然还有一些残存的火苗依附于草坪上的草屑在轻微燃烧。这使得金发少女站着的位置以她为中心出现了一个焦黑的火圈。   少女本人则手持短剑站在那里,金色的右眼转而看来,给安塔利亚蒙带来了非同寻常的巨大压力。   他感觉自己身体乃至思维的一部分都被这只眼睛看透了,似乎他所有魔能技法的弱点在这只眼睛面前都将无所遁形。   “好奇妙的感觉呢,老师。”   艾门用那只眼睛打量着白胡子老者,内心震撼的发现,她好像可以凭借这只眼睛稍稍看清楚他身体里隐藏起来的粒子排列。   那是传说中只有人类可以用来点燃智慧之火,开启真正灵智的核心组成。   而现在,依托这只眼睛的福,她似乎只要抬起剑对其中的某个点轻轻一插……   “啊。”安塔利亚蒙则是不自觉的耸动了一下喉结,说道:“我现在是真正理解,为什么维多利亚会被称之为胜利女神了……”   有这样恐怖的眼睛辅助,这个世界上还真没什么东西能硬扛着挨她一剑。 第三十八章 魔能生物   专精的确认和战圣之瞳的开启成功让艾门的心情非常愉快。   虽然只觉醒了右眼,左眼还是毫无动静,但这种改变带来的提升对她来说也是全方位的。   如果她能熟练掌控这只眼睛,任何人——包括半神安塔利亚蒙在内,没有人能硬扛着吃她一剑。   只是现在想要自主开启它对少女来说依然很吃力,即使是在安塔利亚蒙的辅助之下也时灵时不灵,缺乏必要的稳定性。   而且维持的时间也不能太长。否则右眼就会出现刺痛现象,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连正常视物都做不到。   不过,即使她真能完全掌握这只眼睛的力量,这也并不意味着她就一飞冲天天下无敌了。   因为像安塔利亚蒙这样战斗经验丰富的强者,他们有很多种方法让少女的攻击追不上自己。   她毕竟只是能“看到”而已,怎么去打,怎么去“破坏”,这依赖于她本身具备的身体素质和战斗素养。看的到弱点身体的反应速度却跟不上是没有任何卵用的。   也许在她成长起来之后真的可以天下无敌,但至少现在她仍然是一只小菜鸡。安塔利亚蒙随手挥一道炽热的能量就能炸飞她。   “这眼睛对现在的你来说也是有缺陷的。”安塔利亚蒙在实战课结束前严肃的告诫少女:“我听你说在开启它之后你的意志力会有提升?”   “是的!”少女当时还很兴奋:“我的恐惧心理好像会被它抹除,有一股勇气在支撑着我。”   “面对理论上绝对无法力敌的敌人时,这种信念上的错误认知可能会害你丢掉性命。”   安塔利亚蒙担心的就是这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很有可能是维多利亚对后裔的残留影响在起作用。这种影响很容易误导人的,艾门。你必须记住——在你成功使用它战斗的时候必须明白,什么时候可以硬撼,什么时候又必须逃跑。”   “了解的。”少女对他做了个鬼脸,心里腹诽了一句:我不傻。   今天是星期六,按照课程表,下午还是实战课。两个人吃过饭后演练了一下午的魔能技法,约好下周一的早晨继续训练。   星期日是所有人做礼拜的日子,连安塔利亚蒙和米利安都要向奇格兰祷告,这一天过的平淡无奇。   日程公式化之后时间总是过的飞快,第二周不知不觉也要到尾声了。   照例度过了早上的实战演练之后,艾门突发奇想,觉得她可以在今天去听听看其他人的课程。   因此艾门当仁不让的在这天下午坐在了桌椅结构最边上的座位上。一边沉思一边等待安塔利亚蒙到达教室。   今天阿尔贝蒂娜给她安排的衣服在色调上和上一次相差不大,只是背带裙换成了短裙,上身则穿着一件干净整洁的白色衬衣。   她甚至还给少女准备了一条绿黑斜条纹样式的小领带,力图每一天都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在她等待的过程中,梵茵、韦德还有依文三个人也进了教室。两名男生眼圈都有些发黑,看上去昨天晚上没怎么睡好。他们先是有些惊艳的从侧面欣赏了一番少女端坐的身姿,接着便面露笑容,凑到一起交头接耳起来,也不知道是在议论些什么。   依文就有礼貌的多了,她主动来到艾门身边给她行了一礼。两个人互相友善的问好。被她这么一提醒,后面仍在对少女打扮评头论足的两个男生才想起来彼此的身份,立马慌慌张张的也过来给她行礼,梵茵为了赶在韦德之前甚至因为起身动作过大而弄翻了凳子,巨大的响动将正在交谈的两名少女都吓了一跳。   “你们……嗯……你们其实在面对我的时候并不需要这么拘束的。”   看着脸色燥红,神情紧张的两名棕发少年,艾门想了想,决定从今天开始拉近几个人之间的距离。   “不管我们原本的身份是什么,在这间教室里我们的级别是接近相等的。最大的差异不是公主和公民,而是掌握的知识储备。所以我想,我们在相处的时候其实可以不用太正式。你们可以喊我艾门,我也会在以后直呼你们的名字。”   “那么我再换一种说法吧……”看到几个人还是有些放不开,少女扬起一只眉毛:“我们都见证了历史上第一例发生在内陆区域的异种入侵事件,并且十分幸运的从这次事件中活了下来。在这方面我们是有共同点的——我们至少共患难过!你们平常也是这样对待共患之情的吗?嗯?”   “那么……”听她这么说,同为女孩的依文最先打破了局势僵持,她朝少女试探性的伸出一只手,问道:“……艾门?”   “依文。”金发少女握住她的手,同样喊出了她的名字。然后抿嘴微笑着对她点头:“这很容易的,不是吗?”   王室子弟其实并没有人们想象中那么难以接近,正相反,为了能够发挥出自己身份的优势,他们向来善于和他人交流,善于处理彼此的关系。艾门现在就是这样——她意识到自己将会有至少七个月时间和依文等人成为同学,而在正式进入普兹林登之后说不定也会因为这分短暂的同窗情比其他人多一分熟悉。正是因为这份考量,她觉得过去和这些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实在是有些淡漠的过分了。很有必要在这个基础上跨出一步。   “不错的打扮嘛。”安塔利亚蒙在这时进入了教室,手里拿着四本大书和一个用旧报纸包裹起来的像盒子一样的东西。即使是他也忍不住对少女多看了眼,调笑着说道:“我该谢谢你艾门殿下,新学期有你在,普兹林登的学习氛围又能好上一分了。”   “……”少女面色顿时一僵,眼角抽搐的瞪了他一眼,闷不吭声的坐回了座位,叫后面还打算跟她握手的梵茵和韦德大失所望。   “库里杜里先生,请你坐回座位。艾瑟尔先生,把门关一下,谢谢……那么我很高兴你们所有人都来齐了,这也是第一节全员到齐的正式课程。”   白胡子老头走到教室的顶角,从那里拖出来一张单独的高台桌,把刚才顺手放在艾门身前的书和盒子都挪了过去,看着学生们微微点头。   “这堂课是《基础魔能生物》。”   他翻开其中一本书,伸手在空中挥动了一下,桌台上的另外三本书顿时像被施展了魔法一样悬浮到半空中,依次飘到了梵茵、韦德和依文的身前,然后他才把手上的那本递给艾门,示意他们翻到目录。   这家伙自己不需要教材的吗?   少女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接过书本,翻到第四页,看到那里印着一头浑身上下生满了触肢的恶心魔怪。   “艾门。”不等少女仔细观察它,安塔利亚蒙便点了她的名:“既然你来了,在讲解课程之前,我想让你先来跟我们简单说说,‘生物学’和‘魔能生物学’的区别是什么。”   “生物学指对一切原生态、未经受异种病毒污染变异的自然生命体进行研究,魔能生物学指对一切非原生态、已经遭受过异种病毒感染、变异或未变异的非自然生命体进行研究。”   艾门抬起头对答如流,这种比较基础的问题还难不倒她。   “连语气停顿的节奏都完美无缺。”安塔利亚蒙缓缓点头:“从教科书上照抄答案也不能说的比这更好了。但是你知道这其中的含义吗?你知道后者那个‘非自然生命体’又是如何分类的吗?”   “‘非自然生命体’是‘异种’和‘融合生命’的统称,在个别情况下也指被人为干涉制造出来的新物种。”   少女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很快给出了解答:“在这其中,异种分为噬人科和噬动物科,分别指依靠吞噬人类进入塑形期的异种和依靠吞噬除人类之外的其他动物进入塑形期的异种。融合生命也根据这两种科目的不同分为两大类,即融合动物类,以及人类保留神志后诞生的融合人类。”   “很好,看来这也难不住你。”   老头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嘴唇狡猾的翘了起来。   “最后,你能告诉我人类为什么要在生物学的基础上重新设立这门魔能生物吗?你知道……我们研究这门课的目的是什么吗?”   “如果你能答出来,作为奖励,我们早上就多讲半个小时。”   “但如果你说的不到位。”他偏头看了一眼那只盒子,“对于待会我要做的事,你就得上到前面来,给我帮忙。”   看到安塔利亚蒙如此刁难少女,坐在后面的三个人相互之间看了眼,觉得他对学生的要求好像有些太严格了。   这门课是《基础魔能生物》,既然冠上了基础二字,它的内容就不可能有多么高深。大多是一些专业领域内的常识和学术要点。艾门之所以需要上这门课而不是《中级魔能生物》,只可能是因为她过去并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详细内容。上来问她如此笼统的问题,怎么看都是在强人所难。   “这……”金发少女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有些犹豫的道:“我对魔能生物的了解不多,教授,我不知道我说的答案正不正确。”   私下里她喊对方老师,但公众场合,他们约定好了,还是喊教授方便。   “这不重要。”安塔利亚蒙挥了挥手,指向那只盒子:“因为不管你回答的再完美,我都是有办法从里面挑出刺来、迫使你等会去面对它的。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自己要怎样回答才能顺我的意。只需要将你想到的内容尽可能完整的表述出来就好。”   “……您还真是和传闻中一样诚实呢,教授。”艾门嘴角抽搐了一下,闭上眼睛沉思了一两秒钟,用比之前回答问题时更加缓慢的语速说道:“人类之所要在原有生物学的基础上重新设立魔能生物而不是干脆将魔能生物划分到生物学的系统之内,主要原因……我想应该是魔能生物和传统的生命体在概念上有本质区别吧。自然生命体即使科属差异再大,我们都能找到它们之间的某些共同点。比如所有的自然生命体都亲近魔能粒子,比如所有的自然生命都难以自己诞生魔能粒子……在这些共通点上,魔能生物和传统生物之间出现了明显分歧。”   “至于目的。”少女抬眼看着白胡子老头:“可能是因为融合生命诞生后出现了某些特殊异能?我们想要通过研究的方式来掌控它们?”   “已经不错了。”安塔利亚蒙拍手给她鼓了鼓掌,说道:“对于还未在这项学科上入门的学徒来说,你能说到这种程度已经很可以了。一个魔能亲和,还有最重要的融合魔能——大部分关键点你都提出来了。不错……这样我就不需要费太多口舌跟你科普这些基本常识。”   “是这样的。”他伸手推了下鼻梁上的圆框眼镜,视线在教室里环绕一圈:“生物学和魔能生物学的差异,以及我们研究它的目的尽在于此。最明显的差异自然是魔能生物会被魔能粒子排斥,无论是融合动物类还是融合人类,在接受异种病毒感染之后都会被切断与魔能粒子的一切交流。它们再也看不到那些粒子,也再也没办法感受到它。但是我们仍然给研究它们的这一学科冠名为‘魔能生物’而不是‘融合生物’,根本原因便是它们在失去和环境内魔能粒子交流能力的同时也获得了新的力量,那就是依靠自己的血肉之躯人工制造只属于自己的‘魔能粒子’。”   “就像巴利毒龙。”他突然转过身去,用粉笔在黑板上唰唰唰、一气呵成勾勒出一头背生双翅的巨型蜥蜴。   “巴利毒龙的自然生命形态是巴利毒蜥。”他指着这头怪物,给学生们讲解它诞生的由来:“但是因为遭到了异种病毒的侵蚀,一部分挺过神志剥夺的巴利毒蜥保留了原本的自我,开始反向掌控身体里的异种病毒。它们全身的骨骼和血肉都突变了,骨骼变大、前肢延伸并长出了翅膀黏膜,在原本就具有不俗毒性的基础上进化出了喷吐易燃性体液的能力。这些体液放大观察就是一种特殊的魔能粒子,只有它们自身才能制造。”   “把书翻到第78页,上面有关于巴利毒龙的详细介绍,我建议你们趁有空的时候把它背下来,这是我们一阶段的考试重点。”   随着他这么说,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哗哗的翻书声,艾门将手头那本大部头翻到详细页码,看到在章节科目下印着一头比黑板上还要传神、还要凶恶许多倍的丑陋怪物。   它的身躯很修长,整体呈墨绿色。头部和脖子像蛇,脑后两侧顺着脖子生有两排尖锐的倒刺,一直延伸到它的尾椎骨、它的尾巴尖才渐渐消失。后肢看上去很孱弱,远远不如前肢发达。前肢的粗细和长度大约是后肢的一倍,在和身体的连接处长着一层粉色的肉膜,这表明它是可以依靠这东西飞起来的。   艾门继续往下看,发现图片下方还标注有一行小字,她不由在心里默默念了出来:   巴利毒龙,巴利海峡的融合生命,和巴利魔蛇一样由巴利毒蜥突变而来,诞生至今约有10年历史。有繁殖能力,已经被证实为是成功变异的融合生命,雄性长约15-17米,雌性长约10-12米。会飞,有毒,能短暂喷火,性情凶猛,平常多以海鱼或兽类为食,在人类出现活动区域时会优先攻击人类。危险判定极高,战斗魔能评级6以下者不得接近……   “……艾门!”她看的正专注呢,前方突然传来的一声大声呼喝把她吓的浑身一抖,抬头看到白胡子老头正皱眉盯着自己,少女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在课堂上不当心走神了。   “回答我刚才的问题,艾门。”安塔利亚蒙抿嘴看她,下巴傲然的高高扬起:“巴利毒蜥除了巴利毒龙以外还有别的变异分支吗?”   我怎么知道它有没有别的分支啊……少女哭丧着脸,心里顿时开始骂娘……这狗老头屡屡刁难我,肯定是在报复我昨天给他摆了脸色。   嗯……巴利毒蜥,巴利毒龙……等等!刚刚从书上看到的那段文字里是不是提到过另一个类似的单词?叫什么来着……巴利魔蛇!?   “是……巴利魔蛇?”   心里这么想,她嘴上也同时把这个词给吐了出来,然后意外的看到安塔利亚蒙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似乎很诧异她居然能准确回答这个问题。   “你是刚刚从书上找的吧!”反应过来之后,安塔利亚蒙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重重哼了一声:“不错,另一个分支就是巴利魔蛇。但魔蛇和毒龙却不是这种蜥蜴所有的变异分支,它们之所被教科书用详细资料记载了下来,只不过是因为它们都被判定为是成功变异的新物种罢了。”   “库里杜里先生。”他突然点了梵茵的名,让正在后面哗啦啦翻书看得一身是劲的短发少年立刻僵住:“告诉我,判定一个融合生命是否属于成功变异的新物种——人们给这个判定所设立的标准是什么?”   “呃。”梵茵面红耳赤的挠了挠侧边下巴:“……我不知道,教授。是根据它们拥有的力量来判定吗?”   “我姑且算你这是年少无知吧。”安塔利亚蒙笑呵呵的摸着胡子:“……大错特错!!”   “你居然把强悍的战斗力作为生命在历史演化过程中成功的第一标准?你小时候的启蒙生物难道是剑术老师教的吗?”   “我……我小时候没学过启蒙生物,教授。”梵茵面色变得更红了,他看到韦德在边上偷笑,立马决定祸水东引,指着好哥们叫道:“对生物感兴趣的是韦德!教授!小时候我每次喊他出去玩他都在房间里玩弄虫子标本!这个问题您应该问他才对,我想他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我操!”韦德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然后像是被呛到一样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哦?”安塔利亚蒙扬起右侧的眉毛:“那就请艾瑟尔先生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好了,回答之前我想请你珍惜机会,因为如果你回答正确,那无疑可以让你在短时间内鄙视一下库里杜里先生的惊人智商。”   艾门和依文听到这番话都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两个女孩其实也都知道答案,但她们并不打算提醒韦德,想要看看他在这方面的知识积累。   “不用多加考虑就能得出来的答案。”韦德面无表情的说道,“判定标准是他们是否具有完整的生殖系统,是否拥有健全的繁殖能力!”   说完,他还不忘记给梵茵送去一个鄙视的眼神:“只有白痴才会觉得尖牙和利爪比繁殖能力更重要。”   这句话说完,教室里立马响起了两个女孩吃吃的低笑。而梵茵觉得太丢人,已经把脑袋埋到臂弯里去了。   “好了。”安塔利亚蒙拍拍手,示意学生们收回注意力:“如你们所见,巴利毒龙和巴利魔蛇之所以被判定为变异成功便是因为它们具备较为完善的繁殖能力。除了它们之外巴利毒蜥还产生过很多种其他突变体,有些比它们更丑陋、更危险,但却因为没有变异出健康的生殖系统而被判定为变异失败。这样的怪物是活不久的,即使没有人去除掉它们,它们也会在不久的将来自己老死。”   “‘自然生命被异种病毒感染、经过突变、变异、在短时间内逐渐演化为一种全新的、拥有自然诞生专属魔能能力的新物种’,这样的物种就是魔能生物。”   他给学生们总结说道:“融合生命不等于魔能生物,这点你们要牢牢记住。就像纯粹由异种病毒操控的魔怪,它们就没有诞生专属魔能的能力,拥有的只是可怕的侵蚀性和传染性。而那些挺过神志剥夺的动物和人,这些生命也不是每一个都能在融合结束后获得专属魔能,未获得的那部分同样不算是魔能生物。”   “当然,光用言语表达还是太空洞了。我们可以用现实中活生生的范例来认识一下这种奇妙的动物。”   说到此处,安塔利亚蒙摸向那只盒子,“刺啦”一声扯开了包裹在上面的旧报纸。 第三十九章 幽影猫   随着包裹盒子的报纸被安塔利亚蒙三下五除二全部拆掉,展露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外表十分精巧的……嗯,猫窝盒。   它像大部分猫窝盒一样,外表被做成了屋子的样式,附有窗户、门、纸做的花卉等各种装饰品。坐在最前面的艾门透过那个门洞往里看去,发现好像是有一只黑色皮毛的小猫趴在里面。它之前应该睡的正香,现在随着遮光的报纸被拆掉,这只猫被光线刺激,有些慵懒的在里面翻了个身。   “……”确认了这一点之后,艾门大脑里一片空白。她先是透过猫窝盒的门洞看了看这只猫,然后又低头看了看书页上凶恶无比的巴利毒龙,感觉自己如论如何也没办法在这二者之间划上等号。   “这是比比。”白胡子老头指了指那只猫,对学生们扬起下巴,无比骄傲的宣布道:“我的一号助理秘书!”   “可……”金发少女结结巴巴的指着那只盒子,尽量使自己的语气不要颤抖的道:“可是阁下,如果我没看错,比比应该是一只……猫?”   而且还是那种看起来才几个月的小奶猫,体型根本就像是没长大一样……这样的东西怎么可能是魔能生物?魔能生物不是应该外表大变的么?   “确实是猫。”安塔利亚蒙很高兴这些人惊讶的反应,“但是没人规定过一只猫不可以担任我的助理秘书。”   老头把猫窝盒的盖子拿掉,让那只黑色小猫彻底暴露在日光照射之下,伸手在它背上戳了几下,催促道:“起床了比比,嘘——嘘——”   他在不懈的催促那只猫,想让它从睡梦中彻底醒来,但是效果似乎并不怎么好。黑猫表现的十分畏光,爬到他的身影里又继续躺了下去。   面对这种迫不得已的情况,安塔利亚蒙只能上绝招了。他手上动作不停,继续戳猫咪的背脊,嘴里的声音却换了一种,变成了“喔啰啰啰啰——喔啰啰啰啰——”!   “喵——!!!”   绝招起到了神奇效果,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注视之下,那只黑色小猫一听这声音立马从趴着的姿势弹了起来。它先是冲安塔利亚蒙发出一声凄厉的猫叫,然后爪子一挥,想要去挠老头刚才戳它的手。   安塔利亚蒙对此早有准备,他十分敏捷的躲开了这记猫爪,身躯左摇右晃,接连叫这只黑猫的后续攻击尽数落空。   “比比很聪明的。”他一边躲闪还一边给学生们分析当前的情况:“我之前跟它说过那是赶猪的声音,从此我每次模仿那声音叫它它都能醒。”   “……”台下的四名学生不约而同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现在该说些什么。   “别生气了比比!嘘——嘘——”   安塔利亚蒙逐渐将因为受到嘲讽而暴怒的黑猫安抚下来,伸手想要摸它的头,但是立刻被躲开了。   “好吧。”他尴尬的一摊手,指着黑猫说道:“如你们所见,比比不但聪明,而且记性很好。你们以后千万不要得罪它,不然它能记一辈子。”   “至于我为什么要把一只看上去和普通猫咪没有区别的黑猫当做范例带到课堂上来……”   他摸了摸胡子:“把你们的书翻到107页就知道了。”   哗哗的声音再度响起,坐在下面的四名学生将书翻到安塔利亚蒙指点的位置,发现那一页的章节科目下果然印着一只外表类似的黑色小猫。   “‘幽影猫’……”梵茵轻声将关于它的说明读了出来:“由普通黑猫突变而来的魔能生物。畏光,喜暗,喜吸食寄生影子本体附近的魔能粒子。拥有在阴影中寄生和短暂穿梭的特殊能力,其变异后产生的魔能粒子在研究范畴内暂时还无法被确切观测,所以关于幽影猫的研究暂时陷入停滞。我们只知道这种生物保留了原始种类的大部分习性,虽然食肉却并不凶猛,仍然像变异前一样能够和人类和谐相处。危险判定中等,备注:如果没有导师带领,刚入门的学者切记不要轻易尝试观测幽影猫在阴影里的真实姿态,否则有可能在大恐怖中迷失自我,精神意志彻底崩溃……”   艾门在另一边看的要比他更快,她已经看完了开头的介绍,翻到了第二页,心里默默读道:……比起原始种类的黑猫,幽影猫看上去没有任何变化,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它展露在人们视线里的状态不过是一种特殊伪装,真正的相貌则要在完全无光的黑暗——也就是人和物体的阴影中才能窥见。见过幽影猫真实姿态的人不多,存活下来的则更加稀少,他们通常将那个姿态形容的极其恐怖,甚至足以叫正常人因惊悚而直接猝死……   “那么……”读到这里实际上就足够了,金发少女抬头将视线放在桌台上的小黑猫身上,眼里有一丝对它的惊讶和好奇:“这个就是幽影猫了?”   一直到现在,她才有心思仔细打量这只古灵精怪的小动物。它看上去大概只比她手掌伸展开大1.5倍,浑身上下长着一层黑光顺滑的皮毛,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这只猫有两只琥珀色的漂亮眼睛。艾门和这双猫眼对视了一会,惊讶的发现自己似乎从其中读到了一丝对她的鄙视。   “不错。”安塔利亚蒙用无比宠爱的眼神看着黑猫,说道:“比比是我三年前在瑟兰的南望角偶然发现的。小家伙很聪明……它似乎能察觉到我在身上笼罩的小戏法,所以一路躲在我的影子里尾随我回了普兹林登。但它显然没料到那里有奇格兰布置的显形结界,刚进门就被弹了出来。”   “喵~”黑猫比比偏头瞪了他一眼,张开嘴巴慵懒的叫了一声,声音软的都快把依文的五脏六腑全融化了。   “我之所以将比比带来,一方面是因为它需要跟着我出来透气,一方面也是因为……我希望你们能通过这个例子提高对身边的警惕。”   安塔利亚蒙再度伸手想要摸比比,但不幸的再度被比比躲开了。他若无其事的咳嗽一声,把手拿回来,在长袍上摩擦了一下:“警惕……咳嗯!对的,警惕……第一次上这门课的学生总会感觉自己打开了一扇关于新世界的大门,觉得‘哇~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多我过去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怪物’,然后将过去之所以没见过它们的责任推卸给自己长久以来一直生存在人类社会,接触不到这些危险的生命体。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幽影猫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他轻声说道:“异种入侵的频率正在伴随时间流逝而加快。这一点我想你们有心观察的话是能发现的。魔能生物当前研究过、有过记载的生命体不过是过去时间内它们感染过的一部分物种。还有相当一部分内陆的物种没有被感染过。可以预见的是在不久的将来魔能生物一定会因为入侵频率的增加而大范围增添种类。其中有一些可能就具备幽影猫这样的特殊能力,它们能够融入人类社会,甚至有可能在长达十年二十年的时间里一直和你们同床共枕……”   “教授——”有些受不了的艾门很不客气的直接打断他,“请您说重点,教授。”   “重点就是我希望你们能在遇到生活中无法用常识解释的事情时第一时间去找身边足够强大的成年人帮忙解决而不是自己一个人玩冒险游戏。”   安塔利亚蒙飞快的吐出一串长句,不等艾门回应继续说道:“因为这对现在的你们来说还太危险了,尤其是你艾门,你要格外注意。”   “……我?”金发少女愣了一下:“为什么是我而不是其他人?我记得我们几个人当中好像只有我具备掌控者认证吧?”   “你那掌控者水平能干得了什么?”安塔利亚蒙讥讽的嘲笑她:“纵使你能看到或改进再多的公式,没有人帮你聚拢足够的魔能粒子,你连干掉异种分体的那手枪击都未必能再放出来,最危险的就是你这种自认为有点本事却还偏偏能靠天赋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的人了艾门。你这种人最容易在不知不觉中送掉自己的命,我奉劝你最好不要对比比使用‘那个力量’,不然我不保证你会不会受到无可挽回的精神创伤。”   “喵~”听到这番话,黑猫骄傲的坐在那里挺起了胸膛,一副它就是这么厉害就是这么可怕的样子。看得所有人一阵好笑。   艾门则皱紧眉头,因为这番话又再度想起了那些堪称是精神污染的怪异人脸。   “您之前说的互动环节呢?”为了忘掉这些东西,她主动朝老头发问,“之前您说过要我上来和您一起做什么的,是和比比一起做的吗?方式是什么?要怎么做?”   “啊……那个其实很容易。”安塔利亚蒙一拍脑门,像是才想起来一样,“比比是幽影猫,我的计划是你先上来,让比比给所有人演示一下它在阴影中寄生和穿梭的能力。然后其他人可以尝试着上来和它做一样的互动,当然在那之前你们得到它的认可才行,我说过的,比比是一只很聪明的猫。”   他说是这么说,脸上笑的却很是不怀好意——因为幽影猫其实是一种很难亲近的魔能生物。它的畏光性和对人气的排斥让它对绝大多数人都不怎么感冒。在南望角的时候如果不是被它发现了自己拥有强悍的魔能调配实力,这只猫可能也不会屁颠屁颠的跟上来,也就不可能在之后的相处过程中和他混熟,并且和他成为好朋友了。   有自己的例子在前,安塔利亚蒙想当然的认为……艾门想要获取比比的认同并不容易,她恐怕得耗费一番脑筋来讨好这只孤高的黑猫了。   笨蛋老师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我在这方面的特殊潜力哩……   听到安塔利亚蒙让自己取得幽影猫的认同,艾门心里一阵轻松。这是因为她确实在和动物相处这方面拥有优势。   她不知道其他古神的血脉传承者当今还在不在,但至少,维多利亚遗留在她血管里的鲜红液体能够让她在初次震慑后对生灵产生不错的吸引力。   小到昆虫鱼雀,大到猫狗牛马,绝大多数的普通动物在她凑近时通常都会被她血脉里透出来的神秘气息震慑住,表现的有些呆板安静,然后只要她运气不是特别坏,反应过来的动物大部分不会排斥她的亲近动作,在习惯之后更是会像相处了很长时间一样把她当做亲近的同伴。   当然,猫的性格比较高傲,即使在普通动物里也相当特殊。艾门那些不成功的记录大部分都是来自于撩猫失败,但这可难不倒她,她很快就通过对猫咪性格和生活习惯的研究自行创造出了一招成功率接近百分之百的撩猫特技——“用自己的肢体制造猫咪最喜欢的封闭空间”。   她先是从座位上站起来,在其他人和幽影猫比比的注视下一点点向它靠近。黑猫在将全部注意力放到艾门身上后一双眼睛有些朦胧,但它很快就从那种特殊的触动中挣脱了出来,然后冲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金发少女发出了一声凄厉的猫叫。   “喵——!喵喵——!喵!”   它并不是叫一声就停下来的,那叫声好像少女不停止靠近它就不打算停一样,表现的非常有警惕性,难以接近。   看到这副情景,站在一边的白胡子老头不出意外的弯起嘴角。他就知道凭借幽影猫出类拔萃的精神特性,比比不会那么容易被古神之血所影响。   小丫头仗着自己天赋绝伦多年来已经在内心深处滋生出了一股傲气,长久发展下去对她的成长尤其不利。所以日常生活中就要多来一些像这样的小把戏来锉一锉她,叫她多沮丧沮丧,知道这个世界还很大,还有很多她需要见识的东西,还有很多她需要虚心……学习的……东西……   ……她这是打算干什么?   心里的想法还没转完呢,安塔利亚蒙就莫名其妙的看到金发少女后退了几步,陡然将自己和幽影猫之间的距离又拉开了。   依文几人也好奇的看着她,眼里伴随着期许和担忧——他们现在也都看出来了,幽影猫警惕性强的说法并非空穴来风,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想要取得它的信任是很困难的。即使是安塔利亚蒙,如果没有当做不知道的让这只小生灵躲在自己的影子里偷吃了一路,它可能也不会选择留在老头身边,安心给他当一只冬天时的暖手宝。所以安塔利亚蒙那个要求绝对是想要让少女出一次丑,就不知道这属于打压还是开玩笑了……   艾门退到第二步的时候,她和黑猫之间的距离已经拉开到了一米多远,黑猫这时候也不叫了,但是仍然用充满警惕的眼神紧盯着她。   “……”少女站在那呆了一秒钟,慢慢的开始以摆放黑猫的桌台为圆心向黑板旁边移动,她在离安塔利亚蒙只有一步之遥的位置停了下来,接下来做出的动作叫每一个注意她的人都睁大了双眼,大脑思绪一时间变得空白。   她用很轻巧的动作把自己的墨绿格子长裙往上提,露出了两节包裹在白丝长袜里的修长小腿。这个动作让安塔利亚蒙猛的爆发出一串咳嗽,并叫后排坐着的两位男生一瞬间变得面红耳赤。但是少女要做的事和他们想象的可不太一样,提高裙子的动作只是为了方便活动双腿弯曲。只见她先是扶着黑板,一边和黑猫对视一边用长裙垫在后臀处慢慢坐到了地上,然后将裸露出来的两条小腿交叠盘在了一起。盖在大腿上方的裙摆在那之后也被她稍稍上提,这就露出了由她两条腿交叠后产生的一个小型的环形空间。   教室里的每一个人对她这种举动都表现的相当莫名其妙。梵茵和韦德光顾着盯着少女的腿部发呆,安塔利亚蒙则在皱眉思考这个动作有什么深意,只有有过养猫经验的依文在短暂疑惑后面露恍然,大概了解到了少女这一手是想搞什么名堂。   黑猫比比一开始表现的也很迷茫,那张精巧的猫脸甚至在看到艾门坐下后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但是很快——随着遮挡腿弯中心那处空间的裙摆被艾门拉上去,它的琥珀色双眼中陡然闪过一丝璀璨精芒,左侧前爪更是半抬起来,身体在本能的驱使下跳下了桌台。   跳下了桌台还不够,它不断绕着端坐在原地的少女走了几个来回,然后试探性靠过去,抬爪在她的裙子上拍了一下。   艾门深知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轻举妄动把猫给吓跑了,对此表现的无动于衷,任由这只幽影猫不断试探自己,脸上仍然挂着亲切的微笑。   多次试探都是理想中的结果,黑猫比比的戒心逐渐放了下来。它再一次绕到少女的身旁,就那样在所有人惊讶的注视下完全融入了她的影子。   “……哎?”艾门对于这个变故也显得有些始料未及,但是很快她就感到自己盘起来的双腿中间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在动,低头一看,正是比比蜷缩着身子趴在那里,尾巴随意的甩在她小腿上,耳朵时不时还晃动一下,看上去相当的舒适写意,一副它就赖在这不走了的大爷架势。   “……?……?????”   安塔利亚蒙嘴巴张成了O型,脸上满是懵逼的神色,完全无法相信自己耗费诸多精力才喂熟的猫就这么简单的叛变了。   说好的机警呢?说好的生人勿进呢?说好的只和我一个人亲呢?怎么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女孩撩个裙子就能把你给骗走了?……我不信!这不可能!   “你……你这是什么邪法!?”他绕着端坐与地的少女转了两圈,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她的小腿:“为什么这么简单就……就……”   一想到自己这几年为了亲近黑猫付出的诸多精力,还有为了摸一把皮毛而低声下气讨好它摆出的态度,在普兹林登校史中地位仅次于自然神主的传奇校长便感觉自己眼前一阵发黑,感觉那些费尽心思、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办法和小礼物其实都是一文不值的垃圾废物。   “如果我没猜错……”依文在这个时候突兀开口,通过她自己的理解猜测道:“如果我没猜错,艾门……嗯,这个应该属于成功利用猫咪的好奇心理和对封闭空间的向往心理。因为确实大部分的猫科动物都喜欢纸箱子,她现在只不过是用自己的双腿人工制造了一个特殊的‘箱子’而已。”   “你还懂宠物心理学的吗?依文?”   坐在她旁边的韦德愣愣看了她一眼。   “宠物心理学算不上,我只是平常更喜欢观察这些细致的东西罢了。”   棕发女孩抿嘴笑道,“观测星辰对注意力要求极高,否则很容易面对密密麻麻的星空看花了眼。猫的这种性格我相信很多养过猫的人都知道,只是我们从来没想过还可以用这种方式来……撩猫而已。”   “你也没有看上去那么难以接近嘛~”   艾门在那边试探着摸了把比比的皮毛,被它抬头瞪了一眼,然后就不管不顾任由施为了。于是前台的场景就变成了金发少女笑嘻嘻的坐在那逗弄猫咪,安塔利亚蒙一个人双手叉腰站在边上生闷气。   “好吧……”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白胡子老头不得不咳嗽一声,指着少女的腿弯道:“我想你们刚才也看到了幽影猫是如何在阴影中穿梭的,它刚刚钻入阴影的地点是艾门的侧身位,但却可以直接出现在她的腿弯中间,这就是阴影穿梭,一种能够无视和距离的神奇力量。”   “艾门。”   “是的,教授。”   “把猫还给我,你可以回到座位上坐好了。”   “……是,当然没问题教授。”   “轻点儿,比比的年龄还很小,严格来说它甚至没有真正成年……”   “……你笑什么?”   “不……没什么教授,我只是觉得您真的很喜欢比比,和它的感情也特别好。”   “那是当然!你也不看看我和比比相处了几年……嗷——你这死猫,刚夸完你你就挠我?我今天绝对绝对不会再给你弄好吃的了你信不信?你们看什么看,都把书翻到第108页!第一段到第五段,幽影猫的详细资料和性格特性,这些东西是要背诵的——下午检查!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   包括艾门在内,所有学生刻意拉长声调应了一句:“放心吧教授,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那么就这样吧,剩下的时间你们自己安排。”   眼看时间临近,没什么心情继续讲课的安塔利亚蒙草草给他们布置了作业,面色阴郁的抱着猫窝盒走了出去。四名少男少女在他消失后面面相觑,一个个都忍不住坐在座位上哈哈大笑起来。   疫区特讲班的第一堂正式课程就这样在欢快的氛围里结束了。   对于艾门来说,她发现自己或许有机会收获几个真正能称得上是朋友的伙伴。   对于梵茵、韦德还有依文来说,他们发现这位在传言中已经被染上一层神奇色彩的公主殿下其实也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难以接近。   她不但人很好还很风趣幽默,更是懂得不少足以叫他们大开眼界的特殊把戏。这些因素和他们之间相近的年龄让几个人很快熟稔了起来,让这个临时组建的“小灶班”气氛一片和睦,真正变成了一个整体。 第四十章 王都劫囚案   不知不觉特讲班的四人便在疫区内待了三个多月,对这里的人和事也都熟悉了起来。   从翡翠港那边运来的疫区用品虽然不是很充足,但对连10个人都不到的观察数量来说还是绰绰有余。因此在疫区里常驻的医生和护士数量也很少,只有卡莫医生和洁丽医生有过在疫区工作的过往经验,其余十多个医生护士都是当地医院的实习生。   这些人一开始对艾门表现的有些畏惧,因为也不需要经常给她抽血化验做什么身体检查,小护士们通常都是能不去艾门居住的房间就尽量不去。   但在依文搬去和艾门一起住之后,她们不想去也不得不去了。依文和阿尔贝蒂娜,这两个重点病人可是都和她住在相近的地方。   让依文搬过来和自己靠床住是艾门的主意。   她在有一次和梵茵聊天时了解到两个男生都是住在一间房里的——也就是梵茵和韦德一间房,自己和阿尔贝蒂娜一间房,米利安教授一间房,安塔利亚蒙和比比一间房,最后剩下来的棕发少女一间房。她觉得让作为女孩的依文在这种环境下一个人住“不是很好”,索性便直接找到棕发女孩,询问她是不是可以搬到靠南方向的自己房间。   疗养院给艾门搭建的房间恐怕是所有住房里空间最大的。她在那里不仅可以睡宽敞的双人床,有床头柜,甚至还有储物柜、书橱、以及可以分出好几个隔间的私人衣柜。靠窗位置在她醒来几天后又被搬来了一套小型桌椅供她看书,条件之完善虽然不能同正常条件相比但在疫区里已是相当奢华。   艾门自己算了下,那张床到书桌之间还留出了一大片空档用来营造空间感,只要把床头柜塞到另一头墙角,那个位置完全可以挤下另一张单人床。   只要依文同意,这样一个大房间供三个人居住是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的。也就只会比之前稍微拥挤一点而已。   而依文自然是求之不得了……她虽然也喜欢私人空间,但在疫区这种气氛压抑的地方,怎么想还是和认识的同伴在一起更有安全感。一个人住一间房让她夜里很难入睡,每日最心安的时候就是白天起床见到那些认识的人,能够和他们聊天、说笑、一起上课。所以她很痛快的答应了少女的邀请,并在当天日落之前就将全部的东西都搬了过去。   那其实也没多少东西……洗漱用具都是算在医疗物资里的,本来就由疗养院提供,每隔几天就要更换。剩下来的除了一些她原本行礼中留存的衣物和日常用品也就只有一些书,而且这里面绝大多数还都是安塔利亚蒙发给他们的课本,两个女孩忙碌几趟就全搬完了。   也就在那之后,艾门才终于在自己住所的附近看到了一些身穿白色衣袍的护士小姐。她们看上去都很怕她,每次和她撞面都会在弯腰鞠躬后慌不   择路的逃走,仿佛她身体里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叫少女在那几天纳闷了好久,不知道自己是哪方面表现的太吓人了。   “我想应该是你平常的态度和表情问题吧,艾门。”有一次她忍不住跟依文提起这个问题,棕发女孩愣了片刻后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自己是感觉不到,但是实际上……你很多时候展露给他人的姿态太过于严谨和正式了。我们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相遇时我依然不敢直视你的眼睛,总觉得你浑身上下都缠绕着一股神秘而又孤高的气质,再加上你这副相貌……嗯,对于女孩来说面对你确实会有不小的压力。”   “是吗?”金发少女正趴在床上翘着脚,听到依文的解释后两条腿都瘫了下去:“……唔,也许阿尔贝蒂娜当初的建议是有道理的。”   今天是星期天,全天休息。依文正在画她的星图作业,艾门则早早把所有作业全做完了,翻课本只不过是把它当做故事书看。   “俄塞纳女士当初建议你做什么?”依文坐在书桌旁,面前同样摆着她的主修课课本:“放松神情?还是多和其他人做做交流……”   和艾门住在一起也有一段时间了,依文逐渐和她变得更熟。艾门从她口中得知她家里的产业叫做“盖尔海运”,是巴掌海峡对岸歌利港口茉莉港的一家中型船运公司。她母亲就是老板,手下雇有超过100多名员工并且拥有3艘中型帆船,家里另有一大一小两处种植园,产出的茉莉花瓣和茶叶能够为其带来每年10000-15000个瑟兰金币的富足收入。再加上海运的暴利性质,年幼的依文自小就生长在衣食无忧的商贾之家。   而依文呢?她多多少少也对这位公主殿下有了一些深入了解。   她惊叹于她的智慧和精力旺盛——因为她自己在第三周就开始感到力不从心了,安塔利亚蒙不强制让他们上所有课程是有道理的,依文原本还想在维持对《星相学系统理论》的钻研基础上涉猎研究那些她旁听的课程,但她很快就发现她的精力不允许她分出太多心思去关心它们。   光是临摹星图和计算新轨道就足以叫她每天晚上拿着艾门借给她的望远镜、自己的观星罗盘和一大堆尺规趴在桌子前焦头烂额,魔能学识方面的内容自然早已放弃。   她现在旁听其他人的课程只是为了去听个气氛,更多目的还是等下课后带上自己的笔记本去问本专业的难题。   在这方面艾门则做的游刃有余,无论是计算题还是章节背诵,依文要花大半天才能完成的作业量她花一两个小时就能搞定。这使得她并不需要放弃哪些科目来腾出时间。除了依文的星相学她确实弄不懂之外,梵茵和韦德都算主修的《战斗魔能公式》她已经通篇全背了下来。   《观察法进阶》对于已经成为掌控者的艾门来说是毫无价值的课程。也就是说她在排除掉观察法和星相类的课程后是全力在上剩下来的所有课!   这如何不叫依文惊叹?尤其是她就近观察过少女的作业完成情况,很清楚她在做这些事的同时仍然留有部分余力!   再复杂的公式、再繁多的知识点都难不住她,就连解剖生物尸体她的表现也比两个男生还强。这样一个超级天才,她那通过卓越才能显化出来的专业气场,再搭配上来自古神的气质和那副靓丽外表,这些东西加在一起足以叫任何同龄人、任何同性都自惭形秽。   那是连一丝嫉妒心理都生不起来的巨大差距,简直不像是人和人,倒像诗篇中记载的半神或干脆就是神子神女了。   哦!那时的依文方才恍然:自己正在腹诽的对象,她好像本来就是拥有纯正血脉的古神后裔哩。   所以她就觉得——只要这位少女愿意在日常生活中表现的更亲切、更平易近人,不要总是板着脸,摆出一副淡然面孔,整个疫区恐怕也不会有多少人能抵挡她自然流露出来的惊人魅力。   那是一种能够跨越性别、叫人陶醉的纯粹之美,即使是她自己看到也忍不住有些心跳加快。   哪怕她现在连15岁都不到,哪怕这个年龄距离通俗意义上的青春少女还有将近2年。   那股混杂在青涩当中的娇柔实在是太惊人了,它并没有被刻意释放,却依然像春雨一样软绵绵的侵蚀进了每个人的内心最深处。他们会在不知不觉中敬畏她,爱护她,对她感到分外亲切。少女只看到了那些小护士在见到她之后就跑的慌不择路,却没想过她们每个人为什么要在离开的时候伸手遮挡住通红的面颊。换句更直接的话来说——他们所有人可能早就在这段时间的相处过程中对她心悦诚服了。   “噗嗤~”看到依文一本正经的这么说,趴在床上的少女忍不住笑喷了出来:“你简直把我当做了贝妮塔再世!”   “说真的……”艾门笑完之后撩了下头发,从趴着的姿势半坐起来:“我一直觉得在外貌方面人类是有自身的极限的,经常见到一些人被夸张的辞藻修饰的如何漂亮如何美,实际见到的时候却发现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倒不是说不好看,只是远远没达到那般夸张的程度。”   “而我呢~”少女伸手点了下自己的胸口:“确实,我好像条件不错……但你之所以会这般夸张的赞美我,实际上还是由于受到了阶级身份的影响,它就像是一层看不见的光环一样笼罩在我的身体周围,即使我原本长的并不好看也足以叫你心生好感。”   “……我一时间居然无法分辨这番话到底是谦虚还是自傲了。”   棕发少女被她这番说辞逗的大笑起来:“我还从来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呢艾门!我到底该说你什么好?假正经——还是闷骚?”   “哈……”金发少女立刻危险的眯起眼,“说得好像自己就是个正人君子一样,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小心思哟依文!你还不是已经偷偷喜欢上了那个——”   “殿下!”   阿尔贝蒂娜几乎是和这声呼喊一起出现的。她掀开幕帘后气喘吁吁的扶着柜子歇了一会,看向床上的金发少女,深棕色的眼眸中满是凝重。   “出事了,殿下。”她轻声说道。   “安塔利亚蒙阁下要求你立刻过去一趟。”   ……   安塔利亚蒙和米利安现在待的地方是他的卧室。这处房间里摆满了花草盆景,黑猫比比平常很喜欢趴在枝叶的阴影中睡懒觉。   “教授!”少女推门进去后立刻急不可耐的来到他面前,“我听阿尔贝蒂娜说是维多利亚港遇到了袭击?这到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就想起了莱娜-哈温。那个总是有些胆怯的娇弱少女。   以前没注意,现在骤然听到王都有危险,艾门才意识到莱娜对她来说早就是很重要的亲人朋友了。她很担忧少女会否在袭击中出事。   “别着急,艾门。”安塔利亚蒙坐在桌子后面,一只手端着茶杯,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把棕色的烟斗,“你又不可能瞬间飞回维多利亚港,再着急也没什么用。”   “这是他们在出事后第一时间给这边发来的消息。”他从口中吐出一长串烟雾,用那只烟斗点了下桌面,示意艾门去看桌上的东西。   那是一封信,已经被拆开过了。少女伸手把它抄起来快速浏览了一遍,脸上的神情越发凝重:“居然还会发生这种事情……”   大致是什么事,她在过来的路上已经听宫廷女官描述过了。那个时候她只知道大致是维多利亚港遇到了不明势力的攻击,具体是什么人做的,袭击的地点、目标、造成的伤亡和影响都不清楚。看完这封信才知道这次袭击事件居然还和她本人有关。   “我们遭遇异种大概是在三个月之前。”   站在书桌旁边的达-米利安同样在抽烟,他的深邃眼窝被烟雾衬托的越发阴郁。   “当时瑟兰方面好像很迅捷的就确定了追责方向,对外宣布暂时解除安塔梅斯、普斯盖尔、巴亚利三座城市所有检疫负责人及相关行政工作人员的一切职务。将由警备队派人把这些人送去王都接受进一步的调查和审讯。现在三个月的时间过去了,维多利亚港给出的结果是处死其中3人,6人没收所有家产并流放,18人处三年苦役,剩余39人无罪释放。而今天就是对那3个人执行判罚的日子,他们受到的袭击就是发生在刑场附近。”   信件里提到的信息其实不多,只是表述了袭击的地点——贝利街民族广场的东部街口,以及时间——上午10点38分,对袭击的目标和确切伤亡数字都没有提。但实际上某些东西不提也已经很明显了。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他们在劫走3名死囚之后还在现场留下了对艾门-哈温有侮辱性涂鸦的怪诞画像和一些印有文字的传单。   传单内容对少女来说比较糟糕,因为它居然抖露了她会在将来去普兹林登留学的消息。   这背后蕴含的东西相当耐人寻味。现在恐怕所有人都知道她“已经失宠”,并且至少在近10年的时间里都没办法重新回到维多利亚港了。   “针对那3个死刑犯所作出的营救行动吗……或者干脆就是为了掩盖什么东西而发起的袭击?该死……他们为什么会知道我离开的事?”   艾门皱眉将信封拿了起来,看到火漆是熟悉的百合花图案后把它放回桌上,做了个深呼吸,看着书桌后面的安塔利亚蒙认真说道:“教授,我想离开疫区。”   来之前她有预感,觉得事情恐怕不会太小,了解后更是加深了心中的顾虑。   制造袭击的人手法很高明,根据信里的描述,他们首先是在城区港口的一处出口引爆了事先准备好的水雷。爆炸导致一艘大型帆船濒临沉没,这就堵住了那处出口,使得港口里的很多船只都得绕道而行,拖慢了港口的运行效率。这件事吸引了王都警察的部分注意力,他们不得不分出一部分人手去调查此事,并且临时再抽调出一批人负责港口的守备工作。之后那些人又先后分3次,在城区的西、南、北三个方位制造了程度不一的事故,使得民族广场的防卫力量比原本计划中要少了足足三分之一。   之后他们在民族广场的东部街口投掷了大量燃烧瓶,原本拥挤在那里打算观看行刑场面的人在烟雾的驱使下到处流窜,混乱中载有死囚的车队受到袭击,17名狱警和8名警察统统被对方抹了脖子。这里排除掉分流守备的步骤真正劫人的过程大概还不到10分钟,没有鸣枪,动作便利,一看就是极富经验的老手干的。   本来在她的预想里,即使她离开的消息被公开,那也该由父亲自己去做这件事,那样至少不会这么被动,连一丝缓冲的余地和空间都没有。她现在必须尽快赶回王都,只有这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件事产生的影响消到最小,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担心她的父亲会有危险。   她离开的事知道的人不会太多,之所以能够流传出来,意味着宫廷内部出现了出卖情报的人。这样的人一天不找出来圣橡树宫就一天无法被视为绝对安全的地方,她无法忍受自己的亲人时刻笼罩在阴影之下。   不止是坎索王,还有她最最重视的莱娜小妹!……她绝不能在这种时候安心留在疫区修养学习,她必须要回王都去帮助他们!   “这不行!”还没等安塔利亚蒙说话,米利安就率先做出了拒绝。他硬着头皮顶着少女的怒视,一字一句的对她说道:“我知道按常理来说一个普兹林登教授不应该插手瑟兰的事,但你现在同时也是我的学生!动动你那聪慧的脑袋瓜仔细想想吧艾门!你难道还看不出来他们留下那些画像和传单目的就是为了要把你引回王都?你现在应该信任你的父亲好好留在这,这里才是你该待的地方!”   《观察法进阶》和《战斗魔能公式》两门课是米利安当讲师,而在几个月左右的教学时间里米利安也早把四个年轻人当做了自己真正的学生。他当然不可能让艾门回去以身涉险。   “我赞同米拉的决定。”不等少女开口做出反驳,安塔利亚蒙拿烟斗敲了敲桌面,说道:“坎索没有给你送信而是单独送给了我,这其中的意义我想你不会不明白……我能理解维多利亚港遭遇这件事之后你内心的焦急,但恐怕我不能放你回去。”   “为……”   “因为这是瑟兰警备队负责的东西。”安塔利亚蒙飞快打断她的话说道:“如果他们连这种事都处理不好,还需要一个15岁不到的小女孩回去救他们的场,维多利亚港5800名警察也就可以脱下警服下岗回家了……我即使放你回去,你回去之后能做得了什么?你懂得什么刑侦知识吗?还是你居然妄图凭借你这几天学到的本事去缉拿凶犯?别开玩笑了!”   “如果我说——我真的还就是这样打算的呢?”艾门毫不退缩的面对着他,说道:“如果我真的有办法帮助他们加快效率呢?您是不是就会改变看法,愿意放我暂时回王都?”   “这是不可能的,艾门,你可不要拿这种说法来蒙骗我们。”   米利安和安塔利亚蒙听她这么说先是愣了一下,前者随即下了否定的结论:“你这段时间的学习过程我们都看在眼里,战斗魔能水准提高的很迅速,生物和魔能生物方面也已基本入门,解剖技巧在大量练习后更是进步的尤其明显。你天天要花时间在这些东西上忙碌钻研……又怎么可能空出精力来研究什么破案技巧?”   “你别不是打算告诉我你会对所有有嫌疑的目标施展魔法,让他们一字不漏的将真心话写在纸上交给你吧……?”   “当然不。”面对米利安的怀疑,还有来自安塔利亚蒙不信任的注视,金发少女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看来你们终究是小瞧了我呢,米利安教授,还有安塔利亚蒙阁下……我虽然不可能让别人将真心话写在纸上交给我,却是有本事在最短的时间内分辨出一个人到底说没说谎。”   “你在撒谎!”   “这不可能!”   白胡子老头和中年人的惊呼声同时响起,安塔利亚蒙更是手一抖,烟斗差点一个没捏住从手里掉到地上。   无怪他们表现的如此惊讶,实在是少女所说的那番话太惊人了。   从古至今,心灵的领域对于任何存在来说都是禁忌中的禁忌。这不仅是因为它的特殊,同时也因为它可以说是人类面对神祇的最后一道关卡。如果一个人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秘密并且假设他不惧怕任何程度的严刑拷打,那么哪怕是神祇来问也休想从他口中得到真实答案。这不是拥有古神血脉就能做到事——甚至有可能维多利亚穿梭时光亲自过来,她也做不到看穿一个普通人内心的想法!   但现在艾门居然说她可以做到,这如何不让两个人感到惊讶?   米利安当场就呵斥她,让她立刻回自己的房间去好好休息。   “别这样,米拉。”安塔利亚蒙则是在短暂的思考后制止了他,“在那之前,我们不妨详细问一下艾门,她要怎么做才能突破这一从来没有人能突破的领域——在极短时间内确认一个人说的内容是真话还是谎话。”   不管怎么说,他和艾门相处也有几个月了。少女给她的印象挺好,虽然学习的时候比较闷,但这就是搞研究的人应有的性格。她即使是为了回王都,应该也不至于编造出这种漏洞百出的谎言来欺骗他们,所以他想听听看艾门的解释,内心里隐隐也在期待她给自己来一个惊喜。   “没问题,教授。”   艾门应了一声,对两人轻点下巴,视线在房间里环绕一圈,选定了被安塔利亚蒙放在书桌顶角的一颗盆栽。   “我可以借用一下这东西吗?”她指着那颗盆栽问道,“我要这颗植物,然后再准备一些工具,这大概会耗费我们30分钟时间。”   “如果你们愿意看,我现在就回房间拿我需要的工具。” 第四十一章 新鉴别法   当艾门风风火火跑回去拿工具的时候,梵茵和韦德两个人正窝在自己的房间里补上星期积留下来的星相学作业。   这两个人其实在星相学方面的天赋并不怎么样,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艾门那样在第二周就当机立断放弃掉一门课的。他们仍然想要继续读下去看看结果,最不济……最不济还可以将这门课当做是他们之间的小型交流会嘛。毕竟艾门虽然放弃了但依文还在,如果他们俩也放弃,以后星期一依文就得一个人上课,这岂不是太孤独了?何况他们空出星期一之后实际上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这里到底是疫区,缺少某些必要的娱乐。   “我不是很懂你上次跟我提到过的娱乐是什么意思,梵茵。”   韦德拿尺子在星图上比了半天,发现自己千辛万苦画好的线路其实全是错的。他认命的把铅笔尺子全部丢掉,靠在椅背上,开始观摩梵茵画图。   “我们才14岁,哥们。”他在梵茵肩膀上拍了一下,说道:“我实在想象不出来,对于14岁的大男孩来说能有什么娱乐?”   这一拍弄得梵茵手一抖,线条画的凸了出来,短发少年沉默了一会,突然转头对这边怒目而视:“别打扰我做作业韦德!别烦我!”   “哈哈哈哈哈……”   长发少年轻声笑了起来,然后越笑声音越大,越笑身体颤抖的越厉害,最后干脆躺到了床上,笑的浑身抽搐无法停止。   “你管这东西叫作业?”笑过之后,他爬起来,从梵茵手里抢过那副用铅笔连线画出轨道的星图,把它拉远:“你仔细看看这是什么?”   星图被拉远之后,原本因为距离凑近而看不出来的东西便无所遁形。梵茵看着自己的作业面色通红,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画的所有轨道线居然能在最后拼接出一个标准的五角星图案——还tm是个带笑脸的五角星。这意味他从第一步开始就全画错了,想要修改的话得全部擦掉重新画。   “那……”所以他也照着韦德之前的动作丢掉了尺子和铅笔,认命般的靠在椅背上:“那我们明天还是早点过去,抄依文画的作业好了。”   三个月过去,气候早已入冬。前段时间疫区迎来了第一场大雪。安塔利亚蒙当时给四名学生放了假,把所有人——包括不太情愿的艾门统统撵了出去,让他们去打雪仗放松一下。   “我是说真的。”韦德在床上翻了个身,使自己靠在枕头上,能够更舒服一点,“……到底是依文还是艾门,能跟我详细说说吗。”   空洞的疫区,枯燥的疫区,疗养院里加上医生护士还不到30个人的疫区,每天除了上课学习做作业就是运动聊天睡觉的疫区……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三个月是很考验人的心性的。这个时候身边的异性必然会散发出比过往要强的多的荷尔蒙气息,这在比较早熟的韦德看来实属正常。   “我自己也不清楚……”谈到这个话题,梵茵心态有些混乱,他伸手把全部的头发都拨到额头后面,看着天花板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艾门……艾门虽然很美,也很可爱,但我总觉得我和她之间的距离太大了。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有任何结果。而依文……我不清楚她对我是怎么看的,我有几次在下课后想要帮她拿书但都被她拒……”   他话还没说完呢,门外走廊就突然传来了一阵狂奔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混乱的呐喊和嚎叫。两名少年对视一眼,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穿好外套走出门,韦德一把拉住一个正往里面跑去的年轻护士:“大家为什么都在往那边跑?”   “……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护士脸上的神情半是懵懂半是兴奋:“但是他们都说艾门殿下等会要在那边表演东西给我们看!去晚了可能就看不到了!”   说完,她从少年手中扯出袖子,继续顺着走廊往那边跑。只留下两个少年愣在原地发呆,摸不清这是什么情况。   艾门要表演东西?   她能表演什么东西?……唱歌跳舞?   封闭地区的消息总是传递极快,30分钟的准备时间才刚过一半,安塔利亚蒙的屋子外面已经围了一大票人。   白胡子老头面色铁青,因为任何普兹林登人都极其厌恶别人围观自己的卧室。他现在有些后悔没有多要一间房,以他的身份来说这并不困难。   可能是因为大家都觉得疫区生活很无聊的缘故吧……疗养院里手上没事的人基本上都过来了,他们慑于校长先生严厉的眼神不敢进房间,一个个都挤在走廊上往里面看。过了一会两位疫区的主治医生也都来了,安塔利亚蒙不得不憋声憋气的请他们进来,因为无论在哪里医生的地位都有保障,对方之前并没有得罪他的地方,他要是这种时候把对方和一群护士一样拦在门外,嚯嚯……这传出去总归是不太好听的。   梵茵和韦德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面,他们仗着自己年纪不算大在一堆护士姐姐的围堵下挤到最前面,咳嗽几声,看到依文就站在一边。   安塔利亚蒙也看到了另外三名学生,只能无奈的冲他们挥挥手,示意他们站进房间。   “艾门这是在干什么?”两个男生莫名其妙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环境,视线放在书桌后面——艾门-哈温正在那里摆弄着一台造型古怪的器具,那玩意大致看上去像是一个梯形的木头盒子,中间留出了一个凹槽,上面插上了很多弯弯曲曲的玻璃管道,整体外观有些畸形。   “她说那是测谎仪……”依文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我也只是刚来没一会,具体问题你们去问教授就是。”   梵茵和韦德立刻转头用眼巴巴的视线看向安塔利亚蒙,却不料被他反瞪了一眼,示意他们不要交头接耳,待在那里安静看着就好。   “安塔利亚蒙阁下。”卡莫医生——一个40岁出头的戴眼镜的黑发男人从边上凑过来,轻声问道:“进来之前我听他们说艾门殿下这是要测试她制作的新式测谎仪……而且她好像很有自信这个东西能够准确分辨出真实和谎言,不知道这个事情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可不得了……”另一位身穿白袍的中年女人站在他身边感慨起来:“这可是连听诊器都没办法做到的事,光听着就不可思议!”   距离听诊器被发明也过去有很多年了,当初那个懵懂年代人们认为这是一项用途很多的发明。听诊器配合观察法曾被用于判断嫌犯招供时是否说谎,但在犯下数以百计的冤假错案之后,这一手法被证明为是荒谬绝伦的……一个人心率和他身体内某些元素的变动未必就是因为他问心有愧,他可能只是单方面感到紧张,而这个紧张的来源有更大概率仅仅是因为他害怕警官手里拿的棍棒而已。   “嗯……”安塔利亚蒙故作神秘的沉吟了一会,说道:“这个嘛……还是等艾门做完她的测试我们再来详细讨论这个话题吧。她现在毕竟还小呢,我在她这个年龄也很喜欢异想天开,也很喜欢搞一些看起来就不靠谱的发明创造。这都只是天性,大人们没必要太过上心……”   他这番话本来只是为了给少女圆场才说的,听到两位医生耳中却变成了胸有成竹后的故作谦虚。所以他们对那台古怪仪器的兴致立刻浓郁了许多倍,这叫安塔利亚蒙暗暗叫苦,心中早已把金毛少女喷了个狗血淋头,腹诽她拿东西就拿东西,搞出这么大动静简直是有毛病。   测谎仪是一个人们梦寐以求但却怎么也不可得的东西。因为判定的标准太模糊了——他们或许可以凭借观察法的优势分辨出一个人在接受审讯时部分体内元素的不同波动,但却无法证明这个波动是否是因为对方在说谎。测试结果受环境和心情因素影响极大,缺少使人信服的各种证据。   包括瑟兰在内,目前各国警方对待嫌犯的主要手法依然是威吓和用刑。前者能逼迫嫌犯心理崩溃自己认罪,后者则是造成嫌犯心理和生理双重崩溃然后自己认罪。这类手法优点是有的——它通常效率比较高。但随之带来的问题也有——仍然有冤案存在,面对训练有素的硬骨头角色一点都不好使。   这年头真正的医生并没有大多数人想象中那么多,仍然有相当一部分在医院挂职的正规医生兼职当地警方的法医和尸检。卡莫医生和洁丽医生很可能就是因此才会对这东西表现的如此感兴趣。如果艾门真能发明出一种行之有效的测量方法,有这两个人帮她宣传,名扬四海倒是未必,但在刑侦和法医这些专业圈子里,她这个风头是出定了的。   安塔利亚蒙这么一想,越发觉得一开始没有封锁消息是一个糟糕的决定。   怪异的眼神和轻微的议论声并不能影响到少女什么。艾门从她的工具包里取出来两只绞在一起的金属线,把它插在一只有弹性的空心管道里和那台仪器连接了起来,管道的另一头有两只夹子和两只针头。她把夹子夹在那盆植物的宽大叶片上,把针头小心的插在植物的根部和上茎部,又取出一只透明的罩子把植物彻底关在里面,闷头在那操作一番,就此宣布她在第一阶段的准备已经全部完成。   “至于最关键的第二阶段。”她抬起头来在人群中环视一圈,问道:“有抽烟的先生可以借给我一盒火柴吗?”   “我有。”卡莫医生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看到所有人全盯着自己才不好意思的摸了下鼻子,从上衣内袋里取出一盒火柴。   把火柴递给少女时他往两位普兹林登教授那看了眼,发现那两人都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右手大拇指高高翘起,上面有一簇小火苗在妖娆起舞。   “如你们所见。”艾门拿到火柴后暂时把它放在一边,指着那株盆栽说道:“这是一株雪山蛇兰,它毫无疑问是一种植物。过往所有论调中都认为植物和动物不一样因为它没有自己的思想,但我今天要测量的东西很可能表明植物其实也是有思维能力的。”   “这不可能!”房间周围的氛围在这番话之后安静了一会,随后米利安第一个跳出来表示反对:“你可能弄错了吧艾门?植物……无论是哪种类型的植物,它们的细胞构成和动物都是有很大区分的。我不太理解你是什么意思……你怎么能想象一个连大脑都不具备的东西有思维能力?”   “一开始我也不信。”少女撇撇嘴,双手一摊,“我本来只是把它当做生物学的自习作业在做,只是没想到会有这种结果罢了。”   “安静——”安塔利亚蒙走到前面来双手下压,“在结果出来前质疑声是没必要的,我们不妨看一看艾门打算如何证明她的这一观点。”   传奇学者+传奇强者的话是很有效的,场面逐渐安静下来,将近30双眼睛一起盯着金发少女,想要看她接下来怎么使用那台古怪的仪器。   “好吧……”骤然有这么多人旁观,艾门也觉得有些小紧张。她先是指了指玻璃罩的内部和外部的仪器:“你们都看到了,这个东西里面有一个温度计,可以显示罩子之内的温度,外面也有一个温度计用来显示罩子之外的温度。它们都是我自己做的,材料简陋,不怎么安全……但也有个优点就是它们都很敏感,对于温度的变化反应很快。”   “现在我拿起火柴。”她把放在一边的火柴盒拿起来,从里面取出一根火柴,做出点燃的架势走近玻璃罩:“并且在心里幻想着:我要将这株雪山蛇兰彻底烧掉。”   “噗嗤”一声,火柴被擦着了。橘黄色的火苗升腾起来,距离较近的依文等人可以看到外部的那个温度计有明显的升高现象。   “第一次实验结束。”还没等众人看出个所以然来,她把火柴一口吹灭,走到那台仪器边上,从里面抽出一张纸,“这是我们第一次的实验结果。”   “这张纸能代表什么?”安塔利亚蒙忍不住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纸上满是斑驳的墨点,“我看不出来任何名堂。”   “这些墨点代表雪山蛇兰的情绪变动。”艾门讲解道:“那些线是有磁场的,它们——还有我插入雪山蛇兰身体里的两根针能够测量出它的水分变动。比如这个位置的墨点——它代表时间,另一个位置的墨点则代表这个时间点雪山蛇兰身体里大部分水分所身处的位置。”   “我稍微明白一点了……”安塔利亚蒙看了看纸,抬头盯着那株雪山蛇兰,眼里闪着神秘的光彩:“你这方法必须要配合观察法才能用。”   “是这样的。”少女点头,“必须要配合观察法来用,否则根本看不懂实验数据是什么意思。”   “然后我们开始第二次实验。”   这一次,她又重新从盒子里取出另一根火柴,点燃它之前着重跟其他人强调了重点:“注意——这里我虽然会点燃火柴,虽然也会像刚才那样靠近罩子,但和上一次有所区别的是——这次我心里想的念头并不是‘我一定会烧毁它’,而是‘我只想要跟它开个玩笑’。”   说完这番话,她点燃了火柴。然后在凑近玻璃罩之后将它吹灭,从仪器下面取出了第二张纸。   房间里响起一阵短暂而又急促的惊呼声,因为他们看到这张纸上的墨点位置和第一张纸有明显差异。 第四十二章 无声的证人   观众不一定都是掌握了观察法的,但即使他们对此一窍不通,光是通过两张纸的墨点位置对比也能很直观的了解到结果不同。   “这意味着什么?”   卡莫医生有些急不可耐的上前两步,盯着那两张并排摆放的纸张问道:“难道它能分辨你的思想?凭空?”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惊讶,因为这件事怎么看都太神奇了。即使他的想象力再丰富,实验展开前他所猜测的可能性最多也就是“艾门会不会是打算通过触碰植物来测量思想”,谁能想到她做到这件事的方式居然不需要和植物进行任何接触?两次火柴实验虽然距离玻璃罩较近但确实没有触碰过!这简直意味着那株雪山蛇兰能凭空读心!它不需要和人体接触,不需要“看”,不需要“触摸”,光凭感觉就能读取人类心中的思维!   “很正确,卡莫先生。”金发少女得意的晃了晃手指:“从目前测量的结果来看……就是凭空。但限制也是有的,就是不能距离用于测量的植物太远,否则它可能会感受不到这种玄妙的变化。当然这里植物种类不同测试的结果肯定也不同,我没有测试过太多分类,详细数据还不清楚。”   “即使如此也很了不起了……”   那位身穿白袍的棕发中年妇女——也就是洁丽医生低声惊叹了一句:“我可以知道你是怎么发现它的吗?公主殿下?”   “每个星期天的早晨我都要做祷告。”艾门平静的说道,“我念诵歌谣,吟唱关于维多利亚的诗篇。光这样一开始当然是无法发现任何问题的。但自从依文搬过来一起住之后,我就通过某些对比找到了问题所在。”   “我?”站在旁边的棕发少女惊讶的指着自己:“等等……艾门!我可不记得我在这方面出过力,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在研究这个东西……”   越说依文声音越低,因为她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明明都算是朝夕相处的好朋友了,她居然连对方这段时间在做什么都看不出来。那些还未拼装起来的仪器材料她并不是没发现过,只是每一次都没放在心上,觉得这只是艾门的特殊爱好而已。放在别人眼里这自然是她的交友态度有问题。   “啊……为此感到内疚的话大可不必。”金发少女很和善的对她摆摆手,“因为一开始我都不知道我在研究什么……我说发现问题的关键在你身上并不是夸张,因为只有不同的信仰才能使得摆放在床头柜两端的两株植物出现不一样的生长状况。”   “不同的信仰……?”安塔利亚蒙听到这句话双目闪烁,追问道:“艾门的信仰是维多利亚,依文的信仰是奇格兰……你们星期日都要做祷告,这……难不成是你们祷告时内心产生的波动被各自床头的植物所读取,从而导致它们的生长状况出现了明显差异?”   “就是这样。”少女肯定的点头,“在依文搬来之前我觉得我床头那株兰草长的挺好,但在依文来之后,越是观察放在她床头的那株兰草我就越是觉得……自己这边的植物长的好像有些过分尖锐了。它的叶片就像利剑一样异常锋利,长势虽然健康却更像是在透支生命。”   “这是因为你最常吟唱《胜利女神》第七篇第三小节的内容吧?”   安塔利亚蒙眼里闪过明悟的神色:“那一小节可是很……嗯,很激烈的。”   《胜利女神》是《维多利亚史诗》总卷集里最重要的一部分,讲述了四古神之一的维多利亚是如何抛弃软弱成为战无不胜的女战神的。在第七篇里她以一人之力对抗她的两个姐姐——贝妮塔和索菲娅率领的军队。而第七篇的第三小节则是她挥舞旗帜和宝剑将战阵硬生生杀穿的内容。   艾门作为标准的瑟兰人,她平常做祷告吟唱的内容其实是很好猜的。安塔利亚蒙很轻松的通过分析得出了答案,心里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也有了个大致了解。   “然而依文吟唱的却是《生命歌》。”艾门对他的判断不置可否,只是提了下依文祷告时背诵的大致内容:“一周、两周……我没注意到什么差异,但在第三周的时候,我在一次起床伸懒腰时被床头的植物划伤了手,我这才意识到——它的叶子好像太锋利了。”   “我把伤口包扎好,开始研究那盆兰花,想要弄明白它为什么和我印象中完全不同,在这过程中我看到了依文床头的兰花,惊讶发现她的兰花比我的兰花要温柔多了!……不管我用多快的速度伸手过去和它接触,它的叶片都不肯弄伤我,而这才是这种名为‘柔梦兰’的植物所应有的叶片特性!我立即发现了其中的问题,那就是我的兰花似乎能听懂我的祷告,并且会随着我心情的变化而产生不同的生长反应。”   “那恐怕是因为你是……总而言之这还真是一个只有你能在机缘巧合下发现的问题呢。”   安塔利亚蒙听完艾门的叙述后摇头叹气:“难怪这么长时间都没人能找到植物的这种特性,它的触发条件实在是太过于苛刻了。”   凭借现在人类掌握的观察法还真不一定能发现问题。艾门能做到,他认为这是因为她有战圣之瞳强化观察。   “但是别高兴的太早了。”他话锋一转,又给面露兴奋的少女浇了瓢冷水:“目前只是证明了这一株植物有那个能力而已,而且你不觉得只由你一个人来做实验就拿结果当结论很唯心主义吗?我们应该多上几个人继续做实验,只有当所有结果相同的时候才能证明你的结论是准确的。”   这番话得到了卡莫医生等旁观者的广泛认同——毕竟它确实很唯心主义。艾门第一次实验说的是“她心里想着毁掉雪山蛇兰”,第二次实验说的是“想着只跟它开玩笑”,但实际上呢?她是怎么想的他们并不清楚,所以要让每个人真正相信实验结果,不给他们自己试一把是不可能的。   卡莫医生想要先试,他这次干脆没有拿火柴,只是站在玻璃罩面前沉默了一会,从仪器的打印装置里抽出了第一张纸。然后又站到玻璃罩面前沉默了一会,从仪器的打印装置里抽出了第二张纸。   “咦!?”看到第二张纸上的墨点位置后他不可思议的哼了一声:“这他妈-的真是活见鬼了……”   “实验出错了吗?”有些紧张的艾门凑上去对照两张纸上的内容,心惊胆颤的发现它们居然是一模一样的!并没有出现任何差异!   “没出错!”卡莫医生重重从鼻腔里喷了口气,神情中仍然带着恍惚:“因为我两次测验都没想过要对它怎么样……我根本就什么都没有想。”   “数值准确吗。”安塔利亚蒙从边上挤过来,手里拿着艾门刚才第二次实验后得出的数据,“嗯,浮动不超过0.3,可信度还是比较高的。”   卡莫医生刻意什么都不想得出的数据和艾门第二次实验的数据结果相差无几,这进一步论证了艾门个人实验的准确性。于是所有人对这位“植物读心师”的兴趣都大大增加了,他们依次来到罩子面前点燃火柴或者什么都不做,对比着那些写有名字的纸张议论纷纷,脸上满是兴奋的神色。   这是因为他们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正在见证一项伟大发明被确认为成功的关键过程,而在这个过程里他们是参与者的角色,所以又哪有什么不兴奋的道理。再怎么兴奋也是应该的,是情有可原的,理所应当的,甚至理直气壮的。   艾门听着这些人激动的议论声站在一旁洋洋自得。   这个实验是她上辈子在某本民科杂志上看来的,放在那个世界是百分百的伪科学,但在这里……因为世界法则的差异性,这个理论可以实现。   “好了……”最后一个走上前来的是达-米利安,这位眼窝深陷的高鼻梁男人朝周围看了一眼,说道:“就让我来进行最关键的一个步骤……”   “最关键的步骤?”   艾门听到这句话有些奇怪,她和挨在身边的阿尔贝蒂娜对视一眼,不太明白米利安打算干什么。   “教授手里拿的那是什么东西?”   眼尖的梵茵伸手指向男人的身侧,其他人侧目望去,发现他好像确实是拎着一只……灰毛兔?   这种兔子的皮毛很厚,在饥饿的情况下大冬天仍然有几率从洞里钻出来四处觅食。最重要的是该兔类见过的人不多,不是很怕人,呆头呆脑的非常好抓,用那种智障级别的支架框陷阱都能捉到。米利安估计是从厨房直接弄来的。   “他该不是打算……”   依文微微咧开嘴角,下半句话还没说完呢,脸上便立刻露出了不忍的神色。   米利安把那只兔子的脖子给扭断了。   他站在玻璃罩面前,左手掐着灰毛兔的身子,右手掐着它的头,中间的脖子部分已经软趴趴的,里面的骨头完全断了。   房间里的议论声逐渐平息下来,所有人都默默看着这一幕,一丝大气也不敢喘。   米利安随手将已经死去的兔子丢到地上,走到桌子前抽出纸张,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查看数值,而是首先采用观察法看向了那株雪山蛇兰。   玻璃罩里的植物依然葱翠欲滴,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它表现的都极为平静。   米利安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摊开纸,发现那上面的墨点无比杂乱。   不止杂乱而且无序,有一部分甚至连接起来出现了交叠和重合现象。而这是过往所有测量结果中都不曾出现过的。   “这么说,它能感受到生命的死亡。”   黑发教授轻声说道,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无比清晰。   “这个世界,还真是比我们过去所想象的要奇妙的多呢。” 第四十三章 叛逆的高材生   瑟兰,维多利亚港。   今年的热月节已经过去了,想要再次体会到这种热烈的氛围,瑟兰人需要等上5个多月,期待霜寒之息化身精灵自空中飘落,带来一抹寒意的同时也吹响终年的号角,正式向所有人宣告整个瑟兰国最重要的庆典——“圣瑟兰日”即将到来。   圣瑟兰日指的是每年12月的最后1天,公约圣典726年的末天瑟兰人在这里宣布建国。所以这是他们的诞生日,是他们最最重要的国庆节。   12月11日,距离今年的圣瑟兰日还有不到20天时间。本该在这一季节筹备物资、准备欢庆节日的海港居民却一个个显得愁容满面。大街上除了吃补贴负责扫雪的人和巡逻的警备队之外几乎看不到什么人。这一切都要拜前几天发生在贝利街的那起劫案所赐。   它所造成的伤亡不大,但影响却极其恶劣,直接动摇了不少人心目当中稳如泰山的政治格局。正巧眼下盖兰王子即将从南望角回归,民众们害怕这是某些事端的讯号或导火索,在能不出来的情况下都是紧闭家门,根本不愿多看街上的警备队哪怕一眼。   瑟兰警方四下走访,找到了十多名目击证人。经过反复对照证词最终确认犯案一方至少有18个人,他们在犯案时穿着不同的服饰——有一些是便服冬衣,有一些则是厚绒斗篷。传单是穿便服的人在撒,那些画像则是他们从当时停靠在路边的一辆马车车厢里拖出来的。   传单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普通的传单,白纸黑字,只要有钱或者有技术,私下弄一套印刷传单的器具并不困难。比较离奇的是那些画。   所有搜集回来的,包含破损和完好无损的画作总数一共是是36幅。分别用各种艺术手法描绘了艾门-哈温的个人形象。   这位在不少人心目中拥有光辉外表的少女在这些画作里显得相当怪诞和恐怖。有些画作上的艾门缺失了眼睛,在眼睛的位置画上了两张鲜艳红唇。有些画作上的艾门则长着两个脑袋,看上去正在彼此争斗。偶尔看到一幅正常画作,还没来得及宽心惊叹什么,却又陡然发现画中的美丽少女居然两只手都生有6根手指……   这实在是叫人惊悚莫名,也相当的摸不着头脑。   这些怪诞的画作每一幅在最顶端都用鲜红颜料涂出了“艾门-哈温”一词的大写缩写,瑟兰警方从拜伦皇家科学院找来美术系教授仔细鉴定了这些画,得出的结论居然是它们每一幅都拥有该系正式教授的水准。   罪犯在贝利街一共就干了3件事。1是投掷燃烧瓶制造混乱,2是丢弃传单和画作,3是杀掉车队的守卫劫走3名死囚。分工极其明确,动作极其利落。目前为止警方只追查到那架马车的出处。它是被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花十倍价格在凌晨从车驿馆里租出来的。   然后线索就彻底断了,再也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讯息不足。   坐在酒馆里的梅肯-拜伦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雪花,挪开手头那沓厚厚的资料,提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了和前人对比完全相似的结论。   ——讯息杂乱,调查缺乏效率。几位证人的证词有混乱和冲突的情况。   ——受制于证词混乱,无法判别部分证人是眼误还是在刻意说谎。   ——建议延长审讯期,至少也要等到冰月结束才能将所有人安全释放。   写完最后这行字,他坐在座位上发了一会呆。然后迅速将所有资料和笔记本整理好,从桌上端起咖啡一饮而尽,在留下一枚瑟兰金币后站起身来,大步流星的推开门,伴随一阵突兀响起的犬吠,一步一个脚印的消失在了越发细密的大雪之中。   ……   作为拜伦家的优秀血脉,梅肯-拜伦拥有一张足以让同龄人嫉妒的俊俏面孔,而且这份嫉妒有时会因为他自身的不在意转化成特殊的“杀意”。   巴卡兰姆刚刚丢掉画笔,正在欣赏自己完成的杰作,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闷响,大概是公寓大门被关上的声音。   他打开自己的房间门,看到一个穿着黑色绒毛大衣家伙正站在门口抖身上的雪,立刻冲他叫道:“梅肯?你这是去大街上帮人扫雪了吗?”   “我去酒吧了。”留着黑色短发的青年闷声应了一句,把手上拎着的包放在一边,脱下外套和帽子,用力拍打上面的残雪。   “你去酒吧干什么?”巴卡兰姆走到他跟前,弯腰把那只皮包拿起来,想要研究下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这里面是什么?打工合同?”   “是法兰蒂给我的案件资料。”梅肯一把将皮包夺回来,警告式的瞪了好友一眼:“……我像是那种需要去酒吧打工的人?”   “那可说不定~”生有一头暗黄色卷发的年轻人嘿嘿坏笑起来:“打工也是分情况的,普通的佣人或者酒保一天只能挣1枚金币,但你这种……对那些恰好就喜欢你这种面相的大老爷来说,一天10枚金币也是出得起的……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了吧梅肯?你家里每月也就只给你50金而已。”   “饥渴的深闺怨妇也很喜欢你这种拥有健壮身材的艺术家。”黑发年轻人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怎么样?要不要我去给你介绍?只要你能让她们满意,我想你一天挣15枚金币大概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正好这样你就不用成天为颜料钱发愁了——多好,简直完美。”   “法兰蒂那个小贱人为什么要给你案件资料?”巴卡兰姆选择性忽略了好友的嘲讽,“她肯定又走投无路了!所以才想找你帮忙!”   他像一只跟屁虫一样跟在黑发青年身后,跟他一起来到沙发边坐下,眼巴巴的看着他将那些资料从皮包里拿出来摆在茶几上,不断搓手。   “想看就看吧。”梅肯从茶几抽屉里拿出烟盒和火柴,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只要你不透露出去,这点福利还是有的。”   “我这是想要帮你,梅肯。”巴卡兰姆义一边拿过资料翻看一边正言辞的纠正他,“没准我看过之后能给你出个好点子呢……”   “嗤——”黑发青年听他这话忍不住嗤笑一声,优雅的从口中吐出一串烟圈,说道:“那就仔细看,我等着你的好点子。”   梅肯-拜伦,20岁。在拜伦皇家科学院人文系就读历史、心理和管理学3门学科,今年已经六年级,再读一年就将毕业。这一阶段的学生已经算是正式成年,因为课程也不再紧张,通常都会利用大量的空闲时间给自己的未来做些规划——比如找找零工什么的,非常平常。   梅肯是个特殊的年轻人,严格来说他并不算是拜伦家族的正式成员,因为他是个私生子,在家庭内部不怎么受待见。   在他的父亲——阿凡-拜伦看来,如果梅肯选择读能量系或者生物系,即使他是个不太光彩的私生子,凭借自己目前拥有关系也能给他谋取到非常不错的工作岗位。大的不说,替他在研究院里安插一个不上不下的位子还没有人敢多说什么。但是他居然不顾自己的多番劝阻,就为了追求一个平民家的女孩执意选择进入人文系进修,这就让他非常恼火,连带对梅肯的未来也不再抱有任何期望了。   反正他还有一个足够优秀的小女儿,自己的身体也允许他继续播种,梅肯如果执迷不悟,他可以当做自己就没有这么个不听话的叛逆儿子。   梅肯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在巴卡兰姆翻阅材料的时候,他也在想着刚进门时听到的那些话。   一年的时间其实很短,要不了多久自己就会正式毕业,到了那个时候该做什么好呢?   父亲那边肯定是不能指望了,成年之后每个月家里不会再给他一枚金币,所有的一切都要靠他自己争取。   还是先看看吧……   他从剩余的资料里翻出一张不太重要的,把它当做垫纸用来接烧尽的烟灰,心里想道:等实在没办法的时候再去考虑法兰蒂的建议好了。   梅肯的母亲早逝,被阿凡-拜伦带回家的时候已经14岁了。这个年龄让他无法重新对那个冷傲的男人产生任何亲情。所以他叛逆、不听话,在入学那年因为一个女孩长的有几分像自己的母亲就毅然决然选择跟她进了同一专业。结果这段恋情连一年都没熬完就走到了尽头。   他自己很清楚为何会这样,分手后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发了一天呆,然后就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开始费心费力的钻研学业。   实际上,一开始学院里愿意和梅肯交往的女生并不少。但在分手事件出来之后,某些关于“梅肯-拜伦其实喜欢男人”的流言开始暗中传递。加上他确实对那些大胆的情书视若无睹,久而久之,多数人便默认为这是个特殊的男生。也就不再有多少女生还对他抱有特殊幻想了。   梅肯对这种现象表现的很冷漠,他无所谓自己受不受欢迎。反正他平常也不怎么参加聚会和派对的,处好关系又有什么用?   至于他到底“是不是男人”,他自己知道就可以了。哦——可能法兰蒂也知道,他在今年的热月节和这位风骚-女警官可是有过一夜疯狂的回忆。 第四十四章 鞋印   她当时穿着一套修剪过的制式警服,裙子被改的特别短,腿上套着一双花边黑丝袜,还有两根带子从裙子里延伸出来吊着袜边。   巴卡兰姆总是用蔑视的语气喊她婊子……这并非是没有道理。根据梅肯的观察,法兰蒂的私生活确实不太检点。   而且他也不排除她接近自己是一笔投资。毕竟姓拜伦的男人……哪怕只是个被放弃的私生子,其价值也是超越很多看似有前途的年轻人的。   研究心理学的人不至于连这点心思都看不出来,所以梅肯从来就没打算和法兰蒂发展什么亲密关系。只不过他到底还是太年轻了,没料到对方为了和他牵上线居然会疯狂到把他灌醉。   自从和法兰蒂有超出友谊的肉体关系之后,有些时候,他就不得不在空闲时间里帮助对方处理一些不算太棘手的案子。梅肯本身在自己就读的专业里成绩相当优秀,而且可能他本身在这方面就有天赋吧……这些案子都难不倒他。   按照法兰蒂的说法,梅肯的冷静和他在心理学上的天赋很适合用于刑侦办案。她建议他在毕业后来考警官学校,这样她就可以给他走后门,尽快让他通过标准,直接进入警备队发挥才能。   但梅肯自己却还没有下定决心,让他自己来选的话他可能更愿意当一个私家侦探。   侦探和警官的区别是什么?当然是前者拥有宝贵的自由。梅肯认为自己的天性不适合受制度的束缚,他更愿意当侦探类型的自由职业者。   如果真决定了不考警官学校,干脆就连带感情的事情找法兰蒂好好谈一次好了。   “我看不出来任何名堂。”   巴卡兰姆将最后一叠资料丢在茶几上,无奈的一摊手:“这简直就是无头悬案。”   “让我来给你分析一下啊……”他掰起手指给好朋友数落起来:“这个案子的核心要素是死了不少警员,涉及到了前段时间在沙文郡发生的异种入侵事件,还牵扯了我们的公主殿下。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案件,显然是有政治因素在里面的。”   “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插手这件案子。”巴卡兰姆站起来在梅肯的肩膀上拍了拍,好心劝道:“……一不小心可是会没命的。”   巴卡兰姆和梅肯同岁,和他住在一间寝室。梅肯其他室友因为恐惧他“传言中的性取向”全搬走了,只有巴卡兰姆还留在这陪他。   “我也是这么想的。”梅肯把烟蒂丢掉,在右侧太阳穴上缓缓揉动着,“但是法兰蒂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她是真的需要我帮她这个忙。”   “我们每个人都是有自己的心理阴影的老兄。”巴卡兰姆摆出一副受不了他的架势:“你总不会因为她跟你上过床就打算帮她一辈子吧?”   “我会考虑这番话的,老兄。谢谢你对我的关心。”黑发青年被他逗笑了,“但我不认为有那么夸张,我还是打算先查查看。”   “执迷不悟!”卷发青年指着他,手指连点,最后了泄气,一屁股坐回沙发,问道:“那么……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能够编制出那么严密的计划,能够在王都超过5000名警察的勘察下消失无踪,这样的犯罪团伙简直闻所未闻。而你既然不打算放弃,总该给侦破这件案子制定一个最基本的计划书吧?但我从资料还有你的笔记里看不到任何详细计划,线索到马车那就断了,你打算怎么查?能查什么?”   “不……不,我认为还是有迹可循的。”梅肯轻轻摇头:“还有靴子,可以从他们穿的靴子着手。”   “当天去准备去观看行刑的人起码有1000个,现场估计早就被踩的杂乱不堪了,你居然还想从这方面探查线索?”   “不是‘还想’。”梅肯纠正他道:“是‘已经’,你以为我前几天起那么早是干什么的?我至少知道了他们是从哪里来的——知道了一半。”   “咳咳咳咳——”巴卡兰姆端起茶杯正打算喝水,听他这么说被直接呛到:“咳咳咳——你说什么?咳咳——你怎么做到的?”   “你说呢?”梅肯笑眯眯的看着他,翘起了二郎腿,双手交叉着放在上面的大腿上,俨然一副成功者的坐姿:“忘了我以前是干嘛的么?”   “啊……”巴卡兰姆一拍脑门,猛然反应过来:“我忘了……我忘了你在被你的便宜老爹领回家之前是一个鞋匠学徒!!”   “就是这么回事。”黑发青年打了个响指,说道:“这阵子愿意上街的人非常少——少到我蹲在路口抽了三支烟却依然看不到一个人影。所以我当时突然就想……既然这件事给大家造成的恐慌如此之大,那么现场——那个已经被保护起来,甚至搭了个棚子预防积雪的现场,我是不是还可以从那里得到一些保留下来的、能够辨识出原产地的靴子印?”   “所以你当时就去现场探查了?”巴卡兰姆的兴致一下子被他吊了起来:“你发现了对不对?他们是谁?来自何处?”   “具体是谁我并不清楚,而且结果还不能完全肯定。”黑发青年再次摇了摇头,“确实有不少靴子印不属于本地的鞋店,但你不能凭借这一点就证明是外地人下手干的。毕竟当时会来民族广场看行刑的人里也可能有外地人,这很正常。还有些人的靴子可能本就是在外地买的,这些无法作为判断的依据。”   巴卡兰姆面带微笑的看着梅肯,一言不发,他知道对方一定还有下文。   “但是有一种靴子印不一样。”梅肯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将自己这几天的调查结果和盘托出:“不止是花纹不同,最关键的是它的数量。”   “其他非本地的靴子印是五花八门的。”   他从口袋掏出一叠照片甩在茶几上,示意巴卡兰姆可以拿去看看,“五花八门,多种多样,而且都是一双或两双。只有这种折线印的痕迹一共出现了二十八双,我对比过痕迹,那至少是二十八双,而且是二十八个不同的人在穿这二十八双鞋。”   “这么说那个团伙至少有28个人?”   巴卡兰姆翻看了下几张黑白照片,很快被五花八门的鞋印晃晕了头。他把照片放回去,直击重点:“但是王都警备队的调查结果却是18个……这意味着要么是那些证人都在说谎,要么是那些人当时依然有不少隐匿在人群中,没有动手……”   说到这里,健壮的卷发青年突然抖了一下。因为他已经从这伙人周密的布局和预防措施中看出了他们有多危险。   事先在四个方位分不同时间段制造事故,调走部分警力,然后有秩序的进行犯罪,杀人,逃走,这背后居然还隐匿着他们的后手……加上那些传单和画,他已经从这些要素里嗅出了浓郁的政争气味。   28双鞋,28个人……这还只是保留完好的鞋印数量。   那些被踩踏抹去的呢?   那些被积雪覆盖的呢?   鬼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人,鬼知道他们在谋划什么!   “听我的,梅肯。”他用比第一次还要慎重的多的语气对梅肯劝道:“放弃这件案子吧!这不是我们这种年轻人该插手的!不管你发现了什么,趁现在还没有涉入太深,立刻把一切都彻底忘掉。让警备队去操心这件事吧!……这也是他们本身的职责!”   “我其实也在犹豫要不要放弃。”   梅肯叹息道,再度在太阳穴上揉弄了几下:“鞋印的纹路比本地款式要深的多……这可能意味着他们身处的环境需求他们使用抓地力更强的靴子。具体有那些地方符合我还没查,笔记上我没记载这些东西就是为了最大限度的保密。”   “我待会还打算出门一趟……巴卡。我打算去大教堂,问一问修普兰老爹我现在到底该怎么选择。”   “如果修普兰老爹是个正常人,他一定会跟我一样劝你放弃调查它的。”   巴卡兰姆撇撇嘴,拿起茶杯咕嘟咕嘟将茶水都喝了个精光:“干!你等下我,我先去弄点吃的,等吃完后我跟你一起过去!”   梅肯说的大教堂就是拉塔迪亚大教堂。拉塔迪亚大教堂总共有三个部分,分别是主楼、后院和连在一起的时钟塔楼,后者其实是教堂用来贮存藏书的地点,而修普兰则是教堂塔楼的守夜人。   巴卡兰姆见过修普兰几次,知道那是一个长相丑陋的糟老头子。他就住在教堂后院一间简陋的小木屋里,木屋是原本堆砌建筑废料和杂物的临时储藏室,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没有拆掉,后来修普兰就搬了进去。此人在旁人眼里是个不折不扣的怪人,他成天深居简出,没人知道他白天不出门是在睡觉还是在做别的什么事。   巴卡兰姆甚至曾在校园里听过传言,说塔楼守夜人是魔怪变的,半夜里会溜出来偷小孩吃。   他知道传言是假的,因为通过那几次不多的接触,修普兰的睿智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那老头第一次见面能从他的穿着和不经意的动作习惯中分析出他是当今瑟兰国最受敬仰的将军——让-斯曼尔的儿子,这种人当然不可能是什么吃人魔怪。   凭借一位艺术家(自称)的伟大直觉,巴卡兰姆认为那个老头很可能藏有秘密。他觉得拥有那种才能的人不应该甘心于只做一个守夜人,他过去肯定是经历过什么,那副像是被硫酸烧过的外貌可能也是那番经历留下的痕迹。 第四十五章 拉塔迪亚大教堂   当巴卡兰姆吃完东西跟梅肯一起出门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   浓密的乌云将月光遮住,雪却依然下个不停。维多利亚港面向西方的城门这时候也准备放下去了,毕竟几乎不会有人冒着这种天气非要出城。   “等一等!”   但是就在那位士兵刚要降下铁栅栏门的时候,漫天雪幕中却隐约传来了一道微弱的呼唤。   “这种时候还有人要进城?”   那名士兵在寒风中哆嗦的跺了跺脚,拉起面罩仔细朝远方看去,总算是捕捉到了夜幕当中那层模糊的轮廓。   从轮廓大小看,那应该是一辆中型马车。它跑的极慢,因为过低的温度让马匹们都浑身僵硬,使不出力气。士兵在确认马车的存在后立刻找来其他人,他们拿好武器,站在原本应该站在的守卫阵型上,然后才多分出了一个人去那边探查,顺便看一看能否帮到什么。   维多利亚港对待陆路上的来客基本上不会有多少防范心理,因为那九成九都是本国人,不是来探亲的就是来上学的,不是来上学的就是来做生意的,大多数都非富即贵。所以守城的卫兵对待陆路来客通常都是很客气的,能够给予方便的时候他们并不介意多做点事。   哪怕最近因为那件案子管理要严格了许多,但那只是禁止可疑人员出城而已,进城方面还没有那么多检查工序。   “你们算走运的!”   他跑到马车跟前,用盾牌敲碎车轴边缘的薄冰,一踩踏板攀了上去,“城门差一点就要关上了!你们来的还真是时候!”   他说的是王都口音的瑟兰语,而且故意在发音上有些模糊不清。这是也是一种检验手段,用来检测马车上是否是一些外国人。   “可不是!”坐在车夫位置的老头笑呵呵的应了一句,用的也是瑟兰语:“天气太差了,否则我们在昨天下午就该抵达。”   “你们是来做什么的?车厢里载的都是些什么人?为什么让你这个上了年纪的在外面受冻?”   士兵奇怪的打量着他,心里有一种“总觉得这老头好像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就是说不出来”的感觉,所以他多问了几句,也算是例行盘查。   “求学的。”白胡子老头也不生气,很随和的回答说道:“车厢里睡着几个孩子,都是14岁,他们考上了拜伦皇家学院,我是来送他们入学。”   “是拜伦皇家科学院。”那士兵笑了起来,随口纠正了他的口误,看了一眼马车车厢的拉门,问道:“方便让我看一下吗?”   “当然。”老头直接在门上敲了敲,算是给里边的人做个提醒,“这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然后他就拉开了车厢门,从车夫座位上挪开了半个身子,探进去,又打开了用来隔绝寒温的第二道门。   这道门打开,里面的布置就很清楚了。士兵透过中间的空隙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有一个棕发女人和一个黑发男人坐在窗边,开门的时候他们似乎正在说着什么。他们身边摆着一个燃烧着橘黄色火焰的圆柱形暖炉,两个年轻的大男孩正在暖炉边打牌,角落里则另有两个长发的女孩盖着毯子偎依在一起。   士兵看过去的时候发现她们紧闭的双眼在微微颤动,似乎是因为被突然进来的寒风冻到了而感到不适。   “关上门吧。”看到这情况,士兵也没仔细看一下车内乘客的具体长相,直接示意老头把门带上,“已经可以了,没什么问题。”   看这样子,一男一女估计是已婚的夫妇,剩下来的四个孩子估计是第三代的家庭成员。这个配比总体来说是个标准的送学家庭,至于让老人到外面赶车受冻而自己却在里面烤炉子……这属于别人的家庭内务,他还没那个工夫去多管闲事。   这番过程走完,马车也恰好来到了城门口。士兵从车上跳下来让后面的人打开城门,就这样,马车彻底进入到了王都地界。   “在我离开王都的时候,我以为自己会很快回来。”   撩开窗帘,透过玻璃看着窗外的街道景象,车厢内的一个女孩突然从毯子里坐了起来,口中发出如此感慨:“前阵子我推翻了这个想法,以为自己再次归来至少也要等上好几年,但现实却是……也许这就是人生的奇妙吧。”   “我们仍然不清楚那伙人要引您回来的目的是什么,殿下。”   棕发女人——也就是阿尔贝蒂娜凑了上去,从木板上拿起毯子给少女披上,嘱咐道:“当心着凉,现在已经是冰月了,这个阶段的海港正是最冷的时候,您可千万别冻感冒。”   “谢谢你,阿尔贝蒂娜。”   少女感激的笑笑,转头去看达-米利安:“现在我们进城了,教授。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校长先生会决定的。”黑发男人靠在车厢壁上,闭着双眼正在假寐,“之前他说过在这里认识一个很有本事的人,我们大概会先去见他。”   艾门无意中捣鼓出来的新发明震惊了旁人,也震惊了见多识广的安塔利亚蒙和达-米利安。他们经历了讨论和争论,在多次讨价还价之后最终许可了让艾门回到王都。但在这里要加上一个前提,那就是她需要贡献出一些血液给安塔利亚蒙进行研究,因为他们不允许她独自上路。   老头早就对神血感兴趣了,之前没提是不好意思,这把给他逮到机会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他足足抽了少女两管血,弄的那两天艾门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咬牙切齿。   至于随行人员的感染问题……其实早在艾门和他们混熟,建立起亲密关系不久的时候就已经通过各种隐秘的方式让他们服下过自己的血。他们早就可以被认定为“不会成为新感染源”。她当时不说这件事的原因只不过是不希望过早暴露神血的秘密而已。   “其实也多亏了艾门的血,我们才能在这种时候跟着一起来啊。”梵茵笑嘻嘻的把牌一丢,伸手放在暖炉边探寻着温度,“虽然为了保密,结束这趟旅程后仍然要回疫区待够观察期的时间,但中途能出来逛一逛玩一玩……这个真的已经非常棒了~”   “嗯,我也觉得能这样就很好了。”韦德也附和着说道:“真的该就这件事好好谢谢你呢艾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再次救了我们的命。”   “没那么夸张。”金发少女抿嘴摆了摆手,“力所能及的帮助朋友而已。”   依文靠在角落里蠕动了一下身子,棕发女孩白天跟其他人打牌打的太久了,自从睡着后一直到现在还没有醒。   “安塔利亚蒙校长有说他认识的人是谁吗?”艾门转头朝米利安看了一眼,“如果有名的话,我应该也听说过他的名字……”   这支小队回到王都的目的不用多说,自然是为了借助少女的新发明尽早将那些躲藏起来的嫌犯给抓起来。   但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必须要在开头隐藏身份。而且因为坎索王给艾门下达过禁止回来的命令,他们的行踪还得瞒过那些原本熟悉的王都住民。   这就使得少女有些担忧,不知道安塔利亚蒙提到的熟人靠不靠谱。   “你只要知道他比你父亲还靠谱就可以了。”   坐在车外的白胡子老头通过空气中的魔能振动从外面往里传话,听上去就跟在车厢里说出来的一样清晰。   “毕竟能让坎索因愧疚而不敢去见的人,整个伊卡洛林洲也没几个了。”   马车在空旷的街道上不断前行,直到艾门等的快睡着时才停了下来。金发少女揉揉眼睛从阿尔贝蒂娜的怀抱中坐起,伸手在门板上敲了两下。   “教授?老师?”她朝外面轻轻喊了一声:“我们到地方了吗?这里看上去像是民族广场的……西边?”   “方向感不错嘛。”然后耳畔清晰传来的声音把她给吓了一跳,“果然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人,潜意识加直感得出的结论还是很准确的。不错,这里是民族广场的西南方向,顺着这些地砖再往前走就是大教堂了,我们要找的人就在那里。”   安塔利亚蒙用振声手法继续往里面传话,同时他本人也从车座上跳了下去,站在地上活动了一下筋骨。   艾门则是将已经睡着的其他人一一喊醒,他们把暖炉灭掉,开始从各自的箱子里取出外套穿戴起来。   金发少女是车厢乘客中第一个跳下车的人,她先是感受了一下脚下地砖的冰雪厚度,然后才微微抬头,借着灰蒙蒙的月光打量着空旷无人的宽阔街道。   雪早就停了。民族广场也已经被他们甩在后面。从这里回头看倒是稍微能看到广场路口挂着的火灯。连接广场西南路口的这条街就是远近闻名的樱葵树大街。那些分布在街道两侧的枯树就是所谓的樱葵树。   这种树木在夏天的时候能够开出一种极具特色的花朵。花朵开放时通常能展开十多片花瓣,外形和葵花类似。每片花瓣的长宽大约在5厘米和1厘米。花瓣的底部是白色,越往上则渐变成淡淡的粉红,最后到花叶的外轮廓时则会彻底变成火焰般灿烂的亮橙色。   这种花只在夏季开放,对于欢庆热月节的年轻人来说它象征热烈的爱。其本质意义在书面解读里却是神圣王权,故而它也是瑟兰的国花,是只有在瑟兰东海岸才能看到的植物。   “既然到了这里……”少女缓缓往左前方扭头看去,“距离大教堂也就只有几百米的距离了吧……”   “您忘了帽子,殿下。”   阿尔贝蒂娜从后面走过来,兜头给少女套上了一顶厚厚的毛线帽,“当心感冒。”   “谢谢,阿尔贝蒂娜……但我想你可能是忘了,我即使想感冒也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   艾门吐了吐舌头,反过来给宫廷女官做了个鬼脸,然后她又转过头去问道:“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停在教堂门口?”   她看着安塔利亚蒙,脸上的神色有些困惑:“毕竟现在都这么晚了……街道上又没有人,你是害怕那些巡逻小队突然出现吗,教授?”   “啊……”安塔利亚蒙含糊的应了一句:“这个……大概算是吧,毕竟你这个相貌不是很好伪装,马车的目标也太大了点。”   “其实是因为校长先生不愿意缴纳停车费。”   米利安从马车上下来,难得在脸上挂着坏笑:“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不为金钱担忧的艾门。拉塔迪亚大教堂门口只留存了紧急车道,你知道的吧?那是只有本地贵族才能用的位置。我们停在那得缴纳一大笔钱,而校长先生没那么多钱。”   “哈?还有这种说法的……”   少女听到这句话小嘴微张:“可他不是说他认识那里的守夜人吗?认识的人……还要收钱?”   “就是因为太熟了所以才收钱。”白胡子老头脸色有些发黑,在车厢外面敲了几下,企图转移话题:“里面的两个臭小子快下来!走了!”   “总觉得要去见的人不会很靠谱了……”   艾门在边上咽了口口水,转头去看宫廷女官:“你见过教堂塔楼的守夜人吗,阿尔贝蒂娜。”   “没见过。”棕发女人回忆了一下,缓缓摇头:“我去过很多次大教堂,但时间总是白天。夜里从来没去过,自然是见不到守夜人的。”   “我的情况跟你一样。”金发少女撇了撇嘴,“但愿教授别看走眼吧……”   男孩不需担忧穿的厚会否显得身材很臃肿,梵茵和韦德在车厢里把自己裹的像粽子一样才肯出来,就这样还是喊冷,一路上被冻的都直哆嗦。   “你们太没用了。”依文嘲笑的对他们说道,“维多利亚港在地图上的方位已经算是有些靠南,这里的气候和歌利比也冷不了多少,连我这个外国人都能适应,你们这两个王都本地人居然还能冻成这样。说真的,你们就一点都不觉得这样其实很丢脸吗。”   “男……男人的耐寒能力和女人不能相提并论……”   韦德结结巴巴的反驳她道:“女女人身体里的……脂肪含量天生就比我们更多……”   “就就……就是!”   梵茵立刻跟在后面附和说道:“你你你……不要把我们当成和你一样的……怪胎比较……我们不……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你们就是脱光了衣服到外面裸奔也不会生病的。”   艾门看他们吵嘴看的好笑,忍不住在中间插了一句:“别忘了,你们服下过古神之血。”   少女并不知道她当时给其他人服下的血液能使他们的身体维持多久防疫功能,但怎么算也不至于这么快失效。吹点寒风就会生病更是无稽之谈。   “到了。”走在最前面带路的安塔利亚蒙突然停下脚步,其他人跟着他一起抬头望去,顿时在雾蒙蒙的夜色中看到了一栋高耸入云的巨型建物。   它大概有200多米高,一共有五个尖尖的塔顶。其中四个在上,一个在下,每个塔顶的顶端和它的屋檐还有墙壁上都雕刻着不同的浮雕和花纹。现在因为距离太远和光线原因看不清楚,站在下面的几人只能大概看一下这座传奇建筑的基本造型,但即使如此也给初次观摩的人造成了不小震撼。   “……真是一栋传奇建筑!”依文右手按上左胸,可以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仍然在剧烈跳动,“这已经可以说是神的杰作了吧?”   200多米的建筑物……这真的可以说是人力难以企及的奇迹了。依文在自己的家乡从来没见过高度超过150米的建筑物,她简直难以想象,这样的建筑物是如何建造出来的,更难想象要如何在那般陡峭的屋檐上制作雕塑。   “拉塔迪亚大教堂有230米高,建于公约圣典936年。”   艾门在旁边静静说道,算是给她介绍一下这座建筑物的起源和意义:“它是历史上最著名的建筑设计师之一——卡冯-布兰诺的最后一项杰作。因为其架构太大、需要雕刻的地方太繁多,一直到卡冯死去这座建筑也依然没有彻底建成。它真正建成的日期要比当初开始建造时往后推了整整300多年,直到1247年,也就是第九代瑟兰皇帝即位的时候才作为当年的标志宣告竣工。在这中间经历了六次王位更迭以及三次和约修亚人的大战。其存在本身便象征着维多利亚民族的坚韧不拔和钢铁般的意志力。”   “你所看到的五个塔顶,那四个高的代表四位古神。那个稍微低一点的则代表瑟兰王室。拉塔迪亚大教堂的建筑流派虽然归于拉塔迪亚人,但它代表的宗教含义却属于四神教,它是标准的四神教教堂。只拜四位古神,对包括奇格兰在内的其他神祇尊而不拜。”   “有一个问题我一直很好奇。”米利安听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插-进来,对少女问道:“瑟兰人信仰的胜利女神是四位古神之一,但众所周知四神教最为尊崇的神应该是莫因斯才对。你们是如何调节这其中的认知差异的?为什么四神教能够成为瑟兰的国教?”   莫因斯,象征灾厄,他是世间一切自然和磨难之化身。是地震、是海啸、是岩浆、是风暴。其象征意义之广泛远远超出三位女神。   史料中关于莫因斯归途的记载是最模糊的,分为好几个不同的版本。目前流传在世界上最为人所接受的版本是:他创造出包括人类在内的诸多生灵后便融入了世界,彻底成为了万物的一部分。所以他是四神教教派里地位最高的神明,在其教义里另有一个称呼,为“万物化身之主”。   他既是能够带来自然灾厄的神,也是能够创造万物的神。   “教授难道没听说有一种说法叫入乡随俗吗?”艾门笑了笑说道。   “任何教派都是由人组成的。”   “而只要是人,就会随着环境的不同去做出改变。” 第四十六章 拟态精灵   “瑟兰的四神教和最开始的四神教已经有所区别了。”   艾门给阿尔贝蒂娜补充了一下,“他们内部分成了两个派系。”   “首先自然是原本的四神教,也就是从他们进入瑟兰开始,打算在这里宣扬教义时的那个教派。这部分人现在依然视莫因斯为‘万物化身之主’,将他的地位摆在众神之上,还要高于维多利亚、索菲娅以及贝妮塔。另一个教派则是经过多年在瑟兰的吸纳和发展,和我们本地的文化产生了一定程度的融合,这一派系的人在信教者口中被称之为‘新教’,教徒基本都是新一代的瑟兰人。”   “这些人承认莫因斯的地位,但只尊他为‘化身之主’,在教义中的排位要低于胜利女神。”   “瑟兰所谓的国教应该就是第二种了。”米利安摸着下巴,对这些头一次听闻到的东西啧啧称奇:“那么他们对外的称呼呢?还是四神教吗?”   他虽然来过瑟兰,也听说过一些这里的见闻,但信仰奇格兰的他对其他教派兴趣并不大,今天才知道原来四神教还有这种内幕。   “还是叫四神教的。”艾门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继续道:“这种派系区分在一些教派里比较常见,有些是会分裂——比如约修亚人就曾因为冰雪之子多利和冰后克拉玛的地位闹过内战,但更多的教派会选择包容不同的声音。瑟兰这边旧教和新教私底下是不怎么待见对方没错,但你知道的——在新教背后有王室支持的情况下,旧教不可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除非他们想像过街老鼠一样被撵出这块土地。”   “我们好像来的不是时候呢。”安塔利亚蒙不合时宜的插了句嘴:“他不在原本应该待着的地方,或许在我们前面还有人来。”   几人已经走到了大教堂的铁栅栏门口,却发现大门上了锁,旁边本该亮着灯的小屋里却漆黑一片。其他人顺着安塔利亚蒙手指的方位低头看去,能够很清晰的在对向方位看到两串连绵的脚印,它们在小屋的门口消失,再次出现时则是已经在栅栏门内了。   艾门和其他几个同龄人大眼瞪小眼——这么冷的天,之前还下着大雪,有谁会在快要到11点的这个关头跑来找教堂塔楼的守夜人?   “不要紧。”安塔利亚蒙回头对他们笑了笑,“不管他见得是什么人,我们可以等他们结束,然后充当夜里的第二批客人。”   说完这番话,他伸手向地面虚抓了一把,一团积雪被他拎起来悬浮在半空,形状不停变化,最终变成了一只通体雪白的鸽子。   白胡子老头伸出手指,让那只鸽子落脚停在上面。艾门惊奇无比的看着这一幕,因为这只正在晃头晃脑时不时还拍拍翅膀挪挪脚的鸽子看上去简直像是一只真正的白鸽,如果能想办法让它的眼睛变成别的颜色,那么它将几乎没有破绽——这种类似于魔法的把戏也是魔能操控能做到的?   “你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呢,艾门。”安塔利亚蒙放飞了那只鸽子,让它在漆黑的夜幕中朝塔楼飞去,转过头来看着惊讶的少女,笑呵呵冲她挤了挤眼睛:“怎么样?现在不敢再小瞧人工魔能了吧……喜欢的话就好好学习,总有一天你也能做出属于自己的拟态精灵。”   “拟态精灵?”依文失声叫了出来:“等等?教授?您说您刚才做出来的鸽子是拟态精灵?”   “你的耳朵没出问题,盖尔小姐。”   “但是我记得拟态精灵的制作材料是……应该是很复杂的才对啊?只用雪做材料的话,很多内部的器官应该都是……都是无法支撑的才对……”   艾门同样用震撼的眼神看着老头,她之前还以为这只是基础魔能调配运用高深的体现,怎么也没想过那只鸽子居然就是安塔利亚蒙的拟态精灵。   提到拟态精灵就必须要提到一门学科——也就是被很多人斥责为打破自然法则的《拟态变形术》。这门学科的原理是通过对一种生物细致到细胞和蛋白质层次的解剖研究彻底明了它的一切构造,进而计算出其构造和自己拥有的人体之间是否存在转换公式。如果一个人能够成功将所有转换公式都计算出来,那么他只要想,只要他还记得这些公式,他就可以在一瞬间修改身体里的粒子排列,把自己变成公式拟态的那种生物。   光是从这种简单描述就能看出来它非常难……非常非常非常的难……因为每个人的身体都是不一样的,研究者无法将前人的经验纳为己用,计算转换公式的时间至少要以几十年计,中间如果有一条算错那前面算好的就得全部丢弃重新来,非常考验人的耐性的和学术积累。通常来说研究《拟态变形术》需要极其高深的生物学、数学、医学、能量学甚至是哲学水准。   因为它一旦成功确实很容易打破自然法则,需要哲学作为固守心灵的工具避免有人在这条道路上偏离初衷。   历史上运用拟态变形术和拟态生物生活太久导致彻底忘记自己原本是谁而变不回来的范例不是没有。很多教派也因为这方面的原因严禁教徒钻研拟态变形术,他们多数在教义里将这门学科形容为一种“妖邪般的术法”,是“诱使凡人堕落、迷失心灵的邪魔歪道”。   普兹林登学派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在他们看来知识就是知识,好与坏不在知识本身,而在它的使用者打算拿它去做什么。故而拟态变形术在普兹林登依然保有一份传承,虽然连七年级的学生也接触不到,但如果毕业后以教师的身份留在学校,等自身的知识积累达到标准的时候,他们多数会被询问是否有兴趣钻研这项高深法门。而那个时候如果他们选择答应,接下来的第一步就是制作属于自己的拟态精灵用来练手了。   所以拟态精灵就是拟态变形术的前置学科,如果一个人连拟态精灵都做不出来,那他也就可以放弃钻研拟态变形术了。没有天赋强行入门的后果很可能是灾难性的,普兹林登历史上就曾有过学生被导师偷偷教授拟态变形术结果公式出错变成怪物的记录,那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画面,他们因此调高了这门学科的接触级别,使它对于任何年级的学生来说都是禁术。   “生物的奥秘不简单。”安塔利亚蒙被众多崇拜的眼神——特别是高傲的金发少女这样注视着,心里顿时爽的不行,他怡然自得的撸着胡子,抓住机会对其他人说起教来:“但在你们基础达到的情况下就会发现,它其实也没那么难!我用单一材料:冰雪塑造了它的内部结构,这只是在特殊天气下才能使用的特殊做法。这要求我对一只鸽子的结构了如指掌,只有这样我才能……”   “原来如此。”但是艾门却已领悟过来他做了什么了:“那是教授凭借积累跨越材料步骤做出来的东西,严格来说并不算是真正的拟态精灵。”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看向白胡子老头,狡猾的笑道:“那只鸽子稍微遇到一点环境变动就会从内部开始向外崩溃,对不对?老师?”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艾门-哈温!”安塔利亚蒙憋了一会才从嗓子里憋出这么句抱怨:“没事干就拆老人家的台,你好意思!”   “动辄能呼风唤雨的老人家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金发少女哼了一声,撇嘴把头扭到一边:“怪不得连比比都不爱搭理您,您太爱装了。”   旁观的米利安顿时和其他人一起低笑起来,艾门和校长先生顶杠的戏码他们看的多了,但每一次看到仍然会觉得很有意思。   “我不跟小女孩一般见识。”安塔利亚蒙嘴角抽搐几下,抬头看了下塔楼的方向,神色一变:“啊~看来他已经知道我们来了。”   “走吧。”他带头来到铁栅栏面前,在他接近的时候那把锁自动开了,像是空气中有一把看不到的钥匙在为他服务,“我们上楼。”   “那就是塔楼守夜人吗?”   艾门和其他人跟在他后面,一边走一边抬头看向侧边塔楼的窗户,发现第七层楼的窗户里亮着灯,而灯光在窗户上印出了一个有些变形的蹉跎身影。   “是的。”安塔利亚蒙头也不回的说道。   “他叫奇迪夫-修普兰,比我小8岁,年轻的时候曾经和我,还有你的父亲一起出海探险过。”   “他是一个……失去了预言能力的,预言师。” 第四十七章 会面   第一次见到奇迪夫-修普兰的时候,除了安塔利亚蒙之外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在脸上流露出了一定的不忍或不适——因为他的相貌太吓人了。   他穿着一身灰黑色长袍,不知道长袍本身就是这个颜色还是因为太脏了所以变成了灰黑色。身形矮小,足足比高大的安塔利亚蒙矮了三分之一,连四位年轻的学徒都不如。这可能是因为他驼背,总是弓着腰所致。此人迎面而来时右手拄着一根橡木拐杖,左手反曲背在身后,左半张脸布满了深邃的皱纹——那是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右半张脸则显得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看上去像是被强酸烧过一样,彻底毁了。   右眼眼眶里虽然仍有一枚死白色的眼球,但在看人的时候却几乎完全不动,好像只是个装饰品一样。   另外他还是个秃子,布满皱纹的额头再往上就是光亮鼓起的脑壳盖儿,因为主人气色不佳的缘故显现出一种病态的土黄色。叫人看上去有些恶心。   “我从来没想过这阵寒风还能把你从遥远的西北方吹回这里……”   看到安塔利亚蒙那张布满白须的面孔,奇迪夫-修普兰皱着那张恐怖的面孔,咧嘴对这边露出了一个相当吓人的微笑:“很高兴临死之前还能再见你一面,安塔利亚蒙……你的心脏还好吗,关于我上次跟你说的东西……”   “我很好,奇迪夫。”   安塔利亚蒙弯下腰来,和这位老人来了一个重重的拥抱,并且附在他耳边用悄悄话的音量说道:“别提我心脏的事……”   “我知道……我知道……”   驼背老人笑呵呵的,维持拥抱的姿势不动,完好的左眼看向站在门口的另外6人,笑容在他们眼里显得越发阴森可怖。   “两位自然教徒,两位古神教徒,一位无信者,还有……一位自称是维多利亚存在于世的延续的瑟兰公主。嘿嘿嘿……有意思,真有意思……”   “安塔利亚蒙,这四个年轻人该不会是你新收的学生吧?你这是忘了你当年一手酿出的苦果了还是怎么……居然得了失心疯,又打算要误人子弟?”   “他是怎么看出我们的信仰的?”   这番话的后半句,驼背老人放低的音量,确保只有安塔利亚蒙才能分辨清楚,而前半句却没有施加任何掩饰,这简直让四位学徒大吃一惊。四位年轻男女纷纷低头在各自身上打量起来:“这不可能……我们的衣服应该不至于暴露出这些讯息……”   同样吃惊的还有米利安和阿尔贝蒂娜,前者吃惊倒不是因为信仰被一口道破,而是惊讶于身边这位瑟兰女官居然会是个无信者。   “贴身侍卫和普通的女官不一样的。”   阿尔贝蒂娜有些不自然的挪开目光,说道:“为了方便做一些事,我们的信仰被训练为只认王权。”   “我能理解。”米利安点点头,不打算再问下去,虽然他仍旧很好奇——因为在瑟兰这样的国家王权和神权关联应该是紧密不分的才对——但他不打算像个长舌妇一样对别人的隐私刨根问底,他觉得那样会显得他很没教养。   “我知道你们是为什么来的。”驼背老人松开安塔利亚蒙,似乎已经跟他续完了旧。他和他并排站在一起朝门口望来,说道:“跟我来吧,正好我的第一批客人们能够对你们的需求有所帮助,我想我该介绍你们认识一下,这对你们双方都有好处……”   “他看上去倒真的像是个很有本事的家伙呢……”   梵茵低声嘀咕了一句:“真不知道他脸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   “有本事是好事。”金发少女朝四周看了看,伸手绞着胸前的发束:“我们也跟上去吧,既然安塔利亚蒙信任他,他就不可能对我们不利。”   就这样,安塔利亚蒙和奇迪夫-修普兰走在最前面,一边走一边窃窃私语,后面跟着四位学徒一位教授还有一位贴身护卫,他们在塔楼走廊的雕像中不断穿梭。一路上没有人说话,只有脚步和墙壁两侧火焰燃烧火把偶尔发出来的声音在噼啪作响。   驼背老人带领众人穿过长廊,走到走廊尽头后左拐,第二个尽头后右拐,指着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一扇大门道:“就是这里了。”   “你们在这里等一下。”   他从右侧转过身来,用那只死白色的眼珠看着后面的人:“我得进去问问两个小家伙,看他们愿不愿意跟你们见面。”   然后他就拄着拐杖,不紧不慢的走到那扇木门前,打开它走了进去。   艾门对他的生硬态度有些不满,嘴里充满空气,腮帮子高高鼓了起来。但是还没等她鼓到最大程度呢,那扇门就又一次打开了。   “进来吧。”驼背老头淡淡跟他们嘱咐了一句,从门内探出来的半个身子立刻又缩了进去。   “……”艾门无语的看向安塔利亚蒙,后者则微笑的对她做了个“女士优先”的手势,于是她不得不深吸了一口气,第一个上前拧开门把,进到了那间在她之前臆想里摆满各种恶心生物标本和实验器材的宽敞房间。   但是眼前的画面却和她想象的截然不同——进门之后入目所及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可怕或恶心的东西,正相反,房间里有一个温暖的壁炉,炉子里跳跃的火焰让整间屋子的温度比外面高出许多,非常温暖。   壁炉边摆着三组双人沙发和一张矮茶桌,茶桌上摆满了食物,而沙发上则坐着两个各有特点的年轻男人,他们在见到她之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一起长大嘴巴,手里拿的东西和嘴里含着的东西全都掉了下去。   “你是艾门公主!?”那个黄色卷发的年轻男人夸张的对她大吼一声,神情激动,想要从沙发上站起来,然后下一秒他就踩到了自己刚刚掉下去的巧克力蛋糕,鞋底在奶油的润滑作用下忠实执行了物理定律,带动他的身体在三座沙发的空隙地面上做了个令人心酸的大劈叉。   “噢……”金发少女面露不忍的伸手遮挡住上半张脸,她感觉自己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物体破碎的声音,“这可真是不幸……”   “发生了什么!?”受到里面传来的动静影响,跟在少女后面的人在下一秒一窝蜂全涌了进来,“艾门?你不要紧吧。”   “我不要紧。”艾门木着脸指了指房间中央,半路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真正需要担心的是这位先生,他好像是闪到腰了。”   “只闪到腰已经算是很走运了。”另一位更显精瘦的黑发青年苦笑着回了她一句,“至少他父亲还能期待一下自己的孙子……”   他小心翼翼的跨过自己脚下的奶油蛋糕碎屑,绕到好友身边,将正在哼哼的他扶到沙发上坐好。转头看向站在门边的一群人,快速在他们每个人的穿着、长相、性别、年龄上做了个记忆和区分。然后很是自然的走到金发少女面前,对着她半跪了下来。   “还请宽恕我们的傲慢,公主殿下。”他以无可挑剔的礼仪低下头颅,“如果知道是您要来,我们绝不会在您踏进大门时依然端坐不动。”   “这是无关痛痒的小事。”艾门神态自然的伸出手,让这黑发青年拿着在额头上触碰了一下,“我更关心的是……你们以前应该见过我,对吧?所以那位先生才能在看到我的一瞬间就认出我来……然后,闪了他将来要用于替他父亲传宗接代的珍贵的腰。”   “我和巴卡兰姆——就是他的名字,我们在今年的热月节上见过您的尊荣,殿下。”黑发青年一丝不苟的答道,“而我——我是梅肯-拜伦,我们都是皇家科学院六年级的学生。”   “拜伦?”安塔利亚蒙发出一声惊讶的轻叹:“墨菲-拜伦是你的什么人?”   “如果王都没有第二个墨菲-拜伦的话……”黑发青年抬起头来,和正在俯视他的安塔利亚蒙对上视线:“那恐怕是我的亲爷爷,校长先生。”   “只听说维多利亚港有一枚璀璨的智星莎莉-拜伦,没想到他们还隐藏了你这么个心思缜密的年轻才俊。”白胡子老头听完这句话忍不住仰天叹息起来:“拜伦家播种延续基因的能力真的是叫人嫉妒,不服气不行。看来魔能研究院姓拜伦的日子还没到头,远远……远远到不了头……”   能够只依靠刚刚见面时的简短观察就认出他的人世界上有不少,但如果将年龄先定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这个数量就会一下子削去很多。梅肯-拜伦在观察力上的天赋、他极其缜密的对语言的组织天赋,以及对自身思想和言行的操控能力,这些让安塔利亚蒙产生了一种突兀的惊艳感。   这和艾门表现出来的特质是不一样的,金发少女的聪慧只是出于她本身的智慧,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安塔利亚蒙可以看得出来少女在一些生活常识上仍有缺失。   她或许可以做出什么梅肯花一辈子时间也钻研不出来的新发明,但她不一定拥有后者那种缜密的心思,不一定拥有那种只有在真正严酷的环境中才能磨练出来的、只有猛禽猎隼才会具备的深邃眼神。   “把地板打扫干净。”   冷不丁的,驼背老人沙哑的嗓音从前面传来。他从另一间房里端出一只茶盘,上面摆着一把破旧的陶壶和几只陶土杯子。   “我来吧,修普兰老爹!”之前还哼哼唧唧躺在沙发上的巴卡兰姆见状立刻挣扎着站起来,从他手上接过了茶盘。   “抱歉,殿下。”他把茶盘小心翼翼的放在矮桌上,干笑着对金发少女点了点头,“我就不给您跪下行礼了。”   “我想起来了……”但是少女却面色一变,伸手指着他的脸,脸上的表情变得咬牙切齿起来:“这副吊儿郎当的性格……还有标志性的暗黄色卷发……你是巴卡兰姆-斯曼尔!!那个小时候总喜欢拽我辫子的王八蛋——”   房间里的气氛随着她这么一喊顿时变得相当诡异,所有人都第一时间将视线投注在卷发青年的脸上,就连梅肯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那模样简直像重新认识了他的为人一样。   “噢我亲爱的维多利亚——”   闪了老腰的巴卡兰姆-斯曼尔瞬间瘫坐回沙发,用力一巴掌盖在脸上:“还能有比这更糟吗……” 第四十八章 枪骑兵之父   艾门的指认在旁观的几个人心中造成了较为巨大的反响。梵茵、韦德两个男生在听到“斯曼尔”的姓氏时双眼一亮,看向卷发青年的眼神甚至足以在黑夜中充当灯光。   这是因为巴卡兰姆拥有一个英雄般的父亲——让-斯曼尔。   此人年轻时曾带领瑟兰骑兵在第二次莱茵平原之战中重创约修亚人最为自傲的血蝎骑兵。他当时发现瑟兰骑兵虽说在战斗力上要逊色于约修亚的血蝎骑兵,甚至稍稍逊色于约修亚人的常规骑兵力量,但瑟兰人骑乘的战马却因为骑手装备的革新拥有更加优秀的耐力和加速力。   当约修亚人还穿着笨重的板甲,举着笨重的骑士枪进行骑士冲锋的时候,瑟兰骑兵早已在这几年将板甲和鳞甲替换成了更为简洁,更方便活动肢体的复合型锁子甲。   这使得瑟兰的战马虽然本身素质比不上约修亚的战马,但却因为骑手较轻的重量获得了更好的机动性。于是当时还是一名骑兵上尉的他就开始苦苦思索——是否有办法将这一“微不足道”的优势放给到最大?   当时正值1722年,火药虽然早已被发明了很久但在军队中依然不是很受欢迎。这一方面是因为前几代的火铳无论威力还是射程都比不上弓箭,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火药的刺鼻气味和开枪时发出的响声很容易惊扰自己的战马。   让-斯曼尔使用特殊方法一定程度上解决了问题。   他在训练军队时命令士兵将马耳朵粘起来,稍微削弱了马匹的听觉,之后又在马厩四周长时间点燃火药,使大部分的战马能够逐步习惯这种刺鼻的气味。   他一方面从内地城镇招募工匠打造新的火铳枪管,一方面也在抓紧训练士兵的射击——   特别是骑在马匹上射击的能力,并且做出了在现在看来堪称伟大的一次变革,也就是彻底抛弃厚重的铁质护具,所有骑兵全部换上轻便的皮甲。   抛弃了沉重的铁甲和笨重的骑士枪,每名骑兵只携带一面盾牌、三根投枪、一把匕首、一把钉锤、两支长杆火枪和若干弹药、干粮。这样的装备变革进一步增强了他麾下所有骑兵的机动能力。不仅仅是马匹从负重中解脱,每位骑手所负担的装备也要比过去轻便得多。   于是当战争真正开始的时候,约修亚人惊讶的发现——这支只不过有区区500人瑟兰骑兵居然能够跑的那么快!而且最让他们感到哭笑不得的是——这些人居然妄图使用早已被证明为连弓箭都不如的火枪来跟自己打马战!?   追击这股骑兵力量的血蝎骑士们认为这是对自己的侮辱,他们愤怒的冲上去,想要用自己手里的骑枪和长柄钉锤把这些蠢货砸个稀巴烂。但战局的走向并不在他们掌控之中。   让-斯曼尔率领的瑟兰骑兵先是用盾牌抵挡住了敌人射来的第一波小型箭雨,之后他就命令自己的副官带领200多名骑兵从左侧绕着来犯的敌人奔行,而他自己则率领剩下来的所有骑兵奔向右侧。这道命令在一定程度上混淆了这支血蝎骑兵的判断力,他们稍稍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这时该选择追击那一边的敌人。   让-斯曼尔研究出来的新战术在这一刻开始发挥作用,速度便捷的“火枪骑兵”不是笨重的血蝎骑士能追上的,他们充分发挥自身灵活的特性,在和血蝎骑兵保持一定距离的同时端起长管火枪,依照让-斯曼尔之前跟他们嘱咐的要点,专门盯着缺少护甲的血蝎战马去射击。   工匠研制出来的新式火枪为弹药提供更强的射程和穿透力,血蝎骑手的个人武装虽然严密,能够在相当程度上免疫掉大部分的弹丸伤害,但他们胯下的血蝎战马却因为缺少同样严密的防护而大批倒下。   不止是这样,初次品尝到火药臭味的血蝎战马极其罕见的在这一刻出现了躁动现象。当两股瑟兰骑兵绕着战阵中央的约修亚人再度汇合时,巨大的战损和大量战马的发狂逃遁让血蝎骑兵的指挥官不得不下令撤退。   他绝对是带着满腔愤怨去下达撤退命令的,因为此时他手里这支足足有800多人的血蝎骑兵队已经锐减到了不足500人。损耗了超过三分之一的部队却连敌人的一根毛都没摸到,他生平还从来未打过如此憋屈战斗,从来未遭受过如此沉重的打击。   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撤退命令只是他们噩梦的开端。   血蝎骑兵因为只注重于正面交锋拥有极其厚重的正面铠甲,而为了减轻负重,他们后心的护甲防御要远远弱于正面防御。让-斯曼尔抓住敌人速度不如己方快的七寸下令追击,瑟兰骑兵仅一轮投枪便使这支400多人的血蝎骑兵再度减员了近百人。   无数血蝎骑士被从身后突袭而来的投枪穿透后心,他们死亡、倒下,沉重的身躯又会成为身后战友的突发障碍。   这一战结束,血蝎骑兵被全歼。凭借500骑兵歼灭800血蝎的战果证明让-斯曼尔的战术更新获得了巨大成功,瑟兰军部开始重视这个年轻人,并考虑将他的训练方法在全军范围内进行普及。   然后……接下来发生的故事所有人都知道了。第二次莱茵平原之战,瑟兰军队依靠出色的装备和战术革新重创对手。被临时升任为骑兵上校的让-斯曼尔更是分三次会战,先后以2000、5000、12000名骑兵击溃了约修亚人5000、10000、20000数量的血蝎骑兵团。彻底击破了血蝎骑士“骑兵无敌”的神话。他在这次战役中一战成名,充分突显出了自身优秀的军事指挥能力和战术素养。其本人凭借军功直接从战争开始前的一名上尉跃升为帝国上将。至今更是已经获封帝国大将,即使距离最崇高的元帅军衔也只有那么一步之遥。   他在瑟兰的西北部地区和王都地区拥有无比巨大的声望和号召力,那宁折不弯的铁血性格还有对战争独特的解读能力连坎索王都佩服不已。   后者有一段时间经常邀请他来圣橡树宫商谈国事。有时是私人性质,有时是借着宴会的掩护。而第二种情况时让-斯曼尔通常会将自己的小儿子巴卡兰姆-斯曼尔一同带上。这就使得年少时期的巴卡兰姆经常有机会见到当时还十分幼小的金发少女——顺便因为各种原因去扯她的辫子。   艾门看向巴卡兰姆的视线里饱含怨念,可以说她之所以更喜欢披肩发而不喜欢扎辫子的习惯就是此人弄出来的。不过她到底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看在卷发青年已经闪了老腰的份上,她可以略过这桩“旧仇”,只追究巴卡兰姆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于此。   “这都是因为梅肯执意要插手前段时间刚发生的王都劫囚案……”   巴卡兰姆毫不犹豫的就把梅肯卖了   “他说他能……”   “他发现了……”   “他在困扰……”   “这么说,这位拜伦先生还是一位很有潜力的大侦探?”   依文好奇的打量着已经站起来的黑发青年,懵懂的眼神在他那张白皙俊秀的面庞上仔细打量,中途青年反应过来和她对视,没一会反倒是棕发少女面色发红,率先撑不住挪开了视线。   “原来如此……鞋印……这还真不是一个普通人能想出来的发力点呢。”   安塔利亚蒙看完梅肯拍出来的照片,半眯着眼睛不住点头:“这会极大程度上加速原本的调查进度吧,你现在担忧的应该仅仅只是自己的安全问题,你害怕那些人因为你站出来指认而对你下手。”   几个人现在基本都做到了沙发上,经过一番简短精炼的谈话,梅肯两人前来咨询的目的他们已经全知道了。   “是这样的……”黑发青年意味阑珊的叹息一声,说道:“我虽然有拜伦这个姓氏,但家里其实并不重视我。一方面是因为我的出身不光彩,一方面……也和我在高等学府就读时选择的专业有关。所以我不敢保证在真正出事的时候他们会保护我。”   “而即使他们真打算保护我,他们也绝不可能保护我的朋友。这些因素使得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调查下去……这是个困难的选择。”   “蠢货!”和他挤在一座沙发上的卷发青年恨铁不成钢的在他后腰捣了一下,靠上去用悄悄话的音量对他说道:“你到底会不会说话?你也不看看坐在你对面的人是谁!”   黑发青年愣了一下,他凝神朝身前望去,恍惚中看到了金发少女白净的脸。   噢!是啊——梅肯总算是恍然大悟——他好像确实忽略了这两件事之间是能够产生化学反应的。   他不需要知道为什么现在应该在疫区的艾门公主会突然出现在王都,但只要能够得到她的支持和授权,他在调查这件案子的过程中绝对会拥有远超过往的便利甚至是安全感。而且那里还站着拥有“半神”称谓的校长阁下,有这样的存在在王都,他还需要害怕什么?   “这是个好机会,梅肯。”巴卡兰姆又在他腰上捣了一下:“……但你首先得抓的住它!” 第四十九章 代言人   瑟兰人信奉一种说法,即:当某种偶然不断产生的时候,它所带来的任何后果或许都是一种必然。   出于这样的心态,艾门很乐意加入梅肯-拜伦对王都劫囚案的调查小组,和他一起找寻那个很可能仍然留在王都里没有离开的犯罪团伙。   她给梅肯介绍了自己的同伴,介绍了达-米利安还有阿尔贝蒂娜。又给他展示了一下她捣鼓出来的破烂测谎仪,不出意外获得了梅肯极高的评价。   “这简直是个天才的发现!”梅肯对那架插着一堆U型管的梯形木料爱不释手,“这会让我们的调查进度前进很多很多步!!”   “不过有个地方我得纠正您,殿下。”研究完那架所谓的测谎仪之后,黑发青年认真的对少女说道:“您发明的这个东西,它其实不能说是测谎仪。因为它无法直接判别出目标的心理活动,它只是一个探测器,而且探测的并非是植物的心理活动,只是它对魔能场变动而产生反应而已。”   “这……这个说法我倒是第一次听闻呢……”金发少女有些茫然的四处张望了一下,最后看向白胡子老头,问道:“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我只是想看你要花多长时间才能认清这其中的区别。”安塔利亚蒙干咳一声,笑笑说道:“‘植物有思维’?嘿嘿……亏你想得出来……”   “任何人在那种情况下都会这么认为的!”艾门有些恼羞成怒的瞪了他一眼:“而且这又不影响实际结果!我只要它有作用就可以了!”   “如果只追求它的实际功效,这之间的区别其实不大。”黑发青年一边说一边在房间里四处搜寻,很遗憾的没有发现任何植物,于是他只好拉下脸皮跟少女求情:“对不起殿下,这个测谎仪……哦!这个探测器能够借给我研究一晚上吗?我想亲自试验一下它的效果。”   “没问题的。”艾门对他摆了摆手:“反正我们也不可能立刻就使用它,你尽管拿去试验,没准还能帮我改进它呢。”   “至于你……巴卡兰姆……”然后她转头看向躲在梅肯身后的卷发青年,表情一瞬间变得恶狠狠的:“……你给我过来!”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前去,扯住卷发青年的耳朵,强行把他拖着拽出屋子,对他问道:“你跟我说实话,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我已经跟你说实话了好不好?”巴卡兰姆一只手揉着腰只手揉着耳朵,脸上的表情非常痛苦:“公主殿下,你就饶了我吧……”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我的行踪暴露了所以才导致斯曼尔爷爷派你出来阻击我?”艾门对他的回答将信将疑:“怎么看都非常可疑……”   “我说——”她上前一步,扯着青年的衣领,强迫他低头下来和自己对视:“回去之后你不会乱说的吧……嗯?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对吧?”   “我今天晚上之所以出来是因为我酒喝多了发神经,我压根没在今夜见到任何奇怪的人或者听到任何奇怪的计划——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巴卡兰姆小心翼翼的把衣领从少女的魔抓里拯救回来,相当庄重的右手抚胸:“其实你完全不需要怀疑我的,艾门,像你们之后要调查那案子,难道能肯定不用我帮忙?好歹我也有个英雄老爹,不管是刷名字还是刷脸都跟管用唷?”   “我就是看在这一点上才打算给你这么个考察机会。”金发少女挪过头去哼了一声,“反正你要记得保密,绝对不能让父亲知道我回来了。”   因为性格孤僻,少女的朋友不多。王公大臣们家里的孩子向来早熟,很多孩子畏惧于她的身份,即使和她在一起相处也会表现的比较拘谨。   只有巴卡兰姆这个愣头青,仗着年龄比她大,身高比她高,经常欺负她并以此为乐。   少女本身是很反感这个每次看到她都想欺负的王八蛋的,但随着巴卡兰姆逐渐懂事,意识到自己那么做意味着什么并彻底罢手之后,她又感觉心里空荡荡的,生活也变得无聊起来。   这种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她就淹没在了茫茫多的课程和学业当中。所以她已经很长时间没再见过巴卡兰姆了,要不是今天突然有一瞬间觉得这个家伙很面熟,再加上梅肯之前提到过他的名字,艾门甚至有可能连面对面都认不出他来。   少女心里还是挺高兴的。就像卷发青年自荐的那样,这家伙拥有的身份背景如果好好利用,不需要她暴露身份就能给调查提供很棒的便利。   巴卡兰姆能说什么?他无法反驳……之前他不愿插手这件案子是担心梅肯,现在既然连艾门公主也彻彻底底的牵扯进来了,他还敢说不帮忙吗……   “续完旧了?”看到少女和卷发青年从门外回来,安塔利亚蒙笑的很是暧昧:“没续完可以再多聊聊,这边不着急——真不着急。”   “咳!”巴卡兰姆咳嗽了一声,主动帮少女解围:“我们只是确认了一下下一步的行动方针而已,没有别的。”   “我也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年轻人。”白胡子老头对他们招手:“都过来坐,现在只有文盲才不知道维多利亚家族延续血脉是近亲结婚。”   “我讨厌您,教授。”金发少女坐下来的同时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当心我以后都不和你说话!”   “就让我来给你们说一下,屋子里的人趁你们刚刚出去时商讨出来的计划好了。”   安塔利亚蒙并未理会正在对他龇牙咧嘴的金发少女,他在屋子里环视一圈,没有看到修普兰的身影。   “首先是我们这些客人居住的地点。”   他决定暂时不去管对方跑哪儿去了,率先把问题解决再说:“樱葵树大街和茉莉街之间有一个夹角小巷,很多本地人以为那只是一条售卖宠物的专卖街,并不清楚穿过其中一家店的后门可以进入一所只招待特殊顾客的私人旅馆。我们在停留期间都将住在那,联络则依靠我的鸽子、梅肯先生送来的信、以及我们可爱的比比。”   “喵~”娇小的幽影猫正好在这个时候从他的影子里露出脑袋,冲两个瞪住它的陌生人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   “喔~”卷发青年张嘴挪了下下巴,感慨道:“这还真是个相当隐秘的邮递员呢。”   “然后梅肯。”安塔利亚蒙看向黑发青年:“你既然认识警方的人,并且已经跟他们搭上了线,那就由你正式作为我们这个团体的代言人进行走动。你不需要担心你的安全问题因为我会让比比跟着你,你要做的就是利用好艾门的探测器,尽量申请到一个和那些你认为是在说谎的证人独处的机会。一旦有发现比比会立刻将情报传给我的。”   “呃。”梅肯舔了舔嘴唇,虽然很想给出肯定的答复,但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任刚刚看到的黑色小猫:“我想问一下,阁下。您所说的比比……也就是刚刚那只猫,它可靠吗?哦,我不是怀疑它能否传递情报,我只是怀疑……当我真正遇到危险的时候,它是否能保护好我?”   “指望它变大十倍帮你把敌人全干掉当然是不可能的。”安塔利亚蒙笑眯眯的看着他,“但我想替你抵挡一下致命伤害,让你有机会反应过来拔腿逃跑——这一点比比还是能做到的。”   “那么我应该也没问题吧……”梅肯犹豫的点点头,再次看了看那只猫,不是很自信的答道:“嗯……应该是没问题……”   “让巴卡兰姆也跟他一起!”艾门说道,“他说了,他在警备队有他的关系,正好我认识薇姿-科斯塔,加起来的人脉给你们争取一个和证人独处的机会应该不难。”   薇姿-科斯塔就是奎林-科斯塔的亲姐姐。她在王都警备队手握重权,职位之高仅次于她那身为总队长的父亲。这次回王都因为是秘密行动并没有通知奎林,但是少女算了下时间,觉得即使奎林发消息发的再迟,科斯塔家也应该知道她给奎林戒指的事了。这样一来只要两人再透露出和她有某些关联,薇姿-科斯塔绝对不会错过这个展露忠诚的好机会。   “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了~”安塔利亚蒙微笑着端起茶杯,在他的带动下,其他几人也跟着将茶杯端了起来。   “砰~”这是杯子们触碰在一起时所发出的轻响。某位站在偏房窗前正在凝视夜景的驼背老人听到这声音微微朝房门处看了一眼,月光透过云层透过窗打在他身上,将那颗犹如装饰品的右眼球照的一片死白。   ……   夜幕之下,樱葵树大街和茉莉街之间的夹角小巷内,踏雪而来的一行人在敲开一家宠物店、从它的后门钻出来后便呆呆站在一家旅店的门口。   他们先是看了看墙壁上张贴的裸女海报,又侧耳聆听着隐约从里间传来的古怪声音,面露惊愕,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就是您所说的‘只招待特殊顾客’的私人旅馆?”   金发少女抬起头来,娇俏的脸蛋涨的通红:“这……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您知道穿过花店后门就能来到这种地方吗?”   “偶然而已。”安塔利亚蒙面不改色的咳嗽一声。   “走吧。”他在少女头发上揉弄几下,说道:“但愿他们还有单间。” 第五十章 信仰之问   艾门回到王都的第二天很难得的是个大晴天,阳光从窗帘缝隙钻进来打在她脸上,弄的少女嘟哝一声,翻到另一边,打算躲开照射继续美眠。   时间已经是上午10点多了,如此贪睡倒不能怪她,实在是安塔利亚蒙给他们找的这家小旅馆太坑。除了他自己之外,其他人基本上都没睡好。   旅馆的名字是亚门语,念起来读做“贝奇丝”,在瑟兰语里的意思则是“美妙的情绪”。这显然光听名字就该知道不是什么正经地盘,它实际上是一家隐藏在闹市区里的下三滥的风俗旅馆,提供住宿只是它的基础功能,真正赚钱的大头则是陪酒女郎和脱衣舞表演。   这样的旅馆,它的基础住宿功能注定了不会有多优秀。与其说它的客房是提供给客人住宿用的还不如说是为了方便客人就地解决消费需求,而众所周知的,做那种事其实需求很低,不考虑影响的话一对饥渴的男女甚至连床都不需要,贴在走廊里就能解决。故而众人歇息的房间非常简陋,只有最基础的一张木板床,一套还算干净的床上用具,一张床头桌,两把劣质木椅和一杆看上去就非常破旧的木衣架。   除此之外就没东西了,这让他们住起来很难受,过硬的床板让几个从小就衣食无忧的年轻学徒暗中叫苦,依文更是一直到天亮才渐渐睡着。   艾门在几个学徒里算是比较能抗的,这是因为她前段时间才被父亲丢到军营里训练过一段时间。简陋的条件,过硬的床板,布满灰尘和油腻的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被擦拭过的衣架和桌椅,还有充满奇怪味道的床单和枕头套——这些在寻常孩子眼里无比恶劣的条件都无法让她开口抱怨。   硬床板对训练时期偶尔需要在野外过夜的她来说不是难题,肮脏的家具她不碰就是,怀疑床单被套有问题就把它们抽掉,怀疑枕头有问题就不用枕头,直接用自己带着的冬衣裹成一团充当靠垫。   本来她应该抓住这次住宿的机会好好给其他人展示自己吃苦耐劳的美好品德,但……她万万没想到克服了一切困难之后居然又发现了一个无论如何也克服不了的困境,那就是这间破房子,它的隔音效果是真的差劲。   从塔楼里离开时已经非常晚了,贝奇丝旅馆的空房固然还有,但连在一起的却是不多,唯一两套挨着的单人房间分配给了艾门和执意要和她在一起的阿尔贝蒂娜。阿尔贝蒂娜住在艾门房间的右边,她很安静,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太大的响动。   可艾门房间左边的那对不知道是什么关系的男女却一点也不安静。他们制造出来的动静不算很长,可对刚刚进入青春期的金发少女来说堪称是一剂暴烈的猛药。   艾门悲剧的发现自己在听过那阵动静之后就睡不着了,不但感觉身体莫名其妙变得很热,很口渴,被褥之下的两条大腿也不自觉的在那挪动摩擦,她在床上被这种奇怪的感觉折磨的翻来覆去足足有几个小时,一直到实在挨不住,接近天亮的那个时间点才遁入梦乡。   这一觉她足足睡到下午2点,还是阿尔贝蒂娜因为担心她去把她叫起来的。穿好衣服洗漱结束都已经快3点了,少女一边跟护卫下楼一边打量着楼梯角落里的蜘蛛网,心里不由开始担心这种下三滥的旅店能提供怎样的食物给她们吃。   “嘿,艾门!”下来的时候她们正好遇到了逛街回来的另外三名学徒,梵茵看到她之后兴奋的对她叫了一声,拿着两个纸杯冲到她面前,献宝似的递给她看,笑道:“快看我们在街角发现了什么——香喷喷的奶油巧克力燕麦粥!要不要尝尝看?趁现在还热!”   “谢谢。”金发少女跟他道了个谢,但她并没有立刻接过任何一只杯子,而是像一只警惕的松鼠那样先把鼻子凑过去,嗅了嗅味道,感觉自己能接受,这才正式伸手把杯子从棕发男孩的手里拆出来,双手抱着,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   “味道还不错。”感受到口腔里浓郁的牛奶和麦片香味,少女双眼舒服的眯了起来,“谢谢你了,梵茵,正好我刚起床,肚子很饿。”   “哦……这没什么……”梵茵结结巴巴的回应道,少女那副慵懒舒适的表情看得他有些发愣:“这个……实际上是韦德出的钱……”   无可救药的大笨蛋!恰好走到附近的依文和韦德听到少年这么说纷纷在心里升起了相近的念头——他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把实话给说了?   “你们出去逛过了?”艾门并未注意到气氛的微妙,她捧着茶杯再度喝了一口,问道:“依文的感触应该很深吧……”   “嗯。”棕发少女点点头,面露惊叹:“真不愧是……神裔所居住的都城,无论是生活条件还是基础设施都比歌利更棒,不但有城市铁轨线和公共马车,还有一种看上去跟怪异的四轮车——我今天才知道瑟兰居然已经开始普及蒸汽动力的四轮车了,这差距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不管怎么说这里也是蒸汽动力学的发源地,发展更迅速是理所当然的。”韦德解释了一句,眼神却看向了金发少女。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今天的艾门和过去比似乎有一些不同。她好像变得更可爱了,但是到底是哪里有变化他又说不上来,心里有些憋得慌。   “但是物价也贵上很多……”依文苦笑起来,“一杯燕麦粥就要3枚瑟兰银币,这价格几乎已经是歌利的五倍了。”   她家里凭借种植园和海运收入在当地已经算得上是富裕家庭,这其中有相当多的功绩要算在歌利廉价的劳动力头上。因为歌利作为一个靠海运经商的国家依然没有废除奴隶制度,它西边的海港在绕过纳米亚海渊后经常能够从一些荒芜的海岛上看到不少野人部落。歌利的商人们会专门带着全副武装的雇员去抓捕这些野人,经过训练后这些野人就成了吃苦耐劳的完美劳工。他们不需要工钱,只要主人给饭吃就能使他们感恩戴德。   依文想象了一下如果自己家的公司开在瑟兰会是如何,感觉公司在前几年恐怕都是不要想盈利赚钱的,所有收入都得拿去补贴工钱,甚至可能还不够付。   “实际上不是这么算的。”艾门笑眯眯的纠正她,“在东海岸做运输,工钱支出虽然很多,但商人们运走的基本上都是一些短期内绝对不会贬值的硬通货。比如钢筋骨架、火车零件、新式枪械以及配套的弹丸,有很多东西在他们当地都是生产不了的,想得到就只能进口。加上维多利亚港为了鼓励经商特地设置了较为低廉的商业税、运输税以及海关税,基本上成功运输一趟就是暴利,除去要付的工钱后依然能留下不少。”   “没错。”梵茵深以为然的点头,“尤其是这几年,工人的工资其实又降低了,它比十几年前要低廉了三分之一,那些商人最会赚钱。”   梵茵的父亲就是在港口海关工作。虽然是个官,而且听上去挺重要的,实际上在王都却是可有可无的小角色。而韦德的家庭也说不上是大富大贵,他父亲的工作同样和海贸沾边,管的是海运税收。   两个家庭之所以能走近就是因为两个养家的男人关系好。他们的相同点是都被调来了王都,在底层人民看来有权有势却影响不了什么实质上的东西,否则也不至于为了寻求更进一步花费钱财去打点关系,导致两个孩子要去国外念书了。   异种入侵事件当时在王都的影响还是比较大的,所以梵茵韦德没办法向家里隐瞒太多东西,他们在寄出去的信件中如实禀告了自己依然生存的结果,禀告了自己有幸被安塔利亚蒙开设私班教导的幸运,并且——用相当复杂的措辞描述了一下艾门-哈温——这位正站在他们面前以一副慵懒猫咪模样舔着嘴边白色泡沫的娇俏女孩是如何跟他们在疫区里和谐相处的。   不用说,那些信一定是把两个少年的家庭吓坏了。他们心有余悸自己的孩子居然在如此恐怖的事件中活了下来,同时也对下一代居然能够和帝国储君搭上关系的现实感到梦幻无比。两个人收到的回信内容大同小异,都是叫他们好好学习,好好和“那位艾门殿下”处好关系。   预想中的责骂一句都没有,梵茵为此还纳闷了半天,甚至疑神疑鬼的问过好友,他妈妈是不是不爱他了。   “吃饱了吗?”看到艾门丢掉空杯子,依文回头看了一眼,指着一个方位跟她说:“没吃饱的话,那边还有卖油炸鸡腿的店。”   “我们这么悠闲没问题吗?”艾门把兜帽拉了拉,接过阿尔贝蒂娜递来的纸巾擦了下嘴,“安塔利亚蒙呢?还有米利安教授,他们到去哪了?”   “校长先生和米利安教授去踩点了。”韦德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说是要去梅肯提到的现场看一看……留给我们的任务就是在不走丢、不暴露的前提下尽情休息——你不会是真觉得这个案子需要我们来插手吧?艾门?说实话,连梅肯那样的大人都觉得棘手,我不认为我们干涉进去会是个好主意。”   “呃……”金发少女面色一窘,不好意思说她还真就是这么想的。   初步从安塔利亚蒙那里学会了一些特殊技法,再加上稍微可以控制战圣之瞳,她的自信心最近可是膨胀了不少。   “那么还等什么呢……走吧,去吃炸鸡。”   “等等,殿下。”阿尔贝蒂娜拦住想要和其他人出门的少女,看着门外的某处街角说道:“我们有客人来了。”   “客人?”四名学徒顺着她的视线在街角搜寻,很快也发现了那所谓的不速之客,然后他们不约而同的低声叫了出来:“那不是教堂塔楼的守夜人吗?”   用不速之客称呼来者是不太礼貌的形容,因为奇迪夫-修普兰并未躲躲藏藏,就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而已。   “他来这里干嘛?”两名男生面面相觑,“来找我们的?”   “除了此之外还有什么能让他过来吗。”   依文同样和艾门对视一眼,后者将手伸到衣袍下面,默默捏住了自己的贴身短剑。   “……他总不可能是专程为了贝奇丝而来的吧。” 第五十一章 融合人类   “我找维多利亚的后裔。”   坐在梵茵和韦德的双人房的桌子边上,守夜人修普兰开门见山的说道:“我要和艾门-哈温私下谈谈。”   “这不可能!”   没等其他人意识到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阿尔贝蒂娜立刻用不善的语气反驳道:“你休想让殿下和你单独相处!”   从安塔利亚蒙的表现来看,他无疑是信任修普兰的。他们过去好像是一起出去探险过,是认识很久的那种亲密朋友。而且根据白胡子老头之前的说法,当年的探险队中甚至还包括当今的瑟兰王坎索-哈温。   有这样一层关系摆在那里理论上阿尔贝蒂娜不应该担忧少女的安全。但她同时也没有忘记安塔利亚蒙曾经还说过另一句话,那就是面前的这个丑陋老头,他好像和坎索之间的关系并不和睦。   而且那句话听上去……对不起对方的人是坎索,棕发女人当然要提防这家伙会不会借着私下相处的机会找艾门报仇。   “如果我想对你们不利,你们昨夜走不出塔楼。”   修普兰转动左眼,僵硬的盯着宫廷女官:“安塔利亚蒙没跟你们说过吗?我不仅仅是一个失去了预言能力的预言师,同时还是一个精通下毒的药剂师。我有超过一百种方法让你们送命,你们现在还活着已经足以证明我没有恶意。”   听他这么说,几名学徒的眉头立马皱了起来,因为他们想起了昨天夜里自己不但喝了这老头的茶还吃了他做的糕点,鬼知道他在里面放过什么。   “安塔利亚蒙信任你……”   艾门沉思了一会,用低沉的声音开口道:“而我信任安塔利亚蒙……”   “阿尔贝蒂娜。”她从衣袍下面将那把精致的贴身短剑取出来放在桌上,“带其他人出去,和这里保持一定距离。”   “这不行!”棕发女人大吃一惊,她怎么也没料到少女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您这是在让我难做!殿下!您不能让自己和任何陌生人独处!”   “这么做好像不是很妥当吧,艾门。”   其他几个学徒也在劝她:“教授虽然信任他,但我们可从没和他真正相处过啊?这会不会……太鲁莽了?”   “别小看我。”金发少女抿嘴对他们笑了笑:“我也是有一定自保能力的。修普兰阁下即使真要对我不利,撑到你们赶过来也没有问题。”   “而且……”她微微偏头,光明正大的和修普兰的独眼对视起来:“我也有很多问题想要从修普兰阁下那得到答案。”   依文、梵茵还有韦德第一次知道了执拗起来的公主殿下到底有多难对付,他们屡次劝诫无果,不得不跟着阿尔贝蒂娜一起暂时退了出去。   “这样就是所谓私下了吧。”   听着同伴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大概在楼道口那个距离停止不动,少女转过头来看向修普兰:“因为……您是客人,这边可以让您先说出您的来意。然后我们再一起看看,关于我的那些疑问您是否能够解答。”   独眼老者看上去并不急躁,获得了和金发少女的独处空间后他并没有立刻说出来意,而是对着少女仔细打量起来。   “你的威势已经初露锋芒了。”   就在艾门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他突然咧嘴,朝她露出一个有些恐怖的微笑:“坎索的眼光不错,知道他那些废物子女没有一个能指望得上,知道光靠他们撑不起这个偌大的帝国,所以才会选择你成为王位的继承者。”   “不管您有怎样的借口。”艾门严厉的瞪着他:“如果您继续这样侮辱我的妹妹,我会让您付出很沉重很沉重的代价的。”   “别傻了。”修普兰脸上的表现突然变得相当讥讽:“愚蠢的孩子……你连你未来的道路都看不清楚,居然还有心思庇护你妹妹……嚯!坎索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无情,居然选择将这样一副重担、这样一个毫无希望可言的未来托付给你。而你至今还对他感恩戴德,觉得自己之所以能有今天全都是拜他所赐!哈哈哈……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了,你就从来没问过你的父亲,维多利亚血脉究竟背负着怎样的命运吗?”   “你……”他的发言让少女又惊又怒,她一方面愤怒于此人居然用这种语气调笑自己,一方面又惊讶于他似乎对神血的秘密知之甚多。   她忍了又忍,总算暂时将心头的怒气压了下去,用很是不善的语气缓缓说道:“这恐怕是我们自己的家事,阁下。至于你说的血脉命运……当父亲觉得我有资格知道那些秘密的时候,我相信他一定会主动将一切都告诉我的。”   “恐怕不会的,蠢女孩。”修普兰拄着拐杖坐在那里,毫不客气的打断她道:“他不一定有那个机会告诉你,不一定……有那个时间告诉你。”   “……”艾门深深的皱起眉头,从桌子上拿起短剑,一边深呼吸一边绕着独眼老者走到房间的另一边,用不是很确定的语气问道:“安塔利亚蒙说你失去了你的预言能力,我想知道它是怎么离开你的。”   预言师每做出一次正确的预言就会付出相应代价,代价的大小和预言事物造成的影响力度成正比。能够导致一个预言师彻底丧失预言能力的预言历史上并非没有出现过,但那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能堪称是灭顶之灾,甚至有可能是灭国之祸。   一百多年前,距离南望角不远的一座海岛王国曾经诞生了一位举世闻名的预言大师。此人在生前名声不显,直到死后才一朝成名。他前半生平淡无奇,中年时期突然染上了偏头痛,每当入梦就会看到有无数狰狞而又丑陋的怪物从海水中露出身躯。他的视角跟随这些怪物潜入海底,每当看着它们在深渊中隐藏蛰伏,看着它们游动时搅起的惊涛骇浪,他的体表便会不由自主的出一身冷汗。   因为这个古怪习惯他又得了严重的感冒风寒,不到60岁就因病情太重而去世了。但他仍然留下了最后的预言,那是对于他家乡王国的一道警示。   灾厄临近,远离大海——警示的内容翻译成瑟兰语也就这么短短一句话,但已足够表达出其中的含义。   它在预言师死后一时成为了当地的笑谈,因为没有人认为自己祖祖辈辈生活了无数代的家园会被海浪吞噬。   海浪确实不会吞噬岛上的生命,但海浪卷来的恶魔却一点也不介意将这里变成人间炼狱。距离预言师死后又过了很多年,第一头由怪诞病毒所驱使的魔怪出现在海岛的沙滩上,它在一个月之内吞噬、感染了海岛上的所有活人,把它彻底变成了一座死亡之岛。   这就是在当时震惊天下的沙瓦加岛异种入侵事件——它是历史上明文记载的第一起异种入侵案,正式宣告异种病毒的诞生,并向所有人展示了它的恐怖力量。   值得庆幸的是第一批次的异种魔怪不知道什么原因生命力并没有外表展现出来的那般坚韧。它们和现代的异种一样几乎不畏惧物理攻击,但寿命却非常短,一旦没有得到足够的魔能补充体内的病毒就会大量死亡,其躯体也会因此而僵硬坏死,直至失去动力,彻底消亡。   靠吞噬其他生物并不能延长异种魔怪的初始寿命。想要延长其寿命,异种魔怪就必须吃人——正因如此病毒的入侵才能被人为控制住,否则凭借海洋中存在的生物数量,这种病毒早就能够将全世界的海域彻底污染,也不可能再有人敢驾驶船只去出海远洋了。   历史证明了那位预言师做出的预言是正确的,他染上的病症被后世的学者称为“为此支付的最严代价”,他不止失去了他的预言能力同时还失去了他的命。少女就是因为想起了这些范例才会突然好奇,想要知道这个守夜人——他到底是做出了什么预言才会导致失去那份预言之力。   “在你问我这个问题之前,你应该先问问我究竟是为什么还留在维多利亚港。”   修普兰嘿嘿笑了起来,他颤颤巍巍的拄着拐杖走到窗户边,看着玻璃上自己丑陋的倒影眼神恍惚,仿佛从自己的面孔中再一次看到了那些光阴的流逝。   “你知道吗?艾门殿下,”他突然换了一种相当平和的语气,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对着窗户说道:“我,其实并不是维多利亚人。”   “我也不是瑟兰人。”他再次笑了出来:“我是约修亚人,是亚门人,在很久很久之前,我还像大部分约修亚人一样信仰着冰雪之子。是一个纯正的冰神信徒。”   “……!!!”这番话让少女心里大吃一惊,不但稍微往后退了几步,更是抓紧了那把短剑的剑柄。   如果说亚门人因为内部的分裂还有机会和瑟兰缓和关系,那么约修亚人这个词对瑟兰人来说就几乎等同于“死敌”。两个国家为了领土和荣耀相互争斗近千年,她实在是没法在和一个约修亚人独处的时候放松警惕。   她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要答应和修普兰独处一室了,阿尔贝蒂娜说的是对的,她不应该和一个连过去都不了解的人挨的太近。   “我还是那句话。”修普兰则对她的警惕无动于衷,“如果我想杀你,你昨天夜里就不可能走出塔楼。”   “那么你又为什么还留在维多利亚港?”艾门紧张的问道:“你说你是约修亚人……为什么一个冰神信徒会愿意在四神教的教堂里担当守夜人?难道你背弃了你之前的信仰?从信仰冰雪之子变成了信仰维多利亚?”   “哈哈哈哈哈——”独眼老者犹如听到笑话一般大笑起来:“信仰维多利亚?不……并不是那样,我不会信仰维多利亚的。虽然她很伟大,很特殊,甚至可以说是四位古神中最特殊的一个,但我还是不会去信仰她。信仰对我来说早已经不再重要,我只是一个观望者和见证者而已。”   “你是一个无信者!?”少女心中不安反而更甚了,“……你想观望什么?……你又想见证什么?前段时间发生的案件和你有没关系?你都知道些什么?告诉我!”   “我在观望临近的灾厄。”   修普兰一点一点的转过脑袋,用那只死白色的右眼偏头凝视着金发少女。   “我在见证,帝国的毁灭——”   这句话说完,他伸出手,将那只右眼整个从眼眶里挖了出来,带出了一些污黄的脓液和鲜血。艾门不由自主向他空出来的眼眶看去,见到的东西让她睁大双眼,拼命抑制着内心的冲动才没有尖叫出声。   用独眼人称呼面前的老者并不合适,因为那只眼眶的内部仍然是有眼睛的。   它在眼眶的最底部,很大,远远超出正常人类的眼球大小。艾门看过去时它正好睁开了厚厚的眼皮,露出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紫瞳眼珠。 第五十二章 守望与见证   “安塔利亚蒙没有教导过你们世界上有一个全新的物种叫融合人吗。”   看到少女一副惊讶的架势,修普兰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配上他那副一半坑坑洼洼一半布满皱纹的面孔——以及简直就像是长在脑子里的那只巨型眼珠,这副外貌足以叫孩见过之后天天做噩梦:“他真应该给你们多补补课。”   “融合人?”艾门惊异的瞪大眼睛,心里稍微松了口气,但她手里的短剑仍然没有放下,还是对面前的这个人抱有强烈警惕。   被异种病毒感染,但却挺过了神智侵蚀的人类确实可以在那之后反向控制体内的病毒,达成某种角度的特殊进化。并且在那过程结束后得到不同于寻常人类的姿态和独特魔能,这都是她曾读过的课本中对“融合人类”最基本的特征介绍。   这些人严格来说仍然属于人类,因为他们和寻常人没有生殖隔离,二者之间仍然能正常繁殖、诞生后代。已经充分和他们基因融合的病毒也不再是病毒,不会再具备原本的传染特性。   所有的实验结果都证明融合人完全可以在人类社会中正常生存,但是出于对异种病毒——以及部分融合人奇异习性甚至奇特外貌的恐惧,这个至今而言仍旧稀少无比的群体在常人眼里是要受歧视的。   如果一个融合人被其他人发现身份又恰好没什么能力保护自己……他很有可能被绑到火刑柱上活活烧死。   少女仍然保有警惕心理的原因有不少,但最关键的原因在于融合人这个群体确实不是完全无害的。   大部分融合人能够保留之前的心性,但有极少一部分的融合人,他们或者本性就不怎么好,或者想要保持原本的心性却因为全新的身体需求而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各种各样的欲望,甚至包括吞噬同族血肉的冲动和强制交配冲动。所以这种存在是很危险的,甚至可能因为其人类的外表和思维能力比普通异种还要危险。   艾门现在仍然不确定修普兰属于哪一种融合人,尽管她的理智告诉她对方应该没有恶意,但她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保持警戒和防备。   “放心吧。”修普兰又笑了起来,听在少女耳中像是对她的嘲笑,“我很走运,感染病毒后融合而成的身体不是那种嗜血的品种。我能像普通人一样正常进食,能像普通人一样正常听、正常看、正常说话、正常思考……除了有一颗怪诞的眼珠长在脑子里之外,我和常人没有区别。”   “……我也是这么想的。”金发少女吞了口口水,正对他的剑尖一点一点放了下去,“否则安塔利亚蒙不可能相信你,你早就……”   “早就应该被他杀了,不是吗。”   矮小的老者哼了一声,将手中拿着的眼球又装了回去,“但是实际上,艾门公主,你该知道的另一件事就是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他其实早在很多年前之前就该与这个世界做最后道别。而他之所以还留在这里……之所以还像一具行尸走肉般的留在这里,那仅存下来的唯一目的,也就只剩下了所谓的守望,还有见证了吧……”   “你好像很仇视瑟兰和我的父亲。”   听他这么说,艾门立刻想起了他之前说要见证“帝国的毁灭”,刚刚平复下去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所以你好像也不是很待见我……?既然如此你特意赶来要求和我私下独处是为了什么?就为了和我说这些话吗?”   目前情况依然扑朔迷离,很显然——修普兰过往曾被异种病毒感染过,他以超人般的意志力挺过了感染,成为了一个还算正常的融合人。他的预言能力搞不好就是因此失去的。而倘若导致他变成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真如她猜测的那样是坎索王……他也确实是有仇视这边的理由,以及借口。   但叫艾门不理解的是他会见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他当真不打算对自己不利,那这种关系不是应该离的越远越好,甚至干脆就不要见面的吗?为什么还特意赶来见她?甚至还要求和她独处?   “你只说对了一半。”修普兰看出了她脸上的疑惑表情,他不断摇头,对她的猜测嗤之以鼻:“我确实仇视你的父亲,但我一点也不仇视你。”   “我来这里的目的和你预期中想象的正好相反——我不会害你,反而会帮你。我要你在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提防来自坎索的命令,最好从现在开始就将你的‘王冠’丢到地上,抛弃那所谓的公主甚至储君的身份从这可怖的旋涡中离开。”   “你最好立刻逃走。”   他侧过脑袋,用那只完好的左眼看着少女:“逃走,越远越好。并且永远永远……都不要再想着回来。”   “我想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沉默了一会,艾门有些结巴的开口:“这是不可能的……我不可能抛弃这一切,更不可能离开这里。”   她心下觉得这说法很荒唐——上来就劝说她放弃王位,甚至连公主的身份也放弃掉,什么责任都不要承担的只想着离开王都——这和纯粹的叛国有区别吗?   即使她对王位毫无兴趣,她也放不下那些身在王都的人!!   “我对你的提示就到这里。具体怎么打算,还是要凭你自己决定。”   不管少女的一头雾水,修普兰却没有再继续和她交谈下去的打算。他左手拄拐,右手捂着右眼,颤颤巍巍的往门口走去。   “你……”艾门朝他的背影伸出一只手,想要再挽留他一下,“等等!修普兰……阁下!我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你,我们之前说好了的?”   “命运其实早已将一切都摆在你面前了。你想知道的,你所困扰的,这所有的谜团其实都能从你自己身上得到答案。”   面对少女的挽留修普兰并未回头,他走到门边握住门把,像个疯子一样低沉的怪笑起来:“嘿嘿嘿,你知道吗,艾门?死亡其实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活着,以及生不如死。”   “好好保养你左边的眼睛吧,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忠告。”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矮小的老者便拧开门把,像他进来时一样目不斜视的走了出去。   “殿下!!”过了一会,阿尔贝蒂娜和其他人快步走进房间。她上前扶住少女的肩膀,进而捧起她白净的脸蛋仔细打量,焦虑的问道:“您这是……应该没有受什么伤吧?”   “我很好,阿尔贝蒂娜。”艾门眉头又拧了一下,她拿掉对方的手,缓缓走到门边——也就是老者之前站立的位置,蹲了下来,仔细观察地面。   那里有一滩红色血迹。不同于她之前看到的暗色污血,这滩血迹倒显得很是明亮,简直像是从一个人心脏中提取出来的心血一样。   ……   维多利亚港的气候因为靠近海洋显得潮湿且多变,太阳出来的时间仅仅只维持了几个小时,即将变黑的天空又布满了厚厚的云层,一副又要继续下雪的样子。   安塔利亚蒙和米利安回到旅馆时看到众人都坐在那间双人房里闷闷不乐,仔细一问,这才晓得原来被修普兰下午来了一趟。   好奇的白胡子老头支开其他人,叫米利安带他们先去吃晚饭,自己则单独把金发少女留了下来,询问修普兰下午都跟她聊了什么。   “……也就是这么些稀奇古怪的内容了。”   艾门对他倒是很信任的,她不肯对其他人说,却很乐意找老头咨询意见。她用比较详细的措辞将下午的那番谈话给安塔利亚蒙完整陈述了一遍,末了又做了个深呼吸,大大叹了口气,说道:“我完全不懂他跟我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也许他只是在跟你开玩笑呢。”安塔利亚蒙对着摇晃的烛光在削苹果,“你就不应该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他削的很认真,连起来的果皮在火光照印下像是蛇的影子在地板上颤动挣扎,看得少女眉头一皱,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浮现出一股淡淡的恶心感。   “您应该知道他的一些过往吧,教授。”   艾门坐在床边上,有些困扰的踢着腿。   “比如他是怎样感染异种病毒从而导致他失去预言能力的,比如他当年和我父亲的关系……以及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那就是很早很早之前的故事咯~!”安塔利亚蒙抽了口气,从苹果上削下一块递给少女,“吃吗?”   “谢谢,但我恐怕没什么胃口。”   “真可惜。”白胡子老头遗憾的摇摇头,将那块苹果放到自己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的道:“奇迪夫……还有你的父亲,在他们还年轻的时候其实是一对非常、非常、非常要好的朋友……具体要好到什么地步呢?唔……大概是……互相之间可以为对方去死的程度吧。” 第五十三章 重启审讯   安塔利亚蒙只是简单说了这些话,然后就再也不肯继续陈述详细内容。不管少女怎么磨就是不松口,声称这还不是她这个年龄段该知道的事。   “相信我,艾门,大人的事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每个人在满足好奇心后总是会有和预期中截然不同的感受,这对现在的你来说还太沉重了。”   老头悠哉的将一颗苹果大部分果肉削下来吃掉,拎着还剩有部分果肉的果核走到赌气的少女面前,再一次对她晃晃:“吃吗?”   “我不饿!”艾门扭头瞪了他一眼,恨他故意挑起自己的好奇心却在关键时刻卖关子,“既然您口味那么好,干脆连这果核也一起吃了吧!”   “我怎么能抢比比的美食。”   安塔利亚蒙直摇头,随手将果核往身前一丢,抬脚在地板上击打了两下。   这番呼唤的效果还是很明显的,在那果核即将落地、接触到他的影子之前,已经有一对毛茸茸的小爪子从那黑影中伸出来,接住了果核。幽影猫比比就这样在艾门惊愕的注视下从阴影中现身,它表现的完全不像是一只猫科动物,居然啃苹果核啃的这么香,这么带劲。   “幽影猫的食谱里包括各种植物的种子。”   安塔利亚蒙在少女的额头上点了一下,“不是主食,但它们必然会定期去吃。我个人经过研究认为这是由于它们身体里缺少的一部分物质必须要从种子里摄取,但目前为止我还没能弄清楚那是什么物质。”   “打起精神来吧,艾门。”他又向着少女靠近了一些,之前刚点过她额头的大手朝她头顶按去:“这世界上还有那么多未知的谜团等着我们一起探索,还有那么多未知的奥秘等着你用圣瞳解析,你又怎么可以意志消沉,像一个漫无目标的流浪者那样坐在床边唉声叹气。”   “你总有一天会将那些东西告诉我的,是吗?”   金发少女没有抗拒他的抚摸,她微微抬头,张开的翠绿眼眸中仍然有着些许迷茫:“关于修普兰,关于我父亲的过往……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吧,安塔利亚蒙。哪怕你是骗我的,至少让我知道会有那一天确切存在……”   “我向你保证,而且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白胡子老头对她挤了挤眼睛,“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诚实,记住——我从不说谎。”   “走吧。”他将少女搀着从床边拉起来,“和奇迪夫单独会面可是一件很考验勇气的事,我想你现在一定饿了,一起吃怎么样?我来请客。”   艾门有些赌气的看着他,有心拒绝,却抵不上肚子确实饿的难受。想想之后她也不跟老头怄气了,甩开他的手自己走在前面,立志要在这条街上找一家最贵的馆子,最好能一顿饭把普兹林登的传奇校长给吃哭出来。   然而现实却是残酷的,这条街上最贵的馆子就是依文下午跟她介绍过的油炸鸡腿。而且其他人今晚去的也是这家店,他们在那里又碰上了。   “你们来的正好。”米利安看到两人后跟他们打了个招呼,“这里还剩一盘鸡腿,你们趁热吃,而我则可以将今天的收获详细复述一遍。”   “你们今天不是只去现场踩了点吗?还能有什么特殊收获?”艾门做到座位上,先是和其他学徒交换了一下眼神,“没听说你们当过鞋匠……”   “有鞋匠本事的人一个就够了。”米利安尴尬的咳嗽一声,找来他之前在纸巾上画的简易地图,想要给少女演示一下。   “我是当地人,谢谢。”   然而他却遭到了少女明目张胆的鄙视:“除了不能像校长先生一样把贝奇丝这样的地方从暗巷里找出来,这座城市我比谁都熟。”   “好吧。”米利安摸了摸他那只显眼的鹰钩鼻子,直接说道:“我们今天后半程是和梅肯一起的。我们看完现场,还联络到了……警备总局。”   “是王都警备队总局还是帝国警备队总局?”艾门打断他问道:“成果怎么样?你们有提出要复审证人的要求吗?”   “是王都警备队总局。”安塔利亚蒙在她另一边淡淡出声:“负责人如你所说是薇姿-科斯塔,你的戒指在她那里还蛮好用的。”   “她是个大忙人呢!”米利安感慨的叹息道:“巴卡兰姆今天有事没来,梅肯找的关系是一个女警,资历不是很高的样子。她只能把我们带进门,申请复审的步骤则困难重重。我们开头想见那个薇姿一面都不行,你是没看到那些人的脸色……不过拿出戒指后立刻就有结果了。”   “你们也不看看坐在你们面前的是谁。”艾门哼了一声,骄傲的双手抱胸:“即使是大人,偶尔也是需要帮助的。”   她在昨天夜里就提前将自己的另一枚戒指临时借给了安塔利亚蒙和米利安,让他们实在不行时就拿出来试试。现在看来,这个决定很有预见性。   “算是托你的福吧,艾门,薇姿-科斯塔终于愿意信任我们了。”   看到她这副骄傲的样子,米利安和安塔利亚蒙对视一眼,各自在嘴角露出一抹抑制不住的微笑:“她答应了让我们参与复审,时间就在明天。”   “米利安教授说他们打算明天和梅肯一起去警备总局。”依文托着腮帮子坐在一边,脸上满是不爽的情绪:“但是他不愿意带我们一起去。”   “是的。”梵茵和韦德同样板着脸,面色臭臭的,一点都不开心:“不管我们怎么磨都没用,大人们还真是忘恩负义的生物啊……”   “嘿——嘿!”米利安无奈的叫了起来:“先生小姐们,你们知道那有多危险吗?如果真像梅肯推测的那样有证人说谎,谁能保证他不是那个所谓的团伙专程混进去打探情报的?万一抓到他的时候出意外怎么办?万一他有办法发讯号给他的同伙来搭救他怎么办?这里可不再是荒原了,好吗?这种人群密集的城市……即使是我和安塔利亚蒙阁下,我们两个人也施展不开,可能根本就顾不上去保护你们!”   他说的实际上也是所有人都在担心的问题。诚然,这里是有两位魔能调配的大师级人物,但如果敌人混迹在密集的人群之中,他们总不能对街道发起无差别的攻击来搜寻对方吧?即使安塔利亚蒙能做到入微级别的掌控,他的控制范围也没那么大。真要出事,他们肯定没空去保护别人。   或者换一种说法,如果出事的时候几名学徒也在现场,他们当然是优先保护学徒们,但这样一来也就顾不上其他事了。   “说半天还不是怕我们拖后腿……”金发少女讥讽的笑笑,拿起一只鸡腿,用力在上面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看吧~这就是所谓的大人。”   “……请客吃大餐都无法平息你们的怨念吗?”安塔利亚蒙很是无奈的伸手扶额,“即使我答应让你们过去又如何?看看这位可爱的小姐——”   他摊手朝向艾门的位置,示意大家都去看她:“看呐——这娇俏的脸蛋,翠绿的眸子,还有堪比骄阳的灿金长发。你们觉得现在我把她的兜帽拉下来会怎么样?还是你们天真到认为一个帝国的王都警备总局会允许某人在进入时遮盖容颜?……别闹了好吗,这本身就是不合理的。”   啊……四名学徒听到他这么说也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艾门的相貌在这座海港实在是太显眼了,她想进入某个地方的话非得带上兜帽不可。但就像老头所嘲讽的那样,王都警备总局或许会看在那枚戒指的份上让他们带人进去,但却绝不可能容许他们带的人藏头露尾。   “如果你们实在不愿意在旅馆待着。”阿尔贝蒂娜用纸巾抹了抹嘴,打破平静道:“可以由我带你们在警备局街角的茶馆里等教授们出来。”   “好主意!”早已感觉憋的浑身难受的梵茵和韦德立刻齐声相应:“就这么说定了!”   于是明天的日程安排也就随着这顿饭间交谈定了下来。   米利安虽然还是不太情愿答应——因为他觉得那个位置仍然不能说是完全安全的——但他显然已经无法压制住几位少男少女那躁动的心了。   毕竟那台探测器还是艾门的杰作呢,能够这么快获得复审的批准也是因为有艾门提供的象征戒指。正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些,米利安才会觉得老把这些孩子排挤在外面确实不太好。所以他和安塔利亚蒙仔细商议了一番,勉勉强强也就同意了下来。   但条件也是有的,那就是从现在开始他们要负责照顾比比。   “梅肯明天有我们跟着,安全问题不必担心。”   这是安塔利亚蒙当时的原话:“需要担心的是你们——哦抱歉……俄塞纳女士,我不是怀疑你的身手,但我想恐怕真出事的时候你不会愿意面对一群对手的——所以我把比比留给你们。阴影穿梭虽然一定程度上能无视空间但如果距离较远也是会有延时的,还是放在你们那更让人心安。我希望你们能明确好自己的定位,并且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嗯,照顾好比比,别让它饿着。”   “校长先生简直比我妈还能唠叨……”   临睡前上楼的时候,梵茵忍不住跟其他人抱怨起来:“至少我妈不会怕我连一只猫都养不活。”   “等你真养猫的时候。”依文抿嘴轻笑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过往经历:“你就该疑惑,你妈当年生的到底是你还是你的猫了。”   “够了……”艾门则是发出一声轻叹。“也许他们说的对的。”   毕竟依照他们现在的能力……确实不好在这种事件中保护自己。   她瞥了一眼自己毫无动静的影子,总觉得那团黑暗里有一只琥珀色的猫眼在偷窥自己。   “但愿他们能得偿所愿吧。”她叹息一声。   “这团导致我们从疫区赶回来的闹剧,它也是时候该划上所谓的休止符了。” 第五十四章 危险接触   第二天——也是众人来到王都后的第三天,两位掌控者、一位宫廷女官、四位学徒均起了个大早,几乎是天还没完全亮就已经在整装待发了。   “薇姿-科斯塔跟我们约定的时间是9点整。”   准备出发的时候,安塔利亚蒙看着几个年轻人,对他们再次叮嘱了一遍:“起的早是因为我们要先去找鞋匠侦探,如果斯曼尔将军的儿子今天有空他也会跟我们一起。所以我和你们的米利安教授要先行出发,现在就得赶过去了。”   “我们不是一起的吗?”   棕发女孩眼巴巴的看着他,“我还以为我们会一起走,等到了附近的街道再重新分开呢。”   “我也想这么做,依文。”   安塔利亚蒙抿了抿嘴,伸手在女孩头顶一阵乱揉:“但我们必须防备那些无处不在的眼睛,还是分开来比较保险。”   他们昨天从警备总局出来后也是有过交流的。梅肯认为证人中存在对方探子的几率相当高,但他目前为止还不清楚这些人要怎么样将探到的警局情报给送出来。因为他是坐过特别观察的,警备总局的防御措施非常严密,说连一只虫子都飞不进去可能稍显夸大,但比起这说法也差不了多少。况且为了防止证人串通起来做假证他们每个人都是单独收押的,这种情况下几乎不可能对外传递任何物品。   “除非有内奸。”这是梅肯当时的说法:“如果王都警备总局里有内奸存在,很多不可思议的情况就能解释的通了……但相比起这个科学的猜测我还是更愿意相信那伙人具有一些我们不了解的交流手段,比如他们中的某个人和校长先生一样,可以在较远的距离靠振动魔能场传出讯号。”   “第二种恐怕也不是什么能让人安心的猜测哩……”   白胡子老头听他这么说一扬眉毛,说道:“这代表我们的对手要比预想中更加危险。”   “已经比第一种要好了。”黑发青年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这么冷的天,他居然能从鬓角处摸到细密的汗水。   他把帽檐有压底了一些,左右环顾一番,确定了四下无人,这才敢用极其小声的语气对两人说:“如果真的是总局里出了内奸……你们觉得这些人的图谋到底会是什么呢?”   “明面上显示出来的目标任务是艾门。”米利安皱起眉头:“你是说有人想要制造政变?他们的目标难道会是——”   说到这里,他也就不敢再大声说下去了。三个人身穿厚厚的黑色斗篷在路灯下踩雪,互相之间都能感受到事态的严重。   “不管是哪种情况。”最后还是由安塔利亚蒙做出总结:“首先做好我们能做的就好。实在不行,梅肯,我建议你可以直接上报给圣橡树宫。”   所以他现在跟依文说这番话所用的语气倒真的是相当严肃——无论哪种情况,王都警备总局再次审讯证人这种行为都是难以瞒住对方的。而只要他们知道这件事,今天在总局的附近就肯定会隐藏着那些人的同伴。要是被他们看到几个孩子从自己的马车上下来,这……   所以还是分头行动比较好。不止这样,老头甚至打算在车上时劝一劝达-米利安,想让他留在那条街的茶馆路口,替学徒们警戒。   “总觉得安塔利亚蒙对这件事比我还要上心呢。”   看着那辆马车渐渐远去,艾门在寒冷的空气中呵出一道白气:“他原本明明不感兴趣的……”   “也许是因为之前他没发现这件事牵扯的东西会有这么麻烦吧。”   阿尔贝蒂娜在少女头上摸了几下:“他和陛下的关系应该也不错。”   “你觉得这件事今天能有一个结果吗,阿尔贝蒂娜?”少女抬头,朝另一侧的教堂箭塔看了一眼,“如果有,那会是个好结果吗?”   “这我可没办法准确回答呢,殿下。”宫廷女官也跟着她一起朝那边看去,口中喃喃说道:“但若不去尝试的话,肯定是连结果也不会有的……”   时间大概在7点20左右,安塔利亚蒙的马车来到了皇家科学院的大门口,他们到达的时候已经有两个人站在门口等在那了。所以马车几乎没怎么停留,在捎上对方后两匹驽马立刻又抬起了蹄子,冒着凌冽的寒风朝目的地继续奔驰。   在车上,安塔利亚蒙成功说服了米利安去守大街——去当警卫员。而考虑到马车到达总局大概是在8点30左右,勉勉强强还够他们吃一顿早饭。   下午和夜间城市里没有人气不代表真的没人,王都警备总局坐落在两个区的分界线上,边上挨着贸易区和南北港口。这里已经可以看到有很多工人和水手们在街道上走动,他们或是背着东西,拎着包,或是几个人一起驮着货物,还有专门用来装载货品的推车,街道上也并不少见。   梅肯等人找的是一家位于街角口的面点铺,而凑巧的是,在他们即将离开的时候,阿尔贝蒂娜也带着几名学徒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们是坐公共马车来的,门口左拐10米是公共马车的站牌,站牌名和调头右拐走到头的机构名称一模一样,就是“维多利亚港警备总局”。   出于安全考虑,看到他们的阿尔贝蒂娜没跟这些人打招呼,她还按住了梵茵刚刚抬起来的手,制止了学徒们想要打招呼的念头。两队人马在遇上时仅仅只有隐秘的眼神交流,这保证了不会有任何人将他们联系在一起,即使发生什么危险情况也不会成为对方的第一目标。   “校长先生是真的很关心我们呢。”   几个人来到面点铺二楼,金发少女透过窗户向下眺望,看到瘦高瘦高的黑发教授被他们丢在路口抽烟,一时间忍不住有感而发:“可怜的米利安教授,那也许是我们当中最无聊的位置了吧……”   “实在不行,我们可以装作在出门的时候不当心撞到他,趁机会给他送一点热乎的肉包子补充能量。”   依文咯咯的笑了起来,说道:“我真高兴瑟兰人也吃面包,要知道,在来之前我一直以为你们早饭只吃包子和馒头呢。”   “时代不一样了。”韦德端着买好的食物走过来,听到她的话淡淡说道:“铁轨和铁船让世界变小,各个地区的风俗习惯都在改变。”   “那么你觉得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是好是坏呢?”棕发女孩帮他从托盘上将食物拿下来,同时问道:“你喜欢现在?……还是过去?”   “我喜欢未来。”长发少年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极端自信的笑容:“因为我现在还没完全长大,我更憧憬我的未来,也是这个世界的未来。”   “自大狂。”梵茵也端着盘子回来了,阿尔贝蒂娜跟在他后面,听到学徒的交谈后忍不住和坐在窗边的金发少女相视一笑。   “你没什么未来了,韦德-艾瑟尔。现在就是你人生的巅峰。”梵茵放下盘子,顺手从韦德的盘子里捞起一只鲜奶馒头,一口咬掉了它的一半,短发少年就这么一边咀嚼馒头一边含糊不清的看着他笑,说道:“想要再次提高自己,你就得紧紧跟随未来英雄——梵茵-库里杜里的脚步。”   “我去你的吧——”长发少年绕过桌子抬腿对着他就是一脚:“你才是!想要继续成长就必须跟在未来元帅的身后,老老实实当一只跟屁虫!”   “吃东西都没法让这些人安静下来吗……”艾门无奈的看着这两个人在桌边闹腾,扯了扯棕发女人的袖子:“让他们停下来吧,阿尔贝蒂娜,都已经到这种地方了,最好表现的平淡一些。我这边不方便做出任何表现,你要注意好他们,别让他们再胡闹了。”   她的想法是对的,但似乎太晚了点。阿尔贝蒂娜才刚想开口,韦德一个低头,梵茵朝他脸上扔过去的肉包子顿时飞了出去。然后“啪叽”一声砸在了他们后桌一个棕绿色卷发的男人头上,包子里面的肉汁在冲击的作用下被挤出来不少,淋的那个男人头发上和领子上到处都是。   “真见鬼!”醒悟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后,那男人立刻怒不可遏的冲这边大吼起来:“这两个没教养的小鬼是哪家的?”   店铺二楼的喧闹因为这边的动静停了一瞬,然后又稍微在往直前的氛围慢慢恢复。早上来店铺里吃早餐的人基本都是赶着工作的,他们没有时间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多管闲事。   “对不起——”阿尔贝蒂娜只能站出来临时充当一下这些人的家长,她先是恶狠狠的瞪了两个大男孩一眼,尽可能将姿态放的很低:“这都是我的管教没有做到位,我愿意赔偿先生的所有损失……不知道您这件衬衫价值几何?”   “你还打算赔我的衣服?”   但不料那男人听到这番话反而更生气了,他扯着自己的羊毛背心和内里的衬衫咆哮起来:“你知道这套衣服是我花了多少钱买的吗?这种毛料在维多利亚港根本就买不到!而你居然还想要凭借你微薄的薪水来跟我谈赔偿?你简直是——”   “够了。”就在他打算进一步嘲笑面前这“虽然有点姿色但穿戴品味土里土气”的棕发女人时,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按在他肩上,止住了他的一切动作。   那是一个灰发男人,又高又壮。他带着一副时下流行的细框眼镜,衬衫背心大衣一应俱全,领口位置还打了领结,手里拄着一根橡木拐杖。   因为距离较远,艾门听不清楚这个人说了什么,只看到他凑到卷发男人的身边,嘴巴动了动,那男人的怒火就好像被浇了一盆冰水似的消散一空。他用极其傲慢的态度拒绝了阿尔贝蒂娜对他赔偿,从旁边的凳子上拿起外套,眼见着是要离开了。   “他们似乎是一起的,而且恰恰好有什么急事。”   看着这两人拿好衣服准备快速离去,依文一边喝粥一边低声猜测:“赔钱都不要,看来是一桩大生意啊……”   “真的是这样吗。”艾门则本能觉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她将兜帽拉的更低了一些,在那个卷发男人经过时靠到椅背上,企图对他多看一眼。   这一眼似乎引起了对方的警惕,男人微微偏过头,一双墨绿色的眼睛和少女有一瞬间简短的对视。   “怎么了?艾门?”依文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他们人都走了,都看不见了,你还盯着那边干嘛呢?那边没东西啊……”   “我……”金发少女被这一问如梦初醒,她忍不住把嘴上的口罩给拉下来一点大口呼吸,结结巴巴的道:“我刚才好像看到他对我眨眼了。”   “你在说什么呢。”   已经安分下来的两名男生也奇怪的看着她:“这世界上难道还有人不会眨眼的吗?”   “不!”艾门猛的抬起头,“不是普通人上下张合的眨眼!他的眼皮后面还有一层!他是用那层皮左右张合来眨眼的!我看到了——”   这种明显有别于普通人类的眼睛构造,如果她真的没看错,那个家伙,还有他的同伴可能都属于融合人类。 第五十五章 审讯   与此同时,安塔利亚蒙、梅肯、巴卡兰姆也在一位美艳女警的带领下进入了警备总局。他们一路畅通无阻,最终到了地下二层的审讯室。   警备总局的设施总是要比地方分局更加完善。它其实远远不只有这一处审讯室,在地下三层、四层还有五层另有其他地点用来关押那些已经确定了罪犯身份的危险分子。那些证人被关在二层审讯室并不代表他们不危险,只是目前还无法确认这一点的无奈之举。   “到了。”作为带路人的法兰蒂-穆拉走到台阶的尽头,右手放在门把上,转头朝其他人嘱咐了一句:“总队长已经在里面了。”   “谢谢。”安塔利亚蒙简单给这位穿着超短裙的女警道了声谢,他内心其实很排斥和这种女人交流,但出于礼貌不得不应付一下。   白胡子老头也是乔庄打扮过的,他不知道给自己施了什么邪法,整个人变得比之前矮了一整头,不但相貌发生了变化,一双白色的眉毛也变的很长,直直从眉骨的两侧拖下来,随着走路动作会在他身边不断飘动。如此一来便再也没有人会将他和那位正在疫区里教导学生的传奇校长联系来了,他这些天出门见人基本上都是这副相貌。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有人在撒谎,梅肯先生,事情就会变得很有趣了。”   伴随这道悠长、中性,却又止不住的从内里透出一股性感味道的声音在所有人耳畔响起,站在审讯室大厅,背对着这些人的那位女警官转过身来,用一双深棕色的眼眸看向来客:“从理性角度我相信你的判断力,但从感性角度,我巴不得现在就宣布你是错的,然后把你们都赶出去。”   这就是薇姿-科斯塔了,她有一头深棕色的半长头发,两侧垂到下巴,其他部分塞在大盖帽里。她穿着瑟兰警备队的黑色制式警服,下身穿的不是裙子而是一条方便活动的黑色皮裤。整个人显得既自信又沉稳,光凭外貌绝对看不出这是一个已经快40岁的大龄女性。   和法兰蒂的装束比起来,薇姿穿的极其保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那副傲慢的神情,巴卡兰姆觉得她比法兰蒂更吸引自己。   “任何新学说在被普及、成为万民公理之前都会经过一段饱受质疑的过程。”   白眉老者上前一步对薇姿谦逊的道:“时间会证明我们的成果。”   安塔利亚蒙当然知道薇姿为什么会这么说,那都是因为他们告诉过她:今天审讯的主角其实是她办公室里的植株盆栽,他们需要做的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只是要多在审讯室里摆上一株植物和一件奇怪的仪器而已。   所以她感到不满是正常的,他们没被轰出去真多亏了艾门的戒指。   “随你喜欢吧~!”身材火辣的女警长没好气的摆了摆手:“反正那些人关着也是关着,就算审不出结果,拎出来透透气也是好的。看在那只戒指的份上,你们总共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正好今天我有空,也会跟你们一起在边上观摩。”   “穆拉警官。”她朝守在一边的黑发女人叫了一句。   “总队长。”法兰蒂上前一步,冲她行了个礼。   “由我来带他们进去,你先走一步,通知里边的人,现在就可以把所有证人都唤醒了。”   “我知道了,总队长。我这就去通知他们。”法兰蒂再次对她行了一礼,转身飞快往通道里跑去。   “我们也走吧。”女警长对他们勾了勾手,大步流星的走进通道,剩下三个大男人面面相觑,赶忙一个个的跟了上去。   阴暗的走道只有他们走路的脚步回声。就这样,大概又往前走了几十米远,经过了几处转角,他们被薇姿带领着来到了一间还算宽敞的特殊房间。   说这里特殊是因为……它的所有桌椅都是钢铁铸造,并且腿脚都被钉死在了地面上,无法移动。房间的最中间有一排铁栅栏,铁栅栏后面是一套单人桌椅。这套桌椅尤其特殊,它的拘束成分还要更强一些,在扶手和椅子的前腿处都有固定人肢体的铁环和锁链,很显然是用来装嫌犯的。   哦——现在则是用来装证人。证人的总数安塔利亚蒙等人已经知道了,一共是6位,4男2女。四个男性年龄都在40岁以下,两个25岁左右,两个35岁左右。两个女性中有一位是20多岁的年轻女孩,另一位则是年过五旬的大妈大婶。这些人现在都已经被唤醒做好了准备,就等着负责自己的警官将他们带到铁栅栏之后所在那张椅子上,接受审讯了。   薇姿用探寻的视线看向三人,安塔利亚蒙和巴卡兰姆愣了一下,转而跟着她一起看向梅肯。   梅肯立刻把抱着的箱子放在墙根,打开上面的盖子,把艾门研究出来的“第一代植物感应探测器”搬了出来。   那臃肿而又畸形的外观让薇姿和另外几名旁观的警察看的直皱眉。现在他们越发怀疑这东西的可靠性了,总觉得答应让这些人进行复审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决定。   梅肯倒是很有信心,因为他在得到这东西后折腾了大半夜,确定它是有效果的。他从一位男警官手里接过一盆绕骨藤——这是直接从薇姿办公室里拿来的——然后小心翼翼的将仪器的针头插入它主干的根部和上根茎位置,又把它的叶片用夹子夹上,把它摆在了离铁栅栏最近的位置,正式宣布准备完成。   “一个个来吧。”薇姿给栅栏门另一边门外的警员点了点头,说道:“先带男人来,最后再带那两个女人。”   那警员对她也点了点头,转头对外面喊一句,没过一会儿,一个身穿黑色羊毛背心和白衬衫、黑色长裤的年轻男人便被带到那张椅子上坐下。负责送他进来的警员把他的双手锁在扶手上,刚要弯下腰去锁他的脚踝,却突然被站在栅栏另一边的梅肯制止了。   “我们没必要这么严肃的。”他伸手对栅栏内的警员直挥,示意他可以出去了:“放松些吧,这位……卡狄尔先生。这不是一般的审讯,你大可以伸直你的腿……做个舒适的伸展动作。对的……就是这样。”   真正坐在审讯员位置上的两名警官恼怒的看着他却有对他无可奈何,因为之前薇姿对他们下过命令,让他们“全面配合梅肯的所有意图”。   “靴子。”站在最后面的巴卡兰姆轻声给旁边的白胡子老头做了个提示:“看到了吗,随着那家伙的伸展动作,他的鞋底露出来了。”   “嗯。”安塔利亚蒙轻轻点头,“他看起来还挺有一套的嘛……”   “我更关心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被称呼为卡狄尔的男人先是照着梅肯的建议伸了下腿,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身体,然后脸上便露出一副十分不耐烦的神色,对着栅栏外坐在自己正对面的两位警员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怒声说道:“早知道你们和传言中一样是一群不讲道理的恶棍的话,当初我就不会在看到你们的取证悬赏后主动过来!像我一样被扣押下来的证人还有多少?你们这么做就不脸红吗?”   “请先稳定你的情绪,卡狄尔先生。”   坐着的两位警员不得不开始安抚他的情绪:“如果最终认定了你没有问题,我们会把你放回去的。”   薇姿则是往梅肯那边瞥了一眼,看到他正低头在自己的笔记本上书写着什么。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从后面绕过去偷看,发现黑发青年正在用速写的手法在笔记本上描绘一对……靴子的靴子印?他刚才叫这家伙伸懒腰难不成是为了偷看他的鞋底到底和记录中符不符合?   猜测到这一点,薇姿心里有些不爽。因为她早在得到青年提供的情报后就查过了所有证人的靴子,没有一个是符合“折线痕迹”的。这些东西她在昨天就已经明确跟梅肯通知过了,他现在这么做简直就像在怀疑自己当初欺骗了他一样,他看上去根本就不相信自己。   卡狄尔的靴子印是格子型的,并非什么所谓的折线痕迹。   他的年龄照他自己说是24岁,是个土生土长的瑟兰人。有一头棕色偏绿的自然卷,五官端正,鼻梁高挺,就是眼睛有些小,破坏了这副相貌的整体加分。这个人自己也审过两次了,他说的确实是实话,这一点他的街坊领居和从小到大认识的人都能作证。薇姿不认为像这样的年轻人会是所谓的说谎者,他实际上也没什么能说谎的。   所以薇姿对于梅肯接下来遥控警员问问题的行为感到很烦躁,她觉得这简直是浪费时间。   “最后一个问题了。”梅肯从那台仪器里再次抽出一张布满墨点的纸,提笔在上面写下了对应问题后放到一边,抬头看向两位警员:“问一下这位先生,他为什么每次眨眼都要把眼皮闭上那么长时间……”   “等一等。”之前一直按捺情绪的卡狄尔这次终于忍不住了,他在座位上不断晃动,最后抬腿指了一下蹲在栅栏跟前的梅肯,愤愤不平的叫了起来:“从一开始我就想问了——这个家伙是谁?为什么你们要听从这家伙的话问我问题?很奇怪不是吗?而且为什么这家伙连人眨眼睛的习惯也要问的?就不允许别人眼睛有毛病容易干燥刺痛,必须要多等一会才睁开吗?”   “那么你是因为眼睛有这方面的隐疾所以才会每次眨眼都要闭合那么久咯?”   梅肯说话之前后退了一大步,冲安塔利亚蒙点了点头,示意他像之前一样调动房间里的魔能粒子在自己这些人身前形成一道无形屏障。   这样就能确保屏障后面的魔能场里只有卡狄尔一个人,探测结果不会出错。   “别这么激动,卡狄尔先生。”看到那证人对自己颇有一些咬牙切齿的愤怨,黑发青年对他不断摇头:“我只是个人奇怪才随便问的。”   “这个证人该结束了。”薇姿抬手看了看表,很是不耐烦的说道:“你们总共只有1小时时间,光在这家伙身上就浪费了20分钟。别怪我丑话说在前面啊年轻人……时间到了我可是不会给你多宽限哪怕一秒钟的,不管到时候你们审了几个,没时间就得给我立刻走人。”   “我知道分寸的,警长。”梅肯走过去再次抽出一张纸放到一边,听她这么说也深深吸了口气,叹道:“让您的下属进来换人吧。”   “嘿……我说你!”在被带走之前,卡狄尔冲梅肯叫喊起来:“这些黑皮帽愿意听你的话,难道你是比他们更大的官吗?如果你还有一点良心的话,就请睁大眼睛好好看一看隐藏在这个国家的污秽和阴暗吧!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让他们放我出去?我现在只想回家!我不要再被关在这里!”   “你这几天就能回家了。”梅肯将他的测试结果整理好,用一只螺丝钉穿透所有纸张,在下面拧上螺盖,“……不出意外的话。”   “……”听他居然如此武断的给证人做担保,两位审讯的警员也用咬牙切齿的表情瞪着他。如果不是有薇姿在这里压着,他们绝对会好好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先暴揍一顿然后再把他也丢进局子关上一天。   这样的年轻人,就是要帮助他经历挫折才使他能领略到现实的残酷,才能叫他以后少走点弯路。他们也是为了他好,才不是什么暗中报复……   接下来的审讯过程就快的多了,因为有第一次的配合经验,后续所有审讯的步骤都被加快。所有证人全部审过一遍1小时刚好走完,薇姿来到正在整理手头资料的梅肯身边,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说道:“怎么样啊大侦探?审……也让你审了,你该把你得到的结果告诉我吧?”   “我还需要一些时间呢,警长。”梅肯眉头紧皱,拿着几份文件不断沉思:“整理好思绪后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那么明天……”   “不需要明天。”梅肯叹了口气,打断她说道,“就让我们几个人在这里呆一会就好,这要不了太长时间。 ”   “我不得不提前跟你打个预防针,梅肯先生。”   薇姿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适当给他一些压迫感:“艾门殿下的戒指并不意味着你在王都哪个地方都能为所欲为。我看在殿下的份上可以答应你一些光是听上去就荒谬绝伦的要求,但如果到头来你拿不出任何结果,我也是会很难做的。”   “我会尽我所能给您一个满意答复的。”   黑发青年抿嘴说道,表情看上去已经不如他之前那般自信:“……我保证。”   “那么我等你的消息。”   薇姿深深看了他一眼,给其他人吩咐一声,让他们将审讯笔录都留给梅肯,带着房间里所有的警员走了出去。 第五十六章 暴起的证人   “情况看上去并不乐观?”   巴卡兰姆凑到梅肯身边,靠在他的肩膀上跟他一起看桌上的资料:“这些墨点的位置都很相近啊……这意思是他们每一个人说大部分话语时心态都是保持恒定的?很难通过这些结果认定他们是否有人说谎?”   “是这样没错。”黑发青年有些苦恼的揉了揉太阳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刚刚我自己测试一遍,仪器应该没有故障才对。”   卡狄尔、肯斯、布拉诺、艾姆、洁丽卡娜、莫娜丽……总共6个证人所有的审讯笔录和测试结果都摆在这里了。和“标准结果”有差错的墨点纸并非没有,但如果对照左侧排头记录的问题就会发现,有情况的测试结果对应的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垃圾问题。证人们在这些问题上说谎或者有所隐瞒并不能成为他们做假证的证据,正相反,因为有这些波动的结果在一边衬托,他们在关键问题上的坦诚反而更突出了。   “莫娜丽大妈的数据在回答‘是否有婚外恋情’时出现了异常波动……洁丽卡娜的数据在回答‘喜欢吃苹果还是梨子’时出现了异常波动……卡狄尔的数据在回答‘眼疾问题’时出现了十分微弱的异常波动……肯斯布拉诺还有艾姆的数据则都在回答‘是否去过风俗旅馆’时剧烈波动……”   “这都是什么玩意……?”   看完所有数据,巴卡兰姆咧嘴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将所有资料都甩到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大响动。   “光凭这些是无法确定他们哪个人有问题的。”   安塔利亚蒙也眉头紧皱,“我们必须要想出其他的办法,时间现在迫在眉睫。”   “时间太少了!”梅肯苦笑着靠在椅背上说道,“探测器的功能有限,区分能力还是太模糊。想要准确检测结果需要大量的问题进行投喂,保守估计6个证人每人至少需要1小时时间,但她总共加起来才给我们1个小时。这就使得问题太少太局限,得出的结果也相当局限。”   “但是我们现在也不可能再找科斯塔女士要6个小时了。”   巴卡兰姆对他一摊手:“不要说6个小时,再给1小时都不可能。”   “遇到困难了啊……”白胡子老头摸着胡子叹息一声:“早该知道不会这么容易的……还是太小瞧那些人的专业程度了。”   他倒不会因为现在的情况怀疑梅肯的判断是错的,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对方的目的真的是政争,伪装成证人到警备总局来搜集情报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不但难以被发现身份,扣押后留下来也毫无破绽。正好现在马上就是圣瑟兰日了,这个节日不过去,警备总局出于维持治安的考虑就不可能把这些人全部放走,简直是一个堪称完美的滞留计划。   “费尽心思混进来打探情报也能说明他们没办法在总局里安插内奸。警备队的系统仍然是固若金汤的。”   梅肯一抬头,在前额露出两道无奈的纹路:“这恐怕是目前为止唯一的好消息了。”   “等等。”安塔利亚蒙突然插了一句,“小家伙们好像有急事找我。”   他低头瞄向自己的影子,看到一道黑色的闪电从其中钻了出来,绕着他的身躯一路攀爬,很快就停在了他的左侧肩膀上。   幽影猫比比——按照计划现在应该是藏在艾门的影子里才对,之所以又跑了回来,肯定是她们那边有什么很重要发现想要通知自己。   “他们发现了什么,比比?”   他抬手把肩膀上的黑色小猫接到手上,看着它对自己张牙舞爪的不断比划,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   “抱歉,我可听不懂你的语言。”老头朝黑猫遗憾的扬眉,说道:“要是你会写字的话就好了……秘书不会写字可称不上是合格的秘书。”   比比在听到这番话之后迅速从他手上跳了出去,它在地上绕了几圈,打量着这间审讯室的内部环境,然后跳到桌台上,挥爪打翻了桌上的烛台。   “我操!”巴卡兰姆惨叫一声:“安塔利亚蒙!看看你的秘书都干了什么!?”   他是有理由发出这种凄惨叫声的,因为桌台上摆放的所有文件都是易燃的干燥纸张,滚落的油脂和火焰已经点燃了好几份笔录资料。   “快把火焰扑灭!”梅肯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这些资料即使暂时来说利用不到,却也不可能任凭它们这样白白烧掉!他心中对这只黑猫恨到极点,却又不好对猫的主人大声咆哮,只能和巴卡兰姆一样尽可能的用袖子去扑纸上的火,想要趁火势还未波及到其他纸张把局势控制住。   “也许放任它烧才是正确选择。”但站在一边的安塔利亚蒙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他对正在手舞足蹈的两个青年挥了挥手,挥出一道灼热的气流把他们从桌台前弹开,然后又凭空操控着那些纸张,把它们在火势中一一点燃,分别摆在了房间里不同的位置。   “您这是干什么?”被弹开后再也过不来的黑发青年不可思议的冲他吼道:“你疯了吗安塔利亚蒙!这是我们的证据!我们的测量结果啊!”   “没用的证据没有存在必要。”安塔利亚蒙平静的说道,房间里的火焰将他的影子照射的到处都是,随着火光在房间里不断摇曳。   “现在就来让我们看一看。”他对比比打了个响指,让它再次融入自己的阴影里:“小家伙们到底发现了什么重要情报吧——”   这句话说完,不可思议的情景再次发生了。他的影子本来就因为火光而显得十分凌乱,在比比钻进去之后,这些妖异的黑影像是被注入了生命活力般开始在四周的墙壁以及天花板上不断变化,最后居然一点一点演变成了他们日常生活中所使用的……瑟兰语字母。   “紧急——面点铺内发现有符合折线靴子印的可疑分子。”   “具体数量不明,暂定人数为2,其中一人穿黑色羊毛背心和白衬衫,配黑色长裤和黑大衣,高鼻梁小眼睛,棕绿头发,微卷,眨眼动作很奇怪,不似常人。另一人穿着和其类似,为灰白色短发,戴黑色礼帽。身高均在一百八十公分左右。初步交流可以判定2人均非瑟兰本地人,惊动之后已经离开。他们极有可能是劫案的团伙成员,因为不知道他们离开后的具体动向,请教授那边做好防范,防止警备总局受到他们的突然袭击……’”   巴卡兰姆一字一句的将这些断断续续的字母排列组合,根据自己对语境的理解补上了其中一些缺漏的单词,最后念出来的就是这么一段话。   很长一段时间的静默,房间里无人说话。他们都在思考这个消息背后的潜在含义,以及它对当前的格局有什么具体影响。   “梅肯没错。那些证人里绝对有人有问题。”安塔利亚蒙斩钉截铁的道,“敌人按捺不住了,他们在总局附近主动现身,这就是心虚的体现。”   “黑背心和白衬衫……我怎么总觉得这个对装束的形容有点眼熟?”黑发青年皱眉沉思:“我好像……我好像不久之前还看过这些装束。”   “是卡狄尔!”巴卡兰姆一锤桌子,发出一声巨响:“暗色背心配白衬衫黑裤子,还有棕绿卷发和小眼睛!这说的不就是卡狄尔吗?”   他家老头是帝国大将没错,但他本人却是一副怪癖性子。不喜欢习武,倒喜欢研究那些绘画技法,成天想着以后当一名举世闻名的画家到处骗吃骗喝顺带骗睡。目前来说绘画技法只钻研了个半吊子,但即使如此,艺术生对形象特征和色彩的敏感度足以让他记住每一名证人的外貌。   “他们说的嫌疑人特征和卡狄尔几乎百分百重合,这会是一个惊人的巧合吗。”   梅肯端着下巴皱眉沉思,种种已知的线索在他心里不断拼接,他感受到时间的流逝,心里总觉得哪里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对了!”他突然一睁眼睛,从怀里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匆忙打开,翻到之前自己描绘那些证人鞋印的页面,手指停留在卡狄尔的讯息之上。   卡狄尔的靴子印确实并非折线形,那是一种细密的格子纹路,很少见,非常怪异。   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梅肯只是稍微有点惊讶,并没有完全把它放在心上,现在回想起来,这种格子纹路的部分线条并不规整,看上去并非是机器加工而成,更像是一个蹩脚鞋匠的手工作品。   他凝视着这副绘图,把铅笔倒过来,用另一头的橡皮将鞋印上的竖条纹统统擦去。显现出来的结果叫两位旁观者瞳孔微缩,呼吸都停顿了一瞬。   因为现在的鞋印已经可以看出来原本相貌了,那是标准的横状折线,规整、深邃,一道道锯痕就像猛兽的牙齿一样,凶戾逼人。   “竖线是他自己用利器划出来的,可能是餐具。”梅肯合上笔记本,一双漆黑而又幽深的眼珠朝另外两人看去,“……他们是双胞胎。”   “现在立刻去找科斯塔警长说明情况。”安塔利亚蒙转身就走,“必须要告诉她这件事,那个名为卡狄尔的证人必须有更严密的看护措施!”   几个人火速打开房门,来到薇姿的办公室,将了解到的情报讯息对她全盘托出,要求她立刻派出足够数量的人手加紧总局防御,并坦诚他们很担忧这里的安全状况。   “你们该不是随便诌了这么个说法来蒙骗我吧?”然而薇姿却仍然无法相信他们:“你们等我整理下思绪,我感觉我现在脑子很乱……”   拿着殿下的戒指跑来找她拉关系,求到了一个复审机会,复审完之后一把火把所有结果全烧了,告诉她其中一名证人有问题,依据是他们的同伴在其他地方看到了一个跟他特征完全一样的人。   这种根本就毫无论证可能性的说法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他还能够编的再夸张一点吗?   “具体怎么样,重新把人提出来审一次就知道了。”梅肯双手压在桌子上,双眼瞪的非常大:“这次我有百分百的把握!”   “请务必要重视我们刚才所说的内容。”安塔利亚蒙挤开梅肯,一双湛蓝色的眼眸平静的看向桌子后面的女警长,“您必须知道,这不是件普通的劫囚案,它背后牵扯到的势力和影响很可能会直接动摇圣橡树宫对瑟兰的统治。一旦出错我们谁也承担不起后果。”   “请您立刻让总局内所有警员行动起来。”他继续说道:“让他们拿好武器,看护好大门,并对每一个路过的行人都提高警惕。同时分出一批人手加重对卡狄尔先生的看护,在我们见到他之前必须确保他还在我们掌控之中。”   薇姿-科斯塔有些呆滞的看着面前的白眉老者,这回她在面对他的时候感受到了和之前相比截然不同的巨大压力。   似乎他才是这里的中心角色,他理所应当对自己发号施令,自己也理所应当尊崇他的命令去吩咐行事一样。   这种感觉……简直与她当初和艾门殿下共处一室时完全相同。那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威势,无法明见,但对人心却有着潜移默化的深远影响。   “好吧。”她吞了口口水,决定最后再相信这些人一回。   她叫来人手,将加强防御等级的命令传递了下去,然后亲自带着这行人重新下到地下二层,想要对那位记录上名为卡狄尔-尤拉的证人做再次审讯。   再次来到第二下层,空气中飘荡的气味让薇姿深深纠结起眉头。   那是鲜血的腥气,心中不安让她进一步加快脚步,带着三位客人在通道里飞奔起来。   “穆拉?”猛的推开最后一道门,来到关押卡狄尔的第四列牢房,薇姿双眼微睁,看到的画面让她不由自主的叫了出来。   空气中的血腥味在门打开后变得更浓郁了,那股特有的铁锈臭味让跟进来的每个人都皱起眉头,感到深深的不适。   他们绕过僵在门口的女警长朝前方看去,发现走廊里横七竖八的倒着十多名警员。   他们的肢体大多扭曲的不成样子,那圆睁的眼白和逸散出来的大量血迹说明他们已彻底死了。   他们都是薇姿派下来确保能控制住卡狄尔的,却没想到一个不漏的死在这里。   “当心。”安塔利亚蒙将呆滞的女人挡在身后,“那个家伙还没离开。”   走廊里烛光早就熄灭了,整处空间越往里越暗。其他人根据安塔利亚蒙的提示往廊道的最前方看去,确实能看到在那团黑暗之中隐隐约约站着一个高瘦的人影。   “真是没想到会提前这么早被发现身份呢……你们这些堪称废物的黑皮帽也真是能干。”   卡狄尔的声音顺着走廊传了过来,他一点点走出黑暗,将自己的身影重新暴露在众人眼中。   他身上沾满了鲜血,特别是两只手,简直像是由鲜血染红的那样阴森恐怖。这个高鼻梁的卷发男人在此刻终于是用不着用蹩脚的谎话欺骗别人了,他睁着自己的上下眼皮,很清晰的让其他人看到了他那独特的眨眼方式。   “……怪物!”巴卡兰姆低声咒骂了一句,因为他看到这家伙的眼皮后面居然还有一对左右闭合的眼睑。   这种特征和能够独自一人在短时间内击倒十多名警员的战斗力,卡狄尔显然不像资料上记载的那样是一个普通人。他应该是一个没有注册过的融合人,为了不知名的目的隐藏在维多利亚港,相当危险。 第五十七章 走廊里的交谈   “科斯塔警长,请你退后。”   安塔利亚蒙伸手按在薇姿的胳膊上,制止了她想要从身后拔枪的行为:“这种危险的家伙可不是靠一把火铳能对付的。”   地下躺着的警员一共有十一位,有些人手上还捏着枪,有些人手中空空如也。地上除了这些人的尸体之外还有不少枪械零件的碎片,它们像是遭受过巨力冲击那样碎的很彻底,而且仔细分辨的话仍然可以闻到这里有一股火药的焦臭味,说明这些人在死去之前是对这个敌人开过枪的。   从薇姿分派警员去加强对卡狄尔的看护到她准备一下带他们下来,这中间的间隔时间大概只有三四分钟。考虑到他们是刚下到接近这块区域的地界就闻到了血腥味,战斗结束的时间还要更早。这意味着敌人大概只花了三分钟就迅速击倒了这些有火枪作为基本武装的对手,速度极快。   面对这种敌人,薇姿手里那区区一把枪是不可能起到任何作用的。为了避免出现意外,安塔利亚蒙已经决定要亲自上阵了。   “你会后悔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这的。”   老头平静的对他说道,两道伪装出来的雪白长眉在这一刻悄然飘了起来。   “我劝你最好束手就擒,免得在接下来遭受某些不堪忍受的皮肉之……”   一个“苦”字还未说完,老头立刻觉得眼中的高瘦青年变模糊了。他迅速抬手在身前一挡,整个环境中的魔能粒子排列瞬间被改编重组,从金属构建的天花板和两侧墙壁处立刻突出了数根巨大的金属尖刺,它们交叠在安塔利亚蒙身前,为他构建出了一个临时的壁障。   “轰”的一声沉闷响声从壁障后传来,从速度推测,冲击来源几乎是在壁障刚有雏形的时候就和它正面接触了。梅肯和巴卡兰姆顺着那些金属刺的缝隙往那边猛瞧,发现卡狄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壁障跟前,他的肩膀微抬,刚刚击打在壁障上的物体赫然就是他的右手。   “高阶掌控者?”卡狄尔惊讶的瞪大眼睛,面色在这一刻再也不复之前的从容,“你不是墨菲-拜伦!维多利亚港哪来多余的高阶掌控者?”   能够瞬发这种程度的魔能技法,此人毫无疑问是个高阶。   “这个就不劳阁下您操心了。”安塔利亚蒙悠哉摸着胡子,他朝两边看了一眼:“你现在该担心的是能在这种狭小的空间内支撑多久。”   阴暗的环境、狭窄的过道,这些元素固然是制约了安塔利亚蒙,让他无法发挥出自己调配魔能的最大威力,但同时对于速度型的融合人来说也是阻碍——甚至这个阻碍还更大,因为卡狄尔在这种密封环境内很难利用自己的速度优势做出躲闪,遇到战力成型的掌控者时会非常麻烦。   “科斯塔队长!”就在这个时候,从众人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焦急的叫喊,一名身穿警卫大衣、帽子上依然有部分残雪的警员端着一把长管火枪跌跌撞撞的跑了下来,看到站在门内的薇姿后他立刻对她大声叫道:“有一伙不明身份的人在袭击我们!队长!大门已经被他们给突破了!”   “……还真是麻烦!”听到这个消息,薇姿先是惊讶的看了一眼身边三位由“艾门公主调遣来的特派调查员”,随后她压低帽子,很是阴冷的看了屏障后面的人影一眼。   下属被杀,而且几乎可以说得上是被虐杀,说她心里没有火气是不可能的。但现在的局势不允许她逗留在这。她知道自己最好的选择就是将这个敌人交给这些特派人员,自己则跟着前来通知的警员上去,组织好剩下来的警察力量防御那些罪犯的攻击。   罪犯——当然是罪犯!且不说他们几乎已经可以被确定为就是当初犯下劫囚案的那伙人,光是现在对警备总局的袭击已经够他们上绞刑架了!   “这里交给你们了。”既然已做出决定,身形依然矫健的女警长不会再拖泥带水,她在呆滞的梅肯肩膀上拍了拍,跟着那名警员跑了出去。   “你们也出去!”安塔利亚蒙头也不回的叫道,“这里的战斗会非常危险!你们留在这只会拖后腿!跟她一起走!离开这里!”   “梅肯!”巴卡兰姆拉住好友的手,第一次居然没能拉动,于是他又加大力气扯了一把,总算是将呆滞状态的黑发青年给拖了出去。   梅肯状态不对劲是有原因的,他在开始时听到了薇姿第一时间喊出的那声“穆拉”,知道法兰蒂——那个曾和自己有过几度床笫之欢的女人也在这里。但是他再仔细看呢?这条走廊除了倒在地上的警员尸体和散落、飞溅的鲜血之外只有一个站着的人。但那显然不是他所熟悉的黑发女人。   “别动!”安塔利亚蒙猛的呼喝一声,再度控制了这块区域的魔能场,让走廊那一头的通道也突出了一层屏障:“你别想逃走!”   “……”卡狄尔的身影在那层屏障前戛然而止,他咬牙切齿的看着屏障,半晌后回头,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这还真是够背运的……”   战斗力已经成型的高阶掌控者是他这种类型融合人的绝对克星,这些人已经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的最强单体战斗力了!他在决定潜伏进来之前可从未想过自己能在王都遇到高阶掌控者。   整个瑟兰国明面上的高阶掌控者不过两人,第一个远在卡该尔城无法赶来,第二个就是皇家科学院的院长墨菲-拜伦!   此人现在应该在海外远游,游这种关头怎么会突然又冒出来一个高阶的?什么时候有“近神者”称号的强者也能凭运气随便碰了?   他的力量和速度对付普通人没有问题,在这种狭小的空间里,哪怕是十多人一起上也只会成为他手下的冤魂。但“近神者”不同!这些人不是单纯依靠某个个体就能抵挡住的,操控了魔能场就约等于操控了一切,而他现在赫然已经被那个老头关了起来,无法脱身!   “你应该很清楚,你无处可逃了。”安塔利亚蒙威严的声音在廊道里不断回响:“现在,卡狄尔先生,如果你不希望因为自己之前的暴行而在这里丢掉性命,你最好仔细回答我接下来对你提出的每一个问题。”   “傲慢而又谨慎的糟老头子!”卡狄尔低声咒骂了一句,弯腰蹲下,双手放在一具尸体上,借助它身上的布料擦拭双手:“你想知道什么?”   “你们组织的名字、成立理念以及你们在王都的兵力布置。”安塔利亚蒙透过细小的缝隙凝视着他:“不要试图用谎话欺骗我,从劫囚案往前追溯能一直联系到前段时间在中部荒原发生的异种入侵案。那个在列车上病变的灰发男人也是你们指派的吧?”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啊……”卷发男人意外的皱眉,那双诡异的眼睑半眯起来,是他的眼睛看上去只有一道细小的竖线。   “我知道的还有很多。”安塔利亚蒙静静看着他,“我不但知道这一切都是你们干的,还知道你们传递消息的方式——那个和你长相类似的家伙应该是你的双胞胎兄弟吧?你们二人应该是一同遭受了病毒感染并双双存活了下来。所以你们的融合魔能不止是被大幅强化的力量和速度,同时还包括了在一定距离内无视空间进行意识交流的能力。就是因为这种能力你才会被选中进行潜入工作的,没有错吧?”   “你对融合人好像很了解嘛。”卡狄尔冷笑一声,“但是我要纠正你一句——我们可不是寻常人认知里的融合人,而是更加高级,更加高贵的全新生命体!”   撕去了身份的伪装,他那嚣张的本性暴露无遗。如果几名学徒站在这里,他们立刻就会发现卡狄尔和他们遇到的那个家伙在性格上简直如出一辙,宛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你还知道些什么?一并都告诉我吧。”   卷发青年用戏谑的眼神看着屏障背后的安塔利亚蒙,他好像突然一下就不紧张了:“我倒要看看,你摸清了多少东西……”   “我还知道你们的这回就是想要杀死包括艾门-哈温在内的所有神血后裔。从而达到逼迫坎索-哈温立你们的首领为唯一继承人的最终目的。”   安塔利亚蒙充斥威仪的浑厚嗓音猛的将他打断,说道:“你们的首领应该是一个年龄在30岁左右的灰发中年人,我说的可对?”   “你——”卡狄尔瞳孔剧烈收缩,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居然不等自己吐露便道出了他们此行的最终目标。   “你到底是谁!?”他不由惊惧的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知道这些内幕的人没可能连我们集体的名称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情况开始出乎预料了,他这样想道。   近神者他无法对付,同时也很难从这种存在面前顺利逃跑,但这些都不足以让他感到恐惧,因为每一个教派的组织成员都拥有一招压箱底的保命底牌。   如果他在这里使用这张牌,击败对手固然不可能,逃走却一点也不成问题。但安塔利亚蒙的镇定和他知道的内幕远超卡狄尔之前的想象,感到事态正在超出控制的卷发青年终于将警惕心提到了最大。他再也不觉得这是一个只要自己支付代价就能顺利解决的困境了。   这应该是一个……需要他拼死一战才能面对的敌人。   危险来自于未知——更来自于敌人对自身有多了解!   “真没礼貌。”安塔利亚蒙轻轻嘿了一声,“见到首领的老师不行礼也就罢了,居然还敢摆出这样一幅傲慢的态度。”   “看来我需要代替珞芒好好教训一下他的下属,让他知道面对老年人该尽可能显得谦逊些了。” 第五十八章 异化   白胡子老者的身影站在背光面,烛火灯光从他身后那扇门照进来,使他的面部轮廓在卡狄尔的角度看来是一片漆黑。   他的右手第二次抬了起来,随之变动的是关押卡狄尔的密封走廊。卷发青年惊愕的发现——无论是他两侧的墙壁还是头顶上空的天花吊顶,这些金属结构的东西都产生了巨大变化!它们正在随着老者手指的逐渐合拢而向他所站立的位置不断收缩挤压,看上去俨然是要将他给活活压死!   “不拼命不行了吗……”卷发青年额角挂着冷汗,现在已经不是追究敌人具体身份的时候了,他首先必须要确保自己安全离开。   他将右手探到口袋里,借着阴影的遮挡取出一枚看上去像是金属铸造的盾型纹章。然后他将这枚纹章贴在自己的胸口心脏位置,面对即将到来的致命危机,嘴角又一次弯出了一道嚣张弧线。   而这个时候,王都警备总局坐落的那条街道已经完全乱了。   大约十分钟之前,一切都还显得安稳祥和。退休的老年绅士坐在茶楼上等待自己的精美茶点,同时趁着空隙时间细致的用裁纸刀裁剪着早上的报纸。水手、工人们要么拿着早餐在路上一边走一边吃,要么已经在店里吃完,正在和同伴谈论着着昨天的趣事。上班族急匆匆追赶公共马车的背影和纺织女工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偶尔响起的尖锐欢笑则来自那些工人的孩子。   总而言之,对于坐在窗户边上的金发少女来说,她所看到丹顿大街和过往记忆中没什么不同。仍然反馈着维多利亚王室统治之下各个阶层的生活实景。它既真实又如梦似幻,如果将她看到的画面进行定格,几乎每一个角度都能被想象成一幅经典构图的风景画。   “殿下。”阿尔贝蒂娜轻轻在后面叫了她一声,“您这就吃饱了吗?……这边可是还剩下不少分量的食物留存着呢。”   “不了,阿尔贝蒂娜。我感觉我没什么胃口。”艾门无精打采的回了一句,“别试图劝我了,在比比把消息带回来之前,我不想吃任何东西。”   发现那两个陌生人有问题之后,她就不顾其他人的劝阻,让比比去找安塔利亚蒙,想要试试能不能把自己写着内容的纸条通过幽影猫的阴影穿梭给他们送去。但当比比彻底在阴影里消失的时候,那张纸条却并没有被一起带走,这就让少女很忧心,不知道老头到底能不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如果你真觉得那两个人有问题,艾门,我们现在就不该继续留在这个地方了。”   在她身后,依文很是担忧的对她说道,“身为一个见习预言师,我的直觉告诉我,即使我们距离警备总局的位置有整整一条街的阻隔,这处场所仍然不能说是绝对安全的。”   “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依文。”金发少女叹了口气,“米利安教授还留在下面给我们看着呢,我可不想在这种时候回旅馆去。”   “坐在这种地方和回旅馆睡觉也没什么区别吧……”梵茵托着下巴坐在少女对面,跟她一起看着街上的风景,面色抑郁:“本来还以为能就近看到‘半神’的战斗风采,怎么说都和想象中的情况差太远了啊~~~那些混蛋走了也差不多有十多分钟了,怎么街对面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如果我的眼睛没有看错。”韦德哐当一声将茶杯丢在桌上,整个人站起来,压住梵茵的肩膀朝远处眺望:“你要的动静已经来了。”   “在哪?”其他人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转而跟着扒在窗台上向外眺望:“你所说的动静在哪?韦德?那里并没有任何异变啊……”   “在那——”长发少年指着街道人群中几个打扮各异的水手和工人,“看到那些人了吗,他们原本正在推路边停靠的那些推车,但在刚才,这些人却突然放弃了手头的货物,开始混在人流中往总局的方向走……而且你们看那边!那好像就是刚才遇到的两个怪人吧?”   他指着街角对面的右侧街道,其他人顺着那方向看去,果不其然发现了那个身材高大的黑帽子。站在他身边的则是之前被梵茵用包子砸中的倒霉蛋,这两人正目不斜视的大踏步往前走,路上遇到的任何人都被他们蛮横推开,丝毫不在乎身后响起的各路谩骂。   “他们的目标是警备总局!”艾门严肃的叫道,“你们看周围的人群!那几个水手!还有那两个女纺织工!他们都在往警备总局的方向走!这太奇妙了!怪不得动员了那么多警力彻查半天都没有任何结果,他们居然真的是拥有完善背景的本地居民或者工人?”   在这一刻,她心中对这些人的警惕俨然还要超过对他们的好奇心理。艾门简直难以想象——这些人大多数应该都在本地生活了至少好几年的,到底是怎样的计划需要筹备这么久?又到底是怎样的计划需要用这种方式来在王都居民中安插人手?   “他们在等什么?”阿尔贝蒂娜眯起眼睛,发现这些人站到对面的街角位置后就不再动了。他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互相之间也不交谈,只是不断的东张西望,看上去就像是无所事事的失业工人。   “米利安教授没发现他们。”依文探头往楼下看了一眼,叫道:“天呐,他还在抽烟!数数他脚边的烟蒂,他不会已经抽了一整包烟吧?”   “等待的过程总是很难熬。”听到她的感慨,艾门忍不住笑了出来,“米利安教授不像我们有地方坐,他不懂聚合反应,站在外面会很冷的。”   “他们老是抬头往我们这边看是什么意思?”梵茵一直在观察那些可疑分子,他看到其中的一些人总是喜欢抬头往这边瞥,顿时就不明白了:“这是说我们已经被发现了吗?可是我们到现在为止还什么事都没有做吧?只是观望街道,应该不至于叫他们这么警惕才对……”   确实就像他说的那样,站在街角扎堆的那伙人时不时就会有几个抬头往这边看上一眼。他们的视线并没有确切落在他们身上,有些人已经看到了他们,但目光只是在他们身上短暂停留,下一秒就掠了过去。似乎这些人只是在意这间面点铺,对上面有哪些人毫无兴趣。   “观望?街道?”阿尔贝蒂娜眉头紧皱的重复了一遍这番话,曾经的特殊训练让她总觉得事情好像出了偏差。   作为这个小团体中唯一的成年人,宫廷女官的担子其实挺重,她不止要照顾、服侍金发少女,偶尔也要临时看管一下两个游手好闲的破坏之王。还好依文的性格就像她的名字和外貌那样温和平静,否则她就不会像现在看起来这般好说话了。对待艾门她依然会保持尊敬,但如果两个男孩子再敢惹事,她不介意代替他们的家长揍他们一顿。   现在的局势有些奇怪,那些可疑的家伙就站在街角不动弹,距离他们不到20米就是王都警备总局的大门。如果他们的目标是它,在已经有暴露身份危险的情况下难道不应该珍惜每一分每一秒立刻对它展开攻击吗?为什么还会站在那里浪费时间?他们在等什么?他们在谋划什么?   “我想起来了……”艾门突然转头看向棕发女人,说道:“之前发生的劫囚案……他们的手法就是先在其他地方制造动静分流目标地区的守备力量,尽可能让他们行动时面对到的力量降到最低。那既然这是他们的惯用手法,现在这伙人会不会也在等待特殊情况的发生?他们想让警备总局里的力量先出来?”   “这么说的话还真有道理……”阿尔贝蒂娜愣愣点头,然后继续往对面看,“也许他们就是在等那个契机吧……”   一边这么说着,出于本身的职业习惯,她在心里悄然比划了一下丹顿街的建筑格局。   丹顿街应该算是一条很有历史的街道了,这条街有好几百年历史,在很久之前一度是整个王都最繁华的地方。只是因为城区越来越大才逐渐没落,变成了这副只在早晨充当各阶层中转站时才有繁华气息的没落地带。   现在几人栖身的面点铺正好坐落于警备总局的正对面,和它隔着一条大街。如果他们的目的真的是尽可能吸引总局里的兵力出来,那么最显眼的目标地点好像也就是这间面点铺了吧……   “……这可真是个糟糕透顶的坏消息!”   几乎是在一瞬间,阿尔贝蒂娜领悟了那些人偶尔朝这边瞥来的视线是什么意思,她飞快转身朝四周打量,不出意外发现有一个黑衣人站在门口。   她看到他一扬手,将一个用厚厚牛皮纸包裹起来的东西朝着厨房的位置用力掷去。而这个时候再吩咐其他人朝门口逃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危急关头,宫廷女官用超乎常人的矫捷身手背起了身边的金发少女,然后又尽可能的抱住了不明就里的依文-盖尔。她对惊愕看过来的两个男孩大叫一声:“跳出窗户——”随后便一踩窗台,对着下面的街道凭空一跃——   “轰——”的一声巨响,面点铺的二楼爆发出一阵剧烈的震动,爆炸和火光将还没来得及跳出去的两个男孩吹飞了出去,滚滚的浓烟和尖叫声迅速在人群中传播恐慌和不安。   早已在这段时间被劫囚案弄到神经紧绷的人们乱作一团,整条丹顿街的旧有秩序就这样被彻头彻尾的摧残殆尽了……   “该我们了。”   看着一队全副武装的黑皮帽警察神情紧张的从总局大门里跑出来,站在街角处抽烟的灰发男人随手将烟头丢到一边。   “迅速进去找到卡狄尔,然后将薇姿-科斯塔带出来。”   “记住,我要活的。”   ……   同一时间,正在地下审讯室内压制卡狄尔的安塔利亚蒙皱起了眉头——他从卷发青年拿出来的徽记上感受到了一股极其狂暴的生物波动。   他想通过空气去压缩卡狄尔拿徽记的手,但却迟了一步,还是让他顺利将徽记贴在了心脏的位置。然后一种恐怖的异变就开始了。   徽记的内部是有东西的,而且还是活着的东西。安塔利亚蒙通过对魔能场的持续观察可以很清晰的看到有好几条细小的触肢从徽记背面伸展出来,像是锐利的锥子一般深深刺破了衣服、插入到了卡狄尔的血肉胸膛。这些触肢在他无法用肉眼看到的角度迅速在载体的血肉中一路深入,将自己的触肢尖端扎进了卡狄尔那颗正在剧烈跳动着的火热心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强行静止了。安塔利亚蒙感觉自己好像突然进入了失聪状态,他再也无法从周围的环境捕捉到任何响动,直到——   “噗通——”   直到他听到这声心脏跳动的声音在心中响起。   “啊啊啊啊啊啊——”   卡狄尔的双手捂在胸口上,压抑的声音里满是挣扎和痛苦。他的身体在衣服的包裹下不断产生不规则的畸形凸起,好像那副人类的衣着下寄生着一头恐怖魔怪。只叫安塔利亚蒙看的大为震惊——因为这种情景简直跟异种病毒进入塑形期的前兆一模一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卷发青年喊的嘶声力竭,从站立的姿势一点点跪在地上,但是就在安塔利亚蒙决定要加快金属靠近的速度将他压死的时候,这个浑身已经被汗水彻底浸湿的男人,他身上所有的特殊异变又全消失了。   “……”安塔利亚蒙同时也暂定了魔能操控,从四面八方往下压来的金属锥停留在男人身旁,距离刺中他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如果情况允许,他并不愿意就这样将卡狄尔杀死。他支走其他人的目的就是想要和这个人单独谈谈,最好能从他口中得知他曾经最优秀的学生——珞芒-哈温在当今的具体状况。而这些情报将有相当一部分都是不能轻易让其他人知道的,尤其是艾门,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艾门被夹在事故中间。   “……你做了什么?”   他皱起眉毛,面色严峻的往前走了一步,双眼透过屏障的缝隙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卷发男人,“回答我!卡狄尔!那枚徽记是什么东西?你的身体在刚刚产生的异变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   低垂着脑袋,卡狄尔先是诡异的嘿嘿笑了一阵,随后他抬起头,脸上露出的神情让安塔利亚蒙瞳孔微缩,立刻往后退了几步。   从那双怪异的眼睛中透露出来是极致的疯狂和歇斯底里,这种表情他只在最极端的狂信徒身上看到过。   那是在多年前他见证的一场战争当中,一个狂热信仰冰雪之子的血蝎指挥官面对已经将自己包围的敌人,为了不被对方俘虏,毅然决然的跳下了悬崖。   “这意味着我将有幸和伟大的异神融为一体啊!愚蠢的自然神信徒!”   卡狄尔用尽自己人类形态的最后力气朝安塔利亚蒙暴烈的嘶吼着,他的身体在下一秒猛的崩裂开来,化成了一滩软绵绵、没有任何确切形态却在各个部位都长着尖牙利齿的恶心肉泥。   这些肉泥依靠形态上的优势在那些金属刺的缝隙中快速穿梭,居然在眨眼之间将大部分的身体从那道屏障的缝隙里钻了出来,跳到了安塔利亚蒙呆滞的面孔跟前,距离和他接触只剩下几厘米的距离。 上架感言   好了,随着最后一章免费章节将近4000字发出去,这本《异军》……现在该叫《翡翠之剑》的免费章节路线就要在这一刻彻底关闭掉了。接下来会开始陆陆续续的给大家发布后续的VIP章节,希望也能得到大家的欣赏和支持。   不过,上架感言嘛——总归是要说一些有料的内容才能吸引读者接着订阅。这里我先声明一下很多很多很多人都在关心的CP问题:   这本书是女主,后期不太可能会有真正的男主出现。偏向于所谓的百合恋情,有较重的百合元素。   接着是这本书的粗略类型和风格。很多人说节奏慢,这个还是要承认一点的。因为它的构架确实很大,每一个看过这本书粗纲的人——包括编辑子越,都说这本书的构架太大,很难写,更难写好。不过我就是喜欢有难度的挑战,况且我开这本书的原因就是我找不到符合我要求的西幻,烦躁之下索性直接自己动笔。   目前的偏女主西幻大部分都是挂羊头卖狗肉(无贬义),掺杂了不少日式元素和宅元素,稍有变味。当然不是说这样不好,而是不符合我个人的胃口。剩下来的部分文章,书里的女主要么则显得过于天真,要么显得过于心思缜密,同样不能说这样是错的,但却仍然叫我看不下去。   而我真正想塑造出来的合格的故事是怎样的呢?那个故事里最关键的角色是怎样的呢?   啊……那大概是一个有着严密的设定、细致的历史、丰富的人文、出色的剧情、玄妙的奇遇的幻想故事。而身为王族和剧情核心的主角,她必须明白自己身上肩负着怎样的使命。   读者们越往后读就越能发现《翡翠》的故事里掺杂着很多似曾相识的影子,它可能是HP,可能是魔戒,可能是各种奇想传说,甚至在以后读到政治人文的时候会联想起罗伯特-海因莱因的那本《星船伞兵》,想起它完全不同于电影的沉重内涵,想起中尉用狗来做范例去讥讽的人文制度。   所以整本《翡翠》的故事构架是庞大而又稍显沉重的,我在尽力依靠我个人的力量赋予它独立存在的历史厚重感。整本书依照粗纲会有约十多卷内容,每卷内容30-50万字,即使做保守估计等完结也会有四五百万的篇幅。   这种工程量即使我第一本书就写到了320万字,有过长篇小说的描写经验,也不能说是很轻松,一定可以坚持完成的。还是需要大家的支持,还是需要大家的鼓励。   上架就代表着职业化,不再是之前那副随便的心态了。我知道在这过程中会有磨难,会有艰险,但只要有你们陪伴在我身边,我就会一直坚持。你们对我的支持可以是任何东西,包括一篇书评,乃至一条简单的弹幕,这些都能激发我心中的暖意,让我充满力量,继续在这条道路上探索下去。   但因为领域和时代——特别是环境的不同,我深知凭借这本书的题材想要在书客大获成功是一件很困难很困难的事。   我觉得我对故事的掌控和对高品质的追求还是能打动一批读者的,即使是在“污”这种元素上,我也会尽力做的高雅一些。我会为你们描绘出那种朦胧轻纱般的、如同隔靴搔痒般的梦幻情史,会为它裹上一层文化的外衣,让它有那种无法用言语详细描绘出来的特殊快感。   具体要如何形容呢?大概就像是放-浪的妓女在纯粹勾动荷尔蒙的功能上比不过穿着保守的靓丽修女吧。尤其是偶尔从修女长裙下露出的裹着丝质长袜的纤细足踝。并不需要有多暴露,却足以让大多数人感到口干舌燥。   或者换句话说——天天看着脑洞文快餐文不愿对原创幼苗施加多少肥料然后在将来和人聊天时又抱怨国内连像样的原创西幻都难找——这种行为本身就很奇怪吧。   所以……如果对我的文笔,以及对剧情的安排有好感,认为我有资格完成这个梦想——这个再造一代西幻经典的梦想,还请每一位看到这篇上架感言的读者能够接受这位修女发自内心做出的邀请。   你们愿意和我一起去主导一段惊心动魄的冒险旅途吗?   你们愿意和我一起去创造一篇动人心魂的绚丽奇幻吗?   你们愿意和我一起去见证一幕波澜壮阔的宏伟诗篇吗?   如果是肯定的答复,那就在下载页面的右下方点下自动订阅的按钮,一起追随这本革新后的《翡翠之剑》吧。   30万字——我会用30万字的枯燥铺垫去假设这个庞大世界的世界观和剧情背景,而大约在30万字之后,主角的觉醒会明确这本书的名字——《翡翠之剑》。 第五十九章 退路   “……”面对这危急的局势,普兹林登有史以来第二伟大的校长并未慌乱。他的面色仍然保持镇定,那双湛蓝眼珠中悄然亮了起一对神秘的符号。   符号是亮蓝色的,呈扩散型,自出现以来就不断的产生各种玄妙的变化。安塔利亚蒙通过修改体内粒子排列制造的伪装在这一刻被强制破除了。   他的身形变高,眉毛变短,脸型恢复原样,同时身体由内向外的爆发出一股堪称恐怖的魔能波动。   如果艾门在这里,她一定能辨识出这股波动的真面目——安塔利亚蒙身体周围的魔能粒子在简短一瞬间被修改重组,生成这股波动的正是老人依靠自身研究、耗费多年时间才精简出来的那条关于聚合反应的魔能公式。这道公式指引着那些粒子,在他的周身释放出巨额份量的光和热,肉泥魔怪的身体依然维持在扑向他的姿态,但从它距离安塔利亚蒙最近的部位开始,它的身躯正在这股波动的照射下被燃烧气化。   面对这道全新的高热屏障,卡狄尔化身的魔怪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尝试攻击这个诡异的老者了。因为它发现自己对敌人力量的判断完全错误。   那不是普通的高阶掌控者所能展现出来的力量。在距离自己如此之近的位置引动聚合魔能,让它只对外侧产生高热反应而丝毫波及不到身在内侧的自己……这种堪称随心所欲的调配能力,当今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才确切拥有。他的大名响彻星空,就连三岁孩童都能准确背诵。   “安塔利亚蒙——”它发出一阵凄惨而又尖锐的哀鸣声,迅速从原来的屏障缝隙中缩了回去,“你是半神安塔利亚蒙?魔能时代的启明星?”   站在那里的老者对它来说就是一尊闪耀的炽阳,再不退回去,它即使拼到所有身躯都被气化也不可能伤害到他一星半点。   “如果没有第二个叫这古怪名字的人存在,我想我应该就是他了。”   安塔利亚蒙抖了抖袖子,淡然的朝前跨出一步。他身体周围的聚合反应依然保持在开启状态,随着他步伐的前进,那道原本阻拦在二者之间、由数道金属尖刺组成的钢铁屏障悄然被融成了淅沥沥的金属汁液。这一下,他和这头已经小了不少的魔怪终于是真正意义上的共处一室了。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在这种身体结构下依然保持完整的声带和智慧能力的。”   他看向卡狄尔——如果它还能继续使用这名字的话,双眼中充满了困惑和不解:“你们将心灵和肉体都卖给了恶魔,从而实现了和那个什么异神融为一体的愿望。这些即使你不告诉我,我靠猜也猜的出来。但你们是如何在这种状态下保持神志的?它和真正的病毒感染有何不同?”   “回答我,卡狄尔先生。”   他解除了体表那层光火屏障,像一尊雕塑一般屹立在魔怪面前,脸上的神情第一次变得冷酷起来。   “珞芒-哈温,我那叛逆的学生……他这些年到底躲在阴暗的下水道里干了些什么?”   ……   对于现在可以用糟糕透顶来形容的局势,薇姿-科斯塔感觉自己焦头烂额。   来犯的敌人人数并不多,她观察了一下,估摸着对手总共只有不到20人。但就是这区区十几个人的兵力将她手下的精锐警备队打的抬不起头。   矫健的身手、远超常人的肢体力量、如鹰隼般锐利的观察视力……这些都是来犯者给她留下的深刻印象。她在一开始还不相信大门会那么快就被攻破,毕竟门口常规的守备力量可是有整整一支中队100多个人!这些人无论是装备还是训练程度几乎都可以说是警备队里最精锐的。薇姿那时候还无法想象——到底是怎样的敌人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这些人击退击溃?这可是王都!他们面对的还能是装备更精良的正规军不成!   但当她跟随那名警员来到大厅,亲眼看到一个壮硕如熊的高大男人在警员队列里横冲直撞——并且其他人对他的任何攻击都无法造成多少效果的时候,当她看到三四名手持短剑、阻拦在门口的警员被一个速度奇快的卷发男人轻松击倒的时候,她立刻知道,这次来犯的敌人根本就不会是警备队常规预案里的普通人了。他们全都是融合人类,能够违背自然规则、自己制造出独特的融合魔能的融合人类!   “八个力量型,六个感官型,还有一个最麻烦的速度型……光这些就已经很难对付了,不知道敌人还有没有更麻烦的融合人存在……”   靠在墙壁后面,薇姿和其他人一样端着一把长管火枪,她面色阴沉,飞快在心里不断计算着敌我力量的准确对比。   能够引起特殊异象的特异型融合人某种程度上比魔能掌控者还难对付,要是敌人还留着这种底牌,光总局里的这点兵力是挡不住他们的。   那么该怎么办?薇姿死死的咬着牙关——她已经确定这些人的首要目标就是被堵在下面的卡狄尔,而从卡狄尔展现出来的战斗力判断,他同样也是一个速度型的融合人!此人现在有那位白眉掌控者独立应付暂时还不需要担心,但现在——又有谁能来挽救一下上面的局势呢?   用冷兵器和敌人正面对抗已经被证明了是愚蠢的行为。他们现在已经被迫退到楼梯口了,正在依靠楼道的狭窄空间和手头所有的火枪对敌人进行密集的火力封锁。这样总算是暂时将敌人压在了廊道的那边无法过来,可这总归不是办法,他们的随身携带的火药数量根本支持不了太长时间。   而且防御的人数也是问题……听下属报告说一开始就有近百人的巡逻队被引出去了,这份损失加上在交战初期就简短损失掉的一百多人,现在还跟在她身边建筑防线的警员总共才只有32人,再刨除掉受了伤和火药告罄的,剩下来真正存有战斗力的人只有20,局势已经相当艰险。   这个时候薇姿终于开始后悔了。如果她早点听取那三个特派员的意见让总局进入戒备状态,他们在开头至少能多出一倍的战斗力。增加一百多杆射程优良长管火枪在这种小范围的战斗中足以产生恐怖的质变,要是她开头手里就有200多支枪,战斗怎么也不至于打的如此窝囊。   “支撑住!警长!”就在这个时候,巴卡兰姆拽着梅肯从另一边跑了过来,这个身形壮硕的“艺术生”此时手里拿着一把粗壮的大型钉锤,满脸都是因兴奋而产生的枣红。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道:“我已经把预言法球砸碎了!只要我们坚持下去我父亲很快就会带人来支援我们的!”   “……???”薇姿,还有其他正靠在墙壁上不断歇息的警员纷纷对他投以惊讶的注视,一时间没能弄懂他这是什么意思。   预言法球只有薇姿大概知道是什么东西。那是一种结合预言师和掌控者力量制造出来的预警道具,分为一组或者一对。只要破坏其中一只就能让同一组或同一对法球的其他存在剧烈振动。因为对同组道具的距离有要求无法被应用在军事战争中,只能说是一些官宦子弟的解闷玩具。   “你父亲是谁?”出于职业角度,薇姿第一时间用警惕的语气冲青年问道:“他手下有多少人?具体装备有保障吗?”   敌人是一支精锐的融合人战斗小队。配合娴熟,下手老练。普通人面对这种敌人必须要用火器才能稍微对抗一下,装备差了都是送菜。   薇姿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如果这个黄毛男敢说他爹是附近工厂的头头,可以带领一票手持扳手和锤子的工人前来支援,她立刻就会一枪托砸在他脑门盖上,让他知道在危急关头是不能随便跟警备队开玩笑的。   “如果不考虑圣橡树宫,我家老头大概能带来一支人数在20000人左右的精锐枪骑兵军团!”   巴卡兰姆咧嘴笑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在这一刻显得分外自豪:“但是考虑到军队紧急入城有人数限制,大差不差也就能带来个1000人吧……”   “稀里哗啦”的声音在走廊内响起,不少警员被他这句话吓的身体一抖,手里的火枪没握住,碰撞惊呼的声音在走廊内连成一片。   “你父亲是谁!?”棕发女警长面色呆滞的又把之前的问题再问了一遍,同样的句子和单词,含义却有了本质上的不同。   “能在城外随便调动20000枪骑兵的人……啊,细数整个王都……连一只手都数不到。”   梅肯在一边喘着粗气,他之前是被巴卡兰姆拖着跑来的,体力上的消耗让他快要受不了了:“所以动动脑子想一想,既然不是皇帝陛下,也不可能是军主大人……除了、除了让-斯曼尔之外还可能有别的人吗?也就只有他才能一声令下,叫那些士兵在一瞬间全都变成热血疯子了吧……”   “让-斯曼尔将军?”听到这个名字,所有人的眼睛俱是一亮:“‘枪骑兵战术’的创始人?”   “你是巴卡兰姆-斯曼尔?斯曼尔将军最小的儿子?”   薇姿瞪大眼睛打量着面前的黄毛男,同时命令那些呆滞的警员不要停火,继续对另一边保持压力。   她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她过去20年职业生涯加起来收到的惊吓都比不上今天多,她都不知道这属于幸运还是不幸的体现了。 第六十章 强者的战斗(一)   如果一定要问一个问题,比如“从两层楼的高度被爆炸气浪吹飞是什么感受”,艾门必然会肯定的回答:“那是一种介于生死之间的恍惚感。”   耳鸣、眩晕、头痛,以及短暂的失聪……当她从阿尔贝蒂娜的怀抱里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她所感受到的就是这股混合起来的糟糕状态。   “……”她张开嘴,朝已经昏迷过去的棕发女官说了句话。但她却丝毫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一阵又一阵的鸣叫声在耳畔盘旋,浑身上下更是恍如散架了一般,每一处关节都酸痛不已。   她茫然的抬起头在四周环绕,看到在不远处躺着棕色长发的依文-盖尔。更远点的地方则躺着梵茵和韦德,他们在布满碎石的地面上一动不动。看上去和阿尔贝蒂娜以及依文一样,都在刚才的爆炸冲击中陷入了昏迷,具体受伤程度在专业的医护人员到来前无法判断。   地面在震动,灰尘也在不断扬起。艾门感觉自己的听力在逐渐恢复,神血赋予她的身体强度和恢复力使她能够在那种冲击下只受轻伤。她蓦然转身朝震动传来的方向看去,看到街道的正中间有两个人正在使用超自然的力量做生死对抗。而其中那个黑头发的无疑就是达-米利安。   米利安的面色很严肃,这是因为他遇到了一个超出想象的强大对手。此刻站在他对面的是一个身材只比他矮一些的灰发男人。他的年龄看面相在30-40岁左右,身穿黑色大衣,手里拿着的橡木手杖时不时有一道湛蓝色的电光划过。   “咳咳……”灰发男人将拳头握拢,装模作样的放在嘴边咳嗽一声,说道:“想不到普兹林登的高阶掌控者居然会出现在瑟兰王都,而且还是其中享有盛名的战斗魔能大师,达-米利安阁下。这真是让我大吃一惊,毕竟在这次行动开始之前,我从来没想过能在王都遇到足以抵挡我的超级力量。”   “我也没想过融合人居然可以强到这种程度。”   米利安朝边上吐了口吐沫,伸手在自己有些倒竖的发型上抹了一把,凝重的问道:“虽然传说中特异型的融合人有可能在操纵自然伟力上达到高阶掌控者级别,但真实的案例我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   他开头一直站在路灯下抽烟。直到爆炸产生的动静把他吓了一跳,闪避过后才发现坐在靠窗位置的几个同伴都被波及,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米利安简单检查过他们的状态后知道学徒们只是昏迷,伤势较重的只有宫廷女官,她这次断了两处的骨头。   总体来说都是轻伤,这让米利安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分外恼怒——他想的是预防大街上可能产生的风险,从没想过敌人会从面点铺内部制造危机。   恼怒使他在大街上四处环顾,想要找寻可能存在的罪魁祸首。这一看,便看到了街对面闪耀的蓝色电光。   那些电流像是拥有生命的长蛇一般在一队全副武装的黑皮帽中间不断流窜,只是几次呼吸的功夫,近百个对普通人来说堪称精锐的警备队成员就这么冒着黑烟的倒了下去。   他们的身体已经在短暂的时间内被高强度的电流彻底穿透了,甚至有些部位都被烤熟,散发出一股恶心的味道。   所以为了阻止那个释放电流的家伙继续作孽,也为了防止那家伙波及到这边躺着的几名学徒,米利安果断对他发动了攻击,想要阻止他,将他关在自己制造的混凝土囚牢里。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此人的速度也是超乎寻常的快,他的囚牢才刚升腾起不到一半就已经丢失了对方的影子。   于是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不一般的对手,值得自己全神贯注。   “你的融合魔能是什么?”   他看向灰发男人手杖上缠绕的闪电:“是类似深海电鳗那样,利用自己身体里生成的发电器官释放生物电?”   深海电鳗是一种特殊的生命体。它不是融合生命而是自然生命,但却天生拥有操控魔能粒子的能力,这依靠的就是它体表下千万个特殊结构的放电器官。   它本身的身体就是一个活动的发电器,头尾部互为正负两极,当它体内所有的放电器官一齐发力时能够制造出强力的电流。   这种鱼通常在深海活动,偶尔也会上浮到浅水区等待配偶。很久之前就有潜水的渔民遭遇深海电鳗被杀死的传说,生物电的研究从那个时期就已经开始。   他怀疑这个男人也拥有类似的能力,毕竟那种攻击看上去就和生物本能一样,太迅捷了。   “不愧是学院流的正派掌控者,张口三句话不离学术名词。”   灰发男人对他的问题不置可否,手杖上缠绕的电流陡然在这一刻变的更密集了。   “但你不觉得直接询问敌人的能力是一种……很愚蠢的行为吗?嗯?”   说话之间,他的右臂朝后一扬又往前一甩,一道细长尖锐的湛蓝色电流从他的手杖上飞了出来,目标直指站在对面的黑发男人。   那手杖应该不是纯粹的橡木结构……米利安看到这一幕眼神一凝,反手在半空中抬了一下,顿时,他脚下的路面震动开裂,蓦然升腾起了好几道粗壮的石墙。那道蓝色电流砰的一声——宛如尖锐的刺枪般穿透了第一道墙,但却在攻击第二道墙壁的时候后力不济,闪耀了一会便消失了。   “不管是生物电还是什么电,你的融合魔能都伤不到我。”   撤去石墙,米利安傲然的冲敌人扬起下巴,“雷电能量对大地所能造成的伤害,微不足道。”   他最擅长的战斗方式是调配大地中存在的魔能粒子,让它们转化为最纯粹的形态来制造物理攻击。   这是他的天赋,也是他的骄傲。普通的土壤或者部分石料因为含有杂质的不同确实在一些情况下会产生导电性质。但由魔能粒子重组出来的混凝土……这种不含杂质的物质则是完完全全的绝缘体。敌人的雷电魔能在面对他的时候等于说是被废了最强的传导特性,剩下来的冲击力对于他的防御来说确实是微不足道。   “愚蠢。”面对他的蔑视,灰发男人面色一沉,“就让我来教教普兹林登人……该怎么利用一切元素进行战斗吧!”   这句话说出的同时,他的身体也动了起来。米利安只看到一道蓝黑相间的影子在面前一闪,后背位置便传来了一阵暴烈的灼热痛感。   “米利安教授——”   看到这一幕,街角对面的金发少女忍不住大声叫了出来。   阿尔贝蒂娜的昏迷受伤让艾门很愤怒。   她很想直接冲出去找那个灰发男人的麻烦,但凭借仅存的理智,她忍住了。   即使觉醒了战圣之瞳,甚至掌握了一些将魔能聚合施加在利刃上的法门,她也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可以和高阶掌控者旗鼓相当。   但在这种危急关头,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站在较远的位置,她看的倒是更为清楚。   那个灰发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闪到了米利安的身后,刚刚用一记附着闪电的膝撞将后者顶的飞了起来,借着这来之不易的偷袭机会,他将那根手杖像长剑一般双手握住,杖尖带着一点闪烁的蓝芒,眼看就要从后心位置将米利安捅个对穿。 第六十一章 强者的战斗(二)   时间在一点点变慢,灰发男人的杖尖距离米利安的后心越来越近,下一秒几乎就要挨上去了,但是他的动作却在一瞬间出现了巨大改变。   他的手,他的头,他的躯干还有他的腿脚,突然产生了一种古怪的扭曲现象。就好像他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台受外力操控的机械。他的身躯被一股力量在半空中反向弹开了,凭空产生的微小作用力和他身躯的扭动使他闪过了那道从地下升腾起来的尖锐石柱,仅仅只被它在膝盖上擦了一下,受了轻伤。   米利安借着冲击的力道在半空中飞了三四米远,落地后他踉跄的小跑几步才将力量完全卸掉,伸手捂着嘴不断咳嗽,指缝里流出了鲜红的液体。   一次简短且蕴含了致命杀机的交锋结束,两人站立的位置已经掉了个个。灰发中年人落地后同样没能第一时间站稳,他的膝伤影响了平衡。   “高阶掌控者的‘念出法随’还真是麻烦!”   他低头在膝盖上查看了一下,面色阴沉的咒骂起来:“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老古董!”   “即使是老古董,那身力量也是依靠向真理求索而得来的。”   米利安放下手掌,将它随便在身后的衣服上擦了擦,脸上的神情仍然轻蔑:“而你呢?特异者?你的力量又是从何而来?你大言不惭的想要教导我利用一切元素去战斗,但你当真了解你的力量吗?你能理解它产生的原理吗?”   “啊……”灰发男人危险的眯起双眼,“面对一个高等学府的能量系教授,我当然不敢说自己对它的了解要超过你。但很多时候过程并没有结果重要,我不需要知道这份力量的原理,我只需要知道该怎么样去利用它,将它化为我身体的本能意志就足够了。”   “真的是那样吗?”米利安低头看向他的膝盖位置,“刚刚那一下已经伤到了你速度的源泉。即使是以结果论断,更吃亏的人……也是你吧?”   石柱突起的速度和力道远比看上去更加巨大。灰发男人的膝盖仅仅只是擦到一点边,受到的损伤也要超出普通擦伤。而且因为膝盖这个位置离骨骼特别特别的近,这种程度的伤甚至有可能危及内部筋骨。   普通人受到这样的创伤可能连路都走不了,更别说考虑高速运动了。   他已经算清楚了,这个对手具备的融合魔能并非一种,他应该是速度型+特异型的融合人。两种能力结合之下能够对大部分的掌控者——甚至是高阶掌控者制造巨大威胁。超绝的速度能够避开他们的攻击,也能够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杀死他们。如果这一次不是他早有准备,不惜以自己为诱饵迫使对方做出攻击,依靠他所擅长的攻击方式很可能根本就伤不到这个棘手的敌人。   他的速度太快了。不仅速度快,攻击也十分可怕。唯一的机会在于对方出手的那一瞬间,因为他在攻击的时候总不能还分心思顾全防御。   战术总体来说是成功的。虽然他挨了记重重的膝撞,身体内部有出血现象,但能依靠那次反击废掉对手最难缠的速度,米利安觉得这非常值得。   “真的是如此吗?”灰发男人从低头的动作重新站好,脸上的神情却相当平静。   “你不会真以为我的速度来自速度型的融合魔能吧?”他抿起嘴角,露出一个好笑的神情:“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只能说声抱歉了。”   “你这是……”米利安眉头紧皱,刚打算详细询问一下,眼前便再一次失去了灰发男人的详细身影:“什么意思……”   一句话被踹在他胸口的那记飞蹬断成两句,米利安只感觉对手再次化身成了蓝黑色的闪电,他的动作仍然奇快无比,简直就像是受伤前一样。   他在身前升起石墙屏障,灰发男人腿上便电光一闪,以折线形的不规则跑位绕到了他身体左侧。   他在那一边升起屏障的同时又打算制造一只混凝土手掌抓住对方,却被灰发男人轻松躲开,再一次在他的视线中失去了踪迹。   “他是在用生物电制造速度的!米利安教授!”   眼见自己人逐渐落入下风,金发少女在一边看的无比焦急,她忍不住朝战场大喊起来:“他用生物电流刺激体内的细胞和神经从而促使它们依照自己的意志肆意活动!普通的皮外伤对他来说是没有多大作用的!当心!”   “……哪里来的聒噪丫头!”这道呼唤引起了正在交战的双方注意,灰发男人眉头紧皱,身体瞬间在半空中有一个折角变向,朝着远在街对面的纤细人影飞奔而去。他的手杖上再一次亮起了璀璨的蓝芒,脸上的神情在这一刻也变得分外狰狞。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战斗,丹顿街的街道早已经千仓百孔,被破坏的不成样子。那些行人们能逃走的基本上都跑的不见了影子,在附近只有这么一个身影还站立着的情况下,灰发男人根本就不需要思考她到底是不是刚才那声呼喊的源泉,他只要冲过去杀掉她就可以了。   “该死的……你想干什么?”   米利安见到这一幕场景瞬间怒目圆睁,他不再做任何保留,意志力释放到最大程度,在对方前进的道路上升起了十多道混凝土墙,同时口中冲着对方怒吼起来:“回来战斗!你的对手是我!你休想伤到她一根头发!”   “这种攻击对我来说是没用的,老古董!”灰发男人讥讽的回头对他望了一眼,身形在石墙间不断穿梭几乎只在两三秒内就来到了艾门面前。他那高大的阴影挡住了阳光,对于身形还十分矮小的少女而言就像一堵无法逾越的死亡屏障。   “你……”艾门仅仅只对他吐出了一个字,下一刻便被一只手闪电般的掐在脖子上拎了起来。十分痛苦的在半空中不断踢腿挣扎。   她尝试动用战圣之瞳,但遗憾的是开启失败了。直到被抓住为主,她的身体没有任何反应。   “能够看出我融合魔能的真面目,这份眼力和学识值得称赞。”   灰发男人嘿嘿笑着,用左手摁着女孩的喉咙,右手则平举起蓝光闪烁的手杖,将它抵在了少女已经微微隆起的柔软胸脯上,在上面压出一个凹陷的痕迹。   “但是在这即将被穿透心脏而死去的最后时刻,你又是否会对自己的多管闲事而感到后悔?”   “……嗯!唔嗯——唔!!!”   少女口中发出一串模糊不清的呼喊声,她说不出话,即使她已经用双手在拼命去掰那只掐住自己脖子的手,那份微小的力气也仍然不足以撼动一个融合战士的肢体力量。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变得越发模糊,抵在她左侧胸口上的杖尖似乎正在刺入她的身体。   “死吧!”出于安全考虑,灰发男人不打算在这个路人身上浪费时间,他微微提了一下手杖上的力道,为的是在下一刻更好的发力,但就在这个简短间隙,街道上陡然吹来了一阵凌冽寒风,它吹掉了盖在少女面庞上的连衣兜帽,露出了她的金色秀发,还有白皙精致的娇俏容颜。   “你——”   看到这一幕,灰发男人陡然瞪大自己的双眼,脸上第一次浮现出震惊+不可思议的神色。   他的动作在这一刻完全停滞了。那根闪耀着蓝色弧光的手杖再也刺不下去。一段被时光尘封的记忆从他的心湖中漂浮上来,带着一丝梦幻的气息,变成了美丽而又易碎的七彩泡沫。   他在那些泡沫中看到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坚毅青年。   他相貌英俊,身资高挺,遗传自维多利亚王室的头发闪耀着太阳般的绚丽光芒。这些因素配合上那副健壮的身姿使他看上去简直像是神话传说中的青年神祇。他在泡沫的画面中抱着一个幼小的女婴,满脸都是发自内心的开心和喜悦。嘴唇一张一合,正对站在旁边的父亲不断诉说着什么。   “放开她!”   然后一道凄厉的声音突然响起,所有的泡沫都破碎了。   剧痛使灰发男人从记忆中回到现实,他目光下移,看到有一根尖锐的石柱从自己的左侧胸口穿了出来。   那是米利安的攻击,他终于抓住了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在这个可恶的敌人身上施加了足以致命的伤害。   尖锐的石柱从斜下方穿透了对方的左侧胸膛,将他顶的离开了地面。这种伤势下没人可以继续存活,即使是拥有愈合魔能的特异型融合人,在心脏完全破碎的情况下也必死无疑。   我要死了吗……   飞溅的鲜血和破碎的心脏碎片在空中缓缓飘落,灰发男人的意识逐渐茫然。他松开了手中的金发少女,再也想不起那些过往画面,脑海里唯一升腾起来的幻象只剩下一个——一个面色妖异而又极其美艳的女人面孔。   异神……   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消散,灰发男人用自己最后的力气将手杖握把贴向胸口。让握把上镶嵌的一枚盾型徽记和他惨烈的伤口紧紧贴合在一起,再也不分过往的彼此。 第六十二章 强者的战斗(三)   最先察觉到事态不对劲的人仍然是距离灰发男人“尸体”最近的艾门。   她亲眼目睹了这个原本想要杀死她的男人是如何因为窥见到她的容貌而改变态度的,她在那一刻既震惊又茫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人的容貌之美是有极限的——从小到大,少女一直这么认为。哪怕她自己的条件就很不错,但瑟兰偌大的土地,比她更有相貌潜质的女孩、还有那些潜质和她接近的女孩难道就少了吗?当然不会……美丽的女孩有很多,她们也并不是每一个姿态和神情都会好看。所有人刨除印象和光环加分,只要不是差的太远,在她看来都是差不多的,她也根本就不相信世界上会有人因为同族的美貌而陷入失神状态。   所以她当然不会认为这个敌人的失神是因为她被神血滋养而生成的相貌,事实上,她更多从那双蓝灰色眼眸中读到的东西是一种似曾相识。   好像她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他和自己的关系曾经相当熟悉。他停手就是因为认出了自己,在那一刻潜意识把自己当成了“同伴”。   魔能撤去,石柱碎裂了。灰发男人的尸体从半空中摔在地上,少女立刻扑了过去,有些慌乱的捧起他的脸,自己脸上的神情则陷入了呆滞。   “艾门……!”米利安乘着挪动的土层高速追了过来,看到少女这副姿态立刻上去把她拉开:“你在干什么?这是敌人!”   “我不知道……米利安教授。”   艾门的动作如同木偶,即使被拉开了,她的眼睛依然直勾勾盯在灰发男人的面庞上。   “我感觉我心里好像空空的……就像是缺失了什么东西。我的潜意识告诉我我在这一刻应该难过的哭泣,但却为什么会毫无动静?连一点该有的反应都生不出来?”   “我该哭吗……?为了……他?”   “……???”米利安被她这番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冲击的瞠目结舌,他嘴角抽搐了一下,伸手按在少女的头发上,将她抱到怀里。   “你应该是被吓到了,艾门。”   他将少女抱的紧紧的,左手和右手分别在她的背脊和头发上轻轻抚摸:“放轻松,艾门。他已经死了……我知道我不管你们的安危先冲上去和他战斗是我不对,但那个时候没有其他选择……我必须要阻止他。否则他迟早会主动到这边来的。”   他一边安抚少女一边偏头看向灰发男人的尸体。看着它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左侧胸口破了一个直径至少有十五厘米的大洞。   这种伤势恐怕就是神主过来都没救,米利安看着伤口彻底松了口气——虽然他不知道为啥这家伙会突然愣神,但好歹是干掉了一个麻烦的敌人。   如此级别的融合人对方的组织里也不会再有多少了,这一战不出意外应该可以大大打压对方的尖端力量,也能给总局里的人缓解压力。   他想的一点都没错。因为这边战斗的突然结束,总局内部,已经快要抵挡不住的薇姿等人惊愕的发现……敌人居然不攻击了。   “珞芒死了。”走廊的那一头,一个身形苗条的棕发女郎从大门口跳跃着奔来,开口第一句就是噩耗:“而且好像没来得及使用‘底牌’。”   “你确定吗?”十几个或是坐在地上或是靠在墙上的人立刻投来了惊异的注视:“那可是珞芒!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他遇到了一个比较棘手的敌人。”棕发女郎慵懒的靠在门框上,随意伸手一撩头发,媚眼如丝的道:“能控制地脉魔能,是达-米利安。”   “普兹林登人怎么会不远千里跑来瑟兰王都?”一个健壮高大、做水手打扮的男人皱眉问道:“难道卡狄尔所说的高阶掌控者也是他们的人?”   “嘿!狄玛尔!”他转头看向一个有着一头棕绿色卷发的青年,“你哥哥给你传来的情报到底准不准确?他确定把他堵在下面的人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高阶掌控者吗?”   “别质疑任何一条通过‘意识交互’传来的情报。”名为狄玛尔的青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如果不是,他也不至于在那之后就没声音了。”   狄玛尔——这就是当初那个被梵茵肉包子砸中脑袋的倒霉蛋。他的头发至今还有一块残留着油渍,这让他今天的心情相当恶劣。   就像梅肯和安塔利亚蒙分析的那样,他和卡狄尔是一对双胞胎,拥有一种名为“意识交互”的融合魔能。这种魔能能够让连接者在一定距离内无视任何障碍物做直接对话,有些类似于幻想小说里提到的心灵感应。该能力只对他们两人有效,卡狄尔为了让弟弟能尽可能安全一些主动承担起了刺探情报的任务,他最后给狄玛尔传来的消息就是他被一个高阶掌控者堵在了地下,然后就彻底没有了任何动静。   “我说,我们还不撤退吗?”那个慵懒的棕发女人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的道:“好像这次任务的两个目标都失败了吧……卡狄尔如果真遇到高阶掌控者那他肯定早就死了。而带走薇姿-科斯塔本来就是珞芒个人提出的要求,现在珞芒自己都翘辫子了,我们还留在这干什么呢?”   “卡狄尔不会死!”狄玛尔恶狠狠的对她吼道:“即使真的遇上高阶掌控者,只要他谨慎一点,在动用底牌的情况下也是有机会赢的!”   “你还真是看得起你哥哥呀~”棕发女郎呵呵呵的娇笑起来,“我看你是根本不知道和高阶掌控者对上是什么个局面。卡狄尔再强还能有珞芒厉害?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他和珞芒有一丝可比性吗?真可惜……像珞芒那样的男人也倒在了这里,我看这次行动从一开始就是个失败的主意。”   “艾丝美拉达——”狄玛尔咬牙切齿的喊出了女人的名字,一副想要冲上去却又不怎么敢的纠结模样,正好这时他的眼角瞥到了一个闷不吭声的黑发青年,顿时像是找到了救兵一样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期待的说道:“就连安菲妮迪都还没说话,又哪里有你聒噪的余地?……对吧!安菲妮迪?那些人的火药贮存肯定已经没多少了!这个时候撤退岂不是前功尽弃?”   他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其他人的小声议论就都停止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那位黑发青年身上,似乎这个人的建议很有权威性似的。   “哦?”被称为安菲妮迪的青年正在看手里的一张图表,听到这问题后才回过神来,“撤退?干嘛撤退,又没到那种迫不得已的地步。”   他有一头乌黑油亮的黑短碎发。面色白皙,稍微有点阴柔女相,左侧耳朵上架着一只单框眼镜,脸上总是一副散漫的表情。   “可是珞芒他——”开头出声的壮硕男人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将珞芒的问题点了出来:“珞芒他已经死在达-米利安手下了,安菲妮迪。”   “你们只管继续干。”黑发青年扶了下左侧耳朵上的单框眼镜,脸上的神情到现在为止仍然显得不咸不淡:“珞芒没死。”   最后那句短语一出,堵在这一头的十多个人纷纷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他们一个个都挂上了轻松的笑容,只有棕发女郎还眉头紧皱。   “可是我亲眼看到他的心脏被贯穿了!”她来到黑发青年身边对着他小声说道,“他倒下过了很久都没有变异!”   “主教大人赋予珞芒大人的徽记和赋予你我的徽记,这二者之间是有区别的。”   安菲妮迪淡淡的开口道,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态度:“光从外相特征判定生死是最愚蠢的做法,不相信你再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就当他对艾丝美拉达如是说道的同时,正在检查其他人伤势状态的米利安突然感觉到自己身后的某个位置传来了一股怪异的生物波动。   “是那个灰头发?”他立刻警觉的站起来,看向那具尸体所在的位置,双眼陡然睁大,脸上出现了骇然的神色。   灰发男人的尸体正在颤动。   每隔两三秒就有一道令人心悸的心脏律动从他的身体里向外传输,米利安,还有艾门……他们都能清晰在心里听到这律动的声音。他们听到这声音变得越来越稳定,越来越快,就像是一个陷入长眠的病人即将苏醒一样。   “把他们拖到那根柱子后面,然后自己藏好!”   察觉到情况不对,米利安立刻吩咐艾门将剩下来还没搬动的韦德给拖到掩体后面,“这次不管出什么意外你都别出声!听到没有!”   “……我知道了,教授。”少女闷闷不乐的应了一句,很轻松的将昏迷中的长发少年背了起来,把他驼到了大约十多米开外一根断裂的柱子后面。   但她仍然很好奇那个灰发男人身上的异变是什么情况。更好奇自己为什么在发现他可能仍然活着的时候会不自觉的产生一股由衷的喜悦。   于是她从柱子前面的废墟边探出了半个脑袋,眼巴巴的看向战场。   灰发男人此刻正在产生的异变是令人震撼的。   他不但从一种完全致命的恐怖伤势中恢复了生命的基本活力,身体的骨骼和血肉也在一种不知名能源的催动下产生变化。   在两位旁观者愕然的注视下,他身体里膨胀的肌肉首先撑破了那身衣服,扭曲的血肉像是活过来一样快速填补了他胸口的惨烈伤口。   他的头发明显变长了许多,耳边的头盖骨延伸出两根稍有弯曲的尖锐长角,然后他的脊椎骨和下身也诡异的拉长了,腿部骨骼反向扭曲,从人类的关节形态变成了兽类的逆关节。   脊椎骨在生长到极限后从他的背后突破表皮穿了出来,被这次生长而破开的血肉重新顺着这根骨骼依附上去,居然又在他的身后长出了一段像是马匹的部分。   “这是……”米利安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幕场景,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遭受严重冲击。   但是还没结束——灰发男人的异变还没有停止。他的身体在复苏之后通过异变化为了一头高达两米的半人马,形态固定后身体表面凝出了一层黑亮的外骨骼铠甲。   原本握着手杖的右臂在血肉螺旋形的交叠之下变成了一把和身体长在一起的锥形骑枪。其面部也被一张外骨骼面具包裹,只有眼睛的部位露出了两道斜斜的狭长裂缝。   随着这头光是看上去就有恐怖威势的半人马睁开双眼,两道幽蓝色的闪电弧光在街道上再现。一瞬间涌现出来的负生物电流从他的身躯中向四周不断扩散。   这些噼啪作响的闪电推开了一切阻拦在他周围的异物,甚至在最后还升上了天空,穿透了灰蒙蒙的阴郁云层。 第六十三章 强者的战斗(四)   眼见局势超出控制,米利安面色严肃,一点点调配着空气中蕴含的魔能粒子,让它们拖着自己悬浮了起来。   这手本领需要的准备时间并不长,但在刚才的高强度战斗里,灰发男人的超绝速度不允许他操控自己飘上半空,真要那么干他可能已经死了。   噼啪的负生物电流缠绕在半人马骑士的圆锥形骑枪上,产生的震荡形成了一道道犹如涟漪般的波纹在地表上不断扩散。   已经完全辨识不出原本外貌的它缓缓冲着悬浮在半空中的米利安抬头望去,面具下的喉咙里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沉闷嘶吼。   它抬起前两只蹄子踏下,将高大的身体带离地面,又用后两只更有力的蹄子在地表上用力一蹬,在将地面完全踩裂的同时爆发出一道巨大的震动。那看似沉重的身躯在这一刻化作了一道黑蓝色闪电,以骑士枪为最尖端,狠狠朝着半空中的米利安狂突而去。   “……”早有警觉的米利安在刚刚察觉到它的异动时就已经在准备防御,他在身前升腾起了三道结实的混凝土壁障,想要依靠自己最拿手的本领来继续战斗。   但让他完全没料到的是,附着闪电的骑士枪居然像穿透纸张一样穿透了他所构筑的第一层屏障!   之后是第二层和第三层!仅仅是一次呼吸的功夫,这头半人马骑士的枪尖居然就已经突破了一切阻碍,已经悬在米利安的胸膛之前了。   速度和冲击力居然提升了这么多?   米利安脸上浮现出震撼的神色,他的身躯在即将被捅穿之前极其不科学的猛降了一截,这使他完美避开了骑士的攻击。   而艾门在一旁看的瞪大了双眼——那居然是一只手?一只从地面生长出来的由土石构成的手抓住了米利安的腿脚,把他拉了下去?   “看来你已经真正达到高阶掌控者的战力级别了。”   站在那只托起的土石手掌上,米利安面色严肃的拍了拍大衣,看着已经从半空落在地上的半人马沉声说道:“坚实的铠甲,可怕的武器……直线冲击的速度快到只能用预判应对,一旦被击中一下哪怕是我也必死无疑……”   “这种程度,如果我再不掏出自己的底牌来应对,恐怕是当真会死在这里的吧……”   别开玩笑了!   躲在掩体后观战的少女根本就不相信黑发教授还有底牌,她觉得当务之急应该是怎样从现场脱身,离这头半人马骑士越远越好。   毕竟达-米利安的本领,还有他对战斗魔能的一些见解,他基本上都在自己的著作中诠释完了。他已经展露出了自己的所有力量,但却偏偏都对这个敌人起不到什么明显效果。盾牌一旦在利剑前失去最基本的防御能力那还能有什么用?   他不应该再企图和这家伙正面硬碰硬啊!   “艾门——”就在这个时候,米利安突然朝少女叫了一声,“看好了!这就是高阶掌控者为什么被称为近神者的真正原因!”   这句话出口的同时,他站在土石手掌上双手一抬,地面顿时产生了些微震动。然后震动陡然增大,就像里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将要出来一样。   伴随“哗啦”的破土声不断出现,一只又一只混凝结构,完全由土石凝聚而成的手掌手臂从地表凸起。它们或小或大,各有不同,总数加起来足有上千!它们的出现使得丹顿街的街道完全被毁,方圆几百米的地界已经彻底变成了由巨石之手所组成的怪诞石林!   “……地皇!”   米利安跳到那只最高最大的手掌上,傲然俯视着下方的敌人。   之后他抬手朝半人马骑士轻轻一指,石林的环境顿时大变!   土地的性质仿佛被改变了,那些手掌、那些手臂,它们赫然像是活的一样,开始在大地之中不断游动。   好像生长了他们的地面并不坚硬,而是类似于水波,是一种可以轻易划开的液态物质。   这些手臂石林环绕着半人马不断转圈,从中传来的危险气息让它不安的踏着地面。   “这……”眼前的画面让金发少女目瞪口呆,“这到底是……难道是米利安教授压箱底的高阶技法?”   整个战场的地理环境以及外相全被改了。它变成了最适合米利安战斗的专属场地。   同时也能最大限度的限制敌人,叫他们在其中束手束脚。   仔细想想,好像确实也没有哪个二愣子会把自己的绝招写到书里。在这危急四伏的世界里,即使是近神者,他们也要留存下扳命的底牌。   但是这种限制……对于他来说会有效果吗?   艾门将视线放到战阵中央的半人马身上,脸上浮现出担忧的神色。   刚刚的一次跳跃突袭虽然失败了,但从那次攻击中就能看出这位骑士所具有的恐怖力量。专门用来充当防御的混凝土石墙都能被它连穿三道,并且在那之后依然维持着不俗的前进势头,这种冲击的威势和破坏力,老实说,少女不认为那些土石手臂能阻挡的下来。   单独一只手不行,所有手臂全上也不一定可以。摆在米利安面前的最大难题应该是要如何击中这个敌人。毕竟半人马的速度太快了——如果连攻击敌人都做不到,不要说这上千只看起来威势吓人的土石手掌了,他就是召唤出上万只又有什么用?   “别担心!艾门!”   但是高高站在那里的米利安却显得胸有成竹:“之前没机会用就算了……现在既然逼出了地皇,他就休想再这里撒野!!”   随着他语气的变化,正在半人马骑士左侧游动的臂膀突然发力,那只张开来直径起码有三米多的巨大手掌带着无边阴影对它拍了下来!   不行的——看到这一幕,少女的目光转而放到半人马骑士身上——它……这个家伙只需要再来一次前冲就能很轻松的躲开攻击……   理论上来说应该是这样,但让艾门怎么也没料到的是……半人马面对这次攻击居然没有做出任何躲闪,它举起右臂的枪尖去抵挡攻击,这使得它虽然依靠缠绕雷电的锐角捅穿了土石手掌,但自身身体的其他部位还是多少受到了手掌的冲撞影响。被迫发出了一阵充满愤怒的嘶吼声。   这是……怎么回事?发现现实完全出乎预料,金发少女彻底懵了。   她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手掌像拍苍蝇似的挨个落下,不断重复着被雷枪刺穿崩毁-但依然能给半人马造成部分伤害-然后再次凝聚出来继续攻击这样的无限循环,一双碧绿的眼眸中满是惊讶和不可思议。   “我之所以把这门技法明名为地皇,可不是因为我高傲自大。”   米利安操控托着他的巨石手掌来到少女身前,微微降低了一点高度,指着半人马立足的地面对她说道:“动用你的观察法自己观察一下这座战阵吧,艾门。以你的天赋,你应该能够看出来其中奥妙。”   艾门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面色虽然亢奋但却显得苍白无比。   她暂时将所有疑惑放下,双目重新聚焦战场,开始动用观察法进行更细致的审查。   地脉里的魔能粒子被抽调的幅度极其惊人……这是她看到粒子流动后的第一感受。   这些粒子在一个大型公式的作用下自动组成了这个名为“地皇”的战阵。手掌的生成完全是依附于“大地”这块几乎无穷无尽的雕刻材料。粒子的流动是循环性的,这就导致那些崩溃的手掌能快速再生。   但是她要观察的重点不是这些,艾门将视线凝聚在半人马骑士的马蹄位置,发现它的动作好像总是不太协调。   “是地脉感应!?”   聪慧的头脑和充足的知识储备让少女几乎在发现这种现象的下一秒就喊出了这个学术名词,“地脉在感应他的所有动作?”   “不错。”面色不佳的黑发教授在上面打了个响指,说道:“地皇统治的地面将能为我传输一切接触者的动作波动,大地在此时就是一张蛛网。”   “每当这家伙的肌肉挪动,它就必然会通过站立的大地传递出一股无法控制的信号波,而只要能够读取这股信号,我就可以限制他的绝对速度。”   他这么一解释,“地皇”的奥秘在艾门眼里就差不多全揭开了……她也明白了为什么半人马骑士会傻傻的站在原地不动弹。   那不是它不想动,而是它很难发力。   因为不管它有多大的力气,它总归是站在大地上的,它的力量和速度需要依靠大地来作为施加的载体。   发力的时候,它要踩踏地面,但如果地面提前读取到了它的动作,在它发力的同时将它的立足点陷下去一点或者抬高一点,那种不协调的矛盾感会直接中断它的发力节奏,甚至有可能因为这种不协调的发力而自己弄伤自己。   魔能场构建之后即为掌控这片大地的皇者,一切生灵都难以在地脉的限制下自由活动。   这,恐怕就是这招技法的名称含义了。   “使出这种技法对您来说也不轻松吧……”   内心震撼于这种魔能技法的原理,艾门有些佩服的看着越发憔悴的黑发教授,多少理解了一点他为什么之前不用。   即使对于他这样老牌的高阶掌控者来说,释放这样的技法应该而是很耗精力的。这一点都不容易,而且很可能还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后遗症。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我还没老到那种程度呢。”   米利安虚弱的对她笑笑,眼角的皱纹在这一刻分外显眼。   “不论如何,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可能允许普兹林登的学生在我面前出事。” 第六十四章 空间   “昂——”半人马骑士在一次次拍击之下发出痛苦的怒吼,它几次企图发力去攻击站在不远处的米利安,但每一次都被打断了发力节奏。   “地皇”对敌人的掌控力实在是太强大了。只要敌人还需要依靠踩踏地面来进行发力,他们就不可能隐藏自己的攻击意图。而无法隐藏意图的后果就是无法准确发力。   艾门觉得自己大概可以理解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就像她有时候踩空台阶或者以为下一层还有却踩到了地面一样,那是一种很难用语言形容的既恶心又矛盾的体验。它破坏了生物原本构筑好的身体平衡,这样的情况下是根本毫无还手之力的。   “已经完成异化的珞芒居然还在被他压着打,普兹林登的高阶掌控者都是怪物吗……”   大街另一侧的废墟背后,艾丝美拉达正目光呆滞的躲在那里。   她遵从安菲妮迪的吩咐前来探查,却没想到看到了这幕堪称是一边倒的可怕景象。   地面随着土石手掌的不断拍击已经升腾起了大片细小尘土。半人马的身影在其中渐渐已经看不清了,只能依稀分辨它在哪,还有它的愤怒吼叫。   充分接受异神血肉,和其融合、并且成功异化出完美形态的珞芒原本在所有人的预计中足以媲美甚至是杀死任何一个高阶掌控者,但眼前的景象却证明了这种完美形态距离真正的近神者仍有差距!至少从体现出来的情况看待,异化和不异化对于敌人来说差距并不大。   艾丝美拉达是不清楚为什么珞芒不对米利安做出反击,但只需要随便思考一下就该明白这肯定是达-米利安搞的鬼。   “完全无法反击……这样下去即使是依靠异神的力量完成了苏生也会再次被杀的!”   棕发女郎脸上浮现出凝重和担忧混杂的神色,她想起了那个总是镇定自若的黑发青年,咬咬牙,转身对着警备总局的大门跳跃离去。   “教授!”   艾门这个时候终于是彻底反应过来了,她有些犹豫的看着烟尘中的人马身影,说道:“考虑到有些问题还需要问他,这里是不是留他一命。”   只要不出意外,这场战斗应该已经落下帷幕。灰发男人异化的半人马骑士不可能再有逆转的机会,但她却不自觉想起了当时对方脸上的惊愕神色。   她被那个男人扼住喉咙,心脏位置被抵着利器,生死完全在他掌控之间。但他居然在看到她之后露出了那种表情,原本刺出的利器也停了下来。   他为什么会停?   那个举动,明明在发力的同时就已下决心要杀死自己。莫非是这张脸让他过于震惊,甚至忘记了那仍然是在生死交战?   她想知道这家伙是否见过自己。因此这里并不希望米利安将他再次杀死。   “如果能确定排除危险性,不杀他当然可以。”   勾鼻男人莫名看了她一眼,说道:“确实还有很多东西想要问他,活口肯定比死人重要。”   灰发男人身体所发生的异变从旧有的科学体系上是无法解释的。他很好奇这家伙是如何在心脏被彻底破坏的情况下又活过来的,而这点想要弄明白,肯定是保留下敌人的躯体——而且最好是以活体的姿态保留下来作为实验对象才最合适。所以即使排除口供问题也是不杀的好。   但是米利安却也不敢手下留情,因为他还记得灰发男人原本拥有的融合魔能是生物电。此人能够利用生物电刺激身体的骨骼关节神经细胞来做动作,显然对自身魔能的开发已经达到了极深的造诣。这种人即使全身都出现骨折现象也是有可能继续战斗的,其原本形态具备的融合魔能让米利安认为自己必须心生警惕,以防这头半人马也能使用相同的手法催生速度。   地皇传输过来的波动并不会得到自然回应,该怎么回应,该怎么阻止,这些仍然是需要米利安耗费心神去不断计算预判来进行安排的。   如果半人马骑士也能使用雷电刺激的方式让速度骤增,他现在精神的反应速度很可能会跟不上敌人的动作,局势就有可能在瞬间反转。   毕竟以他的人类之躯,只要被那把粗长的骑士枪捅上一下,不管有没有捅在要害位置他都会必死无疑。   真那样光是伤口出血就难以解决,更别提还有可能因为骑士枪的体积而波及到那些重要器官了。所以他即使是这么打算的也依然没留手,势必要将半人马彻底压制才善罢甘休。   烟尘在残破不已的丹顿街上四处弥漫,滔天的震动足足持续了十几分钟。就在米利安感觉自己都快要坚持不下去,无法再维持地皇的时候,半人马骑士的动作才终于停滞了一下,被一只手掌狠狠拍倒在地,并且再也起不来了。   “总算是……压下来了……”   米利安伸手捂着脑门,感觉头顶一阵阵的在产生眩晕,他解除了地皇战阵,整个人有些踉跄的从半空中跳到地上。   “身体还撑得住吗。”金发少女第一时间冲上去扶住了他,“撑不住就告诉我,我扶你去那边休息一会。”   虽说是搀扶,但因为二者之间的体型差距,这幕画面看上去其实很滑稽。身高在2米左右的黑发男人被一个远矮于自己的少女扶着身子,他们之间的身高差距实在太明显了。   “还是我自己来吧。”   米利安尴尬的咳嗽一声,对少女摆摆手,示意他仍然能自己走路,“走吧,去看看我们的战利品——还是这个比较重要。”   尽管这么说,但两个人还是先是检查了一下昏迷同伴的身体状况,确认没有大碍之后才往烟尘的中心走去。   时间过去了一些,这些烟尘也渐渐散了。艾门发现越是往中间走,地面上的裂痕就越是粗壮密集。最中间半人马骑士躺倒的位置已经硬生生比其他地方的地面凹下去了一大块,可想而知它在那十多分钟的无尽攻击里到底承受了怎样的负荷。   “它的铠甲都碎了。”   走到已经一动不动的骑士跟前,米利安先是谨慎的绕着它转了一圈,看着它碎裂的外骨骼如是说道:“……防御力真强。”   能够逼迫他维持地皇维持那么久,并且正面承载下地皇所有攻击的生命体,他之前一直以为世界上并不存在。   “他应该是昏过去了。”   艾门皱了下眉,小心翼翼的凑过去,在米利安呵斥她之前伸手摸了摸半人马的角质层面具,感觉那后面仍有颤动。   “他还在呼吸。”   发现这一点后,少女心中松了口气,“还没死……生命力确实够顽强的。”   “它没死有必要让你这么开心吗。”   “米利安随便找了块地坐下来,“少说废话了,先过来,拿着这些东西,去搜集一下这家伙的血肉组织。”   他伸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几只小玻璃瓶,然后抑郁的发现只剩下一只还完好无损,其他的则都在刚才的战斗中被震碎或者震开裂了。   “交给我。”艾门点点头,接过瓶子,“教授好好休息就好。”   就这样,抱着随便的心态,米利安疲惫的靠在边上,看着金发少女拿着镊子在半人马的身体周围跑来跑去。   材料的搜集原本应该是分开的。血、肉、骨、表皮和甲壳组织,这些东西本来该分开盛放。但受制于现在的条件,做到这个样子也就差不多了。   艾门很快搜集了一些半人马的鲜血和皮下已经被震碎的血肉,她把这些东西装到小玻璃瓶里封好,站起身来四处环顾。   现在战斗是结束了,谜团却仍未解开……可相比起之前对敌人的一无所知,他们现在至少抓到了活着的俘虏。   她相信通过对灰发男人的审讯和研究,他们对敌人的了解一定还会进一步加深。距离彻底揭开对方面纱,将他们捣毁那一天已经不会太过遥远。   毕竟她也是有脾气的,对于这个好像总是在针对自己的组织,她很恼火。   尤其是阿尔贝蒂娜受伤,更是让她自降生到这个世上以来第一次领略到了那种纯粹的愤怒。   “你看起来还真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呢,可爱的小姐。”   突然,就在艾门踌躇满志看向天空的时候,一个有些阴柔的男人嗓音在她的身前突兀响起。   这将少女吓了一跳,她赶忙后退几步定睛望去,发现自己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一个黑发青年。   黑发、白肤、女相,并在左侧耳朵上架着一只单框眼镜。   “到我后面来,艾门!”   米利安挣扎着从地面上站起来,面色凝重:“快点!那家伙比你想象中还要危险!”   相比起少女之前不注重对其他地区的观察,他的注意力可是从未分散过。他看的很清楚——这个黑发青年是凭空出现在少女面前的。   他没有步行,没有奔跑,什么前兆都没有,就那样简简单单的从空气中浮现出来,站在了那里。   ————————   很多读者反馈这里智商下线反差大,而且大概到上架后弃书的也就是这个阶段。   为了澄清还是说一下这个敌人身份特殊,而艾门这里想要留手的念头其实并非出自她本意,有另一个意识在影响她(不是维多利亚)。   所以请不要带有偏见看待这一段,过去之后就“正常”了。 第六十五章 圣瞳的力量   当确切看到艾门-哈温的时候,即使是像安菲妮迪这样的人也忍不住为她的风姿感到惊叹。   她并非他所见过的最美少女,但她带给他的震慑力却是最强的。   当她扬起脖颈,以那副不可一世的骄傲顾盼四周的时候,阳光恰好从云层上投射下来,在她的面孔上镀上了一层闪耀的金光。正是这股自信和骄傲使得她在旁人眼里宛如圣女,也使安菲妮迪立刻知道了她的名字。   这副骄傲,这个发色,整个伊卡洛林洲符合条件的年轻少女,也就只有那位传说中的神恩皇女了吧……   “在这种地方遇到公主殿下还真是让人伤脑筋呢。”打量完金发少女,黑发青年有些沮丧的叹息一声:“最终目标出现在了最不合时宜的节骨眼上。偏偏现在又分不出足够的人手来欢迎殿下……我真是不知道,现在究竟应该只带走珞芒,还是只带走您了呢……”   “你谁也带不走。”   米利安往旁边站了一步,将艾门彻底挡在自己身后,紧接着他眉头一紧:“你说这家伙叫珞芒?他是珞芒?”   “珞芒是谁?”躲在他身后的金发少女嘴里也在喃喃念着这个名字,皱眉看向米利安:“教授认识他吗?”   “珞芒……这个说来话就长了。”米利安有些尴尬的在她头上拍了拍,“我们以后再说。”   然后他继续紧盯着面前的敌人,问道:“你刚才还说艾门是你们的最终目标?难不成你们从一开始袭击黑蔷薇号到在王都制造重案,这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抓住艾门?”   “这一位想必就是米利安教授了。”   安菲妮迪看向高瘦的黑发教授,脸上露出稍显怀念的神情:“不错,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公主殿下。她今天必须要跟我离开。”   “这是不可能的。”米利安眉头紧皱的盯着敌人,抓紧凝聚起自己好不容易休息了一会才恢复的一丁点儿精神意志:“而且……我们之前有见过吗?”   对着青年仔细打量,米利安心里生出一股“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的感觉。但他搜肠刮肚也想不起来印象中有青年的身影,这非常奇怪。   “哈哈哈哈哈——”   本来以为即使得不到准确回答也能从对方的答案中推测出一些线索,却没想到黑发青年突然在这一刻大笑起来,手上同步对着他“啪、啪、啪”的鼓起掌来,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十分玩味。   “真不愧是战斗经验丰富的达-米利安。”   他就这样维持着那副玩味的神情向这边看来,说道:“你应该知道这些问题对我们双方来说都只是废话,但你却还是问了……让我猜猜看,你是企图用这种手段来拖延时间,好让自己的精神意志能多恢复一点吗?”   这个家伙的心思还真是缜密——躲在米利安身后的艾门听他这么说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了一句——果然,长的好看的男人都是很危险的……   来者虽然无论是身形还是发型都一副标准的男人扮相,但他的容颜确实是相当清秀,即使穿上淑女长裙上街行走恐怕也不会有多少人怀疑他的性别。   从他表现出来的立场看他同时也是那个犯罪团伙里的人,这样的年轻男人……搞不好已经有上打的女孩被他骗过了吧……   很莫名的,明明现在的局势都已经很危急了,但是她却一点也不为此而感到慌张。   而这正是阿尔贝蒂娜当初感到担忧的地方,她认为少女在某些时候表现出来的特质很容易使得她在不知觉中身陷险境。不管那是勇气也好胆大也罢,至少她该对于保全自己这件事有点自觉。   “你只猜对了三分之一。”   米利安皱着眉不断摇头,他仍然在记忆里搜寻这个青年的相貌和身影:“还有三分之二没猜到。”   问问题确实是为了拖延时间,但他同时也是真的很想知道对方是谁。   因为他向来对记忆力很有自信,如果此人真的面熟,他不应该想不起来。   目前能确定的敌方情报很稀少,只能从他出现的方式猜测此人具备的融合魔能可能是伪装或者瞬移。   其中伪装就是通过扭曲空气和光线中的粒子排列,让自己的身体和背景融为一体;而瞬移则是让他开始都有些不敢去想的高深技法,能够做到这件事的人在米利安的认知里应该只有一个。   如此对手,在他精力枯竭的情况下危险性还要在半人马骑士之上。他当然是希望能够回想起更多的敌方情报来增加胜算了。   “无所谓。”黑发青年闭上眼睛:“这没区别。”   说出这番话的同时,他的身影在原地扭曲了一下,直接消失了。   下一秒,一道尖锐的石柱从他原本站着的位置高高突起,却是米利安打算暗中偷袭,但被他凭借惊人的预判和位移能力给躲开了。   “还真的是空间类别的融合魔能啊……”感觉到那股淡淡的扭曲感,米利安脸上的面色更难看了,他看向陡然出现在另一侧的黑发青年,问道:“你和所罗门是什么关系?”   所罗门-所罗亚,这是普兹林登能量系的另一位教授。他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拥有空间方面调配才能的人,米利安自然而然会怀疑他们的关系。   “您还是担心一下您自己吧。”黑发青年将手伸向口袋,从里面取出一把铭刻着精美花纹的银白色短铳,“担心一下您的身后。”   说完,他扣动扳机。站在米利安身侧观察他的艾门看到那把枪的扳机狠狠砸了下去,但是让她意外的是这把枪的枪管里并没有冒出任何子弹。   这家伙在搞什么?她眉头紧皱,看不懂他行事路数。   枪是侧拿,枪口也斜斜对着天空。从这种角度射击是不可能威胁到任何人的,这种短铳的射程本就有限。   但让她意外的情况却在下一刻真实发生了——枪响过后不到一秒钟,站在她身侧的米利安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上身前倾,险些直接跪倒在地。   “米利安教授?”她慌慌张张的想要去搀扶他,手掌放在他背脊上的时候才感觉到里好像湿漉漉的。   仔细一看,米利安的后背衣袍已经被鲜血浸湿了一块。   这个发现让少女心神巨震——因为那个孔洞,它明显是被火铳弹丸击中的痕迹!   联系一下这家伙刚刚躲避地刺的方式,难不成他拥有的融合魔能是支配空间?他把刚刚从枪管里飞出来的子弹给位移了?   “是的,就像你想象的那样,我拥有这种极其玄妙的能力。”   安菲妮迪手持短铳,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一步步的走到少女面前,抬起枪,将它顶在了米利安的头顶上。   “现在,公主殿下,考试时间到了。”   “是乖乖跟我离开这里,还是眼睁睁看着我们亲爱的米利安教授命丧黄泉。你必须要在这二者间做一个选择。”   米利安痛苦的半跪在地,子弹击中的位置不算致命,但加上他之前战斗产生的疲惫,这种伤势已经足以叫他失去战斗能力。   他想要阻止安菲妮迪,想要再次升起一个地刺把他逼开,但模糊的意志却调配不动地脉里的任何粒子。   精力枯竭的疲惫和后背上的钻心痛苦一阵阵袭来,他只能这样痛苦的维持着半跪姿势不跌倒,只能这样才可以保证自己不晕过去。   “……”艾门微微眯起眼睛,感觉心里有一股风暴正在酝酿。   她忍不住回想起了为了保护自己从列车上跳下、从高楼的窗口处纵身一跃的阿尔贝蒂娜。   想起了她为此受到的伤害,想起了她那张昏迷的脸。   “……!?”安菲妮迪突然罕见的一挑眉毛,因为他感到这一刻的金发少女给了他一种极端危险的感觉。   就是这么一个失神,他看到眼前金光一闪,身形被迫后退数步,低头,发现自己胸前的衣服已经被斩出了一道细密的划痕。   胸口逐渐生出了一道细小裂痕,一丝丝鲜红的血液从里面往外渗出,使得这道裂痕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分外显眼。   面色有些难看的再度抬头,安菲妮迪瞳孔微缩,因为他眼中的金发少女和之前相比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她秀发散乱,身体微弓,右手握着一把精致的短剑,散乱的金色发丝下则是一对妖异美丽的双色瞳。   左边依然是翡翠般的翠绿色,右边却已变成了灼灼光辉的淡金色。   “你恐怕根本就不了解我。”她微微咧嘴,洁白的贝齿上下交错:“我永远不会任由他人给我出这种难题。”   用空缺的左手把斗篷解掉,艾门露出了身穿的棕色衬衣和紧身长裤,她用黑色的靴子在地上摩擦了一下,一点点闭上了自己的左眼。   淡金色水幕在眼前流转,通过这层水幕的观察,她可以很清晰的看到黑发青年周围的魔能场正在扭曲。   “你的能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腿脚一蹬,她的身躯瞬间在此刻朝敌人冲了出去。   “我要你们后悔来维多利亚港!后悔来我的剑下!!!” 第六十六章 惊人消息   “……”安菲妮迪在看到少女动身后的第一时间就启动了自己的融合魔能。   他身边的魔能场一直维持着扭曲状态,为的就是可以在任何时候瞬间启动,通过空间节点的拉扯将自己转移到其他地区。   对他来说,整块空间其实就是一大团稍有粘性液态物质。其他人在这种物质里生活感觉不到多少阻碍,他在活动身体的时候却会显得极其吃力。   抬手,行走,这些对旁人来说极其简单的动作,安菲妮迪想要完成必须要耗费远比其他人多的多的体力和精神。因为他无时不刻不在受到周围空间的挤压。每一次活动身体,那种感觉都像是要硬生生挤开空间,挤开这些困住自己的泥沼一样。   所以他总是沉默寡言,无论做什么事都力求那步骤精简到极致。不肯多说一句废话,不肯多费一分力气。   “空间泥沼”对他的禁锢被他变成了一种能力。他在觉醒了这种融合魔能后很快发现——他可以凭借对不远处的空间拉扯来影响到自己身处的这块空间。这种做法就像是人们扯动那头的桌布可以带动布上的物体一起移动一样,扯动那头的空间也能带着他一起移动。   艾门手持短剑冲了上来,在接近敌人是身态放稳,重心下压,左手也压在剑柄之上,用标准的剑术动作朝着爱菲妮迪的胸膛刺了一剑。   空气再次出现了淡淡的扭曲,黑发青年的身影并没有被这记攻击刺中,他的身形闪烁了一下就消失了,少女的攻击扑了个空。   但是,对此早有预料的艾门却并不惊讶。睁开的金色圣瞳已经清晰捕捉到了魔能场的波动痕迹,她在刺空之后身体下压,右腿大跨一了步抵住地面,借着前冲的力道再次发力,小腿、大腿、腰腹和肩膀的肌肉旋转扭动,朝着另一侧的虚空中来了一记凶狠的回旋踢!   “砰!”的一声脆响,宛如玻璃打碎的声音从那一侧传来,安菲妮迪刚刚浮现出一部分的身影被她重重踹在小腹上,在半空中飞出了两米多远。   第二击建功,艾门扔不打算善罢甘休,她再一次迈着标准的剑术步伐朝敌人冲去,金色的右眼在发丝遮掩下分外妖异。   “……”安菲妮迪明显还没有从那记回旋踢中恢复过来,他现在无法再次扯动空间,只能抬起枪,对着少女扣动了扳机。   使用火器比起使用冷兵器消耗的力量要更少,所以火器正是最适合他发挥能力的武器,安菲妮迪刻苦训练过自己的射击技巧,他自信——在这么近的距离内,即使他不扯动空间把子弹凭空挪到其他角度,也没有人可以轻而易举的避开射击。   但是让他始料未及的是,金发少女就像是早有预判一样将短剑的剑刃横在了子弹前进的方向上,弹丸在即将击中她的距离被她一剑劈开了!   这怎么可能——他终于忍不住在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她仅仅是一个14岁的少女而已,怎么可能会具备这种大师级别的高深剑术?   子弹的冲击力使少女的身体微微顿了一下,使她暂缓了前进的步伐,这就给了安菲妮迪些许的缓冲时间,他现在又能再一次扯动空间了。   考虑到这个时候少女的威胁已经离他非常近,安菲妮迪犹豫了一下,没有选择将这次能力施加在子弹上继续攻击,而是套给了自己,再次瞬移。   “——!!!”可是他的一切行动轨迹在艾门的眼里都是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破绽,少女当即顿住步伐,握住短剑的右手微微后扬,动用从安塔利亚蒙那里学到的魔能技巧在短剑上依附了一层魔能粒子,在触发了它们的热反应之后把它像丢飞镖一样朝着一个稍远的位置狠狠甩了出去。   该死——这一变故让安菲妮迪真正体会到了致命危险。他的瞬移轨迹居然真的被这个小女孩给预判读取了!   因为之前吃过一次亏,他对这一点有过猜测,所以才会选择扯动了较远距离的“空间桌布”,目的就是想要尽可能的远离少女。建立自己武器必要的距离优势。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过对方居然会选择舍弃武器,把它当做飞刀一样朝着这里抛投出来!   空间魔能作用在自己身体上的时候,除非彻底现身,否则施术者无法做出多余的闪避动作,他在这种时候完全是无力抵抗的!   如果被那把飞来的短剑插中心脏,他必死无疑!   玻璃碎裂的轻响再次传来,随后响起的是一声轻轻的“嗤!”,已经在高热反应当中滚烫发红的剑刃旋转着穿过了安菲妮迪刚好出现的身体,剑刃就像是切割黄油一样切开了他左侧肩膀处的肌肉和骨骼,从肩膀位置将他的一整条胳膊给砍了下来。   “呵……呵……呵……呵……”剑刃在继续飞出不远后因为承受不住粒子的聚合而化成了一捧金属溶液,艾门站在原地维持着抛出短剑的姿势大口喘气,金色的右眼已经恢复成了正常的翠绿色。   战斗的时候是不能说话的,虽然她也很想像那些漫画展现出来的那样一边打一边用语言诱导对方,使对方分神,但她现在的近战实力以及剑术明显不足以让她做到这种事。刺击、劈砍的时候全凭憋在胸口的那口气支撑发力,在那种时候说话,她所有的力气都会流失掉的。   所以她只能在给敌人重创之后简短的喘息一下,用这段时间来呼吸回气。   “你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呢……公主殿下。”   缓缓从地上坐起来,安菲妮迪右手捂着拥有巨大伤口的肩膀,脸上满是因疼痛而布满的汗水:“我从没想过,你会拥有如此强悍的战斗能力。”   因为从肩膀根部被砍掉的左臂,这个伤口非常大,但又因为剑刃穿过时具备非常高非常高的温度和热量,那块伤口有不少部分都被烫的焦黑,也就没有太多鲜血从里面流淌出来。他暂时还不用担心自己会因此失血死掉。   幸好对方在投掷的准头上并不高……否则这一下,毁掉的应该就是他的左侧胸膛了。   “你们从没想过的事情多了。”艾门的眼神在周围扫过,缓缓走到身边的一处碎石废墟前,从里面拔出了一根钢筋。   她先是回头看了看仍旧蹲在原处不动弹的米利安,咬咬牙,拎着钢筋走到可以说是失去战力的青年面前,用它的尖端直指着他。   “说。”她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也可以让声音变的如此冰冷:“你们的组织,为什么要以我为最终目标。”   她知道,她之所以能击败对方并非是因为她比对方强。而是她的能力正好克制了对方的空间位移。   换一个更擅长近战搏斗的强者,即使她能凭借短暂开启的战圣之瞳看清和预判动作,她的身体也不一定能跟上敌人的战斗节奏。所以深知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的她不打算浪费任何时间,也不打算给敌人喘息的机会。   “战败者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黑发青年冷笑着低下头,“也好,这种时候也差不多该让殿下您知道一些您本来就有资格知道的事了。”   “如你所说……我们是一个组织。”他简短的道:“但用组织来形容我们是不准确的,严格来说是教派——信仰异神的教派。”   “异神教派?”艾门咧开嘴角:“我从来没听说过瑟兰有什么教派的名字是异神教。”   “但我们确实存在。”安菲妮迪低头对她微笑着:“很久很久之前就一直存在……”   “您不应该用这种态度来针对我,殿下。”他继续说道:“因为我们……并不是您的敌人。”   “……住嘴!”金发少女恼怒的握拳,那根钢筋的前端稍稍冒出了一股灼热青烟:“你们的所作所为已经向我宣示了你们的立场!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其他人!伤害我的长辈!我的伙伴!我的朋友——我最重视的存在!!!”   “这种情况下你还跟我狡辩你们不是敌人!?”她严厉的瞪着青年,牙关紧咬:“那是敌人会怎么样!说啊——”   “是敌人的话,恐怕您已经变成异神的一部分了。”安菲妮迪平静的注视着他,说道:“不要怀疑我们的能力。这种事对我们来说轻而易举。”   “而我们之所以想要得到您,想要得到您的身体和精神,主要原因便是因为,您就是预言中所披露出来的那个……最适合成为异神的载体。” 第六十七章 逃离   “你说什么……?”   听到这句话,即使是早有准备,知道他要说的东西或许会很惊人的少女也不由的在这一刻心神巨震。   “你是说,你们之所以多方面的想要得到我,就是为了让我成为载体去让你们的异神降临?”   “当然不止是您。”安菲妮迪脸上任然挂着那抹淡然的微笑:“还有撒迦莉雅,你们是被命运选中的双子星,只有你们才能让异神完美。”   “……我没兴趣了解你们的邪教理念。”艾门嘴角抽搐了一下,深深的感觉到自己正在审问的人精神有问题:“我也没兴趣当什么异神载体。”   如果是在现世,会说出这种话的人恐怕一定要被关进精神病院。即使是在这个有信仰、有神存在的新世界,艾门也觉得这家伙的脑子很不正常。   不过至少有一点是能肯定的,那就是对方口中提到的异神教——它百分百是个邪教。这群人聚集在一起信仰一个叫异神的东西。并且企图用各种方式把她强行掳走。也不知道是否会像她所了解的那些邪教一样,打算在接下来拿她进行什么古怪而又邪恶的仪式。   真恶心啊——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会被一群疯子分尸拿去给一个不知道是什么鬼玩意的东西当祭品,艾门就感觉一阵恶寒。   她用无比忌惮的眼神盯着已经失去战力的安菲妮迪,身体不自觉往边上挪了一小步。   “你们的梦想一辈子也别想实现。”她严肃的、一板一眼的对这个人敌人认真说道:“我也不会容许任何人主宰我的命运,这绝不可能。”   “命运的指引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殿下。”安菲妮迪淡淡摇头:“现在的您就像一个落入水潭的孩童,因为自己能够站着浮出水面便认为水潭的深度不过如此,但实际上呢?您又如何能分辨您脚踩的东西是否是真的水底……而不是一头巨大的鲸鱼?”   “深潭里不会有鲸鱼。”艾门对他的说法哑然失笑,她不打算再和这种神经病继续对话下去了,“正相反,我会把你送进幽深的水牢,让你好好思考一下脚下踩踏的东西到底是地面还是鱼鳍的……”   这句话刚说完,她便感觉到左边大腿的位置传来了一股剧痛。口中当即喘息了一声,身体也不由自主的朝着左侧歪倒。   “您的战斗经验还是太少。”手持银枪的黑发青年转而站了起来,脸上的笑容分毫不变:“这也是我幸运的地方。”   是那把枪——少女倒下的一瞬间就意识到了这次攻击来自何处,她右臂反曲捂在自己的大腿后部,脸上满是因为痛苦而挤出的冷汗。   她太大意了,居然没有在审讯之前彻底解除对方的武装!   一开始安菲妮迪的右手是用来捂伤口的,她因为这一点而稍有松懈,却没料到对方居然会把枪械藏在大腿下面,借着机会突然袭击!   真该死——她一边捂着伤口颤动一边懊悔——早知道这样就该立刻杀了他!   “安菲妮迪。”这个时候,一个身材窈窕的棕发女郎穿着一套紧身皮衣从街边的房顶上跳了下来。   她叫出了青年的名字,快步走到他身边,先是诧异的看了看他空旷的左肩,然后才对着他低声说道:“我们必须撤离了,安菲妮迪。瑟兰从王都驻军里调出了一大队枪骑兵正在分三路往这边包围。我大致看了下他们的人数,每个方向都至少有500匹马!我们是无法面对这种数量的正规军的,现在就得立刻撤退!”   “……1200人以上的正规军想入王城需要的审批手续没那么快,能够做到这种事的人……嘿!看来应该是我们的‘枪骑兵之父’坐不住了。”   黑发青年神色淡然的拾起镜片重新戴上,脸上的表情又恢复成了那副无喜无悲的样子:“这下是真的要撤退了……你有提前叫其他人退走吗?”   “当然!”棕发女郎气鼓鼓的瞪了他一眼:“不提前叫他们退走就来不及了!”   随着她这句话说出口,西面隐隐约约向这边传来了一阵密集的马蹄声。它混中有序,乍一听纷乱,细一听齐整,渐渐的,可以看到一排头顶铁盔的骑士们驾御战马在西边街道的地平线上露出身形。   他们以50人为一排,每一排之间都是交错排列。这些人披挂着皮甲和盾牌,看到这边街中心的场景后立刻将手中铭刻有魔能公式的长管火枪平平端了起来,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   这幕场景出现后立刻引起了连锁反应。接下来,南方街口、东方街口,另外两个街道的方向也出现了同样的枪骑兵队列。这些人稳稳驾御着身下的战马,端平火枪朝着中间前进。而唯一没有骑兵围堵的北面则坐落着已经残破不堪的王都警备总局,其他方向都被这些枪骑兵给堵死了。   “把她带上,艾丝美拉达。”爱菲妮迪沉着的指挥着棕发女人,指了指地上的艾门。   “这个女孩?”棕发女人皱眉看了下躺在地上的金发少女,在看清楚她的相貌后不由一怔:“这是……艾门-哈温?”   “既然正好在这里遇上,没有放弃她离开的道理。”安菲妮迪挡在一路枪骑兵面前,指示女人拿出绳索将少女捆绑起来,并且横着抱起,“就这样,跟我一起慢慢退到珞芒身边,我好带着你们一起走。”   艾门的意识因为痛苦而显得有些模糊,她感觉到自己的双手收到束缚,再也无力去挣扎对方的暴行。   “你们哪里也别想走。”   就在两个人带着她退到半人马身躯边上的时候,熟悉的苍老声音伴随空气的振动在所有人耳畔响起。已经支离破碎的大地拱起地表,露出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白发老者。   “安塔利亚蒙……”金发少女激动的叫了出来,脸上的神情立刻从懊恼和担忧变成了满心欢喜。   虽然她表面上不愿意承认,可在内心深处,她早已把白胡子老头当做自己的主心骨了。   哪怕这家伙很爱装,很喜欢在言语上捉弄人,但他丰富的阅历和学识,还有他本身所具备的强大力量,对于当下的局势来说无疑是一副效果极佳的强心剂。   安塔利亚蒙自出现后就没有再说话。他平静注视着两个敌人,视线落在了被抱着的少女身上。   “啊!”棕发女人惊叫一声,手腕处传来的电流让她不由自主的松开了少女,把她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然后还没等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安菲妮迪就抓住了他的肩膀,把她一瞬间从原地带离。   两人消失之后,安塔利亚蒙砸来的炽热光球正好抵达,它单方面朝攻击的方向爆出了大量的火光,并未损伤到后面的艾门一根毫毛。   安塔利亚蒙皱了下眉头,他察觉到了对方瞬移的具体路线,转头看向侧后方,发现那个黑发青年已经在半人马骑士躺倒的身躯后蹲了下来,右手拉着那个棕发女郎,左手则五指张开,按在了半人马骑士布满吹尘的身体表面上,摆出了一个相当奇怪的架势。   他们要继续通过那种瞬移逃走——这是安塔利亚蒙升腾起的第一念头。但他这个时候却来不及去阻止这些人发力传送,因为他必须要顾忌艾门的安全。   安菲妮迪是很狡猾的。他在之前带走棕发女人的时候同时往少女身边扔了一个牛皮纸的小包裹。包裹上面有一根点燃的引线,此刻已经即将烧到尽头了。   安塔利亚蒙不得不先驱动魔能场,在少女身边构建了一个坚固的空气屏障,然后他快速朝身后侧目,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两个人看上去一点都不慌张——明明都已经被三面环绕的枪骑兵和他本人给包围了,脸上却找不到任何一丝紧张慌乱。黑发青年的冰山脸毫无变化也就罢了,那个棕发女人甚至还有心情对这边微笑,看到他瞄过来的视线之后甚至还探出右手放在唇边,对他来了个挑逗的飞吻。   “……”安塔利亚蒙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朝那面伸手,周围环境的粒子排列被修改后瞬间在黑发青年和棕发女人的身体周围构建出了一个细密牢固的空气屏障。然后他又一挥手,屏障内的粒子立刻聚合,内侧空间开始爆发出惊人的光火热量。   因为害怕时间上来不及,他下的是死手。如果这一记攻击对方全吃,无论是谁,都会在这个类似于烤炉的封闭空间内被活活烧死。   敌人没有离开屏障,当高热反应爆发的时候也没有。但是安塔利亚蒙却立刻皱起了眉头,张开嘴巴轻轻叹了口气。   通过魔能场,他能感觉到屏障内侧产生的变化。当高热反应真正爆发的前一瞬间,屏障内部的三个存在就全消失了。   就好像是凭空挪移走了一样,在这偌大的丹顿街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六十八章 徽记   时间:王都警备总局袭击案发生后9个小时。   地点:维多利亚港西城区的一家王立医院。   枪骑兵部队临时封锁了医院门口的街道,这是为了保障内部成员的安全。直到那位殿下被送回她该待的地方之前,他们都要驻守在这里,预防危险。   医院的一间病房,仍在昏迷中的米利安和依文之外,已经初步苏醒的两名男学徒、被医务人员打好绷带的阿尔贝蒂娜、已经被初步做过手术,伤口上过药膏的艾门纷纷僵着身子靠在病床上,眼巴巴的看着稍稍打开的房门缝隙。   这处病房是特别的,不但大量病床被挪移走,在房间的另一边还摆上了几张桌子和几把椅子。   不止如此,为了增添某位尊贵人物的好感,医院还在这处病房里铺上了细密的羊毛地毯,装上了墙壁灯台,换掉了窗帘的颜色,甚至还在墙壁上挂上了一副从院长办公室找来的风景画。   米利安和两名男学徒被放在房间的靠门位置,另外三名女性被放在靠窗位置,中间有一道和吊顶连接的屏障,让他们彼此看不到对方。   交谈的声音不断从缝隙外传来,时不时还夹杂着一阵爽朗的大笑。这股动静又持续了十多分钟,他们才总算看到那扇门被从外面打开,和让-斯曼尔将军结束公式化会晤的一群人带着各种各样的沉重表情从门外走了进来。   高大的白胡子老者,安塔利亚蒙。面色阴沉的黑发青年,梅肯-拜伦。还有虽然眉眼里有些阴沉但总体上神气活现的卷发青年,巴卡兰姆。   黄头发的卷发青年吊在这群人末尾最后一个走进房间,更改了一下自己的表情,面色沉重的带上了门。   “我说——”梵茵率先在这令人窒息的气氛中开口了,他像一只土拨鼠一样从被子里探出脑袋,问道:“有人能告诉我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吗?”   排除仍在昏迷的两人不论,他是所有人里最后苏醒的,连伤势更重的阿尔贝蒂娜都有所不如。   检查他的医生甚至怀疑他早就不昏迷了,不醒只是在睡觉而已。   “行动失败了。”安塔利亚蒙面色阴沉的看了他一眼,闷声说道:“还是被他们逃走了……到头来只取得了一些残留的身体样本,知道了他们的组织名字和笼统的目的,其他方面则一无所获。”   说完这话,他来到病房最里面的位置,弯下腰,开始细声细语的慰问起面色不渝的金发少女。   这次行动大致上分成了两个战场。一个是警备总局的内部,一个是外面的丹顿大街。   发生在警备总局里的战斗随着对方的突然撤离宣告结束,但梅肯和巴卡兰姆——他们和剩下的警员们一起被敌人压着打,当然不可能有任何收获。总结了两方面的战场格局之后每个人都一致认为丹顿街上倒下的半人马骑士和那个黑发青年是这次行动最重要的突破点,但遗憾的是到底也没能把他们留下来,还是被那个黑发青年给带着强行跑了。   “敌人的力量和规模远远超出我之前的预计。”   梅肯找了张凳子坐下,双手将自己的头发全部都捋到额后,脸上的面色很是苍白:“在做出这次计划之前,我根本就没想过他们所有人都是融合人,而且甚至还具备着那样强大的特异型融合魔能!!”   时间过去了9个小时,大致的情景他们这些还醒着的人已经都知道了……无论是地下囚牢的异变还是走廊上的战斗还是街道上的突变,这所房间里还能用两条腿支撑身体的人都已经彻底清楚。   但正因为了解了这些东西,他们才终于知道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庞然大物。   庞然大物——只能用这个词汇来形容向他们发动袭击的神秘组织。毕竟能够让组织成员伪装成普通人在王都用生活的方式潜伏几年甚至十几年,并且能够轻松组织出那样一支行动便捷、训练有素的精锐融合人战斗小队,这样的势力已经不再是常规认知里的小打小闹了。   力量型的融合人,8名。感官型的融合人,6名。速度型的融合人,2名。特异型的融合人,2名。这就是敌人此次袭击里动用的全部力量。   一共18名受过严苛训练的融合人所组成的精锐战斗小队,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战斗时间中杀死了289名手持武装的王都警察,连同原本的市民和工人水手在内,轻伤、重伤者人数也逼近了百人大关。在这次战斗中王都警备总局的前门和建筑结构遭到了严重破坏,门口的丹顿街道更是彻底被毁!因震动破坏结构变成危房的店铺不计其数,而他们自身才不过付出了1伤1死的轻微代价……   这种干净利落的专业素养着实是让人感到恐怖。   他们是什么人?他们有多少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维多利亚港还有多少伪装起来的居民是他们的人?那些逃走的人此刻都藏在何处?   类似于这样的沉重问题在每一个知情者的心中发酵,叫他们因忧虑而面色阴沉,即使自己在刚刚结束的战斗中存活下来也无法感受到任何欣喜。   “异神教……”几番慰问都无法让少女开口说话,安塔利亚蒙无奈的直起身子,“真是个麻烦的教派。”   “那么到头来我们几乎毫无收获吗,教授?”韦德开口轻声问道:“除了那些血肉组织,还有他们想要带走艾门的目的……”   “还是有收获的。”安塔利亚蒙淡淡的开口,从长袍口袋里取出了一枚盾型徽记。   他把那枚徽记放在桌子上,说道:“卡狄尔在变异后察觉到仍然无法从我面前逃走的事实,然后他就疯了……他不管不顾的对我发动攻击,最终死在了我体表外围的热能屏障上,尸骨无存。但在那之后他并不是什么东西都没留下来,他死后这枚徽记从他身体里掉了出来,我拿到了。”   “……您在之前和我父亲讲解状况的时候可从来没提到过这一点!”   巴卡兰姆是愕然半是惊喜的瞪着他,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探手去拿桌子上的盾型徽记。   “等等!”梅肯突然站起来,拦在好友身前,谨慎的说道:“能够让人体变异的东西……怎么说也应该经过详细检测和消毒后再触碰吧?”   “你有这份心思是好的,梅肯。”安塔利亚蒙摸着胡子道,“但是我要说,既然我敢用手把它拿出来,它就肯定已经是没问题的了。”   “你确定吗,校长先生?”   巴卡兰姆惊疑不定的看着他,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看得出来他也很害怕被这枚徽记变成怪物。   “当然。”安塔利亚蒙没好气哼了一声,吹的几缕胡须在半空中飘了起来:“我都拿高温烤过一遍了,你不信还不会自己用观察法检查下吗?”   “说是这么说……”看到他有点不高兴,巴卡兰姆干巴巴的笑了一下,手指搓搓,最后还是选择把那枚徽记拿了起来。   “我也要看!”梵茵被好奇心刺激的受不了了,他也不管现在仍有些虚弱的身体,强行掀开被子跳下了床,“还有韦德!韦德!快起来!”   他自己跳下来还不够,又去把边上韦德床铺的被子也给掀了。   “真是受不了你……”   打算静静观察形势的长发少年抱怨了一句,只好跟着他一起下来,“你都是知情者了……还怕他们不给你看?”   “……”另一边的艾门则是很不满意的哼了一声。   如果不是伤的位置让她不方便下床,她肯定也第一时间就跑过去了。   “金属材质和铸造工艺很独特……”那一边,已经对徽记有初步观察的巴卡兰姆皱眉说了一句,“他们是怎么把中间镂空的那么细的?”   徽记呈盾型,材质用料不是铜、铝、银、金、钢铁等任何一种已知的金属元素。深棕色的表面用复古手法雕刻着一个女人的正面像,背景是和徽记外形相匹配的一面盾牌,从一些未被女人面像遮挡的部位可以看到盾牌上被用极其精致的工艺雕刻着一些细小的铭文。   但是最关键的还不是这些,让众多旁观者最感到惊叹的是,这些雕刻出来的线条,它们的中间被镂空了。   表面上看只是凸刻(阳刻)法,每一根线条从徽记表面上都突了出来。但仔细看,这些突起的线条其实很薄,内部是完全空心的。徽记背面有密密麻麻的细小孔洞大致组成了一副能看出大概形状的女人脸型。这种构造使得这枚徽记制造出来好像就是为了容纳什么东西似的。   “有可能是被异种病毒感染的血肉吗?”   巴卡兰姆猜测道:“毕竟这种变异,不管怎么听你们形容,好像都和异种病毒脱不了干系……”   “接近,但肯定不完全是。”   梅肯第一时间反驳了好友的说法,说道:“融合人不会被异种病毒感染——这是教科书上的标准常识。而且我想象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在感染他们后还使他们保留原本的记忆和神志,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第六十九章 暗流   “会是别的融合人的血肉吗?”   梵茵瞪着眼睛望向安塔利亚蒙,“会不会有融合人的融合魔能就是能像异种那样感染其他人的?”   “哈哈哈哈哈!”   安塔利亚蒙被他逗的哈哈大笑起来:“你很有趣,库里杜里先生。但我要在这里告诉你,不可能有这种融合人存在。”   “为什么?”棕发少年的脸上布满了不解。   “因为生物本能。”白胡子老者平静的说道:“融合成功后,生命体的生物本能会自然而然的在基因层面灭杀有可能会对同族造成毁灭性打击的不利因素。”   “为什么至今为止大多数国家都对融合人问题保持沉默?为什么在很多人明确表示出对他们厌恶的情况下各国王室或者政府依然没有下令大规模绞杀融合人?还不就是因为融合人类和自然人类之间没有生殖隔离,他们也因此还被认定为是人类族群的一部分。”   “有些人可能不喜欢交配……但他们的基因和细胞喜欢。基因和细胞会自主决定大方向的进化改造,这些可不是光凭某个人想不想就能决定的东西。”   “所以每个融合人在融合成功后都会自然而然的丧失异种病毒原先具备的传染特性,是这样吧……”   韦德端着下巴站在一边,脸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喂。”艾门终于忍不住了,她忍住疼痛靠坐起来:“你们不觉得……把我这个事件主角晾在角落里而独自看东西……很不礼貌吗?”   “抱歉,艾门。”安塔利亚蒙微笑了一下,拿上徽记来到少女床前,“给你。”   “……”艾门瞪了他一眼,拿过徽记,只是刚刚瞄了一眼就立刻显得神情大变:“这张脸和我当初通过观察法看到的那张女人的脸很相似……”   面对其他人惊讶的注视,她镇定了一下情绪,用有些颤抖的语气这样说道:“我知道这很奇怪……但它们在某些特征上是一样的。”   当她说完这句话,莫名其妙的,房间里的温度似乎陡然降低了好几度。听少女描述过那张人脸的两位男学徒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什么脸?”不知道内情的巴卡兰姆和梅肯则一副摸不着头脑的表情:“殿下……您的意思是之前还在其他地方看到过这张脸?”   “你确定吗,艾门?”   安塔利亚蒙伸出舌头在干裂的嘴唇上舔了一下,感觉自己有些口干舌燥:“你确定她就是你当初跟我说的那张人脸?”   他一开始并没有对这张脸有什么想法,只是觉得她的眉眼好像很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但雕刻毕竟只是雕刻而已,徽章制作者的手艺再精湛,他也不可能凭借单纯的金属材质完全展现出一个人的外观相貌。他固然是觉得面孔有些熟悉,却也没有太过在意。   但是这种时候再听少女那张她曾经跟他说过的女人脸,并且听到她将二者联系到一起,他立刻就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关键要素被他给忽略掉了。   “是的……”少女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用这种可怕的眼神盯着自己,但她还是用肯定的语气回答道:“我很确定,她们就是一模一样的。”   “那这个事情可就大条了啊……”听到这种确切的答案,安塔利亚蒙重新从她手里将徽记拿回来仔细打量,半晌之后终于闭上眼睛叹了口气,仰起头来久久不语:“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这个女人头像难道还有什么深切含义吗?安塔利亚蒙老师?”   艾门看到他这般叹气感到很奇怪,其他人同样很奇怪,大部分人仔细回忆着刚刚看到的徽记上的人脸,企图找出她和一般的女人脸有什么区别。   但不管他怎么像也没发现二者之间有什么不同。   真要说差异,顶多也就是这张脸更加好看。   它的脸型和五官几乎是完美的,柔和的眉眼线条和浅薄的唇印,这些都能使人在看到它的第一时间被它的美貌所吸引。   但这些要素对于一个雕刻出来的工艺品而言是很正常的。但凡能出现在雕刻上的人像,要么极美,要么有着独特的特征使相貌突出,完全不值得任何人对此大惊小怪。   “你们毕竟是没有看过公约圣典的。不认得这张脸倒也不能算是你们的错。”   安塔利亚蒙也不顾房间里还有未成年人了,他从口袋里掏出烟斗,直接打出一团火把它点燃,就那么坐在少女床前的椅子上,愁眉苦脸的开始吞云吐雾。   “但是她确实事关重大,如果艾门的说法真的是正确的,那么我想,这件事牵扯的范围可能比我们之前想象的还要广。”   “!?”听他这么说,已经对敌方势力的目标有所猜测的两位青年情不自禁的愣了一下,内心深处本能在拒绝这种可能。   开玩笑……原本在王都搞事情就已经是政变嫌疑了!比这个牵扯还要大?还能怎么个大法儿?   那些人的目的难不成会是先把坎索大帝杀掉然后再当众用一种自己开发出来的神秘技术复活他最后告诉全世界自己只是在跟大家介绍和推广这项研究成果吗?   巴卡兰姆脑补坎索大帝被一个黑影捅一刀倒下然后遭到复活但为了进一步证明效果又被捅了一刀继续倒下这样的循环画面,感觉自己有点想笑。   “公约圣典……”艾门则眉头紧皱的将这个词念了一遍,问道:“那么老师是知道这张脸的由来的了?她难道是神话传说里曾经出现过的人?”   公约圣典是一部书,历经数百年完成,记载了除奇格兰以外所有神主消失那个时间点截止的所有过往历史。   因为完成的时间跨度大,它的作者人数众多,不胜枚举。目前大多数国家的日期历法就是以公约圣典为分界点记载的。   正式场合表述年代时,人们一般都会说现在是“公约圣典后多少多少年”,如果涉及到真正神话部分的历史,则会说“公约圣典前多少多少年”……所以这是一部在任何地区都会被奉为经典的著作,里面有大量插图和文字描述,甚至就连古神的画像都能找到。   这部圣典因为亚门帝国的崩塌和瑟兰人的崛起变成了维多利亚后裔的战利品。现在就供奉在瑟兰王都,在拉塔迪亚大教堂的正厅中央。   “不是人。”   面对所有人或是好奇、或是不安的注视,安塔利亚蒙从放下烟斗,缓缓吐出一阵烟气。   “她就是贝妮塔。上古之美神。”   ……   同一时间,维多利亚港城郊的一间简陋教堂内,一个失去了左半边臂膀的男人正对教堂的正厅中央半跪着,面前伫立着一个窈窕的身影。   “你失败了,安迪。”黑影的上半身处在阴影里,只能通过从教堂百叶窗投射进来的朦胧月光分辨出她的身形属于女子。   “抱歉,殿下。”安菲妮迪深深垂下了自己的头颅,脸上的表情在黑暗中自发显得分外虔诚:“因为有普兹林登人的干涉,这次机遇没能抓住。”   “我倒不是因为这个而怪你。”女人的声音淡淡在教堂里回荡着:“艾门-哈温真的被引回来本就是小概率事件,这次行动的原定目标是接触薇姿-科斯塔,通过控制她转而控制住整个维多利亚港在圣瑟兰日时的警力布置,好让珞芒能够对他的‘父亲’复仇,在他最怀念的这个节日。”   “同时,听到消息的艾门-哈温也有很大的概率会在那时回来,我们只要蹲守在圣橡树宫就能轻松抓住她。”   “我感到失望的是,你们就连这个原本的目标都没能完成呢,安迪……”   她的声音很悦耳,从声线上分辨同样很年轻,大概也就是十七八岁的豆蔻年华。   但是安菲妮迪却分毫不敢轻视对方,因为他知道,自己在教派内的地位完全无法和此人进行任何程度的比较。   “真的十分抱歉……”青年将自己的头颅垦的更低了,“我……愿意代替所有人接受教派的惩罚。”   他知道,这种时候越是推卸责任就越容易触怒对方,因此干脆低头认错,并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   “你还真是温柔呢,安迪……”站在正厅高台上的少女轻轻娇笑起来:“是什么让你对同伴如此眷恋?隐匿在你身体里的菲妮血肉吗?”   “……”黑发青年没有说话,但他屈膝的身体却微微颤抖起来,似乎因为这番话而十分痛苦。   “不逗你玩了。”高台上的少女挥了挥手,“像块石头一样,一点都没有珞芒有意思。”   “珞芒……”   “珞芒这次受到伤很重。”少女哼了一声:“他也是活该,居然托大,不在清醒的时候激活异神血肉……濒死昏迷时化为骑士形态的他是没有原本意识的,一身澎湃的魔能根本就连十分之一的威力都发挥不出来,真是活该被本来能赢的对手击败!”   “现在的他已经被转移走了,想要恢复估计还得等上好几天。但愿能够赶上圣瑟兰日吧……我可不想为了他再等一年。”   “殿下。”黑发青年忍不住抬头看了阴影中的少女一眼,说道:“殿下,其实我觉得在捕获艾门-哈温这件事上,我们不一定要耗费武力。”   “不耗费武力,难道还能勾勾手就让她像一只母狗般爬过来不成。”   少女阴狠的唾骂了一句:“低下头——谁允许你直视我的?”   “我的意思是……殿下——我的意思是,您完全可以利用您自身对她的吸引力让她对您俯首称臣。”   安菲妮迪重新低头,但口中的话却依然在说:“主教大人说过的,身为命运指引的双子,你们之间会互相产生一种特殊的、只对对方有强烈效果的吸引力。”   “然后呢?”台上的少女语气里仍然透露着唾弃与不耐烦:“她还能像爱上男人一样爱上我?心甘情愿当我的奴隶?别逗了——”   “这是可能的!”黑发青年猛然加大了自己的音量:“我也是在和她交战的时候才发现了她的特异之处,殿下。”   “瑟兰子民为之痴狂的神恩皇女,被他们寄予厚望的下一代瑟兰王艾门-哈温,她有极大的可能……喜欢同性。” 第七十章 重游教堂   不知不觉,距离12月13日——也就是警备总局遭遇袭击的日子已经过去了10天。   艾门的伤势恢复要比她预料中快的多的多。左侧大腿上的弹丸取出来之后,伤口在一周内就已经愈合结疤,又过了几天,疤痕自动脱落,展露在阿尔贝蒂娜面前的皮肤又恢复成了一如既往的白皙娇嫩,用右眼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太大区别。   艾门估计这也是因为自己的特殊血统在发挥作用,她对此还蛮开心的,毕竟她也不希望自己这具完美的身体会因为战斗而留下瑕疵。   但是阿尔贝蒂娜恢复的速度就慢多了……即使医院已经给她用了特效药膏,这几天她的右手也还是打着绷带,照顾少女时只能用左手拿捏。   “到底是谁照顾谁啊~”   这天中午,喝完阿尔贝蒂娜给她弄的肉汤,已经可以自由活动的金发少女强行将棕发女官推到床上:“好好休息!听到没有!”   “您也不要把我看的那么脆弱,殿下。”   阿尔贝蒂娜心中感到温暖的同时也对她的细心呵护很好笑:“这种伤,我早就受过很多次了。”   纯血王族的贴身侍卫——即使是女性侍卫,对人选的身手也是有高要求的。   受伤对于那时的阿尔贝蒂娜来说是家常便饭,她每年都会多多少少受点伤,在前期平均每2-3年就会骨折一次,直到身体发育好了,对训练有了经验后才逐渐好转,对所有项目都开始变得游刃有余。   若非如此,她也不可能会被这么早就调入圣橡树宫了。   其他待在候补序列里的人有极个别仍然对她的好运气分外嫉妒,因为通常来说宫廷女官想要从候补序列里正式转正最起码也要耗费20多年。阿尔贝蒂娜只花了平均时间的一半就成功上位,这当然叫人羡慕嫉妒。   “我所希望的是……你们这些真正为我好的人永远都不要出事。”艾门在她的石膏绷带上摸了摸,有些难为情的道:“永远……”   “那可能真的得等您成为世界第一强者才能看到那天了。”   阿尔贝蒂娜用左手捏住少女的小手,轻轻在上面来回抚摸,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有的时候还真是羡慕殿下,明明也是从小受着剑术训练长大的,手心的茧子可要比我淡薄多了。”   “你会等到那一天的,阿尔贝蒂娜。”   金发少女紧盯着面容姣好的棕发女人,脸上的表情不自觉有些发红:“你会的。”   强行看护着阿尔贝蒂娜让她睡觉,艾门带好自己新配的短剑,从边上拿起一顶王冠卡在自己梳好头发上离开病房,临走时还朝里面看了一眼。   病房在第一天之后就重新分开了,她和阿尔贝蒂娜、依文一起被分到了另一间特护病房。依文是三人中苏醒最晚的人,但却是好的最快的。她对当时同时也拉上了自己的阿尔贝蒂娜十分感激,康复后每天傍晚都会来医院看望棕发女官。   米利安教授也得到了最好的救治,他的枪伤没有伤到脊椎骨,精神恢复后,修养一阵后就能缓和过来。现在是两个男学徒和安塔利亚蒙轮流看护他,这些是倒也用不着他人操心。   而艾门,她以安塔利亚蒙亲传弟子身份归来王都的消息因为有很多枪骑兵共同见证无法被长久隐瞒,现在整个维多利亚港都知道她回来了。   民众们当然是乐于见到这种事的,哪怕圣橡树宫传出来的消息是坎索王对此不太满意,但毕竟她是跟着普兹林登校长一起来的,勉勉强强也不算是主动违反坎索的命令。而看在安塔利亚蒙这位故友的份上,坎索王也只能对这种行为睁只眼闭只眼,不再追究。   艾门被允许在王都逗留到圣瑟兰日,但庆祝完这个节日之后,她就必须和安塔利亚蒙一同离开。   走出医院大门,少女看到的是围拢在那里等待一窥她稚嫩芳姿的好事群众,她公式化对这些人挥了挥手,引起了一阵掌声和欢呼。   随着她的伤愈,回圣橡树宫给坎索王亲自做解释的日子也正式到来。今天的她一副盛装打扮,不但细嫩的脖颈上用白丝带系了一圈,穿着一套微微泡起的露肩雪白长裙,腿脚上也换好了纯白丝袜和高跟鞋。就连手臂上也套着一双纯白色的丝质手套,远远看去宛如一朵盛开中的白百合花。   招呼完群众,艾门以无可挑剔的礼仪提起裙角,走下台阶,钻进了早已等在下面的华贵马车。看守在一边的枪骑兵们顿时充当起了开路先锋的角色,带着马车在王都的马路地砖上飞驰起来。   路过一家报社分局的时候,艾门吩咐车队停车,花5银币在那里买了一份报纸,展开篇幅,恰巧看到一个一位本地的疫病防治专家在给大家科普神血后裔没必要像普通人一样在疫区待够七个月。   “啊……”坐在马车内,少女咧开嘴角笑了:“我都忘记这件事处理不好也会造成很大-麻烦了……父亲在这方面还真是滴水不漏。”   “亚伦先生。”她撩开马车的前帘,在门板上敲了几下:“如果听到的话,请您转告他们,在从民族广场通过的时候走大教堂那边。”   “您想临时去教堂做祷告吗?”门板拉开,一个有些秃顶的小老头出现在了那里:“我们可没有多少时间啊,殿下。现在都已经快4点了。”   “我会尽量弄快一点的。”马车内的金发少女抿了抿唇,还是决定要坚持己见:“拜托了,亚伦先生。只有祷告才能让我的心恢复宁静。”   “我试试看吧。”小老头朝她翻了个白眼:“虽然我觉得那些大兵哥压根不懂得拒绝您的任何要求。”   “您真会夸人。”艾门掩嘴微笑着道:“这还多亏了您的面子。”   “感谢莫因斯在化身万物的时候给了人类生长眼睛的权力!”亚伦朝少女脱帽致意:“这让我们能用它来发现您的美,艾门殿下。”   队列在经过简短的协商后很快达成共识。本来应该穿过广场直接往西走的路线被临时修改了一下,并在途径拉塔迪亚大教堂的时候停顿,让艾门在那里下了车。   今天并非是礼拜日,教堂用于祷告的正厅上了门锁。只开放了外厅和外堂供给游客参观。艾门的到来让这些人欢呼雀跃,枪骑兵们严防死堵,好不容易才给她撑出一条安全的道路进入教堂。   最受欢迎的公主在很多行事上自然是有特权的。日常主持教堂事宜的亚萨神父听说了少女的要求后立刻找来钥匙打开了正厅。不但如此,他还找来了能找到的所有副祭、牧师、修女和驱魔,命令他们守在外面,务必要看护好教堂,给她营造出一个可以用来宁静祈祷的私人空间。   “这一来,总算是可以安静下了。”随着正厅的大门被外面的人关上,艾门叹息了一声,看向教堂正厅的某处角落。   “我们也终于又有了一次机会可以稍微再谈论下之前那未完的话题了呢,修普兰先生。”   正厅的结构除了更加宏大之外和普通教堂没有区别。两侧摆着两排长椅,最边上和中间则是走廊过道。中间空出了一块较大区域用来摆放活水,那是一个被人工雕琢制造出来的小型喷泉,里面喷涌而出的水柱都是来自于教堂地脉下的洁净泉水。   微风吹过窗外的树梢,让从琉璃窗外打来的光线出现了偏差,一闪而过的阳光照出了站在那处角落里的驼背老者,他正极其严肃的看着少女。   “你到底还是没有听我的话,艾门-哈温。”修普兰拄着拐杖,噔噔的走到正厅前方,“你不该暴露你的身份,更不该在这里长久停留!”   “我要知道原因。”金发少女静静的站在门口,脸上满是坚毅的表情:“我要知道为什么,请告诉我您知道的有关异神教的一切。”   是的,前来教堂祷告只是借口而已,她真正的目的是想要找这位神秘的守夜人询问真相。   至于为什么她会觉得修普兰知道真相,可能是因为这个家伙太诡异了点……他在12日,也就袭击发生的前一天就暗示她离开王都。而艾门在13日和安菲妮迪交战的过程中有恰恰好得知了这伙人的终极目标居然是捕获自己!这难道只是巧合吗?她不这么认为。   “异神教……”修普兰的眼睛眯了起来:“这么说,你终究还是跟那些人正面有过对话了。”   “是。”少女踏着高跟鞋,一点一点的来到正厅中央:“他们的目标是我,修普兰阁下。我不管他们是神经病还是疯子,我要知道他们现在藏在哪里,我要把把这些人抓起来,好好审问一下他们所说的‘让我和另一个人做载体成就完美的异神’是什么意思。”   “我并非那些人的同伙,艾门殿下。”修普兰闭上眼睛,对她的逼问毫无反应,“这种话,你不该问我。”   “那您如何解释您事先对我做出的提醒?”少女再次上前两步,语气变得有些急切:“我现在知道了,阁下。您对我确实没有恶意。那您难道愿意眼睁睁的看着我在完全不知道敌人底细的情况下和他们战斗吗?”   “那一天!十天之前!”她拽住裙子,拉直它,凸显出了自己的左侧大腿,“我被他们的一个成员突袭,受了重伤……如果不是安塔利亚蒙老师及时赶到,我可能都已经成为他们口中的异神祭品了!”   “不要说了!!!”   修普兰大声喝止她,双手拄拐,脸上满是挣扎的表情。   “你……你这利用一切元素来为自己争取便利的习惯,还真是跟你的母亲一模一样。” 第七十一章 前奏   “我母亲?”艾门愣了一下,想起了那个自己素未谋面,只是在宫殿长廊上看过画像的金发女人。   “你母亲在活着的时候也很喜欢将自己本身作为筹码,艾门-哈温。”修普兰淡淡的看着她道:“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她不会那么早死。”   “异神教的出现,你父亲负有很大责任。”他在边上找张长凳坐下,自顾自的看向天窗:“因为异神教这个组织,最开始就是坎索创建的。”   “……您说什么?”艾门几乎无法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您说创建异神教的人是我父亲!?这——这是不可能的!!!”   坎索-哈温。这个男人给她的印象早已在多年的教导过程中根深蒂固。少女承认她不喜欢这个男人,也从未将他真正视作自己的父亲尊敬爱戴过,甚至在某些时候会憎恨他,憎恨他为什么要娶那个名为艾莉亚的女人,憎恨他总是强制性要求自己做不愿意去做的事。   但有一点是不会变的,那就是坎索-哈温——他不管从哪个角度评判都应该是一个最标准的胜利女神信徒才对。   他本身也是纯血王族,身体里流淌着维多利亚的鲜血。这样的他会信仰异神?会创建那样一个以邪神血肉为崇拜的、扭曲的邪恶教派?   听到这一点而心生震动的人不止她,一位早早就隐藏在这里的不速之客同样感到分外震撼。   那是是一个身穿深黑色蕾丝长裙的黑发少女。她躲在正厅左侧的一处雕像后面,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紧紧捂住了嘴,以防自己惊叫出声。   她原本只是打算潜入正厅翻阅《公约圣典》来查找资料,却没想到遇上这样一幕奇诡的剧情。   拉塔迪亚大教堂的守夜人到底是谁?她忍不住在心里卷起了惊涛骇浪——怎么从来没有这人的资料?他不应该被情报网漏过去的!   “至少也是前身。”修普兰讥讽的笑了笑:“在那些还没堕落、背弃自己的信仰的时候,他们之所以会聚集在一起,正是因为坎索的计划。”   “我想象不出来到底是怎样的计划能够让父亲把那些人变成堕落的邪神信徒。”金发少女绕过正厅中间的水泉,一边朝前走一边缓缓摇头:“这说不通的……修普兰阁下。我和父亲的关系虽然并不亲密,但我至少能够看清楚他的为人,他不可能做这种……这种可怕的事。”   “以维多利亚港为首的瑟兰各大港口城市每年每月每分每秒都在给这个国家搜刮全世界的财富。”   修普兰再一次打断他,话题突然跳跃到了瑟兰的经济:“无论是伊卡洛林洲七国,还是海对面的艾莎洲,还是更遥远的瑟雷斯洲,坎比亚洲,只要他们不想被时代抛弃,只要他们还愿意从瑟兰购买各种工业产品,这种局面就不会改变。而这样的局面实际上已经持续了几十年了,艾门。”   “几十年,瑟兰在用技术掠夺全世界的财富。但它居然没用使用这些财富去武装出一支天下无敌的军队,你就从来,不为这件事感到奇怪吗?”   “这——”艾门欲言又止,在这种关头莫名想起了在疫区苏醒后的某个夜晚,她和阿尔贝蒂娜睡觉前聊过类似的话题。   “难道是,父亲在用这笔钱做你所说的秘密计划?”她将前后两个话题联系起来,感觉自己自然而然会往这方面想:“那是什么?阁下?”   “是一个研究所。”修普兰说道:“一个隐匿在圣橡树宫地下,为了制造出神来对抗神的生物魔能研究所。”   “坎索从那次探险回来之后就变了,他不再是过往那个胸怀大志的坎索-哈温,转而变成了一个不思进取,企图窃取古神之力来成就自身的罪犯。为了制造、苏生出真正的古神可以付出一切代价,甚至不惜为了研究进度而牺牲自己最爱的儿子,珞芒-哈温。”   “……”此时的金发少女已经彻底被这种说法给震惊的说不出话,她本能的按照这些年一直保持的礼仪轻掩嘴唇,闪动的双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他说的珞芒……是那个灰发男人?是那个看到她容颜后不自觉停止突刺的邪教徒?   是那个接受异神血肉污染,变化为高大的半人马骑士的恐怖怪物?   他是珞芒,是珞芒-哈温……?   而珞芒-哈温则是……她的亲哥哥?   “这-不-可-能。”   她偏过脑袋,用侧面的视角瞪着老者,一字一句的道:“这不可能,修普兰阁下!我不信!这不可能!!!”   她所见到的珞芒是那个灰发男人,他当时的状态毫无疑问是被异种病毒感染过。但病毒感染导致的异变并不会改变人的年龄,也就是说那家伙的真实年龄和他外表上看上去的会大致相同,就是三四十岁。   如果珞芒是她的亲哥哥,也是坎索王的孩子,为什么这个国家从来没有流传过关于他的传说?这么多年下来,他不可能一点事迹都没留下吧?   “你跟瑟兰人提珞芒这个名字是得不到任何回应的。”修普兰发出一阵难听的干笑:“你得跟他们提……‘威灵顿亲王’。”   “威灵顿亲王……”金发少女眯起眼睛:“九年前死在异种入侵中的王室成员……你的意思是他就是珞芒?只是没有公开身份?”   “提示到此为止了,艾门。”修普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上去似乎不愿多说:“你在这里有安塔利亚蒙保护你的安危,所以你觉得自己没什么危险,甚至在面对我这样一个不明底细的人的时候也敢于拿自己来当筹码,不得不说这是勇气的体现,但你知道勇气的另一面是什么吗?”   “是愚蠢。”他不等少女回答便自顾自的给出了答案:“现在的你在我看来就是愚蠢的,艾门。因为你根本就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   “有多大能力才能做多大的事,当你没有那个能力去阻止风暴的时候,你最好的选择莫过于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待灾难结束。”   说完这话,干瘪的老头便从长椅上站了起来,背对着她,颤颤巍巍的往正厅后门走去。   “修普兰阁下!”但是这种时候的艾门怎么能甘愿就让这样一个宝贵的知情人走了?她快速走了几步想要追赶,半途时嫌弃这件华丽的裙子是累赘,不得不把它提了起来,一边追一边喊:“修普兰阁下!等等——你至少该告诉我他们抓我的目的?还有藏身之处?”   但是修普兰没有回头,他无视了少女的呼唤,一点点消失在了正厅角落的阴影之中。   “……我不会善罢甘休的!”艾门咬了咬牙,脸上流露出不甘的神色:“这只是开始!”   发完这番狠愿,她又垂头丧气的送拉下肩膀,叹息一声,找了个长椅轻轻坐下。   本来还以为能够从修普兰这边得到一切前因后果的,但看上去,他知道的内幕虽然不少,但仍然没有涉及到这件事最关键的部分。   比如这件事他是怎么知道的?如果圣橡树宫地下真的存在着那样一个秘密的实验室在消耗着每年凭贸易得来的巨额财富,为什么到现在为止都没人发现,偏偏他一个远离王宫的教堂守夜人会知道?难不成他是千里眼+透视眼,在教堂塔楼的顶端朝宫殿看一眼就能发现?   这件事本身就很可疑,暂时还不能轻信,必须要由她抽时间在王宫里探查一番,亲自见证才能证明。   还有,关于珞芒身份的解释……这件事倒是有迹可循,如果他真的是那位在异种入侵中死去的“威灵顿亲王”,查一查关于那次入侵事件的记载就能看出一些蛛丝马迹。毕竟一个亲王的资料总不会沦落到无人记载,他的死因,他的生平记事甚至是他在各个年龄段的画像照片——这些东西总会有的。   不过……   她的双眼落在前面那张长椅的椅背上,不知不觉被它木料上保留的年轮给吸引了。   假如修普兰说的话都是真的,异神教的前身是父亲创建的实验室、研究所,这个研究所又是为什么而叛变,成为了异神教呢?   他们要制造的神,和修普兰所说的“为了对抗神而去制造的神”,是否是同一个概念呢?   如果是,难道说父亲当时的目的就是为了制造异神吗?   如果不是,那个需要靠制造神来对抗的神又是什么?   那所谓的异神又到底和美神贝妮塔有何关联,居然会在相貌上如此相似?   一个接一个的疑惑接踵而来。此刻的艾门深深感觉到自己已经卷入到了一场蕴含滔天内幕的大漩涡。她知道的越多,随之产生疑惑也越多。好像这件事根本就没有一个清晰的尽头和方向。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多少人是真正可以让她托付信任的。   她的父亲,坎索不能,因为如果他真的主导了异神教的诞生,并且不惜为此牺牲掉了他的亲生儿子,那么她这个女儿,恐怕在他眼里也是可以牺牲的东西。   教堂守夜人,修普兰不能,因为他身上的疑点同样很多,不能凭借他目前吐露出来的这些情报就证明他是真正的为了她好。   少女仍然怀疑修普兰和那个异神教、异种教会有深切的关联,但她现在还好好的站在这里,这一定程度又排除了嫌疑。   她真正能信任的人恐怕只有阿尔贝蒂娜,还有安塔利亚蒙,米利安教授,莱娜小妹。就连三个刚认识不久、关系也还算和睦的学徒,也因为家里底细还不是很明确,没有被她真正确认的缘故落了一档。   当初我之所以会选择信仰维多利亚,从一个无神论者变成还算虔诚的信徒,主要目的便是为了探求这世界的真理和方向。   但是现在我所遭遇的一切却都在加深我对此事的怀疑。   从年轮上拔出目光,少女干脆仰躺在长椅上,看着天窗和墙壁上的精美壁画愣愣出神。   维多利亚……   如果你在那里,请告诉我,信仰……真的可以为我指明前进的方向吗。 第七十二章 圣泉中的吻   艾门一个人待在教堂正厅内坐了一小会,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看向了被供奉在正厅高台上的那本《公约圣典》原本。   那是一本至少有七八厘米厚的大部头,被放在供台上,外表罩着一层强化玻璃。   “时间应该也没多少了……”她有些不甘心的盯着它看了一阵,强迫自己挪开视线:“还是先去王宫……面见父亲好了。”   虽然她内心里相当的跃跃欲试,想要把玻璃弄开翻一翻这本书,窥探一下上古四神到底都长的什么模样,但一个是时间来不及,一个是她不想因为这种举动引起教堂的反感。   反正身为最受欢迎的王室后裔她随时都可以向教堂提出翻阅它的正式要求,既然如此也就不急于一时。   想到这里,她便调转身体准备离开。高跟鞋的声音在空旷的正厅内噔噔响起,却在经过中央那处圣泉的时候停了下来。   泉水的根深扎地下,教堂为了突显出圣泉、不让它被地表上的浮沉玷污,特意为这口泉雕刻了一个犹如白瓷圣杯造型的容器。光从外形看它就像是一个袖珍版的观光喷泉,清澈的泉水在压力的作用下从地下倒喷而出,升腾起了一道稍显粗壮的纯白水柱。   水柱会填满这只“圣杯”,然后再通过“圣杯”独特的第二层豁口回流地下,令人啧啧称奇的是这种回流拥有神秘的净化效果。偶尔会飘落到杯中的尘土秽物并不会对喷涌出来的水质产生任何影响。非常神奇。   它在书面上的正式称谓是耶利米圣泉。关于这口泉水在拉塔迪亚大教堂的修建历史中也有一段堪称传说的记载。那大概是说……当时修建到正厅部分的时候正是一位名为耶利米的建筑设计师在负责工程。正厅里的一切布置全都出自他的手笔,他当时不顾所有地质学家的反对,坚持要在正厅中央留出一个位置来供奉泉水,为了坚持这一点甚至丝毫不顾惜自己的名声。   那些学者们是有理由反对他的,因为不管怎么勘测,这块土地下面都不像是有泉水的样子。但是耶利米固执己见,带着他的队伍在这个位置挖了三年,最终奇迹般的挖到了这口在今天看来已成传说的圣洁之泉。这口泉也得以用他的名字命名,就叫耶利米圣泉。   金发少女从侧面看向那捧纯白色的水柱,不知怎么的感觉自己有些口干舌燥。   传说第一次喝下耶利米圣泉后可以交一天的好运,故而一直都有很多人愿意来这里求取泉水。而艾门本人倒是向来对这种传说不感冒,毕竟以一个现代人的思维来看这种泉水并未经过任何消毒净化,她怀疑里面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喝了会导致闹肚子。   看起来倒是相当清冽的样子……正好现在口渴,喝一点……只喝一点点应该不要紧吧……   艾门今天几乎没喝水,只在午后那段时间喝了一点阿尔贝蒂娜给她做的肉汤。现在会产生口渴的感觉也是正常的,她想试试泉水的味道。   她是这么想的,也立刻这么做了。少女小心的拎着裙角走到“圣杯”旁边,伸手把自己右鬓的金发梳到耳后,脸蛋微微往右偏,俯下身去,粉嫩的舌尖轻轻探出,顿时,一股清凉通透、直入灵魂的独特感官便从那个位置传给了她的大脑。   那是一种整个人、整个精神都焕然一新的感觉,仿佛经历了一层从肉体到灵魂的洗礼,那些盘踞在她脑海里的忧愁和疑惑都减轻了许多。   真是神奇的泉水……简短的陶醉过程结束,少女惊异的看着纯白水柱,怀疑自己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到底是心理作用还是水真的好喝。   不过这种时候,她也不打算再管那么多了……仍然没有被满足的饥渴感驱使她闭上双眼,继续张开口吞咽洁净的圣泉。   冰凉而不显寒,通透而不刺骨,无论到底是不是心理作用,艾门都觉得这是自己喝过最好喝的泉水,她的灵魂沉浸在洗礼中无法自拔,一直到探出的舌尖在水柱中碰到了另一个性质相似的物体。   “……!?”有些回神后,艾门睁开双眼,微微挪动身躯,这才一点点掠过了纯白水柱的阻隔,看到了一对乌黑透亮的黑色眸子。   那种黑色就像深渊,在看到它时,少女感觉自己好像正孤零零的站在一处深渊裂口。她凝视着深不见底的坑洞,有一种欲望促使她纵身一跃。   舌尖上传来的湿滑触感将她从幻境中拉回现实,但是这种现实相比起幻境而言似乎也好不了多少。   黑亮眸子的主人是一位留着黑色长发的娇俏少女。她的容颜极美,皮肤也极为白腻,只是惊鸿一瞥,艾门就认定了这个女孩光论身姿相貌不会在自己之下。但是还没等她来得及直起腰,问一下对方为何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黑发少女的下一步举动就让她大吃一惊,也睁大了眼睛。   她居然仍然没有停下,在已经不当心触碰到自己舌尖的情况下不退反进,直接以一个标准的深吻姿势,透过泉水的阻隔吻了上来。   “……呜?”感觉到口腔中被异物侵入,艾门的第一反应是要后退,将自己从这种违背常理的结合中挣脱出来,但是就像恰好看透了她想法一样,那位黑发少女探入她口腔中探索的舌头在此时一挑一勾,她原本汇聚起来关于“挣脱”的念头就全模糊了。   这是一种相当奇怪也相当微妙的感觉,好像此人……这个黑发少女的一切都对她产生了异样的吸引力。使得她的潜意识和本能都在拒绝挣脱,每当她的思维稍稍从迷乱中清醒一会,想要退后一步结束这个吻的时候,这种感觉都会在最后一刻阻止她,迫使她继续乖乖的留在那里,任由黑发少女的舌头在自己口腔中肆无忌惮的探索……像一个温柔的窃贼的那样,一点……一点的从她的意志中窃取理智。   于是,当天光从描绘着靓丽色彩的天顶窗口处洒落下来,正正好打在泉水四周时,它照亮的画面已足以让任何人在看到的第一时间面红耳赤。   那是两位在相貌上不分伯仲的少女,一个金发,一个黑发。她们各自拥有旁人难以媲美的身段和美貌,正在圣泉的洗礼下忘情深吻。   会有奇异感觉的人并不只有艾门一个。撒迦莉雅——也就是这位突兀出现的黑发少女,她同样对某种感觉猝不及防。   在她的视角里,金发少女的每一次挣扎和每一次沉沦都像是烈性毒药。她固然是可以凭借更强的意志力保持清醒和主动,但是这种彻底被欲望推动的心态,她确实已经是很久很久都没有体会过了。   事情原本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她这样想——原本应该是我用高超的技巧让她臣服才对,为什么我会反过来对她产生怜惜之情?   她不知道,她无法理解。这种强权般的理智和欲望混杂在一起,让她从心底里升起了一股不服输的火焰……她不再满足于征服少女的口腔了,虽然那种感觉投人心脾,就像饥渴的旅人在沙漠中痛饮泉眼,但是在火焰的炙烤之下,撒迦莉雅本能的想要朝对方索取更多。   而对艾门来说,她的意识自从沉沦起便一直处在一种意乱情迷的状态。她感到自己的手臂被拉了过去,身体落入了一个冰凉但却相当柔软的怀抱。还   感到有一只手锁住了她的腰,另有一只手放在她的右胸位置,在她发育姣好的挺巧胸脯上不断搓揉。   而最要命的,也最终促使她彻底迷乱的是……在遭到这些对待的同时,她的嘴唇和口腔依然没有被仁慈释放。   黑发少女仍然在持续这足以让她灵魂窒息的吻,她只能在偶尔的间隙中拼命呼吸来获取氧气。而从舌尖、口腔以及胸-部传来的麻痒感又像一道道跳跃的电流般从脊椎骨直入她的脑海。每被这样的电流冲击一次,艾门就感觉自己好像在天空中又升高了一层。   这种感官不断传来,她身体的颤抖也越发剧烈,最终——她下意识在被深吻的过程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身躯猛然颤动了一下,纯白长裙下的双腿再也无力支撑身体的重量,被迫将全身的重心都交给了黑发少女,仅凭她的怀抱和禁锢才堪堪站住。   真是可爱的孩子……   黑发少女心满意足的抬起头颅,看着已经完全陷入失神状态的金发少女微笑起来。   她再次伸舌,舔掉了从对方口腔中拉出的细丝,正想继续进食,却不料听到了一阵稍显急促的敲门声。   “殿下……”模糊的声音伴随敲门声从门外传来:“好了吗殿下?我们应该走了……”   “……”听到这阵呼唤,黑发少女蹙了下眉。   她深深在艾门娇俏的面庞上看了一眼,搀扶着仍在失神的她坐到最近的长椅上,身体在教堂墙壁上闪烁几次,离开了庄严的教堂正厅。 第七十三章 姐姐与妹妹   敲门声和朦胧传来的呼唤将艾门的意识从迷乱中拉回现实。她伸手撑在脑门上晃动了一下,发现自己浑身无力。   她的呼吸还有些紊乱,身体虽然平静了下来,但在发力站起时脚踝仍会轻微颤动。少女尝试走了两步,感觉自己下面穿的那块布全湿透了。   “……”回想起刚刚发生了什么,她那本就残留着些许殷红的面颊上立马红了个通透。前所未有的冲击让她大脑眩晕,一个没站住又坐了回去。   我……我在刚刚是被那个黑头发的女孩给强吻了?   而且还被她压制着……在圣洁的教堂正厅里……做了那种亵渎的事?   她睁大眼睛看着地面,又猛的抬起头,在教堂正厅内四处搜寻。并没有看到任何多余的人甚至任何多余的动物。   她印象中最后的画面、最后的感觉,除了那种妙到毫巅的腾飞感之外就只有一抹黑色的残影,还有一阵翅膀拍打的声音在耳畔渐行渐远。   “翅膀……?”   艾门皱了下眉,低头在地上仔细搜索,视线逐渐落到了自己的蓬松长裙上,发现有一根黑色羽毛挂在了它右侧裙摆的蕾丝边上。   “殿下?”   敲门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比之前更急促,也更加杂乱,混杂了很多个不同的声音。   看样子是外面的人有些急了。   “……”艾门快速将那根黑色羽毛小心的从裙边上摘了下来,用极其复杂的视线在上面看了一眼,咬咬牙,迈着有些踉跄的步伐往门口奔去。   “您可太让我们担心了,殿下。”打开门,第一个看到的便是满脸欣喜的亚萨神父,“我还以为您在里面昏倒了呢……”   独处祈祷的特权是他给的,教堂正厅的门锁也是他开的,要是这位公主殿下真在里面出了什么事,他这个负责人肯定难咎其职。   “我也不至于那么脆弱吧……神父。”少女脸色一僵,脑海中瞬间想起了那股几乎让她陷入昏迷的旖旎刺激。   她微微把头垦了垦,不想让别人别看到自己此刻再一次充-血的面色,低声说道:“我的祷告结束了,神父。谢谢您的招待和给予我的特权。我……我下次再向您道谢好了。”   说完,她便拎着裙子冲亚萨神父和站在一旁的修女们行了一礼,慌慌张张的挤开人群,在一小队枪骑兵的簇拥下往大堂走去。   “是我多心了吗?”亚萨神父——这位面红须白的神职者面色古怪的目送少女快步离去:“总觉得艾门殿下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   如果这番嘀咕被少女听到,她定会暗骂亚萨眼光刁钻。   因为她已经竭尽所能的在保持正常仪态了,这样都能看出来,他眼光不是一般的厉害。   姿势奇怪——在下身那种冰冰凉、湿漉漉的触感下是理所当然的,原本为了正式场合才穿的高跟鞋在这种时候反倒成了最大的掣肘,艾门感觉自己穿着这双鞋每走一步大腿都会轻微打颤。好在从正厅到教堂大门的路并不遥远,上马车后,她总算可以坐下来休息一会。   “简直是莫名其妙……”   关上车门,艾门全身软绵绵的靠在坐垫上,脑海里全是混乱的思绪。   她一开始只是想要喝点水解渴而已,但可能是因为角度的关系,在她弯下腰来的时候所有的视线就被那道升腾起来的白色水柱给挡住了。   这让她无法看到水柱后面是否还站着另一个人,而因为她本来就不认为在那种时候正厅里还会其他人存在,对于这点更是毫无防备,缺乏警戒心理。   她不知道黑发少女是什么时候就站在那儿了,不知道她是误打误撞进的正厅还是原本就躲在那里,更不知道两人舌尖的第一次接触是她有意为之还是她凑巧也只想喝水。   由于意识清晰的观察时间很短暂,艾门就连她的相貌都没有看的特别清楚。   对方留给她的东西就只有那根黑色羽毛——还有此时仍然包裹在她衣裙下的那块浸湿布料。   “耶利米圣泉……”马车随着行驶不断轻微震动,仰坐的少女轻微呢喃着刚刚那口泉水的名字,伸出右手,两指拿捏着那根黑色羽毛。   它大概有10厘米长,和她印象里的禽鸟羽毛没有区别。   艾门脱掉左手的手套在羽毛上抚摸了一下,立刻得到了一股微微温热的温暖触感。   这足以证明记忆里的一切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可怕事实”。   这种领悟让少女的脸蛋再一次红了起来,她的胸口急促起伏着,思考着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以及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一现实。   如果那个女孩是老早就躲在那儿,她就有可能偷听到了我和修普兰阁下的对话,这件事的牵扯就不止是私人性质,不能一味作秘密隐瞒下去。   当时对我……对我做那种事的毫无疑问是个人类,但人类是不可能在离开时留下鸟类的羽毛的,她很可能学会了拟态变形术,能够变成某种动物。   那么,按照事态紧急的顺序,现在先觐见父亲,谈过之后再私下里把这件事跟安塔利亚蒙提一下……这样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当然……要略过其中的“部分内容”,主要目的是找他询问羽毛的种类,看它会否是某个人在拟态变形后留下来的。   这就是艾门用混乱的思绪想出来的对于这次离奇遭遇的处置方案。理清思绪后她还是足够理智的,除了内心深处还残留着某种悸动之外,她在后半段车程中的身体状况已经逐步恢复到了正常状态。   马车过了大教堂之后离内城就不遥远了。很快,在一种复杂、矛盾、稍稍还带着点期盼的怪异情绪中,少女回到了圣橡树宫,这个她原本的家。   “姐姐!”下车之后,还没等艾门站稳,一个温软的娇小身躯就对着她飞扑了过来,“我好想你——”   “莱娜?”艾门被那股冲击带的一仰,赶忙接住少女,套着白丝手套的手指在她背脊上划了一下,那种磨砂般的刺激立刻激的莱娜身躯一抖。   “啊!”留着灿金短发的女孩在颤抖过后反而把艾门抱的更紧了,她整张脸都埋在了艾门的胸口,在她已经初具规模的胸脯上不断磨蹭。   “莱娜!”艾门被这种磨蹭的触感弄的不太自在,她强行把对方扯开,伸手在女孩鼻子上狠狠刮了一下:“别胡闹!”   “莱娜这阵子一直在担心姐姐。”   被教训的短发少女也不生气,就在那看着她咧嘴直笑:“我跟父王申请了好多次去看姐姐,但是父王不允许,还把我骂了一顿……说我没有公主的样子,要我今晚去书房关禁闭。”   “这确实像是他会做的事。”艾门对她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在她的衣着上打量了一眼,看到少女的白裙在胸口上挂着一些枯黄的草屑。   她又把目光下移,发现莱娜套着白丝长袜的双腿上草屑更多,忍不住皱了下眉头,问道:“莱娜,你跑来的时候该不会摔了一跤吧?”   “两跤!”短发少女歪着头对她微笑着说道,“跑来的时候摔了一次,刚刚往这边跑的时候又摔了一次,不过都不要紧,草地很软,不疼的。”   “莱娜……”艾门微微眯起眼睛,忍不住伸手将少女再一次揽到怀里,怜惜的在她头顶上不断抚摸。   细数圣橡树宫里的纯血王族,表面上母亲因难产而死的艾门并非命运最坎坷的一个。真正堪称多灾多难的其实是这个最小的继承人,莱娜-哈温。   据传她并非是在圣橡树宫里出生的,而是坎索和某个旁系女子的意外产物。该女子要求坎索给她应有的地位,被拒绝,没过多久便郁郁而终。   她在临死前用恶毒的语句咒骂一切,并且诅咒莱娜——这个在她看来毫无用处的孩子早点去死。这些在圣橡树宫里都是半公开的秘密。   就是因为段身世,莱娜在很小的时候就遭遇了情感上的重大打击。   她失忆了,忘掉了曾经所有的一切,变得像一张白纸一样,在这看似雍容的宫殿里开始了她的全新生活。但是虽然和艾门一样同为公主,两个人的待遇却是千差万别。因为更高的才华和名气前者是瑟兰最受欢迎的纯血继承人,莱娜?并没有多少人会去关心这个失忆的女孩。   她继承了维多利亚的血统,才能却在六位继承人里最差。不仅不通战斗还不识魔能,成天就只知道看书发呆。如果不是因为艾门小时候对这个小女孩抱着同病相怜的态度愿意跟她一起相处,她可能根本就无法在这座冰冷的白石宫殿里收获到哪怕一个朋友。   一想到这样纯洁的灵魂却有可能生活在一个充斥着扭曲和罪恶的环境里,艾门就无可抑制的纠起眉,遥遥朝着宫殿最高的白石尖塔看了一眼。   天色渐暗,看不清尖塔的窗口。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一种直觉,认为那个男人应该就站在窗口的位置,正在那里观察自己。   ————————   看到这里感觉和之前情节或标题对不上的读者不用担心,因为你们看到的章节是修改前的。72章之前的几章刷新或者删书重加重新看一下就好,不需要第二次订阅的。 第七十四章 父与女   走入白石尖塔之前艾门特意站在坐落尖塔的高台上朝下方的宫殿群环视了一圈,但凭她的地理和建筑学识不足以判断宫殿下方的确切情况。   她告别了莱娜,让她先回自己的院子安心等待。甩开侍卫的环伺,一个人走进塔楼顶端的书房,惊讶的发现那里居然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安塔利亚蒙老师!?”   她忍不住开口叫了出来:“你……您怎么会在这个地方的?而且事先也没有跟我说过?”   “凭借我和你父亲的关系,不至于说想来跟他聊聊天还得通知他的大女儿吧。”   安塔利亚蒙淡淡笑了下,“别忘了,我们关系本就很好。”   白胡子老头坐在书桌旁的摇椅上,手里拿着心爱的烟斗。而坎索则仍然坐在书房后的主位,手里同样拿着一杆稍长的烟枪。   两个人在书房里吞云吐雾,连窗户也不乐意开,她进来后甚至以为书房里出事着火了,因为整个房间内全是朦胧而又呛人的烟火气味。   “把烟灭掉吧,安塔利亚蒙。”   坎索从位子上站起来,转身,推开了身后的窗户,“艾门不喜欢烟草的味道,她对烟酒都不喜欢。”   “其实艾门可以尝试一下的。”   安塔利亚蒙看上去不太情愿,但还是把烟斗灭了。   只是他转而抓住了这个话题,开始教唆少女,让她没事干的时候可以尝试一些新东西:“一个喜欢烟酒的皇帝和一个不喜欢烟酒的皇帝相比显然是后者更深入人心——我不是骗你玩的,这是真话。”   “免了。”艾门掩着鼻子咳了几声,挥手将已经淡薄了不少的烟雾统统驱走,说道:“烟草和酒精都会杀死我的脑细胞,我只是想清醒一点。”   “那么,父亲。”她转而看向坐回位置的坎索,吸了口气,站直身体对他庄重的行了一礼:“我回来了,父亲。”   “回来了就回来了吧。”   坎索的视线放在手里拿着的一本薄卷上,他没有抬头去看少女一眼:“虽然和我给你安排的发展出了点差错,但既然你身边有安塔利亚蒙陪着,遇到什么事情至少不会再像异种入侵时那般危险……对你来说也是最好的路。”   “我听安塔利亚蒙说俄塞纳受伤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才稍微皱了下眉,放下书本盯着少女:“要不要,我给你配一名身手更好的护卫?”   “绝对不要!”艾门听的心里一惊,赶忙出声推据:“阿尔贝蒂娜两次受伤都是为了保护我的人身安危,父亲。如果不是她在我身边,我受到的伤势可能会更加严重!这种时候怎么可以把她抛弃到一边换新护卫?……这么做也会让其他人寒心的,父亲!”   “我宁愿让其他人寒心也不希望未来的国家主宰在这段真空期出事。”   拥有灰白色卷发的老者重重把书往桌子上一扔,看上去对于少女的态度很不高兴:“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艾门……上位者不能因为一时的情感而忽略大局,我本以为你受伤之后能明白这个道理,但——”   “但是你居然还是那么天真,还是没有放弃你那不成熟的幼稚想法。”他叹了口气,靠在座椅的后背上用失望的眼神盯着艾门。   “我……”艾门对于他的突然发难感到惊异,因为她本来以为在有外人的情况下父亲好歹会暂时延后这个话题,给他们父女之间的不和睦挂上一层朦胧轻纱。没想到他居然不顾安塔利亚蒙在房间里也要训诫她,看来她这次在某些事上的作为和态度是真的让他非常生气。   她朝安塔利亚蒙的位置瞥了一眼,发现他正歪着身子抱着一本书看的出神,似乎对于房间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你本来应该提前一个小时到达圣橡树宫。”   这个时候,坎索突然勾动了一个足以让她心跳加速的敏感话题:“你的心智可没有莱娜那么脆弱,我很清楚……告诉我艾门,这样的你为什么要在半路突然去拉塔迪亚?”   “别试图对我撒谎。”他的声线伴随这句话低了下来,其中的威圧感却变强了:“你该知道的,这座城市此刻还不属于你。”   啊——听到这,少女心里哀叹了一声——她就知道这件事想要瞒下来是很困难的。只是没想到连一个晚上都没挺过去,刚到地方就出事了。   不管到底有多少贵族或是商人看好她在将来继承王位,在这一刻,他们效忠的对象仍然是她面前的可敬长者。或许在她身份暴露之前前往任何地方都能瞒下他的耳目,但在她回归的消息彻底传开后,这种正大光明的出行想要隐瞒是不可能的。   修普兰在教堂当守夜人……这件事父亲肯定是知道的,我去教堂的行为在一般人眼里不算什么,在父亲看来却不会一样。   所以这件事恐怕没那么好解释,还是先得某个当事人拖下水,让他在前面挡一挡枪……   “是安塔利亚蒙老师让我去的。”想到这里,艾门立刻语调清晰的吐出了这么句让白胡子老头瞠目结舌的话:“他说他发现了很重要的线索,让我有时间立刻带着线索去大教堂找那里的守夜人,说凭借守夜人的博学一定可以分辨出线索的底细。”   “……???”   安塔利亚蒙坐不住了,他仍然坐在椅子上,屁股却转了一圈,用疑惑的表情歪着头瞪向少女,似乎在等待她给一个解释。   “线索?”坎索听的也是一愣,他皱眉朝安塔利亚蒙看了一眼,却因为角度的关系看不清他的表情。   “是什么线索?”他又看向艾门,“关于异神教的线索吗。”   “是。”金发少女刻板认真的点了点头,拔出衣裙后那把装饰作用大过实用价值的短剑,从缝隙中取出了一根黑色羽毛。   “这是……”“这是之前交战过程中我和一个不明身份的敌人短暂接触后……得到的东西。”   安塔利亚蒙刚开口吐出一个词就被少女抢了先,这种时候艾门可不敢让他多说任何话:“我们怀疑这是修成了拟态变形术的敌人所留下的,前去教堂就是为了找那位修普兰先生询问一下,这个世界上到底有多少‘拟形者’,以及那些拟形者的固有形态都是什么。”   “修普兰的话……”眯眼盯着那根黑色羽毛沉吟了一会,坎索眉头纠结的更深了,“他倒确实是能够从简短的检索里看出真相。”   “你之前带她去过教堂?安塔利亚蒙?”他突然扭头去看白胡老人,语气里稍稍能听出些不满的味道:“你从来没跟我提起过这件事!”   “但是我也没有对你撒谎。”安塔利亚蒙冲他咧开嘴角,笑的相当淡然甚至是无辜:“这无关痛痒,坎索。我们当前的重心可不是重提旧事。”   重提旧事——旁听的少女眼睛微眯,很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汇。   安塔利亚蒙老师应该是理解到我想拿他当盾牌的意图了,他没有拆穿我,这基本也就代表了默许……   但父亲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却很奇怪,他居然真的认同修普兰具备足够的学识来辨认这根羽毛?   他们口中的“旧事”又是什么?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会使得这样的父亲对修普兰阁下心生愧疚?   她实在是无法想象,像坎索王这样严厉、冷酷、不近人情的家伙居然也会发自真心的对一个人产生愧疚之情。   “目前的重点在于,这伙人明显是想要在圣瑟兰日给你玩一票大的。”   安塔利亚蒙的声音继续在书房里响起:“珞芒当初和薇姿的关系你比我清楚,坎索。他回来之后目标直指警备总局,你真觉得他们只是想要救出留在里面的眼线和暗探?”   “他们想要通过控制科斯塔来获取维多利亚港的警备布置。”   灰发老者哼了一声:“这用不着你提醒我,安塔利亚蒙,我看得出来。”   “那么你应该行动起来了,坎索。”   白发老者从座位上站起来朝他一摊手:“趁着现在我在这里,趁着我们现在都还活着。”   “你出去吧,艾门。”坎索也站了起来,他伸手朝桌后的少女挥了几下:“去陪陪莱娜,她这阵子可是想你的很。”   这明显是打算把她撵出去,好和安塔利亚蒙继续商谈机密。   “父亲。”   但是面对逐客令,少女却没有如蒙特赦的立刻退走,而是暗自鼓起勇气,用稍显试探、但总体含有不菲坚定意志的语气对他说道:“如果我说我愿意放弃王位……您会允许我在剥离血脉后离开瑟兰王室吗。”   房间里的气氛随着这句话突然静谧了下来,包括安塔利亚蒙在内,两名老者都流露出了意味不同的震惊眼神。   “我不允许。”   简短的震惊过后,坎索的表情恢复惯例,他继续对少女挥了挥手:“出去,艾门。”   “您就不打算多问一下我为什么会生出这种想法吗?”他那平淡的神情刺痛了艾门,少女在下唇上用力咬了一下,稍显急促的道:“我知道您可能会对我的想法感到失望,感到愤怒!但我想要您明白——有些东西并不是我能承受的!这不只是能力的问题!还有我本身愿不愿意!”   “我不失望。”但是坎索的回答却让她愣住了:“我也不愤怒。”   “对于现在的艾门-哈温来说,失望和愤怒解决不了任何事,也改变不了她的想法。我唯一能对她说的是……她现在还小,还不明白自己必须承担起来的东西有多重要。当她真正明白这一点的时候,我想……她会自然而然改变想法的。”   “可是——”   “我不允许。”   面对少女的争辩,灰发男人蛮横的将之打断,直接伸手指向门口。   “现在,出去。”   ————————   2周左右弹幕禁止,大家理解下吧,等上面风头过去就好了。 第七十五章 獠牙   从白石尖塔下来后,艾门独自一人站在塔楼平台上。   冬风吹过,让她忍不住双手交叉,抱住了自己裸露的肩头。   难生病是一回事,能否感受到冷又是另一回事。   此刻的少女觉得自己内心中同样很冷,因为她很痛苦的发现自己和坎索之间很难产生共同认知。   两人的立场有本质不同,这点和她上辈子经历过的“不理解”是一模一样的。   当她想要自己修改已经读了三年、成绩异常优异的文学专业,换到哲学系重新钻研的时候,亲属、父母、同学,每个人都以为她脑子坏了。他们总是劝诫她“再等等”,真实想法无非就是拖到她正式毕业。   他们说的不对吗?其实很对……一个人的成就取决于她生存的环境,她首先应该做的是依附于环境,然后再谋求更高的追求。   但在那时已经彻底被新学科吸引的她看来,任何等待的过程都是“无法容忍的”。这一选择无关对错,只是一个人在一个时间段内的追求而已。   父亲说等她长大后就能明白肩膀上的责任有多重,这种话或许能对真正的“艾门-哈温”产生效果。但对本身心理年龄就已经“长大”的她来说,她又如何可能被这种最常见的劝诫套路完全说服?她当然明白那责任有多重,否则她也不至于要竭力避免由自己去承担起那份责任了!   她敬佩伟人,敬佩每一个心甘情愿为了大义而付出生命,付出一切的人,但她想……她自己现在还没有觉悟做到那一步。   “还有大概三年……”   低下头,少女喃喃低语了一句:“就看这三年期间,我能达到何种程度了……”   圣瑟兰日结束后不久就是她的出生日。即将15岁的艾门很清楚,留给她充实自身,彻底摆脱这一世命运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她在塔楼平台上站了一会,转身下楼,又穿过正殿和长廊,途经自己的院落时犹豫了一下,回房间换了套衣服——尤其是内衣。   露肩的白礼裙和换下的内衣被她直接丢到椅子上等洗,新换了一件白衬衫和黑色毛绒背心,下身则选了一条精纺出来的呢子短裙和厚绒黑丝裤袜,高跟鞋也甩到一边,直接换了一双利于活动又方便舒适的棕色高帮皮靴。   腰带换了一条自带枪套的,系好后少女在里面插了一把装好子弹的小型火枪。这把枪的射程虽然没有长枪那么高,但用来防身也是够用了的。   临走时她又犹豫了一下,把那把存有羽毛的精美短剑放了下来,重新在储藏室的架子上选了一把更长更重的宽刃剑和一套做工精致的飞刀挂在腰间。   宽刃剑重量约为1公斤多一点,剑柄呈十字形,柄末铸有平衡重量的铁球,刃长约0.7米,刃宽5厘米,整体数据差不多正好处在她掌控的极限。   而飞刀一套则是六把,每把长约20厘米,没有过多装饰和护手,只在铁柄上缠绕了一圈细绳添加拿捏的摩擦力。   这些飞刀都是开过血槽的精品,放在根本就不通飞刀技法的少女手里老实说有些暴殄天物,但她本身也不强求准头,只要能够击中敌人,她有自信凭借附着的魔能技法让敌人瞬间重伤。   教堂里那番“令人很难为情”的遭遇点醒了艾门,让她充分意识到了即使在安全的地带也不能随意松懈。   如果那个黑发女孩当时是去刺杀她的,她毫无疑问已经死了。   所以就这样,她几乎是以一副全副武装的架势敲响了莱娜的院门。   小女孩也真是可怜……   一边敲门,艾门心里忍不住为莱娜的待遇感到哀叹。   堂堂瑟兰王室、维多利亚神族的公主殿下,居住的院落居然连司门都没有。这意味着王室上下对她今后的发展完全是一个无所谓的态度。   她将来的命运如果不出意外,应该跟那些小说里的公主没什么差别,也会被作为维系纽带的牺牲品送出去吧。   为了血脉纯净,瑟兰王室永远不会将纯血公主嫁去他国,但这不代表她不会成为政治脉络的牺牲品。维多利亚毕竟还是一个人口众多的大家族,它的旁系血统对于和王室拉关系也是很热衷的。   “姐姐!你来了!”打开门,艾门不出意外再次被留有灿金短发的小女孩飞扑抱住:“我做了好吃的糕点,姐姐来一起吃吧!”   “莱娜真热情呢……”留着过肩长发的少女几乎是被她拽着手臂给拖进了屋,但在进屋之后她忍不住皱了下眉,因为这里温度比她想象中低多了。   “他们停了给你的地热?”用蕴含轻微怒气的语气说出这句话,艾门直接拉开了通往地下室的门,不出意外发现储存的燃油桶已经完全空了。   瑟兰人过冬通常是利用煤块燃烧产生的热量提供屋内供暖,普通人家的暖炉在屋内,富贵点的则可以弄更大的炉子放在地下,炉子连接的管道直接通往窗外,在有专人看守的情况下可以确保不会出现烟火事故。   但是因为文明程度到底还不足够,矿产开发的效率不高,这种能源燃料的价格对于平民来说较为昂贵,并不是家家户户都能轻易购买的。   圣橡树宫和周边富贵府邸的供暖系统还要更先进一点,它们已经初步享受到了蒸汽革命的技术成果,拥有加热水管提供室内供暖的特殊系统。缺陷是依然需要消耗大量的燃油燃料,但这对“富得流油”的瑟兰来说不应该成为难题,更不要说这还是堂堂公主居住的院落。   不用问,肯定是那些“分配”给莱娜的仆从偷偷将院落里储备的燃料弄到外面去倒卖掉了。这种仓库老鼠无论在哪个时代都不会缺。   那些人是正儿八经的內侍编制,不但拿着高薪俸禄,还享受着高人一等的社会地位。他们之所以敢如此胆大,不仅不守岗位还明目张胆的盗卖王室资源,无疑就是看准了这个最小的公主好欺负,即使出什么事皇帝陛下也不会多加关注。   “拉格斯大叔说是燃料烧完了。”莱娜穿着加厚的衣裙走过来,看上去仍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骗了:“难道他们说谎了吗?”   “我不管他们说没说谎。”艾门此时脸色很冷,语气更是叫旁听的莱娜有股难言的陌生感:“光凭让你受冻过冬这一点,这些人就活该去死!”   她愿意到莱娜这边来,除了陪伴寂寞的少女之外,还有一个意图就是今晚留在这查阅资料。   莱娜-哈温身体孱弱,不止剑术马术不合格,激烈一点的舞蹈也跳不了。她也没什么魔能天赋,唯一的喜好就是看书。   所以在她的房间阁楼上储存有极其丰富、无论是分类和分量都足以叫常人咋舌的各类书籍。正适合艾门查阅威灵顿亲王的过往讯息。   本来她预想的画面是自己和莱娜简单吃点东西就开始查资料的,甚至接下来的几天睡在这都没问题,但现在……她认为首先得清理下内部的蛀虫。   她在这身衣服外面多加了一件深棕色的皮质外套,带着有些胆怯的莱娜出门,走过院落之间的石子小路,来到了自己的院落门口。   “殿下!”司门的卫兵看到她之后立刻半跪下去对她行礼,同时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您……您怎么又回来了?”   之前艾门从这边离开的时候特意跟他们说过今晚会去莱娜公主的院落留宿,他们本来以为守到半夜就能休息了的,哪想过她还会回来。   “我要杀几个人,古利克。”但少女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司门员古利克大吃一惊:“你知道拉格斯那伙人现在在哪吗。”   “这……大概是,又在码头那边的酒馆寻欢作乐吧。”   生有一头棕黑色卷发的古利克回忆了一下,脸上露出肯定的神情:“应该是这样没错!我听他们说格拉斯最近在那边和人赌博输了一大笔钱,他一直念叨着要把那笔钱重新赢回来,这几天一直会去那家酒馆。”   “去让马厩准备马匹,再跟安德雷斯提一下,让他带上所有人跟我走。”艾门吩咐道:“让认识路的在前面带队,务必要尽早找到他们。”   金发少女的面色在这一刻分外阴沉,她的手很随意的放在剑柄上,落在古利克等人眼里却有一股肃杀的味道。   这些人不敢怠慢,立刻按照她的吩咐去备马点兵。   纯血继承人在王都内每人都能拥有一支不超过50人的亲卫队。可能受制于各方面的原因有的亲卫队并未满编——比如像莱娜这种……就没多少人愿意被编去当她的护卫——但总体上每位继承人手里都是有一支战斗部队的。   坎索王允许这支部队只听命于他们,但条件则是他们必须独力承担这支部队的装备开销和供养消费。每年的圣瑟兰日过后还会有一个专门的比赛项目让继承人领着卫队模拟对抗。   这都是为了培养继承人的统辖能力,可以用最直观的方式比较出他们在统领部队和战术上的天赋才情。   斯塔王子的亲卫队一直维持在满编的50人数量,这是因为他的母亲安娜王妃来自掌控商会的克尔顿家族,有充足的资产供他挥霍。   费顿王子的亲卫队只有20出头,这是因为他母亲只是一个维多利亚家族的普通旁系,无法给他提供足够的金钱招兵买马。   莱娜就更不用说了,她的亲卫队只存在编制上记录的13人,真正要用他们的时候总是一个人都见不着面。   在盖兰王子还未回来,哈特王子远在北疆的这个时间段,这就是王都内其他继承人的亲卫情况。   艾门的亲卫和这些人比起来处在一个比较尴尬的位置,因为她母亲早逝,本身的来历就成谜,她自始至终都没享受过来自母亲家族的任何救济。   她现在所获得的一切全是凭借她一次又一次以异常优异的成绩完成坎索王给她布置的课业所得来的赏赐。这其中就包括了好几位出色的剑手。   有这些剑手打底,再加上她的美貌和名气吸引了不少宫廷内的高手前来投奔,光论身手和战斗素养,她的卫队应该是所有继承人亲卫中最优秀的。   但她目前还没有充裕的资金来将这伙人尽可能的武装起来,她的资金来源依然还要靠王室赋予。   所以通常来说,她在能不动用这些人的情况下都是不会动的,亲卫对她的爱慕和热情总是让她有一种愧疚感,尤其其中好些人都是自费购买的武器装备,这让她根本不好意思像驱使普通卫兵那样驱使他们。   一些不太麻烦的情况都是能躲就躲,躲不过就考虑靠自己的武力直接解决,只有遇到真正的麻烦事时她才会去找他们出手。   今天的情况就是这样,她对莱娜受到的欺负已经忍无可忍了。   那些人以为她根本就不在意这个妹妹?和她做的一切客套都只是逢场作戏?甚至暗地里还会因为这个竞争者的倒霉开心不已?   嘿……她会用实际行动让这些人知道,某些事做了就是要掉脑袋的。   艾门殿下这次回来后确实是不一样了。   匆忙在石子路上跑过,负责传递讯息的古利克暗中想道。   他有预感,严格来说已经经历过两次生死危机的艾门-哈温,这个向来给人的印象都是外冷内热的娇俏女孩,她终于第一次……要向那些关注她的人露出独属于王室成员的血腥獠牙了。   ————————   迟了点,补昨日更新,无法发间贴评论但有意见不提不快的读者可以在书页的简介末尾看到书群群号,欢迎来群里给作者提提意见。 第七十六章 爆头一击   夜幕渐深,却有一队全副武装的人马在清扫完积雪的路面上纵蹄飞奔。   那是由安德雷斯率领的王室亲卫,他们一路上气势汹汹,朝着南北港口的街道迅速前进。   在成为艾门-哈温的亲卫队长之前,安德雷斯是一位浪迹天涯的荒野游侠。   他身手矫健,胆魄过人,拥有一手出众的剑术和远超常人的身体力气。   这里可不是所谓的夸张,而是他确实在力量上有超凡之处。   安德雷斯在极端暴怒的情况下双眼会变成血红色,能够勉强举起半吨重左右的物体并将之用力抛飞,也能很轻松的靠人力阻止一辆失控的马车。   这份天赋再加上他本身拥有的剑术、弓弩技巧和同样远超常人的野外生存学识,他拥有的职业称呼注定和普通的荒野游侠有很大区别。   人们一般将这种人称之为“海瑟尔”——也就是英雄的意思。   这里主要有两个含义,一是称赞他们所行之事为其他人带来了福音和便利,二是隐喻这些人很可能天生卓尔,是《公约圣典》所记载的那些神话传说里的神主后代。   艾门不知道安德雷斯是不是真的具有民间传说的“英雄血统”,但她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很依赖于对方的帮助。   这个四十多岁的、健壮的、满脸黑色须发的沧桑男人是一个瑟兰和爱沙尼亚混血,他的家原本居住于北境边界的一处村落,因为家庭成员尽数死在约修亚斥候小队手里一怒参加过瑟兰边境的城防军,在一次偶遇交战中他杀死了那支小队的全部成员成功复仇,然后他就脱离了编制,一直致力于在瑟兰东南的沿海地带猎杀那些已经异化的魔能怪物。   按照此人的说法,他是因为“从艾门-哈温身上看到了彻底灭绝约修亚人的希望”才心甘情愿来投奔的。   当他确定对少女说出想要加入她亲卫队列、为她在这方面排忧解难的时候,少女就有一种预感,那就是从今往后,她亲卫的战术素养以及统辖问题多半是不需要自己来费神操心了。安德雷斯有能力为她打理好一切。   毕竟当时的她即使再优秀也只是个还未闻过血腥味的娇小女孩而已,她可以凭借潜力和名声让大把的王都战士为她效力甚至效命,却不可能像个真正的战场统帅那样去号令他们,操练他们。   她从书本上得来的知识不足以教导这些人如何协同作战,如果让她来带兵,他们仍然会是一盘散沙。   但安德雷斯不一样,艾门不知道一个知识当过一段时间城防军的荒野游侠应不应该懂得这些,但他确实拥有不俗的战术素养。   他在加入她亲卫队列的第一天就把她所有的部下挨个挑了个遍。而且在将这些人统统干趴下之后仍不满足,大晚上的又弄来了十几桶酒,在酒桌上又把这些人干了一回。就这样通过一种最简单最粗暴的方式迅速获得了所有人的一致拥戴,队长当的没有半点争议。   然后他很快根据队列里每个人的身体素养和战斗习惯将这将近50个人分成了5个战斗小组。其中每个小组10人,3人配木盾钉锤+长枪起战术阻拦作用,另外7人则配钉锤和长管火铳,这样就形成了一个最基本的“近战配远程打击力量”的兵种配比。   这里面的门道要比艾门想象的深,因为她个人虽然也能通过一些上辈子玩游戏得来的见识配出近远战的兵种组合,但她却难以把握好这其中的比例变化。   她不知道负责近战的士兵和负责提供火力支援的士兵在每10人中该占几人,不知道近战士兵的攻击装备该如何选,更不知道远程兵的武器为什么不用小规模争斗时效果更好的白杨木投枪或者干脆装备利箭弓弩。   “因为白杨木投枪和弓弩都太贵了。”   当时安德雷斯的解释让她很无语:“相比起标准的投枪,普通的长枪在危急时刻同样可以当投枪掷出去。钉锤的考量也是一样,在别的国家可能钉锤要比短剑更贵因为它含有的金属矿更多,但瑟兰……虽然我个人是很不理解为什么瑟兰人更喜欢追求铸造工艺精良但并不耐用的长短十字剑,但既然这里的钉锤比较便宜——我姑且把它理解为产能过剩吧——我们没理由不尽量做到人手一把。”   安德雷斯追求的钉锤严格来说并不能叫钉锤,那种单手把持的“伪”重武器并没有标准钉锤的外形和花纹,看起来更像是一根畸形铁坨。   他订购铸造这批武器的时候只是让工匠在钉锤末端尽量“弄的凹凸不平一点”,然后“在握把上加圈护手”。然后他告诉对此有些忧心忡忡的金发少女:这样可以在省钱的同时最大限度发挥出他们这批人的身体素质优势。   是啊——他们这批人,艾门-哈温的亲卫队,他们之前可都是各个小圈子里排的上号的力士和高手。挥舞这种武器的力气他们不缺,就是觉得拿着它们太跌相了。   再加上少女暂时还抽不出太多资金来给他们配备统一格式的战斗甲胄,每次安德雷斯带着他们正式出宫进行野外操练的时候,民众们总是会指着他们腰间配备的畸形铁坨议论纷纷,更有好事的报刊干脆给这些人取了个生动形象的滑稽称谓,叫“艾门公主的锤子兵”。   当这些锤子兵一路护卫着艾门接近目标栖身的酒吧门口时,那个拉格斯——也就是莱娜名义上的司门护卫,他正挥舞着钱袋在酒桌上放声大笑。   在拉格斯本人看来,今天晚上毫无疑问是他的幸运日。   他不但运气爆棚,将那个神秘斗篷人从他这里赢走的钱尽数赢了回来,更是逼迫她摘掉了斗篷,露出了一张艳丽妩媚的漂亮脸蛋。   果然,相比起那个脑袋有问题的小女孩,还是这种发育成熟的女人更有风情。   叼着香烟大吸了一口,拉格斯美滋滋的欣赏着棕发女人的窘迫神态。   以那小丫头的木讷和老实,能不能看出来我动的手脚不论,即使真发现,她也不一定会跟陛下禀报。   而以她在宫中的落魄地位,平常和她关系较近的艾门殿下想必也不可能真心实意的为了这种事来找我麻烦。   毕竟莱娜-哈温不管怎么说都是她明面上的竞争对手,两个人又恰好是同性,这种关系之下,搞不好……艾门殿下还会为此而暗中看好我哩……   一想到自己的一系列作为不但可以说是完美钻了空子而不用受处罚,接下来可能还有机会迫使面前这个前阵子叫他咬牙切齿的大美人脱掉衣服乖乖跟他去到楼上的单间滚床单,拉格斯就感觉自己热血沸腾。   斗篷女人已经半露出来的胸前丰盈让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邪念,恨不得不顾赌桌上的规矩,现在用蛮力把她按在桌子上肆意妄为。   ……恶心透顶的愚蠢猪猡!   再次躲开拉格斯有意无意伸过来的咸猪手,艾丝美拉达勉强维持着艳丽的笑容,心里却不断腹诽给她安排这手工作的撒迦莉雅是在坑她。   “通过对王宫内城侍卫的渗透和掌控拿到内城的换岗时间、巡逻时间、兵力部署和防务机密”——这种事听着简单,需要付出的却是她的色相。   撒迦莉雅大人真应该自己尝试了解一下做这种活到底有多恶心……   艾丝美拉达面色僵硬的想道,这样也许她下次就不会再让自己干这种活了……   “大牌了!”在她腹诽这些东西的同时,生有一下巴茂密胡须的格拉斯将手里的八张牌一口气甩到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见此情况,他围坐在酒桌边上的同伴和一些好事的水手们立刻疯狂的跺脚欢呼起来,这些人一边吹口哨一边哈哈大笑,然后用不怀好意的眼神在木桌对面的女人胸脯上肆意打量。   为了确保能顺利完成任务,艾丝美拉达今天的穿着是很讲究的。   她在最外面披了一件相当厚实的灰黑色斗篷,内里却穿的相当单薄,只有一件黑底金边的薄纱长裙,裙下除了内衣和黑丝长袜之外不着寸缕。   斗篷此刻已经“被迫”褪到了肩膀之下,长裙胸前的开口设计使她的丰满胸脯露出了大半供人欣赏,左侧长裙更是在侧面开了一道狭长的口子,让那些坐在她左边的人可以看到她拉到大腿根部的黑丝长袜,还有那白皙的腰腹皮肤和若隐若现的阴影地带。   这种性感刺激对于长年累月需要在海面上颠簸度日的水手来说还要超过烈度最强的烟草或酒水,足以使不理智者在酒精的作用下彻底发狂,他们当中的一部分人甚至幻想着等那位宫廷护卫“结束”之后也去分一杯羹,法律和理智早已被他们抛到了九霄云外。   艾丝美拉达无视了那些调笑和口哨,她脸色殷红,装作半推半就的样子被兴奋的拉格斯抓住臂膀拖上了楼,然后在单间房门被关上的下一秒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一脚把正在自己屁股上不断抚摸的男人踹翻在地。   然后她从胸前的沟壑里掏出一只小玻璃瓶,用大拇指弹飞瓶盖,迅速将它放到了还未反应过来的拉格斯鼻下,让他吸了一口瓶内的气体。   “你……你给我闻了什么东西!?”   拉格斯吸了一口后感觉自己鼻腔里满是一种异常浓郁的怪异香味,他到底也是经受过正规训练的,立刻屏住呼吸,心中意识到这个他本以为是猎物的女人很可能蕴含致命危险。   “没什么东西。”艾丝美拉达呼了口气,捏着鼻子拾起瓶盖把瓶子封好,一脸嫌弃的在臀部抹了一把:“强效致幻剂而已。”   “强效……致幻剂……”   拉格斯脸上的表情随着这句呢喃变得渐渐呆滞,艾丝美拉达看到药剂生效着手把他拖到了床沿边上,让他坐在地板上,脑袋向后靠着床沿。   “亲爱的猪猡先生。”她俯下身子,一边用柔嫩的手指在男人的胸口上画着圈一边在他耳畔吐了口气:“你的名字是什么?”   “拉格斯……杰斯维尔……”络腮胡男人的呆滞眼神随着她的挑逗刺激猛然亮了一下,乖乖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效果不错嘛~”艾丝美拉达惊异的愣了会神,再次取出瓶子看了几眼:“撒迦莉雅大人的新配方……这东西还真是好用。”   虽然需要事先给目标营造出准备滚床单的心理暗示,还得配合一些轻微的触摸撩拨,但就效果论,这东西已经可以说是吐真剂了。   她重新用一种更加慎重的态度把药水收好,再次附身,准备询问那几个事先准备好的关键问题,但还没等她说出口呢,窗外就传来了一声巨响,听上去简直像是一辆马车被硬生生掀翻产生的撞击动静。   “?”棕发女人皱眉来到窗前,悄悄透过窗帘的缝隙往楼下看,发现这个什么拉格斯乘坐的马车,它还真是被人给掀翻砸了。   和此人一起过来的王宫侍卫见此情况大声呵斥着想要上前阻止,却不料有一坨黑乎乎的阴影从旁边挥了过来,结结实实砸在了他的脑袋瓜上。   裂开的头颅和飞溅的浆液在这种强烈的光影对比下只能显现出漆黑的影子,艾丝美拉达感慨来人下手很辣之余亦发现了人群中有一位似曾相识的娇弱身影。   “你还真是命运之子啊……公主殿下。”   她遗忘了躺在那里等她审问的拉格斯,一双眼睛死死盯在下马步行的金发少女身上,口中不知觉的在喃喃自语。   “撒迦莉雅大人不在,珞芒被送走养伤,就连安菲妮迪都远在城郊……”   “每次见到你,发现捕获你的机会时都恰恰好没有足够的兵力,你这幸运值还真是……能上天了……”   ————————   补昨日更新。   改文后更新会萎靡几天,几天后会恢复一天双更6000字的,不用担心。 第七十七章 罪与罚   第一位出头鸟刚站出去就被一击爆头,这极大程度上震慑了酒馆内的喧嚣分贝,前一秒还在给拉格斯的下属们加油打气的人立刻就不吭声了,他们默默端着酒杯在自己的位子上坐正身体,摆出一副和此事完全无关的路人架势。   艾门端着剑柄,带领有些胆怯的莱娜走到那具被开颅的尸体边上,在他的制服肩章上瞥了一眼,确定了这只是个基层卫兵。   “艾……艾门殿下!”   随着她的走近,那副在王都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相貌也正式暴露在了灯光之下,再加上跟在她身后的短发少女……站在她对面的十几个王宫內侍哪还不明白这是拉格斯盗取王室资源出来倒卖的事被发现了。   他们纷纷诚惶诚恐的对着她半跪下来,请求获得她的宽恕。   “殿下……”其中一名说话还算有些条理的人一边颤抖一边尽力为他们做出开脱:“那种事……那其实都是拉格斯的主意,他在內侍阶层里算是一个相当有人脉的家伙……我们没办法不跟着他一起做事,否则光是排挤就能让我们没办法生活下去的!殿下!这都是——”   “住口!”少女越听眉头皱的就越深邃,她抬起右脚,狠狠一靴子踹在这个半跪在自己面前的內侍脸上,把他踢倒在地,发出一阵模糊的惨叫。   跪着的其他人看到有两颗被烟酒浸染成黄色的牙齿掉在了地板上,脸上纷纷露出牙酸的神色。但迫于已经已经被几十名手持凶器的锤子兵包围,他们不敢对此有任何反应。仍然乖乖在地上跪着,连呼吸的节奏都不敢过快。   “就是因为像你这样的懦夫太多,蛆虫们才能找到自己生存的土壤!”   艾门厌恶的看了他一眼,收回靴子,在酒馆门口的台阶上蹭了一下。   “你们应该为自己生存在一个律法和王权共同治理的国家而感到庆幸。”   她又朝其他跪着的內侍扫了眼,鼻腔里重重哼道:“……因为如果让我来治你们的罪,你们每一个人……都得在明天午餐前上绞刑架!”   纯粹的杀意——这种情绪波动对艾门来说较为少见,毕竟她潜意识里向来是自命不凡,无法容忍自己的情绪被暴躁支配。   但在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自己心里就是有一团火,那躁动的火焰将她的理智不断焚烤,让她必须做点什么来发泄不爽。   所幸她还是有理智留存的,本来打算将所有人在现场处死的想法经过冰冷的夜风吹拂后变成了依照律法循规处罚。真正该死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被他们供出来的那位这种关头还有兴致找女人寻欢作乐的蛆虫首领,拉格斯-杰斯维尔。   “把他们看好。”她朝身侧的亲兵护卫说了一句,“再分几个人看护莱娜,安德雷斯跟我上楼。”   “姐姐……”少女正准备走,不料皮质外套的衣角被短发少女拉扯住了,“姐姐这是要去杀人吗……?”   “莱娜。”艾门眉头皱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他们这队人目前所做的暴力行径,它对这个纯洁的少女而言好像冲击力有些过强了。   她本人因为近距离经历过一次异种入侵,之前也在军训中见到过伤残的惨状,对于这种血腥场景不会觉得难以忍受,但莱娜不同,她是真真正正的……从“有记忆”开始就没见过血。   “如果莱娜觉得不适,等会我会让他们弄一辆马车先送你回去。”   金发少女在比她矮了一头的短发少女脸蛋上捏了一下,直视着她的翠绿眼眸温和的道:“我处理完这些事也会很快回去,陪你吃糕点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哦,艾门姐姐。”却不料莱娜用力摇了摇头,拒绝了她的好心建议:“我的意思是……以姐姐的尊贵身份,不应该在处理这种事的时候跟安德雷斯大叔一起进到酒馆里去。因为酒馆内部的空间较为狭窄,万一遭受袭击以安德雷斯大叔的身手也不一定来得及护卫周全。你应该跟我一起留在这里,等待安德雷斯大叔将拉格斯从楼上带下来。”   “……莱娜!?”艾门听她这么说目光一滞,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小丫头还正儿八经教训起自己来了。   确实,这番话简直叫每一个听清楚的人大吃一惊,他们也从未想过,这个“不堪大用”的小公主还能提出这种建设性建议。   “咳!”安德雷斯憋笑憋的十分辛苦,为了不在艾门面前露出马脚,他不得不咳了好几声作为掩饰,然后他十分认真的对少女说道:“莱娜公主的提议是正确的,殿下,以您的尊贵而言,确实不需要在拿捏那种蛆虫的时候亲自动手。”   本来在最开始的时候,包括安德雷斯在内的所有人就不希望艾门跟着他们一起从王宫内城出去。   袭击事件才刚结束不到两周,整个王城日常生活中笼罩的紧迫感也并没有比之前淡去多少,这种时候在夜间出行无疑是很危险的。   “不要紧的,安德雷斯。”但是艾门的看法却和他们截然相反:“异神教刚刚才吃了场败仗,普兹林登高阶掌控者和安塔利亚蒙老师的存在足以让他们在这段时间内不敢轻举妄动,时间久了我说不好,但至少这几天外出……应该是不会有危险的。”   “您太任性了,殿下。”当时身形壮硕,足有一米九几身高的安德雷斯劝说无果,只能似曾相识的叹了口气:“好吧,我会保护好您的安全。”   这个壮汉和艾门的关系并不仅仅是“仆从和主人”那么简单,在日常生活中他同时还兼任少女的剑术教师,负责教导她一些实战剑技。   原本负责教导艾门剑术的教师教她的是那种贵族细剑的刺击技法,少女学了一段时间后感觉不过瘾,不顾他人劝阻,直接找到了她当时所能接触到的熟人中剑术最强的安德雷斯,要求他从那天开始教导自己可以用于战阵杀伐的军阵剑术。   安德雷斯对少女的要求不置可否,他内心当然不觉得艾门学这种剑术有什么用,毕竟军阵剑术——它本身就不是用来单挑的技法。   现存最实用的军阵剑术基本上分为两种流派,一种是单手短剑,一种是双手宽刃剑。前者需要搭配盾牌,是重甲步兵方阵的基础攻击技法。它的挥击、劈砍、刺击……这些动作需要搭配的剑术步伐都是很简单的,目的就是让士兵能够尽快熟练,其威力也需要多数人一齐使用才能体现出来。   双手剑术基本上也是一样,这种手持大剑的重铠步兵在单兵战斗能力上是要比剑盾兵强上一些,但其剑术的优点同样需要人数优势才能发挥。   毕竟战场不是一对一决斗,什么时候全力劈砍,什么时候收缩防御,这些都是要听号令一起动的。军阵里的战斗技法说白了就是“让许多人使用最简洁最有效的攻击动作以最高效率制造伤亡”,它单独拎出来未必就比细剑剑术更强悍,至少安德雷斯是这么认为。   之所以使用细剑的公子哥儿总是在和士兵的决斗中落败并非因为他们技法不如对方优秀,那是他们本身的心态有问题。因为他们多数没闻过鲜血的味道,所有的动作缺少一颗足够坚韧、狠辣的大心脏在后方驱动,那做出来的一切劈砍和刺击当然会比对方慢上一拍,输掉也就不足为奇。   这方面,艾门虽然也展露出了叫他诧异的剑术天赋,快速在习有细剑剑术的基础上对军阵剑术做出了一定改良,让它变得更适合自己,但因为她的身体还未发育和成长完全,安德雷斯根本不认为她的剑术技法在实战时会有多大威力。   他不知道少女已经觉醒了古神之眼,也不认为她跟安塔利亚蒙学习短短几个月就能突飞猛进,会这么看只能说是理所应当,比较正常。   所以在听闻了少女召集亲卫的原因之后,他一方面为这位公主殿下终于展露出了那丝必须的狠辣而感到高兴,一方面又对她的胆大妄为头疼不已,恨不得拿根绳索把她绑在家里,叫她知道自己其实只需要坐在椅子上发号施令就可以了。   “这不是需不需要亲自动手的问题,安德雷斯。”   但艾门不这么认为,她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说道:“我需要的是摆出那样一副姿态,好让其他人知道,欺辱莱娜就等同于是在欺辱我!”   “我很快就回来。”她显然是不打算听从他人的建议了,伸手在短发少女的头顶抚摸几下,这就挎着长剑在安德雷斯和几名亲卫的簇拥下进了酒馆。   有之前的例子在前,再加上也理解了这次纷争可能来自于王宫内城对罪臣的肃清,酒馆里的人在少女进来时纷纷低垂着头,装作自己在喝闷酒。   个别有几个胆大的,也只敢借着桌椅缝隙在这位公主殿下被黑丝裤袜包裹的圆润大腿上简短扫过,根本不敢露一下头,查看她的相貌到底是不是跟画像以及报刊照片上描绘的一般俏丽。   “您回王都之后就应该第一时间联系我的,殿下。”   走在酒馆的狭窄楼道上,安德雷斯不自然的低下头,避免看到少女裙后的风光:“这样您应该会更安全一些,不至于还要受次枪伤。”   楼梯台阶很矮,加上少女穿着的呢子短裙比较重,裙角不会随她的动作轻易飘起,他即使是跟在后面也看不到什么隐秘内容,只能稍微多窥见一截被黑色裤袜包裹住的腿部肌肤。   但这仍然叫他不太自在,更是会情不自禁的想起那个惨死在约修亚人手里的可爱女儿。   “我不是不信任你们,安德雷斯。”   听他这么说,艾门的声音里带了丝歉疚:“但是时间真的很紧……我害怕那么做会打草惊蛇。”   而且她也不认为她的亲卫小队强悍到足以在珞芒的枪下改变局势,当然这种伤士气的话她是不会说的。   她也不会想到,在那扇简陋的木门后会有怎样的“惊喜”在等着自己。 第七十八章 迷幻突袭   走在前面的亲兵护卫先是小心翼翼的将木门扭开,然后在上面用力踹了一脚,身体并没有跟着进去。   木门随着惯性发出一阵吱呀吱呀的声音,等了半晌毫无动静,那名亲兵护卫才手持短剑,神色紧张的冲进房间。   进来之后,眼前看到的画面叫他对自己之前的谨慎感到分外可笑,他对站在门外的艾门和安德雷斯摆出一个无奈的表情,那把短剑也放了下来。   “殿下,我觉得你就别进去了。”   阅历丰富的安德雷斯直接猜出了是什么景象会导致下属出现这种变化,他把手臂架在门框上,堵住了少女前进的路线,说道:“真的……殿下,我觉得有些东西让您看了其实是在玷污您的眼睛。”   “我没那么娇贵,安德雷斯。”   艾门愣了一下,对这番话有所猜测让她的脸蛋有些微红,但她觉得自己的承受力还没那么弱。   矮身从安德雷斯的手臂障碍下绕了过去,走进房间的少女第一眼就看到了床铺,发现上面果不其然躺着两个人,而且都是赤身裸体。   地上到处都是散落的衣物,赤裸男女的身躯只是简单用一条被子在中间盖了一下,遮住了关键部位,但即使如此这副场景也足以说是不堪入目。   躺在床铺外侧的络腮胡男人无疑就是那个拉格斯,而趴在床铺内侧、面容被棕色长发遮掩住的女人,应该就是那个被他得逞的了占卜师了。   因为和一位神秘的女占卜师打赌输掉了一大笔钱才想着倒卖燃油把钱重新再赢回来——按照楼下那些人的说法,这就是事件的前因后果。   “找条被单或者被子把这两个人裹好带走。”   艾门在棕发女人挺翘的后臀处多看了几眼,低下头,默默给两位亲兵下达命令:“能让拉格斯乖乖从别的地方筹钱继续赌而不是直接抢回来,这个女人应该没那么简单……把他们都带回去,关上一夜后明天提审。”   “遵命,殿下。”站在最里面的棕发亲兵握拳贴胸对她行了一礼,上去对着拉格斯就是一脚:“起床了!杰斯维尔!”   这一脚很结实的将梦境中的络腮胡男人给踹醒了,他惊惧的从春梦中醒来,恍惚之中看到了眼前的金发少女,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锵——”剑刃出窍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却是艾门因为恶心他的反应将那把宽刃剑给抽了出来。她将那把剑的剑刃抵在拉格斯下巴堆叠的肥肉上,用无比嫌恶的语气对他说道:“拉格斯-杰斯维尔——如果你再敢用那种眼神看我,或者你下面的那话儿再敢在看我的时候立起来,我不介意在杀你之前先让你变成一个不完整的男人。”   “艾……艾门公主!”   被这冰凉的铁片一贴,拉格斯的梦彻底醒了,他意识到这位美丽的少女之所以会突兀出现在自己眼前并不是因为他做春梦梦到了对方,而是他做的一系列恶行彻底败露,被对方带人气势汹汹的找到酒馆来了。   这么一回魂,他哪还有什么心思对少女那具被紧身衣裙包裹的酮体做任何遐想,突起的被子慢慢平息下去,整个人也蜷缩在床上不断发抖。   “……下水道里的老鼠和蛆!”看到他这副被吓破胆的模样,艾门将剑刃收了回来,眉头紧皱:“你倒卖燃油的胆量呢?欺辱王族的胆量呢?”   “他的妻子是慕斯家的人,殿下。”安德雷斯靠在门框上提醒少女:“名字没记错是格蕾-慕斯,她哥哥还娶了克朗的小女儿,法莎-克朗。”   “原来如此……”艾门眯起眼睛,脸上露出嫌麻烦的神情,“看来我需要提醒下埃兰叔叔和汉伦叔叔,自己的家庭成员该敲打了。”   埃兰-慕斯和汉伦-克朗,分别是把持瑟兰检察院和瑟兰财政部的五位公爵之二。   另外三位公爵分别是掌控警备队的杜鲁因-科斯塔,掌控军部的贝格拉尔以及掌控魔能研究院的墨菲-拜伦。   这些人因为其职位的特殊性,在任职期间内自动获得公爵爵位,只需要向当代的瑟兰王、皇帝陛下效忠负责,无疑握有极大的权力。   其中科斯塔家人丁凋零,基本上可以视作杜鲁因-科斯塔一人支撑,军部军主贝格拉尔更是孤苦伶仃没有一个亲人家属,所以这最重要的两个暴力部门,军部和警备队都可以说是把持在王室最信任的个体手里。真正在把持领域内形成了家族式半垄断覆盖的……是另外三名帝国公爵。   拜伦家在能量学领域的人才层出不穷,考虑到学者群体对权力斗争的淡漠心态,让姓拜伦的人把持魔能研究院其实是一件所有人都乐于见到的事。故而截止到军部、警备队、研究院三大部门为止,艾门对于瑟兰的“上层建筑”还算满意。觉得它们至少是高效的,务实的,可以信赖的。   但另外两个部门就不一样了,相对来说放权更多、更关乎民生的检察院和财政部,这两个部门的水要远比另外三个部门深上许多。   可能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可替代性”没有另外三位公爵那般明显吧,这一代的慕斯公爵和克朗公爵在行事风格上要更加圆滑……他们加剧了两个家族的姻亲关系,还和卡该尔城的四神教教皇约翰-西塔关系亲密,传说掌控瑟兰港口商会的克尔顿家族也有他们暗中扶持,这些脉络盘根交错在一起,共同缔造出了一个即使是坎索-哈温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动手清理的利益同盟。   拉格斯的妻子是慕斯家的人,还和克朗家有那样一层亲密关系,这就难怪他可以在王宫內侍的圈子里拉出一个小团体威风作乐。背景普通的內侍确实不敢违逆他,因为那么做等同于和身处的小环境背道而驰,甚至还有连累自己亲友的风险。   “但这样一来……”一想到拉格斯背后交错的关系网,本想将此人论罪处死的艾门一时间深感这件事很难处理:“还真是给我出了道难题。”   “可不管怎么说都是要论罪的。”安德雷斯在少女肩膀上拍了一下,让开身体,使那名棕发亲卫可以押着拉格斯出门,“别担心了,殿下,您也不要太过小看自己具备的能量。虽然您因为……因为某些原因身后基本毫无背景,但王都内看好您的势力依然最多。”   “只要您继续保持这份超绝于常人的天赋,继续获得陛下的青睐,那些蛆虫或者老鼠……他们早晚都是要向您俯首称臣的。”   安德雷斯这番话倒也不全是在安慰艾门,他说的是客观事实,因为那另外三位公爵已经可以说有两个半都支持她在未来登基继位。   瑟兰军主贝格拉尔在少女军训期间跟她见过一面,具体情况安德雷斯不了解,但从流传出来的消息分辨,这位平常在面对其他继承人时不苟言笑的军主大人却在当时和金发少女相谈甚欢,背后透出的支持态度不言而喻,就连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拜伦家的态度还很暧昧,但他们肯定不会拒绝一个在能量学上有出色天赋的继承人当下任皇帝。艾门-哈温在六位继承人里拥有最高绝的魔能天赋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实,真要到了站队分边的关键时刻,魔能研究院的态度不用问,多半也是站在她这里的。   如此就是“一个半”了,再加上已经明确作出表态,子嗣都被她授予过象征戒指的科斯塔家,支持她的势力和部门确实最多。   而且关键的地方在于她“几乎已经获得了两大暴力部门的全数支持”,除了军部的北方分部是站在哈特王子那边,无论是德高望重、无妻无子、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瑟兰的贝格拉尔还是被瑟兰民众尊为军神的让-斯曼尔,这些人的立场在坎索-哈温的有意引导下都在朝她靠拢。   这就是为什么她明明没有额外的身家背景也能在瑟兰享有如此崇高的地位,这可不止是因为民众迷恋她的聪慧和美貌,来自顶层建筑的鼎力支持才是最大原因。   对于那些军政界的老油条来说,谁都知道决定结果的那颗砝码叫什么名字。那是“武力”——“绝对武力”。只要艾门-哈温能掌控军队和警察部队,不管其他继承人做到了什么,他们都不可能在她面前翻出任何浪花。   “你可别乱说,安德雷斯。”但艾门的笑容却有些发苦,“继承人在继位之前是不能和军部产生任何关联的,那是只属于父亲的王权圣剑。”   “说是这么说,殿下。”安德雷斯耸了耸肩,对此丝毫不以为意:“但贝格拉尔元帅和斯曼尔将军的立场却是很分明的。”   “再……再说吧……”金发少女感觉自己有些窒息,嘴里含糊的应了一句:“这种事,现在说还是太早了点……”   大势——这是最让她感到担忧的东西。坎索用大势编制的网正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步收紧。她不知道……当那份权柄真的落在她自己手里,当无数双期盼的眼神都在朝她看过来的时候,她到底能不能继续坚持自己的意志,能不能坚定的告诉所有人,她不愿意。   为了让自己的呼吸能顺畅一些,艾门扯了下领口,解开了领口最上方的一粒扣子,指着床上还在昏睡的女人说道:“讨论这种事之前你应该看清楚我们身处的环境,安德雷斯,我觉得你可以把她裹在被子里抱下去了。”   “我的疏忽。”壮硕的黑发男人简短告了声罪,大步走到床边,扯住女人身上的被褥,把她像馅饼里的肉条一样卷了起来。   卷的时候他有些皱眉,因为来自曾经那段游侠经历的警惕心理让他总觉得这所房间里缺失了某些关键要素。   “手感不错吧,安德雷斯?”另一边,艾门却是捏着剑刃在调笑他:“你也老大不小了,安德雷斯,可以考虑在王都落个新家。”   “并无此意,殿下。”黑发男人哼了一声,脑海里闪过一个黑发女人的窈窕背影:“暂时……并无此意。”   “暂时……?”艾门扬起嘴角,看着他把“女人卷”横抱起来,走到自己身边,继续笑道:“你可别让梅兰妮內侍白白苦等……”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不自觉在看被子里的女人面庞。   女人显然已经醒了,但可能是因为被“摧残”的太过分,她根本没多少力气去挣脱被子的束缚。她在被子里轻轻扭动着身体,脸庞也有大半被散乱的发丝遮挡住,相貌在发丝的遮挡下若隐若现,只能看到一张性感的红唇和挺翘鼻梁。   看着这半张脸,艾门顺带抬起左手拨开了她脸上的发丝,想要看一看这位女占卜师究竟长什么模样。   但让她没料到的是随着发丝被她轻轻拨开,女人半闭的双眼猛然一亮,她瞬间张开嘴,露出了藏在口腔里的药水瓶,然后又用舌尖触动了瓶底的隐藏机关。顿时,一股如梦似幻的粉红色烟雾就这样笼罩了毫无防备的少女面庞。   ————————   今日起恢复双更,下午还有一章。 第七十九章 古神胧影   因为毫无心理准备,突遭袭击的艾门下意识吸了口气,鼻腔里瞬间升腾起了一股浓烈的、足以使人感到昏厥的花粉香味。   “咳咳咳——”   她立刻捂住口鼻,一边咳嗽一边后退,同时半眯起眼睛,眼眶中因为侵入那些刺激性烟尘而溢出了大量泪水。   安德雷斯在这个时候也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了,他飞快将手里的被子丢向床铺,右手拉着少女,一闪身将她带出了房间。   与此同时,他也想明白了自己之前的第六感预警来自何处——那就是这间屋子,它作为刚刚承载完男欢女爱的封闭场所并没有那种特殊异味。   那么多年游侠生涯下来,黑店和娼馆他都去过,深刻的明白刚做完那种事的女人身上该是什么味儿。而他刚刚把床上的女人卷起来并且抱住的时候却没有闻到任何一丝“怪诞的味道”,只有一种淡淡的橘子香气,似乎是从女人的棕色头发上传递来的。   我居然因为一时疏忽而忽略了这么重要的讯息提示?   安德雷斯心中悔恨之余亦对敌人的狡猾感到万分恼怒,但他现在却不能回身找那个女人麻烦,他首先得确保艾门的安危。   他把少女搂在怀里钻进楼道,一步跨下五级台阶,几个呼吸的功夫就下到了大堂。那些一边喝酒一边低声聊天的人根本连他的身形都没看清楚,只感觉有一道黑影从楼道里窜出来,带着一抹凉风就奔出了酒馆大门。   “回去!”安德雷斯朝看过来的亲兵护卫们低吼一声,搂着少女跑向门口那几十匹晾着的马,同时还不忘回头观察楼上的动静。   他把视线挪到刚刚出来那间房的窗户上,果不其然发现在窗户的幕帘背后还站着一个窈窕的女人身影。   “……”眼见敌人居然还胆大包天的在那里窥视,壮硕的黑发男人脸上闪过一丝无可抑制的羞耻与愤怒,他的眼睛在这瞬间变成了血红色,左手搂紧金发少女,右手抬手解下腰间的钉锤,身躯像一张绷紧的弓似的一拉一扬,一般人挥舞都嫌沉重的钉锤居然被他硬生生甩飞了出去!   “稀里哗啦”一阵砸碎玻璃的声音从楼上传来,那是安德雷斯抛出的锤子砸破了那扇窗户,他把少女交给同来的司门员古利克,助跑几步后在行道树上用力一蹬,壮硕的身躯在半空中有一个简短的飞跃,硬是凭借强大的力量踏上了已然破碎不堪的二楼窗沿。   随身配备的短铳已经在半空中飞跃的时候就被他拔了出来,落到窗沿上后的安德雷斯立刻抬起枪,也不管窗内是什么情景,立刻就扣动了扳机。   他不看人就打是有道理的,因为这是一把特制的火枪——特别改造过的枪管亮起一抹旺盛的火焰,枪膛里的弹丸在巨力推动下瞬间呈扩散型对着房内做猛烈的四散喷射——这种近距离的无差别覆盖式攻击足够将房间内的大部分角落都打成蜂窝,安德雷斯自信换谁都无法完全躲开。   但当他探头去看的时候却诧异的发现房间里已经没有人了,那个女人似乎是在他抛出锤子的关头就已经离开了房间。   “姐姐怎么了?”   街道上,担忧艾门情况的莱娜扑到古利克身边,一双翠绿的大眼睛紧紧盯着依然陷入半昏迷状态的金发少女。   “好像是……中毒了?”古利克搂着少女,同时还承受着其他亲卫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一时间感到压力巨大,“这个状态应该是中毒了吧……”   他手掌干脆都是往外翻开的,根本就不敢切实用手掌心触碰到少女的身体。查看少女的情况都是借着酒馆内的灯光朦胧一瞥,大致看到她半闭着眼睛,胸膛起伏的节奏非常剧烈,这种情景确实跟吃到毒药的反应差不多,同时也把他给吓了个半死。   要命了简直——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能从胸腔里跳到口腔再从口腔里跳出来撞死——偌大瑟兰国的下代帝王……难不成真的即将死在他的怀里?   “不一定是毒药……”   不需要避嫌,莱娜看的倒是尤其仔细,她极为专业的捏住艾门的脸颊,手指翻开她半闭的眸子看了下她的瞳孔状况。   “应该不是那种致命毒药。”检查完之后,短发少女的语气从颤抖恢复了平稳,她在发现艾门没有明确的中毒——或者说中剧毒迹象后大大松了口气,然后又掰开她的嘴仔细观察,最后还凑过去闻了闻她呼出的气味,想要断定她可能摄入的未知毒素是否是通过口腔或者鼻腔进入体内的。   “唔!”刚刚闻了一下,莱娜就感觉有一股淡淡的花粉香气顺着自己的呼吸道钻入了脑袋,她立刻屏住呼吸,取出携带的水壶喝了好几大口水。   “应该是……应该是不当心吸入了有致幻作用的药剂。”   她用力眨了几次眼,感觉脑袋里的眩晕感淡了许多,立刻端起水壶,小心翼翼的给古利克怀里的金发少女也灌下了好几口水。   少女做这些事的时候所有亲兵都处在一个目瞪口呆的状态。他们无法理解——这个看上去学识渊博的小女孩真是传闻中屁用没有的莱娜公主?   “你们……你们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怪可怕的……”   短发少女换过劲来之后被其他人看过来的视线吓了一跳,抓住艾门的胳膊抖了几下:“那个……我们现在难道不该尽快回宫里找医生看吗?我的学识毕竟也只是从书里看来的而已……并不能百分百确定姐姐这不是中毒……”   “莱娜殿下说的没错。”   安德雷斯那浑厚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却是他重新从窗沿上跳了下来:“所有人都上马,带上这些软脚虾,即刻回宫!”   艾门到底是不是中毒,他多少也能看的出来,但那种呼吸急促面色潮红的迹象……他越看心里就越不是味道,总觉得类似于中了媚药。   但是也不像——过来翻看过少女眼皮的黑发男人纠起眉头——有一定的催情效果,但比较浅,核心应该还是作用于深层意识的强效幻觉。   他也是有一定的药理学识和医疗经验的,只是和莱娜一样,他没办法确定药剂的具体成分以及吸入的后遗症,最保险的做法肯定是找医生救治。   而艾门——已经被转移到莱娜怀抱里的艾门现在则很不好受。   她的意识有时候可以稍微清醒一点,能够听清楚自己身边那些人在说话争论,有的时候又模糊的不行,意识里交错跳跃着一张熟悉的人脸。   那是当初她所窥见到的由无数异种病毒所组成的脸,是被异种教会顶礼膜拜刻在身份徽记上的异神的脸,是上古之美神……贝妮塔的脸。   在她的意识当中,那张脸时而妩媚,时而咆哮,时而化作浑身上下长有触手、利齿、眼珠的恶心魔怪朝自己扑来,时而又会变成一个个相貌极美的赤裸女人将她包围。她的精神波动随着这些幻象的变化松松紧紧,加上致幻剂附带的轻微催情效果,她没一会就出了一身带有香味的汗。   “连汗水都是那种古怪的香气……”   这种现象让抱着她的莱娜很是担忧,忍不住拉开马车的车窗,要求带队的骑士们加快速度。   姐姐是怎么中的招,她已经听安德雷斯描述过了。汗水带香说明她当初不小心吸入的气体分量极多,而且已经渗透到了她的全身上下。   “莱娜……”   又一波黑暗中的幻觉过去,艾门的意识简短恢复了清醒,她感觉自己靠在短发少女的大腿上,刚睁眼就看到了她的可爱容颜。   “不……”但是她很快又惊恐的瞪大双眼,双手撑在坐垫上,不惜从座位上摔下来也要远离少女:“你不是莱娜!!”   “姐姐!?”   莱娜对此措手不及,她心疼的看到艾门后脑勺磕在地板上,发出一声结实的闷响,“你怎么了?我就是莱娜啊?”   “你不是!”   艾门朝她伸出右手,制止了她想要扶起自己的动作:“你这……怪物!你不要过来!听到没有……别碰我!!!”   在她的视线里,娇俏可人的短发少女俨然是一头身穿人类衣裙的异种魔怪。少女朝她伸来的手在她看来却是由无数根粘腻肉芽组成的触肢,更可怕的是——这样一个本该单纯只诠释恐怖和恶心的怪物,它所穿戴的衣裙上方——也就是它的面庞位置,赫然长着另一张极其美丽的女人面孔!   那是维多利亚。   在看到那张面孔的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艾门心底里突然生出了这么个念头。   她的右眼在隐隐刺痛,连带升腾起来的勇气驱散了不少她心中的恐惧,她闭上左眼,单纯凭借战圣之瞳再次看向面前的生物,发现从那张女性面庞的周围轮廓开始,恶心丑陋的异种身躯正在一点一点的被白皙娇嫩的人类肌肤所取代。   在致幻剂和战圣之瞳的双重作用下,莱娜-哈温的形象和异种魔怪的形象都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眼角微吊、妩媚而又不失英气的金发女子。   “取回……圣剑……”   艾门“看到”这个女子蠕动嘴唇,一段断断续续的低语瞬间在她心中响起。   “以四神器的力量唤醒圣剑……”   “阻止它……吞噬一切……” 第八十章 四级魔能掌控   第二天,12月24日,艾门-哈温带领亲卫替她的妹妹莱娜-哈温出头,在伊思酒馆强行抓捕莱娜-哈温的司门以及亲卫队长——拉格斯-杰斯维尔并在过程中遭遇不明人物突袭而负伤的消息开始在维多利亚港的权贵圈子内悄然流传。   权贵们第一时间用自己的方式向这位最有可能在将来接任王位的储君献上了慰问。他们或是亲自前来,或者差遣自己最信赖的仆人前来,几乎每个在王都叫得上名号的家伙都向圣橡树宫的三号花园送来了一份足以表达心意的小礼物。   这些礼物严格来说算不上贵重,多半都是一些有助于疗伤康复的药剂或是药剂配方。更多的则是祈福花篮,里面装了一些艾门喜爱的植物或花。   “真难为那些人在这个季节……在这冰月时分还能给你弄来只在热月盛开的樱葵花。”   三号花园,少女府邸的卧室内,安塔利亚蒙拎起一只花篮闻了几下,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而你居然企图把它们扔掉?这简直是暴殄天物!”   “在冬季被催熟盛开的樱葵花会因为严寒而快速枯萎,这种行为和现象称不上赏心悦目,我不觉得我这么做有什么问题。”   半靠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仔细阅读的金发少女淡淡说道:“反倒是老师您可以把它们尽数带走,免得它们放在屋子里空占地方。”   维多利亚遗留在后裔身体里的血脉和已然开启的战圣之瞳让她不需要像常人那样陷在幻觉中无法脱离,事实上,昨天在马车里的后半截路她就基本上恢复了原本的神志,但因为精神力消耗过大和右眼的疼痛,她在下车后很没面子的直接昏了过去。   这吓坏了随行的一众亲卫,他们不得不火速去白石尖塔禀报这个消息,并且理所当然的从那里引来了面色严肃的普兹林登传奇校长。   所以艾门才会在大清早醒来之后第一眼就看到了这个正在朝自己咧嘴微笑的白胡子老头,所以才有了这番堪称是二人拌嘴日常的搞怪对话。   “花花草草我们暂且略过不谈。”安塔利亚蒙放下花篮,把它和墙根边上的其他花篮堆在一起,走到桌子旁边,从上面拿起了一把华丽长剑。   长剑是标准的十字剑造型,剑柄的平衡球以及剑柄和剑刃的连接处分别镶有两颗墨绿色的翡翠宝石。看上去华丽非常,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用导能金属制作的长剑!”他拔出剑刃,手指轻抚着剑刃上细密的螺旋波纹,说道:“这个你也不打算要?也舍得一起送给我?”   “那把剑……”听他提起这把武器,少女的心思有一瞬间的纷乱,“那把剑我不知道该不该收,或许最好的选择就是把它送回去吧。”   “克朗公爵送的这份礼确实太重了一点。”   安塔利亚蒙“锵”的一声将剑刃插回剑鞘,重新把这份珍贵的礼物放回桌上,走到少女身边,掰着手指头给她算起了账:“想要制作如此长度的十字剑最起码需要消耗十公斤的导能金属,加上剑鞘和剑柄上的宝石以及堪称完美的锻造技术,你在外面想要靠金钱买到这样一把剑,没有上万瑟兰金币是不可能的。而且搞不好还有价无市,别人有都不愿意卖你。”   “……老师。”艾门无奈的放下书本,看向老头的视线里满是怨念:“您能不能不要再跟我提这些了?您知道我很想把它们都收下来的!”   可能、大概、应该……是为了拉格斯的从轻处理吧,克朗公爵和慕斯公爵送来的礼物要比其他人明显高出好几个档次。其中克朗公爵送的就是安塔利亚蒙刚刚拿起来查看的导能长剑。   这把剑是卡该尔城——乃至整个瑟兰都鼎鼎有名的武器大师佛干的作品。精良的铸造工艺和大量添加的导能金属使得这把剑不仅仅可以像一把常规近战武器那样制造打击,落到掌控者的手里也能让他们直接在这把剑上施加自己擅长的能量效果。   如果让艾门来用,她可以让这把剑在迎敌时瞬息爆发出极高的温度。敌人的铠甲和兵器在和这把剑贴合接触的时候也会有融化断裂的风险。   更不要说剑刃上的金属螺纹因为其工艺的特殊在成型后还组成了一个引导气流的魔能公式,使用这把剑的人在挥击它的时候会因为公式的作用破开风阻,可以让发出的斩击更快,更迅捷。它原本具备的惊人重量也在这个公式的作用下变得微不足道,甚至反而是特殊优点。   汉伦-克朗同时送来的还有一封信,大致意思就是自己很担忧艾门的人身安全,特意送上这把武器来给她防身。   而慕斯公爵比他还要直接,埃兰-慕斯大清早差遣仆人给艾门送来了整整50名训练有素的精壮剑士,并在信里委婉的提示她这些人都是奴隶身份,完全可以接受成为马倌或是其他类型的底层仆人,她不需要为此而对已经满额的50个亲兵位置感到左右为难。   “人我肯定是不能收的。”靠在床上,金发少女叹息一声,“不止父亲在看着我,其他人也在看我,今天傍晚左右盖兰就会回来了,我不想在这种关头做出某些标榜特权的行为。”   盖兰-哈温是比她小了2个月的另一位纯血继承人。这位王子在一年前自告奋勇要去南望角看守南海屏障,只在每年的圣瑟兰日才会回来。   算算时间,今天是24号,距离月底的圣瑟兰日差不多还有一周左右。盖兰回归的行程有报纸预告,她闭着眼睛都知道对方最迟会在今晚到达。   “人不能收,所以为了一视同仁剑也不能收——是这样吧。”   安塔利亚蒙饶有兴趣的坐在床边,右手掏出烟斗来不断把玩:“艾门啊,虽然知道你不乐意听但我还是要说,你这储君当的还真是没劲……”   “我们不说这个了好吗?”金发少女从他手里将烟斗夺了过来,防止他烟瘾犯了直接在自己房间抽烟:“我们还是谈一谈正经事吧老师,谈一谈……为什么我的精神力会在遭受过那样的幻觉刺激后暴涨数倍。”   安塔利亚蒙接手她照顾的时候,她的身体在总体上其实已经并无大碍了。老人很惊奇的发现她的生物波动在她昏睡的这几个小时时间里开始了非正常的剧烈增长,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种增长效果居然是永久性的!而且从她表现出来的状态看也没有任何后遗症。   艾门苏醒后,他找少女询问昨天夜里的事情经过。   艾门信任他,将她在幻觉中看到的东西尽数说了,不止如此,她还连同将在教堂里“遭受袭击”才得到那根黑色羽毛的事情也一并说了。   本以为能和这位学识渊博的长者好好探讨一番其中的原因,没想到他只是嗯了一声就再也不提此事。   整整一个中午,她都在和老头打哑谜,而现在她终于受不了心中的折磨了,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这是什么鬼情况。   “如果我告诉你我的看法,你肯定会说我在胡扯。”   面对少女的提议,安塔利亚蒙摸着胡子不断摇头,“你肯定会的。”   “我不会的。”艾门尽力使自己的眼神看上去真诚可信,“不管您说什么,我保证会对您保有基本的尊重。”   “那我说了。”白胡子老头一双湛蓝眼珠转到上方,乐呵呵的道:“我觉得这是你在教堂里向维多利亚祈福的效果,这很明显是古神的祝福。”   “我看起来是那种会轻信您瞎胡扯的人吗?”   金发少女胸口急促的起伏几下,气呼呼的把头扭了过去:“我讨厌您,我不想理您了。”   “嚯!”安塔利亚蒙干笑一声:“可是我记得有人刚刚才说过不管我说什么都会对我保有基本尊重的?”   “那是个女孩,安塔利亚蒙老师,女孩在无关痛痒的诺言上可信度基本为0。”   “但我也并没有故意逗弄你呀。”   老头朝她摊开一只手,说道:“是你自己说你看到了维多利亚的幻象,还听到了她对你说的话!也许这并不是因为你在教堂里对她祈祷过,但你精神力的暴涨和来自血脉的恩泽分不开关联——这件事是百分百可以肯定的。”   “我知道……”听他这么说,艾门终于耸拉下肩膀,脸上的表情相当复杂:“其实我自己也猜测过这个可能,我只是……”   “只是本能上不愿意信而已……”   致幻剂导致她出现了幻觉,她通过幻觉将周围的生命体都看成了恐怖吓人的异种魔怪。   而莱娜——因为她的身体里同时也沉眠着维多利亚的血统,她在动用战圣之瞳观察莱娜的时候破除了致幻剂的效果和莱娜本身的外貌,直接窥探到了隐藏在她血脉中的古神意志。   在这一切结束之后,被外力引导的战圣之瞳压榨了她体内的古神血脉,使得她的生物波动剧烈增长,并连带带动了她的精神力一起增长。   这就是她依靠自己目前掌握的学识和信息推导出来的最大可能。   所以她现在已经是一个标准的四阶掌控者了。   突破了初级的三个阶段,成为了概念上的中阶施法者。 第八十一章 灼热的魔能   为了不打扰少女休息,安塔利亚蒙并未在艾门的卧室里停留太久。   他走的时候带上了所有花篮——虽然他的专精和“气流”没什么关系,但以他对各系公式的了解,用默写的手法制造这种浮空力还是很容易的。   他走了之后,艾门却并没有按照他的嘱咐好好休息,而是坐在床上继续思索,自己接下来的发展路线要如何安排。   魔能掌控在学术上一共有九个阶段,一二三初阶,四五六中阶,之所以要特意在三和四之间划出这么一道分界线,核心便是在于区分战力。   一个合格的四阶掌控者应该具备以下要素——首先是符合标准的精神力,其次是四级的魔能学识。计算力和感应力等天赋因为其本身就是天生的缘故不会在任何一次升阶后重复计算,或者也可以换一种说法——精神力的提升足以带动原本层次的这些天赋一起成长。   而艾门……她跟随安塔利亚蒙学习数月,光论魔能学识,她是早就达到四级了的。虽然还没有正式考取四级证书,但她很清楚,自己当前掌握的知识量和公式定理已经远远超出了三级魔能学识考试的常规标准。   有没有达到五级她不敢肯定,四级倒是有万全把握。   “四阶掌控者之所以会被和三阶区分开,冠以中阶的称呼,主要原因就是这个阶段的精神力已经可以调配足够的粒子,用这些粒子配合自身掌握的公式学识来构建模型,掌控者从这个阶段开始就能够构建一些有威力的魔能技法来伤害敌人,或者构建一些防御性技法来保护自己。”   金发少女默默念着自己从教科书里背下的内容,一双翡翠明眸的注意力已经浸入了自己从小到大滋养熟悉的观察法门。   因为每个人的观察法和生物波动都不一样,安塔利亚蒙没办法像小说里教授魔法那样将他的拿手技法直接教给艾门。但这不代表她就完全没办法学习那些燃烧以及热能专精的技法了。老人采取的方法是先将那些技法的公式定理教给她,然后让她靠自己的感觉去微调结构。   理论上,只要她能将“独属于安塔利亚蒙这个个体的公式定理”消化、变成自己的,那些消耗粒子不怎么过分的中阶技法,她都能用。   现在的艾门就是在专心构建一个她所记忆下来的比较实用的魔能技法,而技法的名称也很简单,就叫“燃烧”。   少女很清楚,所有的魔能掌控其实往大了说都会被归类在“能量系”这个学术类别里。而她具备的燃烧天赋,在达到安塔利亚蒙那种高阶魔能学识+高阶战斗魔能专精之前,直接制造能量现象所能产生的伤害和打击力未必就能比某些土鳖天赋更出色。   毕竟“火焰”这东西……它说到底只是一种“燃烧现象”。制造这种现象然后跟放法术一样丢出去在这个世界的个体战斗中不是一种堪称有效的打击手段。这一点光是从现实生活角度就能体现出来。   比如当一个人不小心沾染上火焰的时候,只要其燃烧的势头不是太剧烈,他是可以在短时间之内通过最简单的拍击动作来扑灭它的。   这意味着只要能够控制好时间,简短接触火焰根本不会对人类的身体造成什么严重伤害。   甚至有些人,利用自己身体汗腺的特殊结构,在经受火焰焚烤的时候能够在皮肤表层分泌出一层由体液构成的防热层。这样一来他们能够忍受的焚烤时间就会更持久。不说在伤害力上优势最明显的空气利刃,单纯以火焰对他们造成的伤害可能还比不上挤压水弹的造成的物理冲击。   所以攻击疲软的尴尬会陪伴火焰、燃烧类天赋的掌控者很长一段时间,除非他们可以跨过初阶壁垒,掌握这个名为“燃烧”的中阶技法。   “‘燃烧’是我们这个专精领域内大多数攻击技法的基石。”   艾门还记得当时安塔利亚蒙就是这么跟她讲解该技法的。   “我们知道火焰的诞生是因为燃烧现象,而燃烧现象之所以出现则是因为这一现象在不断的消耗你掌控的能量。当你赤手空拳想要制造出最简单的一簇小火苗的时候,你需要消耗的能量是你从周遭空间、周遭环境、周遭魔能场里搜刮来的魔能粒子。”   “但你难道非这么做不可吗?……当然不是。”   “你要首先对你的天赋专精有一个系统的认知和了解。艾门。你要知道——火焰和其他自然元素最大的区别在于,它是为数不多在产生后不需要你持续供给能量,凭借现实环境中的其他材料或者能源也能维持自身存在的特殊现象。这意味着它的能源获取并非一定要来自于你调配的魔能粒子,现实中你所看到的、你所摸到的一切物质在理论上都可以成为它的燃料,为它的壮大去添砖加瓦。”   “这方面,‘燃烧’技法就是配合粒子公式去点燃其他物质的基础法门。圣典里记载的那些古代近神者甚至可以隔空用这种技法将敌人的身体直接点燃烧毁焚灭——是的你没听错,他们都不需要用到这个天赋的形态变化,不需要触发它的聚合反应,光用这种基础法门就能杀人。”   听上去是很虎很厉害的技法,但实际上艾门很清楚,以她当前的水准根本就不可能直接点燃生命的肉体,充其量只能点燃敌人的衣服和武器。   古代近神者和现代人毕竟是不一样的,那是公约圣典写成之前的神话时代,按照圣典记载,最初的人类和二代神主一样都是四位古神的造物。他们使用的魔能技法和现代技法有本质区别,最简单的例子——奇格兰在消失前才创造出来的观察法体系那个年代根本没有,他们是如何支配能量这件事本身就是一大谜团,甚至在某些偏激的学派里根本不把他们视为“人类”而是将他们和二代神主摆在一起,称之为“伪神”或“半神”。   故而……连安塔利亚蒙这种靠着现代技法达到十一级魔能学识+九级战斗魔能专精的当世战力天花板都做不到的事,艾门自然也不会强求。   四阶阶段,她对“燃烧”技法隔空释放的期望其实很渺小——只需求它能给自己带来足够的干扰效果,让她有时间使用武器攻击敌人就可以了。   不过她显然还是低估了她这具身体所拥有的才华。通过公式引导出来的燃烧效果比她原本预计中强出不少。   对纸巾施加的“燃烧”本来预计也就是突然消耗它的内部材质爆出一团明火而已,却没想到制造出来的火焰范围比想象中还大了数倍。   这样的话……如果火焰的燃料足够,维持燃烧的足够持久,直接点燃敌人的身体虽然做不到,但光是通过那些体表接触物的燃烧,可能就足够将一个普通人在一瞬间变成火人了吧……   嗯……当然这首先也需要我能解析那些物质的材质结构。   实验完这个中阶技法,艾门对于自己战斗力的提升有了一个明确认知。   只要敌人穿戴的衣物有易燃特性,只要在距离她较近的位置,她都能较为轻松的使一个人在瞬息间被火焰包围。   只论视觉效果的话无疑是非常酷的——挥挥手就让一个人哭嚎着变成火人什么的,比起小说里的火焰法师估计也不遑多让。理论上战斗力因此而大大增加的金发少女应该感到非常高兴才对,但她就是没办法为此产生太多的兴奋之情。   原因和她之前不愿意相信自己推测的理由是一样的。那就是她通过昨天夜里幻觉的刺激发现了一个深思起来足以令人不寒而栗的可怕事实。   昨天夜里,她在战圣之瞳和致幻剂的双重辅助下看到了胜利女神维多利亚。甚至还听到她在耳畔响起的低语,听到了她对她的提示,为她指引出来的前进方向。   暂且忽视她所提到的神器和圣剑是什么不管,只看“她出现了”这一现象所代表的含义——那会是什么?   不用多加思考,少女就能给出答案:那代表纯正的、属于四位古代神主之一的伟大意志很可能并未完全消亡。维多利亚很可能仍然活着,活在莱娜的身体里,活在她的血液里,甚至也有可能……活在她的思想里。   莱娜是这样,那么和莱娜一样同为神血后裔的自己呢?   一想到身体里很可能寄宿着自己信仰之物的残留意志,艾门就不由自主的感到有些恐慌和担忧。   她刚刚才花了一个早上的功夫看完了从莱娜书橱里借来的书,刚刚才对那位威灵顿亲王的生平往事有了个大概了解。但这一环又一环的谜团,以及来自血脉的提升和压迫感又着实是让她有些窒息。   再一想到异神教很可能会在圣瑟兰日当天继续发动对她的袭击,企图将她捕获回去献给那什么恶心的异神。艾门仅存的那一丝对实力提升的窃喜也在顷刻间荡然无存。   我还很弱。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我还需要……变得更强。 第八十二章 分析局势   安塔利亚蒙走了之后,下午继续过来看护艾门的人换成了莱娜。   她还带来了重新制作的刚出炉的糕点,味道尝起来相当不错。   “就是有些太甜了。”   吃完最后一只蜜饯蛋糕,穿着睡裙坐在餐桌旁的金发少女如此点评道:“可以适度减少蜂蜜的用量,用水果代替。”   “我会记着的!”   坐在餐桌对面的短发少女兴致勃勃的持笔在自己的小本子上奋笔疾书:“水果……姐姐喜欢吃什么水果!?”   “我喜欢……”   艾门张了张嘴,刚想说她喜欢吃西瓜,话说了一半才想起来伊卡洛林洲根本没有西瓜。   “我喜欢吃产自卡修拉群岛的菠萝以及产自歌利南海的象牙果。”   所以她把词汇转而换成了这个世界也有的水果:“……差不多就这些了吧。”   “不过莱娜。”说完这个,艾门转了下话题,看向低头记录的短发少女:“昨夜,你的学识和你在危急关头的表现倒是让很多人都刮目相看。”   也是昨天惊魂之后的另一个意外发现了。艾门也是第一次了解到莱娜之所以成天到晚抱着书本啃是她真的可以学以致用。   “除了药理方面的学识你还学了哪些东西?”   她对莱娜涉猎的领域感到很好奇:“除了药理和一些野外历险的故事书,我看你阁楼上的那些书有不少都是军事以及历史题材的。特别是军事书,基本占到了你藏书总量的三成或四成,你该不会打算以后往军事上发展吧……莱娜?”   “往军事上发展有什么不好吗?”   莱娜瞪着她的绿眼睛疑惑的看了回来:“毕竟姐姐以后……应该是要成为和父王一样的皇帝陛下的吧?那既然是皇帝陛下,姐姐肯定不方便亲自指挥军队外出作战。这种时候姐姐就需要像莱娜这样忠实可靠的军略家来辅助治军了!”   “哈哈哈……”看到她一本正经的认真模样,艾门忍不住轻笑起来:“但是……莱娜,从来没有任何人能够预言将来到底会不会打仗。”   “肯定会的。”   谈及自己擅长的领域,莱娜-哈温一改那副天真懵懂的神态,面部神情变得十分刻板认真:“约修亚绝不会继续容忍由我们瑟兰霸占自己先祖的土地,在他们看来,我们在这片土地上取得的一切成就都是无耻的偷窃。”   “而我……我读过很多关于瑟兰人隐藏身份去约修亚旅行后写成的传记,那里的人……他们无论是从风土人情上还是从历史仇恨上都极端的仇视我们。瑟兰如果按照当前的模式发展下去将真正成为无可撼动的世界霸主,你真觉得约修亚人会放弃这最后的机会安心等待我们将他们越甩越远吗?姐姐?”   “你还真是擅长于给人带来那种猝不及防的惊讶呢,莱娜。”   听到妹妹说的话,艾门微微眯起了双眼:“你说的很对……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她是不知道坎索-哈温什么要挪用大量的国家资金用于建造宫殿下的隐秘实验室,但至少在目前这个阶段,瑟兰拥有的军事力量和它享有的资源进补并不对等。   她自己曾经在和阿尔贝蒂娜的聊天中就断言了未来必然会围绕着这一点爆发大战,但遗憾的是棕发女官不认同她的观点。   而且不止是阿尔贝蒂娜不认同,整个瑟兰,会为这种猜想而忧心忡忡的人几乎没有。第三次莱茵平原之战的惜败在艾门看来理应成为为警告这个国家而敲响的警钟。但现实却是绝大多数人仍然觉得瑟兰的光辉难以撼动,觉得约修亚人根本无法在真正重量级的对抗中占到瑟兰的便宜。   有一件事她谁都没有告诉,那就是帝国元帅——时任瑟兰军主的贝格拉尔为什么唯独对她这个小女孩抱有那种亲切的态度。其原因正是贝格拉尔同样看出了瑟兰繁华背后的空虚迹象,他需要一个真正能读懂这种危机局势的人继承王位,而所有继承人里符合他期望的人只有艾门-哈温。   但现在评判,贝格拉尔阁下也看走眼了——艾门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至少她的这个妹妹,她在军略大局上的眼光就不逊于自己。   甚至比她还要强,还要出色。因为她自己能够产生那样的危机意识在一定程度上是经受过另一份阅历影响的,不像莱娜一样,完全是天赋使然。   “约修亚人的行动,很可能已经在我们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展开过了。”   谈及这个话题,艾门的脸色明显要沉重了许多:“之前我刚回王都和梅肯-拜伦调查劫囚案的时候对这个结果就有预感。他当时说那些人穿戴的靴子因为鞋底的纹路拥有远超本地靴子的抓地力,十有八九是来自那些常年积雪或者地形特殊的区域。这一点终年被冰雪覆盖的约修亚倒是完美符合。异神教之所以能够在瑟兰乃至维多利亚港静悄悄发展到今天的规模背后绝对少不了他们的身影,我有预感,几天之后还会有交战发生。”   这里她说的交战就不是指大规模的军事战争了,指的是像丹顿街上爆发的那种由强悍个体所主导的局部战斗。   精神力的暴涨连带让她的思绪也清晰了不少。之前一些看不通透的问题,醒来后思索一番立刻就能找到和过去相比截然不同的新发现。   比如梅肯提到过的靴子印。   他们正面遭遇到的那支融合人战斗小队基本上都是在王城本地潜伏了数年甚至十数年之久的暗棋。艾门扪心自问,如果她是珞芒……也就是那支小队表相上的首领,她绝对不会在行动开始之前特意让那些人脱掉已经穿习惯了的本地靴子去换上从其他地区买的新靴子。之所以梅肯在审讯卡狄尔的过程中看到他穿着那样的靴子,十有八九是这批人……他们在不久之前离开过瑟兰,去的便是拥有最大嫌疑的北方雪国。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这其中的矛盾,她估计这批人回来的时间恰恰好是赶在瑟兰的冰月左右,那个时候维多利亚港已经下了第一场雪,环境的变化让他们懒得换掉为了在雪国行走而使用的新靴子,这才使得梅肯能够从靴子的印记上发现蹊跷,才有了后日的提审证人。   “姐姐……”莱娜瞪眼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十分担忧:“其实你完全可以不参加圣瑟兰日的。你应该跟安塔利亚蒙校长回普兹林登。”   “他们的目标本来就是我,怎么可能因为我远去普兹林登就置身事外?”艾门轻轻摇头:“再说,王城外足足有5万精兵守卫,城内有接近5000名握有火器的警力巡逻看护,我本身还有着以安德雷斯为首组建出来的亲卫兵团。这些要素再加上圣橡树宫本身的护卫,以及同样存在于此处的安塔利亚蒙老师,如果连这种力量都不足以护得我的人生周全……我不认为我远走普兹林登就可以幸免于难了。”   “战争其实从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了,莱娜。”   看到少女还是担忧的看着自己,艾门低头叹了口气:“这不是……不是靠躲起来就能逃掉的。”   任何大规模的战争——它都不可能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在某一天突然爆发。必然都有着爆发的前奏或者说导火索。而她自己现在正在经历的这一切明争暗斗,说白了,很可能就是未来瑟兰与亚门人后裔展开全面战争的导火索的导火索。它是比“某些人期望自己登上王位”这种愿望还要宏伟的大势,根本不是她躲到普兹林登去就能消弭化解掉的。   也许我真的需要找一个时间和父亲认真谈一次话了——叹息完之后,金发少女想起了修普兰提到的异神教起源,感觉自己有必要在圣瑟兰日来临之前将部分谜团确认清楚。   珞芒的身份已经随着她对威灵顿亲王的资料调查显露出了大半。此人的来历在史料记载中很可疑的相当模糊,没有提及他的家庭情况,只是简单记载了他在身份上属于王室旁系。而书籍画像上的威灵顿亲王虽然在相貌上和那个灰发中年人有所出入,但仔细观察,艾门还是能够依稀辨认出他的面部轮廓。   她能确认那双眉眼和笔挺的鼻梁,这代表九年前“死”在异种入侵中的威灵顿亲王很可能真的是她的亲哥哥。   正是因为确认了这一点,她才加重了内心深处对身处环境的不安。她必须知道她和莱娜共同的父亲究竟对她们——甚至是其他四位继承人到底有着怎样的看法。   否则她难以抑制住内心深处对未来的恐惧,她绝对无法容忍自己……或是莱娜有可能在某一天落到和珞芒一样的下场。   对了……   她回忆着那天发生的一切经过,突然想起了一个被自己遗忘的关键点。   米利安教授和安塔利亚蒙老师在听到珞芒这个词的时候反应明显有些怪……这是否是因为他们知道珞芒的事迹?他们曾经和那个家伙有过交集?   还有那个被称呼为安菲妮迪的青年男人……米利安教授当时看他的眼神也不对劲,我还得……还得抽个时间是找他们问一下这方面的具体讯息……   “叩叩”这时,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安德雷斯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殿下,白石塔那边有命令来了。”   阿尔贝蒂娜暂时未归,安德雷斯作为男人毕竟不好直接进入少女的闺房,想要传递讯息,他只能隔着门朝里面喊话。   “你直接说吧,安德雷斯。”   吩咐完,艾门和莱娜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神态表情上发现……她们各自对这道突如其来的命令都有心理准备。   “为了迎接盖兰殿下的回归,陛下决定在今天夜里于圣橡树宫举办一场盛大的晚宴。”   安德雷斯站在门外继续说道:“他差了人过来问我,想让我找您确认一下,以您现在的身体状况……是否可以在宴会上,跳几支舞。” 第八十三章 赴宴   “父王也真是心大。”   安德雷斯走了之后,莱娜忍不住小声抱怨起来:“明明现在最要紧的事应该是全城排查那些想要袭击姐姐的刺客,这种时候他居然还想要姐姐公开露面,即使是盖兰哥哥,在知道前因后果后恐怕也是会不开心的。”   “想找到那些人可不容易。”   金发少女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也许……他们比我们还要熟悉这座城市也说不定。”   她们抱怨归抱怨,在身体没有大碍的情况下,白石塔的命令还是必须遵守,正好艾门屋子里有充足的暖气,两人索性直接在屋子里换起了衣服。   “姐姐的衣柜里怎么会有那么多裤子?”   翻找衣服的时候,短发少女对于自己看到的景象十分不解:“这边的衣柜简直像是属于男生的!?”   “裤子没什么不好吧。”   一脸淡然的从另一间衣柜跳出一套不怎么暴露的白纱长裙,金发少女脸上露出伤感的表情:“至少方便身体活动。”   她倒不是在用上辈子的心态说这番话,而是她确实觉得穿裤子外出行走比较方便,特别是遇到危机战斗的时候,长短裤比长短裙要好的多了。   “不过阿尔贝蒂娜总是不认可我的观念。”   说这番话的时候艾门语气很是萧瑟:“她不认为我‘需要战斗’,这两年总是给我挑选一些轻飘飘的短薄裙子带回来,再这样下去过几年你就没法在我的衣柜里看到裤子了莱娜,它们会被阿尔贝蒂娜背着我丢进垃圾桶。”   “这样不是很好嘛~”短发少女从艾门身后凑了过来,向来纯真的俏脸上此时却带着促狭的微笑:“姐姐这种人就应该穿戴最能凸显女孩娇媚的裙子才对!俄塞纳内侍长的眼光倒是很不错,我也觉得姐姐穿这种白纱质地裙摆又带点泡的裙子最好看!”   她指的正是艾门手里拿着的这套衣裙,刚才艾门拎着它在半空中展开了造型,可以看清楚那是件露背泡肩叠摆礼裙。   总体样式倒是和艾门昨天穿着回来的那一件差不多,但比那件裙子的工艺还要精细一些。裙摆叠的层数更多,穿上后看起来也显得更娇贵。   “也许我只是讨厌穿这种衣服的同时还要穿戴那种性感的袜子和高跟鞋吧。”   金发少女苦笑了一下:“也不知道设计礼服的人是什么心态,这种又厚又长的裙摆在外面明明看不到多少‘内容’,但他们仍旧尽可能的让配套的隐秘内衣在造型上凸显性感元素,这总会使我在穿戴它们时产生错觉,似乎我必须时刻准备着去摔上一跤,好让所有人都能看清裙底似的。”   不能怪她这么认为,实在是这件礼裙的配套内衣对于连15岁都不到的少女来说有些太超前了。   因为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已经开始早熟发育,她不能在穿戴礼裙的时候配传统胸衣,而是要在胸脯顶端贴两片类似于胸贴的玩意儿。下身内衣为了不被薄纱裙身的质感凸显出来也不能穿传统样式,必须得是低腰裤或者那种细绳结构的内裤,后者看上去有些类似于O字裤,但比它保守一点。   不过即使如此,这在艾门看来和O字裤也没什么区别了,更别提还有半透明的白色丝质长袜和穿起来很累人的高跟鞋,可能唯一的慰藉就是这些服饰穿在这具身体上确实很美,她本身也乐于看到这种美丽在自己身上出现。   问题在于这种心态在她内心看来属于病态思维。她每次在穿戴这些服饰的时候内心总是会分成两个部分,那一半的艾门在渴望着它,那一半的艾门则抗拒着它。而穿戴完之后,她在欣赏那份美丽的同时亦会产生一种深深的负罪感,身体也会同时传来一股奇妙的悸动。   这种感觉会让她面红耳赤、心跳加速,但她并不知道身体具体发生了什么,这种悸动又意味着什么。   “按照礼仪教师的说法,这应该是一种隐晦的提醒吧。”莱娜伸手点着嘴唇:“提醒这个年纪的女孩,确实该做好准备去取悦恋人了。”   “我还说瑟兰人每天早上出门前都要洗一次澡的习惯也是为了取悦恋人呢!”艾门没好气的道:“他们真该自己穿上这些衣服去取悦恋人!”   “但是大多数的女性服饰设计师和裁缝先生都是男性呀~”莱娜呵呵的笑了起来,脑海里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乐不可支:“会很恐怖的吧!”   “就是要让他们理解那种恐怖才有意义。”艾门也笑了起来,伸手去解自己的衣服扣子,“开始吧莱娜……这种衣服穿起来也是很耗时间的。既然你在这里,我想我们互相之间可以给对方帮忙……”   “这……”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这番话莱娜的脸蛋有些发红,她神情紧张的看着面前的金发少女一件件脱下衣物,眼眸中再也容不下其他风景。   时间是一种很奇妙的现象,当人注意力放在它身上时,它走的慢,当人注意力不在它身上时,它又变得健步如飞。半个下午在两位金发少女的试衣过程中转瞬即逝,当安德雷斯备好马车停在院落门口打算来接他们去王宫正殿的时候,他都忍不住为眼前的美景而呆滞了一会。   拥有披肩金发的少女穿着一套露背式的纯白公主礼裙,她头戴公主金冠,裸露的双臂已经套好了白丝手套。从微微提起的裙摆下方可以偶尔看到她蹬着一双精致小巧的高跟舞鞋,舞鞋的系带一直延伸到被白丝长袜包裹的足踝上,外侧还镶有一朵轻纱质地的白玫瑰。   拥有齐耳金发的少女则穿着一套稍显保守的同色礼裙,这套礼裙的装点配饰更复杂一些,更多凸显的是纯真风格。两人手臂互相挽着一齐朝马车走来,不止安德雷斯难得出洋相看呆了神,那些负责守护马车的随行亲卫们更是一个个眼珠都快要突出来了。   “您会成为今晚的焦点。”   回过神之后,安德雷斯发自内心的感慨了一句,目光随即转到了少女的右手,看着她所拎着的那把华丽长剑。   “别看了。”被亲卫们刚开始那火辣辣的视线弄的有些不自在,艾门咳了一声,将剑直接丢给黑发男人:“我知道只有正式被立为储君的继承人才有资格在宴会上佩剑行走,这把剑是克朗公爵今早送的,我找人给他退回去他没有收,所以今晚我打算亲自把剑还给他,不会带进正殿。”   “如此就好了。”   安德雷斯拿起剑掂量了一下,内心对少女的力气有些诧异,然后他拉开车门弯下腰:“请吧,两位殿下。”   圣橡树宫要在今天夜里为盖兰-哈温的回归而举办晚宴,这个消息从坎索嘴里传出来还不到三个小时,整个王都的权贵圈子基本就都知道了。   至于坎索为什么做出这个决定,他可能是考虑到王都接连发生袭击案所带来的不良影响需要抹平,权贵和官员们只需要按照他的想法将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按时出现在圣橡树宫的正殿大厅里就好。   艾门和莱娜到达正殿前门的时候,这里比起往日的萧瑟已经热闹了无数倍。不光地上多铺了三道又宽又厚的黑底金边地毯,站在上面寒暄交谈的绅士和淑女几乎汇成了一道人流长龙。这些人都很自觉的按照身份依次排列,地位更高的人站在最里面,地位不足的人站在最外面。   由安德雷斯拉开车门,莱娜的跃出瞬间吸引了外围贵族和官员们的惊艳目光,短发少女像一只矫健的小鹿般从车厢里跳了下来,即使踩着高跟舞鞋也能安稳着陆的身姿让无数等在门口的俊秀青年双眼一亮。   前门处的议论声渐渐低了,每个人的心神都被这辆马车和它身前的少女吸引。   观察少女的金色短发和头顶上的公主金冠,他们知道这应该就是最小的公主莱娜-哈温,她在这个月刚满14岁,正是向少女蜕变的青涩年龄。   真可惜——他们在欣赏完少女的可爱容貌后纷纷在心底里叹息起来——纯血王族即使嫁人也不会选择他们这些和王室血统毫无渊源的外族人,这块肉是注定只能看着流口水了。   嗯?然而他们一个个又朝少女露出了疑惑的眼神:她在跳出来之后居然没有继续往里走而是朝车厢伸手?那里面难不成还坐着……   “谢谢你,莱娜。”   没等那个词汇在他们心里跳跃出来,一道温和、清冽的女声从车厢中响起,身穿纯白礼裙的另一位金发少女探出被白丝手套包裹的、犹如一截粉嫩玉藕的手臂,探出一只脚落在马车门下的踏板上,微微弓着身子,以无可挑剔的公主礼仪被等在外面的短发女孩扶下了车。   她让月光和星空都黯然失色。   这是每一个看清少女容颜的人脑海里升起的第一印象。   至少在这一刻,是这样的。 第八十四章 盖兰-哈温   虽然同样是14岁,但再过几天就将15岁的艾门和刚刚达到14岁及格线的莱娜显然是不一样的。   她的身段比莱娜要更加成熟一些,胸脯和身体总体曲线的发育程度大概比得上维多利亚港一般少女16、7岁的平均水准,这使她在穿戴那身更加成熟、走典雅性感路线的白纱长裙时可以完美驾驭住它的一切优点,让每个看到她的人都发自内心的认为……这件礼裙就是为了她而精心设计的。   第一次见到艾门的年轻人还沉浸在维多利亚神族对瑟兰人独有的震慑之中,另一些过往见过少女很多次的人则已经在幻想那只刚刚踩在踏板上的高跟舞鞋,以及被那微微提起的裙摆所显露出来的一小截由白袜包裹的纤细脚踝了。   多么希望那只鞋子刚刚踩踏的是自己的背啊——其中的某些思想不怎么正常的人再次由内心中做出感慨——他们甚至愿意为此折寿十年,只求有机会能触碰到那位殿下的脚踝。能够跪在她的白纱长裙下亲吻她的脚背,让她聆听那些赞美,以及他们为之献上的灵魂和忠诚。   至于更多?更多他们是不敢想的……来自纯血王族的震慑和信仰的约束抑制着这些人对她产生畸形邪念,真正的维多利亚人永远不会背叛王族。   下车之后,艾门对于这身打扮可能引发的现象早有心理准备,她很是优雅的和莱娜一起对这些来客点了点头,在安德雷斯的陪伴下走进了正殿。   “艾门殿下……”正殿内门口,一个守候在那里、看上去相当精瘦干练白发老人看到她立刻深深的弯下腰:“部长先生已经来了。”   “哎?”他刚把腰直起来,怀抱里就被塞入了一个长条形的沉重异物,低头一看,赫然是那把早上才送出去的导能长剑。   “替我谢谢克朗叔叔的好意,阿曼迪。但这把剑我真不能收。”   艾门对他微笑了一下,“慕斯叔叔都把他的人接回去了,您也不要让我难做?”   “是您让我难做啊……艾门殿下!”   被称为阿曼迪的白发老人抱着长剑苦笑起来:“部长先生不敢冲您发脾气,也就只有数落我了!”   这个架势,他知道自己显然是没办法再立刻把长剑硬塞回少女手里了。这是只有少数人才有的资格,他一个老管家可不敢逾越规矩。   “哪里。”金发少女继续掩嘴轻笑:“您对克朗叔叔的重要性就连我这个外人都能看清,克朗叔叔是不可能忍心责怪您的。”   “艾门殿下。”正说着,一个身穿黑色风衣式礼服的健壮中年男人从人群的另一边闪了过来,“伤势不要紧吗?听说你遭到袭击,叔叔我可是担心的很。”   他有一头黑色披肩发,梳理的很整齐,披在双耳后面,嘴唇上留了两撇黑色胡须,身高一米八左右,眉眼习惯性的皱着,看上去不怒自威。   “检察总长阁下!”   安德雷斯立刻说出了来者的官位,同时身体挺直右拳贴胸,大拇指弯曲抵在食指上,朝此人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总长阁下!”   有他带头,站在附近观望的其他人纷纷朝此人行符合自己官职地位的标准礼仪,男人也点头朝周围回礼示意。   “轻松一点吧,大家。”他在那张光是看起来就极其刻板的、犹如猎隼般的消瘦面庞上难得挤出了一丝笑容:“今天毕竟是庆祝的日子。轻松一点,轻松一点才是好的。”   这个态度一表,那些突然神情紧绷的人才总算是松了口气,也跟着节奏在脸上露出宽慰的笑容来,有心思和其他人交头接耳了。   “您这个检查总长干的还真是威风呢,慕斯叔叔。”   艾门将这些变化尽收眼底,对于这位一手把持着全瑟兰检察院、检察官、律师、检查卫队,甚至拥有三分之一修改法典权力的中年男人到底拥有怎样的威势又多了一份具体了解。   “大家在面对我的时候都没那么拘束,您的影响力还真是深入人心。”   “这么说可就是为难我了,殿下。”埃兰-慕斯苦笑着对她鞠了一躬:“他们只是因为我职业的特殊性对我抱有恐惧心而已。”   “毕竟检查总长管着的东西……有很多都是见不得光的。”他稍稍往这边贴了一点,用较小的音量悄声说道:“检察院在有些时候并不完全是伸张正义的审判所,艾门殿下,总有黑暗会在阴影里滋生,总有冤情会被时光掩埋……而我所能做的也就是尽量让这些现象少上一些,他们也因此给了我一个‘铁面鹰隼’的外号哩~!别看这些人表面上怕我怕的要死,背地里八成人出了门去都是要用这称号咒骂我的。”   “那还真是辛苦您了。”艾门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的黑色眼睛,“那么作为铁面鹰隼,不知道您打算怎么处理杰斯维尔先生犯下的过错?”   “这……”慕斯公爵稍微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少女居然会这么直白,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斩钉截铁的道:“自然是依照律法处理。”   “瑟兰法典第一条就是‘辱王者死’。”艾门微微眯起眼睛:“凭拉格斯欺辱王族的罪孽,这家伙该上绞刑架吧?”   “是不是如此,我们都需要经过严苛调查后再定论的。”慕斯公爵再次苦笑一下:“我们不提这个了好吗殿下?难得今天是盖兰殿下回归的日子,可不要因为那种宵小角色而坏了兴致。”   “我也这么觉得,姐姐。”一直很乖巧、站在艾门身边看她和其他人攀谈的莱娜这个时候也忍不住说了一句:“这可是为了迎接盖兰哥哥而举办的宴会,我们就不提那些……那些家伙了吧……”   “盖兰……”听他们屡屡在自己耳畔提这个特殊的名字,艾门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纠结与复杂。   盖兰-哈温,理论上,他是艾门同父异母的弟弟。同样是14岁,只比她小上两个多月。   她纠结的地方在于这位弟弟对她有一种无解的情愫。因为他之所以会放着舒适的圣橡树宫不待南下去南望角驻守南海屏障,核心原因就是为了在艾门面前证明自己是个有担当、有能力的男子汉。   在这种情愫上,他和那个总是一有机会就色眯眯盯着她看的斯塔王子和能够很好的将那抹欲望隐藏在眼眸最深处的哈特王子都不一样,通过这个男……生的言行举止,艾门可以看得出来,他是极其纯真、不含任何杂质的喜欢着自己,甚至到了那种会拿她当做信仰去尊重爱护的夸张程度。   而对这种男性……艾门感觉自己是最没有办法的。她没办法像面对斯塔和哈特那样干脆拒绝对方的某些要求,只因那些要求实在是有些太卑微了。   比如“姐姐……我可以不喊你姐姐直接喊你艾门吗?不行?好吧……我会继续为此而不断努力的。”   又比如“姐姐,我在剑术的步伐动作上有不懂的地方,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来指点我一下?哦……其实马术和枪术也有,能一起的话就最好了。”   一开始的时候,艾门怀疑这个长的奶里奶气的小男生是想借着讨教的机会吃自己豆腐,但随着试探她渐渐发现这家伙简直诚实的过分。他说有不懂的地方那一定就是真的不懂,他说想来讨教那就是真的请教。不含任何杂质,没有不良动机,简直是个百分百纯度的纯情少年。   之所以这么确定,是因为艾门有段时间一直没见到盖兰,正好那段时间她手痒了,就主动去找盖兰当沙包练手。顺便问了下他这段时间这么不来找她了。   而盖兰是这么回答的:“因为我这段时间学习剑术和其他知识的时候没遇到什么明显关卡……所以我就不好意思去打扰姐姐了。”   “……”艾门当时的心情到底有多复杂,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确切知道。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她真正认识到了她的这个弟弟对她的思慕有多深,过去那种“只是打算逗他玩玩”的心态也逐渐收了起来,不愿意再继续和盖兰做剑术练习。   她知道对方想要的东西她给不了,这不同于她有的时候会吊着斯塔和哈特的胃口谋取好处,她只是不想把这个纯情笨蛋在以后伤的太深。   盖兰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他以为艾门排斥自己是因为他自身的问题。所以为了重新证明自己的实力,他毅然选择在一年多以前去了南望角,统御那里的南海舰队,为瑟兰镇守南海屏障。   这个活在某些人眼里比哈特王子去北方要塞镇守边疆还要危险。   毕竟在要塞里至少知道敌人是谁,会从何处进攻。但南海那个地方……一不当心是有可能被异种或者频繁出没的魔能生物袭击吞噬的。因为海洋向来被认为是异种病毒的发源地,很多学者都提出了猜想,觉得这种可怕的微观生命体很有可能是随着极点的冰川解冻而释放出来的远古病毒。   盖兰为了……嗯,怎么说呢……为了取悦我?或者为了证明自己?特意跑去那种危险的地方历练……到头来却只能从我这里收获拒绝、拒绝以及拒绝,到底要怎样表达清楚这层意思又不让这家伙感到太难过,这还真是一件伤脑筋的事。   伸手按了下太阳穴,艾门感觉那里有些轻微胀痛。   如果不是为了那个“还礼不隔夜”的习俗,以及想要找寻机会和坎索独处交谈,这场宴会她还真不想来。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人群分开,露出了一个身穿笔挺黑色军服,头戴盖式军帽,足足比她高出了有一个头的英挺少年。   “姐姐。”   盖兰-哈温在其他人的注视下走到金发少女面前,像一个普通的权贵子弟那样对着她半跪下来,拿起她的手放在额头上,行了一个下臣之礼。   “我回来了,姐姐。” 第八十五章 预警   盖兰王子对艾门公主的爱慕之情在维多利亚港不是秘密,每一个旁观者在目睹这幕场景发生时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能够凭借天赋在14岁的年纪力压其他五位继承人——特别是在其中有四个人都是男生的情况下获得多数势力的支持,有机会在未来继位,艾门-哈温的优秀不需要耗费多余的言语进行表达。她的聪慧和美貌早就成为一种象征,一种让王都人出去后能够引以为傲的特殊自豪感。   所以她当然不是一般的公主,她的婚嫁未来也不能像一般公主那样自由和随便。这方面无论在权贵圈子里还是民间都具备良好口碑的盖兰-哈温确实是一个难得的人选。这不只是因为他通过一年对在南望角的历练让世人认识了他的勇气,还和他本身的性格偏软有一定关系。   如果艾门公主当真继位,成为了艾门王、瑟兰十七世,那么她的地位无疑会猛烈飙升。而这种时候也是考验她作为一个女性王者能否继承父辈的期望治理好这个国家的关键时期,她的丈夫在这一时期中承担的任务应该是“默默在女王陛下身旁付出、辅佐和支持着她”。   他绝对不应该是一个对权势有强烈欲望的人,由那种人成为女王的丈夫不但不会对她的治国产生任何效果,反而可能会拖后腿,导致王权在未来发生分裂。其间所伴随的争吵、争论甚至兵戎相向都不是渴求王都圈安稳发展的权贵们希望看到的,而在这一点上,盖兰-哈温是完美的人选。   他的性子偏软——甚至说难听点,个别时候会有些优柔寡断。过于纯良的本性让他天生不适合作为一个政客参与治国。这些要素如果放在一个普通的王子身上那毫无疑问是重大缺陷,但如果是以女王夫婿的标准来考量他,即使是再挑剔的人也无法在王都圈里找到一个比他更合适的。   他的那些缺点在这种考量中会反过来成为优点。他那直白的、不夹杂任何杂质的对艾门的爱慕能够最大程度上保证她继位后王权的稳固。因为盖兰-哈温绝不会在乎自己是否在这桩婚姻中屈居于妻子之下,他就是那样的人,一个被很多现实主义者认为在当代社会已经绝迹了的“高尚者”。   所以大多数权贵们都是乐于见到这两人最终走到一起的。这不是因为他们心善,而是只有稳固的王权才能带来安稳的局势发展,才能让这些人继续经营自己的势力,继续辅佐着这首名为瑟兰的巨舰,在帮助开动它不断前进的同时也从它战果中获取巨额利益。   “欢迎回来,盖兰。”   被这么多人看着,艾门到底还是不好落了弟弟的面子,她维持微笑让那位俊俏到有些过分的少年拿住她手的手抵在额头上,自己也低下身去,轻轻将对方从半跪的姿势扶了起来。   “我们很长时间都没再见了,姐姐。”   起来之后,少年的表情活泼了一些,不再那么端正了,他很开心的朝艾门咧开嘴,发自真心的笑了起来:“一年多时间没见到姐姐,感觉姐姐又变好看了。果然日常生活中无法发现的细节变化积累起来会很惊人,我刚开始都看呆了呢……”   他有一张相当白净的脸,五官看上去比梅肯-拜伦还要阴柔几分,如果不是因为他有一双较为浓密的眉毛,这张脸是很容易被误认为女孩子的。   “你的变化也很大,盖兰。”   听到他的赞美,金发少女心里颤动了一下,闭上双眼警告自己那是不可能的,再度睁开时眼里的光辉已经恢复平静:“不止是长的比我都高了一头,这油嘴滑舌的本事比起当初来也是见长……你从哪学来的这些话?是那些海军教你的吗?”   “这是我的真实想法。”   盖兰笑嘻嘻的将自己的大盖军帽摘了下来,露出了一头干净利落的金短发:“怎么样姐姐?我穿军装还好看吗?”   “好看。”边上的莱娜干巴巴的插了一句,“都夸你好看还不行吗盖兰哥哥?你能不能不要老盯着姐姐?看不到姐姐都不高兴了……”   “莱娜!”盖兰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哦……对不起莱娜,我光顾着看姐姐了。不过我总觉得……你比我印象中的那个莱娜要开朗多了?”   艾门对此也有些惊讶,因为在她的印象里短发少女不是那种喜欢搅局出风头的人,她的性格仍然该是很内向的,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强出头……?   总不会真被阿尔贝蒂娜言中了吧——她在这瞬间感到头皮上有电流划过——她的妹妹莱娜-哈温是在吃她的醋?   “失陪一下了,殿下。”   这时,一直很有礼貌站在一边观望一切发生的慕斯公爵对少女点点头,“我要去找陛下汇报近期的情况。”   “谢谢您的关心,慕斯叔叔。”   艾门也对他点头:“如果您看到克朗叔叔的话记得带我向他问好,我很喜欢你们的礼物,但您知道的……在当世最强者的门墙下学习魔能可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安塔利亚蒙老师禁止我依赖外物,所以(她歪了下头)……非常遗憾。”   “我能理解的,殿下。”拥有黑色长发的慕斯公爵听她这么说微不可查的挑了下眼角,闭眼低头,在表述完礼貌后快步离去。   “慕斯公爵和姐姐之间发生了什么?”   旁观的盖兰抽了抽鼻尖,仿佛在空气中嗅到了一股淡淡的火药味:“感觉你们之间的气氛有些怪怪的。”   他虽然纯真,但并不傻。很多东西他不是看不出来,只是因为内心的执念不愿去掺和而已。   “我想杀他的女婿,他能坐得住才是见鬼。”   艾门淡淡瞥了他一眼,丢下他和莱娜独自一人往里走了。   这场宴会是以盖兰为核心举办的,不管她多引人注目,那些聪明人都知道该被捧为宴会主角的人是哪一个。在盖兰已经现身的情况下前去接见他、找他攀谈交流的人绝不会少,继续留在少年身边无疑会彻底陷于社交泥潭。故而艾门溜的很快,她在人群中四处张望,想要看到父亲的身影。   宴会开始前,地位和阶级虽然也会被隐性排序但却没有那么直观明显,坎索王伫立的地方暂时还围拢着最多的人,这让少女一眼就看到了他的位置。这位身子骨看上去依然硬朗的老者正头戴金冠,端着酒杯和这些人小声谈论着附带的私事,而那十有八九也都是一些复杂繁琐的工作汇报。   艾门眼中别无他物,直直照着那个方向就走了过去。不料在半路上撞到了一个人,高跟鞋崴了一下,脚踝传来一股剧痛。   “当心。”熟悉的苍老声音在她耳畔响起,那绝对是安塔利亚蒙在对她说话:“我不觉得你现在过去找他索要结果是个好主意。”   抬头一看,赫然是穿着一件深紫色长袍的白发老者。他一只手拿着没点燃的烟斗,另一只手拿着酒杯。   “下次您用这种方式提醒我的时候。”   艾门对着他狠狠瞪了一眼,伸手抓在他的长袍上用来平衡身体:“……应该先确认我穿的是什么鞋!”   “崴脚了?”安塔利亚蒙摸了下胡子,在少女隆起了很多道褶皱花边的白纱长裙上简短扫过,感觉这种场合不是很适合他弯下腰去查看情况。   “到这边来,艾门。”   他拽着少女走到偏殿,从偏殿靠后的一根承重柱后面绕去了庭院走廊。   他在那里让少女把裙子提起来一点,露出崴了的脚踝给他查看,然后就只是伸手在上面按了几下,艾门就感觉哪只脚完全不痛了。   “把医学和生物学理论结合观察法运用到现实生活中就能产生这样的神奇效果。”   他站起来,轻轻呼了口气,“还疼吗,艾门?”   “好多了,老师。”   艾门活动了一下脚腕,感觉已经彻底无碍,然后她抬起眼眸眯着看向高大的老者,问道:“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您反对我去找父亲询问那些事吗?还有……您是怎么知道我找他一定是询问那些事而不是别的目的?”   “你那急切的眼神早已将一切都写在脸上了。”   安塔利亚蒙轻轻摇头:“至于我为什么反对……因为这场晚宴不会像你想象的那么平和安全。坎索身边的暗卫数量都是钉死的,你贸然插-进去只会打乱他们的警戒安排。”   “您说什么?”艾门愣了一下,双眼陡然瞪大:“不安全?您的意思是异神教的人会来袭击?可……他们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大的胆子?这里是圣橡树宫啊!?”   这场晚宴,参加的宾客都是王都圈的显赫权贵,他们都是高官,底层官员连宴会的门槛都跨不进来。这种场合不用问也是戒备森严难以突袭的。   根据艾门的了解,让-斯曼尔这次已经早早调了5000枪骑兵精锐进城,王都内城早已被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份兵力再加上警备队,还有内城里只听命于坎索王的800名精锐內侍,宫殿的守卫估计真能达到“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的程度。   不在之后防卫松懈的时候袭击而赶在这种戒备最严密的时候?异神教的人脑子都是怎么长的?   “宾客人群中有几个地方出现了异常。”   安塔利亚蒙低声说道:“他们的生物波动不对劲,我得说他们隐蔽的很好,但有些特征在我眼里还是太明显了。”   “至于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来搞事情……”   他叹了口气,看着长廊外的皎洁月色幽幽一叹。   “恐怕是为了向你……还有你的父亲,宣示力量吧。”   ————————   撑着去上课结果病情加重了……为了保证不断更还是码了一章,但今天只能发一章了,还请大家见谅一下。 第八十六章 尘封旧事(一)   艾门觉得安塔利亚蒙应该知道来的会是哪些人——他很可能认识对方,这是她从老头的神态和语气中判断出来的。   她被白胡子老头叮嘱了接下来的一些注意重点,被他着重要求待在他身边不能到处走动,这让少女感觉事态有些不同寻常。   安塔利亚蒙的战斗魔能水准已经达到了人类所能抵达的顶点,虽然她是没见过他全力出手,但……到底是怎样的家伙能让他这般如临大敌?   “异神教的目标是你,艾门。”   安塔利亚蒙的语气在此时听来相当严肃:“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哪怕是我死了,你都要记得保全自己。”   “……你在开玩笑吗。”艾门嘴角抽搐了一下,内心觉得这番话无比荒谬:“你、你怎么可能会死?这世上谁能杀的了你?安塔利亚蒙?”   因为惊愕,她连敬语都不用了。在夜色下闪着水润光泽的唇瓣微微打开,一副被他吓到的样子。   “你听说过弥塞罗这个名字吗。”   安塔利亚蒙沉默了一下,右手抬起来,按在自己心脏的位置,“光论战斗技巧,此人还要在我之上。”   “并没有听过。”金发少女微微眯起眼睛,快速在脑海里把这个名字过了一遍,确认毫无任何印象,再度摇头:“我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他第一次出现在这座宫殿里的时候还是1730年,距离今天有40多年的时光了。”安塔利亚蒙闭上眼睛做回忆状:“你没听过这个名字是很正常的,因为即使是对那些在圣橡树宫待了40多年的內侍来说,他们的脑海里也不会有这样一个人确切存在。”   “……我不喜欢听您打哑谜,老师。”艾门抬头盯着老者的面容:“请您直观的告诉,那个弥塞罗,它和修普兰提到的研究所有关联吗。”   四十多年前来过圣橡树宫却还能让那些老资历的內侍都毫无印象,这种看似矛盾的描述让她立刻想起了奇迪夫-修普兰曾经跟她提到过,在王宫的地下有一座秘密建造出来的、只有坎索王和极少数他的心腹才知道其存在的生物魔能研究所。   “弥塞罗是研究所计划项目的总负责人。”安塔利亚蒙迟疑了一下,最终选择将这个内幕对少女和盘托出:“而他当年的副手,就是奇迪夫。”   “……这么说,圣橡树宫的地下是真的有一座隐秘研究所存在了。”艾门屏息几秒,将对于该问题的困惑化作一声叹息吐出。   “那么修普兰阁下当初和父亲的关系还是正常的?”简短思考后,她继续对老者发问:“既然他那时还愿意为父亲工作,并且也愿意为他保守秘密,他们当初应该还是很要好的那种朋友吧……?是什么导致他们在今后分道扬镳,以至于变成了这种敌对关系……现在您能告诉我吗?”   为什么修普兰会知道研究所的存在,这个问题总算是在这一刻得到解答了……不过在继续提问的同时,艾门已经做好了像过往那样被老者轻描淡写岔开话题的心理准备,她感觉自己对那种敷衍的态度都习惯了。   “再过几天你就15岁了吧。”   但是安塔利亚蒙的态度和她想象的却有些不同,他在少女的头顶上摸了一把,惹的她用羞恼的眼神朝他瞪视。   “15岁……倒也勉强是个小大人的年纪了。加上你心性早熟,我勉强也能把你当做18岁的年轻人托付责任……所以我就简短跟你讲一讲吧。”   老者打了个响指,将放好烟草的烟斗点燃,用力吸了一口:“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奇迪夫、你父亲,我们三个人当初出海的那次探险经历。”   “当时是公约1719年,你父亲还是个20岁出头的毛头小子。我和奇迪夫的年龄相差不大,各自都要比他大上一倍左右。”   “奇迪夫在年轻时是约修亚冰雪王国的宫廷预言师。因为某些情感上的矛盾……他从约修亚叛逃了出去。当时他虽然对约修亚王族失望透顶并满怀愤怨之心,但他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让他不可能将第一落脚点放在瑟兰。他选择了普兹林登,我和他就是在那段时光里认识、熟悉起来的。”   “那么您是怎么认识我父亲的?”艾门皱了下眉头:“难道父亲当年也去普兹林登上过学?你在当时当过他的老师或教师?”   “如果是,我就可以在见到他时直接伸手拍他的头了。”安塔利亚蒙笑了起来:“你前半句猜测是对的,当今的瑟兰雄主在过去曾经有过一段叛逆期,他隐姓埋名来普兹林登,目的不是偷师学艺,而是为了证明他在拜伦科学院学到的知识优于我们。”   “那个时候我还不是校长——连副校长都不是。让我想想……1719年的春天,48岁的我大概还在苦心钻研要如何将燃烧现象转化为纯粹的温度魔能。那个时候我大概一天里有20个小时都在实验室,我不带课,不带学生,所以错过了执教第十六代瑟兰王的绝佳机会。”   听他这样自嘲,艾门抿嘴笑了一下,没有说话,等待他继续表述下文。   “坎索是个很聪明的年轻人。”安塔利亚蒙用赞誉的语气如是说道:“他用另一个身份在普兹林登里取得了相当优异的成绩,并且发现了……唔,发现了关于它第一任校长留下的宝藏。”   “严格来说不是宝藏,而是一张记录了藏宝地点的海图。”   安塔利亚蒙伸手在半空中点了一下,纠正了自己在说法上的错误:“命运就是这种奇妙的东西,艾门。普兹林登建校那么多年,它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本书的间隙基本都被不止一个人触碰过,抚摸过,但到头来发现那张海图的人却是一个打算以外来学派理论做基础融合普兹林登学派部分学术优点的外来人。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足足气的一整晚都没睡好觉。”   “有时候是会这样的。”   想起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遭遇的种种经历,少女附和着说道:“所以我一直都很讨厌所谓的命运。”   “你父亲不但聪明而且很有自知之明。”   安塔利亚蒙继续说道:“他知道,凭借他自己的力量——甚至凭借当时的瑟兰能够给他提供的支持都无法保证完成探索任务。所以他暗地里找机会偷偷溜回瑟兰,秘密致信给当时的普兹林登校长拉罗什,在信里坦白了他的身份,坦白了海图目前在他手里,并希望能够在探索宝藏的过程中得到普兹林登的鼎力支持。”   “普兹林登答应了?”艾门感觉自己可以猜到接下来发生了什么:“然后派遣了你和修普兰阁下统帅普兹林登的援助部队辅佐他出海寻宝?”   “正是这样。”安塔利亚蒙轻轻点头:“加上你父亲自己的追随者,那是一支由数百人组成的精锐船队。”   “那么你们最后找到宝藏了吗。”艾门情不自禁的身体前倾,感觉这个故事对自己的吸引力要远远胜过现实的一切:“你们成功了吗?”   “成功了。”白胡子老者苦笑起来,脸上的表情似喜又似悲:“但对我个人来说,我倒宁愿我们没有发现过那个岛,没有发现过岛上的遗迹。”   “我们付出了无比惨痛的代价才到达了海图记载的目的地,艾门。”他沉声说道:“数百人——在路途海啸和魔怪的袭击下最后活着看到那座岛的人只有20左右。而这20人又在后续对岛屿的探险过程中死去大半,最后留下来的人只有四个。”   “那是我——”他点了下自己的胸膛:“奇迪夫-修普兰、你的父亲还有母亲——艾莉亚-摩菲尔德。”   “我母亲……!?”金发少女再次回想起了那个对她来说只存在于画像上的金发女人:“……他们居然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   “早就认识了。”安塔利亚蒙摇头否决:“出海时,艾莉亚的战斗魔能评级已经过了6级,是不折不扣的8阶掌控者。她是你父亲在当时的贴身护卫,两个人之间早就生出情愫,这一点我和奇迪夫在第一次看到他们手拉手走进房间时就看出来了。”   “艾莉亚比你父亲大7岁。”他又抽了口烟,吐出一长串朦胧的烟雾:“在探索遗迹的过程中我们分开了。我和你父亲一组,艾莉亚和奇迪夫一组。他们在那边遇到了一头从器皿里脱出的异种幼体,奇迪夫为了保护艾莉亚被异种所伤,遭到了感染。”   “他爱她?”金发少女屏住呼吸,语气里疑惑的成分反倒要比肯定成分更稀少。   “会在那种情况下奋不顾身保护对方,修普兰阁下当年对我的母亲……情感应该也不单纯吧。”   回想起当初在教堂里从干瘪老头脸上窥见的那抹难言之隐,艾门伸舌在嘴唇上舔了舔,感觉这其中的人物关系好像比她刚开始猜测的还要复杂一些。 第八十七章 尘封旧事(二)   “那头异种幼体和我们当今见过的所有异种都不一样。在遭到它的侵蚀之后,奇迪夫的发作速率要远远超过当代的感染者。”   安塔利亚蒙没有回答少女的问题,或者他可能觉得在这方面回不回答已经不重要了:“他在一小时内就出现了被侵蚀神志的现象,这远超目前的‘七月观察期’说法,说明那头异种幼体身体里携带的病毒要比当今出现的病毒更凶猛,侵蚀速率更快。”   “正是因为太快,他根本等不到我和坎索赶过去,用坎索的古神之血给他解毒。他只能在极端的痛苦中不停挣扎,不断抵抗来自病毒的侵蚀。”   “但他挺过去了,对吗。”   听着这段描述,艾门想起了修普兰那只生长在颅脑深处的紫色巨眼,“他扛住了,然后变成了融合人类。”   “是这样……”安塔利亚蒙有些感慨的叹息一声,点了点头,“我不知道他对艾莉亚怀揣着怎样的情感,艾门。我毕竟不是他。我也不知道他在当时为她抵挡那次攻击的时候是怎么想的,是真的为保护而保护还是为了解脱、寻死而去保护,这些我们都无从得知。”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在奇迪夫最痛苦的那段挣扎时期,陪伴在他身边,照顾他的人是艾莉亚——我们只能通过这一点去猜想一下。”   “我必须跟你提一下他和你父亲的关系,艾门。”他又抽了一口烟斗,呼出的烟雾让少女一阵皱眉:“我之前说过,奇迪夫是因为一些感情方面的纠葛和雪国决裂的。他的信仰在那天被打碎——再也粘不起来的那种——由此衍生出来的是对雪国的敌视和仇恨,这正好和你父亲的观点一模一样。”   “年轻时你父亲比现在要激进的多,他属于那种‘光是看上去就极富侵略性的好斗者’。奇迪夫当时负责看管学校的藏书楼,嗯,和他现在干的活差不太多……我想他们应该就是在那时候互相认识的。然后你父亲凭借他出色的人格魅力以及对约修亚的敌意迅速与修普兰成为了忘年交。”   “你父亲当时还不到20岁。”   安塔利亚蒙继续诉说,“他身上有一种特殊的力量,那也许是激情,也许是朝气。总之这股特殊的力量肯定是感染了奇迪夫颓废的心,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一个足以当他尊长的男人会愿意放下身段来和他平辈相交。他们经常一起在阁楼上喝酒聊天,因为那个时候你父亲还没有显露出瑟兰人的身份,奇迪夫残留信仰中那份只为瑟兰人留着的敌意不会针对他。而等他因为那张海图将身份披露的时候,奇迪夫和他的友情又早已不是区区身份所能割裂的了。”   “所以他很内疚?”金发少女突然感觉自己心底里觉醒了什么,她对这一切感到无比好奇:“内疚他居然会无可遏制的喜欢上好朋友的情人?”   安塔利亚蒙对她隐晦的提示,她到底是听出来了。这些话的意思无非就是——修普兰在最开头时为艾莉亚抵挡危险并不一定是因为他喜欢上了对方,可能是他想不开,也可能是因为他和坎索的友情,不希望看到好友因为失去爱人而伤心难过。   所以同样可以将那种行为解释为“为了坎索而奋不顾身”,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并没有死,他心里对这一生的遗憾和艾莉亚对他的照顾让他挺过了异种侵蚀,而这个时候他再去看艾莉亚,那种感觉可能就和刚开始时截然不同了。   “你可以找机会当面问他。”   安塔利亚蒙笑了笑,不置可否,他继续将话题从这些情爱的猜想上转回正题,说道:“之后我们找到了他们。那时再用神血解毒已经来不及了。所幸奇迪夫已经完成了异化,除了身体虚弱需要我扶着他走,别的方面对于我们的行程来说已经影响不大。”   “那座岛很大……它隐藏在一大团朦胧的水雾之中。岛上的遗迹范围也很大,我们从入口进入后大概深入地下有200公尺,却仍然看不到通道尽头。那是一座会不断改变地貌特征的地下迷宫,奇格兰塑造的自然杰作。最后还是你父亲通过他身体里具备的古神血脉获得了独入宝库的资格,否则我们恐怕永远也无法从里面挣脱出来,只能像那些误闯岛屿的旅者一样死在那里。”   “独入?”艾门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这意味着奇格兰留下的宝藏是被父亲得到的?”   “是也不是。”安塔利亚蒙用了个诡异的回答:“你父亲一开始出海探险并不是为了宝藏,你需要认清楚这一点。坎索-哈温出海寻宝的目的只是为了了解奇格兰留下了什么遗产,他主要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艾门,他对宝藏里具体有哪些宝物并不在乎。”   “而我——”他又点了下自己的胸口,“我这一生佩服的人很少,但21岁的坎索-哈温却让我不得不感慨自己的年龄。我当时看着他是这样想的……‘如果那些史诗神话里的英雄真的存在,他们的面庞、精神、以及从双眼中透出的决心意志,恐怕也就是这副模样了’。那时你父亲真的是一个很有进取心的人。如果他没有进入奇格兰的藏宝库,今天的瑟兰搞不好已经是名副其实的世界霸主。”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等待少女发问,但艾门没有像之前那样问问题,她只是眉头紧锁,并且一言不发。   “察觉到事情的关键点了?”   白胡子老头对她笑笑,唇角勾出的弧线在她看来稍显讽刺:“是的……是的……因为只有身怀神血之人才能进入宝库。我们这些待在外面的人根本不清楚他在里面都遭遇了什么,我只记得他在出来时满脸都是因惊惶而产生的细密汗水,记得他把宝库的钥匙交到我手里,附在我的耳边叮嘱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将这把钥匙再还给他。”   “您该不是要说从那天起我父亲的性格就发生了显著转变吧……?”   艾门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被奇格兰的意志侵蚀了思维?”   安塔利亚蒙在给她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多次提到了年轻时的坎索和现在截然不同的性格特点以及人格魅力。但她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她降生为艾门-哈温后了解到的坎索-哈温,觉得那完全就是两个人,性格差异大到难以在他们之间产生任何联想。   “我必须告诉你,艾门——我对这一切的了解其实并不多。”   安塔利亚蒙瞪眼和她对视着,右手摊开来表示无奈,“坎索……他的改变是在回归瑟兰后的一年内逐渐完成的。我觉得那不像是被神主的意志侵蚀,倒像是他在某种煎熬中下定了什么重要决心。”   “总之……随着时间的发展,那个在当初被拉罗什预言会改变这个世界的充满野心的王子不见了,他在父亲遇刺后登上王位,瞒过了我,带着已经嫁给他、成为他的王妃的艾莉亚和自愿追随他的奇迪夫秘密创建了那个研究所——我当初完全不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如果不是奇迪夫在跟他决裂后写信告诉了我一部分相关内容,我可能今天都不会知道他在那段时间里都做了什么。”   “他做了什么?”   艾门跟着追问:“这和你之前提到的弥塞罗又有什么关系?你们当初应该是1719年出的海,就算回归是1721年吧……距离你当初提到弥塞罗出现的时间还间隔了有将近10年。我父亲应该不会是回归后立刻创建的研究所,从他继承王位到确立这一目标之间应该也间隔了一段较长的时间。我是否可以理解为研究所刚创立弥塞罗就出现了?而且他可能还在某种程度上加速了我父亲的转变?”   “你真的不像是一个准15岁的小女孩,艾门-哈温。”   安塔利亚蒙深深看了她一眼,叹息道:“不错!弥塞罗加速了这个过程。”   “他的全名叫做尤西里安-文森特-弥塞罗。自称——自称是一个拉塔迪亚学派的学者。”   “拉塔迪亚还有学派?”艾门愣了一下,“我一直以为拉塔迪亚只是南海那边岛屿王国里流传出来的一种建筑流派而已。”   “通常情况下这么认为都没问题。”   安塔利亚蒙下压手掌,让她先听他说:“但拉塔迪亚确实有学派传承,只是很少有关于他们的记载而已。”   “这个学派的核心思想是‘融合’。”他继续说道:“因为最古老的拉塔迪亚人,他们的王国很狭小——大概由二十四座大小不一的岛屿组成。为了能够开拓思维和下一代的启蒙智慧,早期的拉塔迪亚学者提倡抛弃成见,大规模汲取周边国家的学派理论。这就是拉塔迪亚学派的雏形。”   “弥塞罗无疑准确继承了这个核心思想。”他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这样说道,“而且是这一学派的领路人和急先锋。”   “他在1730正式得到坎索的信任,并加入了他暗中组建的研发团队,担任起了计划项目总负责人的职位。在此后的几十年的时间里影响把控着这个团队的内部脉络和血液流动。然后他在1765年因为和坎索意见不合叛出了研究所,带着他的心腹和研究成果去了北方,组建了异神教。”   “你母亲的死,从奇迪夫给我的信函中可以看出来也和此人有关。那是1760年的事,奇迪夫因此对坎索彻底失望,退出了他的研究计划。”   “弥塞罗和我们不一样,艾门。”   不等艾门领悟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安塔利亚蒙用稍显阴森的口吻悄然说道:“和你,和我,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那是个在学术钻研道路上走火入魔的疯子,因为他居然妄图掌控异种病毒的力量,妄图将那种力量融入自己的身体,制造出他臆想中最完美的新一代‘古神’。” 第八十八章 钥匙   “你说我母亲的死也和他有关……?”   金发少女的神情在这瞬间有些恍惚,“可是我母亲……我母亲不是因为难产才去世的吗?”   她记得很清楚,早从她穿越到这具身体上,具备从外界接受讯息的能力开始,她所得到的一切关于母亲的死因都是“难产”。   “全瑟兰的报社都由王党把持着,所有讯息都是经过筛选后才准许放出去的,你难道真以为在这种流通上所有人都能知道真正的真相?”   安塔利亚蒙笑了起来,说道:“不可能的,也许对你这种年龄的孩子来说很难理解,但这就是事实,因为真相多数都很残酷,极其残酷。”   “……”艾门的面色在这一刻很阴沉,因为她觉得,任何一个人在听到自己母亲非自然死讯的时候都不该一味的面无表情。   但事实她内心的感触并不多,因为这一世,她对那个女性唯一的印象就是那幅挂在走廊上的精美油画。   “而且那个珞芒……”安塔利亚蒙抬手推了下鼻梁上的细框眼镜,“既然你已经开始从史料记载里查询威灵顿亲王的情报,他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这件事……你应该也知道了吧。”   “是这样没错。”金发少女点了点头,“根据史料记载,威灵顿亲王死于9年前的异种入侵,享年28岁,那么9年后,也就是我和米利安教授在丹顿街上遭遇的那个珞芒,他应该有37岁了。他的出生日应该是在1737年左右,按照您的说法,是弥塞罗加入研究计划后的第七个年头。”   “我很想感谢您终于愿意将这些消息告诉我,老师。”她吸了口气,抬手在太阳穴上缓缓揉动着,“但是我必须很直白的说,谜团和未知并没有因为我知道这些消息而统统消散。正相反,让我感到无法理解的谜题越来越多了。”   比如坎索王建立研究所的原因是什么。比如弥塞罗负责的计划项目是什么。如果那个项目从一开始就如修普兰说的那样是为了制造神来对抗神,那么在那之后降生的珞芒,他隐瞒身份成为威灵顿亲王又是为了什么?他真的是如她猜测的那样在9年前才感染的异种病毒吗?   “你的很多问题同样是我想知道的。”   安塔利亚蒙哼了一声:“坎索秘密在筹备些什么,修普兰比我知道的更清楚。但他在信件里提到的东西也就只有这么多了,在他不愿意主动告诉我更多的情况下,我只有凭借自己调查来探寻真相。”   “你一定会对我到王都后的态度转变感到奇怪。”他在少女脑门上点了一下:“但实际上……那封送到疫区的信就是你父亲专门送给我的求救信。他自己没有把握能挺过弥塞罗统率的异神教突袭,不得不从我这里寻求帮助。这是他多年以来第一次求我,我必须抓住这个机会,才能了解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让那个当初连我都佩服不已的年轻人变成了这副消沉的样子。”   “至于珞芒——”提到这个名字,安塔利亚蒙有些唏嘘,“珞芒是你父亲的弃子。而且他曾经也是我最得意的魔能学徒。”   “……我并不意外。”艾门僵硬的对他笑了一下,“米利安教授每次提到这个名字总是一副忌讳莫深的样子,想一想您的年龄和您提到他时的复杂神情。我想我能理解,普兹林登的传奇校长自然不可能等到100多岁了才打算正式收他的第一个学生(此处指她自己)。”   “出于时间关系,珞芒和我发生的纠葛我就暂时不跟你说了。”安塔利亚蒙在她的着装打扮上看了一眼,“有办法换身方便行动的衣服吗。”   “没有。”艾门轻轻摇头,“理论上偏殿有父亲使用的更衣室,用来在宴会上替换不同的场合适宜的服饰,但因为我从来不需要在这种场合换衣服,那间更衣室里没有一件裁剪好的布料是我能穿的——您知道的,我父亲比我高至少30公分。”   “等会回去的时候跟紧我吧。”安塔利亚蒙本身也就是随口一问,他也从来没有真正指望过让还未成长的少女独当一面:“我保护你。”   “您的意思是。”维持着阴沉的面容,金发少女翻眼去看白发老者,“那个弥塞罗……今晚会出现在宴会之上?他们会直接在宴会上动手?”   老头要求她继续留在宴会上,这点倒是和她本身的想法不谋而合,因为她不认为离开这个地方——离开当世最强者的身边会让自己更加安全。   但仔细思索他这番话里透出的潜在含义,以及他为何突然愿意告诉她这些事,少女背后不由惊出了些许细密的汗水。   安塔利亚蒙不是一个游吟诗人。他之所以愿意一反常态的告诉自己这些内幕,只可能是因为他觉得时机成熟——或者觉得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在说这个精巧的故事之前,他曾提到过弥塞罗的战斗技巧还要在他之上,把这个情报带入计算,艾门觉得只有即将遭遇他口中的弥塞罗才能使得这位被世人尊称为半神的老者在那短短一瞬间露出一丝罕有的不自信,才会有些精神上的紧张,并最终使得他在这个当口将这些秘密说了出来。   “他已经来了。”白胡子老头抽完最后一口烟,掏出盖子把烟斗封好,对少女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我感觉的到。”   话音刚落,少女便从走廊通道的方向捕捉到了一阵轻巧的脚步声。她如临大敌,双手立刻虚握在衣裙两侧,上面燃起了两团明晃晃的暴烈火焰。   “殿下,是我。”安德雷斯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随着他整个人走出阴影,金发少女才悄悄然松了口气。   “安塔利亚蒙阁下。”壮硕的黑发护卫接着对少女身旁的传奇强者行了一礼,说道:“陛下让我来找你们回去,宴会即将正式开始。”   “安德雷斯!”不等安塔利亚蒙点头回话,艾门抢先皱眉呵斥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那把送回去的导能长剑?”   “这个嘛……”安德雷斯本来将那把剑佩在腰的左侧,目的就是借着阴影的遮挡让少女暂时发现不了它,被戳穿之后他伸手摸了摸鼻子,说道:“这是,这是克朗公爵又送过来的。他用的方式和您把它递给阿曼迪先生的一模一样——我可没资格把它再塞回去。”   “我瞒下这个消息是想等宴会结束后再跟您说的。”他这样说道:“如果您对此感到不高兴,我现在就离席把它送回克朗公爵府。”   “不用了。”安塔利亚蒙越俎代庖否决了这个提议,“我觉得在这种关头有一把趁手的兵器比脸面重要。”   他从安德雷斯手里将那把长剑接过来,拔出一半检查了一下,忍不住又对它的锻造工艺感慨了一番。   “这把剑你就收着吧,艾门。”   他干净利落的收剑入鞘,在金发少女惊愕的注视下把它挂在了自己的长袍腰带上,转头对少女和亲卫队长咧嘴一笑:“收着,然后借给我。”   ……于是,当安德雷斯引领着这两人回到宴会上的时候,安塔利亚蒙腰间已经多了一把精美的佩剑。宾客们对此倒是没有做出任何表示,因为在他们的理解里,这位举手投足都能引动天地异象的传奇强者根本不需要这种多余的兵器。他们大多都将那把剑当成了纯粹的衣袍配饰。   “欢迎,安塔利亚蒙。”走到正殿前端,已然归于高台王座上的坎索-哈温站起来朝两人张开双手,“欢迎,我的大女儿。”   “陛下(父王)。”盛装的师徒二人并列站着,安塔利亚蒙朝高台上的金冠老者欠了欠身,金发少女则提起裙子,朝他鞠了一躬。   直起身来的时候,她飞快在正殿里打量一番,发现所有人基本上都已经按照身份的高低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只剩她和老者还未入席。   正殿由供于瑟兰王(皇帝)彰显威严的神台(高台)、供于官臣在朝堂上栖身的殿台组成。神台在上,殿台在下,此时的正殿下方已经摆上了两列拼合出来的长桌,官臣权贵依身份高低依次排列。刚刚那一眼艾门就看到了杜鲁因-科斯塔和薇姿-科斯塔。杜鲁因坐在贝格拉尔身边,位于右侧长桌的第四个席位。薇姿在这种场合没有以家庭成员的身份追随父亲左右,她坐在左侧长桌的第十八个席位,距离这边有些遥远。   除此之外,让-斯曼尔将军、拜伦家当前的负责人罗兰-拜伦、财政部部长汉伦-克朗、检察总长埃兰-慕斯……诸多在王都圈享用鼎鼎盛名的官宦权贵也早已入座。盖兰以及莱娜和另外两位面色沉静的王子一起坐在左侧长桌的1-4位。看来右侧长桌最前面空出来的两个位置就是给他们留的。   “我想诸位其实早已知道我让艾门前往普兹林登中央学院探索知识。”   接受完两人的回礼,坎索——这位身穿金边黑袍,面色红润的苍老王者在正殿中环视一周,视线掠过每一个正在看向他的权臣面庞:“我也知道,你们心里对此一定产生了诸多的不了解。”   “但那是因为你们都不理解安塔利亚蒙!”他突然抬高声调,右手探出来,示意众人将视线放在那位紫袍老者的身上:“普兹林登自建校以来伟大程度仅逊于自然神主的传奇主宰!作为他的朋友,我深深知道让艾门摆在他的门下能够获得怎样的收益!”   “这不是因为我对皇家科学院感到不满。”他盯住代替还未归来的墨菲-拜伦坐在那个位置上的黑发中年人:“墨菲一定能理解我的用意,他知道艾门从小到大经受的教育理念都是来自于拜伦学派。这时的她需要的不是继续留在这个圈子里苦学钻研,而是外出游历——开拓眼界,从各大学派中博采众长,找寻她自己的路!”   “拜伦家能够理解您的苦心,陛下。”   那位中年人——也就是罗兰-拜伦赶忙站起来朝神台鞠了一躬,说道:“以艾门公主的天赋,她确实不应该在这种最适合学习的年龄钉死在一套固定的论述里。我相信这一做法能够在充分成就公主殿下杰出天赋的前提下进一步改善瑟兰与普兹林登的友好关系,这是毫无疑问的英明之举。”   “马屁精。”   艾门听到身旁的白胡子老头低声咒骂了一句:“他只是想要偷钥匙而已。”   ————————   今日一更,但在字数上多补了一些。没评论没弹幕还真是动力不足啊……poi…… 第八十九章 塞弗莉-德里克   艾门并没有多少时间用来思考自己老师刚刚发出的嘀咕是什么意思,因为入席之后她突然生出了一种怪诞的感觉。   很熟悉、很亲切……仿佛是自己亲人般的存在正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眺望着自己——她大概可以用这样一段话来表述和解读它。   “殿下?”坐在她右侧的贝格拉尔疑惑的叫了她一声,“你在看什么呢。宾客中有熟识的朋友?”   “不。”金发少女脸上带着些许茫然正式坐了下来,说道:“也许是错觉吧,元帅阁下。我的神经好像过分敏感了。”   宴会已经开始了,她被安排在右侧长桌第二个位置,安塔利亚蒙则是排头第一位坐在她的左边。从地位上可以看出来坎索对这位传奇强者相当重视,他考量的不只有他的学术低位和真实武力,还有他那个“艾门师长”的身份,仅凭这一点就不会有人对他坐排头提出异议。   宴会总体大概会分成二到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基础的进食——因为瑟兰独特的官宦体制,能够在这个国家身居高位的人都参过军,所以哪怕在习惯政治生涯后被财富和权势洗去了军人面貌,浓缩在骨子里的务实习惯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抛弃掉的。   庆贺之前先填饱肚子,这是王都圈权贵的生活习惯。他们不会像部分国家的人那样弄成自由沙龙的样式,至少在这种顶配宴席里不会。   至于就餐后撤掉长桌是做舞会还是做沙龙,这个一般要看宴会举办的目的是什么。如果目标本来就不明确,撤掉长桌后多半都是沙龙。如果该宴会是为某个个人——特别他/她的年龄还不怎么大——而举办的,那么撤掉长桌后就多半是要做舞会了。   第三部分存不存在也要视宴会的类型决定,为个体而举办的宴会/舞会在收尾时会请该个体致辞发言,为团体而举办的宴会/沙龙则没这个步骤。   随着神台上的老者一声令下,穿着朴素衣裙的靓丽女仆开始从殿外将装盛有热食的托盘端上餐桌。食物很丰盛,她们花了大概十多分钟才上完菜,艾门在每一份菜肴上都扫了一眼,发现大部分都是她爱吃的东西——都是用各种烹饪方式做出来的肉。   “多吃点吧,艾门。”就餐阶段显然已经开始了,安塔利亚蒙从少女身前的盘子里切走了半只烤鹅,也不嫌油腻,就那么用一只手扯着鹅腿朵颐起来:“这个时候他们不会来的,弥塞罗是个很有礼貌的人,他永远不会在别人就餐、睡觉以及和爱人做那种事的时候出面搅局。”   “那么他听起来简直比您都要更像一个传统绅士了呢。”金发少女干笑一声,拿起刀叉,干净利落的从剩下来的半只鹅身上卸下了一整条腿。   她很想像老头一样不顾用餐礼仪直接把这条腿拿着狂啃,但受制于旁人的目光,她还是不得不以令人惊叹的控制力和餐刀刀法从鹅腿上将所有肉质都连皮一起剔了下来。   刚刚那股感觉不可能是我真的神经过敏——她一边用叉子叉起那些剔下来的肉蘸酱食用一边有意识的观察对面的桌子,心里想道——不会错的,肯定是有某个异神教教徒混了进来,而就隐藏在正殿里,搞不好还和我坐的是一张长桌。   她往对面打量的举动同时也引起了不少人回看他,剔除一部分跟风者,剩下来的那些都是一开始就在关注她的家伙。   坐在她正对面的斯塔-哈温首当其中,那是一个在俊秀上比盖兰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年轻少年。他梳着一头背过去的半长金发,鼻梁高挺而嘴唇极薄,在发现她看过来后第一时间举起酒杯,冲她扬眉的同时也咧开嘴,双眼眯了起来,笑的一副纨绔模样,活脱脱浪费了那副俊俏脸蛋。   看到他,艾门第一时间皱眉,左手放下餐具对他比了个中指,不出意外看到这家伙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她从来都不掩饰对斯塔王子的厌烦和疏远,这是因为对方仗着自己的母亲安娜王妃来自克尔顿家第一个对她明确表达了想要缔结连理的祈愿。   他总是一副自视甚高的架势,外相表露出来的傲慢在六位继承人里最明显。他在艾门12岁那年因为企图偷看她洗澡被她的司门一剑拍在后腿上,为此在家里躺了两个多月。从此之后他就正式上了三号院落的黑名单,艾门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他了。   斯塔王子旁边是费顿王子,同样是一头金发,费顿-哈温的前额头发要比他的哥哥更长,长的多——下摆足以彻底覆盖住他的右眼。   艾门看过去的时候,这位论阴沉在所有继承人最甚的王子只是简单对她点了点头,随后就继续闷头吃自己的食物,表现出来的态度极其淡漠。   金发少女对此倒是不意外,因为费顿此人,他天生的性格就是偏向于阴柔阴沉。这点和盖兰不一样,盖兰的阴柔是体现在长相上,他的性格却是很阳光的,而费顿的阴柔则铭刻在骨子里,他唯一的爱好就是修炼剑术和军略战法,对其他的一切——包括艾门在内的一切都不关心。   如果我的弟弟们都像费顿一样,也不需要我来承担王族的责任在未来嫁人生孩子,这个王位座上去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看到费顿旁边的盖兰正在朝自己展露那副标志性的傻笑,艾门伸手撑住额头,觉得某种程度上这家伙比费顿还要不好应付。   而且无论是沙龙还是舞会,人的流动都是自由化且不受规则束缚的。如果敌人真的像安塔利亚蒙说的那样已经潜伏了进来,这个环节……恐怕会变得十分凶险吧。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在脸上浮现出一抹担忧的神色,转头去看安塔利亚蒙,发现他已经把半只烤鹅全吃光了。   安塔利亚蒙怎么一副毫不在意的架势?——她内心的疑惑几乎要浓郁成实质性问题脱口而出——这种关头还悠哉的吃东西真的好吗?   “艾门殿下。”稍显沙哑的浑厚男声突然从她右侧传来,却是瑟兰的军主、贝格拉尔元帅在问她问题:“身体不要紧吗?看你面色很差的样子,不会是之前遭受的袭击还在起作用吧。我听他们报告说你中了致幻剂,那可是一种很危险的神经毒素。”   贝格拉尔的身形并不高大,和国外讹传的“身高两米”形象不同,他本人只有一米七左右。六十多岁的年龄让他两鬓斑白,眼角和鼻翼两侧有明显的褶皱痕迹。他穿着一套灰黑色的军队礼服,嘴唇上和下巴上没有胡须,国字脸,属于那种看到就能立刻产生可靠感觉的成熟男人。   “我不要紧的,贝格拉尔叔叔。”艾门对他微笑了一下,微微低头:“我可能只是太累了而已。”   “最近的麻烦事很多。”贝格拉尔往嘴里送了一口食物,点了点头,“对于你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承担这些重任是有些太辛苦了。”   “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您。”看着他那张饱经沧桑、远比真实年龄还要苍老十岁的侧脸,金发少女愣了一下,鬼使神差的道:“既然您和我看法一样,都认为未来瑟兰和亚门人后裔之间会爆发大规模的战争,为什么……您不直接建议父王趁现在出兵讨伐约修亚人呢?”   贝格拉尔是军旅传奇。他所有的亲属都死于战火且自己一生未娶,用他的话说——“我这是娶了行军床为妻,不需要费神伺候又能在困倦时得到最完美的慰藉,你们找遍生活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妻子了”——光从这番话大概就能品味出他的性格为人,以及他在整个瑟兰具备怎样的声望。   让-斯曼尔的故事已经堪称神话,但他仍然要被这位比他矮上不止一头的“小老头”死死压着且本人没有丝毫怨言。所以在艾门看来,贝格拉尔的地位和他的人格魅力足以使得他具备直接向瑟兰王进谏的资格。即使不成功,坎索也不可能对这位国之重臣做出处罚。   “你知道为什么野牛群会被狮子盯上吗,艾门殿下?”   对于她的问题,贝格拉尔只是笑了笑,拿过手帕擦了擦嘴,然后用问题回答了问题。   “这……”金发少女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这种看上去毫无关联的问题,但出于礼貌和对对方的信任,她还是尝试着答道:“是因为它们不够团结?已经跟上队列的野牛不会去管落单掉队的残次品?”   “正是这样。”贝格拉尔赞许的点头,那副笑容在艾门看来颇有一种“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的意味,随后他拿起刀,继续在面前的餐盘里切割烤肉,一边割一边说道:“但是亚门人不是野牛群。除了约修亚人这个亚门人分支之外,我们还得提防来自博鲁尼亚的军力威胁。”   “你不知道吗。”他叉起一块肉送进嘴里,肉汁混着淡淡的血浆从他嘴角滑落,“就在昨天,博鲁尼亚的大公主塞弗莉-德里克已经和约修亚的克劳乌斯王子签订了军事互助条约。”   “她今年应该和你同岁,而且据说也是报考的普兹林登。” 第九十章 扯动的画布   “塞弗莉-德里克?”   艾门恍然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我记得这个人不是……不是博鲁尼亚历史上那个‘最伟大的女王’吗?”   “后裔吧。”安塔利亚蒙在这个时候插-进话题,一边咀嚼食物一边说道:“德里克王族统治博鲁尼亚数百年,偶尔有同名的也不奇怪。”   “您知道她入学的事吗。”金发少女转而去问白胡子老头,“身为普兹林登的校长,您对自己麾下有哪些学生应该心知肚明。”   “对。”安塔利亚蒙看了她一眼,说道:“不止是她,同时还有克劳乌斯。还有其他好几个国家的王族俊杰。他们今年都选择了普兹林登。”   “如果再加上你。”他用满是胡须的下巴朝少女点了几下,“伊卡洛林洲七国的下一代王族基本上都汇聚在了普兹林登。这对你来说也是个挑战,艾门。你的天赋才情对于瑟兰人而言当然是真实的,但其他国家的人却未必会买这份账。据我听到的消息,已经有很多人在等着挑翻你了。”   “先……先解决眼前的麻烦事再说这些吧。”听他说的轻松惬意,艾门却觉得有些可笑,“我也没那个闲工夫去陪小孩子玩儿。”   她的心性比一般人淡漠,但那份高傲也要比一般人更甚。不管怎么说,多出来的一世阅历加上她的身体天赋,她没理由将任何一个同龄人当做对手。   她要比较的目标应该是那些已经崭露头角的二十多岁乃至三四十岁的中坚阶层——无论是学术还是魔能掌控,她的对比目标都只会是这一阶层。   “我倒很想说你是个自大狂。”   安塔利亚蒙复杂的看着她,叹息一声:“但是凭我认识你到现在对你的了解,艾门-哈温。你还真有这个资格。”   14岁——或者干脆直接称之为15岁吧。一般人在这个年龄段恐怕连自己的观察法都没能彻底形成,就像梵茵和韦德,即使在伊卡洛林洲所有学徒里做比较,他们的天赋也不能说是差或中庸的了。但即使如此,他们距离摸索形成自己的观察法仍然有那么一小段距离,再优秀一点的学徒也不过堪堪跨过观察者和掌控者之间的那条线,只是个一阶掌控者而已。   比如塞弗莉-德里克,她也算是个多年难遇的能量学天才了。魔能学识的掌控进度放到普兹林登新生阶层里算是出类拔萃的级别,但她也不过是个一阶,距离脱离1-3的掌控者初级阶段还有至少两年的路要慢慢摸索,哪像他身边坐着的这一位,昏迷一次就能一口气跳级蹦到四阶。   普兹林登能量学七年级的毕业考试也不过要求学生在魔能学识的掌握程度上达到六阶而已,她再跳几次估计都能直接毕业。   所以这样的天才蔑视其他人倒还真是有她的道理……至少安塔利亚蒙觉得自己没资格在这方面指责什么。他和艾门相处也有较长的一段时间了,很清楚她的性格到底有多沉稳,她绝不会因为这份骄傲而“飘起来”。在安排自己的学习和生活方面,艾门-哈温的表现根本不像一个稚龄女孩。   一般年轻人会有的浮躁毛病她都没有,安塔利亚蒙看到的是一个每时每刻都有明确目标并脚踏实地为之努力的攀登者。虽然在很多方面她表现的还很稚嫩,但那份未来已经开始让他感到有些迫不及待了。   所以我是绝对不会让这朵还未成长的樱葵花……再一次毁在你手里的。   他隐藏在细框眼镜后的湛蓝眸子突然在这时亮了一下,划过一道玄妙的蓝色符文。   尤西里安-弥塞罗……   ……   “布置好了吗?”   同一时间,维多利亚港距离王都内城还有一段距离的一间小旅馆里,几个手持不同武器,却诡异穿戴着深黑色礼服的年轻男女看向房间中央的一位独臂青年,各自脸上都写满了迫不及待以及跃跃欲试。   “这要看撒迦莉雅什么时候触发节点了。”   独臂青年——也就是安菲妮迪淡淡回了一句,手指在地板上轻轻划过,“只要她能完整模拟出我的天赋魔能,在圣橡树宫里对我发出准确的节点讯号,我就可以在瞬息之间操纵这个阵,好把你们都送过去。”   “圣女大人的天赋魔能还真是好用啊~”   黑衣人当中的一位壮硕青年伸手摸了把自己的袖子:“简直是万能搭配,太方便了。”   “但是那种天赋魔能,能够准确操纵的人也就只有圣女大人了吧。”   另一个人同样对此作出感慨:“虽然理论上只要能够读取对方的生物波动就能成功模拟出对方具备的任何天赋魔能,但这个计算力……以及自我意识的把控能力,除了圣女大人之外应该不会再有人能做到了。”   “……”听着这些人的议论和赞美,艾丝美拉达独自一人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脸上的表情有些淡漠。   这些人口中的圣女无疑正是撒迦莉雅。她的全名是尤西里安-文森特-撒迦莉雅,异神教圣女,同时也是它的领袖弥塞罗培养扶持的继承人。   没有人确切知道撒迦莉雅今年多少岁,只能从她展露出来的外相上判断她大概在十八岁左右。根据教派内的传说,撒迦莉雅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一个“特异者”。她拥有一种独一无二的、几乎可以说是完美的天赋魔能——通过读取生物的波长来拷贝模拟其能量传输的确切形态。   从“读取波长”上评判,这个特异魔能应该归类于精神类别,但从“拷贝模拟”的能力上看,这个天赋又涉及到对起源的探索。同伴们说的话有一部分艾丝美拉达非常认同,那就是她同样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撒迦莉雅之外再也不可能有别人能驾驭这个超级天赋了。   因为对生物波动——也就是精神波动的读取和模拟通常定义上都是一种无比危险的行为。贸然这么做而没有足够的自我把控能力,施术者很可能在模拟精神波动和能量传输形态后精神错乱,变成一个以为自己是被模拟者的精神病人。   艾丝美拉达不知道撒迦莉雅是如何做到——而且是相当轻松的做到这一点的,她只知道她能做到,所以她才是撒迦莉雅。   “喂!艾米!”开头说话的黑衣壮汉又将话茬丢给了棕发女人,问道:“前几天你给那位公主殿下喷的媚药还好用吗?有没有趁机享受享受?”   “闭上你的嘴,科布鲁。”艾丝美拉达皱眉朝他翻了个白眼,“你应该知道我没有时间,而且我对那种还未完全发育好的小女孩也不感兴趣。”   “那你对谁感兴趣?”但黑衣壮汉并不愿意放过她,不依不饶的问道:“难不成你还惦记着圣女大人?哦别逗了……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还不如趁早在我们中间找一个人结合,总好过一直到战死都没品尝过‘被填满’的欢爱滋味……”   “我对谁感兴趣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们给我操心。”   棕发女人哼了一声,从腰带后方拔出一把雪亮的短刀:“想‘填满’我?科布鲁……别说我没给你机会,只要你能在我的刀下撑10秒,不需要你胁迫,我会脱光衣服坐在你那根不中用的毛毛虫上面自己动的。”   “……那还是免了吧。”   调笑女人的壮汉显然没料到她反应居然会如此之大,当即咽了口口水,摆手认怂:“除非你把你的‘先觉预感’关掉,否则我脑子被驴踢了才会跟你做这种比试。力量型对上特异型……那是找死!我想我还没活够呢!”   “连种都没有的胆小鬼。”棕发女人再度从鼻腔里喷出一道气流,右手随意的将短刀抛上抛下,“也许我会看在你那份勇猛上从了你呢……?”   “你们看我干嘛。”   这句调笑说完,艾丝美拉达没有收到预计中的群众反响,反而发现所有人都在盯着她看。   “……”她很快意识了不对劲——这些桀骜不驯的家伙是不可能用那种温顺的眼神看着她的,它应该是瞄着另一个人——而他此时应该就在她身后。   “主教大人。”   意识到这一点,艾丝美拉达做了个深呼吸,侧身让开门框,低头朝那个方向鞠躬,果不其然看到了自己面前有一对黑色靴子。   “夜安,先驱者们。”   尤西里安-文森特-弥塞罗便在这样一种肃穆的氛围下走进了房间,随口朝他的作品们问了声好。   这是一个身高在一米七五上下的老者,身材精瘦,穿着华贵的黑色长袍。他脸上布满皱纹,无论是头顶还是下巴都没有一根毛发,高挺的鼻梁微微弯曲,浅色的嘴唇总是紧紧抿着。再配上那对总是耸拉下来的低垂眉毛,看起来像一个苦大仇深的神甫或者苦修者。   “节点传过来了吗。”   他将视线转向半跪在地板中央的安菲妮迪身上。   “算算时间,这个时候他们也该吃完饭了。”   “还没有。”   安菲妮迪双目紧闭,似乎隔着虚空在感应着某些特殊讯息,“但是刚才我感觉‘画布’被扯了一下,这说明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那么我们也准备一下吧。”   秃顶老者嗯了一声,平静的下达他走入房间以来的第一个命令:“把你们的手放在安菲妮迪身上,心念放空,不要抗拒脑海里的那股感觉。”   “是时候让高傲自大的维多利亚人知道,到底谁才是神选的族裔了。” 第九十一章 霜龙之翼   圣橡树宫,吃饱喝足的官宦权臣们一边和身边认识的人就近交谈一边看着侍女将长桌上的残羹冷碟一一收走,口中品着凉爽的酒饮,等待接下来即将开始的夜间舞会。   这一过程实际上是很短暂的,当艾门放下酒杯不得不从座位上站起来让侍女收走椅子的时候,她发现,整个宫殿的大厅基本上已经空了出来。   王室供养的乐师开始带着乐器入场,他们分两列两排站在左右两侧的承重柱之后,确保将自己的身影隐匿在黑暗里。同时,正殿承重柱上的多余烛台也被依次点燃,使得整座正殿的光火大盛,已经有了一丝现代舞会的奢华味道。   “那么。”金发少女看到散落的宾客一个个都开始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心里对接下来的步骤已经有了预感:“也就是跳舞了吧……”   只论跳舞的话,托这具身体具备惊人柔韧性的福,她的舞跳的还算不赖。她不喜欢跳舞的原因只是不想站在聚光灯下被人欣赏而已。   她在殿厅里四处张望,很意外的没有看到那个纯情弟弟的身影,按理说第一支舞应该由他这个主角来发起的,这种时候消失不见有些反常。   “让你久等了,姐姐。”盖兰那稍有些偏软的嗓音从她身后传来,艾门回头,发现这位俊俏的少年已经悄然换了一身深黑色的夜礼服。   从高台上看到这一幕,坎索随意的打了个响指,于是开始有舒缓优雅的琴声伴随号角声从两处偏殿向中央传递,官宦权臣们自发将中央的地界让了出来。看上去一点也不意外第一支舞会是由这两人发起。   “我有那个荣幸请你跳第一支舞吗?”留着金色短发的俊俏少年朝身穿白纱礼裙的金发少女探出一只手:“美丽可人的……艾门公主。”   “当然。”艾门有些不自在的朝周围看了一眼,见安塔利亚蒙没什么表示,方才伸手搭在对方的掌心:“这同时也是我的荣幸。”   这个时候,她其实已经做好了接下来被盖兰不断踩脚的心理准备。因为她的这个笨弟弟是真的不怎么擅长掌控动作,他的舞跳的还不如她好。   “哎?”但还没等她开始发力,少年便抓住她的手一拉一扯,直接将她扯到了自己的怀抱里,一只手插入她的指缝和她五指相交,另一只手则十分自然的顺着她的后背滑到了她的后腰位置,就这么以一种无比主动的姿态带动少女在正殿里舞动起来。   邪门了——有些呆滞的少女下意识忽略了自己正偎依在对方怀里,她有些迷离的看着弟弟——他的舞什么时候跳的这样好了?   碎步,跨步,滑步,旋转,自己的身躯在对方力道的带动下和他一起完美猜中了每一个节奏点。一曲结束,殿厅里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呼……呼……”   艾门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身旁的金发少年,完全不理解这家伙的舞技怎么在从南望角回归之后就变得……这么变态了。   一开始的时候,随着身体的掌控回归,她还感觉游刃有余,但是很快,随着舞曲的逐渐激昂,对方的动作也越来越快。对她这种并不是经常跳舞的人来说难免在节奏上有些生疏,终于在第四小节出现了一个微小失误,身体的节奏瞬间脱离了自己掌控,开始被少年带着不断旋转,一曲下来着实消耗了她不少体力,她从来没跳过这么累的一支舞。   “盖兰?”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她抽了下手,意外发现少年还是死死攥着她的手掌,隔着白丝质地的长手套甚至能体会到他的体温和脉搏。   “盖兰,你该放开我了。”   没由来的,艾门心跳漏了半拍,她用极低的音量朝少年说道,抬眼看向他的面庞。   这一抬眼,她正好和对方从上方看下来的视线对上,然后她陡然发现——盖兰-哈温的翠绿色眸子正在变得一片漆黑?   “你——”她立刻往后退了一步,想要快速离开这个有些可疑的“盖兰王子”,但她仍然难以睁开被其锁死的手,退到一半时又被他扯了回去。   “你的警惕心理比我想象的要强一些,艾门-哈温。”   金发青年将她的两只手都抓住,以她难以挣脱的强悍力道将它们反锁到她身后,无视因为目睹他的这一举动而一片哗然的宾客权臣,直直抬头,看向了站在神台上的坎索-哈温。   “元帅阁下。”安塔利亚蒙看到这副场景后立刻看向旁边的贝格拉尔:“这里接下来会变得很危险,请您立刻下令调兵进入王宫内城,并且尽可能的保全包括自己在内的一众瑟兰公爵。”   “……我知道了。”   贝格拉尔深深看了他一眼,有很明显的疑惑深藏眼内,但他并没有问,而是悄悄然借着承重柱的遮挡退到了人群最后。   “盖兰!”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坎索王眉头紧皱,对于儿子的举动感到难以理解:“你在干什么?你难道想当着所有人的面欺凌你姐姐?”   “姐姐?不——”已经在脸上挂上了一抹怪诞邪笑的盖兰王子冲着他缓缓摇头,说道:“这位可爱的艾门公主,您该称呼她为……我的母亲。”   这句话说完,以他整个人为中心,殿厅的地表突然亮起了一个玄奥的符文阵,这座符文阵散发出淡紫色的光芒闪烁了一下,等所有人再度定睛朝那边看的时候,他们无比惊愕也无比诧异的发现——殿厅中央居然已经在瞬息之间多出了二十多人!?   “……尤西里安?”坎索-哈温眉头皱的越发深邃了,他面色阴沉的看着从这些人当中走出的那位光头老者,袖袍下手掌微微颤抖起来。   “放开我!”艾门不断扭着身躯,想要挣开身后那位“盖兰王子”对自己双手的钳制,她甚至还尝试了一下用这套长裙下的鞋跟去撩他的裆,但不管她怎么尝试,在如此贴近的距离,她几乎没有什么空间可以用来充分发力,挣扎了几下都是无用功,反倒把手腕弄的酸痛不已。   情况完全出乎她和安塔利亚蒙的预料——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盖兰-哈温居然从一开始就是假扮的?   即使是几个月或者几年未见,她也可以很肯定的下结论说盖兰-哈温不可能对她做出这种事,这个面相上看起来跟他一样的家伙只可能是假扮的!绝不会错!   “哎哎!”那位盖兰王子错开脚步躲了几下,没有让她的鞋跟准确撩中自己,躲开后他一把将少女拉到怀里,用一只手锁着她的两个手腕,另一只手则伸到她的身前,捏住她的面颊,强行将她的脸给掰了过来,叫她可以从侧面和自己进行对视。   “真是匹暴烈的小母马。”   他低笑起来,声线逐渐从偏软并带有磁性的男声变成了凛冽女声:“那天在教堂里你可不是这副性格?”   “你是那个黑头发的?”艾门微微挪开视线,尽量不让自己和那双乌黑的眼瞳对上,因为她发现了,只要一对上,那对眼瞳就会像两个深邃的旋涡一样不断吸纳她的神智,同时也会在心底里产生一种莫名的渴望,想要彻底被那对旋涡吞噬理智。   对方后一句提问已经暴露出了她的身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空有盖兰外相的家伙俨然就是那天在教堂里强吻袭击她的黑发少女。   “好久不见了,坎索。还有安塔利亚蒙。”   这个时候,光头老者已经走到了离高台只有几步远的位置,他看着台上的白发王者,又偏头看了看已经紧跟自己在侧边移动的白胡子老头,脸上挂上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瑟兰不再有异神教的容身之处,尤西里安。”坎索在平复心神后朝他说道,“你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见我的。”   宾客正在混乱中退出正殿,补上他们位置的则是全副武装,手持火枪、盾牌以及十字剑的宫廷禁卫。只有极个别好奇心旺盛并且不怕死的家伙留在了偏殿,他们可能是以为有安塔利亚蒙在这里,即使来了袭击也不要紧。   “走吧,莱娜。”斯塔王子早就跑了,费顿王子正扯着短发少女往外狂奔,“别留下来,这里很快会变得极其危险。”   “违逆大势是自取灭亡的行为,坎索。”弥塞罗摇摇头,轻声说道:“命运将美妙的馈赠送到人类面前,这个时候我们该做的是抓住它,吃掉它,而不是推开它,放弃这份进化的机会。”   “你制造出来的融合人可远远称不上是常规进化尤西里安。”   安塔利亚蒙看了一眼艾门,转而将视线紧盯着秃顶老者,“你在他们体内植入从你身上取下的鲜血和病毒,这种行为只是在制造你个人的傀儡和军队罢了。”   这句话刚说完,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老者张开五指,以老者为中心的周围地面瞬间升腾起了一股起码有上千度的炽热光焰,滚烫的火舌在爆发和燃尽的过程中几乎点燃了周遭的空气,一股股热浪不断朝着四周传播扩散,那批站在后方的黑衣人不约而同都退了一步。   “没用的。”   聚合的魔能燃烧殆尽,弥塞罗的声音从一片光焰中穿透了出来。本以为这道攻击能直接将此人烧成飞灰的艾门面色一僵,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开玩笑——这种攻击也能挡的下来?这家伙难不成也具备人类顶点的魔能技法?   安塔利亚蒙倒是神色平静,似乎早就知道这道攻击无法奈何对方一样,但是随着一只无比巨大的、闪耀着冰晶色彩的狰狞翅膀从光焰中探出展开,即使是他也忍不住在脸上露出了震惊之色。   骨节突出,附有肉膜,形状和爬行类动物异化后突变出来的翅膀结构一模一样。   再结合一下它的大小以及那股冰霜气息,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这应该是“霜龙”的翅膀。 第九十二章 王车易位   “那是龙灾里霜龙的翅膀?”   艾门陡然瞪大双眼:“怎么可能?”   “霜龙”这个词,指的其实并非是某个物种,而是历史记载中发生在第一次异种入侵后一次后果极其严重的魔能生物灾变,史称龙灾。   它原本到底是什么东西,属于哪一类、哪一种的生物突变,目前已经无从考证。但可以肯定的是绝不可能只有爬行类卷入了这次灾变,因为当前已知的爬行类生物即使异化的再厉害,它们不可能长出那么大的身躯,不可能具备那样强悍的力量。   龙灾里的那头怪物翼展足有四十多米,力量极大,动作迅捷,能从身体里调配出冰霜效果的魔能粒子,因此被人们称为霜龙。它在数十年前越过北方的斜岭侵入瑟兰领土,沿途摧毁了三座城池,吞吃了数千人果腹,超过十多万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这都是那次龙灾所造成的可怕后果。   瑟兰人耗费极大代价才将那头霜龙引入陷阱,以紧急调配的数百门火炮以及临危受命的墨菲-拜伦的力量方才将这头怪物击成轻伤。真正杀死它靠的还是海军的舰炮和船弩,光是战斗造成的直接伤亡就不下万人。   这头怪物……它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那种恶魔般的翅膀应该只有在精美图书的插画里才能看到……为什么又一次出现在了现实之中?   “拟态变形术?”安塔利亚蒙以脱口而出的一个名词为她的疑惑做出解答:“你居然解析了霜龙的结构转换公式?”   “这意味着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吧。”弥塞罗轻轻咳嗽一声,烟尘散去,露出他身穿黑袍的身影,只见他黑袍左侧背肋的位置已经破了个大洞,所有人刚刚才看到霜龙之翼赫然是由他的整条左臂变化而成的。这只翅膀虽然没有真实的霜龙那么巨大,却也足够护住他的周身,为他抵挡危险。   “我既然敢如此高调的回来,自然意味着我有这个自信做到我想做的事。坎索!这里我要谢谢你当年那头霜龙的尸体赠给了我……虽然解析那个孩子的身体结构和基因密码是一件很令人头疼、需要耗费无数精力去钻研的苦差事,但如你们所见……我成功了。”   “……”高台上的白发老者闻言后紧抿着嘴唇一眼不发,光从表情上无法判断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本来我们的计划是配合珞芒,在圣瑟兰日那天发起进攻,好让他可以当面问一问自己的父亲,九年前为何要抛弃他,抛弃他忠诚的儿子。”   弥塞罗驱动左臂,叫它在所有禁卫以及其他人的注视下一点一点又变回了一条惨白的人类胳膊,口中的话语仍然未停:“但因为珞芒重伤,无法赶上圣瑟兰日,我们只好决定更改计划,利用盖兰-哈温的回归将进攻提前。”   “你们把盖兰怎么样了?”艾门突然开口朝前方的秃顶老者质问道:“城内的防务不可能让你们如此轻松的掉包王子,你们动手做这件事应该是在他的船队抵达维多利亚港之前。那么盖兰现在应该还被你们关在那艘船上?这种空间挪移的技巧不可能跨越成千上万里,你们是想乘船走?”   “艾门——哈温。”秃顶老者口中念诵着她的名字转过身来,一点一点走到她身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你的聪慧果然名不虚传。”   “你就是尤西里安-弥塞罗?”金发少女挣了一下身后的钳制,发现挣不开,索性也就不费力气,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了这个光头身上。   “不错。”弥塞罗淡然看着她,那眼神丝毫不像是用来看人的,倒像是看着一件稀世珍宝:“我就是弥塞罗,异神教的最高主教。”   “你们费尽心思制造出这么多事端就是为了捕获我。”艾门眯眼瞪着他:“为什么不在我刚离开王都时动手?那样不是更容易吗?”   “在那个时间动手会陷入普兹林登预言师的计算,所以我们只是派去了一个先驱者做出试探。”   弥塞罗伸手按在她的头顶,感受着女孩在轻微颤抖,手指顺着她的右边脸颊缓缓滑落,轻笑着道:“凭借你的聪明应该可以看清楚这点才对。艾门-哈温。而且你比我更清楚,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告诉敌人自己确切打算在什么日期发动攻击的说法。这是军略的基本功。”   “预言师可以根据星相挪移计算出先驱者在命运里留下的痕迹,但他们无法计算到我。”   简单在少女的柔嫩脸颊上摸了一把,秃顶老者转过身去,得意的看着站在一旁的安塔利亚蒙:“所以只要我能先瞒住我的先驱者、我的‘骑士’们,普兹林登预言学的计算轨道就只会以他们的行动给你提出预警。”   “怎么样?安塔利亚蒙?在今天之前,你恐怕都以为我们真正的发难日是在12月31日吧……”   “你还是像当年你展现给我的那副姿态一样狡猾,弥塞罗。”   安塔利亚蒙沉声说道,嘴角突然在这一刻勾了起来。   “但有一件事你搞错了,那就是你不该回来。”   “你……”秃顶老者闻言皱眉,双目凝聚在白胡子老头的面庞上,突然发现他的面容有些模糊。   在那之前,正掣肘着艾门,不让她从自己怀抱里挣脱的撒迦莉雅则听到了两声脆响,似乎是少女用高跟鞋敲打地面所发出的动静。   她没机会低头去证实这番猜测了,因为下一刻她感受到了一股比刚才的热浪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暴烈气流正猛然从她的正前方朝这边轰来。   怎么会?——撒迦莉雅瞪大眼睛——我的正前方应该是父亲才对!安塔利亚蒙的攻击怎么可能爆发在这种角度?   她疑惑,她不解,但她天生的反应速度还是促使她松开少女飞速后退,避免自己被那股就近爆发的超高温光焰席卷吞噬。   而在后退的同时,她心底里又突然生出了一股无比遗憾的情绪,夹杂着心脏的剧烈抽痛,仿佛这一放手会让她失去什么很宝贵也很重要的东西。   那是艾门-哈温?   她在心底里询问自己,视线落在并未后腿的金发少女背影上,毫不怀疑她会死在这股无差别的光焰攻击下。   不——她紧接着在心底里对这股感觉做出反驳——当然是我自己的命更重要!我怎么可以怜悯她?怜悯我的猎物!我的敌人!?   但不管她怎么反驳,由内心深处反馈而来的感觉是不会说谎的,撒迦莉雅逐渐在这变慢的时间中感受到了心里的悲哀。   她想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准备好失去那心中的温润触感,失去那天在教堂里品尝到的甘美樱唇了……   然而下一秒看到的情景让她又第二次瞪大双眼,心中的抽痛陡然消失,转而升起的则是一股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喜悦。   那正是艾门-哈温——面对光焰的侵袭,金发少女恢复自由的双臂在身前展开,右手上赫然已经拿住了一把外形精美的十字长剑。她在其他黑衣人都远远跳开以躲闪光焰的情况下独自一人站在那里,稍显纷乱的发丝下是一只璀璨的金色圣瞳。   “哈!”   她举起那把剑朝着虚空中的某个方位斜斜一斩,在异神教众不可思议的注视下,这看似没有任何玄妙的一次斩击居然硬生生破开了她身前的空间,那些灼热的光焰和气浪顺着她斩开的痕迹从她身体的两侧往外席卷,近在咫尺的金发少女却在暴烈的气流中毫发无伤!   同时遭遇气浪攻击的不止她一人,要知道在光焰爆发的位置还要在她的正前方,而她的正前方就是尤西里安-弥塞罗!   这一次,因为攻击实在太快,弥塞罗根本来不及局部异化他的身躯来抵挡伤害,他只能在这瞬间爆发出他本身具备的融合魔能——也就是寒霜气息来在周身尽可能的制造出一层由超低温构筑出来的隔热层。但即使如此那些光焰火舌还是不可不免的对他造成了很大-麻烦。   极冷遭遇极热,从弥塞罗身后的位置陡然暴起一大团纯白雾气,灼热的温度因为早有准备的缘故占了上风,它将空气点燃,将温度升高,弥塞罗的光头在骤升的高温空气中变得像一颗燥热的鸟蛋,他接连往后退了十多步,直到完全脱离高温领域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脱险之后,他用惊疑不定的视线看向前方,发现白雾散去后安塔利亚蒙的身影已然伫立在了艾门身前,他仍然维持着五指张开的施术姿势,身穿纯白纱纸礼裙的金发少女则手持长剑和他背靠着背,一金一绿的双色瞳映照着另一个方向的诸多敌人。   对安塔利亚蒙为什么可以突然瞬移到那个位置感到不理解,弥塞罗本能朝他之前站着的侧边位看了一眼,愕然发现那里正蹲坐着一只黑猫。   一只看上去无比软萌的、充其量只有他巴掌大小的黑色小奶猫。 第九十三章 车对车,王对王   “……幽影猫的阴影穿梭。”   弥塞罗眉头紧皱的吐出这句分析,看向安塔利亚蒙的眼神里充满了意外:“没想到你居然也开始对拟态变形术做出钻研了?”   “浅显的合作罢了。”安塔利亚蒙傲然的昂起下巴,“你以为我为什么敢在认定你要在今晚发动袭击的情况下让艾门离开我?这就是答案。”   幽影猫无法在发动自身天赋魔能的情况下携带他物,自然也带不了安塔利亚蒙这么个大活人。他之所以可以在一瞬间实行这种看似挪移的换位,一部分原因要归功于他在这些年对幽影猫比比的观察和研究。也就是弥塞罗口中称呼的拟态变形术。   通过拟态变形术,他可以短暂让自己变化为一种虽然不具备幽影猫外形但却拥有类似能量运行原理的特殊形态。在这种形态下他可以做到和躲藏在艾门影子里的比比在一瞬间交换位置。刚刚为了掩人耳目,达到最佳的突袭效果,他在和比比替换后并没有立刻从艾门的影子里出来,而是首先影响外界粒子对弥塞罗发起攻击,同时从阴影里将那把导能长剑递给少女,让她可以借用战圣之瞳的力量斩开气浪,在这次攻击中保全自己。   “配合的不错嘛,老师~”   艾门手持十字剑,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老实说,事先我可没想过我们俩可以默契到这种程度。”   就“阴影换位”这个计划而言,她和安塔利亚蒙并没有事先商量过。她原本的想法是使用最近才提升的魔能阶位给这些黑衣人制造点混乱使自己可以趁机逃走,但在无意间瞥到白胡子老头——特别是发现他腰上空空如也的时候,她觉得,可能还会有更好的计划。   想一想默不作声的幽影猫比比,再想一想脚踝处传来的冰冷感觉会是什么,金发少女当即心领神会,开始暗中开启战圣之瞳。   她的扭动并非是为了挣扎,而是为了将头发晃的散乱一些,好让右边侧的刘海能垂落下来遮盖住她的金色右眼。在这个时候其实她已经做好了迎击的准备——她用穿着纯白丝袜的双腿夹住那把被从影子里递上来的剑,身躯紧绷,暗中等待弥塞罗来到一个适合攻击的位置。   原本的位置不行,因为那太遥远。假设安塔利亚蒙已经融合在她的影子里暗中等待,他面对弥塞罗的距离其实和她是完全一样的。这个距离和之前安塔利亚蒙为了吸引其他人注意力实行换位去发出攻击的距离相差不大,在这个距离攻击,十有八九还是会被弥塞罗阻挡下来。   她知道阴影里的人为何迟迟不动手——那同样是在等待,一方面等待合适的时机,一方面等待她做好准备——因为安塔利亚蒙无法看清她是否成功开启了圣瞳,他就必须要在保持彻底静默的前提下等待少女理解这层潜在含义,主动给他发出讯号。   而艾门呢?她理解到了……不但悟到了他在等待,甚至还主动出声,以看似并不明智的举动吸引了秃顶老者的注意力,让他从十多米开外来到了自己身前。然后在他得意回头,去看那个安塔利亚蒙制造出来的幻象时弯曲脚踝,用她的鞋跟对着地板——也对着她裙下的阴影——敲击了两下。   所以一切就这么理顺成章的发生了……暴烈的光焰促使钳制着她的人飞速后退,而她自己也在双手解放后第一时间从裙下拔出了那把导能长剑,找准战圣之瞳看清的空间节点做出了一个稍有偏斜的劈斩,一路将光焰斩开,使近在咫尺的能量冲击变成了只对弥塞罗生效的“单体伤害”。   “我也没想过我们能做到这种程度。”   和她背部相贴的安塔利亚蒙嘿嘿笑了起来:“看来我们还挺有师徒默契呢,艾门-哈温。”   不但完成了最基本的目标——也就是从异神教徒的手中抢回少女,同时那股灼热的光焰和气浪也对弥塞罗造成了轻微伤害。而且全程没有一句话交流,甚至连最基本的眼神接触都没有,老实说,在准备这么做的时候他可没想过能够产生如此出彩的效果。   弥塞罗裸露在袖袍外的手臂肌肤因为没来及躲闪已经通红一片,手肘外侧的皮肤更是出现的较大面积的气泡和灼伤现象。这极其利于接下来他即将和此人展开的殊死搏斗,因为拟态变形术对人类原始状态是有要求的,这种伤势在弥塞罗化身霜龙后也会一并携带,甚至会在转换公式的作用下被放大,变成更严重的灼伤烧伤。   “但是接下来怎么办?”   金发少女咧着嘴,那笑容看上去稍有牵强:“您能做到在解决弥塞罗的同时干掉周围这些黑礼服吗?”   “那是不可能的。”   安塔利亚蒙哼了一声:“之前我可没想过他们能用这种手段一口气带来这么多人……那个黑发男人的空间魔能在能量级别上还比不上所罗门(前文提过的普兹林登教授),而所罗门进行空间挪移时能够携带的最大人数上限是4,这个失误靠我个人的力量可没法补救。”   “那就得靠我咯?”艾门也有学有样的哼了一声,将十字长剑倒竖着往地面插下,本应无比坚硬的石质地表居然被这不蕴含多少气力的攻击深入了有小半公尺。然后她撩起裙摆,露出自己套着高跟鞋的纤细脚踝,在那些异神教徒不明所以的目光注视下将左脚弯曲抬起。   “啪”的一声脆响,她掰断了左脚鞋子的细长高跟,然后又用相同的方式掰掉了右脚鞋子的高跟,重新拿起剑,整个人的气势逐步凌厉起来。   “看来你是要跟我抗争到底了。”弥塞罗面色阴沉的看着这一幕,放下右手的袖子,身躯周围开始有寒霜弥漫,“……安塔利亚蒙。”   “这是毫无疑问的。”白胡子老头沉声回道,“我不知道异神教为什么非要带走艾门不可,我也不管你们的目的会否给这块大地造成伤害,我只知道艾门-哈温是我的学生。你想从我面前带走她,那除非是跨越过我的尸体。”   “那就如你所愿吧。”弥塞罗淡淡应了一声,周身的寒霜气息瞬间将他包裹起来凝聚成了一堵坚冰屏障,然后就在下一个瞬间,安塔利亚蒙从他附近勾动的聚合反应便狠狠砸在了那层坚冰屏障上,极冷和极热的再次相遇使得殿厅中央出现了一大团朦胧白雾。   空气中的湿度变化极其剧烈,那些离得较近的禁卫军们上一个瞬间感受到的还是湿气,下一个瞬间铠甲上沾染的水汽又被超低温冻成了冰渣。   而此时两个引动异象的始作俑者还未正式交手。寒冰屏障在超高温的侵蚀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快速融化,但它本来的存在价值就不是抵挡伤害而是为弥塞罗完成拟态化形争取时间。就在屏障即将彻底融化的时候,从内至外的巨力将它击打成了如同晶尘般的微小碎屑。这些碎屑在跟进的高温中消融一空,它们最后所映照出来的生物形象则是一头翼展足有20多米,相貌凶恶的冰霜邪龙。   它有蜥蜴般的身躯结构,前肢和巨大的翅膀肉膜连接在一起,整个身躯呈深黑色,从头至尾都生长着坚硬而又细密的龙鳞铠甲。   “你今天会死在这里!安塔利亚蒙!”   弥塞罗化身而成的霜龙灵活卷动着那条舌头,以和人类完全不一样的口腔构造说出了瑟兰语:“伴随瑟兰这个早就该泯灭在历史尘埃里的国度一起!伴随被虚假编织出来的毫无价值可言的旧神话一起!死亡!!毁灭!!!”   巨大的霜龙展开翅膀,刮出的阵风将殿厅两侧的蜡烛尽数吹灭,黑暗在降临同时也在所有禁卫的心中勾勒出了一幅死亡遗像——他们仿佛看到了那个多年前肆虐在天空中的寒霜阴影,看到了它只用一口吐息便将所有的一切都化作冰雕。   亮蓝色的光芒从霜龙阴暗的腹部显露出来,它一路向上,即将抵达的部位让每一个观察到这种现象的人都知道危险已经迫在眉睫。   “能量守恒决定了他不可能维持霜龙形态太长时间。”   安塔利亚蒙用极快的语速对身后的少女讲解道:“我能拖住它30分钟,在这30分钟里,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什么手段,尽可能的在那些邪教徒的攻击下保护自己——你能做到!记住你已经是中阶掌控者了,你不需要畏惧这种战斗!”   “……”艾门没有回话——她甚至都没有回头,一直都只是依靠横过来的剑刃在查看身后的情景。霜龙即将发出吐息她当然也观察到了,她知道那是冲着安塔利亚蒙来的,而安塔利亚蒙如果没能挡住它,首当其中的第二个目标就是她自己。   但实际上也没什么好说的吧……   短短一瞬间,她在心里这样想道。   这种局势下除了直接动手,也就只有选择相信自己能依靠的每一个人了。   通过剑刃如同镜面般的光影折射,她很清楚的看到那头霜龙甩了下脖颈,亮蓝色寒霜气息如同没有尽头一般从它口中朝自己冲来。她心底里当然会恐惧这幅景象,但理智和战圣之瞳提供的勇气还是让她咬紧牙关,侧开剑,朝着自己面向的前方飞速跑去。   那是撒迦莉雅站着的位置,如果她想突破殿厅里敌人的阻隔逃出去,首先需要的就是将她打倒。   ————————   情绪有些低落,加上均订停滞在750,今天就一章,目前我耗费30万字铺设世界架构和格局的工作已经基本完成了,剧情即将在第一卷临近收尾的节骨眼上进入真正的高-潮。所以差不多可以不养直接看了。另外再提示一下——这不是一本适合跳订的书。 第九十四章 艾门的剑   “有意思……”   看到金发少女穿着那套根本就不适合战斗的白纱礼裙朝自己冲来,撒迦莉雅勾起嘴角,抬手挥动一下,示意其他人上前把她拦住。   被她和安菲妮迪一起带来的异神教成员共有22人,再加上他俩自身,异神教在圣橡树宫的最大军力是24位融合人战士。这其中除了她、安菲妮迪、弥塞罗和艾丝美拉达是特异型融合人之外,其他20名融合人战士生成的融合魔能都只强化了最基础的身体素质。战斗正式开始后这20人首先分了一批速度快的去应付冲进来的宫廷禁卫,另一些力量型的则在科布鲁的率领下朝少女扑去。   科布鲁——也就是传送前在旅馆里和艾丝美拉达拌嘴的那位壮硕青年。他身高超过一米九,黑色的夜礼服穿在他身上被绷的紧紧的,给人一种下一秒衣服就会被肌肉撑开的感觉。他手里没有拿任何刀剑,只在两只拳头上套了一对金属打造的亮银色拳套。艾门刚刚冲到一半距离就被此人从侧面截断了线路,面对拦路者她没有再说废话浪费时间,双手握住十字剑的剑柄,从左下方朝敌人的裆部来了一记凶狠的撩斩。   科布鲁扬了扬眉,心里对于这位神恩皇女居然也会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技法感到有些小惊讶。但也就仅限于惊讶了,他并没有把对方的斩击放在心上——即使从刚刚她插剑入地的动作能看出来这把剑不是一般锋利,但这个速度嘛……对于经验丰富的他来说还是太好躲了。   他当即在踩踏到地面的脚腕上发了下力,打算通过这道对神经反应的指令驱使自己的身躯侧身避开,但就在这个时候,异变发生了。   “火!”   艾门口中低吼了一声,淡金色的圣瞳里映照着敌人越发迟缓的肢体动作。然后在“点燃”技法的公式作用下,周遭环境的粒子被瞬间依附到了科布鲁的身体周围,她的低吼就像火柴棍擦着时产生的那声轻微的“嗤”,这些粒子便在这样一道轻微的动静后被全点着了。   那是在瞬息内发生的变化。壮硕青年身穿的夜礼服从衣领到裤脚像是被淋过燃油似的爆起了一股燥热火焰。将他完全变成了一个火人。   “哼!”火焰的升腾而起明显让科布鲁始料未及,他的动作顿了一下,身体因为对火焰的本能恐惧产生了一个不自然的闪躲迹象。虽然他很快凭借丰富的战斗经验重新控制身体继续往原本的方向避让,但在这种生死的瞬间,这丝疏忽已足以造成惨痛的代价。   “嗤——”的一声轻响,金发少女手中的十字剑在她有意跟进的动作下准确斩中了敌人的左腿内侧。她在斩中的瞬间左手松开剑柄,单纯以右臂带着剑刃继续上撩,使得长剑的剑刃可以在切过肌肉骨骼后斩透敌人的身体,直接靠这次斩击将他的左腿从根处斩了下来。   “科布鲁!?”原本还打算放慢节奏欣赏科布鲁战斗技巧的其他黑衣人见此情况大吃一惊,就连撒迦莉雅也难得在脸上露出了凝重之色。   一击,二人之间才不过进行了第一次接触,科布鲁就付出了一整条左腿以及全身有可能大面积烧伤作为代价,这种事,连她也是做不到的。   “死吧!”艾门并没有给壮硕男人任何反击的机会,敌人在失去一条左腿之后身体的平衡点会被彻底打破,她清晰预见到了这一点,在右臂撩斩结束后左腿滑步往前一突,十字剑的剑柄再次被她双手握住,就那样准确点中了对方的左侧胸膛,并在直接穿透后从男人的背后突了出来。   这一系列动作她做的极快,没有犹豫,也几乎没有停顿。直到其他人呼喊的尾音落下,壮硕青年仍然在不断燃烧的身躯方才在少女拔剑回收的反作用力下带着一串鲜血朝后倒去。重重的砸在了半米远开外的羊毛地毯上。   “那个剑术动作……”站在原地的安菲妮迪双目一凝,仿佛再一次看到了当初自己就是这么被攻击的。   突进的斩击,或是劈斩或是上撩,一般人在剑招收尾时会顿那么一下,但金发少女的剑光却几乎没有任何卡壳。在旁观视角看来她的剑光是流动的,她出色的身体素质和柔韧性能够让她略过收招动作,或者干脆借着上一剑动作带来的惯性以更强的力道再斩一剑。   上次和我对战时她的剑术还没这么流畅……怎么短短十几天的功夫又一下子暴涨了这么多?   他心底里由衷对少女的进步速度感到震撼。要知道,这手剑术甚至已经足以在某些偏远的王国里当宫廷教师了,而她才多少岁?有15岁吗?   “在身体都没有完全发育、完全长成的情况下就能拥有这种迅捷流畅的剑术,并在第一个照面就将科布鲁致残重创……”   安菲妮迪半垂下眼睑,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殿厅内的金发少女:“维多利亚神族……难道天生就知道该怎样去支配自己的每一块血肉吗。”   他用了“致残重创”来形容自己人的败退,这是因为他很清楚,科布鲁-道尔的心脏是长在右边的。少女那记对左胸的刺击无法造成致命伤害。   而他的呢喃也并没有被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听到,目睹科布鲁遭到重创的其他黑衣人顿时一齐朝金发少女扑了上去,这一方面是恼怒于这个小女孩居然胆敢做出反抗,一方面更是为了将科布鲁的残躯救回来——要知道他身上的火还未灭呢,放任他倒在那里可是会被火舌活烧死的。   “找死……!”看到这些人的举动,艾门心里不但没有生出害怕的情绪,反而感觉有一种由衷的开心和兴奋。   她并不知道科布鲁的心脏不在左边,所以在她当前的认知里,她的手上,她的剑上已然沾上了第一位死者的鲜血!可她非但没有感觉恐惧和恶心,反倒在这股兴奋的情绪和那股勇气推动下朝着另一位黑衣人迎了上去,俨然想要将此人也顺势斩了!   她知道敌人比自己强——甚至还强的多——理论上就是这样的。就像刚才那个光是扑过来就给她一种极端危险的壮硕青年一样,这位手持刺剑的黑衣人同样对她产生了强烈的压迫感。然而她就是觉得自己能赢,因为“对方在战斗细节上的掌控力实在是太差劲了”。   她的左眼已经闭上了,战圣之瞳将看到的画面分割成了由点线面组成的动态图像。而脑海里也像刚才一样再度闪过了“半人马骑士在地皇战阵的掣肘下无法完整发力”的景象,淡金色的圣瞳在沉默中注视着敌人的脚步,看着它在某一次踩踏后终于落到了自己预想中的那个节点。   (很奇妙的感觉……)   这一次,她没有再发出声音,也没有利用自己的擅长的燃烧专精去点燃对方的衣服。而是赶在那记踩踏落下之前驱动身体窜了出去,由导能金属和精钢铸造的十字剑和对方探过来的刺剑产生了一声“锵——”的交击。   (就好像……)   十字剑的剑刃便从刺剑的剑刃上滑了上去,借助敌人下盘不稳的空挡和收招不稳露出的破绽,剑刃上挑荡开刺剑,一记横过来的斜斩掠过敌人的衣领,利用导能长剑推开气流的公式所赋予的冲击力,硬生生将此人的头颅给斩了下来。   (……我本来就会!)   “所有人退开!”   看到这一幕,撒迦莉雅无法安稳观战了,她终于认识到了这匹性格暴烈的小母马已经今非昔比,立刻喝令教众撤退。   然而她的命令下的还是晚了一些……在这种迅捷的战斗中,即使一句短语的时间也足够分出几次生死。   艾门的剑在斩下刺剑剑客的头颅后并未停歇,她手持长剑,脚步交错,让斩击的惯性带动自己在殿厅里做了一个类似于舞蹈动作的急速旋转,剑刃在旋转中被她舞成了一团闪烁的白光,那些从远处朝她射去的子弹被白光一个不漏的斩落、弹开,没有被任何子弹击中,甚至擦伤。   然后她抬起套着白丝手套的手腕,朝着前进方向的第三个目标微微一勾,那个正在举枪标准她的倒霉蛋便也被一大簇火焰给围了起来。   四阶掌控者的“燃烧”技法还不足以在火焰最根本的杀伤力——也就是温度上做出提升,这种攻击严格来说在短时间之内是不能造成致命伤——甚至那种足以叫敌人立刻失去战斗力的重伤的,但即使知道这个道理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在身上起火的情况下无视这一点。   第三位被少女选为目标的黑衣人犯了和科布鲁一样的错,他在火焰灼烧下做不到稳如泰山的迎接攻击,尤其是在他身上携带的火药还被火焰给引爆了的情况下,他的命运已经在他跳起来的那瞬间彻底注定。   简单的旋转——白纱长裙从俯视的角度被旋转力道带的泡了起来,这让少女的运动轨迹在前进过程中开出了一朵纯色的白百合花。花瓣盛开之时伴有寒光一闪,喷涌而出的血浆溅在少女的白裙边角,使这朵彻底静止下来的白百合染上了一丝妖异……与阴森。 第九十五章 半神之战(一)   “呵……呵……呵……”完全静止之后,艾门拎着导能长剑轻轻喘息着,伸手将散落到前额的发丝抚到耳后。   她的身体到底还是没有发育成年,这把剑虽然严格来说并不重——也就1.5公斤左右,还有挥动时破开风阻的效果能减少力气消耗——但一直维持那种高强度的对抗、计算以及力气消耗却仍然不是现在的她可以长久负荷的,爆发过一轮必须要停下来歇息一会。   这时,一股凌冽的寒风从她身后吹来。她微微朝那边看了一眼,目睹到的景象让她双眼微睁,竟是一时忘记了自己此刻还身处险境。   从她冲出去且连斩三人为止,时间过去了不知道有没有一分钟。靠近门口的殿厅勉强还能看出原本的样子,但靠里面的,处于弥塞罗和安塔利亚蒙交战范围的正殿……它已经完全不像是艾门过去认知里的建筑格局了。   霜龙喷出的寒冰龙息被安塔利亚蒙以聚合反应的热能波拦了下来。两股性质截然相反的能量相遇后使得里处殿厅再次充满了无边白雾。白胡子老头双眉紧皱,发鬓上流出的汗水一会被偶尔透出来的寒风吹成冰渣一会又被自己控制的高温转而融化,俨然挡的并不轻松。   “你老了!安塔利亚蒙!”   弥塞罗化身的霜龙振翅在高大宽广的殿厅中腾跃而起,它冲出白雾,苍老而又巨大的声音在每个人耳畔不断回荡着:“你已经超过一百岁了,安塔利亚蒙!你的身体和精神都不足以让你继续维持这种高强度的战斗和计算!再加上过去和我进行的那一战已经伤到了你的心脏导致你无法过度发力!现在的你根本就阻挡不了我!!你会死在这里!!!”   “那我们就试试看吧。”   安塔利亚蒙伸手抹掉胡须上的冰渣,目光随着霜龙的滑翔轨迹不断游移,他在心中默默计算、预判着对方的动作,掐准一个时间点,在霜龙绕过承重柱想要继续朝这边扑来的时候抬起双臂,湛蓝色的瞳孔中亮起了两点炽热白光。   霜龙遭到的攻击在其他人眼里是毫无征兆的,它的身躯在滑翔到安塔利亚蒙身前不足三十米的距离后突然撞上了一团爆炸的能量。那是白胡子老头小范围引导粒子裂变——一种由质量更高的粒子被撞击分裂释放出来的巨量热能——所导致的非常规爆炸攻击。   安塔利亚蒙以高绝的掌控力将第一爆炸区间控制在半空二十米,依靠这记突如其来的爆发将巨大的霜龙冲的倒飞出去,一路掠过上百米,从艾门头顶上飞跃、撞到了高大的殿厅门框上,将它撞的破碎散架,自己的速度却仍然没有降低太多,在圣橡树宫的建筑群里不断撞击翻滚,溅起了一大片烟雾和尘土。   刚刚那团爆出来的火光到底是什么?   观察到这一幕,金发少女瞳孔微缩,眼眸中露出震撼的神色。   她此时正将手中的长剑插在地砖上,剑刃离最开始插下的位置已经拉出了一道长达七八米的狭长裂口。这么做是为了防止被半空中爆出的冲击波吹飞出去。   但即使如此,在她拼死抓紧剑柄抵抗冲击波的过程中还是感受到了那种“稍有松懈就会覆灭”的无力感。   就像是一个人独自面对天地伟力时产生的感受那样,她的身躯在那一刻好像成了在暴雨巨浪中孤苦飘摇的小船,仅仅只能做到勉强的自保。   而且恐怕还是多亏了这把剑——少女喘了口气,提剑把它拔了出来,观察着剑刃上的细密纹路。   多亏它能破开气流,她才挡住了那股冲击。   “我很欣慰你继承到了维多利亚的战斗天赋。”   安塔利亚蒙的身躯在殿厅中央浮了起来,前进的方向俨然是殿门之外,他在掠过艾门时朝那些躲藏在承重柱后面的黑影送去含有深意的视线,少女便看到有不少人全身着火,不断惨叫着从藏身处跳了出来。   毫无疑问——安塔利亚蒙在这里使用的手法和她之前用的一模一样,但和她的火焰无法快速造成合格的伤害不同,被安塔利亚蒙点燃的那些黑衣人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被活活烧死了。他们的身躯在更高的温度中被焚毁破坏,连惨叫都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便倒了下去。   “继续。”这是离开殿厅前白胡子老头对艾门的最后鼓励,“在我解决弥塞罗之前,确保自己的人身安全。”   “……”金发少女有些默然的看着这个已经陌生到有些不敢认的老人漂浮出去,回头望身后瞥了一眼,看到的是一片狼藉。   坎索不见了,考虑到禁卫尸体的数量和进来时的总人数不对等,他有可能是被一部分禁卫保护着从后门走了。留下来的神台则在高温和寒霜的侵袭下彻底消失。殿厅内部的十多根承重柱从根部往上数二十米全被坚冰包裹,地表一部分结晶一部分则被高温融化,另有三四根柱子断裂了开来,碎裂的部分砸在地上继续断开,整座圣橡树宫的正殿不经过一番大修已经不可能正常使用。   拿着长剑,她又在周围环视一圈,发现那个在第一次照面时被她砍下左腿的男人不见了。   剩下来的黑衣人也不见了。或许是隐匿了起来,或许是在她没有关注的时候分了一批人去追坎索。也有可能是被安塔利亚蒙施以援助的那波焚烧攻击吓破了胆。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现在她总算可以暂时喘一口气。   “昂——”黑夜中响起了一道充斥着无边愤怒与惊骇的嘶吼,弥塞罗的霜龙化身支撑着身躯从一片残壁碎瓦中重新站起来,看着逐渐从殿厅里飘到自己头顶上方、在这一刻宛如神祇的白胡子老头,一双冰蓝色的竖瞳龙眸已然瞪到了最大。   “不可能!!”它叫了起来,声音大的连艾门都能隐隐听见,“你怎么还能做出这种攻击!?你的心脏……你明明应该快死了才对!!”   “就像你不是依靠自己的力量而是借助冰后克拉玛的神器完成霜龙的拟态化形一样,我也借助了一些非常规手段在吊着性命。”   安塔利亚蒙淡淡看着下方的邪龙,双眼中的湛蓝符文在黑夜中看起来就像两点寒光:“你以为普兹林登会缺少这种神主的遗产吗,弥塞罗?”   “是奇格兰……?”听他这样浅显的解释,霜龙脖颈后仰,像是愣了一下,但它很快就再次暴怒的吼了起来:“不可能!你在骗我!!”   “奇格兰作为自然神主根本就没有留下多少神器!史料记载中唯一一件由奇格兰打造的神器是他自己的本命神器——‘奇格兰的自然法球’!但这件神器早就在他失踪之后一并从世界上消失了!连同他本人和他的遗产一起!彻底消失在了伊卡洛林!!这种情况下普兹林登怎么可能获得它?你不要用这种危言耸听的谎言来试图欺骗我安塔利亚蒙!那代价你支付不起——!!”   “你变的比人类形态时更加焦躁易怒了。”   白胡子老头歪头看着他,脸上挂着讥讽的浅笑:“这也是为什么我虽然掌握了拟态变形术却一直没有拟态任何强大生物的原因。如果你连最基本的理智都保持不了,弥塞罗……你觉得你还能称得上是一个纯粹的研究者吗?”   “你在找死……!!”经不住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嘲讽自己,霜龙用力在废墟中一蹬后肢,前臂上抬扯动连接的巨大肉膜窜上半空,亮蓝色的光芒以比之前还要快上数倍的速度从它的腹部延伸到了口腔咽喉,就那样被它对着越发接近的敌人喷了出去。   那是一道璀璨、绚丽到极致的亮蓝色光柱,凌冽的夜风在它经过后纷纷被冻成了点点霜晶,光是看着就知道被这道攻击正面击中会有什么后果。   艾门——以及在她臆想里可能仍然隐匿在殿厅里的人都在关注这道攻击的结果,她感觉自己和那些人在这一刻都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他们在殿厅里交战的结果只要不是一边倒,不管谁占优势都无可避免要受这两个超级强者的争斗影响。   “……”面对这道更加粗壮、蕴含粒子更暴烈的寒冰龙息,安塔利亚蒙嘴角勾了一下,双眼中的湛蓝符文没有像过往偶尔亮起时那样消失散去,反而变得越来越亮,符文转动的玄妙变化也越来越多,近距离观察甚至会给人一种眼花缭乱的迷幻感受。   悬浮在空中,他的左侧胸口微微也有一股淡淡的蓝色光芒透过衣袍穿透出来,接着他抬起右手在身前张开,手掌前悬浮的闪烁冰晶让包括霜龙在内的所有生灵都看到呆滞住了。   那是由水雾聚合变化温度后转换而成的寒霜粒子,而理论上,燃烧专精的安塔利亚蒙不可能踏足寒冰领域。   “奇格兰的自然法球……”   看着霜龙的吐息在安塔利亚蒙张开的能量屏障前被提前引发冰冻效应,在他身前数米的空间结出了一层圆弧盾型的半球冰块,持剑在殿厅门槛前观望夜空的金发少女喃喃念出了那个刚刚才第一次听到的名词。   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想起了那个在幻觉中对她低语的维多利亚,想起了她提到的“四神器”,还有“圣剑”。 第九十六章 半神之战(二)   “依文!”   还是那家王立医院,正躺在床上看小说书的依文-盖尔被冲进来的两个男生吓了一跳:“你必须来看看,这个太酷炫了!”   “你们难道不知道随意闯进女孩子房间是一种很不绅士的行为吗!?”   棕发女孩丢掉小说爬下床:“好在我习惯穿睡衣!不然我非打死你们!”   “我们就知道你有这个习惯才直接进来的。”   韦德拉着她的手往外跑,把她带到另一侧他们的房间指着街道:“你看那边!军队进城了!”   依文照他说的探出头看向街道转角,发现果不其然有大队全副武装的人马在街道上奔驰而过。不止是身穿皮甲的枪骑兵,就连重铠骑兵的身影也能在队列中清晰窥见——因为再也不可能有其他骑兵兵种的护甲能在火把照耀下反射出那种黑亮光泽了。   “王宫出事了。”   门打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尔贝蒂娜吊着一只胳膊和达-米利安一起走了进来,“我们可能要离开一会。”   “去圣橡树宫吗?”   梵茵立刻挂上了希冀的微笑:“能不能——”   “不能。”   不等他说完米利安就打断了他,说道:“想一想你们为什么现在仍然要在医院里调理心理创伤吧,库里杜里先生。我觉得上一次的教训应该足够让你们认识到在没有能力的情况下贸然牵扯到麻烦里会有怎样的后果。这次我和俄塞纳女士一起走,你们必须留在医院。”   “依文。”黑袍男人叫出了棕发女孩的名字,“在我们回来之前你是这支小队的队长。帮我看好他们,别让他们跑出去了。”   说完这话,他便和棕发女官一起离开了房间,路上有些谨慎的朝阿尔贝蒂娜问了一句:“……我可以问一下你多重吗。”   “……你是想带着我飞过去?”   阿尔贝蒂娜此时已经在外面披了一件皮甲,腰上挂着一把枪和一把短剑,闻言朝他瞪了一眼:“63公斤。”   “我早该想到的。”   米利安小声嘀咕了一句,抬眼在这位棕发女人不低的身高和相当有料的胸脯上瞥了一眼。   “我有个疑问,米利安先生。”   阿尔贝蒂娜无视了他的嘀咕,转而问道:“我是殿下的内侍长,我赶回去保护我为之效忠的主人——这是理所应当的。而您……您身为普兹林登教授和瑟兰王室并无牵扯,难道不该留在这里保护那三个年轻人吗?”   “当然不是毫无牵扯。”米利安闻言一挑眉毛:“艾门-哈温在我的教导下成长了好几个月,她是我的学生。现在我的这个学生有危险而另外一些很安全,我当然要先离开这里去帮助校长先生一起维护宫廷的安全。这和瑟兰王室一点都不沾边,俄塞纳,我只想保护我的学生。”   “我明白了……”阿尔贝蒂娜用异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跟他一起穿过最后一道走廊来到天台,伸手挂在他的肩膀上,两个人便在夜幕的遮掩下缓缓升空,和地面上那些流动的骑兵队伍一起,朝着这座城市灯火最为通明的王都内城缓缓而去。   ……   而王都内城此刻的景象……大概可以用混乱和死寂这两个有明显区别的词去大致形容。   混乱,是因为半神强者间的对抗稍有波及对于普通人来说都堪称是灭顶之灾。没能命中对方的寒冰气息和火焰爆炸随便落到地上或者传导开来,其逸散出来的超低温和爆炸气浪就足够让大批赶来内城的军队战士人仰马翻。他们聚拢在双方交战的范围之外不敢越雷池一步——这就是死寂。   霜龙确实是一种无法用常规科学解释其存在现象的异化生命体。它的鳞甲居然能够在承受过安塔利亚蒙的裂变轰炸后保持最基本的连贯和完整,只会在接触的点出现大片的细密裂痕并伴随有蓝色的血液逐渐渗出,总体上对它活动身躯发动反攻影响并不大。   而且在吃过几次瘪之后,弥塞罗的飞行轨迹就散乱了起来,霜龙有时会在半空中张开翅膀突然停下,有时又会突然垦头,像扎入水里的野鸭一样急速坠落。这都是因为它通过对周遭粒子变化的分心读取预判了安塔利亚蒙的攻击位置,现在老人想要炸到它一次比之前难十倍不止。   “即使你有奇格兰的自然法球,安塔利亚蒙!”它一边在夜空中翱翔一边传来高亢的嘶吼声:“你也没办法在这场战斗中击败我!!”   “奇格兰的自然法球”——这件神器到底是什么,长什么模样,史料里均无确切记载。即使是博览群书的弥塞罗,这位拉塔迪亚学派的当代掌门人,他对这件神器的了解也仅仅局限于“全能”,也就是指持有该神器的人或许能够得到操纵一切自然元素的能力。   而从敌人之前以寒霜粒子提前引爆龙息来看,这个传说倒也不是空穴来风……可弥塞罗并不认为得到这件神器的安塔利亚蒙能压制自己,因为他推测这件神器至少要分出一半的功效来维持安塔利亚蒙本身的身体机能——也就是替代他当初被自己一记冰枪刺穿的心脏,成为他的力量之源。   “……”安塔利亚蒙没有再回答他,只是继续输出自己的精神意志,不断从这一大片区域的魔能场中搜刮粒子构筑自己想要做出的魔能公式。他先后以神器赋予自己的“全能”尝试了霜雾、爆炸以及气流切割。却都被霜龙灵巧的躲了过去,没有一次命中目标。   果然不管在哪个世界,只要有类似于龙这种形态的生物存在,它们的力量就绝不会差……   艾门一边警惕周围的动静一边观望夜空上的战场,提着剑一点一点挪出了殿厅门槛,来到了殿厅外的台阶顶端。   (霜龙是天空中的王者。这个形态的弥塞罗可以自由自在的在天空中灵活移动,而安塔利亚蒙却无法跟上它的动作,这样下去会被耗死的。)   她回头朝火光全灭的黝黑殿厅内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闪烁着能量光团的绚丽星空,抬起剑,心中划过一个疯狂的念头。   “她想干什么?”安菲妮迪和剩下来的同伴一起吊在殿厅承重柱的中上段,他们看到金发少女在门口伫立了一会后朝下方的内城飞快跑去,眉毛不由皱了起来:“她是打算逃走吗?内城那边应该有不少军队进来了,如果被她跟军队汇合会很麻烦的!”   “没有。”撒迦莉雅眯起眼睛:“她好像是想……涉足半神的战争。”   下到台阶下的过道上之后,少女并没有立刻往内城出口的位置跑,而是冲向了最近的一座瞭望台,拎着那套有些累赘的白纱长裙往上不断攀爬。   “她血脉里对战斗技法的本能已经觉醒了,即使力量很弱,对每一块血肉和神经的掌控力也要远超我们。”已经恢复成俏丽女性面容的黑发少女淡淡说道:“这样的艾门-哈温,凭借一把锋利的好武器和恰到好处的魔能袭击在近战中击败科布鲁是很正常的。除非多个速度型的一起上,让她无法反应过来,否则其他人上去单挑都是送死。”   “你也不行吗,撒迦莉雅大人?”艾丝美拉达怀抱着一具缺少了左边大腿的男人身躯问道,“您应该可以击败她吧?”   “不好说……”黑发少女叹息一声,从承重柱上跳了下来,“这次过来我是给安菲妮迪当坐标的,为了潜入没能随身带着我的武器。单论近战上的技巧我比不上她,在手持普通武器和她搏斗的情况下,我可能也就只能堪堪维持着不落下风吧……”   “我们这边还剩下4个人。”她朝头顶看了一眼,命令道:“艾丝美拉达,你带着科布鲁和安菲妮迪都去里面追老哈温。他肯定是躲到那个地下研究所去了,那边还有包括狄玛尔在内的4名速度型,他们不擅长攻坚,应付那些铁疙瘩禁卫有些麻烦,你们去协助他!艾门-哈温交给我对付。”   “但是您刚才不是还说……”   艾丝美拉达脸上露出危难的神情,“这样对您的安全不会造成困扰吗?可别忘了您也是双子之一,重要性在某种程度上还要超过艾门-哈温!”   “我没法贴身带着‘黑狂’,但可以提前将它藏在宫殿里的某个地方。”   黑发少女哼了一声:“那匹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母马还在妄图干涉半神的领域,我有足够的时间拿到它。”   “那应该就没问题了。”安菲妮迪也从上面跳了下来,“走吧,艾米。狄玛尔在卡狄尔死后精神就有些不太正常,我们得早点赶过去防止他抽风。要知道那些锁在地下的资料也是很重要的,不能让他在疯狂之下都弄毁了。”   他们在瑟兰人的皇宫内明确了目标一一分开,而已经爬到那座瞭望台最顶端的金发少女则耐心站在那等待机会。   她右手拿着导能长剑,左手按着白纱长裙,防止它被凌冽的夜风吹的飘上去,目光低垂,落在了自己的影子上面。   ————————   评论弹幕好少啊(满地打滚)! 第九十七章 斩龙(一)   可能是刚刚开启战圣之瞳后残留下来的那股勇气仍然盘旋在她的心里没有散去的原因吧,此时的艾门感觉自己应该站出来做点什么。   霜龙是目前已经出现过的魔能生物中最强悍的怪物。它所制造的灾厄甚至被人们单独冠上了一种称呼叫做龙灾。这种生物拥有强悍的力量,振翅、扫尾、踩踏基本上都有十几甚至几十吨的巨力。而且坚硬的鳞甲让它可以无视小口径的火器射击,即使高阶掌控者也拿霜龙毫无办法。   根据记载,瑟兰军队当初调集十多门120mm的野战炮用11磅(近5kg)重的炮弹在百米内准确命中过霜龙的身体,换来的却只是一头几乎没有受伤、反而更加暴虐的凶狠怪物。   即使是墨菲-拜伦的气流切割顶多也只能在它的鳞甲上割出一些浅显的小口子,他们当初能够杀掉这头怪物完全是因为它没有健全的灵智,不懂得辨识自己身处的境遇,付出了数之不尽的炮弹和人命,这才总算是“用上万具尸体为它填满了墓穴”。   弥塞罗通过拟态变形术化作的霜龙体积比历史上出现过的那一头要小上不少,从翼展只有20米左右分辨,大概足足要小上一倍。可即使如此那也是霜龙,拥有防御力接近的坚硬鳞甲,口中喷吐出的冰霜龙息在能量级别上足以媲美甚至超过高阶掌控者的级别,只有“半神”才能独自应对。   一般人——不到高阶级别的人类在这种战斗中的统一称呼——面对霜龙时最好快点逃走,因为他们对于敌人来说和孱弱的蚂蚁没有任何区别。   “也许我是疯了吧……”举起导能长剑,艾门默默在剑刃上输入自己控制的燃烧粒子,使长剑的剑刃泛起了红光。   她不知道自己是真的疯了还是受战圣之瞳开启后遗症的影响觉得自己能够做到这种事,但她是发自真心的认为……自己应该尝试一下。   感受着从剑刃上传来的温暖,头戴公主银冠的金发少女双目紧紧盯着在半空中不断做躲闪动作的漆黑邪龙,抬脚在木板上敲打了两下,将跟在自己阴影里的比比唤了出来。   “比比。”她蹲了下去,伸手在黑猫的脑门上抚摸着,“你喜欢安塔利亚蒙吗。”   “喵~~~!”   黑猫张大嘴巴叫了一声,稍有些凄厉,顺带还露出了两颗没长锋利的小虎牙。   “你喜欢,比比。”   艾门露出浅浅的微笑,双手托住小猫,抱着它站了起来:“虽然你总是不给他什么好脸色看,但我知道,你喜欢他。”   “喵!”黑猫没有抵抗她,顺从的伏在她的臂弯里,听到她说的话之后用稍低的声音叫了一声,尾巴在半空中一甩一甩。   “所以如果安塔利亚蒙死掉的话……”艾门托着它的娇小身躯,低头和那双黄金琥珀色的猫眼对视着:“比比也是会很难过的吧,嗯?”   “喵嗷——!!”   黑猫立刻尖锐的叫了起来,浑身猫毛倒竖,娇小的猫脸上极其人性化的流露出了愤恨之情——龇牙咧嘴这么解读应该不会错。   “很好。”艾门对于比比的反应还算满意,她重新把小猫放到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它:“那么,还请让我窥探一下你的阴影奥秘吧。”   说完这话,她闭起左眼,右眼再一次变成了淡金色,俨然是要以战圣之瞳赋予她的特殊视角施展自己的观察法解析幽影猫的真实形态。   “喵!喵喵喵!”   和那只淡金色的独眼对上,黑猫的身躯立刻从地上弹了起来,它再一次猫毛倒竖,不断朝变得陌生的金发少女发出凄厉猫叫。   而艾门……她已经顺利通过这只古神之眼穿透了幽影猫的外相皮囊,看清了它被教科书描述为“难以言表的”大恐怖究竟是什么。   出乎她的预料,那不是什么深渊魔影,不是什么恶魔低语,不是什么能导致人立刻感觉恐惧的东西,就只是单纯的、巨量的、驳杂的讯息。   猫的影子,动物的影子,形形色色的人的影子,花草树木、路灯楼房、生物、死物的影子……她几乎在那抹黑暗中看到了一切。   透过这些和黑暗融为一体的阴影,她眼前陡然一亮,看到了无法计量的破碎画面,所有由画面衍生和解读出来的光影讯息在一瞬间尽数灌进了她的脑袋——根本不在乎她能否承受。   “呃!!”艾门忍不住松开剑,任由它哐啷一声掉在地上,双手抱头后腿了几步,顺着瞭望台的墙根一点点滑坐在地上,整个身体几乎虚脱。   她大概花了半分钟之久才从眩晕中恢复清明,却仍然站不起来,只能坐在那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啊……”缓过劲之后,少女挣扎着爬起来,看向黑猫的眼神变得比之前更加凝重:“‘在缺少引导的情况下贸然用观察法观察幽影猫的真实姿态是极其危险的行为,稍有不慎便会付出精神失常甚至死亡的代价’……教科书上写的东西果然没错。”   如果她判断的没问题,所谓的引导应该是为了限制观察者窥见太多阴影,因为幽影猫的真实她已经了解了——没有什么魔幻的说法,就只是可以通过阴影的反馈读取到那些影子的主体景象和讯息而已。   好吧,这个量是有些大,倘若她没有战圣之瞳,可能刚才那一下就足够她爆掉脑袋。   “但是这样一来……拟态变形的初步公式就可以着手开始进行推算了。”   艾门闭上双眼思索起来,过去曾经在王室图书馆看到过的关于拟态变形术的知识在这时被她重新调出,印象里的书页翻开,露出了一幅幅配有图像解释的繁杂书页。她以令人惊叹的速度将那些了解过的知识重新过了一遍,对于安塔利亚蒙施展过的阴影换位有了和过去截然不同的理解。   “喵~”比比有些不安的窜到了她的裙摆上,用爪子勾住她裙上的蕾丝挂饰,顺着她的身体爬上了她的肩,一双猫眼静静看着少女的面庞。   “久等了……比比。”   数分钟之后,艾门再次睁开双眼,她朝看着自己的黑猫露齿一笑,弯腰从地上拾起了那把导能长剑。   “之后嘛……”   她将身体从瞭望台的栏杆上探出去,伸头看着这座塔台在月光照印下被拉的老长的阴影,嘴唇一点点抿了起来。   ……   与此同时,夜空中弥塞罗与安塔利亚蒙的交锋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阶段。白胡子老头屡屡释放攻击未果——不是没能击中就是击中后无法产生理想的伤害,霜龙短期内仍有余力在天际翱翔,即使多次承受爆炸和切割让它的身躯鲜血淋漓,但它有把握,最先撑不住的绝不是自己!   这一点不需要算,光是通过观察安塔利亚蒙此时的状态就可以明显看出来。老人呼吸现在已经不复之前的平稳,为了准确击中霜龙,他需要付出的计算量是无比巨大的,这对他的精神和脑力均是难以承受的超级消耗,如果不是有神器隐匿在他的身体里帮他条理全身机能,他应该早就撑不住了。   他是一位伟大的学者,伟大的科学家,即使只算他掌控的力量,他也无愧于世人“半神”的评价。   像米利安那样的高阶掌控者需要耗费大力气才能造成的伤害对他来说消耗并不大,如果让艾门来形容这种差距,她一定会说“半神”的标准就是把高阶施法者的大招变成普通攻击。   安塔利亚蒙可以达到这个标准,他每一次凝神构造出来的魔能技法在能量级别上都远远超出了米利安当初耗大力气构建出来的地皇战阵。偶尔落到下方的粒子裂变能够将那些早已无人的建筑炸碎,光气浪推出的碎石对普通人而言也相当于炮弹弹片。但这些优势相较于完全不同的、很可能是处在另一个生命层次上的生物而言却是空洞和苍白的。   可能很多正在废墟后观望这场半神之战的士兵会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类”那一方手里握有的胜算会越来越低。   “你毕竟是老了,安塔利亚蒙。”持续飞行了好一段距离也没有遭受任何干扰,霜龙试探性朝敌人喷出了一串寒霜龙息,发现老头没有像之前那样硬抗而是侧身避开,它立刻意识到胜利的天秤已经开始向自己明显倾斜。   “你是个出类拔萃的人,这一点即使是我也不得不承认。光论掌控的知识和学识我不如你!这中间的差距远比你我的力量对比要来的更大!”   “所以你为什么要局限于自己原本的驱壳呢?”弥塞罗的声音隆隆的从半空中传递下来:“为什么不尝试一下换一种形态去拥抱未来?”   “有些坚持必须守住,这一点你是不会懂的。”   安塔利亚蒙用颤抖的手拍掉左侧腰腹上凝结的血迹——那是他在有一次躲闪不及时被霜龙的翅膀轻微划过弄出来的伤口。   伤口并不大,但却难以止血,尤其对于一个年岁过百的老人来说,这种伤口也是足以在短时间内致人死命的。   “我过去只知道你想要制造出异神来对抗异种,弥塞罗,但我从来没想过,你们居然是以贝妮塔的细胞在做这项研究!”   他看着霜龙稍稍停滞下来,落在宫殿一侧的山川岩壁上,索性也暂时放弃了攻击,开始用言语试探能不能得到更多情报。   “你居然知道了?”霜龙后扬脖颈,鼻孔里喷出了两道白雾:“哼……不过这种时候一切都太迟了。你们已经阻止不了我完成计划。这一切都必须在今天落下帷幕!”   “我问你,弥塞罗。”安塔利亚蒙一点点降低漂浮的高度,来到和霜龙平齐的位置跟它对视着:“艾门-哈温……当真是坎索-哈温的孩子吗?”   “噢~?”霜龙意味深长的拉长音调,很是惬意的动了动翅膀:“为什么你会问出这种问题?”   “从科学的角度看待,她有维多利亚神族的战圣之瞳,有维多利亚神族特有的战斗感应,这是外人——甚至是旁系血脉也无法模仿出来的特殊象征。”   安塔利亚蒙阴沉的说道:“但是她却迟迟无法觉醒她的左眼!!她全身上下唯一的弱点就是她的左眼!!那根本就不是另一只战圣之瞳,只是一只普通人的眼睛而已!!!”   “告诉我那只眼睛的主人是谁。”他双眼中的符文再次亮起:“是艾门-哈温,还是另一个……和她同龄的孩子?” 第九十八章 斩龙(二)   安塔利亚蒙对艾门撒谎了。他从见到少女的那一刻起就发现了她的两只眼睛存在差异,但他却一直都没有将这件事给她点明。   一方面是暂时无法证实猜测,另一方面也是他不愿意去相信这个猜测的内容或者说结果。它对艾门个人来说显然很不公平,而且非常残酷。   “能在来到王都后不久就看穿这些内容,你脑袋瓜里的东西倒是没有随着你的力量一起消退。”   霜龙看上去非常意外:“不错,艾门-哈温严格来说并不是坎索-哈温的孩子,她只是一个疯狂计划的产物,一个神主胚子而已。”   “你应该是能理解我的,安塔利亚蒙。”   弥塞罗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作为拥有同等力量的存在,甚至在学术积累上更优于我,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整个纳米亚世界在未来即将遭遇到恶魔的侵袭。”   “你是说异种病毒吗。”   安塔利亚蒙眉头挑了一下,左手按在腰腹上,暂时用冰冻的方式锁住了伤口,继续问道:“坎索当年之所以要以你为负责人设立研究项目,目的难不成就是为了制造出一个神主胚子来对抗异种病毒?”   “关于灾难的预言已经被不止一个预言师以生命为代价公之于众。”霜龙眯起硕大的眼珠,眼睛上方的肌肉很是人性化的锁在一起,看上去像是眉头紧皱:“然而世界是怎么对待他们的?没有人能够真正理解他们!!他们被认为是骗子!!被认为是哗众取宠的小丑!!”   “我曾经以为坎索-哈温是值得我用一生去为止效忠的主宰者,安塔利亚蒙……我以为他足够理智,为了文明的延续可以放弃他所珍爱的一切美好!但他最后还是让我失望了,他到底还是没能从他的感性中超脱出来,仍旧对维多利亚神族留有一份天真的期盼。”   “所以我要离开他!”霜龙大张翅膀,尖锐的獠牙随着巨口的张开朝外狰狞的凸显着:“我要让他知道他的错误!!让他知道现在只有我的计划才能拯救未来!!人类应该用自己的方式去抵抗灾厄而不是将所有期望放在一个还未成年的小女孩身上!!这本身就是荒谬绝伦的主意!!我要让他知道他错的究竟有多离谱!!!”   “……我想。”安塔利亚蒙略微眯起眼睛,“我能够从这番话里大致推断出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他第一次遭遇弥塞罗的时候是在北疆,那是在瑟兰的斜岭郡,接到坎索信函他如约赶赴斜岭山川,打算在那里截下一批“打算退回冰雪王国的高级间谍”。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尤西里安-弥塞罗在那个时期就已经完成了异化,他失去了支配魔能场的能力却能从身体里生成一种温度更低的寒霜粒子。这时的他虽然不再有过去那么全能,但在冰雪飞舞的山川之巅,弥塞罗无疑占据了主场便利。再加上他精心钻研过战斗技巧,和安塔利亚蒙这种一门心思几乎都放在学术钻研上的人比起来占据了更大优势。   那一战两人打了个两败俱伤,弥塞罗的四肢被彻底烧毁,全身也被大面积烧伤。而安塔利亚蒙则是在猝不及防下被他伪装在暴雪中的陷阱骗过,心脏被冰枪刺穿了边缘,几乎在那一战中重伤身死。   目前来看,他当时赶往斜岭应该就是刚刚从研究所叛出,他在被下属接应带走后于冰雪之国得到了冰后克拉玛遗留的神器,并通过神器的力量完成了对霜龙尸体的分析,提出了它的形态转换公式——然后可能又加上异种病毒的某些变异影响,他得以又长出了一对健全的手脚。   “我也大概能猜出来另一只战圣之瞳被你们换到了谁身上。”安塔利亚蒙继续说道:“现在我最好奇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你们到底是用什么方法制造的‘神主胚子’?这件事……艾门的母亲知道吗?”   “当然是集中血脉进行提纯。”   弥塞罗的霜龙身躯在岩壁上转换了一下方向,使自己的身躯可以正对着老者,“那些年失踪的纯血王族远比史料上记载的要多的多……你可以猜猜看,安塔利亚蒙,那些连名字都没能留下来的孩子,他们都去哪儿了呢……?”   “难道是——”白胡子老头瞪大双眼,心跳和呼吸在这一刻同时停滞。   “哈哈哈哈——”霜龙一蹬后足,展开那对恶魔般的宽大翅膀腾空而起,隆隆的笑声不断从夜空中传递下来:“不错!安塔利亚蒙!正如你想象的那样!当然是在提纯血脉后把他们的基因进行融合!她的身体是由无数维多利亚神族牺牲自己才造出来的!正是因为有了那些牺牲才诞生了维多利亚神族有史以来最完美的杰作——艾门-哈温!她就是人类在未来抵抗灾厄的唯一钥匙!”   “至于她母亲?”霜龙落在岩壁的顶端继续长笑:“如果你说的是那个不知好歹的金发女人,嘿嘿……她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些才会死哩!!”   “弥塞罗——!!!”安塔利亚蒙难掩心中的怒气,空气中的水雾被他汇聚起来,变成了一颗直径十多米的巨型水弹,他挥手将这颗水弹以惊人的速率发射出去,并准确无误的击中了夜空中那头仍然在不断怪笑的漆黑巨兽。   “你没什么可以令我感到恐惧的东西,安塔利亚蒙!!”霜龙被水弹击中后只是在半空中顿了一下,随后所有的水分便被它以一个高速的螺旋下坠甩到一边,“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突然放弃最拿手的燃烧专精使用水雾攻击我是什么意图吗?你太小看我了!!!”   它的阴影在月光照耀下以飞快的速度从地面上不断掠过,谁也没有注意到,圣橡树宫正殿下的那座瞭望台边缘燃起了大火。   火光冲天,跳跃的光焰像驱赶困兽般将瞭望台的影子赶向了另一个方向,并且拉的更长,能够和其他阴影产生交集的接触面也越来越大。   “殿下!”安德雷斯率领一队人马好不容易搬开堵塞在道路上的碎石赶到这里,抬头第一眼便看到金发少女高高站在瞭望台上。   “这里很危险,殿下!”艾门的司门员古利克大声朝上面呼喊起来:“快下来吧殿下!我们应该第一时间离开这里!!”   “有些事总得有人来做,古利克。”艾门看到了他们,但此时她已经不能回头了,她朝下方那些正在焦急看着她的亲卫们遥遥送去一个缅怀的眼神,长剑斜挥,将她在塔台边缘点起的那团火彻底引爆。   这种爆炸的威力不会大,但她要的并非威力,而是爆炸那瞬间产生的光芒。这道光将瞭望台的阴影驱赶向了更远的地方,正正好和一团飞掠而过的巨兽阴影有了一瞬间短暂的交错。而这对于艾门——以及早已藏匿在这道阴影中的比比来说已经足够实战作战计划。   她的身影在一众亲卫的观察下瞬间消失,下一刻出现的地方已经变成了高达上千米的寒冷高空,出现在了那头霜龙的脊背上。   “艾门?”安塔利亚蒙和弥塞罗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娇弱身影,他在这一刻几乎心跳骤停:“你疯了吗!!?你想干什么!!?”   不像之前和弥塞罗交手的时候可以随意说话,现在的他明显加大了音量,让空气中的粒子携带这些音波传递到少女耳边:“快下来!我从没见过哪个人用这种方式寻求死亡!!你那聪明的脑袋瓜难道生锈了吗?艾门——哈温!?”   “我可不是——”金发少女本能张嘴辩驳了一句,却不当心被寒风灌了嘴,身体平衡一个没把握住,在龙背上摔了一跤。   她的身体在坚硬、且凹凸不平的龙鳞上不断翻滚,眼看就要从霜龙的身躯上摔下来,她又通过将长剑插/进鳞甲缝隙的方式稳住了身形。   “我可不是在找死啊——!!!”   用几乎可以说是歇斯底里的语气吼出这句话,少女伸手抠在龙鳞的缝隙——抠在那些经受爆炸、切割后产生的伤口中,就这么吊在霜龙的身体上,跟随它在寒风中飞速移动。   “艾门-哈温?你疯了!?”   弥塞罗巨大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它不断在夜空中做出高难度的飞行动作,但就是无法从身躯上将少女甩下去:“你跳到我身上来是想做什么?你以为安塔利亚蒙用裂变粒子这种高阶技法都无法破坏的鳞甲——你用那根牙签就能破坏!?”   “我就是可以。”艾门吊在它身上冷笑一声,抬起左腿,用攀登的姿势一点点重新爬上它的背脊。   风像幕布一样蒙在她的娇俏脸蛋上,将她的金发统统撩到耳后。她没有浪费任何一点时间去说些什么,而是用最简洁、最无可挑剔的动作倒持着那把导能长剑,将它狠狠插/进了战圣之瞳从霜龙鳞甲上捕捉到的某个特异节点。   ————————   第一更(以后就一章的时候会说明的,周末我来整理下打赏名单感谢支持吧)。 第九十九章 疯狂和疯狂的较量   “嗷——”   弥塞罗化作的霜龙因为这一刺发出了一道悠长的惨叫,巨大的龙躯在空中不自然的顿了一下,扭动挣扎的更剧烈了。   它现在很后悔没有事先分出精力将这位瑟兰公主弄晕给吞进肚子——不是为了吞噬消化而是为了暂时的捕获,这样一来也就不会出现这种和安塔利亚蒙打到一半被她突然冲进来搅局的情况了。   冰后克拉玛的神器是一面镜子,拥有破碎后重组的自我聚合能力。弥塞罗使用它的方式是将冰镜规整敲碎,在自己身体的每一个关节节点都插入一块神器碎片。这样他就可以略过复杂的关节转换,以目前钻研出来的公式进度完成霜龙的拟态化形。   这种化形的优势很明显——可以维持更长时间,且冰后神器的威能会加持给他,让他在化形后喷出的冰霜龙息更具威力。但同时也有一个相较正常拟态化形而言不那么明显的劣势——他没办法自主选择解除化形,在神器碎片的威能持续期间他都只能使用霜龙形态去面对敌人。   这使得他在遭遇目前这种情况时除了更加剧烈的甩动身体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太好的应对办法,毕竟谁能想到艾门-哈温——她居然能在霜龙于天空中展翅飞翔的时候一瞬间跳上它的脊背?即使事先有人这么告诉弥塞罗他也肯定不信!他仍然想不通少女是怎么上来的!   即使是安塔利亚蒙上来它都不会这么烦恼,因为老头没有能够伤害到它的冷兵器手段!气流切割对它来说不痛不痒而裂变粒子的爆炸又会炸到老头本人,更不要说安塔利亚蒙根本不可能在它疯狂旋转后仍然能像胶水般黏在它身上!它简直对这个死丫头无计可施!   “那是什么鬼?奇格兰显灵了吗!?”   拖着阿尔贝蒂娜刚刚飞入王都内城,米利安便看到一团巨兽黑影像发疯了似的在半空中不断翻滚挣扎,他腾出一只手揉了揉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那是霜龙!”阿尔贝蒂娜反倒先他一步认出了弥塞罗的化形姿态,然后在米利安的腰上掐了一把:“下去!贸然浮在天上太危险了!!”   两个人迅速降落在一处白石宫殿的房顶上,看着夜空中的黑影有些发愣。   “从禁卫的防御姿态和宫殿遭到的破坏来看……这个大家伙应该是我们的敌人。”   米利安扫了一眼缩在废墟后的禁卫军,不断摇头:“就是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要在天上发神经了……哦我看到它身上好像有一个白色的人影,难不成是有人跳上了霜龙之脊?”   “火炮来了!!”阿尔贝蒂娜还没说话,禁卫军们便在下面传来了一阵发自内心的欢呼,两个人低头望去,原来是让-斯曼尔统帅的枪骑兵军团进了内城,他们不仅来了一批训练有素的精兵,同时还从城外调来了二十门125mm的重型野战炮。   “这是要不计代价了吗……”   看着这些野战炮棕发女官的脸色有些发白,“在这种地方朝天空炮击……绝对会有炮弹落到外城区的!!”   “那是俄塞纳内侍长?”   让-斯曼尔身穿军服骑着战马从骑兵队列后逐渐上前,盯着站在上方的两个人叫了一声:“您这是打算回来勤王?”   “这是我的责任和使命,斯曼尔将军。”   阿尔贝蒂娜敏捷的从高达四米多的墙顶跳了下来,说道:“即使是死,我也该死在殿下身前。”   “我可以问一下您打算怎么使用那些野战炮吗?”   不等斯曼尔再说什么,棕发女人立刻朝他发问:“您难道不知道会有大量无辜死伤?”   “这是必须的牺牲,女士。”   拥有一头苍白卷发的中年男人眉头皱了下,居高临下的瞪着对方,“就像你刚才做出的宣言一样,为了帝国的安危,这里没有谁是不可牺牲的——包括我本人在内也是如此。”   “那么我希望您能尽量找一些准头高点的炮兵。”阿尔贝蒂娜抿嘴摇头,“请尽量将伤亡降到最低吧,将军。”   “我会的。”斯曼尔的面色这才好看了一些,他朝棕发女人点了点头,调转马匹往后走了。   “等等——”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内城里又窜出来一个全副武装的骑手,那是司门员古利克,他不断朝这边摆手,想要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力。   “不能开炮!”   古利克无视那些抬枪对准他的枪骑兵们,一口气策马跑到斯曼尔前面,拦在那些正在部署的黝黑炮管前,满脸都是焦急的汗水。   “不能开炮!!”他朝所有正在朝他投注视线的人呼喊了一声,伸手指着空中的黑影:“那里……殿下!……那是艾门公主!她还在那头怪物的脊背上!”   ……   “你杀不死我的!”天空之中,霜龙仍在翻滚挣扎,时不时还仰头喷出一口透骨的冰息然后飞过去穿过它,妄图用这种方式冻僵少女。   “那我们就试试看……!”   艾门学着老头之前的宣言,一只手扒在霜龙鳞甲的裂口上,一只手挥剑在半空中劈了一下,顺着圣瞳看到的能量节点将冰雾劈碎。   她必须承认霜龙的强大。因为即使动用战圣之瞳看透了龙鳞的薄弱节点,使用这把锋锐的长剑也能破坏掉它,但相对于这头庞大的巨兽来说,她单次造成的伤害仍然是不致命的。   想要给霜龙真正的重创需要她持续不断的继续凿击,甚至干脆通过她初次凿出来的伤口跳进去,直接捅穿这怪物的肚子和心脏。   “你为什么如此执着的要和我作对?”弥塞罗在一阵翻腾后不得不休息一会,而在这个时候,他会试图从言语上说服少女:“你还是没有理解你到底具备怎样的伟大使命!艾门!我——尤西里安-弥塞罗并非你的敌人!正相反,我会让你成为人类文明史上最伟大的英雄甚至神话!”   “我不在乎!”   金发少女偏过脑袋,让自己的嘴巴不再对着风,同时伏在它的身躯上对它怒吼起来:“我现在只要你死!”   说完,她抬手又是一剑,剑尖插入霜龙又一块鳞甲的薄弱节点,一用力将它整片从霜龙的身躯上削了下来,带出了一大捧蓝色血液。   “嗷——!!!”   弥塞罗张口发出又一阵咆哮,收拢翅膀从天空中以将近90°的角度往下坠落,在即将临近地面时才微调角度,斜斜撞翻了三、四座宫殿塔楼,在狼藉的废墟中又扬起了大片尘土。   “你这是为了什么!?”   爬起来之后,它跌跌撞撞的甩动尾巴,想要将少女从身上弄下来:“你真的想让我杀了你吗?愚蠢的女孩!?”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吧……”艾门只是呵呵冷笑,整条手臂都探入到霜龙脊背上的伤口里,死死抠着它的骨头:“有本事——你他妈就杀了我!!来啊!!!”   “是你们率先侵入了我的生活!”   她挥剑在衣裙上划了一下,把碍事的长裙削去一截,露出了套着白丝长袜的小腿。   “是你们打破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宁静!”   然后她费力从趴着的位置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在不断起伏的霜龙脊背上跳跃。   “是你们不断在伤害我的朋友!不断在逼迫我做出选择!不断让我接近那个所谓的狗屁真相!!!”   她奋力一跃,跳到霜龙左侧翅膀和脊背肌肉的连接点,挥剑往下用力一划,硬生生将霜龙的翅膀肉膜斩开了整整三分之一。   “凭什么我就得顺着你们的意思来!?”   她无视霜龙发出的哀嚎,继续将剑插在伤口处一路拖动,直至飞奔到尽头,剑刃接触到一个坚硬的硬物为止:“又凭什么——我就非得要知道那个狗屁真相不可!?啊——????”   伴随这道几乎是尖声咆哮出来的怒吼,少女将自己所有的力气以及能够掌控到的所有粒子都灌注到了导能长剑上,让插在霜龙血肉中的剑刃变得越来越红,温度越来越高,最终在尾音落下的同时力气一空——成功将巨兽左侧翅膀的支撑骨给斩断了!   而随着这最后支撑的断裂!它的左侧的翅膀已然离开了它的身体!竟然就这样被它过往完全看不上的娇弱少女给斩了下来!!   “艾门——哈温!!!”   极致的痛楚逼迫弥塞罗发出一道震耳欲聋的咆哮,他的拟态身躯在这一刻再也顾不上维持什么尊严和形象,身躯一歪,在废墟碎石里疯狂的翻滚起来。同时巨口张开,开始漫无目标的朝着四面八方喷射寒霜龙息,坠落的地点很快在它的疯狂之下变成了一片寒冰包围的地界。   这个时候,艾门也没办法再继续抠着它的身体了。她在霜龙翻滚的时候主动让自己被震飞开来,有些踉跄的落了地,金色圣瞳即使已经开始刺痛却依然维持着开启状态,就那么伫立着,一剑又一剑的将霜龙喷过来的龙息尽数劈碎。   “你还真是问了些好问题呢……该死的小东西。”   疯狂的发泄了一番之后,霜龙喘着粗气,一点点从地上爬起来,瞪着一对已经变成亮蓝色的龙眼怒视着少女。   “你想知道为什么偏偏是你?……可以!我可以满足你的好奇心!你就给我好好听着吧——”   “弥塞罗!住口!!”   漂浮下来的安塔利亚蒙见状立刻怒喝一声,耗费心力想再造一次粒子裂变:“别告诉她——闭上你的嘴!!”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霜龙已经大张巨口,朝着少女咆哮起来:“因为只有你本身就不应该降生到这个世界!”   “因为只有你身体里的血脉在遭受操控后会主动吸干同族的精血!”   “你难道不好奇为什么你父亲在你之前没有任何子嗣?原因很简单!”   安塔利亚蒙的裂变粒子团在下方轰然爆开,但在这道攻击将霜龙震开之前,它还是说出了那句让艾门睁大双眼,思维彻底陷入空白的话——   “他们无一例外都被你吃了!!!” 第100章 师与徒   “哐当”一声脆响,斩下过霜龙一只翅膀的导能长剑随着少女的松手被扔在了地上。   “你刚才说了……什么?”   艾门呆滞的看着发生在自己前方的爆炸,看着弥塞罗被这道轰爆炸的身体一歪,在满地的冰屑中又翻了个身:“我吃了……父亲之前的孩子?”   “艾门!”安塔利亚蒙落在她身边,用高大的身躯为她遮挡住那些吹拂而来的狂暴气浪。他尝试着将少女抱在怀里,发现她的身体一片冰凉。   “不要尽信弥塞罗的话,艾门。”白胡子老头伸手将她的下巴捏住,强迫她抬头和自己对视着:“看着我的眼睛,艾门——看着我的眼睛!!”   说到最后,他难得用咆哮的音量朝少女吼了起来,总算暂时将她从自己的臆想中扯回现实,那双翠绿的眸子也恢复了焦距。   “你首先要知道你就是你!”   趁着这个时机,安塔利亚蒙快速从嘴里吐出了一连串临时构思出来的散乱话语,企图让少女受到的冲击淡化一些:“你不是任何人的作品,艾门!你的身体、灵魂以及人格都是独一无二的——都是只属于你自己的!你不能怀疑你自己!永远都别这么做!”   “我……”金发少女几次想要说话,却被脑海里混乱的思绪冲击的结结巴巴,一个完整的词汇都吐不出来。   她受到的冲击其实没有安塔利亚蒙顾虑的那么大,这是因为她开始并没有把自己当成“艾门”,对于这具身体遭遇的一切有很好的心理承受力。   但这股冲击其实也没有她自己预想中的那么小,因为即使是再疯狂的思维也没法预想到自己的存在居然是建立在无数婴孩或者胚胎的尸骨上的。   弥塞罗并没有说谎,他的这番话对于艾门来说就像一把万能钥匙,那些长久以来一直在困扰她的锁链在这一刻被这把钥匙开启了大半。   为什么坎索-哈温要在圣橡树宫的地下建立那样一座迷雾重重的研究所?   ——因为他们想要提纯维多利亚的血脉。制造出能够对抗某个“神”的“新神主”。   他们制造这座研究所的根本目的和最终的成果是什么?   ——那恐怕就是我自己,是这个名义上叫做“艾门-哈温”的个体。这具身体相当于一个“容器”或者说“胚子”,我就是他们的最终成果。   为什么坎索-哈温在明面上的记载里直到60多岁了才有了艾门-哈温这第一个孩子?为什么他们要让珞芒隐姓埋名以威灵顿亲王的身份示人?   ——因为之前的孩子早在极其幼小的时候就夭折了。他们的血脉被提取出来汇聚到了这具身体里,包括珞芒的“死”,很可能也是因为被我给……   “呜!!!”   一想到某些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血肉交融画面,艾门便从腹部涌上来一股无法抑制的恶心感,她推开安塔利亚蒙弯腰呕吐起来,之前在宴席上吃下去的还未来得及消化掉的食物在这一刻被她吐的一干二净。   “安塔利亚蒙阁下!”   又一个人影漂浮下来,那是达-米利安,他在观察到霜龙坠落后马不停蹄的往这边赶,对于现在看到的场景明显始料未及。   “开启地皇战阵,米利安。”   白胡子老头伸手指了指正在冰屑中挣扎的漆黑邪龙,“压制住他!给瑟兰军队争取调整炮击角度的时间!”   “……我知道了。”黑发中年人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问发生了什么,在医院里的多天修养让他的精神力恢复如初,这一刻既然已经收到命令,当即毫不犹豫的在地上伸腿一跺,之前几乎将丹顿街区彻底摧毁的地皇战阵又一次出现在了世人面前。   论纯粹的攻击力他可能是无法和半神相比,但在这种时候——特别是这头霜龙还失去了一只翅膀,没办法再飞起来的时候——它的力量源泉就只能从大地摄取。这正好落入了米利安最为擅长的领域。全盛状态的他当然有把握压制这头怪物(比之前压制半人马骑士时)更久的时间。   “我……”   金发少女则是被白胡子老头扶着走到了一处断墙废墟后,她在紫袍老者身上看了一眼,抹了把嘴角,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您看上去比起我来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哩,安塔利亚蒙老师。”   发须散乱,面容憔悴,总是戴在鼻梁上的细框眼镜已经不知道被甩到了哪里,再加上老人衣袍上的暗色血迹和裂痕,这副相貌确实是极其狼狈。   “吐过之后感觉好点了吗?”   看到少女还有心思朝他笑,白胡子老头心里一松,知道最难的那道坎她暂时是跨过去了。   “好多了。”艾门低头看了眼已经完全被蓝色血液浸湿的左手手套,带着嫌恶的表情把它摘下来丢到一边:“至少还撑得住继续战斗。”   “你还想继续战斗!?”安塔利亚蒙的语气有一个明显上扬,伸手用力拨了一下她的脑袋:“你今天晚上本来就已经够胡来了!公主殿下!!”   “我问你。”他摆出一副正儿八经审问犯人的架势盯着少女:“你阴影换位的本事是从哪儿学的?为什么要如此冒险的插入我和弥塞罗的战斗?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已经逐渐将它引入了我布下的陷阱区域?你这是不相信我到头来可以干掉他,从他的翅膀下保护好你?”   “别骗我了,老师。”面对他的质问,金发少女只是微笑:“通过那个什么奇格兰的法球,您似乎是拥有了掌控全系魔能的力量。您在和弥塞罗战斗的过程中一直没有动用‘雷电’性质的攻击而是事先在整片夜空中布下一层细密的水雾,为的就是在空气水雾中隐藏能量节点,使最终一击发出的时候它们可以充当最快捷的路径从云层中导电——这种陷阱我当然看得出来。”   “但是您实话告诉我。”她伸舌在干裂的嘴唇上舔了一下,“即使这个陷阱最后能释放成功,您自己的安全有保障吗?”   “这个嘛……你该知道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听她毫不留情的戳穿了自己那个两败俱伤的计划,安塔利亚蒙脸上有些挂不住,偏过去头咳嗽一声:“弥塞罗……他的战斗经验是很丰富的。如果我不自己也站到陷阱里去,他搞不好会直接识破这个计划。所以——”   “所以你就连自己的安危也不顾了!”艾门突然严厉朝他叫了起来:“为了击败敌人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你想当英雄吗?老师!?”   从安塔利亚蒙事先愿意将他之前隐瞒的东西告诉自己开始,少女心中其实就有一种朦胧的预感,觉得他这么做好像是在跟自己交代后事。   那股勇气——那股战圣之瞳留给她的勇气严格来说并非促使她做出一系列疯狂举动的原因,她只是不想看到安塔利亚蒙身死,死在自己面前。   “喵~”就在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僵硬的时候,一只娇小的黑猫突然从断壁的阴影中跳了出来,它迅速窜上了安塔利亚蒙的紫色长袍,来到了他的肩膀上,伸出冰冰凉的小舌头对着老头的面颊一阵狂舔。   “比比!”安塔利亚蒙忍不住将腰仰成45度,以此躲闪黑猫的亲昵,“你是狗吗比比?别舔我了!去去——舔艾门去!听到没有!!”   “喵!!!”可能是被他嫌弃的态度给激怒了,黑猫恼怒的抬爪在他胡子上揪了一把,就这样还不过瘾,跳下来之前还在他的衣襟上留下了一坨棕色的凝状物。然后不等老头发火它就跳下来钻进了他的影子,通过影子之间的连接快速从少女脚边探出猫头,扒着裙子跳到了她的怀抱里。   “哈哈哈!”艾门下意识的抱住了黑猫,目光落在安塔利亚蒙肩膀上的猫屎上,笑声越来越大:“哈哈哈哈哈哈——!!!”   “如果这能使你感觉好一些的话……”白胡子老头无奈的看着疯疯癫癫的金发少女,挥手将那坨凝状物冻成冰渣一指弹飞:“就多笑笑吧。”   “……我只是想让您知道,您的生命在我眼里是很重要的东西。”   笑过之后,金发少女吸了吸鼻子,说道:“我……我不知道父亲是怎么看待我的,我也不知道他是纯粹将我当成他的孩子还是只像弥塞罗暗示的那样是个人工造物,我现在仍然不知道我具体是怎么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但这不代表我会像个造物一样没心没肺,连真正对自己抱有善意的人都分不出来。”   “我曾经跟一个人发过宏愿,老师。”她在脸上抹了一下,继续说道:“我跟她说,‘艾门-哈温总有一天会用自己的方式让世界臣服’。当然现在看这个梦想可能有些虚幻缥缈或者不切实际,但我觉得——如果我连自己珍视的东西都守不住,我也根本就不配去当一个王。”   “艾门?你……”   安塔利亚蒙看向她的视线变得愕然了,因为他发现——经过几小时的混乱与疯狂,她整个人……从内到外的整个人都发生了一种玄妙的变化。   过去的艾门-哈温在他看来只是一个空有天赋和皮囊的精美人偶,她缺少真正的坚定意志。她以为自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可那只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但现在不同。现在他看到的是一个充斥着狠辣、果敢、有着足够心理承受力、同时也知道自己要追求什么的帝国公主。甚至有可能——是一个有着成王之志的少年英杰。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她在完成“斩龙”壮举后携带了一份看不见摸不着的威势,但在此刻,配着她身后冰火交加的宫殿废墟,配着那一连串从天空中坠落、由瑟兰军队朝邪龙发起的猛烈炮击,配着连绵的爆炸和巨兽的哀嚎,安塔利亚蒙深深觉得……他似乎正在见证一个时代的开启。   (也许她真的有资格从宝库中拔出那把剑吧……)   看着正怀抱猫咪坐在断墙豁口、同时脚边还摆着一把染血长剑的金发少女,安塔利亚蒙突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那把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自然神主宝库中的……“维多利亚的狮心王剑”。   ————————   今晚单更,过会丢打赏名单感谢支持。顺便求一波票票poi。 8/9/10月打赏刀片感谢名单   【8月打赏名单】   高额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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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无论是艾门还是安塔利亚蒙,抑或那些正在依山城堡的另一边瞄准这里进行炮击的士兵以及指挥官们,他们大多都默认了霜龙的死亡。   毕竟它已经是重伤之躯了。坚实的肌肉和硬化鳞甲早已在一系列战斗过程中伤损、破碎的不成样子,再加上失去了一只翅膀,又被达-米利安操控地皇战阵限制了闪躲的方向,125mm重型野战炮的炮弹在这一刻足以成为压死它的最后稻草。   但是艾门和安塔利亚蒙却听到从身后传来了米利安的惊呼声,她立刻站起来转身和安塔利亚蒙一起朝爆炸地点观察,发现有一道迅捷如电的黑影正在火光中来回穿梭,每至一个地点都能展开一面形如盾牌的黑色屏障,就这样帮助霜龙将大部分的炮弹给挡了下来。   “是那个家伙……”   熟悉的悸动让金发少女眯起双眼,伸手从断壁上把导能长剑又拎了起来:“是那个曾经在教堂里袭击过我的黑头发!”   “……”安塔利亚蒙听到这句低声呓语后愣了一下,他先是看了看身边的少女,又看了看正在火光中腾跃的黑影,脸色变的相当复杂。   “让米利安解决就可以了,艾门。”   眼见少女明显有些跃跃欲试,想要等炮击停止后第一时间冲过去,白胡子老头伸手按上她的肩膀,“米利安的地皇战阵还开启着,不管那女孩有多大本事,既然她胆敢跳进去,想再出来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我可不这么看……”   金发少女偏头扫了眼憔悴了不少的白发老人,说道:“您是忘了那天在白石塔我给您看的黑色羽毛了吗?”   “你的意思是——”安塔利亚蒙皱起眉头,再次朝火光中投注视线,发现那个黑影的移动方式并非自己认为的那样,是“靠着踩踏霜龙身体”。   她的大部分行动路线确实是以龙躯为立足点进行折返跳跃,但有些时候她并未落地,而是直接在半空中做出了挪移。这意味着她可以在不接触大地的情况下施发力道,如果没有那些炮击,米利安的地皇战阵对她的作用几乎为零。   “不得不认可弥塞罗在拟态变形上的深厚功底。”领会了艾门的意思,安塔利亚蒙负手叹息起来:“包括教导这门课的造诣也是,我不如他。”   敌人拥有飞行能力——这是很明显的。如果他不是因为之前和弥塞罗战斗消耗了太多精力,此刻连观察法都难以运转,他理应也可以看清楚黑影的背后有一对宽大有力的纯黑色羽翅在不断扑腾。这样的敌人对达-米利安来说可不好解决,他甚至有可能摸不到对方。   “米利安教授的魔能专精还是局限性太大。”艾门冷静的给老人作出分析:“在面对速度不够快、同时也没有迅捷飞行能力的对手时,米利安教授可以凭借他深厚的精神力积累和战斗技法占据优势,但若遭遇同时具备这两个特点的敌人,他还是更适合当一个‘屏障制造者’。”   “这番话要是给米拉听到他会很伤心的。”安塔利亚蒙苦笑起来,“虽然你说的并没有错。”   “那么您大概需要花多长时间才能恢复出足够压制她的精神力?”   金发少女撩起裙角,把它当做抹布擦拭着剑刃上的粘稠血迹:“您知道的,这可不是讲究面子的时候。”   她和安塔利亚蒙之间存在默契——很惊人的那种默契。所以两人在说话的时候可以略去一些驳杂词汇,直接点明问题的中心。   “有米拉在这里,其实不需要你上去拼命。”安塔利亚蒙盯着少女看了一会,说道:“但考虑到她和你的关系……你尽量小心谨慎些吧。”   “她和我……有什么关系!?”   听他这么说,少女心跳突然漏了半拍,面颊在黑暗中变的通红:“您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哈!”   遥遥传来的一道娇媚怒喝迫使她将视线挪向火光,她看到——连绵不绝的炮击在这一刻终于是完全停止了,尘土和硝烟散去之后,伫立在所有人面前的是一位手持黝黑重盾、身穿黑色男士礼服以及长裤的黑发少女。   她身高约在160公分左右,面容白皙,五官精致,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的左眼下方有一颗黑色泪痣。她的一头长直黑发在背后宽大羽翅的衬托下于火光背景中不断飘舞,加上足有两米多宽的羽翅同样是深黑色,一眼望去简直像是刚从烈焰中走出来的地狱魔女。   “呼……!”挪开重盾背在身后,撒迦莉雅踩着霜龙的身躯呼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朝着正瞪眼看她的米利安呼喝起来:“看什么看?无知又无理的糟老头子……是谁给你的胆量直视我?你以为我的身姿也是谁都有资格欣赏的吗?还不赶紧闭上眼睛!能滚多远就滚多远!!”   “……”站在几十米开外的米利安被她这番莫名其妙的指责给喷的目瞪口呆,他嘴巴一张一合,一时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反驳对方。   “你的神气也就到此为止了,异教徒!”   艾门双手正持长剑从废墟后跑了出来,不由分说的冲向敌人:“……死吧!!”   神裔的肉体具备常人难以比拟的恢复力,刚刚她还感觉双手酸痛连剑都拿不起来,现在却已经有力气持剑做出常规劈斩。她先是一击势大力沉的竖劈重重砍向黑发少女,被她持盾挡了下来,发出一道沉闷的撞击声,随后进一步欺身而上,以无比连贯的剑术动作朝着对方连斩四剑。   “铛铛铛铛——”   但是黑发少女的防御很沉稳,艾门所有的斩击均被她拦了下来,即使是后退步伐也分毫不乱,显示出了极其优秀的近战技巧。   “米拉。”就在旁观的米利安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的时候,安塔利亚蒙来到他身边,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动用你的专精挖地道下去。”他这样说道,“敌人的数量对不上号,我估计有一部分是去追坎索了。他们现在十有八九在宫殿下面——也就是这座山川内部的某个隐蔽建筑里玩捉迷藏,我知道那种环境最适合你发挥,所以你现在去保护瑟兰王,这里的情况有我看着就足够了。”   “……您自己当心。”米利安看了看正在跟对手抢攻的金发少女,又看了看正在火焰中蠕动身躯、一时间还站不起来的黑色霜龙,抬脚在地上又跺了一下,踏着的地面自动往下不断陷落,很快便带着他消失在了一个边缘无比光滑的土层坑洞里。   “铛——!”另一边,撒迦莉雅再次挥盾挡住了长剑劈斩,脸上的神情终于变得不耐烦起来:“小母马……你疯够了没有!!?”   又黑又重的精钢巨盾在拦下这道劈斩后没有像之前那样维持不动,而是被她在身后转了一圈换到右手。艾门眼中只看到黑影一闪,凭借本能反应踩着龙鳞往后一跳,在半空中便感觉面颊前端有重物挥击而过,光是带起的那阵风就将她的身体吹飞了足有半米远。   “那是……”落到地面上,她再度抬头望去,立刻被黑发少女手中拿着的器物给惊呆了——因为那俨然已经不是什么精钢巨盾,而是变成了一把狰狞的、光是看上去就有几十公斤重的黝黑钉头锤。   和之前她所看到的黝黑重盾一样,这把钉锤走的也是粗犷风格。它长约一米,黝黑粗长的握把延伸到前端,长出了六个偏向三角形的放射状斧刃。   从反射光芒的程度来看每一道斧刃都没开封,不尖锐、却一看就知道极其坚固。被这样的钉锤击中一下无论是任何人穿着任何护甲可能都要立刻失去战斗能力——哪怕是防御力最坚固的板甲,在这种专为敲碎骨头而生的重型钝器面前恐怕也就相当于是几层纸板。   “感到惊讶?”   撒迦莉雅甩手挥击了一下那把重型钉锤,半空中再次响起一阵气流被破开的呼呼声,“这就是我的武器了,艾门-哈温。它的名字是黑狂,是我尤西里安-文森特-撒迦莉雅从出生至今便一直在使用的本命武器。”   “它能根据局势的需求转换形态?”金发少女皱眉紧盯着那把钉锤,碧绿的眼眸里是深深的忌惮:“难不成是……生物金属!?”   生物金属……这个名词即使放到她上一世生活的世界在很多情况下也仅仅只是个医学名词。医院使用性质和人体组织贴合的金属制作患者缺失的骨骼器官——这种金属便是常规认知里的生物金属。但理论上这个词还有另一个释义,即“像生物一样拥有自主运动能力的不定式金属物质”。   “年纪不大,懂得倒是挺多。”   撒迦莉雅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少女,目光落到她胸口半露出来的浅显沟壑上,嘴角勾的很是玩味。   “我还真没想过,像你这样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象牙塔里的乖乖女居然能在短时间内成长到这个地步……果然不愧是翡翠计划的完美结晶。”   “翡翠计划……?”   艾门蹙眉瞪着她,口中重复了一遍突兀听到的陌生名词:“那是什么?”   “哎?难道你父亲从来都不跟你提的吗?”   撒迦莉雅一挑眉毛,歪着脑袋在她裸露出来的肌肤上来回打量:“关于制造‘艾门-哈温’这一神血结晶的计划档案在1730年被正式更名为‘翡翠’。相应的——作为计划成果的你也可以用这个词汇作为代号。”   “而我。”她收拢翅膀,左手抬起按在自己高耸紧绷的胸脯中间,“作为同期进行的另一个计划档案的失败之作,你不只可以唤我作‘撒迦莉雅’,同时也可以叫我‘琥珀’。” 第102章 撒迦莉雅的愤怨   “我没兴趣管你确切叫什么!”   艾门斜挥长剑,同样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尖锐的啸声,“你以为这么说就能动摇我的心神?你太想当然了——”   说完,她再次欺身上前,挥舞导能长剑朝撒迦莉雅斜斜斩去。   剑刃上的公式铭文只有在挥剑时才会生效,如果她想更多的节省力气,她的攻势自然是越连绵、越连贯越好。   “心理承受力也比普通的小女孩强很多……”   撒迦莉雅哼了一声,张开那对局部拟态化作的鹰隼翅膀蒲扇几下,身躯跳到半空中避开了斩击。   “告诉我,艾门-哈温。”她就那样扑腾着翅膀悬在半空,一双黝黑的眼睛和下方的金发少女对视着:“为什么你能对自己的命运如此坦然?”   “坎索-哈温可以说是你的父亲也可以说不是。”她严苛的说道:“因为你的血脉不止来自他的身体,同时还吸收了无数哥哥姐姐。而且不像其他人出生后可以按照自己的规划肆意人生,你我被制造出来的唯一目的就是融合,然后成就贝妮塔异神的伟大复活。”   “得知这样的命运之后你难道就不感到难过?”她眯起双眼瞪向艾门,“难道就不会觉得愤怨?觉得世界对自己不公平吗?”   “首先。”艾门也仰头看向她,为了省力将导能长剑拄在地上,“我对和你融合一点兴趣都没有,我也不觉得那是我的唯一未来。”   “其次。”她咧开嘴角,露出了一个相较于她的年龄来说极其通透的讥讽笑容:“我一点也不觉得这个世界对我是不公平的。”   这是她的真心话,可能在初期那段迷茫的时期她会埋怨为什么这一世生为女身,但越到后来,她对这一点反倒越不在意。   让她从根本上排斥女身的条件是什么?   是瑟兰律法规定的指定婚姻。   如果不需要遵守这个律法,她甚至可以说自己是个得天独厚的幸运儿。   和普通的孩子相比,她自小便衣食无忧,不需要在学习的年龄为饱腹发愁。同时还具备靓丽的相貌和出色的双天赋(身体和大脑),这些优势汇聚到一块足以抹平她对性别的愤怨——她甚至觉得如果这些因素还不足以抹平它,那她的心理肯定是在生长的过程中出现了某种变态和扭曲。   不管这具身体是怎么来的,是从羊水中破出也好,是在器皿中成长也好,至少它现在是属于她的。她能控制它自由活动,能够看,能够听,能够说话,能够凭借自己的意志驱使它做她想做的事并尽可能的回避那些她不想做的事——这种赋予难道还不足够吗?   至于真相,呵……略过最初的不适应和恶心之后,她觉得这些旁人认为会对她造成严重打击的真相其实不算什么。正相反,随着关于这具身体身世的谜团被不断揭开,她内心对于自己的认知,对于到底应该将自己摆在一个怎样的位置上反倒有了更加清晰和明确的见解。   一直以来,她在“到底该如何与坎索相处”这个问题上都显得左右为难。一方面无法忽略过去的记忆发自内心的喊他父亲,一方面又无法完全无视从小到大坎索对她的悉心教育。不管他这么做的理由到底是不是想要将她作为工具或武器使用,她是被他抚养大的——这个事实不容更改。   而现在既然已经知道自己很可能只是当年设立的某个研究计划的实验产物,她的某些犹豫也就可以收起来,只展露出内里的坚定信念了。   也许像她这样总喜欢在哲学上钻牛角尖的人就不正常,但现在的艾门是真的一点都不难过。相反,她比任何时候都要庆幸自己“活着”。   “我不知道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撒迦莉雅。”   她也朝天空中的少女眯起绿眸,凛然说道:“但有一点你从一开始就搞错了!那就是无论何人,无论他们出身怎样,他们原本就不可能按照自己的规划肆意人生!!”   “总是会有无法触及的领域!”她挥剑直指空中的少女:“总是会有名为现实的牢笼在禁锢他们!总是会有残酷的壁垒在阻挠他们!让他们梦碎!让他们悲伤!让他们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感到痛苦甚至绝望!但难道所有人就都要为此而愤怨命运对自己的不公吗?当然不——”   “我就再跟你说一遍这个即使你问我一万次我也会原样回答一万次的答案吧。”   她的剑尖遥遥点向撒迦莉雅的眉心正中,“——我一点-都-不-觉-得这个世界对我不公平。因为在我眼里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物有资格决定我的境遇‘是否公平’。能够决定这一点的人从‘艾门-哈温’这个概念诞生以来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她自己!——是我本身!!!”   “你——”   撒迦莉雅的面容在这番自白之下显得极其精彩,先是难以置信、然后又显得有些扭曲,最后变成了现在这副震惊中挟带茫然的样子。   她看着站在下方单手持剑指向自己的金发少女,越发感觉她的容颜和金发是那般刺眼。简直像是正午的炽阳一样,闪耀夺目的难以用肉眼直视。   “你就只会……只会在那说些漂亮话!!”   反应过来后,撒迦莉雅对自己一时的失神感到羞怒无比,她翅膀一收从半空中俯冲下来,黑狂变作一把镰刀朝艾门站着的位置凶狠斩落,并在少女避开后手腕交错,使得镰刀的握柄瞬间软化,手掌抓住后半截握柄借着惯性朝对方一甩,带有锋利镰刃的前端便像是捆了橡皮筋一样被她甩了出去!   “这是……”艾门对于这种变化始料未及——她原本以为即使是生物金属撑死也就只能转化为有限的几种形态——哪能想到镰刀居然还可以在中途转变为锁链镰刃?故而她躲闪不及,被镰刃尾端连着的软化金属横着打在左臂上端,并且很快就被镰刃的惯性带着捆了一圈。   该死——艾门心中立刻响起了严厉预警——这样被捆到最后那把镰刃是会飞回来将我切成两半的!必须想办法挡住它!   在极短的时间内,她艰难转动酸痛不已的右手腕将导能长剑倒转反握,还没来得及调整角度,随着生物金属链在她身上越捆越多变得越来越接近也越来越快的镰刃便从侧面狠狠击打在了长剑的剑刃上,冲击力将少女震的脑袋发昏,感觉思维在这瞬间都陷入了空白。   她的调整是及时的,多亏竖起长剑阻挡了一下,回旋的镰刃没有斩中她的身体而是被长剑卡在了锁链之间。但同时她的处境也不是一般的不利——撒迦莉雅看到猎物被捕获便挥手一扯,生物金属又再次软化,变成了一根将少女捆绑束缚起来的黝黑长鞭。艾门被这根鞭子扯到半空无法发力,整个人轻微旋转着被长鞭扯到了敌人身前,然后还没等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的腹部就挨了重重的一记膝撞。   “呃——”   她双目圆睁,巨大的痛苦顺着神经朝脑海传递,口部微张,舌尖因为传导来的恶心感探出一半在唇齿之外,身躯短暂滞空后便在反作用力的冲击下滚落在地,躺在地上不断干呕。   怎么可能?   她一边努力适应腹部的剧痛一边感到无比的震撼——我明明应该可以看穿她的动作的,为什么到头来被击中的人是我?   战圣之瞳早在战斗开启时就被她又一次睁开了。理论上,她应该可以通过看穿对方的动作预判其攻击落点,根本就不应该被镰刃击中。   “感到好奇吗?”   撒迦莉雅手中的兵器又变成了一把笔挺的黑枪,她用枪尖的横刃贴在少女脸蛋上,微微发力,逼迫她偏头看着自己。   “是不是很奇怪什么你的动作反而被我看穿了?这其实也都是拜你所赐。”   “看着我的眼睛,艾门-哈温。”她继续提高对横刃的发力,迫使艾门完全抬头,和她漆黑发丝下若影若现的黑瞳对视着。   “看看我的左眼,告诉我,是不是感觉这只眼睛和你曾经在镜子里见过的很相似?”   “那是……战圣之瞳?”   艾门费力凝神,发现撒迦莉雅,她发丝下的左眼赫然与自己拥有的右眼一样也变成了淡金色。   “不错。”黑发少女哼了一声,“正是‘维多利亚的战圣之瞳’。”   “翡翠档案的成功衬托出了琥珀档案的失败——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以这两种物质来给我们取名字,但很显然,和你相比,我是不折不扣的失败品。”   “我们互相被托付的期望从一开始就是不一样的。”   她收起枪尖,绕着少女的身躯走到另一边:“我从一开始对聚合血脉就出现了排斥反应,所以只能被列为残次品留待观察。而你不同,你那天生的冷酷和你身体反馈出来的现象简直如出一辙。”   “猜到了吗?”她嘿嘿冷笑了几声,不出意外的看到艾门的面色在这一刻变得很难看,“因为当时你简直可以说是对同族的精血如饥似渴。”   “你就只差那么一点点成就真正的完美。如果不是因为父亲当初发现战圣之瞳的力量太强大,凭借婴孩的身躯无法承受,不得不转移了一只给我,可能你我的命运在那一刻就直接注定了。”   “所以我也得感谢你。”   她朝少女咧开唇齿,笑得让她心中发寒。   “是你赋予了我活下来的权利和资格——艾门-哈温。无论是作为‘撒迦莉雅’还是‘琥珀’,甚至‘战圣之瞳的携带体’,至少我是因为你才活了下来。”   “你觉得接下来我该怎么感谢你?”   “……发挥你的想象力,猜猜看吧。”   ————————   双更求票poi。 第103章 国教分裂   撒迦莉雅高抬下巴,那双黑色的高帮皮靴在地上踏步的声音充分彰显出了她的自信。   左眼的战圣之瞳,她在使用时限制比少女还要大上不少。这是因为她的身躯在理论上只足够用于“承载圣瞳的力量”而不是“开启使用它”。   为了能够偶尔开启这只眼睛她需要耗费更多的精力甚至精血。她之所以能够在生死搏斗中压制已经觉醒过战斗天赋的少女,主要靠的并不是这只眼睛,而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魔能——通过读取生物的波长来拷贝模拟其能量传输的确切形态。   众所周知,只要是生物就会有生物波动。这种波动极难读取,只有在观察法达到极致时才能在极短的时间内窥见到一丝生物波通过魔能场反馈回来的现象。   这个意思就是说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可以光凭肉眼捕获到生物波,甚至没办法对这种波长进行精确观察,他们只能推算——通过反馈现象推算生物波的存在与否以及它的大致状态。   撒迦莉雅和普通人一样没办法依靠肉眼看到这种波长,但她天赋异凛的精神力可以。她对拟态变形术的研究早已跨过了第二阶段“局部拟态”,达到了过去从未有人涉足过的领域:只在纯粹的学术理论或者猜想中才可能真正做到的“波长拟态”、“精神拟态”。   这意味着她自主生成的魔能粒子可以融入精神,可以控制住自己的生物波,让自己的波长像一张网,或者一台精密的接收器那样获取波长范围内能够观测到的其他波长的精确数据。然后她就可以将左右脑的波长区分开,单独划出一份用来对捕获到的波长数据进行精妙细致的模拟拷贝。   异神教众之所以可以横跨空间,突然从维多利亚港的其他角落出现在圣橡树宫的正殿里,依靠的就是撒迦莉雅的这份拟态魔能。她用这个能力拷贝了安菲妮迪在释放空间魔能时的生物波,读取了他的精神。   这样一来虽然她还没办法对这个能力熟练运用,没办法稳定让自己或者其他人进行空间挪移,但至少成为一个辅助性质的节点,帮助安菲妮迪在“载人挪移”时大大减少精神的消耗——这种事她还是能做到的。   而在近距离的格斗交锋中,这个能力同样也被她开发出了新的用法,那就是可以通过读取对方的生物波预判对方的肢体动作。   这样一来,在面对撒迦莉雅的时候,艾门虽然开启了战圣之瞳且确实可以看清楚对方动作的薄弱环节来进行另一种层面的预判,但她战斗经验不足这个最严重的缺陷却在老练的黑发少女诱导下暴露无遗。她不会了解——那些她以为能看穿的动作其实都是对方故意做出来的。   有这种先发制人的优势握在手里,再加上黑狂这件可以自由变化生物形态的伴生武器,撒迦莉雅当然可以在一瞬间击败艾门。   现在她也不认为金发少女还能翻盘了……哪怕她之前已经让她震撼过一次——居然凭借一些“小花招”硬生生将天空中的王者给斩了下来——但若没有硬实力,这位瑟兰公主的挣扎和扑腾也就只能到此为止。甚至比这个任务目标来说她更应该将注意力放在遥遥盯着自己的白发老者身上。   那是半神安塔利亚蒙。金发少女的爆发让他将最后一击用来终止弥塞罗吐露真相,他现在仍然站在几十米外盯着自己,有没有战力还不知道。   如果有,那战力还能发挥到什么程度;如果没有,到底要花多长时间才能恢复精力对付自己……这些情报对撒迦莉雅而言都是未知数。所以她表面上双眼和精神都汇聚在少女身上,实际却一点都没有松懈对周遭魔能场的粒子感应。为的就是确保自己能够在突发意外后第一时间脱身跳走。   (还真是只有抓着黑狂才能在这种凶险的战斗中稍稍拿到那么一丁点主动权呢……)   再度踏破一面笼罩寒霜的碎瓦,黑发少女一面和恶狠狠瞪着自己的金发少女对视一面在心里腹诽。   (融合人在获得自主生成特殊魔能粒子能力的同时也会失去感应魔能场的观察力,在和超过高阶的掌控者对战时难以提前预读对方的意图。父亲解决这个问题靠的是“克拉玛的冰结镜”,而我如果没有黑狂,没有它共享给我的感知范围,我在面对半神时也会是个睁眼的瞎子……)   “……”撒迦莉雅要分出心神警惕安塔利亚蒙,并不敢像她嘴上说的那样对艾门做出进一步的举措。金发少女就那样面色阴沉的看着她绕着自己走了半圈,心中不断思索着这种时候要怎么做才能逆转胜负。   腹部的痛楚正在随着秒数流逝而逐渐消散,艾门握紧剑柄盘算了一下自己现在从地上跳起来会有什么结果,十分沮丧的发现不管她怎么躲闪都很难确保在对方的枪尖下全身而退。   从侧躺的视角她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那把名为“黑狂”的兵器有多诡异——它根本就不是自己之前猜测的“生物金属”那么简单,它本身应该就是一个活着的生命体。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那把黝黑的长枪会在被握住的位置生长出一根绵软的触肢,然后……插-进了撒迦莉雅的手腕脉搏!   她看到了……而且看的很清楚。那根细长的触肢从枪杆上探出,在插-入撒迦莉雅的内侧手腕后像一根粗壮的血管般顺着她胳膊的皮下血肉一路蔓延,而它最终连接的位置很可能是撒迦莉雅的大脑。她和黑狂之间是以这样一种无声的方式在进行交流,进而做到随心所欲的操控它改变形态。   和这样的组合对战,尤其在对方同样也具备战圣之瞳的情况下,她等于是同时在面对两个个体……而现在的她精神力消耗剧烈,难以调动魔能粒子不说,就连最基本的身体力气也还没能从之前斩龙的剧烈消耗中恢复过来。这种状态还想逆转,好像确实有些太困难了……   一点一点撑着剑刃,小心谨慎的在撒迦莉雅的傲然注视下站起来,艾门第一次在心里生出了“这个对手无法战胜”的念头。   “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吧……”   然而,就在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该不该继续朝对手挥剑的时候,和她对视的黑发少女却露齿一笑,突然从背后再次突出了一对黑色羽翅用力扑腾着离开了地面。这使她刚刚好避开了脚下升腾而起的炽热光焰,身躯在半空中翻了个身,完好无损。   “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可以了,艾门。”安塔利亚蒙的声音在少女身后响起,“你已经给我争取到了足够的恢复时间。”   “安塔利亚蒙……”金发少女愣愣看着大跨步走到自己身边的白胡子老头,心里在这一刻没由来生出了一股淡淡的沮丧。   (原来我刚才那样拼命的战斗,在安塔利亚蒙和撒迦莉雅的眼中只是相应的在给双方争取时间吗……)   她的思维是很活络的,立刻意识到了撒迦莉雅之所以没有对自己下真正的死手,目的应该也是为了给她身后的弥塞罗拖延恢复时间。   目光看向停滞在半空中的黑发少女,艾门不出意外的看到霜龙的龙首已经再一次在她身后抬了起来。它抖动身躯甩掉那些落在身上的沙土碎屑,颤颤巍巍的在大地上站直身体,一双亮蓝色的巨大竖瞳死死盯着面前的强敌。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帮你补回过半的消耗……自然神主的神器威能果然玄妙。”   苍老的声音从霜龙口中隆隆发出,它将视线落在安塔利亚蒙正在散发蓝绿光芒的左胸口上,眼里划过一丝忌惮和贪婪。   “依靠个体恢复的速度当然远远比不上大自然修复自身的速度。”白发老者面容肃穆的看向邪龙,说道:“而个体,当然也无法和环境作对。”   “那么再加上我呢,安塔利亚蒙?”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划破黑夜,伴随一个身穿雪白长袍的身影从霜龙身后浮上半空,“你可能还没弄明白,到底谁才是站在环境对面的那个人。”   “约翰-西塔……!?”定睛望去,艾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来者是谁。   那是一个前额饱满、有着稍胖面颊的秃顶老者。他的胡须和安塔利亚蒙一样拖到了前胸,一身纯白长袍罩在他身上,和他胸口佩戴着的十字剑挂坠一起,将他的精神气质衬托的崇高而又沾染着圣洁。   “为什么您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看到此人的同时,她的心就一点点沉了下去,但出于最后一丝侥幸心理,这个问题她还是要问:“为什么……身为四神教教皇的你,会和突袭王宫的异教徒站在一起?”   “这是很显然的了,艾门。你根本就不应该问这种问题。”   安塔利亚蒙挥手拦在少女身前,说道:“当初约修亚人闹了几十年的宗教内战,今天恐怕是要在你们瑟兰人身上……继续重演了。” 第104章 胜利女神印   “宗教战……”听到安塔利亚蒙直言不讳的揭穿现实,金发少女的面色越发阴沉了,“意思是四神教打算脱离瑟兰,另寻明主?”   约修亚人曾经因为信仰问题爆发过内战,她本来以为那只是冰神教自身局限性导致的必然结果,从未想过瑟兰的国教也会有这样一天。   好吧……或许她想过,怀疑过有那么一丁点可能四神教的旧教会对主尊新教的王室抱有不满。但这种怀疑并没有被她认真对待。因为在少女看来,即使是受到王室冷落的旧教,他们也单独在瑟兰北部控制了一个“第二王都”作为基地。卡该尔城经过多年发展早已成为了瑟兰北部的宗教文化经济中心,如果说维多利亚港是瑟兰的大脑,那么卡该尔城就像是瑟兰的心脏。他们完全可以安安稳稳窝在那谋求发展,为什么要选择叛变?   “话可不能这么说,公主殿下。”秃顶的白胡子老者悬浮在半空中俯视着少女,“并非另寻明主,而是取回自己应得的东西。”   “相信您也看到了……时代的发展正在随着科学的进步变得越来越快。但瑟兰王室却还是亘古不变,依然以保守落后的封建帝制在统治人民,固化人民的思想,强制性的让所有人尊自己为王。我就这么跟您说句心里话吧,殿下……我不认为这些元素是一个符合时代发展的国家所应有的。”   “您的漂亮话说的比我要好听多了。”艾门木着脸朝站在霜龙脑袋上的黑发少女看了一眼:“这些人给你许诺了哪些好处?”   “喔!”约翰-西塔一挑下巴,看上去似乎非常惊讶:“您也比过去要直白多了……好吧!反正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告诉您也没什么关系——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太阳升起之后从卡该尔城往后数,神恩、中林、斜岭三郡将会脱离瑟兰版图,成为独立自主的教权国家,瑞莫利卡。”   “这么说你们今天夜里的袭击不止是为了我?同时还有一个目的是在王都圈制造恐慌和混乱,好为四神教的叛变争取时间?”   金发少女咬牙切齿的看着他,脑海里对于今晚发生的一切突然有了一番透彻的领悟。   瑟兰的郡地虽多,但其实大致区分的话也就只有三个部分。分别是位于版图东南部、以维多利亚港为核心的王都圈,位于版图东北部、以卡该尔城为核心的宗教圈以及位于西部区域、以翡翠、中捷二港为核心的西海岸经济圈。其中西海经济圈和王都圈由王室旁系和新教信徒实际控制,而东北部的宗教圈城市,他们的中、低层行政长官以及负责人多是旧教信徒。   所以约翰-西塔说四神教要操控这个区域的三大郡脱离瑟兰版图并非是凭空放话。只要他们做好准备,能够在今天夜里杀死由王室指派的郡地最高长官,凭借巨量的中层官宦都是旧教信徒这一优势,他们确实机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夺取三大郡的行政权力甚至军权。   (如果今天夜里安塔利亚蒙和父亲尽数身死,我也被异神教成功捕获……王都圈的政治局势无疑会在短时间内彻底混乱。即使贝格拉尔大人再厉害,他也不可能违背所有人的意志在这种局势下强行对四神教出兵。这就给四神教稳定内部局势争取到了不菲时间。)   (而且北方三郡的地理位置实在是太过特殊……斜岭郡后就是约修亚,中林郡的叛变会让斜岭西方的奥兰郡孤立无援,如果约修亚人在这个时候已经准备好了要对奥兰郡出兵,瑟兰的军队在无法使用中林郡铁轨线路的情况下根本没办法快速将援兵输送至几千里之外。而如果让约修亚占据了被称之为北方豁口的奥兰郡,他们的下方就是一望无际、再无阻碍的中部荒原了……翡翠和中捷二港在这种局势下十有八九也是保不住的。)   越是在心里暗中分析,金发少女背后的汗水就渗的越多——她算是看出来了,倘若真被这群人在今夜得逞,待到明日天亮,瑟兰要失去的东西恐怕远远不止是明面上的北方三郡那么简单,那很可能是四个郡甚至五个郡!西北区域的局势已经危急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该怎么办——她咬紧牙关,用无比愤怒的眼神看向阻拦在自己和安塔利亚蒙身前的三位强敌——怎么做才能扭转这几乎可以说是无解的局势?   约翰-西塔身为四神教教皇,同时也是卡该尔城神恩学院的校长。他是瑟兰除墨菲-拜伦之外的另一位高阶掌控者,本身就具备强悍的实力。   如果是平常,安塔利亚蒙不会惧怕和普通的高阶对抗,但现在她自己的战斗力已经流失了很多,撒迦莉雅她根本就没把握赢。一旦接下来的战斗她像刚刚那样被撒迦莉雅轻易控制住,安塔利亚蒙就等于说是要在剩余的时间内面对三人围攻。   他不可能赢的——少女心中的理智在不断朝她重复这一残酷的现实——哪怕他是全盛状态,面对这种级数的围攻也不可能赢。   那么到底该怎么办?   通过战斗初步明悟到自己本心的少女感觉自己在这一刻摸到了绝望的边缘——难道就这样任由这些人在她的梦想里肆意妄为吗?   “人民的思想不应该被王权压制,这一点可能您作为维多利亚的后裔无法理解。”约翰-西塔淡淡的声音从空中传来:“包括宗教在内,这一切都应该是自由的,无拘无束的。人民有权力自主选择他们要信仰的东西,就像他们在每天出门前决定自己该穿哪件衣服。而维多利亚神族对思想的禁锢就好像是只在衣柜里给他们准备了单调的定制服饰,他们不得不穿,否则就会在这个社会上遭受嘲笑和歧视……”   “你漂亮话说的再好听也无法掩盖你是个叛徒的事实。”安塔利亚蒙忍无可忍的打断他,说道:“亏我当初还写信赞美你把神恩学院经营的那么好,约翰-西塔,你就是个白眼狼。我看你已经忘了当初四神教是以怎样狼狈的姿态被瑟兰收留的了。”   “当初。”他伸手指向秃顶老者,“四神教在亚门人后裔的排挤和打压下过的无比凄惨,你们当时几乎连完整的教权结构都不具备了,是这个国家收留了你们,看在维多利亚的情面上任由你们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休养生息,而现在四神教却反过来要对当初收留自己的国家反戈一击!并且还妄图在做这种事的时候占据大义!我问你——约翰-西塔!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对了——安塔利亚蒙接过了话茬,少女却陡然因为叛逆者的指责在脑海里闪过一丝璀璨灵光——好像、可能、大概、也许……还真有办法。   在这瞬间,她回想起了在中部荒原上以观察法看到的那张娇媚人脸,回想起了自己的嘴唇不受控制和人脸对话的场面。内心中逐渐产生了一个奇诡、奇幻、不可思议、放在平常她根本连想都不会去想的疯狂计划。   (在遭到致幻剂的袭击后,我在迷幻之中将莱娜看成了维多利亚,并猜测她的意志仍然残存了一部分依附血脉延续存活。那既然莱娜都可以从血脉中体现出“显神”反应,我这具身体……我这具应该是汇聚了更多维多利亚纯粹血脉而诞生的身体,没理由做不到同样的事。)   想到这里,艾门也不去管近在咫尺的三个敌人了。她微微垦头,将左手在剑刃上划了一下,静下心神将观察法内置套给自己,凭借天赋赋予的优秀观察力紧紧盯着左手手心渗出的血液,想要通过对鲜血的探寻唤醒只存在于历史传说中的上古神祇。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当她刚开始将精神力渗透到那团血液当中的时候,一个朦朦胧胧的声音突然在她心中响起。   也许吧——艾门紧紧抿着嘴角,知道那是自己理智的声音——但我确实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在我面前发生。   那么就换一种角度去思考吧——那个声音再次说道——你所尽力在避免的,你所尽力在阻止的很可能是历史的潮流,是文明发展的必然趋势。你真打算凭借自己的力量阻止这一切?你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做到阻止这一切吗?艾门-哈温?   我不知道——艾门的门齿深深咬入娇嫩的下唇,早已刺痛不堪的右眼再一次变成了淡金色——我怎么可能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我只知道有些事我必须去做,也只有在真正尝试过之后我才能知道确切的结果!   ——不惜为此付出一切?   ……不惜为此付出一切。   “那就如你所愿吧。”   正在费神朝自己的血液深入精神,不断放大微观视角的金发少女突然感觉那道声音响起的位置变了。   它不再是从自己的内心中淡淡响起,而像是真正有另一个自己靠在她的耳畔处悄声低语。她在微观领域的视角中看到那些细胞扭曲汇聚成了一个淡金色的玄妙印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彻底看清楚印记的模样,这团散发出淡金光芒的小东西就猛地从微观领域中扑向了她的视角,融入了她的战圣之瞳。 第105章 战圣   单更,但4K,求票票,poi。   ————————   “那是什么……?”   撒迦莉雅是最先发现反常的人,她独特的天赋让她在金发少女产生变化的一瞬间就察觉到了她反馈回来的生物波不太对劲。   “撒迦莉雅?”   弥塞罗微微抬起硕大的龙首,一双冰瞳挤到中间看着黑发少女,“我能感觉到你在颤抖,是什么东西能让你都产生恐惧?”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父亲。”撒迦莉雅的视角牢牢钉死在下方的艾门身上,随着精神波观测到的波长反应越来越剧烈,她面上的惊异也在逐渐加深,“反馈结果告诉我艾门-哈温的生命指数正在不断飞升!她……她现在的生物波跳跃幅度已经不亚于当初的那头霜龙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   悬浮在旁边的秃顶老者皱眉看了过来:“不管怎么看,她都应该是已经没有多少余力反抗了才对……”   “噗通——”   就在这时,毫无征兆的,约翰-西塔,弥塞罗,撒迦莉雅,安塔利亚蒙,以及那些正在遥遥观望着中心战场的士兵们,甚至那些早早就躲藏到宫殿外围区域的官宦权贵——所有人都极其突兀的听到了这个像是心脏跳动的沉闷响动。   “这是……从艾门身体里传出来的?”   安塔利亚蒙微微抬起手,看向身旁金发少女的表情惊疑不定:“这是怎么回事?艾门……你还好吗?”   他伸手是想要去拍少女的脊背,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此时的艾门身体里正不断朝外逸散出一股无比陌生、无比孤高的气息。正是这股气息阻止了他将那只手真正放到她的脊背上,而是就那样悬停在半空,探也不是收也不是,好像稍微动弹那么一下都是对面前存在的大不敬。   这是——白胡子老头内心中对自己接收到的感觉无比惊愕——能够让我都产生这种错觉的存在,难不成是——   “维多利亚。”正低垂着脑袋、任由散乱发丝遮挡住容颜的艾门突然以平淡无奇的语气吐露出了一个让每个听清楚它的人都心跳停滞的名字。   她抬手在头发上拨弄了一下,将那些金发利落的拨到耳后,露出了沾染上些许灰尘的娇俏脸蛋和还算光洁的额头。张开手心看了一眼已经逐渐止血、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愈合的狭长伤口。半晌之后又拎起右手的长剑掂量了一下,脸上很是人性化的露出了一个嫌弃的神情。   “废铁。”每个处于中心战场的人都能很清晰的听到她从口中吐露出了这么个单词:“连狮心剑的边角料都不如。”   “艾门-哈温!”   可能是处于对未知的恐惧吧,约翰-西塔用有些颤抖的语气高声喊出了少女的名字:“你以为这样装模作样的表演一番就可以让我们胆怯退去了吗?居然妄图模拟成上古四神……我看你天真过头了!这种罪孽即使是后裔也无法独立承担,你必须要为你的不敬深刻忏悔!”   “……”听他这么说,安塔利亚蒙维持面向少女的姿态斜着朝半空中瞟了一眼,嘴角慢慢抿了起来,很不自然的咽下了一大口口水。   “有意思。”   无论是神态还是语气都在这一刻变的相当陌生,金发少女浅笑着看向秃顶老者,一边用让他感到极其不安的视线在他身上四处打量一边朝着他轻轻点头。然后在他快要憋不住呵斥她的时候平移目光,看向了蹲在一旁的漆黑霜龙。   “你到底是谁!?”   和她那只格外明亮的金色圣瞳对上,弥塞罗在一瞬间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太阳,他不由自主挪动身躯往后蹭了一点,修长的脖颈带动龙首大幅后扬,几十年来第一次感觉自己对维多利亚血脉的研究还不够深刻。   “你肯定在想:‘维多利亚神族经过多年流传和发展已经彻底融入了人类社会,如果突然有一天将所有神族的血脉汇聚到一个人的身体里,这个人身上除了卓绝天下的天赋才情外很有可能也会觉醒出某些难以在过往的神裔身上发现到的特异点。’……是这样没错吧?”   “父亲……”此时此刻,站在弥塞罗龙首上的撒迦莉雅已经捂着左眼半跪了下来,艰难从齿缝中透出的声音夹杂着难以忍受的无尽痛苦:“我感觉……我感觉我的左眼像是烧着了……我的眼睛不受控制了!我还看到了好多场景碎片……不!别再进来了!我的头……!我的头要爆开了!!!”   “撒迦莉雅……!”弥塞罗双眼挤到中间紧紧盯着撒迦莉雅,然后又立刻去观察站在下方的金发少女,极其骇然的发现——她的右眼、还有她的灿金头发的末端已经在这一刻燃起了淡淡的金色火焰。她的身躯在这些火焰的衬托下越来越亮,直至真正变得像一个黑夜中的璀璨太阳,让他连直视她发出的光芒都难以做到!   他忍不住闭上了那对巨大的龙瞳,只能通过听觉捕捉到少女的声音在他耳畔不断回荡:“就让我给你展示一下拟态变形术的真正用法吧,尤西里安-弥塞罗。对于一个学者来说死之前还能亲身体验自身专精的巅峰领域——你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极致的危险预感让他不顾伤痛抬腿往边上挪了一步,察觉到毫无动静后他的霜龙化身才睁开眼睛,以极度骇然的眼神看向了出现在眼前的美丽生物。   那是一条龙。一条和他的霜龙化身在身体结构上区别并不明显,却浑身上下都闪耀着洁白光鳞、在前额长有一根修长独角的妖娆白龙。   惊愕和惊艳之后他本能觉得有些好笑——因为这条龙除了在造型上比较漂亮之外看起来一无是处。   它的爪子不够锋利,它的牙齿看上去一点也不渗人,它的翅膀、身躯、整体结构甚至比起它的霜龙化身还要小上接近一倍。   这样的拟态变形术还好意思用出来指点他?   ……他不管那个此时掌控少女身躯的意识到底是不是那个至高无上的存在,至少在这一刻,他陡然从心底里生出了一股无名火。   愤怒驱使他张开霜龙化身的巨口,将自己好不容易才借助冰后神器力量恢复来的寒冰粒子压缩到极致,朝着面前的白龙喷了出去。   “肤浅。”   稍有稚嫩的少女嗓音突然在他心中响起,弥塞罗只觉眼前一花,那头妖娆的白龙已经从他面前消失不见,他的寒冰龙息喷到了空处,只在几十米开外的一处断墙上制造出了几厘米厚的霜冻层。   ——她人呢?   再次出现的危机预感逼迫弥塞罗将撒迦莉雅从头顶上甩了下去,他希望他的这个乖女儿在这种时候能自己找个地方好好调养,不要给他制造障碍。然后他瞪大双眼仔细在弥漫的霜雾中搜寻探索,终于看清了那个正在朝自己飞奔而来的持剑身影。   “一起拦住她,西塔!”   他出声朝旁边的老教皇催促了一句,口中再一次朝少女吐出了一道寒霜龙息。   “嘿!”但金发少女却面露冷笑,伸腿在地上一蹬,整个人平地跳了起来,看上去妄图通过这种方式躲避龙息的攻击。   没用的——呆愣在后方的安塔利亚蒙这时才反应过来,他朝少女张了张嘴,想要提醒她人类跳跃的高度根本不可能躲开那么大范围的寒霜龙息。却目瞪口呆的看到跳到一半的少女再次从身体周围爆发出了璀璨的白光,又一次化作了那头刚刚出现过的妖娆白龙!!   白龙化身在半空中用力扇了下翅膀,轻盈优雅的在夜空中腾高了近十米,躲开龙息转过头,看到有一团炽热的光焰正在朝自己迎面轰来。   透过光焰,她隐隐看到约翰-西塔也已经飞升到了更高的位置,他正伸手遥遥对着这边,这道和龙息配合无间的攻击毫无疑问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不管你到底发生了什么……”秃顶老者维持着张手掌控的姿态喃喃自语,“这一次你总该逃不掉了……”   “真的吗?”   同样是之前的稚嫩女声,约翰-西塔在对这道声音感到诧异的同时也看到了一幕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画面——那头白龙,面对即将击中它的炽热粒子团,它的身体陡然有白金色的光芒闪烁,然后那光芒瞬间从它的全身上下汇聚到了龙尾尖端的位置。   再仔细一看,光芒汇聚后的白龙身躯又消失了,而在光芒凝聚的那个极点又再一次现出了金发少女的身影。   “怎么可能!???”还没等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弥塞罗的苍老怒吼就在边上响了起来:“你怎么做到毫无停歇在拟态之间来回切换的!?每次拟态计算结束后剩余的精力根本无法让任何人在短时间之内再次拟态!这不可能——这种事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所以我说你肤浅呢,尤西里安。”   霜雾之中,金发少女的声音伴随她从容的脚步声一齐传来,她的身体因为经历过拟态变得近乎赤裸,只在几个关键的私密处保留有拟态的龙鳞用作遮羞。   她也仍然手持长剑,仅凭相貌区分,看上去和当初那个被撒迦莉雅轻易制服、击倒的艾门-哈温没有什么特殊的不同。   “拟态不是目的,而是手段。”她将长剑交到左手,右手突然握拳击出,在百分之一秒内化作白龙的翅膀携巨力将想要偷袭的撒迦莉雅远远扫飞,然后又在百分之一秒内逐渐解除拟态变回手掌,重新拿过那把导能长剑,在这过程中金绿相间的双色瞳一刻也没有偏离过霜龙的龙首,仍然维持着和它的对视,一点一点的在它心中施加莫大压力。   “索菲亚最初创造出这种技法的时候,她其实也陷入了和你一样的误区,妄图通过对结果的追求汲取其他造物的优点,最终获得比原始形态更强悍的力量。”   她就像是正在给学生进行炉边谈话、开小灶的教师那样淡淡从口中吐出一个个词汇,身躯不断闪烁变幻——这个瞬间是人,轻巧的侧步躲开来自约翰-西塔的光焰轰炸;那个瞬间又展现出白龙的特征,在后臀处显出一条修长如蛇的龙尾,蜷缩在地上一扭一弹,再次闪躲开黑发少女的背后突袭。   “但在那一战之后我用实际行动打醒了她。”她再度化身为白龙,身躯在下一秒挪移至龙首所在的半空,“让她明白了,从世界树上诞下的四枚果实……从那其中孕育出的我们才是真正完美的战斗形态。”   她的躯体就这样在人和龙之间以极快的速度不断交融不断切换,充分利用龙躯带给她的体积优势在变换的瞬间挪移身位,无论是从前端挪移至龙尾末端还是从龙躯的左足挪移至数米开外的右足,拟态变形术在少女的灵活运用下彻底变成了一种犹如魔术的瞬移技法。   安塔利亚蒙站在后面看的目瞪口呆。   撒迦莉雅、弥塞罗、约翰-西塔,他们从少女说话开始一直没有放弃过对她的攻击,但却一直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难以摸到。   这不是因为对方的力量比他们更强!完完全全就是技术的差距!意味着敌人对战斗技法的操控和理解比他们高出不知多少倍!双方之间差了不知道有多少层名为“认知”的阶梯!!   而她到现在为止甚至还没有发出过一次攻击呢……   白胡子老头再次吞下一口口水,内心中深刻的感觉到自己过往对拟态变形术这门学科的理解从根本上就是大错特错的。   “当你将拟态作为衡量力量的最终结果却忽略了你本身具备的完美形态时,尤西里安。”   不知不觉,手持长剑的金发少女已然迈过了几十米距离,来到了霜龙化身的龙爪之下。她很是悠然的抬起长剑对准那只爪子,抬头,伸出舌头在嘴唇上舔了一圈。   “你的败亡,在那一刻就已提前注定了呢。” 第106章 力挽   北方,斜岭以西的奥兰郡边界地区,瑟兰二王子哈特-哈温站在犄角要塞的城墙上呼着白气,看向夜幕的眼瞳中充斥着不安。   “温贝尔。”这位要不了多久也即将步入15岁的金发少年开口叫了一声,“你是要塞的司令兼战斗总参,实战经验远比我要来的丰富。你给我说说,为什么约修亚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调遣重兵囤积边疆?重兵在边界集结放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大举进攻的讯号,他们难道不想过年了吗?”   数小时前,要塞斥候传来情报:冰雪王国突然从内地调遣了约10000名血蝎重骑,在15000名枪骑兵、30000轻装火枪盾兵的掩护下渡过了北川河,正式加入到了约修亚军方用来和瑟兰人对垒的前岸军营。这对奥兰郡的三座要塞来说已经等同于是开战讯号,哈特对此极其重视。   “我也说不好。”站在哈特身旁的一个灰发中年人轻轻摇头,表示对于这种诡异的局势他也无力做精确分析,“我们混在约修亚的探子在几个月之前就传来消息说他们内部会有大动作。但从整体局势观察,能让约修亚放弃当前的稳定局势和瑟兰拼死一战的‘由头’并不存在。我和白露、凛霜要塞的十多个协谋通过书信,大家总体上都认为这是他们放出来的烟雾弹。鬼晓得他们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动真格了……”   “还真是鬼晓得……”金发少年咧嘴干笑一下,回头看了看城墙上的守军,心里暗中将敌我军力做了个对比。   因为临近圣瑟兰日,犄角、白露、凛霜三座边疆呈倒三角排列的军事要塞不得不放出一部分家乡较近的兵卒回去探亲。原本每座要塞至少7000人的常备军力此时大概只能凑够4000。三座要塞加起来勉强可以凑够14000名能随叫随到的即时战力。放在平常这个警戒标准堪称奢华,但在约修亚人突然暴增的前线兵力面前,他们想要守住还真只能依靠这些铭刻过魔能公式的要塞城墙了。   “两万五的骑兵,三万配有火枪的步兵,加上原本岸前驻地的五千兵卒,我们的敌人兵力至少在六万以上。”   丢掉望远镜给一边的副官,温贝尔掏出短铳,检查了一下装填好的火药有没有受潮,然后也没有把它插回去扣好,就那么拿在手上摸着枪管。   “他们应该是在等待时机,殿下。”就这样沉默了半晌,灰发中年人突然对越发焦躁的哈特王子这么说道,“大规模的军力调动不是毫无代价的,兵卒的体力会消耗,军队行军期间也会消耗更多的后勤和补给。正因如此,在任何大规模的军力调动背后通常都代表着调兵一方想拿到收获。无论是换来对方在条约上的签字还是接下来的正式开战,总有一个点是他们能得到的。”   “可我现在根本就看不出来他们调兵的目的是什么!”哈特-哈温有些哆嗦的跺了跺脚,他的贴身女仆立刻解下自己的大衣披在他身上,他朝那个可爱的女孩道了声谢,继续说道:“我们没有谈判过,在之前半年内没有交涉。这意味着他们进逼的目的不是谈判而是正式开战,但如果是开战的话——难道不应该讲究行兵迅捷、不给对方喘息时机的吗?为什么他们集结重兵后反而蜷缩在那里不进攻?这是要等我们做好准备?”   “我说句不中听的话,殿下。”温贝尔和副官各自交换了一下眼神,互相都能看到对方脸上的担忧之色:“很可能是王都……出了问题。”   ……与此同时,正在被哈特腹诽的约修亚岸前兵营,几名血蝎骑士长正在和军部的人激烈争吵。   “现在就应该冲过去推平瑟兰的北方要塞!!”一名面容粗犷、身披重型板甲的壮硕男人在桌子上重重锤了一下,“还等什么等?现在可是冰雪天!岸前兵营本来在建造的时候就只能容纳最多两万人驻扎,再不进攻,难道还要我们血蝎和那些大头兵挤一间帐篷睡一整夜!?”   “尤西里安的消息还没来,不能贸然行动。”但很快房间内就站出一名面容白皙的精瘦男人做出反驳,“我们所有的战斗计划都是建立在尤西里安革命成功的基础上的,巴拉卡,和贸然行动导致失败的后果比起来,在这干耗的损失要小上千倍。”   “参谋部的男人都是胆小鬼!!”壮硕男人再度用力擂了下桌子,看向营帐主位,“殿下!难道您也打算窝在这等待时机吗?”   随着他的动作,所有站在营帐内的军官和骑士长纷纷偏头朝一处看去,将目光投注给了安稳坐在主位处倾杯品酒的战地司令。   那是一个极其美丽的白发少女,她在所有的注视下悠然扬首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天然卷的柔和白发顺着她的动作在半空中腾跃飞舞。   “不要心急,巴拉卡。”放下酒杯,十七八岁的白发少女抿嘴在营帐每个人的面庞上一一扫过,最后将一双冰蓝色的眸子定格在粗犷壮汉身上,“那三座要塞可是很难啃的硬骨头,不等时机成熟就动手,败退回来的罪责这里没有一个人能承担的起。”   “可是——”   “急报!”那壮汉还想继续争辩,却被营帐外的一声急促呼喝掐断了想法,他和其他人一起看着一名通讯兵手持信函跑到主位,目光落在那封已经被白发少女接过的褶皱信函上。脸上的神情突然变得极其紧张,就连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这是瑟兰来的急报?”捏了捏信,白发少女并未急着拆,而是侧目看着那名上气不接下气的通讯兵,眼里带着审视的味道。   “是!”通讯兵呼了口气,说道:“我们通过烟火来传递大致的讯息,隔着很远看到烟火后另一边也会放同色的烟火!加上猎隼……”   “可以了。”白发少女止住他,随手把信函递给站在一边的金发侍女,口中继续吩咐道:“拆开,念。”   “……”侍女拆开信函后展开信纸,冰蓝色的瞳孔突然放大,她有些不安的看了眼坐在那的白发少女,用很是低沉的语气兀自念道:“……翡翠战力和预估有误,霜龙、权杖重伤濒死,琥珀失踪,圣城告急,一、二阶段目标无法确定达成进度,冰月计划将自动转至第三阶段……望周知。”   随着她将信函上的简短词句一一念出,营帐里的每个人面色都一点点变得越发阴沉,开头那种跃跃欲试的临战氛围不见了,大多数军官的面庞上都夹杂着失落和茫然。他们暗地里和周围的同僚交换眼神,小声在底下议论探讨这封信函会不会是那边搞错了。   “砰”的一声轻响,却是白发少女拿起酒杯顿了下桌子。营帐内的声音立刻消弭一空,所有人收敛起脸上的神情,静静等待少女做出决定。   “血蝎收兵。”良久之后,白发少女用极其压抑的语气从齿缝中挤出了这句话,“枪骑兵留下,和后面上来的炮兵部队一起试着攻一波。”   “现在是两点。”她从衣袍内掏出一块表瞄了一眼:“天亮之前如果没有重大突破,所有人不管捏着怎样的战果,都必须在笛声响起后回营。”   “殿下!!”那位开头就在争取进攻的血蝎骑士长激动的上前几步:“即使冰月计划失败,那也是难得的好机会啊!!”   作为带兵多年的老油条,他当然知道这道命令意味着什么。瑟兰依靠斜岭建造的三座巨型要塞呈一个倒三角将雪国南下的路口堵的严严实实。三座要塞中的任何一座想要正面攻打下来都不可能只耗三四个小时,白发少女的意思俨然就是打算要就此撤退。   “不要光顾着眼前的利益。”面对他的争取,白发少女轻轻摇头,从主位上站起来,看向了那副贴在背后的军事地图。   “冰月计划只要没有完全成功,约修亚和瑟兰的国力对比就无法被拉到一个相近的地步。我们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底气和他们打持久战,即使拿下了这三座要塞,在博鲁尼亚人和爱沙尼亚人不愿意同时出兵的情况下也是没意义的。只要斜岭还在瑟兰的控制之下,只要中林的铁轨路线还能直通北疆,哪怕是一把火将这些要塞全烧了,瑟兰人重建起来也不过就是数年光阴。”   “……而且最关键的,我们仍未知道‘翡翠’的异常是怎么回事。”   少女的手指在地图上不断滑过,食指最终停留在了伊卡洛林洲东南部的一座天然港口,“一个能够直接导致霜龙权杖双双失败的巨大变数,我不能忽略这个因素让手下的士兵为一场已经失去战略意义的战争白白拼命。”   ……   “莱娜!”   残破不堪的宫殿废墟后,一名金发少年正在拼命阻拦想要往交战中心处跑的短发少女,“你疯了吗莱娜?你会送命的!”   “放开我!”拥有娇俏短发的金发少女不断在少年的禁锢中挣扎:“我要去找姐姐!我要去帮她!!”   这句话她几乎是用尽力气吼出来的,然后就在她吼完这句话的下一秒,两人身后的高大墙壁就被一个庞大的阴影直接撞塌了。   那是霜龙——它像是被什么东西以巨力击打的歪倒在地,莱娜和费顿掩鼻对着腾飞的烟尘好一阵咳嗽,异常惊讶的发现居然有一个白色的人影踩踏在漆黑邪龙胸腹的破碎鳞甲上,手里拿着一把寒光闪烁的银十字剑。   “你刚才说你要帮你的姐姐?”   熟悉的嗓音从上面传来,莱娜-哈温心头一颤,看到那个全身上下几乎赤裸的金发少女已经从龙躯上跳了下来,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一抹欣赏和轻佻。   “我……我是这么说过。”   短发少女有些不确定的看着对方,问道:“姐姐?你这是……呜?呜呜呜呜呜!!!?”   站在一旁的费顿-哈温惊愕的张大嘴巴,怀疑自己在烟尘中产生了幻觉,因为他竟然看到瑟兰的神恩皇女大步走来捏住了自己妹妹的下巴,还异常熟练的侧过面容,跟她来了一个无比绵长的、只有在热恋情侣之间才会出现的深湿舌吻。 第107章 弑神的人   艾门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彻底觉醒先祖血脉的她以高绝入神的战斗技巧连斩约翰-西塔和弥塞罗化身的霜龙,在拟态变幻所达成的短距离挪移以及视觉错位的基础上仅仅只是将那些最简单的剑术动作在最合适的时机用出来就让足以掀翻半神的强敌溃不成军。这实在是太爽了——她自降生到这个世界以来还从未体验过如此舒爽、不需要害怕任何存在的感觉。所以哪怕潜意识在不断跟她强调这只是梦,她还是不愿意从长眠中彻底苏醒。   只有这点进取心的话可是不行的哟——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附在她耳边悄然低语。然后她梦里的视角突然就变了。眼前不再是三个敌人,而是一瞬间变成了她那个稍微有些恋姐情节的妹妹莱娜-哈温和向来对她不太感冒的弟弟费顿-哈温。   再然后,视角里的画面和传递来的感觉陡然之间就换了一种画风,她简直无法相信从自己舌尖处传来的温软触觉。   在梦的尾声,她丢掉长剑,将自己的妹妹牢牢抱住,以空出来的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半张唇齿,然后在她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吻了上去。   这是个很真实的梦——艾门这样想道——我居然可以真实体会到莱娜口腔的温润和湿滑触感,体会到她的颤抖、挣扎以及那隐藏极深的一丁点儿渴望,还有若有若无的那一丝丝奶油和唇膏混在在一起的独特香甜……这个小丫头,她在晚宴的时候肯定又贪吃了不少甜点。   “姐姐……”她听到短发少女从喉腔里挤出一道比蚊子哼也大不了多少的迷离呼唤,自己的腰腹也环上了少女的小手,感到那个正在散发出淡淡香气的柔软身躯朝着自己更紧密的帖了过来,甚至有一只手还极为顽皮的顺着自己的光洁背脊滑入了股沟……   “……这不是真的!!!”恍然通过这次接触意识到自己似乎没穿衣服的金发少女从惊恐中醒来,看到的却是画满壁画的天花吊顶。   “哦,还好!我的衣服还在!”她推开被子,从床上半坐起来,醒来的第一件事不是确认地点而是低头看自己穿没穿衣服。   梦里她肯定自己是百分百没穿衣服的,但现在,一套精纺的贴身内衣正好好的和睡裙一起贴在她身上,给她带来了无以言表的满足感和安全感。   确认了这一点之后,她才有心思打量这间屋子,很是意外的发现不止天花板,就连墙壁和地板上都用油彩颜料画满了画。   作为一个好歹学过色彩在穿越后也进修过绘画才艺的人,艾门看到这些画之后第一印象是作者的口味相当重。   大背景以咖啡色和黑色铺底,用了大量明快的蓝色和黄色,又因为混入了白色提亮,交织出来的画面一眼望去就有一种被精神污染的感觉。   “醒了吗。”就在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从房间的角落响起,这把少女吓了一跳——因为她一直以为那个背对她的身影是画中的人物。   他站在墙角,处于油灯火光的阴影之中,艾门瞪眼仔细观察,依稀看到有一个满头金发的俊秀青年正转过头来冲自己微笑。   但这恐怕只是她产生的幻觉,俊秀青年的形象在此人走出阴影后就消失不见了,出现在少女面前的是第十六代瑟兰王,坎索-哈温。   “……父亲。”艾门用低沉的声音叫了他一声,掀开被子打算下床,却被老者快步走上来按住了手。   “你的身体还没有从透支中完全恢复过来。”坎索用一种很是复杂的表情看着她,亲自扶着少女靠在床头,“所以还是静养的好。”   “可我并没感觉到我的身体有什么透支的感觉。”对于他的这一举动,少女有些受宠若惊——她可从来没有在老哈温这里享受过如此待遇。   而且她同时也对那个“透支”的说法感到很怀疑,因为她醒来也有一会了,正常透支会出现的浑身酸痛完全感受不到,她觉得她此刻相当健康。   “那是因为你提前进过食了。”   坎索坐在床头的藤椅上,用一种让艾门感到很是陌生的慈爱眼神打量着她:“你应该还是有印象的,对于之前对莱娜做的那些事……”   “等等!”金发少女惊叫出声:“什么叫‘对莱娜做的那些事’?我……难道我之前梦到的东西都是……都是……”   “是真的。”白发老人一本正经的对着她点了点头,“那不是梦,艾门。而是你在被神主支配时反馈到深层意识的现实触感。虽然我不知道你都梦见了些什么,但我可以肯定,这个状态下的你不可能做任何‘虚幻的梦’。”   “我呼唤出了维多利亚?”艾门张开左手手心看了看,发现原本该残留下来的剑刃伤痕已经消失了,“梦里……不,我是说之前所发生的那些事都是维多利亚在支配我的身体?”   坎索继续点头。   “但她为什么要对莱娜做那种事!!??”少女不可思议的叫了出来,“她难道不知道这是一种……一种……一种违背道德和规则的行为吗?”   梦境和现实相连,很多虚幻的地方都清晰了起来。她其实并不意外维多利亚会从她的血脉里现身并帮助她打赢了之前的那场战斗——毕竟她在将观察法套给自身、接受那道印记的同时就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心理准备。但她无论如何也没想过维多利亚除了帮她退敌之外还会做这种事!   “从现在开始,某些对于人类有效的观念你恐怕都必须要打破和放弃了,艾门。”   对于少女的震惊和茫然,坎索显然早有预料,他就坐在那张藤椅上好整以暇的给这个“女儿”讲解起来:“首先……你应该已经从安塔利亚蒙和弥塞罗那里大致得知了你的身世。”   “……是这样。”听他提到这个稍显沉重的话题,少女将惊愕收敛起来,在脸上挂上一副严肃的表情:“我已经知道了,我其实并非您的女儿。”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坎索叹息一声,身体微微前倾,脑袋也垦了下去,“如果只是以最初试验品标准来看待你,你毫无疑问不是我的女儿,只是一个汇聚了我那些孩子浓缩血脉的人工造物。但我不可能忽略掉那些被你融合的精血,从这种层面考虑你又无可辩驳的是我的女儿,因为世界上再也没有另一个人能够像你这样汇聚我全部的祈愿和希望。”   “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艾门平静的看着面前的老人,一时间突然又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姿态去面对他了。   这不同于她之前的矛盾,而是在彻底了解自己的身世之后所产生的一种不真实感。因为理论上她此刻是应该为自己的离奇遭遇表示出一些“恰到好处的失落”的,但早已经历过一次死亡的少女又怎么可能因为这种毫无代入感的凄惨身世流露出任何一丝自然而然的失落或者伤悲?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副表情算不算是冷血,只好不断发问,用最基础的问答作为和坎索之间的交流方式。   “原因……恐怕在于四古神同生共死。”面对她的提问,白发老人低垂脑袋发出一阵低笑,转而问道:“贝妮塔异神就是那个异种教会崇拜的根源,这一点你也知道了,对吗。”   “是。”   艾门回答的很干脆,只要她的脑子没出问题,通过那枚徽章就能自己分析出类似的答案。   “只要维多利亚神族还能在世界上延续血脉,贝妮塔异神,以及被诅咒的异种魔怪、那些异种病毒就永恒不灭。”   “……”艾门愣住了,这句话透出的信息量太大,她感觉自己需要时间沉淀一下。   “您的意思是……”她不太确定的皱眉问道,“您创建那个神秘研究所的目的和原因,难不成是打算……从根源上终结女神的血统?或者,让它在我的身体里彻底升华,从而将沉眠在这支血脉里的维多利亚苏生回来?”   这是个很大胆的猜想,甚至可以说是大逆不道。但从坎索给出的讯息和提示来看,艾门觉得不太可能有其他解释。   首先,她的这具身体是人工融合维多利亚神血的造物,所以她很完美,无论是天赋还是外表都可以说达到了某种极限。其次这种极限并非是毫无代价的,这个代价她目前还不能真正明确,但从珞芒的遭遇和维多利亚对莱娜“出手”这些怪异现象去仔细分析,她的这具身体似乎仍然没有达到真正的完美。它还可以继续吞噬同族的精血和血脉,就像之前维多利亚对莱娜做的事一样。   那是吸收,是吞噬。少女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了一个很不可思议也很让人胆寒的真相。那就是维多利亚——她的信徒,她的后代,被她祝福过且很可能仍在狂热信仰她的第十六代瑟兰王坎索-哈温,他想要通过将所有神血汇聚到一个个体体内的方式来让这支传承了不知道有多少年的崇高血统迎来变革。   要么在汇聚后死亡,瑟兰再无神血后裔。   要么在汇聚后升华,让胜利女神重归战场。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绕不开两个关键名词——贝妮塔异神,以及异种病毒。   “异种到底是什么?”   金发少女感觉自己没办法再安稳的躺下去了,她再次坐起来,面色严峻的看着坎索。   能够让坎索大帝不惜付出这种代价也要对抗的东西不可能只是一种微观领域的病毒那么简单。肯定还具备着某些不为外人所知的可怕奥秘。   “告诉我,父亲。”她一字一句的问道:“神话时代的结束……和异种病毒有关联吗。”   ————————   八折辣八折辣,嗯我尽量恢复双更好了,学期末课程紧张大家理解下0v0   顺便求票票,有本事就填满我(划掉)。 第108章 换心者   “自然是有的。”   面对少女的问询,白发老者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了那个流传出去会叫无数人恐慌的真相。   “虽然我也很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但……恐怕包括奇格兰在内的所有二代神主……都已经尽数遭到了异种病毒的污染。”   “你知道纳米亚海渊吗。”他突然抬头直视少女,因为浑浊而变成深绿色的眼珠让她看着心中发冷,“世人皆不知道奇格兰为何消失,他们以为他像其他神主一样在纳米亚呆腻了,并幻想着神主们可以凭借无边神力开辟时空,让自己在宇宙中自由旅行。但那都只是庸人的臆想而已……”   “奇格兰在打造好他的藏宝库之后独自一人去了纳米亚无底海渊。他认为那里蕴藏着原初之谜的最终答案,然后……他再也没有从那里回来。”   “……为什么您会知道这些?”艾门悄然眯起双眼,“自然神主消失的年代和您的时代应该没有任何交集……”   “但我得到了他的宝藏。”坎索陡然从藤椅上站了起来,右手张开,按在自己的左侧胸膛上,“我得到了奇格兰藏宝库中最珍贵最神奇的一样至宝——他那活跃的、新鲜的、直到我打开那个匣子为止依然在有力跳动着的神主心脏!!”   这一刻,坎索-哈温的面部神情配合他的这番话看起来着实令人毛骨悚然,火光随着他起身引动的风变得摇曳不止,连带也将他的影子照印的不断摇晃,那些阴影在暗色调的壁画上像一个疯癫的醉酒者一样手舞足蹈,艾门忍不住挪动身躯靠上了墙壁,心脏跳动的速度骤然加剧。   他疯了——这是少女反应过来后升起的第一个念头。因为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这个男人俨然是在几十年前就成功进行了一例“换心手术”。   (但是倘若真的如此,安塔利亚蒙和其他人一直在奇怪的关于坎索-哈温的性情剧变——这件事的根源就有解释了。)   艾门本能想要否定这个说法,但她很快想起当初安塔利亚蒙跟她描述过往事迹时提到过,曾经的坎索和现在的坎索有很大不同。   确实有很多范例证明过替换心脏会导致人的性格、天赋、甚至思想都产生某种程度的奇特变化,新世纪有人提出心脏作为人体另一个重要器官很可能同样具备储存基因数据的功能,被替换到新身体里的心脏会潜移默化改变新主人的思想、习惯甚至品味。这些都是有真实案例的。少女的感性让她不愿相信这个世界有这等离奇故事,但她的理智告诉她,导致那位英雄王子变得墨守成规的罪魁祸首恐怕就是他胸腔里的那颗心脏。   那么他到底是谁呢——大致接受了这个说法过后,金发少女一点点挪动身躯,警惕打量着床前的老者。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做到正确主导她和坎索之间那薄弱无比的父女关系,但此时突然得到的情报又让她迷茫了,心里变得疑神疑鬼。   他肯定不会是奇格兰,因为按照坎索的说法,奇格兰在留下自己的心脏后独自一人去了纳米亚无底海渊。他可能以为海渊深处藏有异种病毒的奥秘,但可惜的是他失踪了,很可能已经遭遇不测……那这么说他在动身之前就已经预感到自己此去凶多吉少,所以才会留下心脏,等待维多利亚神族有朝一日能够打开宝库,并将自己的祈愿寄托在心脏里和其替换,让那个进入宝库的人继承自己未完的理想……   这手法……它毕竟不是什么玄幻小说里的灵魂舍夺。真正的奇格兰肯定不会是面前这个看着她的白发老者,但他同时也不会是真正的坎索-哈温。   “您舍弃了您的王者之心?”她用极其轻微的声音悄然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摈住呼吸,一丝大气也不敢喘。   “不要害怕,我的乖女儿。”白发老者重新坐下,“我不会对你不利,我之前说过的,你承载了我所有的希望。”   “是您的,还是奇格兰的?”艾门继续轻声问道,“安塔利亚蒙老师和修普兰阁下一直很担忧您的性格变化,您难道就没想过——”   “够了!”坎索厉声止住她的话,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不耐烦:“不要跟我提奇迪夫!那个只会在背后离间别人情感的卑劣者!当初如果不是他挑唆我和艾莉亚的关系,将这间研究所的秘密对她和盘托出,我又怎么可能会失手……把她给……啊——!!!”   说到一半,他突然抱着脑袋发出一阵压抑的怒吼,偶尔露出的面容扭曲狰狞,吓得少女立刻跳下床,扶着他在藤椅上躺靠下来。   “不要激动,父亲。”她像照顾婴孩一样轻柔抚摸着老人的发鬓,将自己的娇嫩手指当做梳子,帮助他把散落的发丝梳理整齐,“不要激动。”   “我老了,艾门……”躺在藤椅上,享受着少女的贴心呵护,坎索轻轻闭上眼,发出一串不甘的长叹,“我的面容被岁月侵蚀,不复当初的光滑俊秀,我的筋骨和血肉在时光中萎缩,不复当初的健康强壮……我想做的事这辈子是达成不了了,但你可以,你可以继承我的最后心愿。”   “您的心愿是什么?”少女静静俯下身去,将面容贴近老者的嘴唇,“如果我能做到……我会试着去做。”   “其实你已经知道了……”坎索的声音越来越轻,“要么失败,杀死包括自身在内的所有维多利亚神族。要么成功,带领世人脱出灾难……”   他挣扎着从胸怀的衣服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少女,双眼逐渐失去神采,就那么在少女复杂的注视下一点点合上了眼帘。   “坎索-哈温。”艾门皱眉看着老人,开始那番话的后半段她没听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对他的嘱托作何感想。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他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王,他舍弃了他的王者之心。但她仍然无法在心里将此人定义为一个坏人、恶人。因为她知道,他所做的这些事,只从出发点来看的话没有一件是为了他自己。他可能只是想要拯救灾厄,唯独手法偏激了一些。   “你在那低头默哀什么。”房门打开,安塔利亚蒙的声音陡然响起,把房中正在兀自思考的少女吓了一跳。   “你不会以为他死了吧。”   白胡子老头摘下自己最喜爱的尖顶帽挂到衣架上,手里拿着两本书籍走过来,当着少女的面捏了捏坎索的鼻子。   “还有气。”他朝目瞪口呆的金发少女一摊双手,耸肩动作之熟练还要赛过专业马戏团演员,“不信你自己试试。”   “……不了。”艾门嘴角抽搐一下,放下刚刚抬起的右手,“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因为藤椅上的白发老者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她刚刚以为的逝去和死亡现在看来只不过是这家伙因为疲劳出现的昏睡现象,仅此而已。   “我现在在哪?”由于这一位关系熟稔的多,金发少女提起问题来毫不客气,她当即跟机关枪一样朝白胡子老头丢出一大堆问题,脸上也终于挂上一丝淡淡的期待和焦急:“弥塞罗那伙人呢?莱娜呢?王宫到底怎么样了?为什么我父亲他会……他会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约翰-西塔死了。”安塔利亚蒙从墙角拖过一只凳子坐在桌前,一个响指将桌上的油灯点燃,在房间里造出了第二个光源,“他不会拟态变形术,人身挨你一剑直接被斩下了头,死的不能再死。七天后瑟兰会将他缝合起来的尸首游街示众然后钉在十字架上烧掉,有空的话你可以围观。”   “我没兴趣围观这个。”艾门蠕动一下脚趾,赤脚走到桌子前,一巴掌按在老头翻阅的书籍上,追问道:“其他人呢?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弥塞罗有个好女儿。”被她这么一干扰,安塔利亚蒙索性侧过身子跟她谈正事,“霜龙之躯也确实能抗……我不知道他被带走的人躯是死是活因为那些人走的太快了。就跟他们来时一样嗖的一下就消失不见。但你这次几乎斩掉了他的所有手脚,即使不死他恐怕也站不起来了。”   “然后……我干脆一口气全答了吧——我们现在呆着的地方是圣橡树宫的地下密室。是这座依山建立的城堡的真正腹腔。啊对……就如你所想的一样是那间研究所。王宫除了遭到大面积的破坏之外死伤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惨重……对于上位者来说是这样因为死的大都是一些禁卫內侍。他们现在正在费力修缮宫殿,想要恢复成原来的模样至少也要一两年吧。”   “然后——权贵们跑的比谁都快!几乎没几个受伤的。除了莱娜公主……别激动,她好像只是身体太虚弱生了病,我已经给她开了药方,调理一阵就能恢复如初。小家伙确实挺招人喜欢的,我看她在宫里的遭遇也没你说的那么夸张。”   “那都是莱娜自己努力的结果。”听到莱娜没有大碍,艾门心里悄然松了口气,想起短发少女在自己遇袭时那番惊煞众人的沉稳表现,对于老头话里的“招人喜欢”顿时不再意外,淡淡说道:“那是她应得的待遇。”   “现在是第三天了,艾门。”老者十指交叉叠在下巴上,眼珠上翻看着少女,“多亏你睡着了,你才不需要操心那些能把人累死的破事。”   “……什么破事?”艾门愕然摇头,“外面又发生了什么?”   “你不会以为约翰-西塔和弥塞罗的行动只对维多利亚港有影响吧。”   安塔利亚蒙哼了一声,说道:“北方三郡的内乱!三角要塞遭到袭击!还有那些人鱼死网破引来的异种!我真是服了你了我的大小姐……我必须很遗憾的通知你,作为普兹林登的正校长,我要继续勒令你在维多利亚港待至明年的开学季!直至下个冰月前不许返校!”   “异种?”少女却只对这个词提起了重视,她凑到老头身前,跟他紧张对视着:“那些人还引来了异种?在这?在维多利亚港?”   “你不是好奇你老子为啥会突然睡着吗。”安塔利亚蒙习惯性的摸出烟斗往里加叶子,“换你坐在那个位置上恐怕第二天就会累到昏厥了。”   “拆开你手中的信看一看吧。”他含住烟枪抽了一口,目光落在少女手上,“也许看完信,你还能反过来解答我的疑惑。”   “信?”被他这么一提醒,艾门才想起来自己手里还拿着那封坎索交给自己的信。她当即将那封信翻到另一面,发现它居然还被煞有介事的签了名字。   看到那个名字的瞬间她瞳孔微缩,心跳陡然漏了一整拍,因为它根本不是她预想之中的“坎索-哈温”,而是“纳米亚-维多利亚”。   ————————   起来迟了点……双更我夜里写吧。这章算第一更。另外你们居然还教唆我开悬赏?可我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悬赏标准怎么设啊…… 第109章 忍不住要当个喷子   “亲爱的艾门,我亲爱的后人——不管你是不是通过自然途径诞生到这个世界上的,至少你我之间有着不可斩断的血脉关联。所以我还是要这么称呼你。无论你同意与否,你该意识到生命中有些东西不是你想拒绝就能拒绝的了的。”   打开信纸,印如少女眼帘的第一行字是和签名如出一辙的刚硬字体。艾门看着这行字就能想象出那是一个怎样的女人,以及她是怎样操控自己的身体坐在废墟中写下这封沾染了不少灰尘的信的。   抿了抿嘴唇,少女展开信纸继续往下读。   “我相信你现在仍然没有摆脱那些一直在困扰着你的迷茫或者说茫然。你还是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还是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意味着什么。这都不要紧,因为相较你的年龄来说,我实在不能再强行要求你做的比现在还要好了。一般人绝不可能在连绵的打击和困境之中支撑下来,你却做到了。不但做到——做的还比我所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好,甚至还从那天我烙印在血脉里的遗言想到了我的意志很可能并未消亡,通过对血脉的钻研唤醒了我,这一切都足够说明你的优秀和出类拔萃,也充分证明了我的眼光,说明我没有再一次压错砝码,而是找到了最正确的继承人。”   我可不觉得你眼光很棒……艾门在心里这样想着……你所以为的“很棒棒”可能只是因为我根本就是个西贝货吧。   她即使再自大也不可能厚着脸皮认为自己有资格当胜利女神的继承人。然而维多利亚接下来的语句却让她大吃一惊。   “不要质疑我的说法,正如不要质疑你本身具备的才能一样。你拥有远远超出你想象的巨大能量,那来自于你的思想和勇气。”   “其实你可能并不知道我心存死意,艾门。因为我过去犯下的一个重大过错,纳米亚世界将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步入毁灭。而我无力再次重归战场,也根本就没有任何脸面去面对她们……面对我的那些姐妹。是你给了我将这些东西吐露出来以及抗争未来的勇气,这里我必须要好好谢你。”   “……!??”艾门眉头紧皱,忍不住抬眼瞥向白胡子老头,发现他正闭着眼睛坐在那假寐,身边烟雾缭绕,刺鼻的气味让她退了两步。   她将信纸彻底展开,发现这封信远比她想象的要长,所以为了可以读的舒服一点,她索性退回到床边,坐在床垫上闷头细读。   “尤西里安所延续的浓缩血脉实验我朦胧之中能够看到。”她用意念在脑海里念诵着这些锋锐的笔记:“但我不想阻止他,反倒希望自己的永恒生命能够随着实验的实施迎来终末,这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对任何人都是。因为我、索菲亚、贝妮塔还有莫因斯,我们四个最原始的神主,四个最原始的具备“人类”外形的存在,都是从纳米亚世界的最核心,从那棵母树诞下的果实中孵出来的。我们是同源的共同体,只要有一个还活着,另外三个就都不会死。”   “看到这里,你一定很好奇另外几支古神血脉的后裔是否还存在于世。贝妮塔我们就不多说了,她既是个叛徒也是个可怜人。她背叛了我们,也被她的造物所背叛。她信奉了那个男人对她承诺的“极致之美”故而被他拖入地狱深渊。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是上古神主,她变成了那个意识体的一部分,被它吞噬而不自知……索菲亚就是因为我当初的过错才会被她吃掉,然后是我们共同创造出来的二代神主们,他们也一个接一个的遭到吞噬。除了奇格兰在我和莫因斯的保护下存活下来,那个时代的大多数生灵几乎都被它——那个由无数意识汇聚出来的执念魔怪扫荡一空。”   “那是真正的深渊,是真正的恶魔。你可能无法光凭我写下的这些文字去了解它到底有多可怕,我只能说你过往所遭遇的一切和它比起来都纯真善良的像一张白纸。当你亲看到它的时候你就会理解我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了……如果是心智不够坚定的人,只需要看它一眼——就一眼,我保证他今后都不会再有自己的意识。因为他的思想已经死了,被他看到的存在给同化了。留下来的是驱壳,对于他本身的存在而言没有任何价值。”   “你必须要知道它没有理智——你是无法和它讲道理的。它的表相意识由贝妮塔操控,秉持的执念是美神的。但深层意识则不然,当你剥去那层借口的时候你会发现,它居然是毫无目的可言的。它的侵蚀、吞噬、杀戮不带任何欲望色彩——某种程度上,它同样纯洁的像一张白纸。”   读到这少女忍不住又吸了口气,这段描述让她想起了某个经常和疯癫联系在一起的神话传说。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她在脑海里飞快掠过了自己用观察法窥视幽影猫比比时受到的冲击。心里没由来的产生了一个奇思妙想。   “看一眼就疯掉”——这个说法和“看一眼就掉san值”简直如出一辙。那么那个所谓“值”又为什么会掉?会是因为接收到的讯息太庞大而撑爆了原本的意识吗?   维多利亚说“它”不带欲望色彩,没有目的推动,又在之前提到了“它”是一个“意识汇聚出来的执念魔怪”。这个说的应该就是异种病毒,或者说是剔除表相之后的异种病毒。它们可能蕴含了大量可以被读取和观察到的意识讯息,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只是看一眼就会痴呆疯癫——因为试图观察它的人,那个人的思维会在一瞬间接受到远远超出他思维计算容量的讯息,他的意识还没反应过来就直接被同化卷走了。   越是思考,艾门越感觉自己以现代人视角瞎蒙的猜想有道理,但这暂时没什么用,于是她略过这个猜测,继续读信。   “我不想和你说这些……艾门。”维多利亚似乎终于啰嗦够了,终于打算跟她转进到正题了,“我根本不想让你知道这些。因为一旦你知道了,那意味着你必须在将来的某一天面对它,重复我当初的遭遇和命运。意味着你必须搜集齐四件古神器——上古四神本命神器。然后把它们拼合到一起,唤醒能够再次将它杀死一次的圣剑,纳米亚。”   “又是纳米亚……”少女轻轻念叨出这个名字,“圣剑……纳米亚圣剑。老师!!”   她突然放大音量去喊安塔利亚蒙:“上古四神的本命神器分别是什么?”   “唔?”白胡子老头从假寐中惊醒,恍然之后皱了下眉头,说道:“你问四件古神器……?嗯,这个你还真是问对人了,关于古神器的记载在现在的很多历史典籍里都已经找不到了,除非……”   “停。”少女伸手做了个止住的手势,无奈的看着他:“我想《公约圣典》里肯定是有记载的吧?”   “艾门-哈温!”安塔利亚蒙重重从鼻腔里喷出一口烟:“……你真不可爱!”   “那是‘维多利亚的狮心王剑’。”他开始掰着指头给少女介绍起那些神器:“威能很简单——‘持有它的人将战无不胜’。”   “还有‘莫因斯的灾厄圣枪’。”他掰下第二根指头,“这玩意的威能也很简单——‘持有它的人将无坚不摧’。”   “以及‘索菲亚的智慧冠’。”之后又是第三根指头,“‘佩戴者能看破世间一切虚妄’。”   “最后是‘贝妮塔的天心首饰’。”第四根指头也掰下去了,“‘佩戴者能得到最强的亲和力’……我个人把它理解为会运气变好。”   “所以你问我这个是想做什么?”讲解完神器,老头纳闷的看着少女,“维多利亚在信函里提了?”   “是啊。”听完老头那些夸张的介绍,艾门情不自禁的吞了口口水,深切怀疑这是他夸大其实来逗弄自己,“她提了,还要我去搜集它们。”   她按照安塔利亚蒙的描述想象了一下这些神器各自具备怎样的威能,试图勾勒出那样一把集合了它们所有力量的圣剑是啥样的。但憋了半天也没憋出来,第一次感觉自己的想象力还不够丰富。   “我们等会再聊这个,老师。”她再次朝安塔利亚蒙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这里还有一小段呢,让我先读完它。”   白胡子老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不得不憋着一肚子好奇心瞪眼看着她,那表情活像是便秘了一星期的痔疮患者。   而艾门已经在尽量快的阅读最后一小段文字了,她手指划着信纸随意识移动,心里默默读道:“你的血脉是优势也是诅咒,它带来的显性天赋能够让你在做一些事的时候事半功倍。但你同时也必须面对那个代价,即对同族精血的渴望和自然而然从体内产生的繁殖冲动。不要怀疑——越发凝固的个体就是这样的,生命的本能会让你产生延续血脉的冲动,而你必须克服它,把它死死踩在脚下。你必须这么做因为你的身体很特殊。一旦你诞下后代,你大部分的天赋都会在粒子的转动中传给那个孩子。所以你不能生育,至少在完成你的使命前不能。”   “???”读到一半,少女瞪着眼睛从鼻腔里喷出一串气流,怀疑自己是看错了。   她不当心和安塔利亚蒙的眼神对上,咽了口口水,继续默读:“当然……如果你实在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冲动,想要遵循原始欲望的指引享受一番,你可以考虑尝试一下别有一番趣味的同性-交流。这个对象我其实也已经给你找好了,那个短头发的小女孩就非常好,你一方面可以和她做一些舒服的事一方面也能通过这个过程较为缓慢和有节制的吸收她身体里的神族精血,这里我必须要提醒你们——做那些事的时候最好不要用拟态变形术,虽然它在某种程度上是可以增加情趣,但随之带来的问题也很严重,比如你肯定不希望那个孩子在看到同样物种的动物时产生特殊冲动,对你自己来说也是一个道理……”   “我去你的吧!!!”   读到这里,面颊早已红了个通透的金发少女再也忍不住了,她一把将信纸扔到一边,口中恼怒的咒骂起来:“日了狗的维多利亚!!!” 第110章 瑟兰,1774年的冬日阳光   艾门的恼怒在安塔利亚蒙的安抚下总算平复了一些,虽然她还是很生气,但考虑到对方已经是半个死人,艾门还是决定要原谅她。   维多利亚最后还提醒她要想办法寻回另一只战圣之瞳,并且在末尾用了一句饱含深意的描述:“狮心剑必须要有两只眼睛才能发挥最大威力。”   “我一点都不关心能不能发挥它的最大威力。”彻底读完信函之后,金发少女坐在床沿上看着天花板上涂出来的壁画:“我就只想当个米虫。”   “这可不像是当初正殿里那位杀人不眨眼的神恩皇女所说的话。”安塔利亚蒙咳嗽一声,敲了敲桌子,“好了,现在你信也读完了,能不能跟我说说维多利亚叫你搜集四件古神器是想干什么?她没有在信里另外嘱咐你不能把内容告诉其他人吧?”   “没有。”艾门将视线挪到坎索身上,发现他仍在沉睡,索性将信函里提到的信息挑拣了个大概给安塔利亚蒙描述了一番。   “纳米亚圣剑……”老头得知这个最终目标后深深纠结起眉头,然后快速翻开桌上的一本书籍,招手让少女赶快过来。   “你看这里,艾门。”他将那本书翻到靠后的页面,从里面拉出一张叠进去的包含伊卡洛林洲在内的航海图,“纳米亚海渊在哪,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少女好奇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指向地图上位于巴掌海峡下方海域的一处黝黑裂谷,“就在这个位置,这一长条基本都是。”   纳米亚海渊是位于伊卡洛林洲南部、艾莎洲北部的一条海沟裂谷,深度不可计量,以目前人类拥有的测量手段根本探不到它的底。它最为出名的特点还不是深度而是长度,虽然中间偶尔有断裂(被地壳运动填补错开),但从南洋海域的这一头开始数,纳米亚海渊的长度超过12000公里。   这是一条相当幽深也相当危险的海底裂谷,很多关于海怪的传说都绕不开这块狭长海域,歌利之所以将大部分的海运贸易都寄托给巴掌海峡对面的瑟兰人而不是南下渡过稍远的距离在艾莎洲卖出更高的价格,核心就是因为他们不愿意穿越纳米亚无底海渊。   那太危险了,尤其在异种肆虐加剧的情况下,传说中是地狱裂口的上方海域是无数水手宁愿绕远路也不敢直穿的禁地。而如果他们真打算绕远路,因为这道海渊的超级长度,他们需要付出的精力和时间将远远超出可堪承受的范围。还不如就近卖给对面的瑟兰,价格其实也低不到哪去。   “你指的很准确。”安塔利亚蒙先是对少女的地理学识表示肯定,然后他在海渊上用指头划了一道线,问道:“但你知道它是怎么形成的吗?”   “不知道。”艾门很干脆的摇头,“没有一本书记载过纳米亚海沟是如何形成的,不是有学者考证说它的形成比人类诞生还要早吗?”   “我不这么看。”白胡子老头面色肃穆的撸着胡须,下巴不断一点一点,“纳米亚……这个名字的来头远比你想象中还要大。在很多神话传说中它是我们这个世界的统称,在个别记载里它又变成了那棵母树的名字。我原本也像其他人一样只将这个名字当做历史留下的文化遗产,但……”   他拿起那张被少女遗弃在桌面上的信封,把它翻到另一面,露出了维多利亚的亲笔签名:“事实可能比我们想象的神话还要夸张。”   “您想说什么?”少女皱眉看着信封,目光在“纳米亚-维多利亚”的前半部分顿了一下,“‘纳米亚海渊是被纳米亚圣剑斩出来的’?”   “我很欣赏你的想象力,哈温小姐。”老头被烟草呛了一下,缓过来之后伸手朝少女不断虚点:“……没准这还真是事实。”   “胡说八道。”共同经历过生死让艾门和安塔利亚蒙之间少了隔阂,拌起嘴来也毫无顾忌,“奇格兰为您点燃智慧之火,您却用它来抽烟叶。”   “不可能有那种剑存在的。”她斩钉截铁的下了结论,“即使有,这个世界上也没人能够挥的动它。”   讨论的第一阶段到这里也就没必要再进行下去了。在少女的要求下,安塔利亚蒙带着她走出房间,开始参观这座过往只存在于钟楼怪人简短描述中的神秘研究所。而随着参观,艾门也终于了解到了瑟兰国每年的巨额财富都用来干了什么。   一开始听他们说“研究所”这个词的时候,她以为那撑死就是一个大一点的地下室。可能深一点奢华一点,内部的器械精密一点,除此之外的耗费应该都用来采购实验材料或者供于内部开支。但真正来到这所“皇家生物魔能研究所”的中心区域的时候,她感觉有一句脏话不吐不快。   这他妈的根本就不是研究所好伐——她几乎就要把这句话吼出来了——这里分明就是一个融合了深水海港功能的地下要塞!!!   用“钢铁森林”形容这里可能不太贴切,但“钢铁堡垒”就相当恰如其分了。这里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黑甲禁卫。中心区域被彻底挖空了,四周走道用栏杆围起来做成了好几层圆圈,圆圈中心一直往下都是空的,伸头朝下看可以看到灯火光辉反射回来的水波光纹。说明这个深度已经挖到了至少500公尺。   那些水会动,表明下面是通风的。艾门不知道那些突显出来的底部平台是不是码头,如果是——那么他们甚至还挖出了可供船只通行的海底隧道,通过某个她暂时还没能发现的隐秘通道可以从这里直接悄然驶出海港。   哦……这么一想,她立刻明白了为何如此巨大的工程居然一直没能惊动那些宫里的人,因为这里的人完全可以只从那条隐秘的通道做来回运输。   “有破坏和交战的痕迹。”走下一层螺旋阶梯,金发少女第一眼就看到扎入钢筋的岩壁上布满孔洞,似乎被强酸烧蚀过似的。   “异神教当初在这里对你父亲藏身的地方展开了强攻。”安塔利亚蒙指了指那面岩壁,一耸肩膀,“现在谁都知道那后面有密室了。”   “米利安教授呢?”这个时候,艾门突然想起来当初米利安被安塔利亚蒙派遣下来保护坎索,而他的状况老头之前却没有提,这很反常。   “米拉……?”老人听她提起这个名字,脸上的诙谐顿时暗淡下来,“他没事,就是精神层面受了点冲击,现在正一个人躲着生闷气呢。”   “生闷气?”艾门对这个形容不太理解,“生谁的闷气?”   “他自己的。”安塔利亚蒙快步走到贴近岩壁的拉伸起降梯边上,一扯操纵杆将拉门打开,回头示意少女跟上,“你可以想象一下一个老师或者说父亲突然发现站在他对面的敌人是自己当初学生和自己离家出走的女儿的融合体时会有什么想法……所以我们还是让他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通过这种原始动力的起降梯,两个人来到地底研究所的出口位置,发现它居然就隐藏在正殿后的一座假山洞窟里。   时间应该是三天后的正午,出来后艾门忍不住眯起双眼,伸手挡住了大片正热情洋溢朝她照射下来的璀璨阳光。   “接下来该去看你妹妹了吧。”安塔利亚蒙伸手在少女脑袋上摸了摸,“这几天她做梦都坚持不懈的在喊你的名字,你们感情应该很好。”   “是啊。”他不提这个话题还好,一提起来,艾门突然就感觉脑袋昏沉,“如果维多利亚没有多管闲事的话,我们的感情是会很好……”   “?”老头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她,继续说道:“在你昏睡的时间里,我们帮助瑟兰海军肃清了异神教引来的异种畸变体。它们没能突破海港豁口,也基本没有造成感染。但随之带来的问题则是维多利亚港也要划为新疫区。不管你接下来到底打算怎么做,你都必须要在这里待一年左右。”   “我想知道你的想法,艾门。”他在少女肩膀上捏了一下,迫使她转头看着自己,“一年之后,你16岁,比起普兹林登普通学生的学习进度要落后整整两年。再加上你父亲的身体健康每况愈下,你恐怕要更早的承担起国家责任。这样的你还愿意在一年后回普兹林登进修学业吗。”   安塔利亚蒙可以为了几名学徒的启蒙教育陪他们待在荒原疫区几个月,却不可能在超过一年的时间里都远离学校。他还是要回去的,不能在今后这一年一直陪在少女身边。所以这个问题他要趁早问出来,而且也做好了相应的心理准备。   “为什么不愿意。”但少女的回答却相当干脆,“您之前不是还说这一代的普兹林登学徒汇聚了伊卡洛林洲七国的王室才俊?这两年、或者说一年半时间就是我给他们追寻我脚步的宽限。您根本不需要担心我的想法我亲爱的安塔利亚蒙老师,因为从一开始——落后的人就-不-是-我。”   正午的光辉照在少女的白净面颊上,安塔利亚蒙从那里看到了过往并不常见的深邃自信。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他才真正意识到这位知书达理的王室公主也是一个瑟兰人,也是一个维多利亚人。维多利亚人的自大与狂妄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简直没有谁能比她更加符合这个称谓。   “维多利亚给我订的目标有些太高远了,所以我决定先给自己确立一个小目标。”   金发少女伸出右手,把它摆在阳光下做出一个虚握的姿势,然后睁着一对左绿右黄的双色瞳看向老者,一点点将右手五指紧捏成拳。   “就从……压服伊卡洛林洲其他六国的下一代王储开始。”   ————————   第一卷:冰月革命【完】 第一章 思慕的少艾(一)   我叫简-艾伦。生活在维多利亚港的一个五口之家。家庭成员按照年龄从高到低排列依次是我的父亲、母亲、两个哥哥以及我。我们不是最早迁来王都海港的那批人,在我印象中,一直到我的祖父去世,父亲和母亲才终于下定决心要将家庭搬到这个充满生机的繁荣都市。   这是个正确的决定,因为新的工作让父亲的收入比过去提高了一大截。他的主职是个医生,曾经在乡下时经常免费给村夫看病。而在王都海港他是慕斯公爵府的常客,是慕斯公爵的长子弗勒曼-慕斯最最信赖的私人医生。特殊的身份让他即使在公爵府也能拥有一个午餐座位,我母亲也得以从劳累的纺纱厂退休,回到家里安安心心的从事家务。   小时候的记忆对我来说已是很模糊、很久远的事了。我只大概记得那些乡下人——他们确实非常野蛮。有一些会在得到我父亲的救助后于胸前划着十字,口中念诵维多利亚的名字来赞美他,但更多人在得到救治后反倒变成了死皮赖脸的流氓,非要赖在那,直到从父亲口中听到“完全康复”这个词才肯离去。如果没听到他们会定期再来,时间上严格遵循父亲给他们提出的建议,一分一秒也不愿意迟到。   那个时候祖父已经卧病在床,父亲每天除了在简陋搭建的医务室出诊外还要付出大量精力去照顾他。所以他毫无疑问是非常累的,为了能够让父亲轻松一些,在母亲去村外的工厂上班时,我和两个哥哥会尽力帮忙照顾祖父。这样的生活我曾经以为会一直一直的持续下去,一直到我7岁那年才发生转变。   那一年,祖父死了。他没有像一部分得到救治的病人一样慢慢好起来,而是像另一部分一样长眠不醒。母亲告诉我那就是“死”,我怀揣着对这个词的固有印象浑浑噩噩的过了好一阵子,以为死亡就是这种平淡的长眠。那阵子我常常在田野间午睡时做梦,梦到年老的父亲和母亲像祖父一样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任凭别人如何呼唤就是不醒。而每次我都会湿着眼睛从梦里突然惊醒。然后怀揣着担忧的情绪将这个梦告诉我的两个哥哥,无一例外听到了他们欢快的嘲笑。   我的大哥叫卡-艾伦,二哥叫本-艾伦。他们都是好人,但是也非常懒。父亲曾经试图将他的医术教给我的两个哥哥,但是每次他都会气的在沙发上啃手指甲。我曾听见过母亲建议父亲,让他搬离这个乡野村落迁到大城市里,父亲也每次都沉默以对,我想他肯定是打算告诉母亲我们没有钱——因为他的心肠实在是太好了,很多穷苦人看病的钱他都不愿意收,也许这就是他总想督促儿子们出去闯荡的真实原因。   母亲总说我是幸运的,因为我是个女孩,可以不必学太多东西就能在未来找个男人过日子。但父亲却不赞同母亲的观点,他坚持认为在这种穷苦的地方女人活的会比男人更凄苦。我当时对凄苦这个词还不是很有概念,因为父亲人好,那些记得感恩的人还是愿意在平日里富足的时候对我们伸出援助之手的。和普通的乡村女孩比起来我有一双白净的手掌,这都是因为我不需要承担繁重的田间劳作。我过的无忧无虑,至少不需要为生存发愁。祖父的死很快就被我抛之脑后,我开始学着我的两个哥哥,在他们愿意带上我的时候跟他们去山田的那一边看县城风貌。   县城是比村子更大的聚居地。那里要繁华的多,也有趣的多。卡-艾伦告诉我还有比县城更大更繁华的地方,那里有喝不完的美酒和烧不尽的香油,大街上来往的行人穿的都是贴身裁剪的衣服,吃的都是松脆香软的白面包。在豪华酒吧里做工一天就挣到80银币,而酒吧里的漂亮女人只要50银币就能带进房间里,为所欲为……   我看得出来,我的两个哥哥是很希望能去大城市的酒馆打那份工的。但就像我之前说过的,他们实在是有些太懒了。两个星期才肯洗一次澡,并习惯在洗完之后穿上之前脱下来的脏衣服。所以没有哪家馆子乐意招收他们,即使有,要不了多久也会因为受不了他们的懒惰把他们赶出大门。我倒是比他们要更有自知之明一些,知道他们——包括我,这辈子估计都是不可能和大城市沾上关系的了。因为就像看出了父亲的难言之隐一样,我看出我们缺少在大城市生存下去所必须的金钱,甚至就连路费都未必能凑的出来,还要担忧父亲的名气。   名气——是啊~他在这儿好歹还有那么一些人知道他是个医生。但若真去了大城市,想必不会有多少人乐意让一个从乡村来的人医治自己。他们会觉得被一个过去一直在医治农夫的人医治是很丢脸的事。即使他们嘴上不说,一直念叨着要尊重农人,但他们的心思还是会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这可能就是父亲一直没能下定搬家决心的另一个原因。   最大的转折点发生在年末,清早,村里的宁静被马匹嘶鸣声打破。我记得那天父亲很忙碌,家里也来了很多穿高帮皮靴的城里人。我看到他们齐心协力的将一个躺在担架上的青年男子抬到父亲的手术台上,每一个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这些人给我的感觉很不好……我至今都忘不了那个八字胡的黑衣男人一边用野狼看待猎物的眼神看着父亲一边用戴着兽皮手套的右手抚摸剑柄。这使我立刻意识到了那个正在手术台上急促呼吸的年轻男人有多重要。   我看到父亲紧张的从那个男人的右侧胸膛里夹出一枚弹丸铁块,但他可能是紧张过头了,另一只手的剪刀在脱力之下逐渐往下方病患的伤口滑落。我歇尽所能的冲过去一巴掌将那把剪刀拍飞,手上因此落下了一道至今也没能愈合的疤痕。当时我确实没有想太多,我只是眼前一直回荡着那个八字胡看向父亲的眼神,不自觉的就冲了出去。事后那个八字胡笑眯眯的走过来抚摸我的头,还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金币放在我完好的左手上。   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理解我为什么会那么怕他,哪怕他已尽量向我展示和善的一面,但直到今天,我仍然不时会在噩梦里看到他的凶狠眼神。   家里的命运随着这次事件大大改变了。我们也是过了很久之后才知道,那个被父亲救治的年轻男人居然是维多利亚港大贵族的长子。他叫弗勒曼-慕斯,父亲是埃兰-慕斯,帝国五公之一。我很清晰的记得那天夜里有一辆极其奢华的马车和好几辆没有马也能自己动的四轮车停在了村落里,他们轻而易举就说服了父亲跟随他们一起去维多利亚港。我们在那一年正式搬家,告别了那个至今我也无法在地图上找到位置的乡野村落。   在王都的生活是新奇的,变化极快的。父亲从公爵府获得的富足津贴足够我们一家人维持生活的同时再请10个佣人。但母亲仍然很节俭,宁愿自己辞掉开始找到的工作回家做事也不愿意在这方面花她所说的冤枉钱。   父亲找人将我到达上学年龄的两个哥哥送去了学校,可他们很快因为调皮捣蛋被退了学。无奈之下父亲只好让他们去做自己最喜欢做的事。现在他们在西城区的一家酒馆工作,好像还加入了一个本地帮派。   至于我,父亲当然也没有把我落下。他告诉我——女孩子想要在将来生活的更好就更需要知识来充实自己。我相信他,所以一直很认真的对待那些他找来的家庭教师。通过学习我很快了解到当初那些不需要马匹也能行驶的车辆是汽车。父亲工作的地方——慕斯公爵府的一批家族子弟据说成立了一家汽车公司。这些车辆因为还未通过王室的批准暂时还未能正式上市。但父亲总是乐观的告诉我这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   时间问题——也许在生活经验丰富的父亲看来,能用时间解决的问题都算不上问题。但对我来说时间却是个大问题,这都是因为我在今年的热月节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头戴公主银冠,身穿洁白礼裙的犹如高洁纯粹的白百合花一样的金发少女。   她容貌娇媚,体态婀娜,礼裙上配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十字长剑。我看到她坐在高高的花车上,每到一处必能引起人们的欢呼。还听到人们喊她“艾门公主”,听到那些年轻人神采飞扬的跟同伴介绍她曾用那把十字剑斩过霜龙。人们对她在过去一年做下的功绩如数家珍,纷纷表示按照“战役赋予武器称号”的习俗,那把剑已经可以被列为当世名剑,其称号自然也和持有者拿它完成的伟业息息相关,就叫“艾门-哈温的斩龙剑”。   这对我来说是无比新奇的体验。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一个女孩可以将极致的娇媚和英气用那样一种和谐统一的方式共同展现在外貌和气质上。过去的我一直对情情爱爱毫无概念,但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心里很清楚她和我一样是个女孩儿,但我就是觉得她身上……她的身体里有一股独特的气息在吸引着我。   回家之后,我仍无法忘却艾门-哈温持剑站起来朝我招手的美丽笑颜。哪怕我知道她肯定没有看着我,但我就是忍不住去那样想,忍不住去那样猜。我伸手按在剧烈跳动的左侧胸口,回到卧室里将日历翻到最新一页,发现只要等到明年——也就是1776年的开春,我就14岁了。   这个年龄比那位艾门公主要小上两岁。但我仍旧欣喜若狂,因为我知道,如果我在剩下来的时间里加倍努力,我是有希望在明年以春季特招生的身份考去普兹林登,和她在异国他乡再见面的。 第二章 思慕的少艾(二)   时间在刻苦的学习过程中过的飞快,一转眼又到了冰雪封天的季节。我因为自虐般的学习进度被迫戴上了一副眼镜。但成果也是可喜的——我已经基本自学完了初等学府要求学生掌握的所有知识。只要在笔试和面试阶段不出意外,我有十分的把握能够考上普兹林登。   这是相当梦幻的理想……关于我的学习进度我还一个人都没有说。父亲母亲和两个哥哥只知道我成天埋头刻苦是想去普兹林登,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进度和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这是因为他们不像我有大量闲暇的时间可以只用来学习,即使是我那两个懒汉哥哥,在加入那个名为“黑火”的帮派并且还做到了什长之后也被激发出了更多的责任心。家里每天在饭桌上聚餐时父亲和哥哥们总是会就自己工作时遭遇的趣事做些攀谈,而这个时候,我和母亲就会默默坐在一边闷头夹菜。父亲对哥哥们的态度在日益改变,他似乎也发现了他们并非像他过往认知里那样一无是处。   但有一点是不会变的,那就是卡-艾伦和本-艾伦——他们仍旧拿我当那个会在田野午睡时用鼻涕吹泡泡的小女孩看待。当我充满自信的告诉一家人我已经对考去普兹林登做好充分准备的时候,除了父亲和母亲惊愕怀疑的目光外更多得到的便是来自他们的欢快嘲笑。   我重申一点——他们仍然是很好的人。充分契合哥哥这个角色所能对妹妹给予的大部分帮助和关爱。当然这也许是因为我对关爱的要求太低了吧,我也实在是没办法像学校里那些比我更善于打扮自己的同龄女孩那样信奉小说里描绘的兄妹故事。   我对卡-艾伦和本-艾伦最深邃的印象来自于一次晚间放学。当时我和另一个同班的女孩为了抄近路打算穿越一条暗巷,然后遇到了一群地痞流氓。就当我们以为明天自己的耻辱照片和传闻会在学校里流传开来的时候,我的两个哥哥带领十多个人像黑夜里的侠盗般出现在了那里。他们那天夜里打的很凶,回来时身上好多地方都挂了彩。我用尽量轻柔的动作给他们抹上药膏,从此对于兄长这个词汇的概念又深了一分。   我也是从那天才知道,原来他们一直有拜托帮派里的人尾随我上学放学。为的就是预防我在街区的角落里遭遇危险。   说完了他们的好,也不能不提他们的坏。他们现在仍然很懒,一星期才洗一次澡。理论上是比过去勤奋了一倍的夸张描述,但实际上,他们之所以能维持表面的修养还是多亏了那些男士专用的名贵香水。更大的区别在于我对这一点的厌恶扭转了——为了答谢哥哥们对我的暗中保护,我有的时候也会在放学后去他们工作的酒馆,在他们居住的宿舍里给他们洗洗脏衣服。得益于这种行动,我逐渐开始和酒馆里的人们熟稔起来。   “爱魅酒馆”是那个地方的名字。卡-艾伦和本-艾伦的工作是像其他穿着随意的人一样靠在楼上给酒馆看场子。偶尔也会和客人做一些小生意,售卖一些他们的老板靠私人渠道弄来的走私烟叶或者奢饰品。如果我去酒馆的时候生意太火爆,酒馆的老板娘茉莉女士会邀请我留下帮忙。她也是个不错的人,普通临时侍者的时薪只有3枚银币,她却愿意给我4枚。我在不那么忙碌的时候很难拒绝金钱的诱惑,这和家里给我的零用钱性质不同,我更希望能用自己工作挣来的款子去买那些我早就看上却一直不好意思和家里提起的东西。   之所以这么说,肯定是因为那些东西父母未必愿意给我买。通常情况下它们属于女孩子的违禁品,不要说拿在手里把玩,就是看上一眼也有丢失“淑女”名号的危险。我倒是不太在乎这些说法,这可能是因为我本来就是来自乡下,是个爬树翻墙动作比男孩子还要利落的野孩子。总之——我觉得我已经长大了,应该适当性为我私自的梦想做一些事。所以我在1775年的12月中旬走进了那家铁器铺子,用我攒了很久的钱捧回来一把精钢短剑。   现在距离热月节已经过去大半年了,艾门-哈温的英武形象却仍然在我心里挥之不去。学习之余我将其他的空闲时间耗费了一大部分用来查阅这位公主殿下的个人资料。而越是了解她,我就越是感觉自己和她的距离分外遥远。过去我对女孩最夸张的臆想也不过就是像我这样的假小子或者酒吧里那些搔首弄姿靠身体挣钱的可怜女人。至于中规中矩的女孩——我通常会将那些名媛小姐们都划归到这类里去。   但艾门公主不一样!她不属于这其中的任何一个分类。我在她身上看到了远比男孩更坚韧的意志和勇气,那是一种超越了性别的特质。我只能这么想因为我潜意识里仍然拒绝承认我的初恋居然和我一样是个女孩儿。那是一种夹杂着胆怯的炽热情感,比一般女生对男生的慕恋更深邃,比一般男生对女生的追求更狂热。演变到后来我开始下意识的找寻我和她的共通点,希望能在将来遇见她时靠这些相近的特质和她更好相处。   精钢短剑就是为此而买的。这把剑做工很好,老板似乎不屑于欺骗我这个看上去毫无挥动它力气的小女孩。这直接造成的后果就是它相当沉重,即使我的力气在同龄女孩里都算出色,挥动十几下也会气喘吁吁。但显然爱恋的力量超出想象,就像我现在掌握的那些知识——如果热月节之前有人告诉我他看好我明年考上国外名校我一定会觉得他疯了。但看看现在的我——这世上总归会有一些因素促使你完成那些看似不可能的任务。   有把握通过考试之后我就不再浪费太多时间在学习上了,我将剩下来的空闲时间用来锻炼身体,试图尽快掌握那把沉重的短剑。在开始阶段我需要很小心,因为不希望有一天我需要编造谎言跟母亲解释我的手上为什么会多出伤口。而当不用剑的时候,我就把它藏在用于盛放美术课卷纸和工具的长背桶里。背着它上学放学不仅仅让我得到了更多的安全感,额外增加的负担也能让我尽快适应短剑的重量。   最寒冷的天气过去之后就是圣瑟兰日。我在这个节日中又一次看到了艾门-哈温。她好像长高了一些,面庞上的娇媚和英气却依然未变。这次她穿了一身鲜艳的大红礼裙。给人的印象犹如冬日里的一朵火焰玫瑰。王室的车队依照习俗从圣橡树宫出发穿越民族广场,他们在大教堂进行完仪式后还会回来广场做最后的庆典,所以我没有跟着拥挤的人流一起过去,而是打算待在广场上,观看那些街头艺人的创意表演。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我不喜欢大教堂。那是一栋很精美也很气派的建筑没错,但它外表的那些浮雕——有一些看上去实在太渗人了。上千幅浮雕作品从上而下记录了从最古神主开始直到当今时代的文明发展史。其中不乏暴力、血腥甚至性-虐的场面。拉塔迪亚人认为这就是艺术,受他们影响,瑟兰人和歌利人也这么认为。但我却觉得这种艺术让人感到不舒服,我更乐意欣赏的艺术还是那些光是看着就能使人自发微笑的作品。   而说到教堂……就不得不提这一整年的紧张氛围。父亲因为职业关系能够接触到王都圈的上层贵族,所以我们的消息还是比较灵通的。我不止一次在晚饭餐桌上听他忧心忡忡的提起北方三郡的混乱局势。他说——那里的旧教信徒虽然因为约翰-西塔的死无法聚合起一支有效的力量来反抗王室,但他们惊人的数量对统治阶层来说也是只能靠时间根治的大-麻烦。而且旧教在北方三郡的叛乱造成了很多难民渡过梳流苏河南下迁移。维多利亚港这座理论上应该远离纷乱中心的王都城市也因为接受了部分难民被传染上了一丝沉闷和严谨。他说现在城卫放人已经不像过去那么随意,各地对旧教信徒的抓捕和处刑在一年多的时间里掀起了一股血腥风暴。母亲笑他做医生却犯皇帝的心,他却只是皱眉,说他担忧那些冤死的人。   冤死的人——这是普通瑟兰民众今年最恐惧的下场。自我有记忆开始,信仰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成为活命的关键。我对艾门-哈温的慕恋让我可以在突然闯入课堂、突击检查的黑皮帽面前大声宣示对胜利女神的忠诚心。但在我所无法窥见的黑暗角落里,却也总会有那么一些人不信新教也不信旧教,成为稳定局势的牺牲品。   我听说艾门公主在这一年已经逐渐在从老皇帝手中接受权力,内心中便自然而然希冀这种命令和她无关。但最让我苦恼的还是家庭其他成员对她的感官,那并不太好。   父亲现在对外宣示的政治立场属于慕斯公爵,故而他理所应当要对那个将公爵女婿关入大牢的人抱有反感。而大抵是谎话说多了会变成习惯的缘故,现在每当有人在饭桌上提起艾门-哈温,他都会像条件反射一般从口中吐出鄙视的词汇。我的母亲在这种大事上向来是跟他站一条道的,而卡-艾伦和本-艾伦,自从我在他们的宿舍里看到一张沾染了些许白色液体的艾门-哈温的彩色画像时,我便不再打算跟他们提起任何相关话题。   所以我也是挺孤寂的,年龄赋予我的叛逆心理让我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个正在逐渐陌生的家。我心里清楚这不是厌恶——我像他们爱我一样深爱着他们。但我害怕这种生活继续下去,我会在某一天做出一些让我一辈子都原谅不了自己的事。   压力让我迫不及待2月的来临,因为普兹林登的春季考试就在2月。只有通过它,我才能真正接近那个即将在今天的典礼上被正式确立为储君的少女。也只有接近她,我才能真正明确自己的信仰,试一试初恋是否真的会像书籍里描述的那样,大部分都无疾而终。   “当心,那边的女孩!”   就当我还沉浸在意识当中的时候,耳畔突然传来了一阵惊呼和尖叫。伴随越发临近的马蹄声,我下意识转身抬头,看到的是两只扬起的蹄子。   那是一匹马——我突然意识到了——我好像想事情想的太入神了,居然没能分辨出那些人惊呼的“女孩”就是自己。   ————————   第一人称的配角视角即将结束。这其实也是一次试水,我想从读者那得到的答案是你们喜欢偶尔出现的这种叙事手段吗?我的第一人称描写和第三人称描写你们更喜欢哪一个?如果以后这本书写番外和前传是其他角色的第一人称,你们会对此感兴趣吗?请在评论或者弹幕写下你们心中的想法来帮助我继续学习提高,谢谢(这段话放在作者语里不算钱的)。   同时也要感谢岚影壕的13个火刑架……学业缓下来必然会多更答谢的,谢谢支持。 第三章 铁血公主   “停下!”就在马蹄即将从呆滞的少女头顶落下时,艾门用力往边上扯了一把缰绳,逼迫坐骑的前身往侧边扭动。   这正好拯救了马蹄下的人,使她不至于因为一时的疏忽大意而被蹄子踩踏弄伤了。   “单独在人潮茂密的广场上发呆可是很危险的。”之后她淡淡朝仍然站在原地木讷看向自己的黑发少女看了一眼,“尤其你站的地方还是马道,最好回去和家人们一起行动。”   说完这句话她便没有再多看少女一眼,策马扬鞭,带着身后跟来的数十名骑手一路顺着王宫的方向扬长而去。   此时已是公约1775年的最后一天,距离当初异神教和四神教旧教掀起的斩首叛乱已经过去一年多了。骑在马背上驰骋的少女眉目中已经不见了过去人们时常能在她脸上看到的恬静淡然,取而代之的是眉头紧锁,娇媚容颜中因此不自觉携带了一份光是看上去就叫普通人心里发憷的威严。   这是因为经过这一年的时间的洗礼,她已经认清了——光靠期望和哲学,光靠人心中的光明不可能保护的了任何东西。冰月之乱对她身边人造成的直接后果是达-米利安教授心灵受创,盖兰-哈温因为摄入过度分量的致幻剂直到现在还未苏醒,阿尔贝蒂娜在丹顿街的战斗中身体多处受伤,间接受到牵连的人和物不计其数……所以她终于决心要主动出击,不再被动的当个信息接受者,务必要在灾难临身前将它们尽数斩破。   这一年她很忙碌。因为和坎索之间互相算是摊了牌,老皇帝开始逐渐尝试让艾门和其他继承人接掌对北方三郡内乱的肃清工作。他看似很公平的给了他们每个人数量均等的军队,最后还是在那间书房里召集了能找来的几名王妃和几名王子,于他们复杂的注视下宣布了下一代的储君人选。而那结果其实并不令人意外,艾门两周内的成绩和战果令最挑剔的人都无话可说。   她很聪明,没有像斯塔王子那样一味蛮干。同样是面对坚守城池的抵抗军,斯塔的做法是劝降和正面强攻。并在统辖区域内将临时获得的2500名士兵分为两路,分别进攻两座城池。但他显然低估了守城方拼死抵抗的信心,两支部队因为战况焦灼在数周后陷入后勤困难的状态。叛军派遣游击队藏在中林郡的险要山川里伏击专门给斯塔运输物资的车队,屡屡得手,使得年轻王子在那阵子动不动就暴跳如雷。   而艾门则不一样,她和其他参与到这场竞争的继承人几乎是同时开拔的。但不同的是,她知道这些人此时心里已心存死志——他们很清楚自己为何到现在仍然能好端端的活着——那除了瑟兰军方不想对城池破坏太严重之外还包含了“留存他们下来给几名王室继承人练手”的心思。恼怒和信仰加成使得叛军的士气空前团结,故而一开始就深刻清楚这些人难以靠游说威逼劝降的少女选择了一上来就正面强攻。   除了昏迷的盖兰,包括从北疆回来的哈特王子在内,坎索都给了五位继承人同等数量2500人的兵力。总兵力包括500名传统剑盾兵,1000名火枪步兵,500劲弩手,300连珠火枪轻骑,近200人的重铠骑兵以及15门火炮。艾门依照现代人的炸逼思维将最稀缺的炮兵资源视为重点。所以她一开始就找到了一个在情报分析中有可能存有最多炮火的叛军城市,中林郡的摩尔城。   摩尔城在中林郡的西北边,背靠斜岭,紧紧挨着星语森林和中部荒原。独特的地理条件使这里盛产煤矿和铁矿,城内正规的铁匠铺加起来有好几十所,另有一座专门用于军工生产的大型车间。军事管制之后这里被叛军列为重要的资源补给据点,城内保守估计至少贮存有超过100门120mm的野战炮或者攻城炮。如果能顺利打下这里,在艾门的预想里她将可以获得到大量炮火资源的补进。至于炮火种类她不在乎,依照瑟兰的炮火工艺,攻城炮也不过只能发射15磅重的锥形炮弹。在当量上无法和野战炮弹的11磅重量产生质变差距。所以只要是炮她都需要。   这里也有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她目前只有15门炮,在炮火数量上远远比不上城池守军。一味正面强攻肯定是打不下来的。   但……到底是思维模式的差异,过往经验和穿越后对军略的研习让艾门很快发现了己方的优势,那就是因为新旧教派的中层官宦阶级立场不同,他们为军队采购武器选择的标准也不一样。忠于王都圈的军队武器标准在炮火方面要求了更长的射程和准确性。她决定利用这一点来做文章。   为了能够完美达成自己的目的,她首先在守军炮火的射程之外安营扎寨,一方面搜集物资给火器做防潮准备一方面等待夏雾降临——这也是临近星语森林地带的特有气候,夏天的雷阵雨过后个别时候会产生浓郁的白雾。这里她倒不是企图等守军武器受潮——毕竟敌人不蠢,不至于盘踞多年连常识都不知道——而是想要通过扩大视野优势进一步发挥己方火炮的特点。   城池是不会动的,城池的大门、墙垛都不会动。只要提前计算好距离和坐标,调整好炮口的角度,哪怕开炮时是夜里一片漆黑,合格的炮兵也能准确让炮弹倾泻到目标地点。她利用这一点在夏雾降临时发起进攻,先让人在原本营地的位置和其他几个伪装出来的进攻方向点燃光火,给敌人制造错误的判断,命令300连珠火枪轻骑和500轻装弩手对面向山川的摩尔城北门发动佯攻。   摩尔城叛军被她的小花招弄的焦头烂额,屡屡几次被雾中的光火骗过后,北门遭遇的猛攻让他们相信这就是那位传奇公主的主攻点。他们将大量原本部署在东南城门的火炮转移到了北门,却不当心中了她的计——艾门早早分出了3门炮在之前筹备进攻的阶段让兵卒耗费大力气把它们运上了北侧斜岭的一处险要高地——这也是险要地势允许她完成的极限奇迹。   超过3门炮高地摆放不下,耗费的力气更多不说还可能因为重量问题引发危险。但这对艾门来说已经足够了,地势高让瑟兰军队的炮火变成了北门守军无法启及的天谴之罚。他们在来自高处的轰炸下溃不成军,这对艾门另外12门随主力主攻东南城门的火炮而言起到了极好的干扰作用。因为这样一来守军将无法及时将优势数量的炮火或其他兵力从北门调回。她得以利用这一时间差统帅剩余的1700人从东南方强行破城。   破城之后他们飞快夺取了城墙高地和所有炮火,经历三天巷战,艾门歼灭了超过1800名叛军,伤敌数字更在2倍以上。而她自己付出的代价不过是伤亡400余人,几乎可以说是一次完美的胜利。而排除那些被炸毁和保养不善报废损坏的,她一共从摩尔城获得了48门火炮补进。她就依靠这些炮和掠夺来的炮弹一路炸平了面前的所有阻碍,到头来反倒比原本进度最快的莱娜还要提前一周清扫完责任战区。   马蹄声穿过内城拱门,穿过白石城堡的环山走廊,在一处地势出于第三级别、位于山川侧部的院落前停下。金发少女动作矫健的从马背上跳下来,解下身上穿着的羊毛披肩丢给司门员古利克,淡淡问道:“阿尔贝蒂娜呢。”   “内侍长在里间为您准备典礼衣物。”古利克恭敬的对她垂下头颅,鼻子不自觉耸动了一下,嗅到了来自那捧羊毛披肩的醉人清香。   “她还真是会给我节约时间!”艾门咧开嘴角笑笑,旁若无人的舒展了一下身体动作,略过那些有意无意偷瞄自己身体的视线,踏着临时换上的高帮皮靴大跨步进了自己的家。   今天是圣瑟兰日,很快也将是她的16岁生日。真正在战场上见过血让她看待敌对者的眼神漠然凌厉;初步在多个国家机构挂名、经手审查行政命令让她轻蹙眉毛便不怒自威。一年时光好似在她身体上施展了最美妙、最玄奇的青春魔法,让她不但长高了半个头,身材也彻底凸显了出来。   “阿尔贝蒂娜!!”   粗鲁的推开卧室房门,展露在棕发女官面前的身体已经在来路上褪去了那身火红礼裙。只有一套白纱内衣包裹着少女越发成熟也越发迷人的雪白酮体。那饱满的胸脯、束缚在白丝长袜里的笔挺双腿和被简单包裹的神秘区域无一不在向外逸散呼之欲出的青春气息,这副美景让正在挑选典礼头饰的阿尔贝蒂娜看的一呆,小麦色的健康皮肤也不自觉被内心躁动烤的嫣红。   ————————   昨天计算错误,漏了提夜辉山莱蓬的2把火刑架,感谢被烧的感觉还真是怪怪的…… 第四章 敌意   “殿下!”反应过来后她惊叫一声,语气里饱含羞怒和愤怨:“你怎么又在房间里光屁股跑了!?”   “有什么关系。”金发少女顽皮的朝她一吐舌头:“反正房间里有暖气,除了阿尔贝蒂娜之外也不会再有其他人。别说我真光屁股都不要紧——这不是还穿着胸衣和内裤嘛……”   “把这两件也脱了吧。”阿尔贝蒂娜看到她那嘚瑟的表情就不满意,挥手喝令艾门彻底脱光:“这么重要的庆典,内衣最好也换新的。”   “这……”看着棕发女官不怀好意的严厉目光,少女将嘴巴撇成了波浪线:“这个就没必要了吧……明明早上才换过的,不必搞的那么认真。”   “不行!”阿尔贝蒂娜上去就是一式黑虎掏心,不顾少女的微弱抵抗将她的胸衣强行扯下来,“这可是最盛大的典礼,一丝一毫都不能马虎!”   艾门捂着胸口不说话,她静静看着棕发女官将自己彻底扒光,然后给她重新选了一套除吊袜带和之前没啥区别的新内衣,脸上的表情有些恍惚。   不知不觉,已经很习惯于穿戴这些能够尽情诠释女孩娇柔和性感元素的服饰了呢……   她这次之所以在教堂做完祷告后又折回来,主要目的也就是换个衣服了。火红色的高开叉礼裙在宗教性质上更适合热月节穿戴,相较于圣瑟兰日这种全民推崇黑与白的庄重典礼,她在出席时穿戴的衣物最好也是这两种纯色。   阿尔贝蒂娜的动作无比娴熟,她很快给少女换上了一套纯黑色的绒布礼裙。这套礼裙不但厚,在内胆处多缝了一层保暖夹层可以锁住体温,减缓体温流失,样式上也做出了一定创新。艾门穿上后照了照镜子,笑着对棕发女人说自己再戴个十字架就可以去装修女了。   因为这套礼裙的样式确实有点像修女长袍。为了表现庄重它的肩膀被压的比较低,从内胆恰到好处外翻出来的纯白衣领搭配顺流而下的黑给人一种自然而然的沉重感,加上它的材质本身就很厚,厚重感会进一步加剧。但在阿尔贝蒂娜看来这套裙子穿在艾门身上可谓是恰到好处,她相较于一般16岁少女发育更成熟的身材使得衣物过于厚重(反而会显老)的缺陷淡化了,修身设计到腰下出现的低开衩让她在行走时可以恰到好处露出吊在黑丝长袜上的同色吊带,这就在庄重与厚实的基础上突出了一分青春洋溢,突出了一分额外的性感。   普通16岁少女即使拥有和艾门相同的外貌或者身材条件都不适合穿这套衣裙,因为那仍然会压抑其本身的青春元素。但对一个即将在今夜被正式立为一国储君的艾门-哈温来说,应该没有比目前这身更适合她的穿着打扮了。   换完衣服,两个人便乘坐马车往大教堂赶——艾门还有两个最重要的祷告仪式没参加完,她也是为此才这么快就赶回来换衣服的。   “一年时间就这样过去了。”路途上,感受着石子路面传来的轻微颠簸,已经将头发收拢盘起来的金发少女做出感慨:“还真让人猝不及防。”   “有一个说法你听过吗殿下?”同样穿了一身黑色服饰的阿尔贝蒂娜闻言笑笑,想起了那位曾给与自己无数教导的拜伦学院导师。   “当你1岁时,1年是你生命的全部,当你6岁时,1年是你生命的六分之一;这个阶段的人们总是会感觉生长的脚步无比漫长,只因他们的阅历太浅,所有新了解到的事物对他们来说都是世界。而如果你60岁了呢?此时的1年对你来说便只是人生时光的六十分之一,这自然是不可能再让人产生任何漫长感的了。所以人们才总是觉得时间过的越来越快,这从侧面上也说明了他们阅历的增长,以及学识的沉淀。”   “你不用拐弯夸我,阿尔贝蒂娜。”听她这么说,艾门忍不住也弯起嘴角:“我有多少斤两我心里清楚,我对自己仍然是不满意的。”   这一年她确实做了很多事,完成了很多成就。比如正式在王位争夺战中胜出,以及在和坎索王的私下谈判里得到了他不干涉自己婚姻的承诺。但她仍然是不满意的,这个不满意来自于她认识到了被动接受和最好准备主动出击的区别。更来自于她内心中的那股紧迫感。   时间沉淀阅历,而阅历孵化智慧。这一点在艾门身上……至少她自认为算是体现的淋漓尽致了。她过去属于平凡现代人的思维模式在展开的一系列纷争中被消磨洗练,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坚定意志,但轻易不会再相信任何人的神恩王女。   包括坎索一心想让她去普兹林登而不是遵循常理让她留在皇家科学院的做法在内,有些事仍然充斥着疑点。她现在甚至连维多利亚写给自己的那封信都不会尽数相信。毕竟维多利亚没有阐明自身存在于她血脉中被唤醒的条件和限制是什么,这让少女无法排除“自己被舍夺”的风险。   不管将来怎样——这么思考的少女不自觉将右手摸到腰间佩戴的长剑剑柄上——现在我只相信手中的剑……   马车在拉塔迪亚大教堂门口停下,穿过护卫骑兵队构筑出来的钢铁通道,艾门和阿尔贝蒂娜进入正厅,和早已等在那里的坎索王汇合,并在新任四神教教皇比西塔的领携辅助下做完剩下来最重要的两个仪式——对胜利女神和万物化身之主进行礼拜、祷告。   这个过程说长不长,没有拖沓习惯的坎索在结束后带着队列离开教堂。此时天色已经变暗,天空中偶尔飘下的雪花让那些穿着稀少的贵妇人直打哆嗦。艾门在跟随队列往民族广场步行(仪式需要)的途中感觉好几道冰冷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过,她毫不畏惧的看回去,发现那大多数都是经济联盟的人。   经济联盟是她自己发明的统称,用来概括一切在根本立场上和王室背道而驰的势力。慕斯公爵、克朗公爵、斯塔的母亲安娜王妃以及她身后的克尔顿商盟都在此列。其实她和坎索都明白四神教的叛乱之所以能够做成——即使中途失败——离不开这些势力的暗中资助。但由于并没有明显证据,由于这些人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想要清理极其困难,坎索也没什么办法立刻治他们的罪。   生产力的提升让多数人从过于繁杂的劳务中解脱,由此滋生的资本主义萌芽正在这个国家迅猛生长。根据艾门的了解,掌管全国财政和公司商会创立的汉伦-克朗表面上不说,但内心深处肯定对王室私自挪用巨额资金的行为抱有极大不满。这股势力注定要在将来因为利益划分和代表独裁政权的王室激烈碰撞。而现在因为报纸媒体开始初步在世界上出现,王室统治的自由度已不再像过去那样不受任何约束。瑟兰宽松的商贸政策在带来大量金钱的同时也吸引的大量外商资本扎根进驻,一旦这脆弱的平衡被打破……那些外国人可不像瑟兰人那样大多数都对王室死心塌地。   “你就是艾门-哈温?”就在艾门皱眉思考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决这个混乱局势的时候,一道清脆悦耳但傲气凌人的声音突然从她身旁传来。她转头一看,发现有一个年龄岁数跟她差不多大,就是身材平板了点的黑发少女正一脸不服气的盯着自己。   “你是……拜伦家的那位……”艾门本能觉得这女孩有点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灵光一闪想起一个名字:“奥莉娅娜-拜伦小姐?”   奥莉娅娜-拜伦,15岁。跳级考取拜伦皇家科学院,14岁一年级,15岁一鸣惊人,凭借发现了“水分子和魔能粒子存在新的形态融合现象”而连跳两极,目前是皇家科学院能量系四年级首席。魔能学识二级,魔能掌控一级,战斗魔能一级……这也算得上是个天纵奇才了。   艾门之所以记得少女不是因为这些传闻,因为她向来对这些东西不是很感兴趣。真正让她记住这个名字是由于梅肯,这个奥莉娅娜如果她没弄错好像正是梅肯老爹最得意的小女儿,梅肯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拜伦小姐贸然找我说话是有什么指教要展示吗。”   明确了来者的身份,金发少女看向对方的碧绿眼眸恢复平静,她不自觉展露出一分从战场上带回来的漠然气质,看在奥莉娅娜眼里顿时觉得她整个人都变得冷酷了许多。   这是由于艾门从黑发少女对自己的称呼方式上看出她并非是带着善意。那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把自己和气的一面露出去贴对方的冷屁股。   “你以为你的小心思别人看不出来吗。”   被金发公主宛如看待死人的视线盯着,奥莉娅娜面色白了一下,流露出一丝胆怯和害怕。但她很快克制住了这股情绪,像是对此感到无比羞耻那样恶狠狠的瞪了回来,低声对她道:“这场斗争你是避不掉的,公主殿下。我绝对不会让你从王都逃走,让你去其他学派主导的院校!”   ————————   我今天顿悟了,感觉对网文的本质有了更深理解。双休恢复双更或爆肝预告,over。 第五章 来自拜伦学派的阻碍   “这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你老师的意思?”   听她这么说,艾门眉头皱了一下,重新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眯眼看她。   一般来说,只要听过奥莉娅娜的名字,她的老师是谁也都知道。那是她当初跳级时被勾出来的学校校长,瑟兰当下唯一一位高阶,墨菲-拜伦。   金发少女这个问题可能得出的两个答案区别还是很大的。如果这是奥莉娅娜自己的意思,她可能只是在跟这边发不服输的小女生脾气,自己根本不用理会。但如果她是在墨菲-拜伦的授意或者默许之下“懵懵懂懂”的找上门来,皇家科学院对这边的态度就很有趣了。   自己即将在2月参加普兹林登的春季额外招生考试,这件事在王室控制的报刊宣传下基本所有人都知道。皇家科学院要是有意在这时使绊子,他们必然是想阻止自己做这件事。那他们阻止的最终目的不需要多想也能猜到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叫自己改变心意,转回科学院当它的学生。   “这是我自己的意思!和老师无关!”奥莉娅娜继续抿嘴瞪着艾门,“你根本不了解你的行为会给瑟兰带来多大的影响艾门-哈温!你即将在今天夜里被立为储君,但你根本没有储君的自觉!你知道有多少瑟兰学生会因为你的选择而改变志愿也去普兹林登吗?你知道这对全瑟兰的本土院校将是多大的打击吗?我就在这里实话告诉你吧……我即将向你发出的挑战可不全是为了和你的聪慧比个高低,而是为了让你清醒!让你知道坐在这个位置上所做出的一切都要顺应局势好好考量!”   “如果换个成年人站在你现在的位置,这番话他铁定是不敢说的。”   将视线挪回来看着前方,艾门伸手捂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道:“指使一个小女孩用这种方式来挽留我,拜伦校长的新花样还真是有趣。”   “我都跟你说了这是我自己的意思!!”黑发少女木讷看着她半晌,反应过来后气的在地上狠狠跺了一脚:“你简直是……简直是目中无人!!”   “别说了吧。”艾门朝她摆了摆手,劝她还是省点力气:“具体什么情况我已经弄清楚了。拜伦小姐……唔,我这么跟你说吧。你的挑战我可以接,但你下次最好再放聪明点。因为不是每个纯血都像我一样好说话也好脾气的。”   说完这话,她便稍微加快了脚步,走到前面和坎索站到了一起。留下目瞪口呆的黑发少女一个人在原地慢行。   她怎么也想不通——这样一个在叛军口中被称为“嗜杀”、“毁灭者”、“炮弹刽子手”,并且在之前的冰月叛乱中连斩两位高阶的家伙为什么会有脸皮将“好说话”、“好脾气”这些形容词套在自己头上——她就不知道什么叫谦虚的吗?还是说她真像某些传闻说的一样过分自大?   “拜伦的试探?”前面,艾门刚刚走到坎索身边,老人便目不转睛的低声说出了这句话,而且用的语气是陈述句,极为肯定。   “十有八九。”艾门看了他一眼,简短总结了一下,“看来我这段时间的表现超出了一年前他们对我做出的潜力评估,现在他们想反悔了。”   奥莉娅娜的那番话说的并没有错。关于瑟兰乃至整个伊卡洛林洲最优秀的公主殿下高等教育究竟去哪里读这件事,在一定程度上确实是可以让部分学徒产生跟风行为。对于瑟兰本土的院校——尤其是立志要彻底压下普兹林登独占鳌头的拜伦皇家科学院来说是不小的打击。这一点她在当初产生前去普兹林登的念头时就看出来了。   艾门从奥莉娅娜的性格分析,觉得这些内容不太像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更像是从别处得到了引导或提示,然后她把它当成了自己的理解。   而能够对她产生这种影响又让她发自内心不去排斥的人,不需要想也该知道只可能是墨菲-拜伦了。想到这少女忍不住有些唏嘘,当初为了平息拜伦学派的愤怨坎索把今年拨给皇家科学院的款项拔高了三分之一,过往是通常10-15万瑟兰金币,今年至少会有20万拨款。求的就是拜伦学派在这件事上不要搞什么幺蛾子,没成想到头来还是免不了要产生冲突,这自然让她很不高兴。   “一年前你就有足以抗衡高阶的实力,尽管我们都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但外人并不清楚个中内涵。墨菲从得到这一消息的那一刻起应该就反悔了,他肯定以为自己被我们耍了,你可以看到这段时间他从来没有主动找过我,足以说明他很生气。”   坎索目光有意无意在周围扫视着,有时还伸出手来朝那些在禁卫人墙后欢呼的民众挥一挥手,口中话语不停,继续说道:“他意识到你的价值远远超出之前他给你定出的评估标准。所以不惜触怒我也要想办法让你回心转意,将志愿改回皇家科学院。”   “所以你要做好准备了。”坎索侧目过来提醒她说,“那些人,他们很可能在庆典上找个借口跑出来为难你的。”   “我会怕吗。”金发少女稍稍勾起嘴角,微微偏头,借着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跟在队伍中段的奥莉娅娜,“让他们尽管来就是了。”   普兹林登她是一定要去的。这不光是因为她和安塔利亚蒙以及同样赶回去的达-米利安结下了师徒情谊,还因为在和坎索的后续商议中她猜到了一个极其重要也极其关键的讯息——即他之所以如此偏执,要自己违背常规理念去外国读书,目的很可能是安塔利亚蒙简短提到过的神主宝藏。   白胡子老头在那番交谈中确实跟她提过“钥匙”这个词,如果她没记错,那是由早年的坎索从宝库出来后交到安塔利亚蒙手里的东西。他当时告诫老头“无论如何都不要把钥匙再还给他”,结合此时的坎索和当时的坎索比已性情大变,围绕那把钥匙很可能又有事端要等她收拾。   还有维多利亚嘱咐她叫她搜寻的四件古神器,这类查遍资料也只是传说的东西在运输方式和讯息传达依然很落后的今天找起来简直如同大海捞针。她本来的打算是在接掌王权后逐步推动国家发展,以国力为自己搜寻神器,但现在既然有一份神主宝藏摆在面前,她自然也没有错过的道理。   故而拜伦学派想要把她约束在国内发展,这在近期是不可能的。但他们也没办法在这件事上轻易后退,这关系着影响力和生源的争夺。   谈话之际,以坎索为首的一行人很快抵达了人山人海的民族广场,他们在欢呼声中登上广场西边的公告楼,站在三楼专门为庆典场合准备的宽敞阳台上俯瞰下方,入目所及是乌压压的大片人群,以及被兴奋者高高抛起的黑色礼帽。   统治阶层在教堂做完祷告后来到公告楼总结发展和展望未来——这是圣瑟兰日的最后一个公众环节。这一环节的核心目标是发布下一年即将实施的重要法案或者政令,对于大多数从事工商业的平民来说具有非凡的引导意义。而这一年的圣瑟兰日和往年比起来都要更特殊,这几乎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原因就在于今夜过后瑟兰将真正拥有获得王权和律法双重承认的正式储君,最大限度避免了因某些意外而产生动荡。   公告环节说实话是很无聊的,头戴一顶黑色女式小高帽的金发少女默默听着各层机构的总负责人在台前致辞,强行忍住了在这一场合打哈欠的冲动。她将视线放到阳台最右侧,那个位置站着的人基本上都是和拜伦学派有关联的。   拜伦学派在瑟兰扎根发展这么多年,直接促进了这个国家工业技术的迅猛发展。但它最大的辐射圈、核心圈实际上只有两个,一个是明面上被公众所熟知的帝国魔能研究所,一个是由墨菲-拜伦担当校长主持发展的拜伦皇家科学院。其中最大的社会影响力来自后者,因为那些毕业过后没有去研究所任职而是选择其他职业谋求生活的人不由自主也会带上拜伦学派的标签。这是从学生会社团开始就延续至工作的独立圈子,非受其承认者通常不得入内,哪怕她是帝国储君也不能破例。   毕竟也不是所有王都圈的瑟兰人都会像当初的梵茵那样以自豪的口吻称呼自己是维多利亚人。王宫内部在培训內侍和禁卫时给他们灌注的思想就是忠于“王权”而非“神权”。以探寻知识真理海洋为重任的学者们大多数也不会发自内心的信仰胜利女神。   她的视线在那拨人身上不断盘旋,最后落在一个头戴高顶礼帽的精瘦老者身上。她看到他伸手在嘴唇上那抹修剪整齐的雪白方块胡上摸了摸,赶在坎索起身前从人群中出列,走到靠近中央的空地处,一双深邃的黑眼睛透过镜片落到自己身上。   “陛下等等。”墨菲-拜伦礼貌的朝这边一欠身,“在正式宣布最后一个政令之前,我想以科学院校长的身份对大家说几句话。”   ————————   我理解的本质可不是爆肝啊……双休多更只是抒发感悟后的情绪罢了,顺便试试反响看效果如何。 插图:雨中海港(印象)   答应某只读者的场景插图,我手绘板没带到韩国来,直接用鼠标印象派吧。真大触不要当真,我知道自己水准有限。以后会不定期利用空余时间涂一些印象派的场景画,我画人苦手,就画画景吧。这是西北方向的视角,右边往前来还有一大块区域。   另外书评区提到的爆肝条件这里重复一遍,订阅每到一个500的倍数都会爆更,一次性会爆5章出来,1500均订会爆,3000均订也会爆,不算在以后的悬赏里,永久有效,上不封顶。 第六章 学术竞赛   “想说什么就说吧,墨菲。”坎索看着这位年老的绅士,面色波澜不惊,“虽然我们都知道这个时候你想要说些什么。”   “正是这样。”身穿漆黑礼服并头戴高顶礼帽的老校长面无表情的朝他点头,“我们要探讨的问题正是关于殿下是否有足够的资格接掌国家。”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也不小。三层阳台上簇立着的官宦们无一例外都听清了。冬风在声音传递的过程中起到了良好的推进作用,这使得楼下一些距离较近的人也听到了他说的话。这份大胆的宣言在近距离的人群中产生了化学反应,它逐渐扩散开来,使得民族广场一片喧嚣。   “拜伦所长。”短暂的静默之后,薇姿-科斯塔在和父亲交换过眼神后站了出来,她直视年老绅士的面容疑惑问道:“我想请问拜伦所长。艾门-哈温在过去一年里所做下的功绩难道不足以使她有资格被确立为瑟兰将来的继承人吗。”   “如果只论过去发生的事,她铁定是有资格的。而且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墨菲看着她,下巴轻点,同时听到坐在阳台中央的王室席位上传来了斯塔-哈温不满的轻哼,但他无视这个人继续说道:“但我们的眼光不能只看着过去,还要放眼未来才行。瑟兰之所以是伊卡洛林洲最强大的国家正是因为我们懂得在逆境中拼搏,在顺境中反思。艾门殿下过去的功绩毋庸置疑,可她接下来要做的事却未必符合她的身份。”   “没错,”他再度将视线转到坎索右手边的金发少女身上,“我指的便是艾门殿下打算将自己的高等学府进修计划定在国外一事。”   这句话一出,那些不是很明白他想说什么的权贵们瞬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一个个都不由自主的轻点下巴,也不知道是在赞同他的说法还是单纯表明对事态的理解。而有些人看到这副情景只以为是前一种状况,于是坐在艾门右手边的一位短发少女忍不住了。   “拜伦所长,”同样穿着一身厚实的黑色衣裙,莱娜-哈温突兀站起来以质问的语气看着“敌人”:“您所说的这番话,它的意思,我是否可以理解为您想要通过扭转姐姐的志愿选择来让皇家科学院获益?您敢担保您在这番话语里不夹杂任何私心吗?”   坏了——还没起身的艾门张了张嘴,内心里对莱娜的冲动叫了声糟——她知道这丫头是想为自己说话,自己这段时间因为当初维多利亚的胡来行径稍微跟她疏远了一些。她感到焦急,想要通过表现自己来重新获得这边的好感一点问题都没有。但她虽聪慧却着实不是很擅长话术,这番话一说出来,恰恰好给了这位兼任科学院校长以及研究所所长的老者一个表清立场的好机会。   “我当然是夹杂了私心的。”果不其然,在听到少女这番质问后墨菲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他的声音中气十足,本就带有扩音效果的阳台将他的话传播向四面八方:“因为如若殿下改读皇家科学院,这对科学院本身以及牵扯到的拜伦学派都是一剂无比迅猛的补药!我们将毫无疑问在这一结果中获利,这种事即使我藏着掖着也有很多人能看出来。我从来不打算否认这点。”   “那你为什么——”莱娜张了张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显然没料到对方会承认的这么干脆,这跟她预想的情况不太一样。   “因为这牵扯到的不止是拜伦学派的利益,莱娜。”听到这里,不忍心再看到少女出窘的艾门终于开口说话了,她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缓缓从阳台座位的台阶上走到下方,和墨菲-拜伦平静对视着,“拜伦校长的意思应该是……我在这么做的同时会给瑟兰本土的其他院校带来良好的志愿风气,使得瑟兰的精英人才能有更多留在本土为国家服务。同时也避免了选择普兹林登会出现的精英外流,加减之间这个差距会极其明显。”   “我正是这个意思,艾门殿下。”看到话题如自己预料的那样在往下进展,墨菲满意点头,“我希望您能改变决定。”   这句话出来差不多就是在逼人下决定了。旁观的公王权贵们一言不发等待少女做出回答——但其实他们内心也知道,在大义已经被墨菲-拜伦抢去的情况下,这位公主殿下不管是开口拒绝还是直接答应都会使她被对方压下一头。   墨菲也是公爵,且职位挂钩官位。但和他们在坐其他人不一样的是,他的核心身份不是官宦而是学者。他在公众场合也只会使用自己的学者身份,站在自己的学者立场上开口说话。这就使得他前面那番直白的“私心之言”显得很率真,并不会有多少人反感他。   这方面艾门其实也是一样,毕竟学者嘛——不能指望他们学一口官腔来跟王室索要好处。一个坦率、直接的墨菲比一个圆滑的墨菲要更能讨统治者喜爱。这代表他们的心思好歹是用在了正道上。不过她还是不能在这时松口。   “我得拒绝您的建议。”金发少女用一种遗憾的语气说道,“我已经拜入普兹林登校长门下,跟随他学习了数月之久。如果您早上一年多劝说我,对我发出这样的邀请那我想必不会拒绝。但现在……答应您的要求便代表我会失约,我想您也不希望将来的瑟兰王会因此而背上污点。”   “没有人希望看到这种事发生。”墨菲朝少女轻抬下巴,转头朝拜伦学派的圈子招了下手,立刻有一个精瘦中年人走过来,交给他一封泛黄的信封。   艾门眉毛蹙了起来,她感觉自己几乎已经猜到了那封信是谁写的。   “这是普兹林登校长,安塔利亚蒙阁下给我的回信。”墨菲将信展开当众宣读,“针对我申请就‘艾门-哈温以从他那里学来的知识为基础和皇家科学院派出代表用学术竞赛的方式决定其未来究竟如何’的提议,他表示没有任何反对情绪。这封信陛下可以亲自过目。”   立刻就有一名禁卫走上前来将信拿去给了坎索,看完之后坎索微微点头:“确实是他的笔迹……信是真的。”   “怎么回事……艾门殿下要和皇家科学院的代表进行学术竞赛?然后根据比赛的结果判定她将要选择哪一所学校作为志愿?”   阳台上的发展伴随就近听众的传播在广场人群中不断发酵,本身早已憋着劲等待储君就任仪式结束好回家吃大餐的民众们大多数都变得兴致盎然——毕竟学术竞赛这种活动光是听着就很有意思,能够直观欣赏到传奇公主和人比赛也是一件难得美事。这显然比什么就任仪式和大餐都更能吊人胃口,于是他们都开始兴致勃勃的和身边认识的人讨论起来,猜测这个竞赛艾门会否答应,如果答应,和谁比,怎么比。   只有一个人站在人群中眉头紧蹙,那是简-艾伦,她开始发自内心的为那位阳台上露头的金发少女感到担忧,害怕她会因此丢脸。   坎索在读完信函后将杜鲁因、贝格拉尔、汉伦、埃兰这另外四位帝国公爵叫过去商议了一阵,又回头来和身旁的安娜王妃交谈了一阵,清了清嗓子看向艾门,问道:“那么艾门——你愿意按照墨菲的建议和皇家科学院的人选做这场学术竞赛吗。”   “……”金发少女有些无语,她现在有一种被人坑了的感觉。就好像你上一秒还在处心积虑的为一个人说话下一秒就发现他在日记本里写你的坏话。她闭上眼睛,在脑海里看到了白胡子老头无比促狭的对她闭上了一只眼睛,嘴唇一张一合,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我答应。”就在其他人以为她是露出胆怯的时候,艾门陡然睁眼,视线掠过其他人看向拜伦学派人群中的一位黑发少女:“时间?地点?”   “既然正好还有时间,不如索性就在这里好了。”年老绅士再次朝来时的阵营招了下手,将迫不及待的奥莉娅娜叫了过来。他扶住少女的肩膀将她摆在身前,环视着周围一圈王宫权贵:“皇家科学院派出的人选是奥莉娅娜,她今年15岁,在科学院的能量系读4年级。”   “符合标准。”被坎索派下来担当评审的贝格拉尔看着黑发少女轻轻颌首,“你有意见吗,艾门?”   他没有说出原本打算带出来的后半句“有意见你可以说”,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了拜伦学派的人选很狡猾——奥莉娅娜的年龄比艾门更小。   这个场合是圣瑟兰日庆典,受到无数双民众眼睛的密切关注。跟这些人是没什么道理好讲的,他们中超过一半根本不会在乎艾门是不是比对方少了一年半在高等学府钻研知识的机会,根本不在乎这方面的公平标准。他们看到的是最外相的年龄优势,认为艾门在竞赛中得到的对待还算公平。   这样如果艾门还敢提条件,对她的声望将会造成不小打击。所以他没有说那后半句话,不出意外也听到少女表明没有意见。   确定了人选、时间还有地点,接下来要准备的就是竞赛的方式。这一点就是公爵们的工作了,共同担当评委的他们将在一刻钟后拿出一个所有人都能接受的方案。   ————————   第一更。顺便因为有人提出了疑惑这里给解答一下,这本书的文化背景设定里帝王、帝皇、王是一个单词,没有严苛的地位区分。正式场合通常称呼统治者为皇帝,民俗场合或者传说里通常会以统治者的名字带后缀“大帝”或“王”进行称呼。比如坎索王,塞弗莉王。艾门如果以后继承王位,民间对她的称呼就是“艾门王”,正式称呼为“艾门女皇”(这一段同样在作者语不算钱)。 第七章 三项比拼   一刻钟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公爵们(排除墨菲)商议出来的最终结果是让两位少女共同接受三轮考验。   第一轮考验考的是基础。将由诸多学者就两人的年龄在纸条上写下可以被2整除数量的问题,两人将随机抽取纸条进行当众解答。   第二轮考验考的是实践。同样会有接近数量的实验题目被写在纸条上等待抽签。每人两次机会,根据实验结果和效率判定高低。   第三轮考验考的是思想。这一阶段将进入开放性领域,审查的是两人的想象力和创新能力。艾门和奥莉娅娜将会有一刻钟时间思考,时间结束后她们必须给对方出一道有创新精神的学术题,要求是不能夸大空想,出题人只允许出自己能解的题。   相较于普通的学术竞赛来说,三个项目的综合比拼无疑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证公平。听到竞赛方式的权贵们纷纷点头,觉得这个提议十分合理。他们静静等待学者们在纸条上写下题目装入两个不透明的陶罐。不时看向阳台前端两位少女的视线同样变得饶有兴致。   “你不会有机会战胜我的,公主殿下。”奥莉娅娜凑近艾门,笑容带有一丝期待和兴奋:“我会通过这次竞赛的结果证明我才是维多利亚港最优秀的天才。而你,也将通过这个结果明白自己之前的错误,明白自己有多天真!”   她对赢下对方有七八分的把握。这是因为她算准了艾门在这一年里因为疫区的原因只能在本国活动(不能出国是因为外国佬不吃神血那一套),无法在普兹林登接受系统正规的教育辅导。再算上她前年也遭遇过异种袭击被耽误了好几个月,自己等于比她多出了一年半的学习时间。   从性格上就能看出来,奥莉娅娜是分外自信甚至自傲的。可能原本因为艾门的光芒太甚她不得不低头过日子,但现在,有了这一年半的时间优势,分外骄傲的黑发少女怎么也不认为自己还会比不过一个整年都奔波于军旅生涯或者行政事务的同龄人。   “……”而金发少女对于这人表露出来的态度感到很无语,她的心理年龄让她根本提不起一丝兴致和其认真比拼——即使赢了又怎么样?在她看来不过就是欺负一个比自己少活N年的小屁孩而已。这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真的……除了装逼之外没有任何价值。   但很显然,奥莉娅娜是把自己摆在了一个“未来贤臣”的位置。她试图在纯粹的学术领域压制艾门,以此谋求未来在她心中的学者地位。   聪明倒是挺聪明的——这么想的艾门忍不住又抬手捂嘴打了个哈欠——就是有点二愣子,容易成为那种傻了吧唧的学术狂,还容易被人当枪使。   她这番作态落到野心勃勃的黑发少女眼里无疑是严重的挑衅。她气的在一众权臣注视下抬腿跺了好几下地毯,指着对方颤抖半天,最后只能丢下一句:“我们试试看!”然后便气呼呼的走回了右侧拜伦学派的圈子,跟她的父亲阿凡-拜伦交谈起来。   “殿下。”怕少女露在阳台外冻着,阿尔贝蒂娜拿着一条短披肩过来给她披上,趁机悄声问她:“……真的要和他们做比试?有把握吗?”   “基础部分问题不大,实践部分有些生疏,思想部分则是最十拿九稳的项目。”艾门给她比了个大拇指:“怎么看至少都是2-1,我稳赢的。”   “咳咳——”这时,贝格拉尔用一串刻意制造的咳嗽将其他人的注意力拉回来,他吩咐两名侍女将放好纸条打乱过的陶土罐摆在中间的两张桌子上,分别对站在左侧和右侧的参赛选手看了一眼:“好了,左边的罐子里装的是基础题目。右边装的是实验题目。艾门,还有奥莉娅娜,你们可以来抽取你们各自需要解答的纸条了。”   “明白了。”艾门朝他点点头,和奥莉娅娜重新站在一起,分先后依次从两只陶罐中抽出了1组(3张)基础题目的纸条和1张实验题目的纸条。   “我抽到的题目是,”奥莉娅娜率先明题,她依次将纸条上的内容用清晰的嗓音念了出来。   “①-背诵从水分中水分子和魔能粒子的双环数,并用魔能掌控的技法做分离现象实践证明。”   “②-回答猫科动物目前为止因异种病毒而出现的所有变种分支。”   “③-回答水的导电性质,并阐述魔能粒子在其中的作用。”   念完题目,黑发少女胸有成竹的朝艾门这边看了过来,于是艾门也随手展开抽到的题目,念道:“我抽到的题目是,嗯……”   “①-回答巴利毒蜥目前为止因为异种病毒而出现的所有变种分支。”   “②-背诵火焰中燃烧物质和魔能粒子的双环数,并用魔能掌控的技法做融合现象实践证明。”   “③-回答魔能粒子的观测结果是否恒定……是否恒定?”   读到最后,她语气有一个明显的上扬。这是因为她突然意识到教科书上印制的某个标准答案在她自己的心里很可能是不正确的。   “如何?公主殿下?如果你不介意,我将率先回答我抽到的问题。”黑发少女神气活现的仰头看着她,表情骄傲的像一只求偶的布谷鸟。不用说,她肯定是把艾门语气最后那声疑惑的声调当成她不自信的体现了。心中对于自己胜利的把握顿时又大了一分。   “我无所谓。”艾门抬手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你先来好了。”   谈话之间,两人面向的方位也发生了变化。她们背对阳台围栏看向由公爵们组成的裁判席,奥莉娅娜率先对提问做出解答。   “水分子和魔能粒子配比的双环数为37、72、12、9到95、28、61、65。”她自信的背诵出两组数字,并张开双手,间隙快速生成了一道不断旋转的微型水龙卷。掌握观察法的人们审视望去,发现这道微型水柱的结构已经被按照双环数的节点位置完美分离了。   “而猫科动物的变种分支目前来说一共三种。分别是月光猫妖、幽影猫以及最最神秘的幽灵猫。其中月光猫妖由北地白猫突变而来,幽影猫和幽灵猫都是黑猫变种。月光猫妖拥有传导光能的力量,幽影猫拥有连接阴影的力量,幽灵猫拥有虚实转化的力量——我说的可对?”   “标准答案。”埃兰-慕斯和其他几名公爵互相看了看,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继续,拜伦小姐。你还有一题需要回答。”   “最后的问题——”奥莉娅娜笑着做了个深呼吸,一口气说道:“在水的导电性质上答案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纯粹的水不导电。它之所以导电是因为魔能粒子在和其组合的过程中产生了自由电子。魔能粒子在这一过程中的作用是决定性的因为没有它水分子就无法离子化,这样的水分子不能导电,无论如何都不可能。”   “三题全对!”啪啪啪的巴掌声在墨菲-拜伦的牵头下稀稀拉拉的响了起来,老年绅士弯曲嘴角看着奥莉娅娜,笑道:“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初步的比赛结果一如之前的讯息一样从距离阳台较近的位置朝四周传播,悬念让不断搓手跺脚抵抗寒冷的人们兴奋的脸蛋通红。   虽然他们有相当一部分都听不懂其中的含义(比如双环数什么的),需要懂得的人跟他们解释,但是这种亲眼见证的感觉还是让人相当刺激。   “我相信艾门殿下也不会让大家失望的。”夸完了自己的学生,墨菲话锋一转,把矛头对准金发少女:“请吧殿下。该您答了。”   “巴利毒龙、巴利魔蛇、巴利……巴利眼镜蛇?还有一个巴利地龙,差不多就这四个吧……关于巴利毒蜥的分支变种。”   艾门稍作回忆,想起了当初在荒原疫区时翻课本翻到的魔能生物学识。但她这一年确实太久没摸书本,有些被她认为不太重要的知识都忘记了。这导致她回答的语气比奥莉娅娜要慢一些,即使是完全的外行人都能看出来二者在效率上有明显差别。   “噗哧——”她说到一半的时候旁边站着的黑发少女忍不住笑出了声,“巴利眼镜蛇?是巴利毒奎龙才对吧殿下?我看您才是需要戴副眼镜,这有助于您看清书本上的文字并好好把它们背诵下来。”   科学院的代表和研究所的代表站在阳台右侧发出一阵沉闷的笑声,而向着少女这边的贝格拉尔和杜鲁因纷纷抬手捂住了眼睛。   虽然他们都知道艾门这一年因为到处跑的原因根本没空钻研学识,但第一题就掉链子……这个好像是有点太跌相了。   “我给您计75%的准确度吧。”墨菲-拜伦也抿嘴微笑了一下,低头在桌子上做了个记录,“第二题,请您继续回答。”   “哦。”艾门应了一声,朝担忧看过来的棕发女官以及莱娜眨了眨眼,拿起纸条又看了一眼,转而用一种异常平淡平稳的语气答道:“19、84、75、32-24、9、46、53,这两组数字就是燃烧物质和魔能粒子的双环数。至于实践——火!”   她飞快从口中念诵出一个单音节,身前瞬间被聚合了一大团魔能粒子并爆出了一团璀璨炫亮的橙红色火焰。这个突然变化将不少人都吓了一跳,包括站在旁边的奥莉娅娜在内,她没想过操控魔能对艾门来说居然会这么简单,连一丝抬手的征兆都没有就变出来了。   看到这一手,拜伦学派的诸多学者纷纷露出凝重的表情。他们知道这意味着金发少女在魔能掌控上的其他要素都逼近了高阶。让她受制于当前等级的唯一条件只是她的精神力还不足够。这样的天才只要不夭折将来成就高阶将会是百分之百,不少人纷纷担忧拜伦学派今天的做法会不会是在开罪一个未来的半神。   艾门倒是没有理睬这些人的古怪注视,也没有管那些陡然大起来的喧嚣声。她只是抬手举起三张写有问题的小纸条,松手,让它们自然被火焰卷入燃烧。然后微微抬头,一言不发的看着那位年老绅士。   “……完美的证明。”墨菲嘴角微不可查的抽搐了一下,“最后一题了,殿下。回答完这道题,你们将分别进行抽取到的实验题……”   “最后一题?最后一题不用答了。”却不料艾门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因为在我理解里,这道题的标准答案——魔能粒子虽然会受自然和人为干扰进行变化但其形态会在观测时保持恒定——这个答案就是错的。”   “……”   “……”   阳台上的议论声因为这番话的性质变得越来越低,到最后干脆没人说话了。所有人都用见了鬼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她看。   “……你说什么?????”   简短静默后,墨菲-拜伦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伸手直指台阶下的金发少女,语气颤抖的呵斥道:“艾门-哈温?你再说一遍?”   ————————   原谅之剑小贴士:奥莉娅娜背诵的双环数为游戏王卡片“海龙”和“融合解除”的卡片密码。艾门背诵的双环数为“狱火帝皇”和“融合”的卡片密码。 第八章 协同实验   “魔能粒子虽然会受自然和人为干扰进行变化但其形态会在观测时保持恒定”——这句话确实是教科书上的标准答案。意思是粒子虽然是多变的但在没有经受自然和人为干扰的情况下其形态应该是恒定的,观测时乃至观测前的一段稳定时间内粒子的形态该维持不变。   提出它的正是拜伦学派的创始人之一,也是这所学校的第一任校长。它的影响力极大,在瑟兰,乃至伊卡洛林洲所有国家的学术发展史上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人们从来不敢去稍微思索一下这个答案“会不会就是错的”。   难道不是吗?这种显而易见的真理一旦被提出来自然而然是无法被后人推翻的。就像一个人最先说了“太阳会发光一样”,因为他说的本来就是真理事实,即使再有比他聪慧一万倍的人难道就可以尝试推翻“太阳会发光”的说法了吗?当然是不可能的,即使他们把太阳干掉都不可能。   杀死、消灭一个存在也无法抹除这个存在留下来的痕迹或者说事实。因为他们自己就知道这件事,想要抹除到头来也避不开抹除自己。而“观测恒定说”在广大人群的心中正是这样一个相当于“太阳会发光”的真理。可想而知,陡然在今天听到有个人对它提出质疑这些人会多么震惊。   震惊来源于提出者的身份——那不是一个普通人,他们不能随口对她骂一句疯子然后无视她。她的地位决定了这番话将会造成地震。   “你必须收回你刚才说出的那句话,艾门殿下。”冷静下来之后,墨菲放下手指,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一字一句的朝少女说道,“观测恒定说不是可以被拿来在任何场合开玩笑的东西。你的做法不会给你带来任何荣光反倒会凸显你的无礼……你知道这个学说的提出者是谁吗?”   “阿默尔-拜伦。”艾门神色如常的一点下巴,“拜伦学派的发起者和创始者这一,研究所和科学院的首任总负责人。”   “那你知道这项学说进一步证明和完善了自然神主奇格兰遗留下来的观察法吗?”老年绅士重重哼了一声,旁若无人的质问起她来。现在他已经不再理睬两人之间的身份差异了。甚至对他来说捍卫先祖都比不上稳住自己的学术观念重要,这可是能够决定他思想认知的重要条件。   “我当然知道。”金发少女进一步点头,毫不示弱的和他对视着,“我还知道,观察法的实施前提是以精神和计算力测出魔能粒子的运行轨道,它的核心不是视觉,但不可否认的是任何一种对事物的观测行为都会对其产生影响,这本身就不能说是恒定的……它只存在于简单的设想。”   “一派胡言!”拜伦学派的圈子里,阿凡-拜伦也忍不住要站出来反驳她了,“艾门殿下,照你这样的说法,观察法本身观测到的结果就是错的?甚至预言学派、预言学的结果也是错的?那你如何解释人们成功以观察法为工具掌控魔能?如何解释预言师成功对未来做出预言?”   他的话虽然很不礼貌,但听在任何一个知道他在说些什么的人耳中都显得分外有道理。这些人忍不住轻轻点头——是啊!既然人们可以通过观察法掌控魔能粒子,既然预言师可以通过更卓绝的计算力模拟星辰观测未来轨迹,又怎么可能会有“观测本身即是影响”的说法?按照这个理论,预言师做观测甚至做出预言这种行为会直接干扰到预言结果,那也就不存在所谓的预言了,因为那个结果会因为这种干扰而偏离预言轨道。   “对,你说的一点都没错。”艾门点头,“这种行为的确会对结果造成干扰,这正是很多预言到最后并没有应验的原因。而应验的预言——恐怕是因为单靠那种程度的变量干扰不足以使它完全偏离轨迹。或者是因为机缘巧合,或者是因为人们本身就不信。而魔能粒子是否受观测影响和人们能否掌控它没有直接联系。因为本身观察者学徒在进阶掌控者的过程中就需要适应这种变量的过程。”   “证明!艾门殿下!”墨菲-拜伦不耐烦的在桌子上重重锤了几下,“你需要证明你的观点是正确的。”   “我恐怕暂时不需要证明。”金发少女悠然自得的捏了下垂到胸前的灿金发束,“需要证明它的人是您,拜伦校长,你得证明它是不正确的。”   “……这很容易。”听到她这如同胡搅蛮缠般的回答,老年绅士更不耐烦了,他张口就想说出一句“只要确定全部的观测条件就可以立刻证明”,但他很快收住了口,面部神情突然变得惊愕起来。   “想到了吗。”看到他这副表情,艾门很是自信的露出微笑,“确定全部观测条件本身就是做不到的。这也是我在个人研究中发现的事实。奇格兰身为自然神主可以在一种相较于人类更全面的条件下得出观测条件,所以在神主还未消失的时代,那些居民可以不使用现代观察法观测粒子。二者看到的世界本身就并不一样,掌控粒子的方式自然也会因此不同。奇格兰计算到了人类的观测习惯,创造出了适用于人类的观测工具,这才是‘奇格兰观察法’最伟大的地方。”   墨菲因为这番他暂时还无法辩驳的理论陷入沉默,其他人——每一个在阳台上站着或坐着的人也都在这一刻陷入了沉默。他们突然意识到艾门提出的理论并非是对“观测恒定说”的一味攻击。从侧面理解它或许反而可以补全这套学说,甚至成为其系统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至少在这之前还从来没有人能拿出一套系统的说辞来猜测证明神话时代和现代在能量学说上的差异性。即使退一万步看待她今天提出的理论是错的,她提出这一错误的行为本身就足以产生不俗的价值使今天被后人记录在学术史上。   “我们暂时略过这个话题吧。”静默了半晌,还是老绅士开口终结了话题,“这个问题的两种证明在当前看来都难以实现。在竞赛场上继续讨论下去容易把话题带偏。所以我提议暂时略过它,但可以将它记录下来,封入科学院的阶梯走廊。”   “……我没有意见。”   “我也没有。”   “……这是很公允的处置方法了。”   “就这么做吧。”   他的话得到了拜伦学派众人的一致认可。而听到这些的奥莉娅娜则感到无比震撼。这都是因为科学院的阶梯走廊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进的地方。那是建立在学院书塔内层的一道螺旋阶梯,阶梯直通顶层,每走过一部分就能看到台阶上刻着字,字的内容或是猜测或是设想,它们无一例外都是那种一旦揭开证明便能致使人类文明前进一大步的经典难题。   能够让自己的问题有价值从而被铭刻在阶梯上是每一个拜伦学徒的梦想,奥莉娅娜保守估计自己毕业前能够在那留名都算是灵光开窍了,此时突然被一直假想要压倒的对手在自己面前做成了这个成就让她精神恍惚,有些不太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发现自己有些听不懂艾门正在和她的老师以及前辈们交谈的话题了,这对向来高傲的少女来说是更加沉重的打击。   “嗯,你们讨论完了吗?”贝格拉尔在坎索的示意下重重咳嗽起来,他早就想要终止这些自己压根儿听不懂的探讨了,“我们是不是可以继续进行实践环节了?”   “那评分呢?”克朗公爵和坐在身旁的慕斯公爵呆滞对视一眼,发现对方脸上的茫然和自己如出一辙,“评分怎么算?”   “第一题75%,第二题100%,第三题……0%吧。”墨菲沉吟着给出了这样的评分答复,随后他发自真心的微微对艾门低头,说道:“还请原谅我给您打零分,殿下。即使您的设想哪怕错也有价值拿到满分,但这毕竟是学术竞赛,它的评分标准不能因其他因素而改变,这是规则。”   “我能理解,校长先生。”艾门也很有礼貌的对他点头,“这是我任性的结果,一切后果由我独自承担。”   “……”旁观的奥莉娅娜不自觉抽搐了一下嘴角,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向来严厉的老师对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人露出这种态度。   还有其他人也是。明明她才是第一轮表现最好的那一个,但那些人现在看向金发公主的眼神和看向自己的已经截然不同了。那里面包含了她做梦都想要得到的“尊重”和“敬佩”。很显然,哪怕对方故意卖弄捞了个0分,她在这些人——尤其是拜伦学派众人的观念中已经和自己拉开了差距。这一发现使得奥莉娅娜即使赢下了竞赛的第一轮也丝毫开心不起来。她耸拉着脑袋,看上去闷闷不乐。   站在下方等待结果的民众同样弄不清发生了什么,这次因为前排的人本身就没搞清楚少女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传递开的消息也千奇百怪。大多数人都只知道艾门公主输掉了第一轮,因而他们产生的讨论大部分都是围绕悬念和最终结果进行的。   “第二轮开始。”阳台上,贝格拉尔则抬起两人交上来的小纸条,念道:“拜伦小姐抽到的题目是粒子凝结实验,艾门殿下抽到的题目是材质炼钢实验……”   奥莉娅娜和艾门站在下方无动于衷,这种实验对她们来说确实有些难,但还没到无法完成的地步。再说每个人都有两次机会,即使失败一次也可以重来。所以她们都不担心自己无法完成实验,都以为这比拼的其实是完成效率。   “等等,设定题目的学者刚刚传话告诉我说实验没有那么简单……”贝格拉尔本身也以为纸条已经念完了,但在被一位传话的侍女跑过来耳语过后,他面色恍然的用手指在两张纸条上一搓,露出了被卡在另一面的隐藏内容。   “……携作!”他顿了一下,念出括号里的那个单词,“这意味着你们需要再找一名同伴来进行……合作施法。”   ————————   第一更。第二更可能会过0点,等不及的建议先睡。 第九章 简-艾伦正式登场   当简发现自己被那位朝思暮想的金发公主伸手点中的时候,她简直怀疑这一切是在做梦。   好像是她们的二阶段竞赛需要一个人充当助手?而为了避嫌,她们选择了在就近的人群中挑选一个具有相应水准的人来做这项工作?所以我就这么简单的被选中了?但……为什么是我?   “因为一眼扫过去,只有你看我的眼神和其他人不太一样。”艾门看着已经被带上阳台的简,忍不住伸手在她白净的脸蛋上捏了一下,“而且这张脸我还是有印象的……当初在广场上站着发呆差点被我撞到的那个女孩也是你,没有错吧?”   面前的少女有一头便于打理的黑色中短发。身高目测一米五多点,五官不算精致,但那双乌溜溜的眼睛很漂亮。正是因为这双眼睛才使得艾门第一时间将她从人群中分辨了出来,她也是在那个时候才想起来,这张脸自己今天并不是第一次见。   从来没有见识过大阵仗让简显得很紧张,原本身躯就在微微颤抖,被她一捏立刻脸蛋燥红,叫艾门看着没忍住,在她另一侧脸蛋上又捏了一下。   “姐姐……”跟在艾门屁股后面的莱娜看到这一幕不满的鼓起嘴巴,“你不先审查一下她的学徒资质吗?”   虽说随便从人群里拖一个人上来当助手不是不可以,但如果这个人对魔能知识一窍不通,那她本身就没有参与实验的资格。想要参与这种程度的实验不管怎么说也得有个一阶掌控者的水平。莱娜怎么看黑发少女都觉得她不像那种人,想要出声提醒艾门,叫她检查完之后把人放走。   “我有……我有资质!”一听有可能被重新放弃,上一秒还燥红脸蛋的少女立刻急了,她张开手心,在里面飘起一团小火苗,献宝似的把她举到艾门面前,口中紧张的叫道:“就选我来当这个助手吧!公主殿下!我……我相信我不会让您失望的!我保证!!”   “这么小的一阶掌控者……”墨菲-拜伦看到这一幕眼神立刻就不一样了,他有意无意的踱步过来,摸了摸嘴唇上的胡子,问道:“咳……这位学徒,你看起来应该还没有14岁吧。”   “我今年正好14岁。”稳住情绪之后,简不卑不亢的抬头看着面前的老者。她之前紧张是因为被思慕的人选中,其他时候可是很沉稳的。   “那么你应该还没有决定高等学府的志愿吧?”听她这么说,墨菲脸上隐隐带有一丝笑意,“愿不愿意来科学院?我可以做主让你学费全免。”   14岁的一阶,这个成绩综合评判也算是个天才苗子了。而且还是在未加入高等学府的情况下达到的,说明这女孩有不小的概率是自学达成。这种苗子要是没遇到就算了,既然给他在这里碰见,墨菲不认为自己这张脸皮还需要挂在头上。   “不!”但让他,以及艾门都没有想到的是少女居然一口回绝了他的邀请,“我要跟随艾门公主一起参加普兹林登的春季特招考试!”   “……”艾门突然有些想笑,她抿嘴在老绅士脸上扫过,不出意外发现他面色铁青,一副分外憋屈却又不好发作的样子。   “那个老猫奴到底是有什么邪法……”她听到他在离去时低声咒骂:“……半神身份真有这么大优势不成?”   “你这下可把全瑟兰最有权威的五公之一给狠狠得罪了呢。”回过头来,艾门忍不住低笑出声。她伸手在简的头发上摸了一把,心里基本已经认定了这就是她在实践环节的实验助手,“现在不紧张了吧?你也是海港本地人吗?”   奥莉娅娜还探着身子在人群里指点人选,艾门把不知道为什么还在颤抖的简拉到自己的桌子跟前,一边拿起桌上摆好的金属材料摆弄检查一边有意无意用闲聊的方式排解少女的紧张情绪。但她很快发现对方颤抖并非是因为紧张所致,那恐怕是她太兴奋了——兴奋的发抖。   ???——发现这点后艾门皱眉的在少女身上打量一番,突然怀疑这家伙会不会本来就是自己的仰慕者。   “我是这几年才搬来海港定居的。”简在一旁用憧憬的眼神看着金发少女,期待的问道:“殿下……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帮助你在这次比赛中获胜,普兹林登春季考的时候能带着我一起走吗?反正我们都顺路,一起走的话应该会方便一点……”   很好——表面上正在维持尴尬而不失礼貌微笑的艾门在心里面无表情的吞下一口口水——十有八九是仰慕者,没跑了。   “咱们先努力获胜再说别的吧。”她瞥了眼莱娜,决定先把竞赛的事解决再说,“如果你表现好,带你跟大家一起走也没什么问题。”   选人环节耗费的时间有些多,这是因为有很多想要露脸的人混在人群中滥竽充数,奥莉娅娜换了十多个人才选定一个比较满意的。那是个四十多岁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长的——怎么说呢,属于那种光是看上去就会很自然把他和“婚姻破坏者”这个词联系起来的类型。他的魔能掌控到了二阶,但艾门打赌奥莉娅娜之所以选他第一因素是觉得他那张脸比较顺眼。   “一刻钟。”看到两组人都已经准备好了,贝格拉尔掏出怀表看了下时间,“你们要分好主导和副导,尽量别出意外。虽然这里是有一大堆掌控者能帮你们稳住魔能场,但这无疑会大大浪费你们的时间。”   “现在做好准备等我的口令。”   “……实验开始!”   随着他话音落下,早已在相对桌前做过交流的两组人立刻马不停蹄的动起手来。奥莉娅娜组要做的是粒子凝结实验,核心在于突破水分子和魔能粒子双环数的限制让它变成足够低温的寒冰。艾门组要做的材质炼钢实验内容也和魔能掌控的形态变化有关,需要突破火焰的常态温度,使它可以将金属中的杂质提炼出来,将金属本身炼的更凝结。   两组人都选择让掌控者水准更高的人——也就是奥莉娅娜和艾门自己担任主导,让水准更低的助手担任副导。这也是助手理应承担的风险工作。   放在平常的实验中,一旦出现魔能反噬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助手。可现在不是有一堆学者在一边保驾嘛……不自己来主导操控岂不是浪费效率。   “这两个人都很拼的样子啊,你看好谁获胜?元帅阁下?”杜鲁因凑过来问了贝格拉尔一句,“咱们还赌殿下赢吗?”   “难归难,赌还是要赌的。”贝格拉尔面露苦笑,哪怕他对魔能一窍不通,至少知道二阶的比一阶厉害,“嗯,至少得做个姿态出来给她看……”   “陛下,您这一次该不会还打算看好她吧?”中央主位处,一头柔顺棕发的安娜王妃举着小扇子遮住下唇,巧笑嫣然的凑近坎索,“我觉得这一次艾门也不像是有机会获胜的样子呢……”   “看看再说吧。”坎索不置可否的捋着胡子,他可是注意到了,他的乖女儿已经在刚才对发型做出了一些微小变动。   “你的好姐姐这次恐怕又得输喽~”就在主位的旁边,坐于侧位的几名王子公主也在不停拌嘴,斯塔-哈温用嬉皮笑脸的态度给莱娜摆摆手,继续嘲笑起来:“艾门什么都好,就是太自负!她明明有实力击败对手,却偏要耍性子任意胡来。第一场知道正确答案非要改口,第二场明明可以换一个和对手同阶的人却就是不换。不换也就算了,还允许对手使用二阶的人充当助手,这种性子……哼!真不知道父王当初是怎么想的。”   他显然还对争夺王位一事失败而耿耿于怀,哪怕他心里也知道自己没有半点机会,但他就是不服气,不服这个姐姐赢的这么容易,这么轻松。   “别说了吧,哥哥。”就在他还想继续嘲讽的时候,一直处于沉默状态的费顿-哈温伸手抓上了他的肩膀,在上面用力捏了一下,“我们应该给姐姐加油。”   “费顿……!”斯塔探身过去搂住弟弟的脑袋,把他拉到后面悄声嘀咕起来:“你怎么好端端的转性了?撞到头了?发情了?但你不是一直只喜欢莱——”   “闭嘴!”有一头半长金发的少年怒喝一声,反过来用手肘勒住斯塔的脖子,伸手在哥哥脑门上用力锤了一下,“再说一个字我就揍你!”   “你要把我勒死了……”同样有一头半长金发但梳了个背头的俊俏少年吐着舌头拼命挣扎:“我懂你什么意思了……不就是迂回战术……好我不说了不说了!!快松手……!给我妈看到要出事的你信不信!咱们可是统一战线!”   争论和打赌不是个别现象,瑟兰人挺喜欢在闲暇无事的时候赌些小钱。一方面陶冶情操(?),一方面抒发压力。上至官宦下至民众,对结局的猜测和赌局到处都有,随处可见。而莱娜和阿尔贝蒂娜恐怕是为数不多抱有担忧情绪在替艾门操心的人。前者根本没把斯塔的挖苦放在心上,她一门心思的望向台阶下的金发少女,突然发现她的发型和之前看到的不一样了。   原本是正正好露出面颊的样式,现在右侧的发束却散落到了眼前,有相当一部分刘海遮住了右眼。   这使得她再一次回想起了那天夜晚,想起了拥有金色右瞳的艾门是如何将自己楼到怀里肆意舌吻的。这份回忆勾起了她身体里的青春悸动,让她有些坐立不安,面色微红,显得越发焦躁。但还没等她将回忆里的右眼和这稍显古怪的发型结合起来,那个正在被她关注着的金发少女便伸手将挡在眼前的发丝重新梳理到耳后,张口说道:   “好了。” 第十章 最怕气氛突然尴尬   “好了?好了是什么意思?她怎么可能这就好了?”正在费尽心思主导材质水突破双环数性质改变形态的奥莉娅娜听到这句话心中一颤,无可抑制的稍有分心,差点因此没能控制住手里的魔能粒子。她赶忙先稳住实验,尽力跟自己强调那只是敌人的心理战术。   但事实比她想象的要残酷。艾门是真的“好了”——她已经完成了炼钢实验,手里拿着的那块金属凝结物比起之前的体积已小了一倍还多。   这不用问是她开启战圣之瞳取巧的结果,也因为有这种手段,她压根儿不在乎找到的助手是一阶还是二阶。只要那个人可以稳稳给她抓来足够实验的粒子团,凭借战圣之瞳改良的公式结构,她有万全的把握能够在一瞬间制造出足以融钢炼铁的超高温。类似的事她当初在和米利安合作时就干过一次,区别只在于那次她毫无心理准备,米利安拉来的粒子团也太多太大了。   “干的不错。”艾门在同样目瞪口呆的简头上摸摸,拿着那块金属凝结物走上台阶,把它交到了墨菲-拜伦手里。   阳台上的议论声随着她刚才那声“好了”彻底停歇。包括坎索在内,每个人都眼巴巴的注视着墨菲手里的金属凝结物,等待他给出评分结果。   可我好像根本就没干什么啊……黑色短发的少女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心里对刚才看到的操作无比震撼——那基本全是她,是她一个人完成的吧……   从一开始,这位金发公主对她的要求就是“稳”。告诉她“只要你能尽量稳住粒子不让它们剧烈波动我们就一定能赢”。她也确实按照对方的要求那么做了——但她当时心里想的是实验行进到中途如果出现意外情况搞不好还是需要自己分心帮忙的,哪能想到居然就这么简单的好了?   全程参与实验的她看的应该是最清楚的了,她的精神在那一刻和金发公主出现了重叠,能够轻微感受到她的精神波动。她看到她像是随手摆弄玩具似的从自己控制的粒子团里抽掉了一些单个粒子放到一边,然后又抽掉了另一些粒子放到另一边,来回交替转换粒子的结构和身处的位置,最后“捏住”粒子团把它们上下螺旋形扭动了一下,全新的结构排列便在她手中被做成了一只只能在微观领域看到的微型熔炉。   然后接下来的事就很简单了——她把那些金属块一个接一个的丢到了那团用肉眼只能看到橙红色火光的小型能量团里,无论是对热量的控制还是对结构的主导都显得无比纯熟以及老练。作为副导的自己完全不需要担忧会否有太大的波动需要抑制,整个过程看上去简直像是排练好的。   “……完美无缺的实验结果。”老绅士已经检查完了被高度凝练的金属块,即使不太情愿,但他仍旧给了艾门所能给出的最高评价。   普通铁的熔点大致在1400-1600°之间,视出产地和品质不同会有差异但总体波动并不大。金属里的杂质只有经历这样的高温熔炼才能被提取分离出来,然后还要在这过程中不停调节其中的粒子排列结构,如此才能得到他手里这块材质高度凝结的精钢材料。   这块材料就是答案。它证明了艾门有能力在短时间内将熔火的温度提升至1400°以上。墨菲暗自在心里计算了一下——艾门和她的助手做实验耗费的时间极短前后加起来才有四分半钟,这意味着即使让她单人操作这个时间花费也不会超过十分钟,何其可怕的魔能天才……   普兹林登学派和拜伦学派的差异性在这种认知中体现的淋漓尽致,如果达-米利安在这里,他只会批判少女使用的时间“太长了”。因为“假如有需要超高温才能克制的敌人出现它不会有耐心等上几分钟那么久”。而这在拜伦学派里就没有任何问题,只要不是长到无法维持实验进度的耗时他们都能接受,对于这些核心重点都放在研究所实验室里的学术狂来说只要有结果就可以了。   “无可争议的胜利。”贝格拉尔笑眯眯的给第二轮竞赛下了总结,他在手里的小本子上写下了“4:30”这个数字,抬头往奥莉娅娜的位置看了一眼,“也许拜伦小姐不当心在这一轮撞上了对手最擅长的领域。”   拜伦学派的学者们互相凝视对方脸上的表情,感觉自己无话可说。实验过程他们每个人都是在盯着看的,虽然因为精神力有排他性无法直观窥见艾门组的全部实验过程,但有没有作弊,有没有调换实验材料他们还是看得出来。这个过程没有任何问题,他们想挑毛病都没办法。   “呼~”奥莉娅娜抹掉头上渗出的汗水,面色阴沉的瞥向另一张桌后的黑发女孩,暗藏在袖口里的小拳头捏的紧紧的,指甲入肉。   她也完成了自己负责的凝结实验,实验提供的材质水已经尽数被自己转化成了短时间内不会融化的坚冰。这需要将双环数的突破点下调起码20%才能做到,对应产生的是-54.63°的超低温。但由于她耗费的时间远在对手之上,到了近八分钟才完成实验,这一轮她是妥妥的输了。   她知道这种实验起最大作用的人是主导者,也就是自己和那个讨厌的金发公主。但她的自尊心让她很难接受这一点,坚持认为是助手的问题——被她挑选来充当助手的男人叫代勒斯,实验过程中他有两次差点没能稳住粒子团,导致自己不得不将节奏两度放缓。竞赛失败放大了他的微小疏漏,让少女看向他的眼神变的相当嫌弃。却忽略了他之所以有那两次失误和自己没能尽早结束也有关系。   毕竟长久维持也是要耗费精力的。实验结束的越快助手效率就越稳定,按理来说是多数学者都该明了的常识,奥莉娅娜却因为钻牛角尖而忽视了这点。她用不客气的态度将代勒斯“赶紧回去”,脑海里飞快思索到底要怎样在最后一个决胜环节击败对手。   “艾门殿下,还有奥莉娅娜。”审查完凝结实验的结果,墨菲扫过两位参赛者,身体舒展后靠在椅背上,显得有些吊儿郎当。   “你们各自通过了前两轮竞赛,两轮比拼总结果打成了1-1平。现在即将进行的第三轮问答,你们每人将有一刻钟用来思索问题出给对方。如果对方答不出来,你们必须当场给出自己的最优质解,不能编造自己无解的问题……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   “明白(知道)。”站在台阶下的两位少女纷纷简短应诺一声,面上的表情截然不同。   艾门的神情几乎没有变化,她仍然显得很平静,好像这不是一场学术竞赛,只是一次背书或者巡礼。奥莉娅娜则眉头紧锁,洁白的门齿将下唇咬的凹陷了进去……光是看到这副对比鲜明的画面其他人就明白金发公主在气场上已经占据了上风。他们会想“这到底是一位经历过鲜血洗礼的王储”,只论做场面的功夫,她比出生后都没有踏出过王都圈一步的奥莉娅娜要强太多了。   而奥莉娅娜——她现在压力很大,这场学术竞赛关联的东西实在太重要。一方面是为了自己,希望可以公开击败长久以来一直压在自己身上人证明实力;一方面是为了全瑟兰的学术环境,希望自己可以通过挽留艾门的行为帮助拜伦学派在竞争中进一步领先。   一刻钟的计时已经开始了,她思前想后,想要从自己过往积累的学识储备中找出一个万全的问题来难倒对方。却怎么都无法下定决心,总是下意识的认为那些问题“一定会被艾门-哈温不费吹灰之力的给破解掉”。   不限制领域也就是说可以跨越能量系出数学题?不行……我的数学水准不一定能比她高,她的聪慧无需质疑,对于这个领域拥有比我更大的优势。   排除能量系和基础工具,难不成要从生物领域或者魔能生物领域里找寻思路?好像也挺困难……平日里我的时间大部分都花费在能量系上了,对于生物专业的钻研并不到位。能够难倒这家伙的题并非拿不出来,但问题在于——我本身也不知道它们的解是什么呀……   “时间到了。”一刻钟时间转瞬即逝,还没等奥莉娅娜确定自己要问什么,贝格拉尔便敲了敲桌子,宣布时间就此结束。   “你们谁先来?”两鬓斑白的老元帅微笑着看向两位少女,“还是按照之前顺序让拜伦小姐先吗?”   怎么办……奥莉娅娜面对他期待的眼神背后冷汗直冒,她倒是想要说出一个足以让自己成为众人焦点的题目去考倒对手,但她越是焦急脑海里就越是一片空白,思绪在几秒钟内高速运转,转到最后她甚至都产生了错觉,差点忘了自己站在这里是想做什么。   遵循本能,内心凄苦无助的黑发少女用飘忽不定的视线去看自己的父亲阿凡-拜伦。想要从他那里得到帮助,而就在她这么做的同时,数月之前发生在她的哥哥梅肯-拜伦居住地点的场景画面突然浮上了她的心头。   想到了——她睁大双眼,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没有规定问题的来源意味着可以不管原创性,我大可以用那个东西来出题考她!   “我先来吧!”想到这里,已经有些迫不及待要欣赏艾门惊讶表情的奥莉娅娜转向对方,用稍显急促的语气道:“公主殿下,请问——是否存在一种测量方式可以让人们通过植物体内水分的分部情况来判断那一小块魔能场的各种波动?”   她希望能用这道基本上无人可解的难题来叫对方那副平淡的表情崩解,她也确实做到了……艾门的神情在听到这句提问后变得相当惊讶,但让奥莉娅娜有些看不懂的是,这份惊讶很快伴随金发少女面庞的扭曲变得极其古怪,像是在拼命忍耐、抑制着某种情绪一样。   “拜伦小姐。”   经历了一系列复杂情绪的冲刷之后,艾门强行将笑出来的冲动按捺下去,再度挂上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你确定要拿这个问题……来考……我?” 第十一章 王储的抉择   刚开始从奥莉娅娜口中听到那个问题的时候艾门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但她确认后得到了相同回复,心里便感觉这场竞赛“荒谬绝伦”。   “你那表情是什么意思!”看到金发少女那古怪的微笑,本以为十拿九稳的奥莉娅娜心中再度一紧,尖锐的逼问道:“我问你这个又怎么了?”   “没怎么。”艾门抿嘴瞥了她一眼,眼神中蕴含的复杂神情看得少女面色一滞,内心中的慌乱彻底失控。   古怪的笑容她摸不透,但刚才那个眼神——那包含了失望、无聊、淡然以及绝对自信的眼神她却是立刻看懂了。这显然意味着她的题目并没有如她期望中那样考倒对手,这个人……这个艾门-哈温,她有充足把握可以解开自己的题目。   但是这不应该啊?……意识到这一点的奥莉娅娜陷入迷茫……她当时在看到那台仪器的时候还特意问了梅肯有没有其他人知道。得到的回复是“极少,王都不超过十个而且也不会将此事说出去”。而梅肯的性子和为人她是最清楚的,这个哥哥从来不会对她撒谎。所以她现在很迷糊,不知道为什么理论上不该知道问题答案的艾门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看你的表情,你对回答问题是很有把握的了。”同样对这一点感到惊奇不已的还有那些瞥见少女神态变化的学者官宦们,他们对此的好奇借由贝格拉尔之口说了出来:“‘通过观测植物来测量魔能场内的波动’……我倒是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你要如何对这种问题作出解答。”   “其实很简单,”艾门抬头看向老帅,说话的语气伴随嘴角微笑的出现而显得越发从容自信:“因为植物本身就可以对这种波动产生反应,借助部分仪器的帮助它们对波动的反应可以被数据记录下来,拜伦小姐问我这种方法能否成立,我的回答是‘能’,至于为什么我这么肯定……”   她稍稍偏头,再度看了奥莉娅娜一眼,接下来说出的话让她如遭雷击,也让整座阳台陷入一片死寂:“因为这个方法就是我发明的。”   ……   “阿嚏——!”民族广场西部街口的一座小酒馆内,梅肯-拜伦捂嘴用力打了个喷嚏,然后他揉揉鼻子,嘴里低声抱怨这鬼天气越来越冷了。   “身体不行呀,梅肯。”在他对面,两个相貌各有特点的俊秀少年端着热饮笑嘻嘻的看向他:“老实点说话,昨天夜里去哪爽了?”   “艾瑟尔,库里杜里,你们两个小屁孩……”梅肯面色阴沉的伸手对他们隔空连点,刚想狠狠数落他们,鼻腔里的瘙痒逼迫他快速捂住嘴,把头偏到一边,身体舒展做好发力准备,然后……   “阿嚏——!!!”   “哈哈哈哈……”看到他这副狼狈模样,两名唯恐天下不乱的少年立马勾肩搭背笑成一团,只有坐在靠里位置的棕发少女还维持着正经面色。   “我也感觉你该给自己多加点衣服了。”依文-盖尔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温热的鲜奶麦片,“从刚才开始,你已经打了差不多十个喷嚏。”   “每次我这样打喷嚏都有那个臭丫头的影响。”梅肯找侍者要来手帕擦了擦嘴,脸上的表情十分纳闷:“也不知道这次我又怎么开罪她了……”   ……   “你-说-什-么?”阳台上,回过神来的奥莉娅娜正在用难以置信的语气一字一句的质问对手:“你居然说这个方法是……你发明的???”   “不错。”艾门维持着淡然神色把玩着垂到自己胸口的头发,说道:“这个方法是去年我从荒原疫区潜回王都前发明的,发明地点就在中部荒原。当时我们本打算利用这个方法来探测警备局收押的犯人是否说谎,我想科斯塔警长应该可以证明这番话的真实性。”   随着这番话出口,所有人的视线一致从艾门身上转移到了人群中的薇姿身上,弄的她面色茫然,顿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艾门说的是哪件事。   “是这样吗,科斯塔警长?”这一次,提出问题的就不是任何一个评委裁判了。高坐主位的坎索亲自发问,嘴角亦忍不住微微弯了起来。   “是……艾门殿下说的是实话。”薇姿从人群中站出来对他鞠了一躬,起身后环视四周以清晰的声音平稳说道:“但区别在于,当时我还以为那是一个荒谬绝伦的伪证法……又因殿下那时并未露面,只是将仪器托付给梅肯-拜伦先生,我也只以为那是拜伦学派弄出来的新花样而已……”   “砰!”的一声巨响传来,引导众人举目回望,从声源地点结合墨菲-拜伦握拳的姿势猜测那是他在刚刚用力锤了一下面前的桌子。   联想到他为什么发火,一些只顾看热闹的权臣们面色纷纷变得和之前的艾门极为相似,也是一副想要抒发某种情绪却必须压抑的痛苦模样。   拜伦学派推出来的新秀学徒在最后的关键环节居然问了一个“原本就是由对手创造发明的方法理论”,没有比这更荒谬更好笑的了……今夜过后拜伦学派的挑战举动铁定会成为民间笑谈。他们不仅无法左右艾门的高等学府志愿,甚至还要为此赔上不少珍贵的声望……老绅士不气才有鬼呢。   “……”贝格拉尔不擅长说场面话来调解气氛,所以他朝另外三位公爵看了看,示意他们出来圆场。   “拜伦学派不需要怜悯!”但是还没等汉伦-克朗开口说话,墨菲便扭头朝另外四个人狠狠瞪了一眼:“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艾门殿下的言论涉及拜伦家内部的管理问题,往后我会亲自调查。至于这一场学术竞赛的结果……还得等到殿下提出自己的问题后才能定论!”   他面色严肃,脸上的骄傲固执一览无余。台阶下的金发少女看到这一幕心中一动,缓缓将放弃提问的想法收了起来。   奥莉娅娜的精神已接近崩溃了。她意识到自己不当心犯下大错,不但导致自己名声扫地,还有极大可能搭上拜伦学派苦心经营多年的本土声望。虽说在大部分人心中学派的地位不会因为这次事件有所降低,但她到底是牵连学派的其他人跟着她一起在公众面前丢了个大脸。所以她现在低垂着脑袋,浑身都在轻轻颤抖,担忧之后家里会就这么件事如何惩罚自己。艾门看她这副可怜模样本想放弃提问当打平算的,但墨菲的固执又迫使她想起了庆典前坎索跟她说过的话。   “父亲。”她记得她当时是这样问的,“如果我有把握挫败他们的发难,在最后关头有必要给拜伦家的人留份颜面吗。”   “不需要。”坎索的答复斩钉截铁,“想一想你即将离开王都多长时间吧,艾门。如果我是你,我会借助这颗送上门来的踏脚石将自己的声望推进到一个经久不衰的地步。务必要在圣瑟兰日给广大民众、给那些还心存侥幸的人留下深刻印象,让他们数年内都提不起别样心思才好。”   “可这样不会导致拜伦家对王室心生反感吗?”那时的艾门很疑惑他为何这般不留情面,“倘若他们丢脸丢狠了……难道不会像那些心存侥幸的人一样生出异心吗?毕竟您也知道很多学者都是不信仰维多利亚的,少数几个有信仰追寻的也是智慧女神的道路,他们并非一定要忠于王室。”   “你太小看拜伦学派的学者了……”而坎索最后是这样回答的:“拜伦学派的理念可不是说着好听,他们大多数都是真正愿意为求索真理而燃尽生命的偏执狂。这个国家最不可能和王室对立的就是这些人,因为他们比谁都清楚一个和平安稳的环境对于文明发展有多重要。”   “你需要将这些人和其他人分开看待,艾门。”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你要容忍他们的直率、坦诚甚至无礼。不该把他们看成敌人而应该看成一个有合作关系的竞争对手。不错——他们确实会让你生气、不满或者恼羞成怒,但到底该不该将这份情绪表露出来,如果要表露,表露多少,怎么表露……这些都需要你自己去把握拿捏。”   ——原来如此。   这番话艾门原本听的挺迷糊,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此时,对于某些要素已深有体会的少女终于产生了些许明悟。   既然即将正式被封为王储,她的某些思想和做派确实需要改一改了。瑟兰公主艾门-哈温可以不在乎拜伦学派对自己的冒犯,只当他们是为了国家和学派着想才这么做。但她不能忽略掉今天这个日子有多特殊。她必须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和过去比起来已经真正不同,必须拥有和这个新身份匹配的觉悟。   她想到了——不管拜伦学派这么做的出发点是什么,这件事的性质他们无法更改,那就是他们如果成功将搅黄自己的立储仪式。仪式的效果,新立储君的威望,甚至她过往积累下来的声望都会因此而受到打压削减。所以她绝不能在这种时候后退分毫,而需要用最有力的回击告诉世人——冒犯她会有怎样的下场。   “艾门?”就在这时,她听到埃兰-慕斯重复叫了一遍她的名字。回过神的金发少女重新在脸上挂好微笑:“您请说,慕斯叔叔。”   “你总算是回过神了……”消瘦的长发中年人叹息起来,“我再问你一遍:现在你和拜伦小姐在一、二阶段的结果是1-1平,第三阶段拜伦小姐提问失败。现在你是要放弃提问的机会保住平局还是选择继续提问……请就这个大家最关心的问题给出答复吧。”   瑟兰的检察总长此刻没有明说,但那番话里劝诫少女留分情面的意思很多人还是听出来了。包括墨菲和奥莉娅娜在内,每个阳台上的人再次将视线放在少女身上,想要看看她面对这种情况要这么选。   “今天是什么日子,慕斯叔叔?”   艾门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通过一句反问让每个人都明白了她接下来会如何抉择。   尘埃落定了……那些还期望她心慈手软的人在这一刻纷纷闭眼低头。   拜伦学派的声望依靠多年积累确实不会削减多少,但他们会在今夜成为一块足够高也足够有说服力的踏脚石,帮助这位少女在台阶上大进一步,让她离王座仅一步之遥。   ————————   非悬赏的时候想要经常爆双更其实很容易,只要多弹幕或者多评论就好了。唔当然各种票票也是能激发双更热情的。确实有一些情况我能双更但刷新看到反应很淡就提不起劲了呢poi……有种被冷落的感觉poi……好痛苦poi……好蓝过poi…… 第十二章 我便考你个简单的罢   通过金发少女脸上的自信神情和薇姿-科斯塔这位具有充足说服力的证人,“植物测量法”是由艾门-哈温发现确立的这件事虽然还未真正得到查证,却也差不多在众人心里盖棺定论了。他们不认为少女会在这种事态上轻易撒谎,而她接下来特意为此耗费数分钟写下“植物测量法”证明理论的行为更是获得了在场拜伦学者的一致好感。   证明和实验——这些关键步骤通常来说在学术研究和竞赛中是躲不掉的。但凭借她发明人、发现者的身份确实可以自傲一点,不对自己的学术成果做任何解释也没什么问题。不会有人因此而指责她,认为她是故意摆架子。但她却还是坚持遵守学者的规则,这一点很讨别人欢心。   “说吧,艾门殿下。”看完那张写有密密麻麻理论陈述的书页,墨菲-拜伦对于少女是真的服了,“你打算给奥莉娅娜提什么问题。”   平局保不住,这位新立王储俨然是打定主意要通过自己等人进一步扩大她在全国的影响力。但这时的墨菲心里已不再有任何憋屈恼怒的感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释然——也许他和奥莉娅娜只是输给了一个注定无法被左右意志的人,输给了一个注定难以被击败的人而已。   短时间内固然会丢一阵子脸,但若艾门-哈温能将她的这份成熟以及才能维持下去,将来的拜伦家搞不好还能反过来因此收获声望。   “大家在寒风中站了这么久,一定早就迫不及待想要回屋子里烤火了吧。”艾门朝老年绅士露齿一笑,右手很自然的将右侧面颊的发束梳理到耳后,看向一脸木然的奥莉娅娜:“考虑到时间关系,我不打算问你太难的问题,就考你一个简单的罢。”   简单的吗……听她这么说,奥莉娅娜在心里可算是稍微松了口气……以为对手之前只打算吓唬吓唬她,到了真正提问时还是要放她一马。   这家伙倒也没有我之前认定的那么不近人情嘛……她忍不住抬眼偷偷瞄向金发少女的白净容颜,越看越感觉这张脸上洋溢着的自信和傲然变得顺眼了起来,它们不再像之前那样是促使她对艾门感到厌恶的核心元素,而是变成了一种化学溶剂,在她的向往与偏见中不断起着中和作用。   “就请你回答一下我们这个纳米亚世界的周长是多少吧,拜伦小姐。”   “……”   “……”   轻微的议论声再次停滞了,包括上一秒还在欣赏对方娇美容颜的黑发少女在内,包括原本还满心欢喜等待结果的莱娜在内,每个人——他们用远比之前还要惊愕的神情瞠目结舌的瞪着少女,无一例外认定这一次自己百分百是耳朵出了问题,肯定是听错题了。   “抱……抱歉,艾……艾门殿下。”奥莉娅娜结结巴巴的开口问道:“我我我可以请你重复一遍刚才说的问题吗……?”   “就是纳米亚世界的周长啊。”艾门将胸口的发束随手往身后一抛,对她笑的无比灿烂,“不给准确数据也不要紧,只要告诉我证明法就行。”   “这……”奥莉娅娜看着她那张写满了“这确实很容易对不对”意味的漂亮脸蛋,突然有一种冲动想把鞋子脱下来呼那张脸。   不要说伊卡洛林洲了,就是放眼全世界——到底有哪个得了痴傻病症的失心疯会认为测量世界周长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她怎么不干脆问我地壳的厚度?怎么不干脆问我从这里到天空有多高?怎么不干脆问海洋里有多少水?怎么不干脆问我她口袋里现在有什么?   “这有些强人所难了吧,殿下。”克朗公爵咳嗽一声,在重新响起来的轻微议论声中开口:“这种毫无结果的问题,难道你自己能给出答案?”   旁边的慕斯公爵——甚至科斯塔公爵都在点头,显然他们都认为少女这个问题是没有解的,这不符合竞赛规定。   普通的物体,体积只要不是太大,借助工具人们都能测量出较为准确的数据。但少女提出的可是一整个世界!问的是世界的周长……!这种问题听上去简直像是在要求一个大力士举起自己一样,太荒唐也太可笑了,根本不可能得出答案。   只有少数几个人没有在这时明确表态,代表者为坎索、贝格拉尔以及墨菲。前两者是因为熟知少女的性子,确定她不会在这种场合随意乱来;后者则是本能觉得少女脸上的自信很古怪,他怀疑少女真的可以就这个问题给出解答,但不管他怎么想都想象不到那个方法会是什么。   “如果您能给出解答,就请您当众公布您的最优解吧。”奥莉娅娜气呼呼的瞪着艾门,“如果您当真给的出来,我就宣誓向您效忠!”   “奥莉尔!”她的父亲阿凡-拜伦听到这话眉头一皱,想要阻止却已经为时已晚。这番话诸多权贵可是都听到了,他无法要求女儿把它再收回去。   拜伦学派对王室的效忠是一个广泛概念,和对个人的效忠并不一样。后者需要承担更多的责任义务,远远没有前一种情况来的自由。   “我也很想知道您的方法是什么。”墨菲用清晰的嗓音将附近人群的议论声压制下去,双眼炯炯的盯着少女:“如果您真的有办法测量纳米亚世界的周长,艾门殿下……您也确实有资格接受任何一位拜伦学者对您效忠。所以还请公布您的最优解吧,我对此相当迫不及待……”   听他开口正式发问,其他人也就不说话了。好奇促使他们跟着观望,也想知道艾门打算怎么圆场。   “其实很简单,校长先生。”面对诸多目光的注视,艾门不慌不忙回头看了眼天空,手中“腾”的燃起了一窜细长火焰。   “我们所居住的世界在航海时代的拓展下已经被证实为一个球体,它承受太阳的光和热,彼此之间都在有规律的不断运动。”   “‘世界球形说’。”墨菲轻轻点了点下巴,“不错,航海时代确实让人们知道了很多过去的理解是错误的,但这对解答周长有什么帮助?”   “我会解释的,校长先生。”艾门抿嘴点头,手掌在半空划出一道圆形的火环,“看吧……像这样——如果世界是一个球,那么世界的周长实际上也就是一个球体的周长。换言之也就是一个圆圈,只不过这个圆圈比起我们过往认知里的任何一个圈都要大很多而已。”   “你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奥莉娅娜愣愣看着她,“大部分学者都知道这一点,但问题在于我们并没有足够大的皮尺能测量这么大的圈!”   “我们有。”艾门转而反驳她说,“我们有这样的皮尺,只不过过往鲜少有人能发现它的妙用而已。”   “它在哪?”墨菲身体从座位上前倾的厉害,“你的意思难道是……那是某位神祇遗留下来的古代神器?”   “不。”艾门继续抿嘴微笑,右手也伸展出去窜出火焰,“它就在我们身边,每天早晨一睁眼……都能看到。”   那团火焰在窜出后很快离开了她的手掌,在半空中凝聚成了一个不断散发出光和热的白炽光团。它就悬浮那个火圈的斜上方,二者并存,立刻让不少人意识到了她说的“皮尺”是什么东西。   “太阳?”阿尔贝蒂娜听到莱娜在她身边轻轻吐出这么个词汇,恍然也意识到了,少女所说的测量工具就是太阳。   “我们知道日出日落其实就是太阳运动的相对轨迹。”看到还有相当一部分人不理解,艾门操控那只白炽光团绕着火环转了一圈,“因此有了白天黑夜,因此有了时间概念……太阳运行的轨迹不同物体产生的投影也会跟着不同,它在每个时刻点都是会变化的。”   “当太阳经过民族广场并在它的正上方停滞时,海港的时刻该是正午。此时因为阳光从天顶直射,正对着太阳的物体将几乎不会产生投影。而以这个角度和时间为标准量,顺着双极线从地图往上找到天方城,在其他年份的同一时间查看这座城市的地标钟塔却会发现它在一样的角度投射下产生了明显可见的阴影。这一方面证实了纳米亚世界是球形,另一方面也能帮助我们以此为依据测量这个球体的长度……”   “你先别说话!”她的话突然被墨菲打断了,精瘦老头掏出笔在原本用于记录比赛数据的本子上飞速涂写:“我好像明白你是什么意思了……你先别说话,让我看看能不能直接解出来!”   “球体……阳光……投影……”他在本子上画了一个规整圆,拉了好几条直线和它斜斜相交,在上面标注了一个单词(阳光直射),然后在某条直线和圆圈相交的位置着重点出了一个点,标注它是维多利亚港,又在圆圈往上数的另一个位置标出了另一个点,标注它是天方城。   他以天方城的角度在圆圈上画了一个袖珍版的钟塔,将投影直线平行延伸过来,发现它掠过塔尖后和其产生的内夹角应该就是钟塔的投影。然后他突然就明白少女所说的“以阳光做皮尺”是什么意思了。   通过钟塔和投影的数据,他大致可以计算出这个夹角的角度。再依照对角公式,他又可以得出对角的角度。又因为一条射线穿过两条平行线产生的对角同样相等,这个数据完全可以作为一整个“世界圆圈”的弧长。而只要知道了弧长的数据,只要以该角度进行最初级的数学计算,整个圆圈的周长就全出来了……   ————————   第一更,等会继续码第二更。只要大家热情到位双更什么还是很容易的。 第十三章 瑟兰立储   得出最终解法之后,拜伦学院的老校长面色呆滞的愣了好久,脑海里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他想劈开金发少女的脑袋瓜看看里面都是什么。   这个解不难,需要用到的数学知识非常简单。无非就是角度测量,对角公式和平行线夹角公式,任何一个拜伦学院的正规学徒理论上都具备计算这道题所必须的知识储备。但偏偏成百上千年以来没有任何人想到这个方法,这只能说是思维模式还不到位。   “您明白了?”看到他突然用一种怪异的视线看向自己,艾门没由来感觉有些发寒,她把那团小光球挪到老头的视线上晃了晃:“校长先生?”   “明白了……”墨菲被她的举动惊醒,再次看向少女的眼神中包含热切和赞许,“天才般的构想,完美符合环节设立的初衷,也就是想象力。”   做出这番他能给出的最高评价,墨菲-拜伦拿着那张纸从座位上站起来,走下台阶。在这过程中,天空中的气流以他为中心将飘散的小雪花聚拢起来,被他简单在阳台前的半空中制造出了一面完全由冰雪构筑而成的大型版块。然后他开始在板块上给所有还不甚明了的人演示他刚刚理解到的内容。他从阳光直射的角度开始讲起,一直到到对角公式和怎样依靠弧度角的数据计算出整个圆的周长。一边讲还一边让版块上的图案出现变化。这种简单明了的展示教导使每一个能够看清版块、听清单词的人很快理解了艾门所说的测量法到底是怎么回事。   “……”奥莉娅娜的面色无比苍白,随着对解法的理解,她终于知道了自己和对方的差距出在哪里,也理解了为什么一直以来艾门看向她的眼神会那般随意——因为她从来没有把她的挑战放在心上过。二者之间的差距不是知识储备和学术积累而是眼界,是眼界、以及思维模式的宏观差距。   她看向那些平日里严苛傲慢的拜伦学者们,发现他们要么沉浸在这道题解法的玄妙思维中无法自拔,要么就因为发现了“太阳”这根超级皮尺而兴奋的满脸通红。那些官宦权臣们一个个也难以抑制心中惊叹,所有人——所有她能就近观察到的人基本都在为这个发现而探讨争论。   而这对于学者来说,特别对于她这样阅历还不是很足够的年轻学者来说,如果能有一次这样的成就,差不多也就可以说是此生无憾了。   “……”闭上眼睛,奥莉娅娜做了个深呼吸,她将心中的杂念统统排除出去,走到艾门面前,缓缓弯曲自己的膝盖,一点一点对着她半跪了下来。   她的举动很快引起了旁人注意,人们逐渐放低了议论的声音,心里陡然意识到了黑发少女接下来想做什么。   “我,奥莉娅娜-海茵希-拜伦,”他们听到她用稍微带写颤音、但却清晰无比的嗓音坚声说道:“我愿从现在开始奉我面前之人为此生君主,宣誓信念,恪守忠诚,履行、拥护、遵守、执行……直至我身死魂灭、尸身入土为止永不背叛,永不改变。”   “奥莉娅娜……?”艾门被她的突然袭击吓了一跳,她怎么也没想到之前还表现的那么骄傲的黑发少女会当众对她下跪宣誓效忠。   “我……我接受你的效忠就是。”她有些不太自然的朝四周看了看,很快稳住神情,弯腰,用小心翼翼的动作将少女扶了起来。   “用不着惊讶,公主殿下。”看到她脸上的惊愕,奥莉娅娜抿嘴微笑道:“这是对您的答谢,我也不是一时冲动才这么做的。”   “答谢?”艾门一开始仍然显得云里雾里,但结合整件事态综合考量,她发现自己好像无意中把拜伦学派的声望给刷成了正的。   本来,她在今夜的竞赛场合提出“埃拉托色尼测量法”这种思维模式碾压的问题目的在于打压拜伦学派,让世人通过这个反面教材认识到阻挠她的结果,为的是接下来将要展开的立储仪式。但似乎……似乎这个问题的解法厉害过头了,由此产生了一系列她没能料到的神奇后果。   “奥莉娅娜那只小母鸡居然也有心甘情愿给人下跪的时候……”王座边上,斯塔-哈温看到两位站在台阶下低声交谈的少女忍不住撇了下嘴,“只是在她那里受了几次挫就俯首称臣到这个样子,我看她平日里的高傲纯粹是装出来的……”   “但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费顿-哈温无语的看了眼这个不学无术的亲哥哥,“我问你,哥哥……假如姐姐最后不问这道题,选择问另一道虽然可以让拜伦家解不出来却没法产生这么大反向的题,现在的情况会是如何?”   “肯定不会有这么热烈吧。”斯塔皱起眉头,似乎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样一来人们的核心注意力肯定还是放在奥莉娅娜之前的愚蠢提问上,不会像现在这样完全将之抛到脑后……哦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了,你想说她这个问题提出来对拜伦家反倒是一种莫大的帮助?”   “一点没错!”这句话却是莱娜说的,短发少女此刻兴奋的小脸通红,遥遥看向艾门的视线中饱含钦佩:“正如那句谚语说的那样——‘伟大本身就能衬托出对手的伟大’,姐姐提出的测量法无疑当得上伟大的评价,今夜所发生的所有一切必将被载入学术以及文明历史!而在这样一个伟大测量法的衬托和笼罩之下,奥莉娅娜之前犯下的错误实在太渺小了……根本没人会继续在意这件事,因为它在对比效应下微不足道!”   莱娜很聪明,她完全领会了艾门提出的测量法究竟会有怎样的影响。首当其冲它会将拜伦学派在这场竞赛中丢掉的脸面给挽回来,因为在任何人看来面对这一跨时代的创新设想输掉都是理所当然的。不会有人因此嘲笑拜伦学派,甚至有可能会反过来赞叹拜伦学派促进了这一设想诞生。所以他们在这场戏剧中的角色一下子就从“敌对”变成了“中立”。而奥莉娅娜作为拜伦家下一代青年才俊中最杰出的人,她对艾门宣誓效忠等同于将整个拜伦家,整个拜伦学派都一起扯进了王室阵营。这就又使得他们的角色瞬间从“还不错的中立”变成了“亲切盟友”。   如此一来他们还能有什么声望损失?即使在民众角度看来也不可能有更好的结果了,奥莉娅娜肯定是领会了这一点才毫不犹豫的当场宣誓。因为她知道这就是最好的时机!已经铸就一次重大错误的她不愿意再眼睁睁看着机会从手中溜走,她必须这么做来挽回之前犯下的错!   “不但做到了立威,让整个拜伦学派心服口服,还通过一种另类的、突破格调的方式帮助对手保住了脸面,同时也证明了自己的聪慧并非浪得虚名,甚至比传说中赞美的还要夸张……这种尽善尽美的王道手段,贝格拉尔,你给殿下今晚的发挥打多少分?”   环绕四周,听着各种各样的议论和赞美声,杜鲁因-科斯塔笑呵呵的看向老友,平日里不近人情的老脸此刻笑的格外开心。   “能有多少分我就打多少分。”贝格拉尔轻轻摇头,脸上也是止不住的欣慰笑意,“甚至还得在那个基础上乘以10,非得这样我才安心。”   可我本来只是想要单纯立个威而已啊——正在接受奥莉娅娜询问轰炸的金发少女仍然显得有些迷茫——我可从来没想过会有这种效果……   聪明人多思考一下便能意识到的问题,她现在差不多也想透了。想透之后伴随而来的是一种屌诡的荒唐感,面色神情分外僵硬。而这落到其他人眼里又变成了“荣辱不惊”、“气度沉稳”的体现。于是在墨菲-拜伦的牵头提议和下方民众的欢呼声中,她被迫直接走上了阳台前端,和她的父亲坎索-哈温一起并排站立,面朝民众,开始今夜最重要的立储仪式。   “……我,伊卡洛林东方神国之代言人,维多利亚在地上言行之传达者,古神之血在人间延续之继承者,坎索-布洛维哈温-维多利亚在此言明:我死后,由我之长女——艾门-布洛维哈温-维多利亚执掌王冠与权杖。”   “……我,胜利女神在凡尘世间之血裔,东方神国瑟兰国主之长女,艾门-布洛维哈温-维多利亚亦在此宣誓:今后,必将以我的意志庇护人民,必将以我的荣耀捍卫国土。从西方沙漠至东部海港,从北方斜岭至南方海峡,瑟兰人点燃的智慧之火必在我之名下留存繁衍,瑟兰人创造的文明之光必在我之剑下发展传承……我将尽我所能、用尽全力证明、实践上述誓言,并不惜为此付出生命……名毁剑折……”   随着坎索最后将少女头上的公主银冠摘下来,重新给她戴上一顶镶有纯白钻石和黄金配饰的储君王冠,早已准备好的烟花礼炮被同时拉响。盛大的欢呼声和掌声一起从四周响起,艾门头戴王冠站直身体向整个民族广场远目眺望,看到的是无数张对她饱含期待的面孔。   这就是我宣誓要守护的人,宣誓要拯救的人吗……   她在坎索的示意下朝下方的臣民挥手致意,得到了他们更加热切的欢呼与回应。不仅是礼帽和围巾在夜空中漫天飞舞,人们还高呼“艾门”之名向着她站立的方向伸出手臂,用对待神祇的态度无比虔诚的看着她,只希望能用指尖触碰到她的身体。   “父亲。”面对这令人分外震撼的一幕,金发少女抿紧粉唇,轻轻闭眼,用只有身旁人才能听清楚的颤抖音量低声问道:“告诉我……我能做到吗?”   她紧张了,身体的颤抖无法抑制。她站在阳台上接受成千上万人的顶礼膜拜,身处位置仅比身旁老人稍低一阶。这让她自然从心底里产生了一种恐惧感。害怕自己配不上这种待遇,害怕自己会把一切搞砸。   而坎索是这样回答她的。   “每个人在自己生命的轨迹中都会发现一件‘只有依靠他们才能做到’、也‘非得由他们才能做成’的事。对于这件事有些人选择去做,有些人却对此视若无睹。我无法强迫你按照我给你规划好的轨迹前进下去,但你必须明白,真实的自我——它想要什么。”   “明白这一点可比你我头上佩戴的冠冕有意义多了。”他在少女肩膀上搭上一只手,轻轻捏着她的锁骨,“而有趣的地方在于当你真正理解它的时候,做不做的到、应不应该去做……这在你眼里就又变成了一个失去本来意义的问题。”   “所以如果你真要问我,我会建议你试一试。”   “无论如何,先试一试。” 第十四章 临行前夜遇告白(一)   当时感觉还没那么强烈,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艾门很快发现了她在典礼仪式上提出的问题究竟帮了拜伦学派多大的忙。   新月(1月),科学院的学者仍在忙碌,他们一方面重启阶梯走廊,将艾门先后提出的两个问题铭刻在台阶上——1个被取名为“艾门-哈温不确定猜想”,1个被取名为“艾门-哈温光影测量法”——一方面又因为这两个问题争论不休。一部分人坚持认为“既然公主殿下可以提出光影测量法这种具有超前思维的猜想并证明,她所提出的前一个猜想搞不好也是对的”。另一部分人则坚决反对这种说法,认为光影测量法的提出仅仅只是思维模式超前,其中蕴含的学术成分非常低。不能因此而认定艾门有足够的积累(或资格)提出推翻前人定论的不确定猜想。   这两个话题是瑟兰立储后这个国家最流行的探讨方向。即使是普通的工人或者农民,通过报刊或者口口相传的方式也能知道那位公主殿下最近究竟闹出了多大动静。这些人——还有纺织工、个体户以及掌管数百工人水手的商贩老板们,他们在闲暇时间都无一例外加入到了这场学术探讨中。哪怕他们大多数根本连“观测恒定说”是什么都不清楚,但这不妨碍其中一些人趁机卖弄自己肚子里的半瓶子醋。   这种情况下,全社会对于“拜伦学派在典礼上公然朝王储发难并丢了个大脸”的事实完全是一副无视的态度。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艾门本身这个最大的发光源吸引走了,他们喜爱她,仰慕她,探讨她的智慧并偶尔用稍低的音量议论她的身材脸蛋。这股热度足足持续了一整个新月,一直到芽月(2月)她即将动身前往普兹林登参加春季招生考试的时候都还未消散。   芽月之初的这天夜晚,阿尔贝蒂娜和艾门正在一起收拾房间,她们把最后一部分需要带上的书本和衣物放入箱子,共同决定去洗个澡。   “这次就是正式离开了,殿下。”浴池当中,已经挽起头发的棕发女官一边用恰到好处的力气给少女搓背一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丰富的经验让她每次搓动毛巾都能让少女舒服的直哼哼,少女此刻正趴在池边,雪白的背脊和部分臀线都露出水面。阿尔贝蒂娜的话让她轻轻睁眼,看着浴室内熟悉的布景,面色上也难免带上了一些缅怀和惆怅。   她当然知道对方这是什么意思,后天她们即将乘车离开王都前往安塔梅斯,再次重走一年多以前的老路。而这次出行可就不像之前那样是秘密的了。坎索在她即将离开的节骨眼上正式立储充分说明了他对少女有多重视,此举等于是在告诉他人——不管少女此行遭遇什么,她的头顶上都有一重储君光环。这种支持的态度足以打消大部分敌意,侧面也说明了她此去普兹林登将要遭遇的挑战并不简单。   “学术之城普兹林登——”艾门突然念诵出了那座城市最广为人知的外号,“现在那里已经汇聚了伊卡洛林洲其他六国的王子公主,他们比我多出了一年半的学习时间,听到我要去的消息一定会摩拳擦掌,等着在风头上压过我,借我之名声成就自己的声望。”   “你说,阿尔贝蒂娜。”她突然翻身落入水中,赤裸的上半身一对发育良好的白腻雪峰在水雾中转瞬即没,“这些人为什么会去同一所学校?”   “普兹林登是伊卡洛林洲传承最久,收藏学术典籍最多的院校没错,但科学理论发展到今天,他们并不是非去那儿不可!歌利、爱沙尼亚、博鲁尼亚……这些国家都有自己大力扶持的高等学府。他们共同汇聚普兹林登的行为本身就很可疑,你说这里会否有什么特殊奥秘?”   “这种问题……殿下。”阿尔贝蒂娜目光随着她胸口的晃动没入水下,脸上的神情在热水炙烤下显得通红,“……我一个內侍可没法回答。”   “也是。”艾门低头露出干笑,“父亲说的对……这世上总有些事是只能靠自己的。”   “坐上去吧,殿下。”棕发女人在水池中深深吸了口气,双眼低垂,紧紧盯着波纹下金发少女的白皙酮体,“让我给您……清洗腿脚。”   艾门感觉今天夜里的阿尔贝蒂娜有些古怪。   或者换一句话说,今天夜里她自己也不正常。   当她还小的时候,在贴身女侍的侍奉下洗澡沐浴是她为数不多的乐趣和享受。能够正大光明窥探女性酮体在当时的她——甚至一年多以前的她看来都像是茶余饭后的余兴节目,可以充分满足她的某些阴暗心理和追求刺激的欲望。但随着这一年悄然过去,正在被阿尔贝蒂娜用轻柔动作清洗脚踝的少女突然发现,她已经不再对同性的身体抱有那种新奇感和窥探欲了。   同样是和棕发女官一起洗浴,两人也和过往一样在热气升腾的浴池中不着寸缕。但阿尔贝蒂娜的小麦色肌肤和她在水面下若隐若现的高耸胸脯却已无法吸引到她特意去看。她更多开始将洗浴清洁当成一个纯粹用来解乏及放松的过程,对于这些的追求反倒成了她取悦自己的核心要素。   (就比如这次洗浴……如果不是阿尔贝蒂娜手上的动作着实有些……怪,我的思想可能还放在那些正经事上面,根本注意不到这些异常吧……)   坐在浴池的台阶上,上半身围着浴巾防止着凉,金发少女燥红着脸蛋,任由站在池水中的內侍给自己右腿下面的部分打上香皂。她感觉对方的手指拂过她的脚背,捏紧她的足弓,插-入她圆润脚趾的缝隙,将那里也染上皂液。棕发女官的每一次抚摸和指甲刮过都能顺着她的皮肤和神经一直从足底传至大脑。这种刺激在其手指逐渐从脚踝滑至她的足心后变得越发明显,少女体会到的瘙痒感一瞬间拔高了许多倍,终于忍不住在被指甲刮摩脚掌心时蜷起脚趾,口中发出几声轻哼。   “您太紧张了,殿下。”遭遇这种变故,阿尔贝蒂娜愣了一下,但她仍然没有将头抬高,只是抓紧少女的脚踝往回拉,将她的右足扯了回来。   “放轻松……”她用轻柔的语气这样说道,右手同时沾染着柔滑皂液在少女足底来回抚摸按摩,“舒展神经……没错,就是这样……”   是我太紧张了吗——艾门意识有些迷乱。阿尔贝蒂娜的轻柔抚摸让她产生了一种“很舒服”的印象。她在对方的按摩抚摸下逐渐松开了蜷曲的右足,神经和肌肉逐渐放松,感受着一波又一波的玄妙悸动从足底传来,脚趾情不自禁在半空中活动、蜷曲、又四散分开……   “呀!”她突然惊叫一声,膝盖猛然弯曲,将右足重新收了回来,同时恼羞成怒的娇喝一声:“阿尔贝蒂娜!!你干什么!?”   “怎么了,殿下?”棕发女人仰头看着她,脸上挂着一丝坏笑:“连这种程度的麻痒都受不了,您的身体也太敏感了。”   刚刚,手捧少女右足的她自然发现了她的精神在自己的按摩抚摸下已彻底放松,一抬头又刚好窥见到了对方眉头舒展,一脸享受的娇媚神情。那是一副堪比经典油画的奇幻美景——少女的左侧膝盖内屈,恰好遮挡住了她最隐秘的私密地带,顺着这里视线上移则能看到两团虽不是特别丰满却也能算有料的白脂膏团,白脂上有两点红缨在雾气中若隐若现,配合少女时而舒展、时而蹙起的纤细眉毛以及那些挣脱了束缚、湿漉漉顺着她细嫩脖颈披散下来的灿金长发……正是这副别开生面的美景激发了棕发女人心中的欲望,让她下意识的收拢五指,在少女舒展的脚掌心轻刮了一下。   而金发少女的反应也没有让她失望,那一瞬间因为受到特殊刺激而被迫展露出来的诧异和惊惶,虽然转瞬即逝,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我……我还是自己洗吧。”艾门脸蛋通红的指着她,半晌说不出别的话,只能恼怒的落脚踢了对方一脸池水,重新下到池子里,缩角落去了。   不然她还能怎么样?刚刚那瞬间遭受的刺激在她看来就像是一把正在被拉响的小提琴断了琴弦,有种淡淡的痛楚,却在更多席卷而来的舒爽刺激下如茶水回甘。她不能将这种感受直白的跟对方表达出来,首先她的心……她脸面上就过不去。   阿尔贝蒂娜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出格,虽然跟着游了过来却没有再次靠近少女。两人间的气氛逐渐恢复,最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在淋浴换衣后就打算离开浴室,回到松软的大床上好好休息。   也许跟这具身体到了青春期也有一定关系吧……   里面不着寸缕,只穿一件宽松的睡袍,艾门在阿尔贝蒂娜上床后来到厨房接了杯凉水,咕嘟咕嘟一口喝光,这才感觉身体里的燥热舒缓了些。   她看着镜子里的少女,目光在她湿润的金发、白皙娇嫩的肌肤和精致的五官面容上一一掠过,没由来又想起了维多利亚在信函末尾提到的内容。   “叩叩”而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不远处的厅门被敲响了。   “姐姐。”随之一同响起的是熟悉绵软的少女嗓音:“能开门吗?”   “我想跟你……聊聊天。”   ————————   赶作业,不一定有双更说声抱歉。明天一定补偿你们哎呀别打啦—— 第十五章 临行前夜遇告白(二)   艾门听出那是莱娜的声音,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旖旎画面让她体内还未消退干净的燥热又升了回来。但为了不让少女在寒风中等太久,她还是飞快跑下楼拧开门把手,让无论是衣服还是头发都已经积累了不少雪花的短发少女进了屋。   “你这是……在外面等了多久?”趁着开门偷钻进来凌冽冬风混着数片雪花打在艾门光着的小腿上,让她忍不住抖了一下,立刻把门给关上了。然后她赶忙伸手在短发少女的肩膀、前襟还有后腰处一阵拍打,帮她将身上的残雪全弄了下来。   最后是头发——她看到短发少女仍然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知道趁机去弄头上的雪,只能无奈的在她脸蛋上捏了一下,顺便帮她打理头发。   “嗯……你说什么?”差不多快要打理好的时候,艾门听到莱娜低头用极小的音量嘀咕了一句,但她没听清,本能要少女再说一遍。   “我说,”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莱娜一点点抬头,看向比她高一些的金发少女:“要是每天回家都能得到姐姐的贴心照顾就太好了。”   “莱娜。”听她这么说,艾门心里一突,感觉正戏终于来了。她双手放在对方冬裙肩膀上,也用认真的眼神跟她对视:“可我后天就得走了。”   “我就是知道这一点才在今夜过来的!”莱娜突然撇了下嘴,一边用颤抖的语气这么说一边直直朝艾门扑了过来:“姐姐!”   “你……”艾门猝不及防,因为距离太近,她根本没有足够的反应时间去阻止对方,被莱娜这一扑死死锁紧了腰肢,勒的她一阵龇牙咧嘴。   “我今天来不是为了挽留你,姐姐。”有些话一旦敞开来说就再也无法浅尝即止,下定决心要在今夜跟艾门摊牌,莱娜的勇气还要超乎她自己想象。她一边紧紧勒住艾门的腰,一边将整个面颊都埋在早已思慕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两团白脂中来回耸动,贪婪呼吸着从对方身体散发出来的淡淡清香,模糊不清的说道:“我只是想要跟姐姐传达下我心中的情感,至少要让姐姐知道,圣橡树宫,有一个人愿意等她回来……”   这种大胆的话语一说出来,无论是莱娜本人还是艾门都感觉血流加剧,心跳骤增。看着虽然因说出这番话而脸蛋羞的通红的短发少女,艾门粉唇张了又张,一双手僵在半空中时而握拳时而张开,竟然一时想不出来该在这种场合说些什么才算合适。   这太出人预料了——她本来以为莱娜跑过来顶多也就是跟她联谊联谊情感,消除一下这一年来自己逐渐对她产生的疏远感,怎么也没想到向来胆小如同麋鹿的她居然会在进来后就如此大胆的抱住自己正式表白!所以她猝不及防,心里编排好的安慰全然没了用武之地。   “姐姐也是喜欢莱娜的,对吗?”久久没有从艾门那里得到回应,恐惧迫使短发少女抬头看着她,进一步发问,“否则姐姐没必要在那个时候当着费顿哥哥的面……强……强吻莱娜。那个应该是……应该是只有最亲密的恋人之间才能做的事!这代表姐姐至少是喜欢莱娜的,对吗!?”   “我……”艾门被她的连环追问弄的毫无头绪,两世为人从未有闲心品尝恋爱滋味的她根本不知道面对倒追自己的女孩该如何应付,她的精神在莱娜眼神逼迫下节节败退,本能顺着对方的问题乖乖答道:“这,我确实是喜欢莱娜的没错,可是关于那个吻——那其实是——”   “太好了!”但是没等她把话说完,腰腹处便传来一股超级巨力,那是短发少女因为喜悦激动而进一步勒紧了她的腰,“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如果姐姐不喜欢莱娜,姐姐就不会在其他人疏远莱娜的时候照顾莱娜!如果姐姐不喜欢莱娜,姐姐就不会在那个时候和莱娜接吻!更不会在这种时候承认‘喜欢莱娜’的事实!太好了……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我就知道……知道姐姐肯定不会让莱娜失望的!”   可那个吻他妈的不是我干的啊!   艾门简直欲哭无泪——不仅不是我干的,连感受我都没有真正体验到!好处全让维多利亚捞走了,为什么到头来需要处理这种麻烦事的人是我?   她倒没有跟少女说谎。因为她确实很喜欢莱娜,这是真的。无论是从她上一世的男性视角来看还是从她这一世的女性视角来看,短发少女这种令人心疼的乖巧……以及时不时会让他人感到惊讶的聪慧都是相当对她胃口的加分项。如果她还是上一世的身体,她肯定会干脆的接受少女。   但现在不一样!完全不一样!首先莱娜不过15岁多,她很怀疑小女孩究竟有没有搞懂“喜欢”和“爱”的区别。再加上她的身世本就坎坷,她对自己产生的爱恋到底是真切的还是由童年缺失母爱衍生畸变而来都不得而知,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干脆直接的把这当做正常恋爱?   而且挺着这具娇媚少女的躯体,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给予莱娜真正想要的东西!……贸然确定关系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种不负责任、自私冷酷的做法。所以她才会在这段时间尽量减少两人见面的时间,为的就是避免和莱娜单独相处,不让她有机会就那个吻问些什么。   她的本意是让两人之间的关系沉淀一下——正好自己铁定要离开王都几年时间,她们可以利用这段分别的日子来明确自己心中的想法。反正她也不是那种顽冥不化的人,如果真确定自己“喜欢”甚至是“爱”莱娜,而少女在经历过成长后依然维持着那份心思,这样……尝试恋爱也无不可。   而现在嘛——她皱着眉头,脸上满是矛盾与复杂——现在我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这种炽热的爱恋,与情感了呢……   也许我一开始预算的计划对于莱娜来说就不合适也太残忍了吧。   她将双手轻轻放在少女的后背,来回抚摸,安抚着对方的激动情绪,同时在脑海里反思:为什么事情会失去控制,发展成现在这样。   莱娜从小得到的母爱很少,那个女人只是把她当做上位的工具。发现不行后便将莱娜视作累赘和耻辱,这件事肯定给了幼小的莱娜很大打击。   当时的莱娜应该也到了记事的年龄,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以才会因此而不堪承受,在大病一场后封闭记忆……这段过往经历使得她在情感上承受力不强,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孱弱。所以我的做法或许适用于那些身心健康的人,但对莱娜而言,她能体会到的就只有痛苦……   这段时间的等待一定很难熬吧……   想到这里,想到自己单方面的决定究竟有可能给少女造成多大伤害,艾门心中就不由自主的抽痛起来,心中暗恨自己在某些事上太过专横。   感情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过去的她只知道遵循最纯粹的理性,在“自以为最稳妥”的基础上替自己和他人决定感情计划,却忽略了她是否有那种资格,忽略了他人的感受。这在现在的她,以及莱娜的视角看来又何尝不是一种自私?何尝不是一种冷酷?   “姐姐……”感受着艾门抱住自己的手臂越收越紧,莱娜很是享受的在她怀抱中耸动了一下,抬起头,睁着一对亮晶晶、充满渴望的碧绿眼眸,脸上不知不觉又染上了一层淡淡红晕。   “你可不可以……”她期期艾艾的说了一半,似乎是感觉太害羞,中途一顿,又把脑袋埋了下去。然后又飞快把头抬起来,抿紧嘴唇,通红的面庞绷的紧紧的,用斩钉截铁、完全不适合语境的语气大声说道:“你可不可以让我也亲一下呢!?”   “莱娜……”搂抱着她的金发少女被这番话惊的一呆,随后紧抿起粉唇,稍稍低头,吐气如兰的在她耳畔低语道:“这就是……你此刻深切期望的东西吗?莱娜……?”   “……!!!”这阵凑近耳边的浅薄吐息弄的莱娜身躯一抖,金发少女话语引起的震动在她耳蜗中不断传递,化作一股直入大脑、又从大脑顺着脊椎骨透入四肢百骸的神奇电流,心中的羞怯、期盼与渴望在电流的刺激下完全主宰了她的精神意志。使得少女在轻微颤抖后身体几近脱力,依靠金发少女的怀抱才维持站立,没有直接倒在地上。   但即使如此,她还是费尽最后一丝力气和勇气,在对方的怀抱和臂弯中点了点头,算是对她的疑问做出答复。   “好吧……”然后她就听到了一句微不可查的轻叹。没等她疑惑这里面蕴含的情感有多复杂,她便感觉自己的下巴被抬了起来,再次睁眼,看到的已经是一张眉目轻闭的精致容颜。   那是艾门的脸。   她俯下身去,主动找上莱娜的唇,在将嘴唇紧贴上去的同时还伸出舌头,驱使它钻了进去,撬开了少女的上下齿关。   ————————   第一更,第二更半夜等明早看吧。求票票poi。 第十六章 旖旎之梦   这是艾门第一次以自己意志去主导、发起的吻。她略显生涩,用舌尖在妹妹的口腔中四处寻觅、追逐着她的舌头,并强行用吸-吮的方式将它卷携带回了自己的口腔。然后竭尽所能的装作熟练,一边品尝少女的津液一边和更生涩她共同探索,人类的唇齿除了进食究竟还有哪些妙用。   那是一种相当奇妙的体验。两世为人,艾门从未幻想过和人接吻的感觉会是如此美妙。渐渐的她发现自己已经能读懂这种无声交流——她能通过妹妹舌尖的每一次退缩或前进理解到她的思维,理解到这一刻她的心思究竟在幻想着什么,思慕着什么,期盼着什么,渴望着什么……   “呜……!”莱娜在艾门的进攻下节节败退,这个吻和之前的截然不同,如果说冰月叛乱时艾门给她的吻成熟老练,轻而易举就能让她得到无止尽的被包容感,这一刻艾门给她的吻就像是一个蛮横的侵略者在征伐疆土。让她窒息——喘不过气。刚开始时她偶尔还能怯怯尝试一下,学着对方,伸出舌尖去探寻其口腔中的敏感地带,却很快在金发少女贪婪的索取下被迫彻底转守。直到最后再也提不起一丝反抗的心思,只能乖乖的、无力的任由姐姐的舌头在自己的舌头上来回画圈。每一次被掠过舌根都能让她双眼迷离的发出轻哼,全身酥麻的提不起劲。加上对方搂在她背后的手还火上浇油在她的脊椎凹陷处上下抚摸,少女的思绪在迷乱情意中越飞越高,直到窥见到那抹鲜亮的天光,身躯一紧,在刺激中昏了过去。   “……莱娜?”艾门亲妹妹亲的正起劲,突然发现妹妹一下子失去了反应。她赶忙把少女的面庞捧起来挪到楼梯那一面,借着楼道传导下来的淡淡灯光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小女孩已经在过于激烈的情感互动中不堪承受,迷迷糊糊的昏厥、晕倒了。   ……而且好像还不止是晕倒那么简单,从昏厥后少女仍在是不是轻微颤动的身体反应来看,这个吻好像还勾出了某些不得了的生理反应。   所以我这算是什么?——艾门一手搂着少女一手按摩太阳穴——把来客吻晕强行留宿?可好像被表白的人是我啊……?   思绪凌乱如同缠麻,被少女主动挑起的火焰让她不自觉的在黑暗中摩擦双腿,让她的思维运转变的极慢,好半天来都没转过弯。   “殿下?”阿尔贝蒂娜的声音在她身后突然响起,吓的艾门浑身一抖,差点把抱着的女孩给扔出去。   “这是莱娜公主?”棕发女官打了个哈欠,看上去像是刚刚从楼上下来,“她怎么了?因为受冻晕倒了吗?”   “这……我……”艾门抱着昏厥的少女支支吾吾,“我想……大概……也许是……我觉得差不多也是这个情况,所以可能……我们要……”   “留她在这里住一晚,是吧。”阿尔贝蒂娜了然点头,走上去从艾门手中接过昏厥的少女,“交给我吧,殿下。正好楼上还有张折叠床,可以供莱娜公主安心休息。”   好像总算是瞒过去了……   看着棕发女官抱着莱娜缓缓上了楼梯,黑暗中的金发少女悄然松了口气。   她或许可以接受和莱娜尝试着开启这段前途未知的感情,但她肯定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公开它。至少不希望阿尔贝蒂娜知道她们接过吻。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之前自己还敢在对方面前信誓旦旦宣言只喜欢女孩子的,频繁的心态转变让她感觉自己简直有些神经质了。   先……还是先让莱娜休息好再说吧。   撑着太阳穴,艾门感觉身体里的燥热越发剧烈,索性也就不再去想这个问题。   她跟着上楼,再次跑到厨房喝了大半杯凉水,那股燥热感却丝毫不减,感觉事情有些不太对劲的她开始犹豫,犹豫还要不要像过去那样和阿尔贝蒂娜挤一张床。   “殿下。”就在她站在卧室门口伫立不安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打开,一个高挑的女人探出身来,“该休息了。”   “哦?……嗯!”艾门被突然出现的棕发女人又惊了一下,她突然发现自己的意识和神经在那股燥热中变得既敏感又迟钝。迟钝是指她的思绪运转极慢,敏感是指她的反应——她过往的胆子可没那么小,不可能被“因背光而看不清面部表情的阿尔贝蒂娜”吓成这样。   被对方牵手走进卧室,艾门往床头柜的另一边看了一眼,发现短发少女已经被脱去了衣物,此刻正盖着被子躺在那张折叠床上。   阿尔贝蒂娜拉着她来到床前,给她整理好枕头和被子,一转身发现少女仍站在原地呆呆盯着她看,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殿下?艾门?”她伸手在少女眼前晃了晃,又在她头上揉了几下,均未得到应有的回应。这位瑟兰国最富有盛名的公主殿下,这个国家将来的王似乎是在这一刻痴傻、呆愣化了。她的唤醒举动换来的是少女伸手抱住了她,口中不断发出引人遐想的娇声轻喘。   “阿尔……贝蒂娜……”艾门双眼逐渐朦胧,燥热让她越发口渴,所以她攀住了对方的肩膀,在地毯上踮起脚尖,想要触碰那个在她下意识里是解渴源泉的地方。这副意乱情迷的娇媚神态看的棕发女人心神骚乱,脑海中不由自主想起了刚刚躲在楼道转角处看到的情景。   同为金发的两名少女在昏暗的光照下纵情激吻,无论是舌尖的缠绵和时而发出的怪诞声响,每一幕画面,每一次喘息都让偷窥中的她心神巨震。   而且最让棕发女官感到不可宽恕的是——她在看到这幕情景时第一时间产生的情绪居然是愤怒和嫉妒?她居然在嫉妒莱娜-哈温?   意识到这点让阿尔贝蒂娜无可抑制的产生了恐慌心理。她不断在心里强调“艾门愿意亲吻谁是她的自由”,但同时又忍不住在更深层次的精神中展开幻想。   如果站在那个位置的人是自己呢?   如果可以搂着金发少女、肆意品尝她甘美唇舌的人是自己呢……?   ——这是不可能的。   成年人的理智让她在那捧火热腾起的欲望上浇下一盆冰水。那一刻,阿尔贝蒂娜重新想起了自己的职责和定位:她之所以会在这里,之所以会出现在少女身边,核心义务就是保护她、爱护她。而不是像肮脏的臆想中那样轻薄她、玷污她。   她难以相信自己竟会在脑中升起那种危险的念头!那是背叛!是亵渎!她怎么可以对宣誓要效忠、付出生命的同性君主做性幻想?   她简直是疯了!必须重新冷静下来!必须!!   所以她才会表现的那么平静。所以她能够以那种平淡的语气装作刚刚下来的样子对少女开口说话。但让她没想到的是,不断说服自己才深深埋藏在心房最深处的那股悸动却在这一刻接近崩溃——情迷的少女轻而易举将它重新从深层土壤中勾了出来,她感觉心里的火又复燃了。   “殿下……”她伸手搭在少女肩膀上,感受着她肌肤透出的淡淡温热,脑海中一瞬间经历了无数画面。   她想起了金发少女在草坪下午睡时自发流露出的娇憨睡颜。想起了她一蹦三跳来到自己面前时展露出的狡猾和调皮。想起了她刻苦学习时坚毅的侧脸。想起了她在荒原受袭前骑在自己身上,用几近带着哭腔的语气说出的每一句话……   卧室里一片静谧,但棕发女人确信自己听到了轻响——那是她理智之弦崩断的声音。她再也无法抑制住心中的火热,一把将面前的少女抱住搂紧,俯下身去搭在她的肩膀上,大口大口的、无比贪婪的、肆无忌惮的深切呼吸着从她半湿秀发上散发出来的醉人香气。   “殿下……”她口中不断发出呢喃,探寻着将嘴唇落到艾门的侧脸。不敢祈求唇齿芬芳而仅仅只是轻轻吻着她的面颊。一路向下,掠过艾门的耳垂以及脖颈,然后用颤抖的动作将少女轻轻抱起来放在床上,伸手解开了她的睡裙腰带。   “阿尔贝蒂娜……”里面,艾门什么也没有穿。她感觉体内的燥热随着身体的裸露被减缓了,但这仍然不够,从被诅咒的血脉中激发出来的强烈渴望让她不由自主朝床边上的人探出一只手,正是这种类似于邀请的动作彻底烧毁了棕发女官最后一丝清明和理智。   “殿下……殿下……”   头顶一片阴影遮盖而来,记忆中的香气沁入鼻尖。艾门感到有一个无比熟悉的人正在她身上轻轻舔舐,依稀听到那个人用复杂的语气轻声念诵她的称谓。她便也紧跟着呼唤发出些许喘息来做出回应。就像是默许、嘉奖,使得那人动作越发激烈,甚至曲起她的膝盖迫使她分开双腿,用那种熟悉的湿润感在她的脚踝上轻轻摩擦着。   “让我亲吻您的脚踝……”   朦胧中,她听到那人在不远处轻声低语。   “让我舐舔您的足尖……”   感受着那种湿润绵软的触感从脚踝处传递到足心,甚至脚趾缝隙。   “并且原谅我将要犯下的……深重罪孽。”   阿尔贝蒂娜放下少女的足踝,伸手将她的双腿进一步拉开,最后在她迷乱的面庞上看了一眼,低头,用虔诚的态度吻了上去。   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但可以肯定的是,过往那个纯粹只将少女作为侍奉对象的阿尔贝蒂娜-俄塞纳……再也回不来了。   ————————   第二更,求票票。   另外别误会——我不是那种爱丽。这只是有过前提条件的自然而然的情感发展罢了。 第十七章 斩不断的联系   艾门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的前半部分,她的身体似乎终于迎来了维多利亚在信函里警示过的“生殖冲动”,被迫和一个她看不清面容的人做了一些……很禁忌的事。她的精神和血脉在动人心魂的巅峰刺激中得到满足,陷入更深层次的沉睡,然后就看到了她——一个年幼的黑发小女孩。   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视角。第一个视角中,她看不清任何图像,但就是能“感觉”到“图像的存在”,勉强属于旁观视角。而在第二个视角中她认为自己是以那个小女孩的自身视角在窥探一切。每一幕画面的转动和浮现都很清晰,简直像是她的亲身经历。   如果她的意识没有陷入浑浑噩噩,这后半段梦境足以称得上是个标准的噩梦了。因为“她睁眼之后”看到的是一间昏暗、潮湿、寂静无声的监狱牢房。她所依附的女孩看身高大概只有7-8岁,身材瘦弱,全身上下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黑色连衣裙。她感觉“她”从角落里站了起来。推开那扇并未上锁的铁栅栏门,来到对面的牢房门前,透过锁链和栏杆往里窥探,看到那里面正躺着一头生有长角、从后颈处一直到尾巴尖都布满倒刺的巨大怪蛇。   这头巨大的蛇似乎早已感受到“她”的存在,随着“她”将视线投注过去,怪蛇的头颅抬高扬起,睁着一对硕大的黄眼睛对着她不断嘶嘶吐信。   “这是什么?”——她刚生出这样的念头,就看到这具身体突然伸出右手,穿过栏杆的阻隔把它探入了牢房内,似乎想要摸一摸怪蛇的身体。   这无疑是一个疯狂且丧失理智的做法。艾门感觉谁都看得出来被关在牢房内的这头怪物有多危险,她立刻以为这女孩是想要自杀。   但让她始料未及的是女孩的举动并未产生任何危险——感到危险的对象不是她,而是那头突然后退,整个身躯都缩至墙角的凶恶怪蛇。它似乎被女孩的接近举动吓坏了,即使她已经打开了那扇巨大的铁栅栏门走进房间也不敢生出任何异动。不止如此,这家伙在女孩离开后也没有通过那个打开的豁口钻出牢房,而是就那样傻愣愣的呆在里面,似乎对于被关起来的现状心满意足。   光是梦到这些东西已经足够古怪了,艾门没想到它们只是这个奇诡噩梦的起始点。随着女孩在这所昏暗监狱的走廊中走过,她看到了一、二、三……不知道多少闻所未闻,只能在噩梦中窥见的怪物。   它们有些像异种魔怪,或是浑身上下留着浓水粘液,在肉瘤上长了上百只眼。有些则像她熟知的动物,比如蛇、狮,甚至人类。她看到过生有十几条尾巴的巨头蛇,看到过生有九颗脑袋、无面无眼、只在身体上长满血口利齿的鬃毛狮子,偶尔遇到一个各方面和自己并无差异的人类想驻足观看,却在它突然转身时发现——那个“人”,它嘴巴的位置赫然长着一只大大的独眼,而双眼的位置则长着两张鲜艳的红唇,俨然是一头更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可憎怪物……   这些怪物千奇百态,根本不像是现实里自然诞生的生命体。艾门下意识的发现了它们的两个共同点:一是很多牢房监狱并未设置任何障碍物,但所有被关押在牢房内的怪物都选择静静的待在牢房里,没有逃走。二是这些怪物不约而同都对接近的女孩表现出了诡异的恐惧。   可能再没有比这更荒诞、更令人内心发寒的噩梦了。依附于女孩视角的艾门内心中被胆寒和疑惑填满,她不理解——这些任意放出一头都能让人恐惧到惊声尖叫的畸形魔怪,它们本该是让人感到害怕的源泉,本该以人类的恐惧为精神食粮寻欢作乐,但它们现在却显得恐惧……在害怕人?害怕人类?害怕一个看上去毫无战斗力的小女孩?仿佛她才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以至于她每次经过一间牢房都能让里面的魔怪缩到墙角?   “撒迦莉雅……”她听到黑暗中有回荡的声音在绵绵低语。   “撒迦莉雅……”她听到那些声音在念诵着一个熟悉的名字。   “不……”而最令她感到吃惊的是,这具身体,这个被她依附的黑发女孩,她在听到这些声音的同时立刻不堪承受的跪倒在地,双手指甲发泄一般的在坚硬不平的地面上不断刮擦:“……别用那个名字喊我!不要侵入我的神志!滚出去……!从我的思想里滚出去!!滚——!!!”   在那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的存在被发现了。她意识到这是梦却难以清醒,只能跟随女孩的视角,目睹她接下来经历的血腥和暴虐。   “废物!”那是皮鞭落下的声音,“你怎么能这么软弱?连这种程度的训练都无法完成,你要如何负担起你与生俱来的伟大使命!?”   “撇开你骨子里的怯懦和自卑吧!撒迦莉雅!”她听到那个突兀响起的声音继续呼唤:“记住!你就是‘最好的那一个’!‘最强的那一个’!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和你相比!无论是身体天赋还是精神意志,你都应该是完美的!你首先要相信这一点!你必须做到!!”   “撒迦莉雅……”   “撒迦莉雅……”   “来这里吧!撒迦莉雅……!”   “让我们合为一体!让你继承我的无边伟力!”   “让我也继承你的思想……你的姓名……你的记忆……你的一切……”   “撒迦莉雅……”   “撒迦莉雅……”   艾门感觉自己的意识越发浑浊了。这个梦似乎是没有尽头的,无数个夜晚,女孩被重新关入牢房,仿佛这里就是她休息的地方。她无数次听到那些黑暗中的低语在诱惑“她”,诱惑这具年幼的身体。那感觉太糟糕,以至于她根本分不清这是对“她”的诱惑还是对自己的。   幸好……女孩的意志足够坚韧,她的思想在不间断的残酷训练中逐渐被磨砺的像一把锋锐尖刀。每次她将要陷入昏沉、顺着那些低语松开意识的时候,她都能因为女孩发出的声音恢复清醒——她总是能看到“她”孤单坐在监牢的最中央,双手抱膝,面孔深深埋藏在臂弯里。总是能听到她用颤抖、伴随牙关磕碰的声音不断重复那些怪诞的呓语。她总是在说:   我是撒迦莉雅……   我是最好的一个,最强的一个!   撒迦莉雅……撒迦莉雅……   你们只是一些肮脏、低贱、卑劣、毫无存在价值的残碎烂肉……   撒迦莉雅……撒迦莉雅……   不配侵入我的精神,不配支配我的身体!   撒迦莉雅……撒迦莉雅……   甚至不配……念诵我的名字!!不配让我听到你们所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别用那个名字喊我!   撒迦莉雅……   我不是撒迦莉雅……   姐姐……   “我不是撒迦莉雅……”   “姐姐……!!!”   “啊!!”睁开双眼发出一声嘶哑的尖叫,艾门呼吸急促的坐起来四处张望,发现自己仍然躺在昨天夜里睡下的床上。   阿尔贝蒂娜和莱娜带着关切一左一右的坐在她身边,一个紧紧抓着她的手,一个正跪趴在床尾,按住她的足踝、给她做舒缓神经的足底按摩。   “你总算醒了!”看到她清醒后面露茫然,短发少女立刻扑了上去,“你从清早开始就一直昏睡不醒还说梦话!莱娜简直担心死了!”   “说梦话?”金发少女揉了揉脑门,感觉那里的胀痛正在随着神志的复苏快速消退。她把莱娜从身上扫开,掀开被子,看到自己已经被换上了一套全新睡裙。   “殿下(姐姐)?”她的怪异举动让房间里的其他两个人感到很是惊惶。特别是阿尔贝蒂娜,她以为这种现象是自己的亵渎举动造成的。   “我没事……”艾门走到窗前将窗帘拉开,让大片阳光瞬间钻入卧室,整个人沐浴在暖洋洋的金黄光晕中,这才感觉到自己还真切的活着。   意识恢复后,她迅速在脑海里思索这诡异的梦境究竟代表着什么。   前半部分的梦……有些像是梦,又有些像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我只记得我昨晚好像是吻了莱娜,她晕了过去,那么能够和我做那些事的人就只有……阿尔贝蒂娜?而且好像还是我主动勾-引的她……?   而后半部分的梦……如果我没猜错,很可能是撒迦莉雅童年的经历,是她被弥塞罗带走后在北方雪国遭受的经历……那么那些怪物会是异种教会……异神教的实验品吗?它们为何会惧怕撒迦莉雅?又为何会被禁锢在毫无阻碍的牢房中不愿出来?   那些充满魅惑的声音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但为何……为何就是想不起来……   “姐姐?”看她靠在窗台上皱眉沉思,短发少女很是担心伸出手去想要触碰她,“你真的……真的不要紧吗?”   她的本意只是想要安抚一下金发少女,却没想到两个人在产生身体接触后各自都像是被电到一样飞速往反方向弹开。莱娜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张和艾门有七八分相似但更加成熟的女性面容,而艾门则看到了一个和撒迦莉雅有七八分相似的俊美男人。 第十八章 可以说是很操蛋了   越到临行,时间过的就越发迅捷。二十多个小时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主仆二人出行的时刻。   艾门的噩梦吓坏了阿尔贝蒂娜。她曾以为自己在上半夜对少女做出的举动会导致她就此疏远自己,甚至连此行前去普兹林登都不愿意和自己同行。但现实让她大松了口气——因为少女似乎是将昨夜情迷的主因归结到了自己身上。并没有对她过分苛责。   “你是说……由于维多利亚血脉的聚集程度已经相当高,这份血咒会促使您在今后不定期产生强烈的……做那种事情的冲动?”   考虑到阿尔贝蒂娜和自己的关系本就远超旁人,纠结一番后,艾门选择将自己异常的原因告诉对方。不出意外让棕发女官大吃一惊。   “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金发少女叹息一声,有些不太自然的看向对方,“所以……阿尔贝蒂娜应该不会以为我是个随便的人吧?”   两人此时正坐在圣橡树宫地下要塞的密室中等待,这是因为他们此行离开第一阶段路程不是陆路而是水路。   这次走,棕发女官也会跟她同行。普兹林登和皇家科学院的学术联谊虽然因为荒原受袭耽搁了下来,但他们并没有忘记在圣橡树宫有一个年轻、博学的女人有资格给他们的教授辅导基础。所以在春季考试的消息放出之前阿尔贝蒂娜就收到了由安塔利亚蒙亲笔誊写的邀请函,白胡子老头装模作样在信中跟她好一番客套,邀请她和艾门“务必要一起来”,因为普兹林登“应该很有兴趣聘请她做特级讲师”。   “怎么会……!”看到少女脸上那层不自觉染上的红晕,阿尔贝蒂娜吞下一口口水,赶忙否认:“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   “你没有对不起我,阿尔贝蒂娜。”艾门低头苦笑起来,“事实上我当时并没有完全睡着,我能记起你对我做的那些事(她的脸更红了)……而我暂时还不清楚我对你的感觉是不是你想要的那个答案。对不起……我是说我的思绪现在有些乱,也许我们都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好好想想。”   大半天的思索足够少女理清昨夜发生的那笔糊涂账。她顺藤摸瓜按照逻辑推理,最后认定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莱娜-哈温。   (这具身体才只有16岁,按照瑟兰人的律法并未完全成年。维多利亚在信函里提到的警示正常来说不应该来的这么早这么快……除非有外来因素影响,或者我自己没能控制住情感,在这个年龄主动被撩拨起那种情绪。这么看的话导致我状态失控的诱因……应该就是和莱娜的那次深吻。)   听起来很荒唐,但这确是少女能找到的最合理解释了……她认为正是那个吻唤醒了本来不该这么早觉醒的血咒,而当血咒开始生效即将发作的时候莱娜又非常巧合的被她吻晕了过去。这就使得她的欲望和冲动无处发泄,最后在懵懵懂懂之中选择了阿尔贝蒂娜,和她渡过了一个疯狂的夜晚。   ……但是为什么每次承受损失的都是我?   想起下午送短发少女回去时对方脸上那副清纯可怜并对自己到底干了什么毫无自觉的凄楚神情,稀里糊涂丢了“一血”的金发少女便很想骂娘。   她不能就这件事责怪莱娜。从这个可爱妹妹的角度去看待事情,她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包括那个吻也是——那还是自己主动发起的哩。   这真的就是一笔糊涂账。艾门盘算半天发现——如果莱娜没昏过去,已经动情的自己不可能放过她。她肯定会在昨夜把这只乖巧的妹妹吃干抹净,甚至还是当着阿尔贝蒂娜的面去做这件事。那样一来搞不好还会比现在更糟,因为知道它的人会再多出一个。   往好处想想吧——她坐在桌子后闭目沉思:往好处想……这样虽然是稀里糊涂跟阿尔贝蒂娜关系进了一步,但至少暂时瞒过了莱娜。不需要为此许诺和解释什么,感情会留有更多余地。而既然血咒已经被触发,我在普兹林登就读期间搞不好也是要发作的。维多利亚提起过血咒不解将会对身体造成很严重的后遗症,那既然我不可能随便找个男女学生来做这种事,阿尔贝蒂娜作为同行的知情者恰好可以在这件事上帮我的忙……   等等——想到不对劲的地方,少女突然握拳用力砸自己的脑门——我他妈的在胡思乱想什么!?这都是什么狗屎设想?   她感觉自己一定是疯了。因为刚刚那瞬间她突然在脑海里想象出了一副怪诞画面:画面里自己穿着普兹林登的学徒黑袍,跟着身穿教授长袍的阿尔贝蒂娜进了一间办公室。她看到严苛的棕发女官将房门反锁,而自己则面色羞红、迫不及待的脱去黑袍,露出了一丝不挂的雪白酮体……   这简直是……简直比最荒诞的爱情动作片还要不堪入目!艾门难以想象自己居然会想到这方面去!而让她潜意识拒绝承认的是——如果血咒真的就此会不定期在她身上发作,她刚刚所幻想到的画面和场景……搞不好有可能成为现实!!   “殿下?你干什么?”一直在关注她的棕发女官看到她突然红着脸锤自己脑门立刻跑过来抓住了她的手,“别这样殿下!如果要怪就怪我吧!”   她显然是误会了,把少女的自虐行为当做了她在悔恨昨夜发生的事。因此心中歉疚进一步加深,身体在少女面前半跪下来,脸上神情充满悲切。   “虽然可能您不愿意听我说这些话……但我还是要说,对于昨天夜里发生的一切我感到很抱歉。”   “我当时不该想您说过只会喜欢女孩,不该对您产生那种悸动哪怕是您主动……抓住了我的手。”她深深的低下头去,心中悲痛化作泪水滴落在腿上,“我很抱歉……很抱歉对您造成困扰。我再次在这里深切的请求您能宽恕我对您犯下的罪,因为我希望……自己可以继续陪伴在您的身边。”   痛楚在这种时候都是次要的了。真正逼迫阿尔贝蒂娜说出这番话的情感是恐惧,她害怕两人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从此只能形同陌路。   她不知道这种情感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萌芽的。也许是在无数个侍奉少女的日夜中被她的性情逐渐吸引,也许是因为她那不同于普通女孩的思想和眼界。甚至可能她早在第一次见到少女时就出现了苗头,总而言之……她必须承认自己喜欢上了这个比她小上十几岁的娇俏女孩。那番情感超越了对君主的忠诚,足以用“爱恋”一次来具体形容,而她想……自己恐怕是很难从这股爱恋中挣脱出去了。   她必须道歉,哪怕低声下气到不像个內侍长。她必须找到一种方式来挽回自己在少女心中的印象。她不能让想象中的糟糕情况真正发生因为她必须留在少女身边。她受不了离开她的日子。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能侍奉在少女左右,为她穿戴衣物,一边嗅着她的发香一边给她编织发辫……   “抬起头来,阿尔贝蒂娜。”就在此时,她听到少女用少见的威严语气念出了自己的名字,“抬头,看着我的眼睛。”   “……我接受你的道歉。”看到棕发女官抬起的面庞上有两道清晰泪痕,艾门不自然的抿起嘴唇,伸手将对方的脑袋抱入怀里:“所以别难过了,阿尔贝蒂娜。你只是做了几乎任何人在那种场合都会做的事。我反倒要感谢你的呵护和温柔,至少你不曾让我承受痛苦。”   情绪波动后她就不打算再纠结这件事了。可能普通的女孩子在遭遇同类事件时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想不开,但遗憾的是她不是普通女孩。   如果说对她做这种事的是个男人——哦好吧再加上个前缀——“陌生男人”,她倒真有可能陷入比那还要严重的精神打击中一蹶不振。可——该怎么说呢?被本来就有好感的、平时一直有所依赖的温柔女性做了这种事,她完全无法产生任何激烈的心理负担。   所以到头来情况变的很诡异:明明她才是“受害者”,阿尔贝蒂娜是“加害者”。结果受害者没心没肺,加害者却撑不住了……这导致受害者被迫要承担起对方的角色,像对待小女孩似地安抚其剧烈波动的紧张情绪。这种屌诡的矛盾感让金发少女心情复杂,忍了又忍才没骂娘。   所以还有比这更操蛋的吗……   她在心里叹息一声,感觉自己这阵子的运势有点诡异。   “咳嗯!”   然后她就听到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咳嗽。一点点转头张望,发现头戴金冠的苍老王者就站在门口。   ——坏了。   这是艾门此刻升起的唯一念头。   ——我真想抽自己的嘴。   ————————   继续双更,求票票poi。 第十九章 忒修斯之船   “俄塞纳。”坎索淡淡对棕发女官嘱咐道:“你先出去。”   “……是,陛下。”阿尔贝蒂娜面色苍白,恋恋不舍的松开少女,步履僵硬的出了房门,留下艾门和老者单独相处。   她本以为接下来这位向来严苛的父亲会大发雷霆,狠狠将她训斥一顿然后再下达一些命令惩罚她或者阿尔贝蒂娜,可现实跟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我不怪你。”坎索的第二句话让她大吃一惊,猛地抬头直视着他:“我能理解你在情感上的缺失,艾门。这不是什么羞于启齿的事。”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他无视少女的惊讶来到书桌前,从上面拿起一本书,饶有兴趣的翻开几页,说道:“克朗公爵的几个女儿在王都圈都是出了名的交际花,和她们比起来,你这种只能算是小打小闹。虽然你们身份也有本质不同,但俄塞纳跟你是同性,你们可没办法生出孩子。”   “……?????”金发少女长大嘴巴半晌说不出话,她感觉自己很有必要跟坎索解释一下她们还没发展到那个程度。   “你不用跟我解释。”然而坎索却接连摆手,示意这种做法完全没必要:“你可能本身就不明白一位纯血后裔的内侍长代表着什么吧?侍奉对她们来说可不仅仅是表面上的那些明文条例,你以为在我事务繁多没空给你们做生理辅导的时候是谁在教你们这些事?斯塔、哈特、费顿……这几个野小子不可能从模糊的书本记载中得知自己精确的诞生过程。你就没想过为什么这几年斯塔对你的渴望突然骤增了吗?那是因为他已经在他的內侍身上尝过味道……所以你不需要为此惶恐什么,如果你是个男孩,甚至会更早几年去做这些事。”   “当然。”然后他话锋一转,看向少女的眼神再一次变得严厉:“前提条件是,你最好不要对这份情感太过认真。”   “我们说说别的吧,父亲。”听他又想跟自己提起那副冷酷的论调,艾门皱眉,有些不高兴的偏过头去:“比如为什么您会来送我。”   这里是王宫的地下要塞,走出密室顺着螺旋台阶往下走可以到达最底层的深水海港,那里已经准备好了一艘高速帆船。等到深夜过去,艾门和阿尔贝蒂娜将会趁夜色从这里悄悄出发,乘坐这艘船从海港北方的一处涡流中钻出来,顺势驶入梳流苏河的北部河口,逆行前往中林郡。   北方三郡的叛乱已经被肃清的差不多了。至少最靠近王都圈的中林郡已经被彻底清理。她们将在安塔梅斯和达-米利安、梵茵等三位学徒会合……哦对了,不能忘记那位帮过她的简-艾伦……她会和这些人在那里会合,顺着那道熟悉的铁轨路线一起前往普兹林登。   “父亲送女儿还需要理由吗。”坎索将那本书放下,轻轻挑起一只眉毛,“而且我确实有些话想要跟你聊聊。”   “……”听他这么说,艾门低头有些不置可否。事实上她和坎索在这一年的过程中已经交流过很多次了。这些交流使得他们的父女关系变得比之前更牢固,她经常能够从这位可敬的老者、王者身上得到教诲和智慧经验。但这并不能改变一个事实,那就是她仍然有些惧怕对方。   或者说的更精细一点,她惧怕着坎索-哈温胸腔里那颗属于奇格兰的神主心脏。   “这次离开,你至少要一年后才能回来。”他似乎没有发现艾门的沉默,继续说道:“而考虑到你需要抓紧时间去补这一年半落下的课程,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恐怕得等你18岁的成人仪式,也就是整整两年后了……”   “你能跟我谈谈目前的你对瑟兰这个国家有何想法吗?”他走到房间里的书橱前看着一列列书脊,突然问出了这样一个“很大”的问题。   “想法?”少女皱起眉,心里思索他问这个是想干嘛:“我现在是瑟兰储君,父亲。而且我想我也已经知道这具身体所必须背负的使命是什么了。所以我对接下来的想法肯定是尽量快的从普兹林登读完回来辅佐您。尽心尽力让瑟兰强盛,让它足以抵御任何灾厄……”   “我不是问你这个!”但她的话却被坎索蛮横打断了,老者回头瞪了她一眼:“我要你说的是你认为它还有哪些缺陷?还有哪些地方不够好?”   “制度,父亲。”而这个问题艾门早就在心里坐过思索,她立刻吐出一个名字,说道:“瑟兰目前的病症在于很多制度的不完善。”   “比如?”   “比如王室。”少女逐渐低垂眼睑,“王室的血统是它维系统治的根本,我们身体里的血统使得女神信徒完全没有背叛可能。这是优点。但缺陷是一旦这血统缺失甚至遭到流失,被外敌掌控,那部分女神信徒有极大的可能会跟着叛变,至少也会受到重大打击,再也没法委以重任了。”   “约修亚人一直的期望就是让瑟兰王室跟他们联姻。”坎索重重哼了一声,“当然,是强制性的……他们想要将维多利亚的血脉变成自己的后裔,为此倒也装模作样给我送过两份信函,祈求把你和莱娜嫁过去,我当然不可能同意这种羞辱性质的要求,两名使者都被我杀了。”   “继续说。”他微微弯起嘴角,平静的视线落在少女身上:“你说的很好……别停下,继续。”   “……还有一点就是军政制度。”艾门吞下一口口水,继续说道:“目前瑟兰的军政制度已经算是比较高效的了,只有参军过才能获得对应的权力和地位使得大量中、低层官宦拥有远超他国的使命感和战术素养。在军中历练能让他们明白底层的艰苦,身居高位时也会居安思危,很难像爱沙尼亚人那样出现大规模的贪污和腐败。但这里也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仍然有相当一部分高级官宦仅仅只是镀了一层军装的皮。”   “所以严格来说这是两点。”她进一步阐述自己的观点:“牵扯到的不止是军政制度,还有瑟兰的另外两条腿——它的社会结构和经济结构。”   “社会结构由律法约束,经济结构则受财政部支配管理。”坎索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所以你是在影射慕斯公爵和克朗公爵吗?”   “是。”少女毫不犹豫的就承认了,“目前的克尔顿商盟在这两位的支持下已经发展的太壮大了。表面上看,瑟兰拥有全世界最多的财富。但实际上我们都知道这些财富并没有以一个较为健康的比例落在每一个瑟兰的家庭之中,极少数瑟兰人掌握着这些财富的绝大多数,其中部分在富裕程度上还要超出每年有巨额税收进账的王室。如果按照这样的趋势任由他们发展下去,财富分配不均将会成为严重的矛盾隐患。”   “你能看到这些让我很欣慰。”坎索从书橱里抽出一本书,轻轻抚摸着它的封面,“确实……这两位公爵的野心有点太大了。不过他们背叛的可能性并不高,因为他们祖祖辈辈都是维多利亚信徒,只要王室掌控血统一天,这份统治就牢不破。”   “但在将来呢?”少女上前一步,不太理解他的心思:“您之所以要……制造我,其目的不正是为了整合所有维多利亚的血脉好让维多利亚能苏生或者让我本人具备不下于她的才能来挽救将来的灾厄吗?在这份危急之下王室的神族血统是完全有可能就此断绝的!为什么……”   为什么不用激进一点的方法对待两位公爵?为什么不利用现在的集权将更多权力收紧在自己手里?   这个问题,艾门其实早就想问了,但由于害怕它太尖锐,这段时间以来她都被迫三缄其口。   她本人有极大把握确保自己能战胜将来的灾厄,但坎索不会清楚其中的内情。站在他的角度,如果她这个血脉聚合体遭到失败,让事情不变得更糟的唯一方法就是杀死她,好让她免于遭到侵蚀和吞噬。那这样一来神族血统便会在世上断绝传承,再也不会有一个王室能够让臣民产生信仰。   “艾门。”面对她的这个疑惑,坎索久久没有说话,而他开口后的第一句话不是回答,是新的提问:“告诉我为什么你没把我当做自然神主。”   “奇格兰的心脏在几十年间改变了我,这我知道。”   他拿着那本书,又从袖袍中取出了一件用绸布包裹着的东西朝少女走来。   “对我来说这是自然而然的发展和变化,即使知道也无力阻止。可对其他人来说这恐怕称不上是自然变化。目前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全世界除了我之外就仅你一人。告诉我,为什么在知道它之后你没有把我当做另一个人看待,仍然愿意叫我父亲。”   “这个问题……”   艾门也沉默了一会,皱眉思考自己到底该怎样回答。   “我可以跟你举个例子。”看到少女沉默,坎索舒展了一下眉毛,重新开口:“假设世界上有一艘船,它无限制的在海上航行,随着航行它的船身部件会逐渐老化腐朽。水手为了不让这艘船沉没不得不用从各处海岛上获取到的木料打造一模一样的新部件替换老的。终于有一天它所有的部件都被换完了,此时它从里到外和出港时再也没有一丝联系——你觉得它还是出港时的那艘船吗?”   “当然是。”少女不假思索的做出回答,同时心里感觉这个问题好像在那里听到过,“这类同于人类自身细胞的更新换代,如果那艘船不是,我们所有人在细胞全换过一遍后岂不是等于变成了另一个人?”   “那么如果再把那些腐朽陈旧的旧零件拼成另一艘船呢?”坎索看着她笑了起来:“如果把这两艘船摆到一起,谁才是那艘原本的船呢?”   这是忒修斯之船?   刹那间,因为这两个追加提问,少女猛然想起了这个前世有名的哲学悖论。   那么他的意思难不成是……是……?   “把这本日记带上吧,艾门。还有另一样被你遗落在卧室的东西。”   没等她从那种朦朦胧胧、就差临门一脚便能茅塞顿开状态中挣脱出来,坎索已经来到了她面前,把那本书和绸布抱着的物体塞给了她。   “虽然这东西在国外没那么好用,但我想它至少能代表我的态度,代表瑟兰的态度。”   ————————   第一更,第二更下午上完课回来补。   此外章推朋友的作品,《CodeGeass真澄的爱尔娜》,一句话形容的话可以概括为“从失足到从良到出墙少妇(并且沉迷打牌)的二三事”,很大胆很少有的主角设定,加上作者是药娘,感兴趣的书荒的没看过的都可以去收藏读读看。 第二十章 学术之城(一)   清晨,又是和过往一样的温润阳光挥洒在中部荒原。顺着荒原往西北方向眺望可以看到一座巍峨的山峰,学术之城普兹林登就坐落在半山腰上。   哦……“坐落在半山腰上”这句话可能比较难以理解。因为大多数人都无法想象一座城市要如何“坐落在半山腰上”。但其实这并非什么夸张或夸大,勤劳、智慧的普兹林登人是真的从山脚下起一路开凿,硬生生将贝鲁克西塔的靠南面凿出了像梯田结构的大片平地。然后他们便在这些平地上层层递进,在每一层筑起石墙木屋。很快使得这里层次嶙峋,初步有了城镇的风貌。   当然……当然……就像绝大多数的城市在一开始都是由乡村或者城镇发展而来一样,普兹林登的雏形也仅仅是一个在梯田上扩建的小型村镇。如果不是奇格兰选择将他的学派落户这里,不会有那么多人自发从世界各地赶过来共筑学术之城,这个今天广为人知的名字可能压根就不会存在。   哦对了——贝鲁克西塔,是这座山的名字。传说中它来自奇格兰爱上的一个人类女孩儿。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想想就知道有多夸张了——那可是神主和人的恋情……如同史诗中的传说,却被真切记载在这座城市的历史碑文上。他们甚至还给那个女孩建了雕像,就耸立在四十三层街道的最南边。每当我骑车从颠簸的石子路上经过那里都能看到她的脖子上有一圈新编制的草叶花环,这总使我百般费解,好奇它是谁换上的。   我有充足的好奇理由。因为我——布鲁姆-西泽是一个能够改变不少普兹林登人一天心情的伟大人物。每个周一、周三、周五的清晨5点到清晨6点,如果我不能在这一个小时内将132份《普兹林登周报》、144份《普兹林登学术周刊》、128份《世界新闻》送到我负责的家庭门口,这100多个订购报纸的普兹林登人便会焦躁不安、不耐烦,甚至因为没能在上班或上学前拿到报纸而闷闷不乐。他们影响的人物数量将会比那些个数字更多,而他们每周一的好心情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都决定在我的脚下。   好吧……其实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送报员。尽管我能影响到很多人的心情,但另一个叫人悲伤的事实是这些人一旦心情不好将很可能决定我的饭碗是否稳固。所以为了叫饭碗稳固,我所能做的便是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大概是这么个拼写法吧——每天都在所有的层数上奔波一遍。这么做的效果是我可以背出这座城市从山脚下直到49层的所有路线图。哪里有坡,哪里有台阶,哪里可以拐进建物缝隙抄近路,哪里危险要紧密注意我都知道。我也差不多算是这座城市起的最早的那批人之一,每天三四点钟就得起床,和我活在一个时间的人恐怕只有那些清洁工了。   不过——看吧!我每周送一次报,而雕像上的花环也恰好在那时更新。有时我会刻意在昨日熬到很晚只为看看到底是谁这么无聊,但事实是除了一只经常蹲在雕像上发呆的松鼠我一个活人也没见过。这是因为普兹林登43层的南部街角很不吉利,靠里的那排商铺做的都是死人生意。夜里的时候几乎不会有人过来,当然——除了像我这样被平淡生活折磨到只能通过这种方式给自己找乐子的颓废年轻人,我们这种人总是例外。   所以有的时候我也忍不住会问自己:生活在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学术之城,往上再有2000多米便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学术殿堂……在这样一个地方居住却几乎和学术绝缘,每天的生活就是锻炼身体、磨炼掌控两轮车的技巧以及掰着指头算发薪水的日子——你难道就甘心了吗?   不甘心也是没办法的——每次升起那种念头或者被别人暗中讥讽,我都会再次于心中重复一遍我当初理解到的深刻哲理。这个世界不公平因为莫因斯在幻化人类时让他们的天赋各不相同。而我很不幸的是没有一个足够聪慧的大脑,这注定了我一辈子都不可能踏入那座学术殿堂。   我所能做的只是观望那些人……那些幸运的、家里出了一个“普兹林登学徒”的人。有时跟他们攀谈、打听一些子女们回家提过的校内逸闻,然后……如果最后一份报纸送到的时候还有点时间,我可以偷懒看看它有没有记载什么学校新闻,并尽力在时间走完前通读它们。   通过这种方式,虽然我不是普兹林登学徒,但我确实也算是比较了解那座山巅上的古朴城堡了。我知道它在这几年出了好几件大事。比如《塞弗莉-德里克突破二阶成为三阶掌控者》、《希德-希斯和希尔-希斯在合作施法领域的造诣打破校史记录》、《玛琳-贝拉发现隐藏在魔能生物中的特殊细胞可能因此获得银叶勋章》、《克劳乌斯王子成功和尤利亚娜公主确定恋爱关系》等等等等……如此之外我还知道他们每年会在几月举行庆典仪式,会在几月举办传统学术节,知道他们的课程紧张与否,最后这个只需观察那些父母的神情就能知晓。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费尽心思搜集这些消息是想干什么,那都是些骄子,他们聪慧、博学、身世显赫,不少干脆就是他国的王子或者公主。我这辈子都没可能和他们中的任何一位产生交集——今早出门前我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当时我推着我的宝贝车,在阳光明媚的下午慢悠悠的绕着底层街道兜圈,看着那些居住在城市外围的人为柴米油盐斤斤计较,心里觉得这种市井气比高层的淡漠更为亲和。我照例采购了晚餐需要的兔肉、生菜和调味品,正打算骑车回家,却发现卖给我兔腿的大叔直愣愣的盯着我看。   而我——我没什么好看的。22岁的布鲁姆-西泽相貌平凡,身高只有一米七出头脸上还长了雀斑。这张脸丢到人群里不会溅起半点水花,当然也不值得他人如此聚精会神的盯着揣摩。所以他肯定是在透过我看其他人,而且那个人应该恰恰好就在我身后。   “这位先生。”然后我便听到了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能仔细摸一摸您的车吗?”   对于本地人来说这要求很奇怪,我第一时间判断来者是外地人。而且因为那股声线听起来相当年轻,我判断她是参加学校春季考的外地少女。于是我回过头,心里想的是总算又有个机会可以用“向导”身份来赚外快了。然而在转过身来的那一瞬间,我知道了为什么大叔会是那副表情。   来者不是一般人。不需要猜测,不需要对方明说,每一个人——每一个看到她的人都能自然而然的领会到这条真理。她大概有一百六十公分那么高,比我矮了一个脑袋多一点。灿金秀发顺着白皙精致的脸蛋两侧垂落下来,一对翠绿明亮的眼眸正盯着我看。我敢用我的信仰发誓她绝对也是哪个国家的公主小姐,因为那种气质……那种足以支撑起这副娇俏容颜的、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质做不得假。不过和过往我偶尔见过的那些贵族小姐相比她的眼神要纯净的多,我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居然情不自禁将车把交到了她的手里,口中跟着吐出一个僵硬呆板的单词:“好的。”   直到这一刻我才有心思观察她的穿着:她套着一件深紫色长袍,内里露出的服饰是一条灰白镶蕾丝花边的朴素长裙。胸口佩戴着一枚资格徽章,上面有两个大写字母。看到这枚徽章我就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测是正确无误的,她确实是来参加春季考试的新晋学徒。   值得一提的是斗篷的左侧高高鼓了起来,看样子这位金发少女还在腰上别了一把不短的宝剑。   “这种车很神奇。”我看着她转动车把扭了两圈,又蹲下身去研究车的骨架和轴承,“它是谁发明的?你们通常叫它什么?”   “叫它自行车。”我立刻跟进答道:“至于谁发明的……最可靠的说法是城东口的机械师在某次喝醉酒后用零件拼出了第一辆。”   “有意思……”我听到她蹲在那里轻笑起来,“瑟兰发明了汽车和铁轨,普兹林登又发明了自行车,这个时代有意思,真有意思……”   “对不起——”我有些紧张的吞了口口水,因为从这个角度俯视可以透过那层紧致布料看到些许丘陵起伏,“你也是来参加春季考试的吗?如果是,我很乐意在短期内充当你的向导。我叫布鲁姆-西泽。普兹林登本地人,我(mdzz)日常的工作就是在这里跑东跑西,没几个人能比我更熟悉这里。”   “啊!”我看到她抬起头,双眼猛然亮了一下,然后她迅速从蹲着的姿势站立起来,双手合十,轻飘飘的拍了个巴掌。   “太棒了!”然后那张粉嫩嘴唇在蠕动之间吐出欢呼:“普兹林登的城市结构实在是太反人类了……我们正需要一个向导引路!”   “‘我们’?”我张了张嘴,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什么意思。   “我们。”少女重复了一遍这个单词,抓住我的手腕便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冲我咧嘴微笑:“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一个人来的吧?我还有一些同伴在前面等我过去。”   “哦对了。”   这时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未袒露称谓,又松开我的手,正面朝向我微微欠身。   “我是艾门-哈温,你直接叫我哈温就好。”   “今天很高兴能认识你,普兹林登的西泽先生。”   ————————   打双更打习惯了……正式恢复还是从明天开始。另外推书不喜欢也没办法……顺其自然吧。 第二十一章 学术之城(二)   找到西泽的金发少女正是艾门,如果她的熟人站在这,他们会发现此时的艾门和过去相比有很大不同。   比如说她看上去更自然了,性格不再像过去一样对外人显得一味冰冷。旁人终于能从她那张娇媚脸蛋上读到16岁少女所应有的青春气息。柔和、活泼、严谨与高贵等多种气质在她的神情中融为一体,这使她看上去更加落落大方,其多变而极富包容性的气质也让她更吸引人。   至于为什么她会在抵达普兹林登的路途中产生这种明显变化,其实还都是因为坎索在临行前对她说的那番话起了作用。   “忒修斯之船”是一个经典哲学悖论。前世曾想转修哲学系的少女当然不可能对这一论述毫无印象。它有许多种含义和解法但其最核心的思想在她看来永远是“对身份本质的探寻思考”。她正是因为被坎索提到了这一性质几乎一样的哲学悖论而幡然醒悟,明白了自己到底该为何而活。   在艾门的理解里,坎索之所以会提起这一哲学悖论大概包含了两层意思。可以被肯定的第一层意思是他用那艘船类比了自己的思想,船身零件被不断替换的过程反馈到他身上便是思想不断被神主心脏影响的过程。这里有些讽刺的意思,也许是对她的,也许是对他自己的……艾门不知道这层意思的背后坎索想要表达的含义究竟是不是“他仍旧是当初出港的那艘船”,但她觉得他希望她能这么理解,仍旧把他当父亲看待。   而第二层意思是她自己的延伸解读,她并不敢确定因为这是个大胆的猜测——她认为坎索根本不在乎神族血统是否能在世上继续传承。   地底研究所计划即使有弥塞罗的影响,其核心决策人必然还是她的父亲。这意味着坎索从那一刻起就已经看穿了这么做将会承担怎样的风险。而且少女深刻怀疑……在最初下定决心的时候他心中所想的是“杀死她”,想要用这种最简单的方式来弑杀扭曲的美神。这铁定是受到了心脏的影响,而她之所以没有被加速聚合血脉的过程,很可能是因为坎索本身的思想在抗拒改变,他的内心深处依然是不希望杀死她的。   那么,如果将“残存的父女情”假设为坎索-哈温留存这具身体活到今天的前提,在去除这个前提的猜想中,他会在乎所谓的神血传承或延续吗?恐怕十有八九是不在乎的……此时再将“忒修斯之船”带入该猜想里,艾门很容易就能读出这番话的第二层潜在含义——即每一个人类个体相较于整个人类文明而言都是微不足道的。如果将人类文明比作那艘船,个体便相当于船上的一块木板或者铁钉。维多利亚神族在这种情况下撑死也就是一块大点的木板且稍微有些其他作用(比如用来打造舵)——它不会是决定性的。即使少了它,整艘船仍可在大海上继续航行。   倘若在这一块她的理解没错,那么她的这位便宜父亲……其所具备的眼光和思想还要超出她过往想象。她也由此从中获得了自己的专属体悟。   本质上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是个穿越者,且性别和此世正好相反——长久以来她都无法摆脱这层思想束缚,总是免不了用前世的眼光看待现在的一切。这使她总是和这个被称之为“纳米亚”的世界有一种格格不入的疏离感。就像画卷上一个凸显出来的角色,别的人、物、风景都老老实实贴于画卷,唯独她从绢纸上立了起来,平白引人注目,却不一定就是理想的结果。   路途中她就此想了很多很多,感觉自己没必要对此过分纠结。   不妨试试把“艾门-哈温”比作“忒修斯之船”好了——她这样想道——此世的我便是那艘新船,曾经的我便是那艘出港的旧船,虽然不可能像拼接木料一样将新世纪的我重新找回来和此世的我并排对比,但我该明确自己真正的身份,认清自己究竟是谁。   有曾经的记忆、思想以及学识,这代表她仍然是原本的她,是那艘开出海港的原初之船。   然后变幻了身体性别,得到了和过去截然不同的人生体验,在这种体验中成长不可避免使她的思想扭转变化。所以她被改变了,无论是身体还是思想,她的一切均被替换。可以视作那艘被完全替换过零件的新船。   两个她都是她,但有所区别的是,第一个她拥有和现在不同的名字,而第二个她叫做“艾门-哈温”。   ……那她为何还要拘泥于过去的身份呢?   ……为何,她做不到真正认同自己现在的身份呢?   抱着这样的思绪沉默了一路,少女渐渐意识到了自己过往对原住民抱有的俯视和傲慢有多可笑。   纳米亚世界的底层人民虽然落后却并不愚昧,他们至少是“认真在活”。不像她,哪怕嘴上说着“要为第二次生命感到庆幸”,思想上却依然松懈不下。   原本的艾门不会像现在这样随随便便和男生做直接的身体接触,直接用这副娇媚少女的外貌拉起一个陌生男人的手——这种行为她过去想都不敢想。它一方面是由于她过去的男性意识作祟,觉得这么做“有些恶心”。一方面是由于她此时的女性意识影响,觉得“淑女不该做不雅之事”。   可实际上呢?她发现她的这种思想不过是被两种交叠扭曲的意识给束缚了。她根本没必要在乎这些,她就应该像现在这样,更加无拘无束一点。   旁人怎么想不关我事。   我只要知道我是我——是“艾门-哈温”就足够了。   所以她算是开悟了。灵魂、意识、思维均从此番理解中彻底融入了这具身体。反馈到外相上也就是现在的效果。   用阿尔贝蒂娜的话进行评述,差不多也可以翻译为“更可爱更迷人”,“更有自然的少女风情”。   布鲁姆-西泽便是被这股乍看不明显、细看易沉迷的风情吸引了心神。他一路磕绊着和艾门聊天,将自己知道的所有消息全透了出去。   “你是说这次的春季招生考试会特别严?”交谈中,艾门留意到一个特别的讯息,“为什么?普兹林登的春季考难道不就是走个过场吗?”   伊卡洛林洲几乎每一个国家的高等学府都只会在秋季正式招生。春季考名义上也是招生考试,但实际上面向的群体大多是“已经通过一次正规入学考却因为各种原因耽误导致无法入学的学生”。所以正常来说春季考只是走个过场,考核一下这部分学生的思想理念。对于像简-艾伦那样希望通过额外招生考入学校的学生才会给出更难的试题。而西泽却说这次面向前类学生的考试也会很难,这就让少女很好奇,不理解这是因为什么。   “因为一个特殊的学生。”西泽回忆了一下从某位中年大妈那听到的情报,“她好像是一位公主……学校的一些高层导师认为她的某类行为给学校抹了黑,坚决反对她直接入校。哦我想起来了——他们喊她‘炮弹公主’。反对原因是她没有利用间隙时间钻研学业而去为国家四处打仗。”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艾门的笑容突然一僵,这他妈说的不就是她本人吗,“他们有对那位,嗯,可怜的女孩……说别的坏话吗。”   “这我不清楚。”西泽推车和她并排,脸上挂着腼腆的傻笑,“我只知道这次的春季考受她影响会比较难,其他入学者恐怕会因此埋怨她哩。”   阳光明媚的下午,送报青年和少女在街道上慢行,并不知道对方就是他口中的炮弹公主,更不知道在那座学术殿堂里正有许多高层导师在为她争论。   芽月初旬,在传奇校长安塔利亚蒙的主持下,归来的教授长——达-米利安正在普兹林登教师会上和一个眼角布满皱纹的中年女子激烈交锋。   “你这是在无理取闹,潘妮……”他很是无奈的说道,“艾门在这一年已经遭受过很多苦难了,这种时候学校无法充当一个温暖的包容的角色去抚慰她却反过来要在最基本的入学考核上给她设置极难障碍,这种行为在我看来很无耻,我不可能同意你们的要求。”   到达目的之后他就第一时间和少女等人分开了,这也是为什么艾门需要找一个向导。   “米利安。”那名身穿深红色绒布长裙的女性哼了一声:“你恐怕忘记我的专精是什么了……艾门-哈温适不适合入学我很清楚,比你——甚至校长先生都要清楚!这女孩背后蕴藏着难以窥清的巨大灾厄,让她进入普兹林登无异于将学校和她绑在一起,我想问问在座诸位……对于允许这件事发生可能造成的最坏后果你们是否有心理准备?你们真打算承担那未来吗?”   随着她的质问,长桌两边的十多位教授大眼瞪小眼的互相观望一阵,大多数都选择了摇头。   这倒不是他们胆小,而是这位虽然正在步入苍老但身形气质依然保养不错的红衣女性——潘妮-葛莉特是一名货真价实的预言师。   预言师能够看到旁人看不到的东西,而学术最基本的认知就是不要对自己不了解的领域妄加评论,因此他们不可能像米利安那样对这件事有极为强烈的反对意愿。艾门-哈温能否入学在他们看来并不重要,反正即使她入不了学也大可以选择在城中居住下来,这不妨碍她作为安塔利亚蒙的弟子接受教导。   “不行!”可米利安就是不同意,“我跟她保证了一路如果她成绩好我就在第一年结束后给她跳级!你这是让我难堪!而且艾门的天赋……她的天赋足以让她拥有抹平灾厄的价值!我简直无法理解你的偏见……那可是一个能够斩杀霜龙的孩子!而她当时才只有接近15岁!!”   “那不是霜龙,米利安。”长桌旁边,一个有些斑秃的中年男人出声反驳,“我们得到消息了,那只是一个异教徒用拟态变形术幻化出来的霜龙躯体。他根本无法模拟出真正霜龙的力量,再加上当时对抗它的主力是安塔利亚蒙阁下,这其中的水分……”   “你是在怀疑我?克劳斯?而且你居然还同时怀疑了称述这番话的安塔利亚蒙阁下!?你脑子是被驴踢了吗?还是说成天和尸体打交道让你的思维也腐朽了?”   面对这份挑衅,米利安几乎暴跳如雷。他那完全不同于地脉元素的暴躁脾气开始在这一刻充分显露。而被他反击的秃顶男人也不甘示弱,两个人开始就新的问题展开了另一轮激烈争吵。   “不劝劝他们吗,”就在其他教授的注意力被这两人吸引过去时,靠近主位的位置,一个坐在那里的黑发男人转头看向这次会议的主持者,“校长先生?”   “别着急,所罗门。”端坐主位,安塔利亚蒙一手扶着膝盖一手拿着烟斗吞云吐雾,面部神情安稳沉静,仔细看还能分辨出一丝笑意。   “这次教师会所有的教授都来了吗。”他看向那位黑发男人,突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还差一人。”黑发男人没有回头去数身后的人数,直接用平淡的口吻给出回复,“卡明-普朗特还没来,估计又去看风景了。”   “不。”但白胡子老头却轻轻摇头,说道:“他已经来了。”   “!?”黑发男人听他这么说眉头一皱,立刻闭上双眼,像是在感受什么。数个呼吸后他睁眼扭头将视线放到了窗口位置,在窗台上看到了一只正在编织草叶花环的蓬尾松鼠。 第二十二章 旅店冲突   下午4点半,西泽推着车和艾门来到了他们居住的旅店门口,在那里见到了她提过的几位同伴。   两名十五六岁的棕发少年,一名差不多年龄的棕发少女还有一名小上一些的黑发少女,再加上跟他一同走来的艾门-哈温,这个团队共有五人。   “这位是布鲁姆-西泽,他在普兹林登做送报员已经有两年多了,我在路上和他聊过,他确实如他所说那样对这座城市无比熟悉。”   坐在旅店的餐厅圆桌上,艾门将这位年轻的向导介绍给了其他人:“考核即使结束还要等芽月(2月)过去,花月初(3月初)才正式入学,这段时间如果我们中有不打算住学校宿舍、想在城市里找房子的,西泽应该可以给出比较中肯的推荐和建议。”   “我肯定是住学校的。”依文绕着头发说道,“普兹林登古堡本身就是一个充斥各种玄妙元素的地方,不住宿舍等于浪费我们的学徒身份。”   “那我们也住学校吧。”梵茵和韦德异口同声的跟进说道,“对了,西泽?你知道他们分宿舍是怎么分的吗?可不可以主动申请和谁一起住?”   普兹林登是学术之城,但因为他们除了重视魔能学识和魔能掌控等级之外还更为重视战斗魔能,这里的竞争比起任何一所其他学府都不弱分毫。梵茵几人在到达城市前就听列车员说过大概,了解过普兹林登对于他们这样的新入生——还有1、2学年的学生来说通常都是四人住一间房。然后3、4学年的学生是三人一间房,5、6学年的学生是两人一间房,只有7年级即将毕业的学生和那些特别杰出特别优秀的学生才有资格单独居住。所以此时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做住校生,他们最关心的问题肯定是能不能和认识的同伴住在一起。   “如果可以,”坐在桌子最里面的黑发少女抬头飞快瞥了眼艾门,低头,发丝下传来了她细若蚊蝇的声音:“我也希望能和殿下住一间房。”   “呃……”西泽张了张嘴,发出一声冷水前奏:“我不是在故意浇灭你们的好心情,但是恐怕住校资格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好申请。”   “住校资格还要申请?”韦德微微皱了下眉:“那座城堡不是很大很高吗?这还是四个人挤一间房,普兹林登不至于这么抠门,连住宿条件都给不起吧?”   “哪里来的乡下土包子?连这种常识都不知道也好意思来报考学校?”   他这番话刚说出来,立刻有一道尖锐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几人共同回头观察,发现坐在隔壁的那桌人正满脸讥讽的看向这边。   他们人数比这边多了一个,一共有七个人。其中两个是和他们一样的少年少女,另有一位中年贵妇和四名身材魁梧的男人坐在身边。这个团队配比让他们一眼望去就知道它大致是一个前来送学的富贵家庭,那名贵妇和两个孩子是家庭成员,而四个男人则是贴身护卫。   “看什么看?”刚才说话的便是两位年轻人当中的黑发少年,他咧着嘴不断朝韦德发出嘲笑:“长头发的娘炮……你以为普兹林登是你家乡那些不入流的垃圾学院可以任你随便出入,每天来往都不受限制的吗?你以为学校里的实验室、器材室、图书馆、训练场还有观星台都是谁都能够经常触碰、使用的吗?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有几分实力……那都是福利!只属于优等生、出类拔萃者的特殊奖赏!”   “你这混蛋——你骂谁娘炮?”韦德还没说话,梵茵却先忍不住了,他捏紧拳头就要站起来过去找对方麻烦,却在中途被一只手按了回去。   “我可以知道你是谁吗。”金发少女用冰冷的视线在黑发少年身上不断观察,掠过他俊秀的脸,裁剪合体且用料考究的黑色礼服以及腰间那把镶有宝石的华贵刺剑,“真正的贵族不会用这种方式来羞辱他人,更不可能像流氓和窃贼一样偷听别人的私密谈话。如果你的家教到位那就立刻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倒要看看这世上还有哪个贵族后裔有资格嘲讽东方神国的王都是乡下地方!”   “东方神国的王都?”那位贵妇和坐在里侧的黑发女孩原本都还只是一副看好戏的架势,听到这番话立刻皱眉,前者更是插话问道:“你们是瑟兰人?来自瑟兰王都维多利亚港?”   “……”面对她的疑惑和提问,艾门给出的反应是双眼紧闭,一言不发的偏过脑袋,脸上那副刻意做出来的傲慢之情就连傻子都能分辨出来。   “无礼之徒!”看到这容貌比自己更胜一筹的金发少女居然如此羞辱母亲,那位黑发少女也忍不住开口呵斥起来:“你们还在傻看什么?这些乡下人胆敢侮辱德里克王族的亲眷!按照律法他们都应该被扒光衣服、割掉舌头后游街示众!快动手!我要叫他们知道厉害!”   “等等!我想这其中可能是有一些误会……”   西泽在后面看的目瞪口呆,他后悔没有提醒这些人在这里要谨慎言行因为这很容易招惹到一些冲动的年轻贵族——向往普兹林登的人太多了,又因为它的入学条件艰难到本地人大多数无法考入,每年它收录的学生难免会夹杂比例极高的外地人。而目前这个时代有资本学习超前知识并有充足路费遥遥赶来贝鲁克西塔的人不用问也该知道多是非富即贵。从小优越的生活条件使他们总是自视甚高,随便催化下便极易和他人爆发冲突。   他刚刚可是听到那些人说了“德里克王族”,这个称谓说明他们来自博鲁尼亚王室,至少也是德里克家族的内部血脉。他们是上古英雄修拉的后人,是受风暴神主贝莱庇护的高贵选民。他绝不希望刚刚认识的美丽少女和这种对手产生冲突,因为他知道这边不可能赢。   “不——”但第一个阻止他的人不是对方,反倒是他为之着想的金发少女,“这里面没有误会,我只看到了毫不掩饰的对我的敌意。”   他们在这里爆发的冲突让餐厅内的喧嚣声低了不少,很多和几人差不多年龄的少男少女纷纷饶有兴趣的观望着事态发展。其中一些人来的早,所以他们当然知道坐在那儿的中年贵妇是谁——她是梅森夫人,丈夫是博鲁尼亚王室的家族成员。两个孩子分别叫斑妮-德里克和穆雷-德里克。   这女人在其他国家的贵族圈中有些名声,因为她是为数不多能将丈夫治理的服服帖帖并且借用丈夫身份将自身产业发展壮大的厉害女人。而她做的是军火生意,这些要素相加足以让旁人即使忽略掉这个家庭头上的王族帽子也不敢对他们有丝毫轻视。   她这次来应该就是为了送两个孩子正式入学。又因为普兹林登流传出了即将拔高考试难度的消息,她这几天的面色都相当难看,像他们这些有点眼色的人都尽量避免跟这伙人坐靠近的位置,只有那些刚来的、还不清楚具体情况的人才会傻愣愣的在进门后直接坐在她身边,白触霉头。   “倒霉的孩子。”另一处餐桌,一个正在切割肉排的黄发少年装模作样的悲切了一句:“招惹谁不好,非要去摸母老虎的屁股……”   “但这里终究不是博鲁尼亚!”在他对面,一个束着高挑马尾的黑发少女却是有些看不下去,“他们怎么有脸拿博鲁尼亚的律法在学术之城惩戒别人?真把这里当自己家的后花园了不成!?”   在她的视角中,那四个壮硕的护卫已经面色轻佻的向着金发少女合围了过去。这种毫不讲理、欺压旁人的行为让她感到十分恼怒。深深为这种人居然也有资格考取普兹林登而感到发自内心的不屑和羞耻。   “没办法。”黄发少年吃下一口肉排,一边咀嚼一边模糊不清的道:“谁让塞弗莉-德里克现在是学校首席?魔能学识4级,魔能掌控3级,虽然战斗魔能还是1级,但只要她能跨过中级壁垒,她的实战水平差不多就能翻个好几倍!而她现在才多少岁?也就只有16岁吧……这代表她有极大可能成就高阶。”   “在这种情况下——”黄发少年敲了下盘子,“教授们大多不管‘俗事’,城里的护卫也不乐意为这种‘小事’开罪一个将来的高阶……所以你能怎么办?迪迪?认清现实吧,你拿他们毫无办法。放心……他们也不可能真按博鲁尼亚律法来的,那女孩顶多被羞辱一番,不可能真被割掉舌头。”   “我……”被称为迪迪的马尾少女被他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她面容扭曲的变幻几下,最终耸拉着肩膀低下头,精神显得十分萎靡。   然后她就听到了一阵抽气和惊呼,抬头一看,却是那四个男人中的某一个在半空中飞了出去,砸塌了一张无人餐桌,抬起的面庞上满是鲜血。   “好吧。”黄发少年用力咽下口中的食物,拿起纸巾擦了擦嘴。   “现在他们麻烦大了。”   ————————   后续更新0点前poi~   有读者说看不到poi都没心情投票,现在你们有心情了。 第二十三章 把事情闹大   艾门的心理变化影响的不止是表层气质,她在此时发现,面对挑衅时自己的心理忍耐程度也要比过往低了一些。   哦不——或许不该称之为低。因为她确切知道,如果有必要,自己是可以一言不发调头就走的。而她之所以会在这个时候二话不说选择直接动手,核心因素是她的眼界变高了。她已经有了“权衡这么做带来的后果自己能否承受”的能力,并且深切知道这么做“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德里克王族听起来是很厉害……面对引火雷王修拉的后裔,即使她是瑟兰公主理论上也该表现出基本的尊重。但对方却毫不留情的在言语上羞辱了她——不管那是有意还是无意,不管他们在这么做的时候知不知道她的身份,那都是羞辱——同时还顺带羞辱了她的朋友。而她恰恰好具备比对方更为高等的身份,在背景势力还是城市的本土势力上她都要超出对方,这种情况下她当然不可能忍耐。   故而面对逼近自己的壮实护卫,她一个闪身晃过对方想要拿捏自己肩膀的手,似曾相识的前滑一步靠到对方怀里,借助惯性力道一手抵住他的腰腹一手揪住他的衣领,身体借助骤停旋转的加力将此人直接丢了出去了。然后她没等对方落地便掀开斗篷,伸手拔出了那把银十字剑。   这把剑一出,所有人看向她的眼神就不一样了……普兹林登识货的人本就不少,更别提餐厅里落座的大部分都是即将参加春季考试的贵族学徒。他们立刻从剑刃上密布的云纹看出了这把剑混入过数量不菲的导能金属,能够用得起这种贴身武器的女孩不可能只是普通贵族。   而且其中有些人更敏锐的发现:抽出剑后少女的气质瞬间变了,她给人的感觉极端危险,就像一头潜伏在丛林中的野兽瞬间睁眼,收紧肌肉,随时准备要扑出去撕碎自己看中的猎物。   这种发现让他们更为惊讶。因为凭借远超普通同龄人的见识和阅历,他们知道能够给他们带来这种感觉的通常只有那些经历过血与火的年长强者。那些人要么是成名已久的剑术大师,要么干脆就是军中的好手或者荒野猎人,从来没有过一个同龄人能让他们产生类似体验。   “你敢在这里对我拔剑?”看到这位无论面相还是气质都不平凡的金发少女抬着剑尖,透过剩余三个护卫的缝隙指向自己,盘着棕发的梅森夫人也动怒了,她胸口剧烈起伏着,脸上的神情开始显得决绝而疯狂。   已经有很多年了……自从她怀揣别样心思嫁入德里克家族、并通过这个家族的声望加成将生意做大以来,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拿剑在公众场合指着她了。何况这么做的人在她眼里还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这口气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忍。   “斑妮,穆雷。”她突然将那丝疯狂收敛了起来,神情再次回复平静,“你们也跟几位叔叔一起去吧。”   “是,母亲。”终于得到出手命令让那对看起来是兄妹的少年分外开心,他们双双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各自拔出了一把狭长的刺剑。   “对手的实力不低,你们注意用技巧取胜。”她端起桌上的水杯品了口茶,抬起的双眼微眯起来,“另外,在普兹林登不要提及博鲁尼亚的律法。擒下她之后打晕她,再扒光她的衣服把她拴在路边……做到这样就可以了。”   “是,母亲!”德里克兄妹听到这番话笑的越发开心了,尤其是斑妮,她已经在遐想待会可以在少女的身体上划几道血痕。   “太不讲理!”看到这一幕,梵茵和简也同时站起,他们右手都按在腰间的剑柄或者枪把手上,一怒之下想要冲出去给少女帮忙。   “坐下。”而依文和韦德却仍在喝茶,预言师少女简短一句话把他们又按了下来:“你们这是在羞辱艾门。”   “如果俄塞纳姐从城堡回来发现我们居然试图在这种时候站到她身后给她助势,那我想她一定会毫不留情的嘲笑我们,指责我们大惊小怪的。”   听她这么说,梵茵和简脸上的抑郁才舒展了一些。他们对比了一下这些人和一年前她遭遇的对手弱了多少,不约而同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什么情况???”然而他们的淡定却让认真观望的黄发少年看不懂了,“这些人是疯了吗?居然试图让她一个人对抗三名训练有素的战士和德里克兄妹?再有实力也不能这么玩儿吧啊哈?那可是两个二阶掌控者,而且战斗魔能都过了一……阶。”   他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眼前出现的画面太让人震撼——他看到那位金发少女的嘴唇轻动了一下,似乎念诵了某个单词,然后三个将她围拢起来的壮硕男人身上穿戴的衣物就在下一刻烧了起来。他立刻和部分旁观者一样认出了这是中阶技法“燃烧”,猛然意识到少女的阶位超出想象。   能用“燃烧”说明她的魔能掌控至少达到了四阶,她赫然已经在这个年龄直接跨过了中阶壁垒!成为了理论上的中阶掌控者!   这一突发的意外让包括德里克兄妹在内的一干人尽数惊呆了,护卫倒在地上不断翻滚发出的动静和惨叫都不能使他们从“中阶”这个词汇上拔出丝毫心神。有些人突然想起了那位传闻中优秀到不像人类的学校首席生——塞弗莉-德里克至今为止好像也没突破中阶壁垒吧?   已经在普兹林登就读近两年的超级天才都没能做到的事,就这样被一个看上去同样年轻的新入生给完成了?   黄发少年拼命揉眼睛,想要修复自己眼睛出现的问题。可数次后他看到的画面依然和之前相同,而且他还发现了一个其他人鲜少注意的细节。   三个壮硕男人在地上的翻滚挣扎并没有引燃理论上属于易燃物的地毯,金发少女除了伸腿绊倒一个想要越过她逃出去的男人外再无任何异动。这侧面证明了那些火焰到了这个时候也仍然是受她全权掌控的,有这种入微的掌控力打底,她的战斗魔能绝对也突破了二阶。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缓缓放下酸胀的手腕,视线再一次放到少女手持的那把十字剑上——这也彻底说明了她的身份。   “斩龙剑(Chopping-Dragon-Sword)。”他在餐厅的喧嚣中低声念出了那把剑的名字,“她是艾门-哈温,胜利女神的纯血后裔。”   “看着我做什么。”持剑轻挥,将已经给三人造成严重灼伤的火焰就此消去,金发少女解下深紫色的斗篷甩到一边,身穿一件低调朴素的灰白长裙一个人伫立在桌前和敌人对峙:“你们之前不是还嚣张的很,想要‘扒光我的衣服把我像条狗一样拴在路边供人围观’吗?”   她脸上挂着嚣张和玩味,时不时翻转一下剑身,隔空对着剩下三人轻轻比划:“敢对我说出这种话,德里克王族这几年似乎很膨胀嘛……”   “……你是艾门-哈温?”梅森夫人白着脸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那把剑还有金发碧眼,年龄也在16左右,你就是哈温!下一代的瑟兰君王?”   距离艾门和安塔利亚蒙共同斩灭冰月叛乱也有一年多了。消息传递的再慢,伊卡洛林洲的他国人民也多数知道了这么回事。他们都在报纸上和资料中看过那一战的相关记载,对于那个传说中15岁就有屠灭高阶实力的瑟兰公主自然不可能毫无印象。   不过……报纸和资料上虽然有她的画像,可那大多都是没有亲眼见过她的编辑者的臆想。而瑟兰传播出去的“正版”画像又因为某些不能明说的原因需要稍作变形,这就导致艾门即使不做丝毫伪装在这里出行也没人能立刻把她辨识出来。   但把剑不一样——“斩龙剑”不需要政治丑化,负责画它的画匠充分发挥自身才能,力图要将这把已经染上传奇色彩的武器刻画入微。一开始艾门拔出剑的时候就有不少人觉得那把剑有些眼熟,而现在随着她中阶身份的披露,能够持有这把剑的人不用说只能是她。   “啪”的一声脆响,却是金发少女瞬间突进到了中年贵妇身前,手腕一扬一抖,较宽的剑刃被她横过来当做一块铁板拍在对方脸上,结结实实给她来了一记沉痛的耳光:“我的名字也是你能用这种语气随便喊的?”   “你干什么!?”看到她居然无视自己去欺凌母亲,穆雷-德里克立马双眼赤红的冲了上来,“贱人!我要杀了你!!”   “下盘不稳。”艾门侧身让过他的突刺,长裙下套着高底鞋的足踝随意探出,将黑发少年绊了个狗吃屎,正面扑在餐桌上,满身狼藉。   然后她又收剑至后,恰好架住从身后劈来的另一把刺剑,翻身手腕一抖一缠,抬腿踹在被她抖到失去重心的黑发少女小腹上,把她也给踹倒在地。   这一变化让餐厅里的一众学徒瞠目结舌。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时间整座餐厅里居然无人说话,每个人都微张嘴唇停滞了动作,就连呼吸都显得小心翼翼。   “够了!”捂着脸的梅森夫人面色阴沉的站起来,“住手!瑟兰公主!你是想要就此挑起博鲁尼亚和瑟兰之间的无尽纷争吗!?”   “就怕你还不够资格。”金发少女讥讽的朝她看了一眼,仍不打算善罢甘休,她不回头朝身后叫了一声:“梵茵还有韦德去把大门关上。”   “这些人之前的惩罚方案我很感兴趣。我倒想知道,德里克王族是否会为几个已经丢尽脸面的成员和瑟兰开战。”   ————————   我之前提过我对写作技巧顿悟了。顿悟的便是如何雅俗共赏,让两种不同追求的人都能看的舒服。所以不用担心这是一味俗套,我会在这基础上引出真正想表达的东西的。 第二十四章 潘妮-葛莉特的预知梦   普兹林登古堡的议事厅内,大部分教授已离开去做自己的事,只有五个人还留在这里,商讨要如何对待瑟兰公主入学一事。   这里有普兹林登校长安塔利亚蒙,能量系教授长达-米利安,神学系教授长潘妮-葛莉特,神秘系教授长所罗门-所罗亚。而那平白多出来的人物则是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总是做眯眼睛微笑状的褐发男人。   他是普兹林登融合系的教授长卡明-普朗特,一个有着极好脾气,喜欢给其他人当和事佬的年轻男人。他总是穿着一套由动物皮毛编制而成的大衣,头发很长,手里此时正拿着一只编织好的草叶花环。   “好了。”安塔利亚蒙有些无奈的吐出一口烟气,“现在卡明也来了。排除我这个当老师的,普兹林登最具代表性的教授长已经到场了4位。我想这个人数足够你们投票表决要如何处置艾门入学这件事了,这个面子你总得给我的吧潘妮?不管怎么说她好歹是我的学生。”   “……校长!”红衣女人蹙起眉头,明显不赞同这个提议,“您可要想清楚了!如果让艾门-哈温和普兹林登结合的太紧密,当灾难降临时,贝鲁克西塔将会成为敌人第一个攻击的目标!您难道真打算将这一切赌在一个小女孩的天赋才情上?……她真的有价值让您这么做么?”   “第一个攻击贝鲁克西塔?”高瘦的米利安听到这句话嗤笑起来,“潘妮,你确定你的预言有准头吗?贝鲁克西塔可是天险之地,本身地理位置又处在伊卡洛林的最中央,这种情况下即使灾厄发生首当其冲的也会是约修亚、瑟兰、贝拉以及喀山尼亚!我们不可能被首先攻击!”   “我也觉得这说不通。”坐在安塔利亚蒙右手边的黑发男人此时也低声沉吟起来,“真要说大的灾厄,最明显也最迫在眉睫的只有两个可能。一是瑟兰和约修亚的战争将其他国家也卷进去变成波及整座大陆的纷争,二是异种病毒出现变化导致现有的防疫手段失去效果,异种之灾开始在伊卡洛林四处泛滥……但无论哪一种可能,身处贝鲁克西塔顶端的普兹林登都不可能成为首个攻击目标,这说法有些骇人听闻了。”   “米利安……还有所罗亚?”红衣女人缓缓转动身体面对这两人后退了一步,脸上的神情格外苍白:“……你们居然都不相信我!?”   “别这样,大家。”就在这时,那个后出现的褐发男人突然笑眯眯的插了句嘴,“总有一个稳妥的办法能解决它的,没必要为此坏了关系……”   “那么你又能给出什么合理建议来劝阻这个已经被偏见烧空理智的人放下对瑟兰公主的那份敌意呢?啊?卡明-普朗特!”   米利安余怒未消,转过头来没好气的冲了他一句:“反正——我绝对不可能接受她的建议让艾门走读或者进入她的神学系!我在路上都已经跟艾门商量好让她进能量系了!她本身走的也是魔能修炼路线而不是研修神学!如果真按潘妮的建议来那简直是在误人子弟!!”   “都别争了!”安塔利亚蒙看不下去,用力拿烟斗在桌子上敲了几下,“看看你们的样子!哪里还有一点教授长的气度和尊严?扒掉你们身上这层皮!扒掉你们的银月长袍把你们丢到大街上去简直像是在为零钱争吵的街头小贩!”   掌管学校近半个世纪,安塔利亚蒙在众人心中积威甚重。看到他发了火,即使是米利安也闭上嘴巴不再说话。四位教授长纷纷看向长桌主位,等待这位极富经验的老者能在这个问题上给出让所有人都能信服的解决方案。   “首先是预言……”看到这些人总算安静了下来,安塔利亚蒙抽了口烟,抬眼盯住红衣女人,“潘妮……你做的预言到底是什么样的,为什么接纳艾门入学就有可能在将来首先危及贝鲁克西塔和普兹林登,这一点总归是要给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吧。”   “是预知梦,校长。”葛莉特用极低的音量吐出一个预言学派的专有名词,“你们知道的……如果说世界上有一种手段可以窥见未来并降低对它的观测性影响,那只可能是随机性、自然发生在人类深层睡眠的预知梦现象。而我……我梦见了艾门-哈温将会给贝鲁克西塔带来的毁灭性后果。”   “……”她的解释很有效果,预知梦这个词一说出来,就连米利安也皱起了眉头。   “细节呢。”安塔利亚蒙面无表情的追问道:“可否描述一下你梦到的灾厄,好让我们可以通过这细节来判断灾厄的征兆?”   “很难,校长。”红衣女人露出苦笑,“我是昨天做的预知梦。梦里的灾厄不是战争也不是疫病,它们是毫无征兆、突然出现在天地之间的自然伟力。想要预见到它们的前奏是不可能的,因为那力量出现的太突兀,太迅捷……一旦发生没有任何人能阻止它们,即使是您也做不到。”   “自然灾害?”这个说法让专心聆听的其他人吃了一惊。这和他们原本有心理防备的灾厄类型完全不一样。   尤其是安塔利亚蒙和米利安——这两个人,特别是前者在经过瑟兰的冰月叛乱后知道了一些幽深内幕,从他回归后大力促进医学系、生物系和融合系的研发进展就能看出来,老人已经将异种入侵视作了将来必须防范的首要敌人。所以潘妮-葛莉特作为学校首席预言师能够看出少女背后的阴影他们两人并不意外,但她看出来的阴影和他们心中所想的截然不同——这一点就很诡异了。   “我看到了火……”葛莉特缓缓走到房间角落,看着悬挂的周边地图,用梦吟般口吻缓慢诉说着昨夜梦境,“火焰像有生命一样在世界上肆虐,它舞动的地方是贯穿天际的龙卷暴风。那里的天空晦暗无光,我看到火焰被风暴卷入云层,形成了赤红色的扭曲巨蛇,还有山崩、地震以及海啸——这是世界在通过自然表达它心中的震怒,也是对我们这些凡人的警告。”   “听起来还真是……”卡明-普朗特听着听着忍不住从袖袍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擦拭汗水,“还真是一副好可怕好可怕的末日景象呢……”   “你付出了代价吗,潘妮。”米利安突然开口问道,“自然发生的预知梦也是会向预言师索取代价的——只要她敢把那个梦说出来,代价必然会如阴影随行,准点准时的找上门来。而刚刚你已确切给我们转达了你的预知梦,现在你有感觉自己的身体哪里不对劲吗?”   他点出了一个十分关键的核心问题。其他几人立刻将目光放在葛莉特身上,想要通过她的回答来判断这个梦是否有效。   “我目前还没什么特别的感受……”红衣女人愣了下,抬起双手观察了一番,刚想说自己安然无恙,抬头就看到所有人都用惊恐的眼神盯着自己。   “潘妮……”米利安抬手指着她的面孔,不停摇头,似乎很难接受这个现实,“你的脸……你的右半张脸,它……”   “我的脸怎么了?”红衣女人神情严肃,她猛的转过身去,凑到窗前、借助窗玻璃反射回来的光影看到——自己的右侧面颊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老、腐败、充满皱纹和老年斑。   “啊——”然后她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叫,伸手捂在那半张脸上,冲到门口,饱含各种情绪的朝其他人看了一眼,就那样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所罗门去跟着潘妮。”面对这种突发意外,安塔利亚蒙迅速给其他人发布命令,“去看着她,别让她因此太难过了。”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黑发男人坐在桌前纹丝不动,好整以暇的盯着老者。   “安塔利亚蒙阁下!”就在这时,紧闭的房门被再次打开,一位身穿银星袍的老者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出意外了!阁下!您新收的那个女学生似乎在城里和德里克家的人打起来了!!而德里克首席听到消息已经在往那边赶了!……您是不是也过去稳一下局面!?”   “……真是个活力旺盛的小麻烦精!”老头摆出一副受不了的架势捂住额头,转头朝黑发男人又嘱咐了一句:“就说关于艾门我会尽量参考她的建议的,她至少不会按潘妮梦里见到的那样进入能量系,叫她放心,好好休息。”   “可是……”米利安在边上还想说话,感觉胳膊上被人掐了一下,扭头望去却是卡明在对他龇牙咧嘴。   “我会给你个满意答复的米拉,别着急。”安塔利亚蒙扭身回来抬手对他手指连点,“你带俄塞纳回去找艾门,跟她说我随后就到。”   “另外——”   他又看向右侧,想要再次给所罗门说些什么,转头过去时才发现那里居然空无一人,黑发男人已经走了。 第二十五章 修拉之后   当塞弗莉-德里克知道自己的亲眷和人爆发冲突并处于下风时,老实说,她并不想搭理那些只会在外面给她丢脸的废物。   同学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自己的单人宿舍研读一部关于魔能生物的典籍,她觉得自己更应该将时间放在充实自己的道路上而不是去管那些鸡毛蒜皮的麻烦事——她需要巩固自己年级首席的地位,否则等到花月初正式开学时就有被玛琳-贝拉超越的风险。   只论能量学天赋,这位贝拉公主的才情不在自己之下。两人目前的魔能学识都已经过了4级评测,掌控者级别只差临门一脚就能达到对应阶级。可以说谁先进至中阶职业谁就能够获得下学期的首席长袍,所以塞弗莉希望能够从雷电性质的魔能生物身上窥见进阶奥秘从而突破。   “你说什么?”但是对方提到的名字让她愣了一下,忍不住摘下眼镜,将垂至眼前的黑色刘海撩至耳后,双眉紧皱的看着对方,“艾门-哈温?”   “是这个名字,殿下。”来者是塞弗莉的同学,同时也是德里克家派来普兹林登辅佐她的下臣,这是一个有些腼腆的棕发女孩儿,身高很矮只有一米四五,脸蛋上架着一只超大号的圆框眼镜。面对主人的质问她立刻将听来的消息和盘托出:“我听他们用肯定的语气念出了‘斩龙剑’一词!而且算算时间,距离殿下当初预计的一年也差不多到了,艾门-哈温应该已经洗脱了感染嫌疑,贝鲁克西塔不会再将她拒之门外。”   “有趣。”身材高挑的黑发少女靠在椅背上愣愣出神,突然回想起了在自己成长过程中时不时总会听到的那些警醒。   “你确实是个天才,塞弗莉。但你要知道在东方神国还有一个超过你的神恩皇女,她叫艾门-哈温。身体里留着胜利女神维多利亚的纯净神血。”   “14岁就突破掌控者等级很了不起……可据我得到的情报,艾门-哈温这一年可是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她在家门口斩杀了两位高阶。”   “我知道你不服气,塞弗莉。我也很不服气。艾门-哈温未必就是依靠自己的力量做到的这些,她的老师安塔利亚蒙在场,瑟兰王宫也汇聚了不少精锐军队。可这些无法掩盖她的年龄……她至少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她在和你一样大的这个时间点就有资格参与半神的战争。在这方面,你确实是被她甩开了老远。”   “现在,除了瑟兰之外的国家应该都尽量在靠掌控的报刊降低这件事对臣民的影响力,博鲁尼亚也不例外。我们会用那些你天生感到厌恶和不齿的手段把她的功绩渲染成瑟兰人夸大后流传出来的‘不可信事实’。但你必须明白你和她之间存在差距,你得正视它,然后才有可能对着她的背影展开追赶……而如果修拉有幸庇佑了他最杰出的一位后代,你将有希望完成对她的超越。”   “我要去会一会那位‘炮弹公主’。”腾的从座椅上站起来,塞弗莉微微平复了一下自己激烈的心跳,她在眼镜少女肩膀上拍了一下,整个人越过她,像阵轻风似的从她身旁穿了过去,“走吧芙露玛!我想知道……曾经饱饮霜龙之血的斩龙剑和我的雷刀相比是谁厉害!”   怀揣着满心忐忑和跃跃欲试的挑战欲望,这位继承了先王之名的博鲁尼亚有史以来最为天才的公主搭乘升降梯从古堡直接降到城池,在落地处牵过专门存在那供学生使用的马匹一路疾驰,很快来到了那家位于普兹林登城市第十层的腾马酒馆。   酒馆门口已经围了一小撮人,他们对塞弗莉的到来丝毫不感到任何意外。反而流露出看好戏的神情,等着即将上演的精彩戏码。   有好几个熟面孔……这些人都是得到消息来看好戏的?   拉住缰绳让胯下的坐骑扬起前蹄,塞弗莉居高临下在这些人脸上一一扫过,发现有不少人都是普兹林登的正式学生。而他们之所以会出现在这肯定是先她一步得到了消息,特意过来准备见证她和那个艾门-哈温可能爆发的武力冲突的。   想到这里,塞弗莉稍微有些后悔——她可能不应该这么冲动直接就出现在了这里。她的老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评价过她的性子太极端,沉稳时比谁都沉稳,冲动时又比谁都冲动。他告诫她做事时应该多想几步,不要总是等事情结束才去反思。而现在她显然就是又冲动了,急忙忙的来到门口还被这么多人看见,她就是不想推门进去找个说法都不行了。   冲动就冲动了吧——塞弗莉撇嘴冲那些人哼了一声,扶好腰间挂着的漆黑长刀在眼镜少女的搀扶下下了马——反正大不了也就是打一架而已!   她大步流星的走到酒馆前推门而入,熟门熟路的顺着廊道右拐,又推开酒馆餐厅的门,被引入眼帘的画面震的一呆,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餐厅里人很多,除了左前方拐角的位置基本上都坐满了。这些人靠在座位上不吃饭也不说话,即使她推门进来,他们的视线也没从左前方的拐角位置挪开分毫。而那里则惨兮兮的躺着四个浑身焦黑的果体男人,另有三个更白皙的躯体用最多不过有巴掌大小的碎布料捂着私密处对一位坐在旁边的金发少女破口大骂。   “你会为今天羞辱德里克王族亲眷的行为付出代价的艾门-哈温!”身材丰腴的梅森夫人燥红着一张脸浑身发抖,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气的,“你怎么敢……你怎么能……你怎么可以在这种场合用这种方式羞辱和你一样的贵族?你简直是披着少女外貌的流氓!恶棍!!”   “对。”而金发少女正好整以暇的坐在原本属于对方的席位上小口品茶,听到她的咒骂悠然自得的应了一声,“我就流氓了,我就恶棍了,我就看你们不爽把你们衣服尽数削了——但这是建立在你们妄图用同等手法羞辱我的基础上的。怎么……难不成我误会你了?”   让同伴关门谢绝参观后,她很不客气的将这三位德里克家的人尽数削掉了衣服。让他们结结实实体验了一把被人当做珍惜动物观赏的待遇。那个叫穆雷的少年在这种时候还算有担当,他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妹妹前面,没让其他人看到多少。但梅森夫人就没肉盾了,她只能蜷缩着身体,怀揣着满腔愤怨,羞怒无比的用残碎的布片盖在身体上,尽量挡住最关键的私密部位。可即使如此其他人也依然能看到大量裸露出来的白皙皮肤,餐厅里不少正处于青春期的懵懂少年哪里见识过梅森夫人这种艳丽成熟的妇人风情,一个个都看直了眼,就连塞弗莉进来都没有留意。   “艾门这样会不会过分了点。”旁边的餐桌上,一开始表现最为愤怒的梵茵又开始担心这样会不会太过火了,“我们真的不劝劝吗?”   公然在学术之城羞辱他国王族亲眷——而且还是这种放到过去得让女性自杀来洗刷名誉的方式。哈……天晓得会捅多大篓子……   “这是他们自找的。”韦德双手抱肩靠在座位上,脸上挂着一丝冷笑,“你也听到了,梵茵,他们之前可是打算对艾门做一样的事。”   “至于后果我想应该不必担心。”他朝角落里瞥了一眼,继续说道,“只要能证实是这些人率先羞辱瑟兰王储,艾门不仅不会被治罪,这些人在之后反倒要回头来给她道歉——你别忘了她现在是谁的学生,如果我没记错,老头子可是有权力插手城池法务的。”   “但他插手不了学生间的私人恩怨。”   突然,一道稍有颤抖却充满凌冽寒意的女性嗓音从他背后不远处传了过来。韦德几人和其他人一起扭头,看到有一位身形高挑的黑发少女正一边拔刀一边步履坚定的朝这边走。   她身高约在一米六五左右,微卷黑发在脑后扎着马尾。肩披貂毛斗篷,上身穿黑底银边修身制服,下身着纯黑百褶裙配黑丝长筒袜和鹿皮高帮靴。已经彻底拔出的雪亮长刀上闪烁着蓝色弧光,黑亮的瞳孔和白皙娇艳在蓝光照应下冰冷异常,一看就是动了真火。   “你是谁?”看到来者非同寻常的外貌气质,又在那把一看材质就不简单的长刀上简短打量,艾门从座位上站起,右手自然而然的放在了腰间剑柄上。   “我是谁?”黑发少女闻言一愣,突然咧嘴笑了起来,“是啊……是啊……包括我在内,世人都知道你是艾门-哈温。而你却不曾知晓我的名字,我的荣耀……所以就在今天让你记住它好了——我的名字是塞弗莉!我是北山王国博鲁尼亚之长公主,亦是古代英雄引火雷王修拉的后人!”   “拔出你的剑和我一战!”她抬起长刀,刀尖隔着七八米的距离直指艾门:“她刚才有句话确实没说错——你必须要为你的傲慢和无礼付出代价!”   ————————   第二更poi,求票票poi。 第二十六章 斩龙剑,引雷刀   “她说她叫塞弗莉?”依文从侧面看向举起长刀的黑发单马尾少女,纤细的眉毛微微一皱,“……这还真是货真价实的修拉后裔。”   “修拉是谁?”梵茵突然有一种感觉就是其他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唯独自己不知道,“我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说过这个名字……”   “引火雷王修拉,是古代西北人族的英雄和引路人。”这个时候,呆了半天的西泽觉得自己不能继续沉默下去了,虽然他还是很难接受那个表面看上去娇弱无比的金发少女居然就是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炮弹公主”,但他至少还没忘记自己的职责——他来就是当向导的。   “在部分传说中修拉是风暴神主贝莱爱上人类女子后诞生的孩子,他百毒不侵,天生拥有沐浴雷霆而不受伤害的伟力。那个时代西北人族最初的先民还没有掌控生火的技巧,全族人只能原始的吃生肉和野果,在极其恶劣的条件下和那些史前巨兽一起艰难生存。而成长后的修拉目睹这一情况后决心靠自己的力量改变它,他专门在风暴来临时单人出行,高举山地松木的树干站在山丘顶端引雷取火,称号便是由此而来。”   “……塞弗莉,难道是那个塞弗莉-德里克?”简-艾伦听着这段描述突然想起这向导之前还跟他们介绍过学校内部的部分名人,越想越觉得这个名字和刚刚听到的二年级首席生一模一样。心里忍不住对金发少女产生了担忧,害怕这个突然跳出来的强敌会给少女制造阻碍。   但她环视其他同伴的面部神情,发现自己还是想太多了——梵茵韦德依文甚至包括西泽在内脸上可以说各种情绪都有,但就是没有对艾门的担忧之情。哦可能西泽偶尔流露出来的神情能叫做担忧,可那也不是给艾门的,简顺着那个眼神仔细观察,发现西泽是在担忧持刀少女。   “又是那种老套的‘为了荣誉而战’的戏码吗。”   就在其他人观望的当口,艾门已经一点点从剑鞘中抽出了长剑。她不再像之前那般托大单持而是将左手也放到了剑柄下端,右手大拇指抚摸着剑柄和剑刃间镶嵌的绿宝石,身体姿态在懂得门道的人眼里变得沉稳无比,厅中气氛也因她拔剑的举动骤然紧张到了无一人敢大口呼吸的程度。   两个同龄人,两个少女。一个天才耀世,一个战功赫赫。这幕刀与剑的对抗究竟会落下怎样的结果?……每个人都瞪大眼睛在心中暗暗期待。   “一部分是,一部分不是。”看到她如自己想的那样拔出剑来,塞弗莉嘴角上挑显得极其兴奋,“亲眷?贵族?不能自己捍卫荣耀的废物在我眼里不配和我共同享有修拉后人的身份。而我对你的好奇可是由来已久……即使今天你不羞辱他们,今后,我们早晚也要正面对上!”   “所以不要说废话了!”她突然也在长刀刀柄上加上了一只手,双手握刀将其举过头顶对着艾门就是一记势大力沉的隔空竖劈,“直接打吧!”   竖劈落下,刀光闪烁之间另有蓝光跳跃——那是空气和风在摩擦作用下激发了魔能粒子的雷电形态,她这一刀赫然劈出了一条在空气中不断闪烁扭曲的湛蓝弧光,连一次呼吸都不到的功夫这道弧光便跃过了七八米距离直接落到艾门面前,其尖端几乎已触碰到了她的白净容颜。   这一刀——端坐于众人当中的黄发少年看的瞳孔紧缩——艾门-哈温难不成会在这出人预料的一刀下直接败北?   战斗魔能等级受制于掌控者级别,而掌控者级别又受制于魔能学识的积累。塞弗莉当前魔能学识已过4级评测,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沉淀才能将积累转化为真正的力量。也就是说她此时的掌控者阶级依然是3,战斗魔能阶级依然是1,处在初阶职业的巅峰但理论上仍然无法使用这种远距离的魔能技法——但她终究是用出来了,虽然可能是靠着武器之利……那她的对手能够预见到这种情况作出防范吗?那防范还来得及吗?   “嘭”的一声,就在其他人也和黄发少年所想类似的时候,他们看到即将和雷光接触的金发少女突然被一蓬无比暴烈的火焰给遮盖了身形。   “原来如此。”黄发少年双眼一眯,“这是利用火焰的导雷性质做文章呢……”   “你能使出的力量和我预想中不太一样……”雷霆弧光在火焰有意识的流转之下被导入地底,艾门的声音遥遥从明亮的火光中传来。她一脚踏出走出焰火,全身上下依然穿着那套灰白色的蕾丝长裙,整个人一尘不染,展现出了妙到毫巅的对能量的掌控技法。   黄发少年身旁那位被他唤作迪迪的少女看着这一幕不由心神一滞——在她的视角里,艾门-哈温犹如掌控火焰的红莲圣女,那团暴烈火光不但没有破坏她本来具有的高贵气质,反而进一步将那气质衬托的更明显,原本就有的压迫力更是因此蹿升了好几倍。如果将开始双手持剑的少女比作一座即将喷发的活火山,那么现在的火山已经依稀可以看到时不时溅出的火星与岩浆。她感觉和此人相比,自己的火焰专精实在太孱弱了。   “引雷刀。”马尾少女也不藏着,而是很干脆的横起长刀,反射了一捧光亮至艾门脸上,“不要看这把刀像是金属材质,实际上这是一把木刀!它原先是先祖当年用来引动雷霆的那根山地松的树干,经过无数次雷霆洗炼后逐渐浓缩至现在无比细长的模样,先祖便干脆借助雷霆将其打造为自己生时的贴身兵器。所以这把刀就是答案,因为持有它,我在当前的阶级便能勾动那种雷光攻击。”   “伪神器……或者应该说是半神器了。”看着那把长刀,艾门心中突兀一跳,没由来的想起了一个背生黑色羽翅、漆黑长发在夜风中肆意狂舞的强大对手。伪神器“黑狂”当年给她造成的伤痛和阴影在这一刻被她重新回想了起来,迫使她收起最后一丝漫不经心,持剑的双手也逐渐捏紧。   还在地毯上一点点燃烧的火焰像是有生命一样分数条流窜至她的身前,被她手中的导能长剑尽数吸收,这使那把斩剑的剑刃看上去简直像是由岩浆组成,流动的赤红能量即使隔着老远距离都能感受到朦胧热量。艾门便是双手持着这一把剑将其高举过顶,并在下一刻猛然用力,朝着塞弗莉也来了一记和她之前分外无二的正面劈斩!   又是“嘭”的一声轻响,剑刃上的赤色在剑刃挥洒的过程尽数脱离,化作一道远比之前的雷霆电弧还要惊人的能量斩击朝着马尾少女隔空袭去,燥热的烈焰仅仅只在速度上比雷霆电弧慢了一些,但它无论是威势还是内里裹挟的魔能粒子都要比之前的电弧暴烈得多!   厉害——塞弗莉心中只来得及生出这一想法,身体已经在本能驱使下抬刀上撩,引雷刀自带的特殊震动和转化能力让她很轻松的就能勾动魔能粒子的形态变化将其转化为纯粹的雷霆,蓝光闪烁之间,那道呈月牙状朝她袭来的火焰已经被这记撩斩尽数劈散。   火焰确实能导电不假,但是面对本身就能吸收雷霆的引雷刀,这种诱导性质的反击根本毫无用处。   但在劈散之后马尾少女却瞳孔紧缩——火焰溃散稍稍阻挡了一下她的视线,那个原本还站在七八米开外的对手此刻已经到眼前了。   “铛——”的一声脆响,斩龙剑和引雷刀第一次出现了直接碰撞。身穿灰白长裙的金发少女踏着交叠的舞步,裙摆旋转飞扬之间已经绕着对手朝她连斩了整整十六剑。每一次碰撞都会在剑刃和刀刃交界点爆出一团噼啪作响的蓝色雷光,眼力不及者只能看到塞弗莉身体周围到处都在爆出雷霆,他们看不清少女的剑,只觉她动作优美不似战斗,反倒像是在绕着情人跳交际舞。而塞弗莉在这种连绵不断的攻势下只能死守,同时心中也在疑惑——为什么引雷刀和那把剑接触时爆出的雷电没有传导到对方身上?   作为半神器,引雷刀的特性和能力是极为丰富的。它不仅可以强化专精持有者感受风暴雷霆的能力,增幅他们使用气流、雷霆性质魔能技法的威力,同时还自带反伤,能够将刀身中蕴含的雷霆顺着兵器传导到对方体内。塞弗莉不明白的就是这点——艾门-哈温手里那把斩龙剑是有赫赫威名没错,但它照理来说连伪神器都不是,撑死只是一把材质上佳的名剑而已。这样一把钢铁打造的武器明明不足以抗衡引雷刀的雷霆,为什么那些能量在出现后都只是在空气中爆开而没有流转去攻击敌人?   她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在她专心将心神沉浸到这次战斗中之后,逐渐的,那些迅捷、狠辣而又不失准确的剑光便能被她稍稍捕获到些许残影。但在窥清真相之后她却忍不住在心中骇然,对于敌人的强大感到震惊无比。   她看清了,每次雷光炸裂之间出现的剑光并非一道,而是两道。   这意味着艾门-哈温每一次朝她斩来的剑都留有余地。她不止是用力量在压制着自己,每次斩击和引雷刀碰撞后还能抖动手腕多分出一道剑光,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引雷刀爆出的雷霆生生斩断。   ————————   第一更,因为起床低血糖发作的缘故来迟了,第二更半夜码,还是有的不要担心。 第二十七章 校长先森的专业操作   有句心里话艾门觉得如果说出来对这个眉眼中满是倔强的马尾少女会很残忍——她觉得对方向自己挑战的行为是“无知且愚蠢的”。   离开王都前,她特意凭借和拜伦学派结下的友谊去了皇家科学院评测魔能学识。不出意外以接近满分的好成绩过了4级考试。4级掌控者评定也是一次就过,在考官看来是一位基础扎实的老练中阶。最关键的地方在于古神后裔不能用平常阶级来大致衡量战斗力,“实战能力比掌控者阶级低两阶”本身就是只针对大量平庸学徒提出的概论。而艾门显然可以跳出这个圈子——她的战斗魔能阶位和掌控者阶位是对等的。   安塔利亚蒙在离开瑟兰回学校前就对她的实力做过定位,在老头看来她的天赋太优秀,空间感应力和计算力都远超常人。危急情况和节奏变化对她的影响接近于无,这意味着她能百分百的发挥出掌控者阶位的对应实力,魔能掌控阶级是4她战斗魔能阶级就也是4。不带任何水分,甚至因为没有算上战圣之瞳带来的增幅只能说是保守评估。她全力爆发之下应该可以抗衡任何一类中阶职业,这份实力在整块大陆上都能算是很高的了。   毕竟再往上就是高阶了,那是近神者的领域,现在的少女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到。但她拥有的战圣之瞳又让她具备了“至少可以抗衡大部分能量手段”的自保能力。所以安塔利亚蒙最终对她做出的评估是“面对更强的中阶职业也能不败,甚至可以简短对抗精于能量攻击的高阶职业”。   这个评估很诡异,简单概括就是硬实力比她强的对手她确实打不过,但对手想把她打趴下——这通常来说也极其困难。   而塞弗莉呢?马尾少女的掌控者的阶级甚至还没有达到中阶,这就使得她只能把运转能量的技法维系在武器上进行使用。可能凭借她手中的半神器这些能量可以做到简单的远距离外放,但那力道还是太弱,比如刚刚她隔空劈出的雷电艾门就有把握不靠火焰引流拿肉体硬吃。   艾门的身体本身就吸收了无法计量的神主血脉,无论是强度、力量还是恢复速度都要远远超出普通的古神后裔。硬吃那记雷电在她的预估中即使对她造成了伤害也不会太重,撑死就是在皮肤上留下部分焦灼痕迹,只需养上几天就能脱落死皮长恢复如初。但她之所以还是选择了抵挡而不是用这种更直观的手段来展示强大并非因为她不想,只是她不愿意自己的一头金发被电到倒竖起来,仅此而已。   而且还有真正能决定一场战斗结果的因素——经验,即使在这一点上马尾少女也不占优。   艾门当然看得出来塞弗莉尝过鲜血的味道:此人的性格简洁凌厉,有些像她手中的刀。劈砍动作在20岁不到的年龄层中已经可以说是出类拔萃,结合她的公主身份,十有八九是带兵打过仗——或者至少也是剿过匪的。可即使这样,她仍然无法在经验上和体验过一次战圣附身的艾门相比。   冰月叛乱那一夜带给金发少女的冲击和洗炼不是靠简单言语就能形容清楚的。那一夜过去,蜕变的不止是她的思维模式,她对剑术的领悟也更进一步,在战圣之瞳的辅助下形成了拥有自己独特风格的“圆舞斩剑术”。而曾以自身力量跃上霜龙背脊与半神对抗的经历更让金发少女觉得当前进行的挑战都只是些小打小闹。她仿佛一个刚从炼狱模式中解脱来到新手村的资深玩家,塞弗莉在她看来撑死是个“装备不错的新人账号”。   “所以你也差不多该明白这种战斗有多无趣了吧?”再次抖动手腕分出一道额外的剑光,依靠战圣之瞳窥见的能量节点将引雷刀爆出的雷霆斩断,艾门突然用力下压,靠着软劲将早已凌乱不堪的长刀逼到中路,坚硬的剑刃被她从侧面贴上了雪亮长刀,加大力气将马尾少女压的后退一步。   “还不撒手!”她朝对方低声喝道,“你已毫无反击希望了!”   就在她这句话说出来的同时,塞弗莉笔直双腿上裹着的那双黑丝长筒袜先后爆出一阵轻响脱离了她,露出了两条晃人眼睛的雪白大腿。   那赫然是艾门的杰作——她在绕着少女不断攻击的同时还有心思分出剑光,每次攻击都在少女腿上削过一点,当这些攻击练成一圈时她又竖着在两条袜子上轻轻划过,下压剑刃不过是为了逼迫塞弗莉主动弯曲双腿,利用丝袜绷紧时施加的力道让它们顺着削出来的痕迹自己崩裂。   “简直是艺术!”陡然大起来的喧嚣声中,黄发少年用这么一句感慨道出了广大男学徒的内心真音。而迪迪则是脸蛋燥红的低下头去,用只有她自己能听清的声音骂了一句“女流氓”。   “……你休想羞辱我!”感受到裙下双腿凉飕飕的,塞弗莉脸蛋腾的红了,她持刀的双手手腕酸痛,但还是死死紧着牙关,即使被金发少女不断施加的力道压的双膝微曲却扔坚持抬刀死死抵抗:“修拉之后无所畏惧!你永远别想叫我投降!”   “真可惜。要是这份心思能花在你的刀上,你也不至于连我这几剑都接不下来……”   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位仍在用倔强眼神死瞪自己的可爱少女,艾门一边呢喃一边从心中浮现出一股难以用语言表达的愉悦之情。   终于——她听到自己在内心深处感慨起来——我他妈终于不用面对那些老怪物了!……我总算是进入没BUG的正常地图了!   然后她突然瞪大眼睛面露震惊之色:她居然看到塞弗莉的肩膀跳上来一只蓬尾松鼠?而且这只松鼠还伸出爪子试图去抬她的剑?   “你又是什么奇葩玩意儿……”她忍不住开口将心中想的话给说了出来,本身也没指望这只不怕生的小动物做出回应。但让艾门感到瞠目结舌的是这只松鼠还真回话了——她很清晰的听它朝自己说了一句“没有礼貌!”,然后又把那只按在自己剑刃上的爪子翻了一下,她便感觉有巨力从剑刃上迅猛传来,整个人被迫在半空中翻了一圈,要不是她平衡性好落地时站稳了脚跟,光这一下就能让她出大洋相。   她这套长裙毕竟是不方便腿脚活动的,要是没能找到平衡站稳,摔倒出丑是小事……就怕那一下让裙子开裂,把自己的福利也放出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站稳后,艾门惊讶的抬头张望,发现自己和马尾少女之间已经站上了一个身形高大的褐发眯眼男,而且在她抬起头来的同时他的手已经落到了她脑袋上,在她那头稍有散乱的灿金长发上用力揉弄。   “刚到学校就欺负女同学!”卡明-普朗特一如既往的眯着眼睛,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一边用力揉少女的头一边数落她,“幸好我来的早阻止了你继续施暴,否则你接下来是不是还打算把德里克的全身布料也像她的弟弟妹妹们一样尽数削光?”   “别碰我的头发!”眯眼男一边说话一边冲少女拼命挤眼睛,看上去似乎是在给她暗示。但少女不吃他这套,她打掉他的手后退一步,双眉紧皱盯着他内里长袍上的银月徽记,暗中猜测这人会否是普兹林登的正式教授,口中辩解道:“我……我只是想要给不知好歹的挑战者一个教训罢了!   我当然知道真正该算账的是哪些人,本来也没打算把她的衣服给怎么样。至于她的袜子……交手过程中出点意外在所难免,这没什么不正常的。”   “好一个没什么不正常!”苍老并且熟悉的声音透过门板传了进来,艾门扭头朝门,看到安塔利亚蒙领头带着几名黑袍人和阿尔贝蒂娜进了餐厅,同时她侧眼注意到褐发眯眼男耸拉着眉毛叹了口气,这才恍然她刚刚好像是误会友军了。   他刚才的意思难不成是在提醒我先认一下怂?免得被暴怒的老头子过分惩罚?   正思索呢,艾门忽然觉得裙下的脚踝处似乎有什么条状物在缠绕脚踝。提裙一看是一条正在飞速生长的绿色蔓藤,它窜的极快,上一秒还是孱弱细蛇下一秒就长到了麻绳粗细,猝不及防下她被这条窜上来的蔓藤缠住了手腕,两只手被蔓藤扯到背后反向交叠,竟是被当众捆住了上肢。   “老师——”她当然知道这是谁干的,忍不住羞怒抬头喊了一句,“你该知道先挑事的人不是我!”   “这不影响你干了什么和你将要经受的处罚。”白胡子老头走到她身前将她手里还拿着的剑用力夺下,说话语气一会轻一会重,抑扬顿挫的叫人知道他正怒意勃发:“我本来以为你经过一年历练后能成熟一点!没想到还是管不住自己的手到处惹事!那既然你自己管不住就由我替你管!从现在开始直到入学你都必须背着‘绿魔藤’!表现好了才准摘下!!”   你玩我呢——金发少女咧嘴朝老头不停龇牙——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跟学生搞捆绑play?你有意思?我不要面子的吗?   “当然,”看着少女,老头的表情突然柔和下来,“德里克闹的事端,包括塞弗莉不顾规定在酒馆里挑战你,这些我也会一并处罚的。”   “!?”艾门脸上神情一顿,虽然对方是一副为自己着想的语气,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感觉老头这一刻不怀好意。   果然,安塔利亚蒙接下来的话证实了她的第六感:“正好有很多新入生不愿意受你波及被提高考试难度,我就单独给你列个考核目标吧——鉴于你和塞弗莉都极度缺乏团结意识,我决定剥夺塞弗莉在这学期的首席徽章,你们两人必须进入永夜之森待一星期,共同完成七份魔能生物调查报告。”   “哦对了。”在同时陷入呆滞状态的两名少女脸上一一扫过,普兹林登的传奇校长捋着胡须补充了一句,“我会给塞弗莉的腿也释放‘绿魔藤’,借此让她明白管不住脚会有什么后果。你们就互相充当对方的手脚在森林里好好做作业吧。”   ————————   骚操作后求票票。 第二十八章 独角兽与猎食者   安塔利亚蒙的决议遭到了和艾门同行众人的一致反对,包括不善言辞的简在内每个人都企图给少女求情,但他们都无法扭转老者的心意。   “不管德里克家的人如何辱骂你,你对他们动手并深切羞辱对方的行为都是事实。而我身为这座城市名义上的统辖者必须摆出一个姿态来做给那些家伙看。所以不管你多委屈,你都该知道你到底给我捅了多大篓子。我要你在这里好好反省,跟塞弗莉一起反省你们今天下午的所作所为。”   站在关押两名少女的铁栅栏门外,安塔利亚蒙义正言辞的朝她们说道:“反省完明天会有人来给你们送早餐,吃完后就该进森林了。”   “他这语气简直像是在和明天即将上刑场的死囚道别!”目睹老头快步离去,呼唤对方未果的金发少女气鼓鼓的哼了一声。   “比死囚也好不了多少……”坐在牢房另一处角落的黑发少女叹了口气,“永夜森林……那可是教授们的试验场啊……”   两人现在被关押在城区的看守所里——塞弗莉的脚踝上也被安塔利亚蒙施加了“绿魔藤”,它没有向对待艾门一样捆那么紧而是留了一些缝隙,这使得塞弗莉至少可以小步小步的自己走路。但就马尾少女自己看来,这种小碎步落到永夜森林里和寸步难行也没什么区别。   “试验场是什么意思?”艾门侧过身子靠在墙壁上,想要看清楚黑暗中少女脸上的表情,“那里面到底有多少魔能生物?”   “自命不凡的艾门-哈温也有不知道某件事的时候?”阴影里传来塞弗莉的讥讽轻笑:“不是传言你博览群书吗?圣橡树宫的图书室里难道没有关于永夜之森的记载?居然还要在这种时候问你的敌人?”   “原来你也会嘲讽人啊……”听着她语气中的嫉妒和酸味,艾门不知道怎么有些想笑:“这简单,我也不可能每一条信息都记录的。”   “人类的脑容量和记忆库是有极限的。所以通常我只会深层记忆那些我能用到的知识点。”她说,“记录普兹林登后花园里有什么东西对当时的我来说毫无意义。我更乐意拿那份经历背点亚门语单词或者磨炼剑术——这个解释你满意吗?”   “你会亚门语?”塞弗莉传来的声音有明显上扬,“那你知道亚门语中的YoLà和YoLā具体大概有哪些区别么?”   “你是故意恶心我吧?”艾门陡然皱起眉毛,放低音量轻声说道:“这些都是句尾音,通常放在单词句子的末尾选择使用。第一个调发出来会让整个句子体现出一股惊讶的情绪,而第二种尾音在末尾念出来表达的情绪是嫌恶,并且还有一个潜在含义是辱骂对方。”   “一般来说,”马尾少女的声音体现出一份赞许的味道,而且它在不知不觉中从使用最广的瑟兰语换成了亚门语,“能够清楚辨识出这两种区别的人才可以说是有了在博鲁尼亚四处走动的资格。你的亚门语比我想象中要好的多……当初记忆它们一定花费了很多时间吧?”   “记这玩意儿还需要时间?”艾门惊讶的反问了一句,用的同样是亚门语,“我睡前看一眼早上起来就全学会了!”   “你放屁!”塞弗莉一句脏话脱口而出,随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才支支吾吾试图挽救:“呃……我是说这不可能!你胡扯!你在骗我!!”   “我不骗你。”艾门叹了口气,挪动身躯从壁床上下来,踩着坚硬的石板走到少女身边,背对她的位置屈膝蹲了下来。   “你干嘛?”她的举动令马尾少女无比惊恐,整个人瞬间从角落里弹了起来想要逃走,但她显然忘了脚腕上还系着魔藤。   所以她刚跨出一步就被绊倒了,不但很没面子的在艾门眼前摔了个狗吃屎,裙摆飞扬之际包裹下-体的贴身底裤也全然暴露在了对方眼中。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金发少女在她屁股上瞥了一眼,微微点头,在内心里感慨了下“真是闷骚”,说道:“我只是想让你帮我弄开绳子。”   “那你应该早点说!!!”塞弗莉恼怒无比的低吼起来,伸手快速将飘到腰间的裙摆压了下去:“搞的我还以为你要——你要——”   “我要什么……?”艾门对她的反应有些莫名其妙,想了一会后才理解过来:“哦!你该不会以为我那个姿势是打算对着你方……”   “闭嘴!”马尾少女屈膝对她踹了一脚,脸上的神情在铁栅栏外的火光照应下红彤彤的,“不许……不许再提这件事!”   “塞弗莉-德里克。”艾门没有理睬她的“殊死挣扎”,反倒念着她的名字低笑起来:“嘿嘿嘿……你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   “别笑了!!”听她越笑声音越大,身体颤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剧烈,马尾少女涨红脸蛋尖叫起来:“我要杀了你!艾门-哈温!!!”   她简直感觉自己这辈子的脸都在刚刚丢光丢尽了——恐怕只有风暴神主才晓得她刚刚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将对方的举动理解为要下蹲方便。   “我们说正经事。”感觉逗弄对方逗弄的也差不多了,艾门收敛起笑容,一本正经的对少女说道:“你先回答我之前的问题,被外界称之为普兹林登后花园的永夜之森里面到底都有哪些种类的魔能生物。”   安塔利亚蒙改了她的考核标准,抹掉了笔试部分而转为调查实践,这个事情她其实求之不得。正好她很想领略一下永夜之森“永夜”称号的风采,如果不是需要背负着双手不能用的DBUFF,她绝对会开开心心像一只在周五下午放学的小学生哦不——像一只刚刚才经历过豺狼追逐的小鹿扑向母鹿怀抱那样欢快冲入那片魔幻森林的。这是因为她对自己的实力有充分自信,根本不会惧怕那里面有什么危险能伤到自己。   但现在这样就不同了……如果真要被反绑双手撵到那片林子里,她骤降的剑术水平和身体平衡很难让她继续维持之前的自信。所以她这才重视起了搜集地图情报。想要在明天天亮前对于这张图到底分布了哪些怪物有一个具体概念。   “很多很杂。”而塞弗莉则在沉默半晌后给出了这样一个笼统回答,“我之前说了它是教授们的试验场吧?这个词也就意味着里面有很多怪物都是教授外出遭遇抓回来扔进森林观察培养的。异种入侵持续将近几十年,我没法告诉你在这期间森林里到底多出了多少种魔能生物。”   “具体点的呢?”听到这答复艾门眉头皱了起来,“这里面总归是有些能够叫出名字的强悍怪物的吧?”   “你不会想知道的。”塞弗莉的声线在这一刻开始颤抖,“永夜森林的地势环境决定了那些温顺的动物难以存活。能够在永恒夜幕下争得栖身之地的生物对于人类来说绝不友善!我一年级的时候因为触犯校规被罚在里面待上一晚,就在那天夜里,我看到了这辈子都不会忘的可怕噩梦。”   “我看到了一头辉光角马。”她继续说道,“它应该还没有成年,充其量也就只有两岁多点……发现它的时候我正小心翼翼躲在水潭边的巨木树干后——我看到它在水潭边低头喝水,身姿优美,纯白色的身体毛发在晦暗环境中仿佛可以散发圣光。但正当我专心致志偷窥这头美丽生物的时候,我发现有一个狞恶的阴影一点点从它头顶正上方降了下来。”   “蜘蛛?”这个形容很容易让艾门想起某种虫子,她的脸色瞬间煞白:“森……森林不会有那种恐怖小说里才会出现的巨型蜘蛛怪吧?”   “是蛇。”马尾少女抱紧双膝坐在艾门的床上,脸庞有一半都陷在膝盖后面,“一条巴利魔蛇的突变体……它头顶肉冠、五彩斑斓、獠牙突出。当时我理所当然在为那头辉光角马感到担忧,但我很快发现——这头巨蛇的细长尾部就搭在我头顶的树冠上,缓缓在那里摇摆蠕动……”   “之后的事我不说你也该知道了。”深深吸了口气,马尾少女抬起面庞,“蛇头和蛇尾隔着一片深潭,这意味着它身躯隐匿在环绕水潭生长的阴森树冠中。而那个距离伸展开来我判断它至少有上百米长,1.2米甚至1.5米宽。这里毫无疑问是这头恶魔的猎场,我和那头角马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闯入了这里。所幸恶魔选择另一个牺牲者作为晚餐,这才使我极其走运的存活了下来……”   “你在跟我开玩笑……”听到这番恐怖的描述,想象了一下那气氛会有多么窒息,艾门同样也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普兹林登怎么可能会给人安排这么危险的任务?你确定当时你周围没有任何教授给你保驾护航的吗?”   “没有。”塞弗莉抬头直视着那双翡翠明眸,“或许是我水平不够无法发现吧,至少看上去,他们不会给学生设立任何安保措施。”   “我们只能靠自己了,瑟兰来的艾门-哈温。” 第二十九章 深入密林(一)   “安塔利亚蒙,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深夜,当山腰上的城市陷入沉睡时,山巅上的那座古堡顶端,达-米利安正站在观星台上质问这所学校的传奇校长。   “艾门犯了错,我们要惩罚她……这我理解,可你为什么要在绑住她双手和德里克腿脚的情况下让她们在永夜之森待七天?”他看着遥望星空的老者,心中的疑惑只有在独处时才敢直接提出:“我知道,你是想要让她们——让这两个可以预见到将会成为下一代博鲁尼亚王和瑟兰王的孩子联系感情,但你不觉得你太焦急了吗?她们在学校起码要待4年的!贸然行事,你就不怕贝鲁克西塔被伊卡洛林最强盛的两个国家联手围攻?”   永夜森林有多危险,身为高阶,米利安比其他人了解的更清楚。那里面的不友好可不止部分魔能生物,森林本身就是一头活着的“怪物”。   “你让我很失望,米拉。”安塔利亚蒙回头看他,“我还以为在问这个问题之前你会先问我‘为何这些人会齐聚这里’呢。”   “难道不是吗。”把长筒望远镜装回架子,老头耸肩说道:“瑟兰、约修亚、博鲁尼亚、喀山尼亚、爱莎尼亚、歌利还有贝拉。伊卡洛林洲七国,六位古代英雄的后裔和最后一位神血继承人在今天齐聚贝鲁克西塔,这本身就已经是几百年都没有出现过的盛世奇迹了。你难道就不好奇他们为什么会来?你不会真信了我之前对你们做出的解释——‘这些人是打算用切实行动压下神血继承人的嚣张气焰’吧?”   “……你干了什么?”高瘦的黑发男人双眉紧皱,他很快反应过来这句话里的潜在含义,追问道:“你给他们许诺了什么让他们来贝鲁克西塔?”   “暂时还是秘密。”白胡子老头笑眯眯的冲他一摊手,“求你了,米拉。好歹让我这个行将就木老家伙留有一点小心思吧……我向你保证我绝不会做任何损害艾门的事,保证绝不会做任何损害贝鲁克西塔、损害世界的事。”   “你要牢记你今天做出的承诺。”米利安对他微微点头,“你是天穹下最博学、最强大的人,安塔利亚蒙。你的决策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影响到贝鲁克西塔乃至人类文明的发展方向。现在我仍然愿意发自衷心的尊敬你、爱戴你、信任你。但如果有一天我看到事实和我想象的截然相反……”   “你会选择怎么做呢?”温润如玉的声音从身后的门洞里传来,高瘦男人回头,发现来者是融合系的教授长卡明-普朗特。   “哦,忘了说了。”安塔利亚蒙伸手在胸腔上点了一下,透过长袍拉出来一道闪烁着亮蓝色荧光的光晕丝线,“从明天开始,我会让卡明带着自然法球监视永夜森林。这下你该彻底放心了吧米拉……即使我再铁面无私,我也不可能送自己最中意的学生去死。”   那道丝线被他拉拽出来后像是有弹性似的从他的左侧胸腔里越窜越多,最终彻底弹了出来,像一团软绵绵毫无任何实质的液体那样团成球状,安静悬浮在老者的手掌上方,它所散发出来的亮蓝荧光将观星台的塔楼阴影尽数驱散,这冰冷的夜似乎也因它的存在而出现了一丝春日温暖。   “我相信你的,安塔利亚蒙。”米利安有些窘迫,他将视线放在那团亮蓝光球上,眼神微微有些闪烁,“我相信你……不会让我们大家失望。”   他蠕动了一下唇舌,像是想要再说点什么。然后口腔张到一半时又放弃了打算,摇头朝两人挥了下手,孤身一人下楼去了。   “米利安先生的精神波动有些异常。”短暂寂静后,褐发男人用惯用的眯眼笑表情看向老人,“从瑟兰回来后就开始了。”   “他在那里遭受了一些心灵上的冲击。”安塔利亚蒙静静说道,“所以他的记忆闪回了,伴随还出现了混乱现象。他潜意识里将他这些年对梅迪亚积压的爱和悔恨转嫁到了艾门身上,因此而对她表现出了强烈无比的护犊意识。”   “不过不要紧。”他的声音逐渐沙哑起来,“只要……咳咳……只要他能走出困境……咳咳咳……咳咳咳咳!!!”   “校长!?”褐发男人眉头一皱,冲上去扶住他明显要萎缩了一点的苍老身体,“自然法球还是你拿着吧?没这东西……我也能完成监视任务。”   “必须确保万无一失!”老头一边咳嗽一边厉声斥责他,“没有自然法球你顶多只能监视你周围的区域。想要将整片森林筛一遍需要耗费不少时间。在这过程中你如何能保证不出意外?别忘了,这次可没有所罗门一起帮你!”   “而我——”他推开男人,颤颤巍巍的走到观星台的最前端,“这副侍神之躯,好歹还是能再撑几年的……”   天微微亮,塞弗莉被女看守的脚步声惊醒。她从壁床上坐起来晃了晃微晕的脑袋,无比渴望这时候能有一些水给她漱口洗澡。   而金发少女——当她看过去的时候哭笑不得的发现艾门-哈温仍然睡的像仔猪一样香,她甚至还能听到对方均匀发出的呼吸声,内心中对于将要和这么个看上去一点都不靠谱的家伙协同作业感到极其悲痛。就连最后一丝好心情都没有了。   艾门是在一小时后醒的,睁眼时她看到身边摆了一个大大的金属盘,里面放着半块面包、半只苹果、半块肉和小半碗野菜肉汤。不用问是她的好室友给她特意留的。   “我只是不想带着一个拖后腿的家伙在森林里闯荡。”面对金发少女的木讷注视,马尾少女摸摸将脸扭到靠墙那面,“我可没有关心过你。”   “那个……”“别说了!”艾门有些欲言又止,却在下一刻被少女瞬间打断:“我知道你很吃惊因为居然被敌人施舍了口粮,但我要说既然我们需要在这一周合同协作,我就必须要考虑同伴的健康!这不只是作为人类的基本道德素养,即使是作为王,我也不能看着同伴因懒惰挨饿!”   这个人自我感觉不要太好!   艾门对她的厚脸皮目瞪口呆——到底谁才是双腿自由的那一个?说的那么深明大义,以后遇到危险时你跑不动了还不得由我背着你一起开溜?除非你练过绝技能以手代脚爬的飞快否则这情况应该就是接下来将要发生的现实了!那在我要消耗更多体力的情况下你难道不应该把“能够补充更多能量的肉食”都留给我吗?居然就给我留了一半?还摆出这么副施舍的架势!简直岂有此理!我才不会感激你呢!   于是……当卡明-普朗特带着阿尔贝蒂娜和芙露玛等人前来探……前来接人的时候,他们看到这两人互相之间面朝相反的墙壁一言不发在搞冷战。   “早饭吃的开心吗?”褐发男人笑眯眯的问了一句,并不期望得到两个人确切回答,“这里有一个好消息,你们被获准在临行前整顿一番。”   “我给你们10分钟。”他朝两位女孩的“侍者”点了点头,“我就站在门外等着你们。”   临行整顿主要是为了艾门。她穿的衣服根本不适合在丛林活动,碍手碍脚不说,灰白色调在整体晦暗的环境中简直就是活人诱饵。卡明临时解开了艾门和塞弗莉的手脚束缚让她们各自在侍女帮助下换了一身暗色调的衣服,在她们出来后又给手脚重新绑上。   阿尔贝蒂娜给艾门带来一套连着裙甲的紧身冒险者制服。主体材质是高密度的布料和要害处附带的皮质护甲,上身服装有些类似于博鲁尼亚的黑色军服,下身——考虑到某些方便因素少女没能如愿换上裤子。那是一条厚皮材质的黑色叠摆短裙,为了保暖双腿选择了厚材质的黑丝裤袜。   最后是一双当地常见的冬季鹿皮靴,一切穿戴完毕后腰身连接的两块裙甲会交叠护住两侧大腿,另有一个铁环扣给她悬挂银十字剑。   塞弗莉差不多也是一个打扮,不同的地方在于她选择了长筒袜配吊袜带,显然认为这样的搭配会更方便。而在看到艾门裙下那一片纱质漆黑时她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做好打算要在不久之后看看这位神血继承人的大笑话。   而看到一切筹备妥当,卡明也就不拖拉了,他带着两名少女和一队披甲挂盾的城防士兵出了城,在贝鲁克西塔山脚下绕了一段距离,将她们带到一处幽深峡谷的入口,吩咐其他人后退十米,只留他和两人单独相处。   “废话我就不多说了。”这家伙还是用那副看上去就极其前奏的笑颜欢快说道,“我看得出来你们不太害怕,因为你们仍然拿着武器,有自信靠实力在这里存活。但请记住你们的目标不是存活而是搜集7份魔能生物调查报告,而想顺利完成这项作业,你们只能依靠互相帮助,除此之外不要动任何其他心思。”   “哦对了。”在两人即将进入幽深入口之前他又多提了一句,“万千不要相信那些有光鲜皮囊的漂亮家伙。” 第三十章 深入密林(二)   永夜森林在贝鲁克西塔山脉的正西边,从上方俯瞰能发现其大致轮廓像一枚不规整的五芒星。总体占地面积在8-9万平方公里之间,生态气候圈独特,树木和植被在将天空遮蔽的同时那阴影会显现出一种极为独特的夜幕光景。又因为森林里超过95%的树木都是象征幽暗女神瑟芙琳的幽冥果树,无论四季都能结出在阴影中闪烁荧光的果实,使落入其中的人抬头张望犹如仰视星空一般,永夜之名从何而来自然也是不言而喻。   艾门很清楚的记得她们进入幽深入口之前外面的天色。此时花月未到,芽月将末,早晨的天光并不灿烂,灰蒙蒙的色泽算是冬日常态。但在穿过那道狭窄隧道抬头张望头顶由无数根枝丫盘结出来的大片阴影时,她发现,这里就连那种灰蒙蒙的光景都见不到了。   “只算外围的话,永夜之森的危险程度会低上很多。”黑发马尾少女小步小步的蹭到一棵幽冥果树旁边,故意让身体失去平衡,狠狠撞击在这课树的树干上,艾门只听到一阵哗啦啦的响声,然后看到从那些茂密的枝叶中落下来几颗闪着幽蓝色荧光的小型野果。   “吃吧。”塞弗莉朝地上的果实轻点下巴,“荧光果在夜晚有剧毒,但白天承受日光照耀的幽冥果树会将果实中的毒素抽取到根部,这时果子内部的毒素含量对于人类这种体积较大的动物来说已经是接近无害的了。可以放心食用。唯一的缺陷就是不甜。”   “确实不甜。”金发少女做出拨弄足球的动作,脚尖挑起一颗果子用牙齿凌空咬住,发现这玩意口感和那种硬肉桃子差不多,区别在于汁水含量更多且更酸涩。她将这原因归结于日晒不够,很多果实的甜味来源都是阳光。荧光果终日被遮挡在阴影中,能有这种程度的味道已经很可以了。   “这里我来过一次,多少算是有些了解……此行由我来当决策者,你有意见吗。”塞弗莉扭头撇嘴,“……有意见也没用,反正你已没战力了。”   “我跑的比你快就行了。”艾门吐掉果核反讽了她一句,“到时候可别求我背你!”   “用不着你背~”马尾少女扬起嘴角笑了起来,“你不会真以为永夜之森到处都是致命危险吧?这里和普通森林本质上是没区别的——凶恶的肉食性魔物都有自己划定的活动区域,越靠近森林中心越是危险。他们布置的作业可没要求魔能生物的种类或等级,我们在外围活动就是。”   “那如果外围的菜鸡魔物因为某些突发意外正好都没了呢。”艾门不爽她那副胸有成竹的自信样,口中开始瞎编情况来打击少女:“比如内部某只凶恶的怪物在争抢地盘的战斗中落败,它可能正好逃到了这处边缘,然后其他魔物就都吓跑了……”   “那就杀了它!”马尾少女锵的一声拔出长刀,“我的手可没有被绑!引雷刀对魔能生物的克制作用足以抗衡非高阶的任何怪物!”   “但愿吧。”金发少女却只是摇头苦笑,“反正我是不认为那个老家伙会随便出一道可以轻松完成的题目作为惩罚。”   短暂的拌嘴结束,两人开始共同探索森林外围。之前入口处的那片空地安全归安全,但待在那里是无法完成作业目标的。她们必须前进到更深的位置,最好能找到水源和适合栖身的空地,先把这一周的生活基调给定下来再说。   “这林子很怪。”行走之间艾门想要通过感受风的流动来探查水源,但让她很惊讶的是这里的空气几乎是静止不动的,它们特别沉,特别压抑。   “当心别摔倒了。”塞弗莉头也不回的提醒她,“靠近沼泽的地表有瘴气,在那些区域看到地面上长了什么漂亮的玩意不要低头细看。那都是伴生植物勾引养料的老戏码。吸入瘴气倒下的人没有同伴帮助是再也醒不过来的了,他们除了当肥料滋养大地外再无用处。”   “为什么一定要先找水源?”艾门有些好奇,“荧光果里的水分很充足,吃那个就足够补充水分消耗了。”   “还记得普朗特教授搜走了我们的计时工具吗。”听到这个问题,塞弗莉也是一肚子气,“一开始的时候还不用担心,可越往后时间的判断在密林里会越发困难。你会感觉这里全天每小时每分钟每秒都是黑夜。而不能确定是否白天的话荧光果就不能吃。”   “……这里太暗了。”金发少女有些不太舒服的活动了一下肩膀,被反绑在身后的十指交叉紧扣,“吃的东西也是问题。”   如果她没记错,魔能生物因为其病毒感染性消失殆尽是可以食用的。只是免不了为此而感觉有些恶心,捕猎效率也关系她们这几天能否吃饱。   “所以我才说要先找水源。”塞弗莉有些得意的看了她一眼,“只要有水源就不愁吃食。那些来水边饮水的生物不论,水里的鱼就够吃了。”   “可你会钓鱼吗。”艾门不服气的反驳起来,看到对方举起长刀对她示意又低下头去哀声叹气:“好吧——你会放电,你了不起。”   永夜之森很大——受制于塞弗莉的小碎步,光外围区域她们就需要走好几个小时。路途中她们趁着还能确认现在是白天撞落了不少荧光果,装果子的袋子被马尾少女挂在艾门后吊的手肘勾里,打算在找到稳定的水食来源前靠它们充饥度日。   “空气有流动了。”扶着一处树干抽抽鼻子,塞弗莉陡然精神一振,“这说明水源离我们不远了,愿贝莱用风指引我们尽快发现它。”   艾门走的比她更快,因为队伍的均速受制于马尾少女的碎步,她在有意识收着步速的情况下力气消耗极为有限。而她也嗅到空气中陡然多出的湿润流动,立刻二话不说的加快步伐,靴子在一处突出地表的老树根上弹跳数下,极为迅捷的消失在了左前方的一处灌木丛里。   越过灌木,原本极其微弱的水声立刻大了起来,金发少女透过枝叶遮挡和暗淡的荧光照耀看到前方有一条从高地山岩上贯通下来的溪流瀑布,那叮咚叮咚的水声在早已吃腻荧光果的她看来简直堪比仙乐。不过她还是没有直接扑上去埋头痛饮,首先对溪流周围的环境做了番仔细考察。   “发现什么了吗?”塞弗莉有些气喘的从灌木后挤了出来,看到艾门在这里驻足不前,心中对她的克制力和谨慎都有极高评价。   而这个问题她问的更是心安理得——继承神血的身体视力比她好是毫无疑问的,依靠对方观察危险能够加快队伍行动的效率。   “有个猿猴一样的阴影刚才从五十步外的树梢上缩了回去。”艾门简短答道,“计算比例有半米多高,身形很瘦,我的建议是先把它干掉。”   “听起来像是幽瞳猿。”马尾少女松了口气,抬起的长刀也放了下去,“幽瞳猿在魔能生物里算是杂食性的,它们确实吃肉,但没肉吃的时候也会吃点野菜野果。这种生物不是被逼急了不会主动袭击比他们体型更大的东西,没必要管它们,先取水吧?”   幽瞳猿是安全讯号,它们战斗力不高,通常集群活动。有这种生物在溪流边生存充分说明附近没有太大危险,她觉得艾门太紧张了。   “等等。”看到她取出瓶子就要往前走,艾门抬腿抵在身旁的树干上,用紧紧裹在黑丝裤袜里的笔直长腿拦在她身前,“那可不是幽瞳猿呢……”   “不是幽瞳猿还能是什么?”塞弗莉皱眉看向她,“你说的阴影我刚才也看到了,确实是人形。即使不是幽瞳猿也可确定是其他种类的猿猴,而所有魔能生物中类似体型的猿猴没有一种是具侵略性的。有必要这么疑神疑鬼吗?杀了它对我们没好处,血腥在密林里可是相当……危险!!”   话到末尾,那个原本平淡的词汇被她以急促的语气低吼出来,这是因为她看到有一个人形黑影从金发少女身后的树梢上蹬腿冲她跳了过来,那种特意选取的背后角度和跳跃时的狠辣说明黑影此举并不友善——它绝对是想要猎杀她们,没有任何误会可言。   意外发生的快结束的也快,没等塞弗莉抬刀替艾门抵挡袭击,那团袭来的黑影便在半空中烧了起来。它的外壳和体液被火焰点燃,跳跃轨迹在中途衰竭中断,吱吱怪叫着从半空中摔下,滚了两圈后正好落在艾门脚边,被她踩住后背钉在了地上,怎样挣扎都无济于事。   “这是……?”塞弗莉上前仔细观察,发现这东西确实不是猿猴,它赫然是一头虫类怪物,有蜘蛛似的巨大眼部、头部、口器结构和瘦长的腹部。只是它的八根节肢生长的很古怪,两两贴合呈四散张开,不但粗了不少,远远看去就像是类人生物张开的四肢一样。   “拟猿猎人蛛。”金发少女一脚将这只虫子的甲壳踩碎,带着嫌恶的表情在突出的岩石上蹭着靴子,“一种不织网、光靠敏捷身手和毒液进行暗杀捕食的魔能生物。如你所见这玩意能将爪子两两贴合模拟猿猴四肢,它们甚至会人立行走,还会模拟猿猴求偶时发出的怪叫。”   “而不幸的是这种怪物也有集群习性。”   她抬头朝头顶的“星空”环视一圈,抿嘴说道:“你就不觉得这里的星星……太密了吗。”   ————————   多相睡眠导致更新不稳定-,- 反正我尽量有空就多写点,明天作业如果不多的话下午和晚上还有两章补到三更,多的话就先一章补到两更。话说这次任性推荐的效果比第一次好多了,得蟹蟹BOSS~ 第三十一章 对战猎人蛛群   塞弗莉认为艾门的视力比她好,这个是绝对正确的。但她恐怕想象不到除了更出色的视力外艾门对于魔能生物的认知也比她更强。   没中间没有道理可讲——因为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艾门一样抽空把所有关于魔能生物的书籍通篇背诵下来。猎人蛛人立而起在树梢掠过产生的影像在塞弗莉的视角里不过一道模糊黑影,而在艾门看来,她却是可以很清晰的辨识出对方腿脚动作的不正常僵硬。   “猎人蛛和部分猿猴族群一样是群居生物,它们善于模拟、欺骗以及潜行,很多生物分辨不出这其中的区别,放松警惕时便被来自身后的毒牙残忍杀死。远距离辨识目标是正常猿猴还是猎人蛛的唯一方式就是着眼于其四肢的关节变化。”   吸了口气,缓缓和马尾少女背靠背紧贴在一起,艾门开始慢慢抵着对方用碎步移动,同时也在抬头注视着树梢阴影中的那些“星星”。防止其中那些伪装者从其他角度再跳下来袭击。   “正常的猿猴腿没那么长,跳起来时动作会更加流畅。”她抓紧时间给马尾少女继续介绍,“如果发现有些猿猴或者类人生物在用僵硬的动作行走跳跃而你无法看清它们的身形……那么你就必须要小心周围的环境了。因为猎人蛛不会轻易露出身形给猎物看见,它们之所以这么做——”   “是因为要给猎物制造思维上的误导,或者干脆就是为了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好让隐藏在猎物身后的同伴发起袭击……是这样吧?”   塞弗莉悟性很高,她自行推导出了这种恶心怪物的部分习性,握紧长刀的手指改变了一下持刀位置,看着树梢,有些紧张的吞了口口水。   “我们跑不掉,塞弗莉。”金色刘海之下,艾门的右眼已经变成了淡金色,“这个猎人蛛群的数量在二十以上,放任你自己跑或者我背着你跑都不可能快过它们。我知道你至今为止依然对瑟兰人抱有偏见,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我们必须并肩作战了。”   “不用你说!”马尾少女哼了一声,“不错!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对瑟兰人产生任何好感!可我也是能分清事态轻重的——你最多能应付几只?”   “两只。”艾门简短报出一个寒酸的数据,“4阶的魔能掌控在释放上衔接不够快,以5秒为一个单位时间,我最多同时应付两只。结束后得哑火10秒用来恢复眩晕感,所以如果是常态数据,一个单位时间内最好只让我面对一个目标。”   “这是考验我对战斗节奏的掌控吗……”马尾少女咧嘴轻笑起来,因紧张和天生对蜘蛛感到恐惧而产生的颤抖逐渐停止了。引雷刀划过一丝湛蓝雷电,电光跳跃之间将昏暗的丛林照的更亮。也正是借助着惊鸿一闪的光芒,两人都看到有十多只类似猿人的八脚恶魔在朝自己缓缓逼近。   那些都是拟猿猎人蛛。体长约为半米到一米,口器突出,八只脚两两贴合以类人生物的方式从树梢上悄然往下缓慢爬行。这种蜘蛛有三对眼睛,其中两只比另外四只大好几倍,这对眼睛会像虾类一样突在它们的口器上方,总体来说是一种光是看着外形就能让人身体不适的恶心魔怪。   艾门就很恶心这种东西,她觉得普通蜘蛛就足够让人不舒服了,猎人蛛的拟人方式在这个基础上还额外增添了“类恐怖谷效应”——该效应本来是指娃娃或机器人的,指这类存在的拟人度达到某个临界点会在曲线上反馈出一道急剧下降的深邃沟壑。直到其完全拟人为止下降的好感度都不会产生任何变化。   而猎人蛛毫无疑问是比恐怖谷底的僵尸类和尸体类还要令人反感的存在。她光是想象一下会有这种人立行走的大眼八脚怪就感觉恶心的不行。   “它们来了!”塞弗莉尖锐叫了一声,引雷刀上再一次亮起蓝光,“速度很快,抵着我的后背不要乱动!我说转你再转!”   同伴的死和雷光刺激到了这些阴影中的捕食者,近10只猎人蛛静悄悄的从树梢上朝两名少女跳了过来,其中一只还未落地便被一闪而过的雷光劈成了两半,另有一只像最初偷袭失败的同伴一样凭空自燃了起来,吱吱惨叫着摔落在艾门面前,被她一脚踩破了肚子。   “顺时针150°!”塞弗莉轮刀将两只欺近她的猎人蛛杀死,口中吐出一个数据,肩胛骨发力抵在金发少女后背上挪动身形,和她按照数据中的角度调换了位置——这么做的效果是很明显的,金发少女面朝的方向因为死了三只猎人蛛剩余扑来的敌人数量最少距离也最远,而塞弗莉也借着扭转发力将原本打算扑向金发少女原本位置的一只蜘蛛拦腰斩断。   猎人蛛最危险的地方在于它们的伪装能力、潜伏能力以及迅捷高效的猎杀技巧。排除这些优势后她们需要面对的单体目标只是拥有较快的速度和致命毒液。也就是说单个的猎人蛛很好对付,麻烦的是如何在它们的数量堆叠下保证自己不被咬到。   “继续160°!”竭尽所能的驱使长刀再次斩杀两头巨蛛,马尾少女马不停歇,和金发少女继续调换了回来。她很是欣慰的看到这个视角的地上又多出了一头猎人蛛的焦黑尸体,抬刀抵住一只蜘蛛朝她探过来的尖锐脚爪,反手将它的“两只前肢”都砍了下来,一脚将它狠狠踢飞。   也就是10秒钟左右的功夫,第一波朝两人扑来的9只巨蛛已经全部倒下了。她们的精简配合和作战方式使得自身毫发无伤,战斗压力大为缩减。   “不错嘛,德里克。”看着马尾少女鼓足气势用一击带有湛蓝电弧的横斩将三头巨蛛一分为二,艾门闲暇之余亦对她的冷静和技巧感到赞叹,“只算我所见过的同龄人,你的杰出才能即使排不到第二也能排第三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塞弗莉微微有些气喘的吼了一句,但还是忍不住扭头问道:“第一是谁?你自己吗?”   “我自己是不算的。”艾门眯起双眼,迅速在自己左前方凝聚出一个微缩粒子团构筑了延时性的高热反应公式,然后看到一头巨蛛从灌木阴影里飞扑到了那个位置,正好被触发的反应炸了个稀巴烂,“即使算我自己,我恐怕也排不到第一。”   “这就有意思了……啊!?”塞弗莉顺着艾门刚刚施加过来的力道转到了她那边,不料中了对方的计,正正好被淋了一脸巨蛛体液。   “艾门-哈温你这坨狗屎!”她像羊癫疯发作一样快速抓了把草叶在脸上擦拭起来,“你拿我当雨伞?你信不信我现在一刀把你砍了?”   “猎人蛛的体液无毒。”金发少女用一个跳跃动作躲开最后两只蜘蛛的袭击,用恢复好的精力再造排列烧死了一只,抬腿一记回旋踢将另一只隔空钉死在树干上,脸上也被溅上了几滴墨绿色液体,“虽然恶心,但我不建议你把它们彻底洗掉,它散发出来的气味还是相当有用的。”   “你想拿气味混淆其他捕食者的判断力?”马尾少女擦拭面庞的动作一顿,视线落到艾门收回来的靴子上,“等等……你的靴子?”   那双靴子不是她之前认知里的普通皮靴,它那较高的鞋帮底部俨然装了一把尖锐的弹簧刀。在她的注视下收回来的靴子迅速收起刀锋恢复原状,而再看那只缓缓滑下来的猎人蛛——它的胸腹位置俨然已被这把“足刀”彻底开膛破肚,死的可以说是相当凄惨。   “你之前跟我说你通常情况下最多应付一只是骗我的?”发现金发少女靴子的特殊,塞弗莉进而发现对方开头的说辞好像就不是实话,“你明明跟我差不多能同时应付两只的!为什么要在开始瞒报一倍效率?该死我可是真心在为你着想费心费力的安排角度!你怎么能——”   “如果我想,你现在都不会知道自己被我骗了。”艾门干巴巴的打断她,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拜托……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能安排好战斗节奏。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我当然要留下一些底牌应付突发情况。拥有更多的战斗变量在遭遇意外时应对起来就越是轻松,这么做对你我都是有好处的。”   “所以别纠结了赶紧走吧~”一脚把拦在身前的巨蛛尸体踢开,金发少女哼着小曲,越过目瞪口呆的马尾少女往溪流走去,“采完水往前走应该能发现猎人蛛的隐藏巢穴,我们的第一份观察报告就选幼蛛好了。”   ——不可理喻!   拿着长刀在原地呆愣了半晌,塞弗莉胸口一阵剧烈起伏。   这种占了便宜不够还非得占理的家伙,她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见。   回想起刚刚偶尔窥见到对方胸脯的轻微晃动,马尾少女不失恶毒的在心中诅咒起来:   真是活该那些人喊你“炮弹公主”……! 第三十二章 反常的森林   在将拟猿猎人蛛的幼蛛从巢穴里驱赶出来装进特制的玻璃瓶后,艾门和塞弗莉在离溪边不远处的地方拿枯枝败叶搭个小帐篷,又做了个柴火堆让艾门点燃,串上塞弗莉放电捕捉的小鱼焚烤,就着稍显酸涩荧光果便算是应付了午饭。   艾门这一天过的还是很充实的,虽然手腕被捆吊让她不太舒服,但这座森林的奇幻和美妙还是征服了她,让她稍有闲暇都会将视角放在那些荧光闪烁的“星光”上,也会分心欣赏那些从草坪间悬浮飞起的荧光孢子——生态圈魔能化带来的后果是这里就连很多介于动物和植物之间的生命体都开始了异化,这不是由病毒感染所造成的,而是生命在外界环境变动中自己做出的选择。   她们在这里遭遇过猎人蛛这样危险的捕食者,遭遇过犹如海洋里微型水母一样的荧光菌类,遭遇过身体透明能在半空中扭转游动的莹蓝色小蛇或者比常规体型要大上四五倍的蓝黑条纹蜜蜂,也遭遇过那些只在噩梦中才能有机会窥见的“地狱美景”。   “……这简直是恶魔的杰作。”再次挥刀劈开一簇挡路的枝丫,黑发少女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瑟兰的哈温,我们最好立刻离开这里。”   一路走来都是幽冥果树让两人对这种树木极为熟悉,但眼前缠绕在幽冥果树树干枝丫上、生有尖锐长刺的黑色藤状物显然和友善沾不上边——尤其这些黑蔓藤的尖刺上还密密麻麻钉着各种动物的干尸。这简直是一场血腥狂欢或者屠杀派对,从残破的尸体外表看所有生命都是被虐杀死的。   “这种蔓藤很像是我曾经在书里看到过记载的一种伴生型的荆棘类植物。”悄悄靠近一处长满尖锐倒刺的藤枝,马尾少女张开手指比划了一下尖刺长度,发现每一根至少都有5厘米那么长,极其尖锐,尖端的黑色说明它可能还带有剧毒。   “确实像猎魔荆,或者干脆说就是它们。”艾门躲开枝丫走进这片特殊林地,随口给环境定了基调,“这里没有危险,晚上就在这休息好了。”   “你在逗我吗?”塞弗莉瞪眼回望她,伸手指向那些惨不忍睹被钉在倒刺上的动物干尸,“你居然觉得那些尸体安全?你脑子真的没问题吗?”   “尸体已经是死掉的东西不会突然蹦起来袭击我们——说它们安全难道有问题吗。”   “那造成这些尸体被钉在这里的凶手呢?”马尾少女收缩手指以近乎抓狂的态度朝她低吼起来,“你自己看看这都是一些什么怪物!这里面除了那些小动物可是还有不少中阶生物的!除了猎人蛛、荧光风蛇、蓝纹蜜蜂之外居然还有迷雾鬃狗和一条幼年的巴利魔蛇!这些生活环境并不相同的家伙此刻变成尸体被钉在这里充分说明了此处的领主是更加强大的捕食者!而你居然留想在这里!和它过夜……?”   “这是因为它们并不危险。”金发少女小心翼翼的矮身避开那些尖刺藤走到林地中间的一小块空地上,踢了踢地上的枯叶,很是满意的微笑点头,说道:“而且从你说坏话的时候开始这片猎魔荆林的主人就已经回来过了,看一看你身后吧德里克,你会喜欢上这些两面派的。”   “……!?”马尾少女愣了一下,一点一点把脖子侧了过去,眼角观察到自己身后的一处荆棘枝丫上确实站着一个白色的物体。   她立刻小步后退,同时转身抬刀做出警戒姿势,双眼正式落在对方身上,诧异的发现那居然是一只灰不拉几的……猫头鹰?   “双面天使。”艾门使用脚腕的力道将枯叶聚拢在空地中央搭了个小堆,一边做这项工作一边给少女科普:“这是屠魔猎隼的另一个称号。这种鸟成年后翼展能达到接近两米,身形敏捷可以在到处都是剧毒尖刺的猎魔荆林中自由活动。书上之所以给它们冠以那种称呼是因为它们对人类和对非人类态度迥异。没有屠魔猎隼会主动对人类发动袭击,你可以伸手摸摸它们,真的……这种鸟很享受被爱-抚羽毛。”   “……”对这说法塞弗莉感到将信将疑,不过这确实是她的知识盲区,本着试试看的想法,她探出左手轻轻朝那只灰色猫头鹰伸了过去,一直到碰到对方羽毛之前没有遭受任何过激反应。这只看上去有些蠢萌的大鸟为了让她的手尽早触碰到自己还侧步往她这边移动了一下,然后立刻大眼眯起,像只家养的土狗一样轻轻歪头蹭着她的手指。   “这蠢鸟真的是屠魔猎隼?”受到鼓励的塞弗莉收刀入鞘,干脆双手把那只鸟抱在了怀里,一边轻轻爱-抚它的羽毛一边疑惑问道:“我无法想象这可爱的小家伙能做出这些……只有恶魔才做得出来的事。嗯,我的意思是这之间的反差也太夸张了……?”   “所以才叫它们双面天使啊,蠢女孩。”艾门终于开始不耐烦了,“你撸鸟之前能不能先过来帮我的忙?轻一点,我们的晚饭还得看它脸色。”   马尾少女松开了双手,看着怀里的猫头鹰扑腾翅膀飞到了一处树枝上,然后瞪圆眼睛看着它张开锐利的喙叼住一只猎人蛛,用力甩头,把它从尖刺上拔了下来,在这过程中猎人蛛甚至还轻微抽-动了一下四肢说明它并未死透——然而猫头鹰可能就是冲着这一点才选择了它,她看到这只有些丑陋的大眼怪鸟甩动脑袋,将那只猎人蛛往尖刺上插了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一直到对方的头部和肚子被-插的稀巴烂、彻底死透才心满意足的叼着它飞了下来,把蜘蛛的残破尸体丢在她脚边,轻轻对着她叫了一声。   “它爱上你了,德里克。”艾门无可抑制的笑出声来,“很少有屠魔猎隼会送第一次认识的人这种礼物,这一般是它们求偶时才用的手段呢。”   “我可没兴趣和一只毛色晦暗的猫头鹰上床!”马尾少女阴着脸将蜘蛛尸体甩了回去,“叫它自己留着讨老婆吧!”   这段插曲过后,她开始帮着艾门搭建她们的新临时基地。在这过程中林地里又陆续飞来了几只屠魔猎隼,它们像第一只一样对人类的到来表现出了极其友好的态度。也是拖这些大方家伙的馈赠之福,两位少女不需要捕猎就能吃上新鲜烤肉。   “屠魔猎隼的行为对其他动物来说是恶魔中的恶魔。”晚饭时,艾门一边啃烤好的鬃狗后腿一边怡然自得的教训着少女,“它们会虐杀猎物,像人类把叛徒钉在十字架上一样把猎物钉在荆棘倒刺上多次凌虐。但对人类来说它们不能更可爱了,这种鸟甚至会为迷途的旅者指引方向。”   她手腕不能动,便让马尾少女把肉插在地上供她伸头啃食。老实说这种进食方式挺没尊严的,少女吃了两口感觉自己在学狗,必须要说点什么来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不可。   她的策略是成功的。塞弗莉并未留意她的进食方式是不是跟小狗一样,默默坐在那啃着自己的烤肉,脑袋安静的耸拉着,一言不发。   一次是偶然,两次是瞎蒙,可这么多次遭遇陌生动物都能叫出名号和来历,塞弗莉不得不承认这个讨厌的瑟兰公主知识储备比她更丰富。   “这样的你为何会不知道绿魔藤的强度取决于释放它的人……凭借我们是没法轻易砍断的?”她亦忍不住再次问了个熟悉的问题,“这很奇怪。”   “我说过我只记有用的知识。”提起这个话题,金发少女的面色阴沉下来,“原本在我的认知里绿魔藤并不是不可破坏的,只不过我没想到老头子心狠手辣居然会对我使用!反绑了我不说还把我的手腕给吊住了!这让我没法拿剑,也没法找准它的薄弱点进行破坏……”   “我们还是思考一下老头子驱赶我们来这里到底有什么深意吧。”抱怨过后,艾门轻描淡写的岔开话题,“根据我看到的记载,猎人蛛群选择的水畔通常较大,其族群数量不应该是无比稀少的二十多只至少该再翻个四五倍。还有这些猫头鹰……现在已经快到花月了,按照书上的记载,冬季将末的这个时间段它们根本不需要储藏这么多口粮。我怀疑是森林内部出了问题,而老头子派我们进来是想借我们的手帮他解决。”   “你为什么会认为如果你没被绑住就能破开高阶职业释放的绿魔藤?”   塞弗莉对她的自信很迷茫:“又为什么会认为高阶职业需要我们这些学徒来帮他们解决难题?”   “因为我们掌握的讯息要素并不对等。”金发少女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撕扯下一块肉大口咀嚼,“你可以将其理解为我个人特有的天赋专精。安塔利亚蒙之所以这么做很可能是因为他知道有些事‘只有艾门-哈温可以做到’。”   “吃完东西就早点休息。”她对仍然处于迷茫中的马尾少女吩咐了一句,“猎人蛛、伞棚水母菌、荧光风蛇、蓝纹蜜蜂还有这些屠魔猎隼……第一天还没过完就能完成五份调查报告,你该不会真以为他放我们进来只打算让我们在外围兜圈子吧。” 第三十三章 漂亮皮囊   入夜——姑且自欺欺人的拿这个说法来烘托一下睡眠气氛吧——解下马尾的黑发少女披着头发用储备的水做了下清洁。   她们已经记下了之前那条小溪的位置,加上白天摘下来的荧光果还没吃完,暂时不需要担心口渴的问题。忍耐了一天后少女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用湿手帕抹掉了自己脸上的残留脏污,猎人蛛带有些许腥气的体液总算可以离她而去了。   “哈温。”她偏头看向正好站起身来的金发少女,本想问一个憋了好久的问题,却没想到对方直直朝她走了过来。一贯清冷的脸蛋有些发红。   “德里克……”艾门偏过脸,神情窘迫的念了一声对方的姓氏,“能不能……能不能请你帮忙帮我把那个位置的布料拨开?”   “你你你你说什么?”博鲁尼亚公主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面前这家伙应该是有些内急,想要让她帮忙制造“空隙”好蹲下解决。   “我说。”金发少女以为她没听明白,本就通红的脸蛋更艳丽了,“我想让你帮我把下面的……就是裤袜里面的那层布……把它给、拨到一边。”   即使以现代人的眼光评判,这个请求都是充满了暧昧气息和大胆暗示的。哪怕是已经在思想上“做出了觉醒”,金发少女说出它的那一刻都感觉自己面红耳赤。羞耻、愤怨、无助等情绪汇聚到一起涌上心头,更有一种特殊的瘙痒感在催促她可以更加“胆大”和“直接”一点。   这是个无奈且不得不如此解决的问题。阿尔贝蒂娜认为裤袜更保暖所以没有给少女准备理论上更方便的吊带长筒袜。而为了让少女在做那种事的时候可以更方便一些,她在当夜特意蒙着脸光顾了普兹林登的几条暗巷,给少女买来了一条颇有情趣的开裆裤袜。   想法挺好的——理论上只要蹲下来就能解决问题。但她显然忽略了少女是一根手指头都勾不下去,而在裤袜之后可是还有一层最后屏障的。如果艾门不想在16岁的年纪还尿裤子,她就必须要在解决问题之前找一个可以信赖的帮手把那层布拨到一边。   何其丢脸、何其耻辱的一刻!   艾门低垂着面庞站在彻底呆滞的少女身前,无法想象自己接下来必须要将最羞耻、最脆弱的一面展露在对方眼中。她一开始就觉得开裆裤袜是只有娼妇才会穿的东西,被阿尔贝蒂娜好说歹说才勉强接受。本想反正到时候也是一个人找地方偷偷解决不会有机会给对方看到,怎料两个人都恰好忽略了最重要的最后屏障。而现在好了……塞弗莉-德里克不但会知道她穿了这种服饰,说不定还会在接下来肆意嘲讽她哩。   “……”抱着上刑场的心态闭眼等了好几分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金发少女偷偷睁开眼睛看向下方,发现黑发少女的状态不太对劲。   她的脸蛋像晚霞般红到了耳朵边,面容呆滞、眼神恍惚,视线一直落在她腰间的裙甲和皮质短裙上没有移开。受到的冲击似乎比她还大。   这其实是很正常的。因为塞弗莉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在恋爱和情事上浪费过时间。生来便继承了博鲁尼亚近代史上最伟大的女王名讳,旁人对她的期盼会化作压力逼迫她朝那个目标不断努力不断前进。所以她内心其实相当纯情,一丁点过线的刺激对她来说都极其剧烈。   “德里克?”等了半天不见对方动静,艾门不得不拉下脸皮叫了她一声,“塞弗莉?塞弗莉-德里克?”   “哦?……哦!”她喊了三声,陷入恍惚的黑发少女才回过神来,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从枯叶堆上弹了起来,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摆了。   而塞弗莉之所以会是这副模样,除了她确实很纯情之外和她内心的惶恐也有关系。   可能艾门自己因为视角的原因注意不到,但落在塞弗莉眼中,金发少女一路展露的决断力、反应力甚至领导力都给她带来了不小冲击。那种靠遇事冷静和学识渊博衬托出来的气质对于像她这样的稚龄女孩而言堪称烈性毒品。她之所以还没有被对方折服完全是因为她骨子里对瑟兰人的偏见在起防御作用。   但现在呢?这位几乎已经让她稍有钦佩、并被她发自内心确立为追赶目标的美丽少女……她居然红着脸蛋走过来、以那样一副夹杂着羞怯、愤怨以及无助的可怜神情请求她做如此一件放到平常足以说是下流和侮辱的事?这这这……这中间的反差效果简直让她不能呼吸!   “你……你等一下!”她背过身去做了个深呼吸,然后一点点转过来,伸手放在金发少女的腰上,“……你确定要我这么做吗?”   我说你别折磨我了行不行……?   艾门实在受不了了,差点想破罐子破摔冲她怒吼一句“你能不能干脆一点帮我把内裤扒了”。还好残存的理智阻止了她,让她维持着最后一丝脆弱,无比艰难、无比缓慢的朝黑发少女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你……你只要摸下去把它拨开就可以了……”   “好吧。”黑发少女咽下一口口水,平常更多时间都是拿来舞刀执笔的白嫩手指按在金发少女的腰腹上,左手和右手分别顺着她的腹下和股沟滑进了她的黑皮腰甲,撩起她的皮质短裙,正式摸到了一层磨砂质感的丝质布料和部分裸露在外的细嫩皮肤。   摸到皮肤的时候黑发少女又愣了一下,她瞪眼和艾门对视一阵,脸色扭曲,最终还是忍不住喷笑出声,前因后果算是全明白了。   “我当时就打算要看你的笑话。”她一边笑一边探手下去,前后捏住那根越发纤细的布条把它往边上一拉,引起少女一阵压抑的轻喘,“没想到这一刻真正来临时效果比我想象中还要戏剧化——你的侍女还真是个天才呢艾门公主,开裆裤袜……真亏你们想得出来。”   大笑淡化了空气中弥漫的暧昧气氛,艾门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神色怪异的迈开脚步,想要躲到树干后去解决问题。   “你跟着我来是什么意思?”但是走到半路她一回头,发现塞弗莉迈着小碎步还跟着自己,“跟屁虫?”   “别说那么难听~”黑发少女现在彻底不怕她了,露出一副无比新奇的表情朝她贴了过来,说道:“弄完后你难道不想把它挪回来吗?嗯?”   该死的——金发少女因为这句话再次俏脸通红,心中无可抑制的咒骂起来——该死的、混账的、老不羞的安塔利亚蒙!!!   于是,在经历过这段令人尴尬的、丢脸的、威严丧尽的插曲之后,艾门和塞弗莉之间的气场逐渐开始有了调转趋势。   “瑟兰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国家?”互相隔着火堆合衣躺下,黑发少女看着“星空”突然发问,“你们真的造出了蒸汽车吗?”   “……啊,是造出来了。”艾门蜷缩着身体躺在另一边,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贵族联合商会成立了汽车公司,距离开张应该也不遥远了。”   “瑟兰王室没有批准?”塞弗莉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不少讯息,“为什么?那些贵族和商会跟你有仇?”   “有仇说不上,顶多就是有怨吧。”翻了个身,艾门的思绪在两个不同的时代间来回穿梭,“不同意他们的入市请求是因为那批汽车的安全标准达不到要求。工厂主为了省钱省事在机床制造上没有用心,两份同型车辆的调查报告里有很多数据相差不小,这样的产品当然不能直接入市。”   “你对工业和商业也有了解吗……”黑发少女眼睛一亮,用羡慕的语气感慨起来:“神血带来的记忆力……你的出身可真叫人无法不心生羡慕。”   “对了。”这时她恍然想到最开始打算问的事还没有问,跟进开口道:“之前你说即使把你算在年轻俊杰的排行中也排不到第一位,我想知道那个能让这样的你心服口服的家伙是谁?那是个女生吗?还是说是个优秀的男生?”   “女生吧。”她听到黑暗中艾门发出一声轻叹,“高贵的血统不一定就是好东西,德里克。占据好处总是要付出相应代价,这一点你应该能够理解。”   “看来神血继承人也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风光无限。”   塞弗莉轻轻哼了一声,翻到另一面,隔着朦胧的火光盯着金发少女的背影:“为何我从没听过她的名字?”   “你会听到那个名字的。”艾门闭上双眼,变换的黑影、羽毛和一对充满憎恨的漆黑双瞳在她心中不断闪现,“要么因此愤怨,要么因此恐惧。除非你能从她变幻莫测的攻势中窥清方向,否则……”   “否则你将会……”   说着说着,艾门的声线淡了下来。她突然从侧卧的姿势半坐起来盯着自己面对的位置,一个字也不再说了。   气氛的微妙变化使得塞弗莉立刻抓住身旁长刀,她一点点挪动身躯看向那边,发现在十多米外——在那荧光闪烁的阴影之中站着一头通体雪白、正面朝她们这边看过来的独角骏马。   ——那是一头辉光角马。   她下意识的在心里想道。   ——和我当年见到的那头一样,也有一副圣洁美丽的漂亮皮囊。 第三十四章 第四类接触   “呱——呱——呱——!!!”靠在树梢上的一群猫头鹰被不速之客的气息惊醒,发出一阵刺耳难听的示威尖叫。艾门注意到这些能让普通魔物闻风丧胆的双面天使在这一刻表现出来的态度很不正常——它们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去袭击猎物,就只是躲在荆棘林中示威观望。   “别过去,德里克。”所以她突然出声,制止了黑发少女想起身走过去的动作,“这家伙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你又发现什么了吗。”经验让塞弗莉习惯性的不再质疑对方,艾门路途中做出的一系列判断被结果证明使她现在说的每一个字都极具信力。   “辉光角马……星语林地的白马遭到感染后诞生的魔能生物。”少女半坐在那喃喃念道,“专属魔能是控制光晕,可以在视觉上制造幻象欺骗敌人。这种马几乎没有攻击能力,它温顺而又胆小……怎么可能独自从栖息地跑到屠魔猎隼的领地旁边?”   而且即使没有屠魔猎隼,那些幽冥果树上也缠绕长着密密麻麻的猎魔荆。普通生物对这种环境简直是避之不及,不可能会特意到这里驻足观看。   “还记得普朗特教授临行前对我们做出的那番提示吗。”金发少女控制着身躯慢慢站了起来,“我感觉我似乎抓到边了……”   “‘当心拥有漂亮皮囊的家伙’……”黑发少女低声将那番话复述了一遍,一开始的惊讶和欣喜逐渐被警惕替代,“你的意思是……?”   “你说你开头那学年在森林里看到过一头辉光角马,并且亲眼目睹它被一头巨大无比的巴黎魔蛇吞吃入腹。”   艾门没有回头,只有低沉的声音还在响起:“你确定那是真正的‘吞吃’,而不是只撕碎了辉光角马制造出来的错位幻影吗?”   “我很肯定。”塞弗莉眉头皱了一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当时那头辉光角马没有制造任何幻象,但魔蛇咬住的猎物是活体无疑。”   “即使是隔着那么远我都能看清楚它的尖牙深深扎入了猎物的皮囊,”她继续说道,“那种质感和后续的挣扎……幻影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血液的颜色呢。”艾门立刻追问起来,“当时你所看到的猎杀场景,那个被捕获的猎物,它流淌出来的鲜血是红色吗?”   “……当然是红色。”黑发少女不明所以,但还是根据自己的记忆老实答了,“你妄图从血液颜色上找寻疏漏?这不太可能,哈温。对于辉光角马我可不是一无所知,这种生物我也是看过相关记载的,即使不知道深层复杂的习性,我也了解它的血液颜色和大部分生物没有区别。”   “你看的一定是15年前由拜伦皇家科学院编辑出版的《中阶生物大全》吧。”听她这么说,金发少女低声笑了起来,“在刚诞生的年代那确实是一本伟大的著作,更被包括普兹林登在内的一众高等学府作为相关教材抄录使用。但现在书中的部分记载已经被证实为是有疏漏的,比如辉光角马——它的鲜血确实是红色不假,但随着人们对它的了解更深入,很多人已经知道了那种液体在危急关头时是会变色的。”   “辉光角马的皮肤、血液是可以随着情绪的变动而融入光景的,德里克。”艾门的声线越发低沉了,“这是它们的生物本能,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东西。即使真有一头辉光角马愚蠢到在危险的河岸边饮水都不给自己制造幻象,它被捕获猎杀时溅出的血液也不会是常态下的鲜红色。”   “那么我当初看到的东西难道不是辉光角马?”塞弗莉缓缓将引雷刀拔了出来,声音里透着难以置信,“那我看到的东西是什么?现在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东西又是什么?你别告诉我那就是我当初看到的东西——它绝不可能现在还站在这里,它不可能还好好活着?”   “如果现实里猎手和猎物的身份和你想象中相反的话,它倒真有可能就是你当初看到的东西了。”   艾门轻轻闭上双眼,再度张开时那只右侧的眼睛已经变成了淡金色:“你看到的是辉光角马没错,但它很可能是根据你的认知……虚构出来的。”   战圣之瞳将那头依然伫立的独角兽收入眼帘,在艾门的视角中,圣洁精灵的基本外形在一瞬间就消弭扩散了。她所看到的物体是一团不断扭曲、不断抽搐的腐烂肉块。而它显然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暴露,原本还呆在原地的躯体稍稍往后蹭了一点。   “森林里的异变根源十有八九就是这家伙了。”咧起嘴角,自信再次回到金发少女的娇俏脸蛋上,她呼出一口浊气朝同伴说道:“拿刀过去给它一记狠的德里克,这东西的真身不是辉光角马,它用的手段和猎人蛛差不多,只是更加高明而已。”   “你看出来了?”黑发少女有些不信,“可我看到的外形仍然是辉光角马……它的真实形态是什么?告诉我,否则我不去。”   “……类似腐烂肉块和淤泥的结合体。”艾门嘴角抽搐了一下,“一定要说的话,看上去像是魔幻小说里的烂泥怪物。”   “你他妈在逗我?”塞弗莉龇牙咧嘴的看了过来,“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会轻易相信魔幻小说的女孩子吗?”   “像。”金发少女的脸色突然古怪起来,“否则你看到的生物就不会是一头独角兽了。”   ……   “人类是社会动物,玛琳,在你疑惑人心中的善恶时一定要牢牢记住这一点。”   同一时间,清早才将两名少女送入森林的眯眼男人正在书房中和他最中意的学生探讨学识。他看着烛光照映下的棕发少女静静说道:“比如有这么一个东西——它能根据人们心中的向往变换形态,啊对,就像魔幻小说里的那些奇诡生物一样——但如果你真正找一个陌生人在毫无防备的平常心态下面对它,他所看到的东西十有八九都不会是恐怖魔怪,而是一些更能凸显‘高贵’、‘圣洁’等美好词汇的美好之物。”   “可这样一来,决定一个人是善是恶的根源反倒要从一个更大的集体上去宏观评判了?”   玛琳-贝拉——这位贝拉王国最得意的公主一脸懵懂的发声提问:“集体的善恶将决定集体中个体的善恶?是这样吗?普朗特教授?”   “并不是。”卡明-普朗特想了一会,从手边拿过一张纸在上面画了一个圈,“我举例跟你说明的,贝拉。你看,这个圈就好比一个社会。”   “嗯。”   “我们暂且不去评判这个圈的好坏,只评判圈里我新画的这些小圈——你觉得这些小圈对其他小圈而言是好的还是坏的?答案是你不知道,因为你根本不了解它们之间具体有着怎样的关系,评判标准自然也无从提起。而大圈所代表的社会并不能完全代表这些小圈的意志,它只能代表其中一部分——更多还是代表这些掌管权力的人是怎么想的。”   “所以您的建议是——因为人类是社会性动物,而社会是由多元化的复杂元素所组成的,人类的心也会随着社会的变化去不断改变?”   “并不是绝对的。”褐发男人笑眯眯的点点头,“真正的高尚者不会被环境改变,但人心确是会不断扭曲、不断变化的神奇玩意儿。你可以理解为我们每个人的内心中时时刻刻都有美好和恶毒的念头在交融流动,而我们之所以认定对方可以信赖的根本原因是我们控制住了那些恶毒念头,没有让它真正发生,变成现实。所以这个问题的核心不在于探寻善恶观,而是帮助思考它的人正视自己内心的阴暗面。”   “就像神学系去年发布的调查问卷。”他接着说道,“问卷在最后一题上询问学生们‘是否生出过令自己感觉是罪恶的念头’,只有少数人选了‘是’。而结果是选择‘否’的人要重修课程。同理,这次斯考特教授给你们布置的作业也很有意义。不枉费我们花了这么久去讨论它。”   “最后问您一个问题吧,教授。”终于得偿解惑的棕发少女舒了口气,“您之前举例提到的那种会变幻的生物如果真的存在,按照您的说法,它在面对一个人的时候岂不是会不停的变幻来变幻去?一会变成美好之物一会又变成恶毒之物?”   “并不会那样。”听她又提起了这个问题,褐发男人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这个说法成立的前提条件是那个生物没有独立神智。思想混沌一片,连自我意识都还未形成。但可能……如果……真有这样的东西存在并且它有自我意识,它会根据自己读取到的生物波长决定哪一种形态对自身更加有利。”   “而具备这种辨识能力的怪物是很可怕的。”他用相当清淡的语气悄声说道,“这意味着只要它想,没‘人’能看出它的真身在哪。”   ————————   国内时间好歹没过6点-,- 迟点就迟点吧,这章算补昨天的三更,今天继续双更,求票票poi。   吐槽:我这种慢节奏的书不多更还真是没啥活路…… 第三十五章 幻之魔怪   “当我把它的脑袋砍下来,”将艾门那番话理解为嘲讽,黑发少女气呼呼的提着长刀往前走去,“我们再来讨论谁才是更幼稚的那一个吧!”   她仍然迈着迫不得已的小碎步,引雷刀的雪亮长刃反射着寒光,在距离那头辉光角马还有三四米的距离被高高举了起来。   这个时候,不需要任何人提醒塞弗莉也能发现不对劲了——辉光角马通常情况下都是很胆小的,因为它们的无害和美丽自从诞生那一天起就成为了不少人的捕猎对象。追求奢华和享受的贵族们将这种魔能生物视为独角兽看待,这导致几乎所有的辉光角马都很怕人。   而她面前这一头呢?从它驻足至此观察她们到她走过来怎么说也有一分半了,这么长时间,通体纯白的独角骏马就那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即使面对她这种气势汹汹的陌生人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它就好像一具死掉的尸体被偷了皮囊,在那光鲜靓丽的外表之下还隐藏着别的东西。   “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为了保险起见,黑发少女又多往前走了几步,将双方的距离拉近到两米半,然后高举的长刀骤然一亮,裹挟着她勾勒好的雷电公式朝着面前的白马劈了下去:“都给我在这刀之后现原形吧!!!”   即使嘴上免不了嘀咕,艾门的话她心里还是持信任态度。既然对方说这东西真身长的像一坨烂泥烂肉怪,她自然不会蠢到用劈砍马匹的刀路去攻击对方。而竖劈从任何角度来说都是最正、最大力的攻击手段。使出这手段就是希望能无视这头怪物的真身将它从中间一分为二。   无论是马也好还是烂肉怪也好,从额头正中被这样劈开总归都是活不了的——黑发少女抱着这样的念头挥刀下劈,一双蔚蓝色的眼睛死死和眼中的独角兽双目对视。长刀轨迹走过一半时她看到对方仍然毫无动静,心中默默给这浑身都透着诡异气息的怪物判了死刑。   然而,就在下一个瞬间,让她意料不到的情况发生了——她的脑子突然像被一个尖锐的东西扎了一下,发出一阵刺痛,然后她发现自己的思维速度比之前的起码快了成百上千倍。   思维速度暴增是什么意思?这意味着她的感官和反应力也同时被提高到了一个极其夸张的程度。在她当前的视角中自己身体做出的动作实在是太慢太慢了……她看着那抹正在以“无比缓慢的速度”下落的刀光,感觉自己甚至能在刀光落下之前一字不漏的将风暴神史默背一遍。   好奇妙的感觉——她在心里仔细体会着这种难得一遇的入微控制——每个百分之一秒我都能微调刀尖落下的角度,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塞弗莉沉浸在这种掌控的快感中没有多久,因为她看到站在她刀尖下的那个生命体已经变换了模样——它不再是一头高贵美丽的辉光角马了。   粗长有力而又布满斑斓的身体,鲜红色的恶心肉冠和一口暴突出来的尖锐獠牙,盘结在她面前的赫然是一条已经完全成年,起码6阶的巴利魔蛇。这条巨蛇的突然出现让她心跳都漏了半拍,立刻借助那股入微控制的感觉修改了动作,下劈回收转了一圈,带动身躯飞速后退。   “你怎么了,德里克。”躲开尖刺出了荆林,艾门一抬头就看到黑发少女收回刀跪在草丛中大口喘气,“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幻觉!”塞弗莉面颊上止不住有汗水流下,“我刚刚好像被它入侵了意识……该死!它居然能从我的记忆中拷贝光影形象?”   再度抬头,魔蛇的身影已消失不见,她看到的生物又变成了辉光角马,这让她感觉很恼怒,仿佛自己被戏耍了。   可它在我眼里却仍是一滩烂肉模样呢——金发少女心中喃喃念了一句,这么说它居然还有连接他人精神的能力……?这种怪物简直闻所未闻,从来没有哪一种魔能生物是长这副模样具备类似能力的。真要说的话反倒像是……有些像是仍然没有被宿主反向侵蚀的异种病毒。   鬼使神差的,美神贝妮塔的绝美容颜再一次由无数细密的黑点在她心中拼接了出来。少女皱眉绕着她眼里这滩几乎静止的烂肉转了一圈,很奇怪的看到它仍然待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认为它是有思想的吗?哈温?”喘息逐渐恢复正常,黑发少女提刀和她站到一起,“它懂得模拟辉光角马,懂得模拟巴利魔蛇,而这两种举动对应的目的是否可以理解为诱惑和自保?它之所以呆在这不动弹会否也是有什么特殊深意?”   “我只能说我不知道。”艾门缓缓摇头,表示自己也看不懂这怪物的底细,“我的特殊专精只能撕开部分假象看到真实,可没办法捕捉到它是怎么想的。”   “那你可以试一试对它发起攻击。”黑发少女挥刀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下,“你知道吗,刚刚我砍它的时候……好像有一股另类的精神刺进了我的大脑,我感觉我的思维和意识瞬间清晰了无数倍。就好像是它在读取我记忆的同时将它的精神共享了过来。”   “我试试吧。”艾门眉头皱了一下,低头看了看穿着的靴子,散去那股特殊的意志力撤掉战圣之瞳,默默在面前制造了一个炽热的火球。   火球不大,但蕴含的威能并不简单。这不是那种砸到物体后会四散崩裂的样子货,少女给它动的手脚足以让它制造一次微型爆炸。她将这发火球朝着已经恢复为独角兽形象的目标丢了过去,在攻击距离其还剩半米多的时候果不其然感觉脑海里传来一股尖锐刺痛,看到的画面都变慢了。   而且怪物的外形也一样出现了变化:它变成了一头长有肉瘤、肉瘤上挤满人脸的触手魔怪。俨然就是她在荒原上遭遇过的那头异种。   但这对我是没有用的——诧异和恐惧的波动仅仅在少女心湖中泛起了一丝涟漪,很快她就坚定了意志,内心里对怪物杀心渐起。   能够通过精神读取人类的思维并对其感官产生影响,这种怪物不管会不会主动伤人都是极度危险的。它给艾门带来的危机感很是强烈,所以她已经有点不想探寻这背后的真实了。她想试试能不能靠这次攻击伤害到它,或者干脆用这次攻击把它直接杀死。   怪物无疑读取到了她的思维波动,察觉到异种幻象无法对她产生冲击,它开始在分割的时间中不断变换外表试图阻拦少女。于是艾门眼中的景象从异种一下子变成了霜龙,又从霜龙变成了一张巨大狰狞的女性容颜,最后干脆连珞芒化身的人马骑士也变了出来,应对已经初显慌乱。   没用的——艾门的唇线微微弯起——我可不是一开始刚来这世界时那个毫无思想觉悟的老百姓了!   还有戏法能继续变吗?看着怪物显化出一头猎人蛛的形象少女感觉分外可笑。如果没有就领死吧!   她意气风发,心中升腾起一股“快刀斩乱麻”的特殊快感。但就在那团火球即将和“猎人蛛”产生碰撞的时候,她心湖的平静彻底破了。   “停下!”嘶哑的发出一道低沉吼声,少女猛然切断了精神对粒子的公式排列,任由那些燃烧的粒子和中心层原本需承担爆炸任务的粒子快速溃散,整颗火球在这操纵下像一阵烟花般消弭一空,几乎没有对敌人造成任何伤害。   “哈温?”黑发少女扶住她踉跄的身体,“你没事吧?”   “我要杀了它——!!!”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对方猛地抬起了头,露出一双异常狰狞异常恐怖的双色眼瞳,她看到金发少女像是坠入疯魔一般死死瞪着数米开外的未知魔怪,然后“腾”的一声!……那头魔怪便被无比白炽、无比灼热的高热反应给裹了起来。   “离开这里!”没等塞弗莉弄明白这是什么情况,艾门背对着她半蹲下身子,“把你的腿插到我的手肘里!然后抱紧我的脖子!”   “你这是……?等等,为什么赢了的我们需要逃……”   “快!”艾门蛮横打断她的疑惑,“干掉的只是‘侦察兵’而已!如果你不想被它的母体追上吃掉就照我说的做!……没有时间了!” 第三十六章 会说话的树   塞弗莉很快理解了少女说的“没时间”是什么意思——她听到十多米开外的密林深处传来一阵噼啪的动静,那绝不是什么友善的来客。   所以她乖乖扶着艾门的肩膀一次性抬起双腿把它插入对方的手肘弯,艾门也立刻抬腿朝她们来时的方向飞奔起来。   “该死——”刚刚绕过那片猎魔荆林艾门不得不停下脚步,因为前方的阴暗中明显也传来了和刚才类似的响声,“它这是想包围我们?”   “如果被你干掉的那东西真的只是个侦察兵,”黑发少女趴在她肩膀上急迫的道:“那我们就浪费太多时间了,哈温!”   “我知道!”艾门没好气的回了她一句,“这种时候比起跟我抱怨你难道不应该发挥自己的专精去指引出路?你闻风探水的狗鼻子呢?嗯?”   “……等安全了我再跟你算总账!”抽了抽鼻尖,黑发少女从腰间取出一根绳子将劈散的头发重新扎起,闭上眼睛分辨了一下四周的空气流动,伸手指着一个方向:“去那边!哈温!只有那个方向没有腥臭腐烂的味道!……我说你到底把什么给引出来了?这种体型……过分了吧!?”   在她的感觉里,从另外三个方向大面积往这里逼近的怪物其实是一个整体——这何其惊人?她简直无法想象对方到底是什么东西!!   “别问我。”艾门不想多说什么,她需要将更多力气放在腿上用作逃命:“我只能说你该减肥了……!”   ……   同一时间,深夜,刚刚将学生送走的褐发男人敲响了校长办公室的门。   “进来。”安塔利亚蒙在里面应了一声,就听到门把手被轻轻扭开,一阵窸窸窣窣挂衣服的声音过后脚步声离里间越来越近。   “她们已经发现那家伙了。”卡明-普朗特在老者的书桌前站定,干巴巴的陈述了一遍已知情报,“移动的速率比过去快,应该是在逃亡之中。”   “辛苦了。”白胡子老头在羊皮纸上写下当前这页纸的最后一个标点符号,放下笔,伸手摸了摸桌上趴着的黑猫脊背。   “需要我出手阻击它吗。”褐发男人继续用那种干巴巴的语气朝他发问,“或者干脆……把她们的束缚直接解掉。”   “用不着。”老头摆了摆手,面色平淡的叹了口气,“它最强的本事是隐匿和变幻,速度上不占多少优势。在她们没有遭遇危险的征兆前可以继续维持绿魔藤存在,当然如果真有什么特殊情况你也可以不跟我禀报直接动手。现在不让你动手是怕你吓到它,你已经是适合面对它的教授长里最后一个受此重任的人了卡明。如果连你也失败了,我们数年之内都不要想再抓到它的任何痕迹。”   “其实……”褐发男人淡淡说道,“真正麻烦的地方在于我们至今为止都不知道它是什么。所以才总是被它逃脱踪迹,非得潜伏几年时间才肯继续露头。而我观察到哈温已经和它的一部分交过手了,直接将她召回来询问她看到了什么……这方法不是更迅捷吗。”   “我要的是一次性解决。”安塔利亚蒙抱着黑猫从座位上站起来,来到窗户边上眺望着山崖下方的那片森林,“我不想再……节外生枝了。”   “这是因为我们时间不多了,卡明。”他转过身来看着跟木偶一样杵在原地的褐发男人,语气急促的说了起来:“潘妮当初说她根本窥见不到那个影响了森林的东西是什么。直到很多年后她心血来潮再次预言我们才知道那东西已经被人神不知不鬼不觉的从我们眼皮底下偷走了。而现在你看到了——光是那玩意儿留下的后遗症就是困扰普兹林登学者多年都没能解决的难题。而我不想再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了。”   “我希望你能理解我。”他伸手抚摸黑猫的动作逐渐变慢,“永夜森林里的魔能生物是很重要的战略资源,仔细想想,我们已经多久没有开放森林给学生们上实践课了?这些年他们只能从个别标本和活体上见证生命进化的奇迹,这种冲击力远远不够……我必须要尽早让学校的生物系和融合系有自立能力。而你作为融合系的教授长在我未来的计划中将会占据一个极其重要的位置或者说定位……”   说着说着,白胡子老头不咋声了。透过书桌上的烛火光晕他看到褐发男人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截木质人偶,而人偶自然是不会回话的。   “……我就当你从未来过。”他走过去,把黑猫放在人偶的肩膀上,嘱咐了一句:“站稳了比比,喏,这是我给你的新玩具。”   不平静的一夜过去,生活在贝鲁克西塔山腰上的人们又开始了自己忙碌的一天。他们迎着朝阳耕作或者上班,日子过的紧张却相当充实。但对身处幽暗森林中的两位少女来说这一天并不美妙,尤其是艾门,她感觉自己已经在长时间的奔跑中失去了时间的基本概念。   “差不多算是甩掉它了。”骑在金发少女的脊背上,塞弗莉在又一次简短休息的时间内抽了下鼻子,“行了,哈温……这次应该是真休息了。”   “我太高兴了……”一听这话,原本只敢靠着树干稍作喘息的金发少女立刻屈膝跪在草丛里,身子一歪,连带背上的女孩一起倒了下去。   跑跑停停,她们实际上已经奔行了一夜。但因为永夜之森的环境特殊,她们现在并不是很确定此时是否是第二天白天。   “我有一个坏消息,哈温。”黑发少女强打意志站起来对周围环视了一圈,说道:“我们恐怕已经来到了永夜之森的内环区域了。”   一路有艾门骑,她的体力并未消耗多少,但神经紧绷了一整夜却让她的精神更加疲惫。站到地上时头晕腿软,差一点也倒了下去。   “不管是不是内环区域。”倒在草丛里的金发少女喘息着说道,“总归都要比那狗屎怪物……来的友善!你就……你就没发现这一路我们几乎没遇到过魔能生物的吗?这说明什么……?说明它们和那些屠魔猎隼一样……也害怕它!!!”   “睡一会吧,哈温。”塞弗莉坐了下去,身体靠着树干,将少女的脑袋抬起来垫在自己的大腿肉上,气息同样相当紊乱:“你看上去太累了……还是睡一会,睡一会比较好。我还能撑半个小时,至少在半小时内你可以做个安稳梦……顺便在梦里会会情郎什么的……叫出声来我都不介意…… ”   她咧嘴笑了下,还想说点话来调笑对方。低头一看发现金发少女已经像头死猪一样昏睡了过去。   她发丝散乱,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那种彻头彻尾的安详睡颜充分说明了她的身体有多疲惫。看着这副景象黑发少女也忍不住仰头打了个哈欠,眼皮打架,需要屡屡用后脑勺撞击树干来保持清醒。但即使如此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精神耐力,很快……就连20分钟都没撑到,这位性格直白高傲的博鲁尼亚长公主也耸拉着脑袋歪倒在了草丛里,解脱般的将所有意识都交给了黑暗……   ……   艾门知道自己在做梦,因为她在梦里看到了阳光。   淡淡的、温暖的冬日阳光像是情人的爱-抚一样在她身体的每一个表面轻柔拂过,让她忍不住舒爽的呻-吟起来,下意识的翻了个身。   “……我操!?”但很快她就被突然踩空的失重感吓出一身冷汗,手脚并用扒拉住之前躺着的地方,惊讶发现那居然是一张树枝床铺?   四处环视,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感觉不是做梦。她是真的真的在晒太阳——这个位置明显应该是一棵幽冥果树的树冠最顶端,除她之外塞弗莉也躺在一边,跟她挤在一张床上。她在这里不但可以感受到温暖的阳光、已经逐渐在向春风转化的流动空气还能看到大片大片的“树冠田野”。波澜壮阔的自然风光让她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内心深处为造物主的巧手而感到惊叹。   “您醒了,维多利亚。”突然,一个苍老、嘎吱作响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把她小小吓了一跳。   “谁在说话?”她按住树枝边缘朝下面看去,又愣了一下,抬起双手来回翻转,难以想象它们居然就这样重获自由了。   “是我,伟大、勇敢的胜利女神。是我这个瑟芙琳阁下留在世上的最后凭证……”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少女听清楚了,但让她感觉很扯淡的是……它听上去像是这些树枝和叶片摩擦交叠混合出来的。   “你是我坐着的这棵树?”她把脑袋伸到树枝丛里往下看,只能看到一片漆黑,“如果你回答是我不会惊讶……真的,因为我还见过更操蛋的东西。”   没错。   她在心里默默吐槽——就是你念叨的那个名字。   “您说笑了,维多利亚。”这棵树(姑且这么称呼它吧),它继续用那种摩擦的混合音做出回复,“凭借您的伟大,您只需要睁开眼皮就能看清我的面貌,又怎么可能会对我的存在感到惊讶……”   “我应该对你们唤醒我的行为表示感谢。伟大而又勇敢的胜利女神。如果不是您的同伴孜孜不倦敲醒了我,我可能就要错过和您的伟大会面了……”   ————————   补完三更后双更完成,求票票poi。 第三十七章 那埋藏的杀意   艾门的身体素质比常人好,所以她恢复的快,除了手脚稍有酸麻外已毫无阻碍。塞弗莉就做不到这样,她的精神很虚弱,仍在昏睡。   “你说你是黑暗女神瑟芙琳留在世上的唯一凭证……”金发少女一边张望四周一边跟这棵树做着交流,“可以说说这个凭证的意思是什么吗。”   “这很简单……伟大、勇敢的维多利亚……”这棵树用它标志性的复合嗓音缓缓说道,“因为幽冥果树最初的树苗……它们是沐浴黑暗女神的乳汁生长发芽的……可敬的瑟芙琳阁下、瑟芙琳女士是用哺育孩子的态度在照料我们……爱护我们……而我——当我还是一颗种子的时候……”   “停。”少女用力晃了晃树枝,控制情绪做了个深呼吸,“我不想知道你的成长史,好吗?你还是告诉我为什么你身为一棵树却会说话吧。”   “噢……这个其实连我也不是非常清楚……”这棵相当粗壮高大的幽冥果树控制叶片发出一声淡淡的轻叹,“最开始,我的意识一片虚无……我能听、能感受……但我不知道所有的一切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直到一天,一个可怕的东西挂到了我的树枝上,那是我不愿想起的永恒噩梦……”   “那个东西就像传声筒……伟大、勇敢的维多利亚。”它的枝丫稍显剧烈的摇晃起来,似乎在为回忆这件事感到无比痛苦,“从它挂到我身上那一天起,我突然发现,所有的一切、所有的声音……鸟兽的、昆虫的、树叶的——甚至包括风的声音,我能听懂理解里面的意思……”   “……你在逗我吗?”艾门呸的一声吐掉嘴里咀嚼的叶片渣,右眼的眉毛高高扬起,“你他妈比安徒生还会讲故事。”   “我怎敢大逆不道的欺骗您……?”这棵树开始颤抖,“我以瑟芙琳女士的名字发誓,我说的可都是实话……是那个东西,是那个像铁环一样的东西影响了我……它让我逐渐在岁月流逝中理解了自身存在,理解了那些知识和道理,让我可以听懂人类的语言,并且一点一点的学习、记忆……”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那个铁环现在在哪?”看它说的信誓旦旦,艾门揉了揉脑袋,有些将信将疑起来,“我要证据,树先生。如果你真的在悠久的岁月中学习到了人类的学识,你就应该明白我们做任何事都很讲究前因后果。”   “证据就是这片森林里的异常呀,维多利亚阁下?”幽冥果树的语气稍稍上扬:“您和您的同伴……难道还没感觉到这片森林的不正常吗?”   “我当然感受到了。比如普通的森林里不可能会有一棵树活过来跟我说话!”艾门简直快要被它的跳跃性思维弄疯掉了,“你能不能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之前提出的问题?告诉我——那枚你所说的神奇铁环现在是否还挂在你身上?那枚铁环和森林里的异变又有什么关系?”   “有的……有的……”看她发火,果树再次颤抖起来,颠的黑发少女翻了个身,脑袋重重撞在坚硬的树枝上,“那枚铁环被鸟雀从我身上叼走了……阁下……那是一种解脱……一种自由……而它在离开我之后肯定影响到了这片森林里的其他存在,比如……昨夜从东方来的那个大家伙……”   “你是说那个大家伙受了铁环的影响才变成了现在这样?”少女皱眉,沉思起来,“那……你知道那个大家伙到底是什么吗?”   “不知道……”果树颤颤巍巍的抖动树枝,少女感觉它的树冠稍微蜷缩了一下,“那是个无比肮脏、邪恶的存在,有几次它经过我的身边……我那些裸露在泥土表面的根茎都能感受到从它身体里逸散出来的阴暗和憎恨……不过我却知道那家伙住在哪里,阁下……我依然能倾听到风的声音,我知道……它的家就在北边不远处的那块沼泽地里,是的……我闻到过那种淤泥的气味,那是沼泽。它就……住在那里……”   “你总算给了一个还算有用的情报,树先生。”艾门咧嘴笑了一下,一边伸手去拍黑发少女的脸一边看向挂在周围枝条上的饱满果实,用极其自来熟、极其理所当然的语气嘀咕了一句:“当然,如果还能再来份果肉早餐的话……我和我的朋友一定会更高兴的。”   ……   “所以你接下来的计划是去北边的沼泽探探情况?”   一个多小时以后,总算苏醒,还有些昏沉的塞弗莉从艾门那里得到了自己睡着后的全部进展。她一开始自然是不太信的,可当这棵树亲自跟她打了声招呼并将一簇结满果实的树枝递到她面前时,即使是性格固执的黑发少女也必须承认,这个故事可能是真的。   “树先生把我当做维多利亚了。”金发少女爬过来附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我想它应该还不至于有胆量对古神说谎。”   “你头发扎到我耳朵了!”黑发少女歪过脑袋,低头看向同样被果树解开束缚的双足脚踝,有些无奈的舔了下嘴唇。   “树先生”能解开高阶释放的绿魔藤,这说明它至少在精神力上和高阶无异——它确实是一棵生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幽冥果树,愿意帮助她们,在她们因疲惫倒下时探下枝条将她们卷到安全的树冠上躲避危险,还愿意让她们品尝生长在树冠顶端、饱受阳光沐浴的甘甜果实。而且它提供的情报也很有用,只要她们能带着探察到的消息立刻回去,即使没有满足7天期限,塞弗莉觉得学校也会接纳甚至是嘉奖她们。   “但……真要我说的话。”数十分钟后,跟在金发少女身后缓慢前行的塞弗莉紧张说道,“其实现在我们就可以回学校了。”   一路上遭遇到的魔能生物早就过七种了,实在不行还能把树先生算上(?)。她觉得这棵会说话的树就已经堪称是此次探险的最大发现了,如果她们能把这个消息上报给学校,不管怎么说……消弭掉后续处罚肯定没有任何问题。   “我看你是害怕了,德里克。”艾门手握十字剑劈开一根挡路的树枝,回头朝对方调笑了一句,“你就不好奇昨天追赶我们的大家伙具体究竟长啥样吗?你就不对被它愚弄过的经历感到愤怒和耻辱吗?别让你的谨慎变成胆怯,博鲁尼亚人……你知道吗?我还幻想过你会支持我的。”   “我还是那个回答,瑟兰人。”塞弗莉嘴角抽搐了一下,紧紧跟着她的脚步,“如果是在森林外面,如果不是必须要和你互相扶持才能生存下去,我不会和你这个傲慢自大而又无礼的家伙说一句话。我看你才是被愤怒冲散了应有的理智!昨天夜里它到底让你看到了什么?”   她指的是在面对艾门口中的“侦察兵”时,最后关头,艾门在散去第一次攻击后陡然变得相当恐怖。那种扭曲的表情在塞弗莉看来无疑是被怒火彻底支配的体现。而她说出这些话的原因倒不是她真不愿意在出去后搭理对方,那只是反击——另外还希望艾门可以清醒一点。   “我看到了什么?”金发少女突然停下脚步,背身站在那里陷入沉默,身体周围散发的气息在塞弗莉看来很是孤寂。   “它变成了我的父母,德里克。”足足陷入那股孤寂而又悲伤的情绪近一分钟,艾门呼出一口浊气,淡淡的说道,“你不会理解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受。也不止是你,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理解当时我在想些什么……那种伤悲和绝望,那种最珍贵的东西被肮脏玷污的耻辱……我必须要让那家伙用鲜血和死亡进行偿还。”   这就是为什么艾门执意要追踪那个恐怖魔怪的主要原因:当时在最后一刻,她看到它幻化成了自己记忆中父母的形象。   不是她在纳米亚世界的父母,坎索-哈温和艾莉亚-摩菲尔德;而是她在另一个世界的父母——那对平凡普通,但却深切爱着她的中年夫妇。   那是被她埋藏在记忆最深处的宝贵回忆,是一段她无论如何蜕变、无论如何成长都无法割舍的真挚情感。是她这辈子都丢不掉也不可能、不愿意、想都不会去想“丢掉它”这回事的眼泪与脆弱。而在那一刻它被一个未知的存在毫不留情的掘了出来,拿来作为它自己保命的筹码。   这种行为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放过的。先前受制于精神疲惫和双手被缚她只能拉着同伴快速离开,但现在既然有机会趁对方休息时偷偷接近——艾门觉得她必须要做点什么来发泄心中的风暴。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要亲手杀了那个肮脏的杂种。”   “而你——塞弗莉-修拉-德里克。”   收剑入鞘,金发少女用前所未有的陌生语气朝黑发少女僵硬说道:“你可以选择跟上来,获得艾门-哈温的珍贵友谊。”   “……也可以选择调头离去,像个懦夫一样被她唾弃。”   ————————   周末做清洁所以今天就一章,想要多更可以拿票票换哟0v0 第三十八章 泥沼之冠(一)   几乎有那么一瞬间,黑发少女想要直接转身离开这里。她认为自己没有必要再去跟一个不听劝的人多费口舌,也无法找出任何一个理由去帮助这位将来十有八九会成为自己政治立场上对手的家伙。   她本以为自己能做到“直接转身”这件事的,但现实和她想象中并不一样。   那比她想象的难。当她正要那么做的时候,不知为何,她眼前会自动浮现出金发少女刚刚短暂流露出的那抹深邃孤寂。   “你要跟我一起来吗。”往前走了两步仍然没听到对方离开的动静,艾门舒展眉毛,微微侧头朝后张望,“塞弗莉?”   “无论是安塔利亚蒙校长还是普朗特教授,当初布置这项作业的时候都说了它的重点是团队协作。”塞弗莉抬头跟了上来,“我可不想因为把你抛弃在森林里降低我在他们心中的印象分。毕竟我和你这个新入生不一样,我还打算取回我的首席徽章呢……”   对于女孩强词夺理、掩耳盗铃的说法,艾门心中觉得好笑。但她并未戳破,而是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继续朝北方张望探索。   永夜之森的中心区域和外围相比除了树木长的更高以外并没有什么巨大差异。两人按照那棵幽冥果树教的法子,通过摸树皮、辨识树梢指向的方式一点一点朝目标靠近。她们的动作都很小心,这是因为她们知道,即使这次解开了束缚,那个庞然大物也不是她们轻易能对付的了的。   “那股腐烂的味道越来越浓了,哈温。”因为专精因素鼻子更好的黑发少女走在前端引路,此时她抽了抽鼻子,脸上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虽然知道你不乐意听但我还是要说,那个怪物不是我们这种学徒生能对抗的。按照树先生……按照那棵树的说法它就藏在前面的沼泽里。你能想象它的身体有多肮脏吗?别说致命伤了,光是被它擦到一下都会有感染疫病的风险。所以我们还是回去找教授们吧……这不影响你对它复仇。”   昨天夜里艾门说那个前哨怪物的真身“看起来像一坨腐烂肉块”。塞弗莉可并未忘记这段形容,她按照这个形象推测后来出现的“母体”,觉得那很可能是一种魔能生物的畸变体。它应该拥有类似原始异种的外貌,身躯由扭曲肢体和肌肉组成。平时主要的食物来源就是那些误闯沼泽的其他动物,所以体表肯定携带了远比一般生物还要复杂多变的危险病菌。这些病菌也是很可怕的,对人类来说不比正儿八经的异种病毒安全多少。   “我有分寸。”然而金发少女却只对她抿嘴一笑,抬头看了看头顶“星空”,说道:“别把我当做会因愤怒而抛弃理智的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对于她这种看起来有些傲慢的态度,黑发少女只能皱眉。但既然她已经选择留了下来,而且都走到了这里,现在也是没什么立场再回头了。只能和艾门一起继续前进,很快,随着空气中的潮湿气味和腐烂的味道越来越浓,两人眼前突然一空,出现了一片宽广洼地。   “有水了,”塞弗莉对艾门说道,摈息蹲下抓起一把潮湿的泥土,眯眼细看,感觉它的质感比想象中更加紧凑,“沼泽应该就在前面。”   “我感觉这里的地形很熟悉……”她把那捧泥丢掉,拽过草叶擦了把手,面带茫然的在四周张望,“它看起来很像去年我见到的那处水潭?”   “你确定吗。”艾门停下脚步,看着她一边望一边皱眉思考,说道:“我记得你说过,你当时见到的那处水潭并没有太过深入森林。那应该是在永夜之森的西南方向,它和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完全不一样的。”   “我知道。”塞弗莉吐了口气,走到水洼边缘的位置,抬头看着边上的树干,“理论上不可能会有这种事真实发生,但这里的地形真的很像那处水潭的一个拐角……那里也是从这里走了一道弯然后会在前方的窄口后骤然变宽,而如果这里的窄口后面也和那处水潭一样,那么……”   “那么什么?”艾门悄悄将十字剑从剑鞘里拔了出来,发丝后的右眼蒙上淡金水幕,但入目所及并无异常,她感觉自己有点太敏感了。   “继续往前走吧。”塞弗莉也拔出了长刀,她拉扯住想要从浅水趟过去的金发少女,把她往洼地边缘拽。   “不要碰这些水,”她对不明所以的艾门这样说道,“如果绕过这片林地看到的景象真和我想的一样,我们最好赶紧离开这里。”   水洼只是沼泽地的一个拐角,如果俯视整片沼泽,她们刚刚驻足的地方差不多只是沼泽的末端。两人绕过卡住水洼的小树林一路前行,很快就窥见到了这片沼泽的真正模样。   “真臭……”站在树丛中间,艾门伸手捂住鼻子抱怨了一句。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大片泥泞沼泽,具体面积差不多可以比拟四分之一个人工湖的大小,相当宽广。这里除了积水和烂泥外还有一条几乎和泥浆同色的蜿蜒小道,组成部分有些是风干后硬化的泥浆,有些是真实凸起的地表。想要从沼泽穿行去到对岸就只有在这蜿蜒道上小心行走,但若一不留神踩错了位置,她能想象……世上很难有比这更惨的死法。   “怎么样,塞弗莉。”她一边忍着浓郁的异味一边去看黑发少女,“这里的地形也和你印象中差不多吗?”   刚一扭头她就愣住了,因为塞弗莉的状况不太正常。她面色苍白,细密的汗珠在侧脸上缓缓渗出,一副看到了什么恐怖之物的惊惧模样。   “塞弗莉?”艾门皱眉伸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可以感受到少女身躯在剧烈颤抖。她看到少女一点一点低头往脚下看,自己也跟着垂下视线,然后她立刻也瞪大了自己的双眼,脸上露出一副震惊并夹杂恐惧的怪诞神情。   如果要用一句话来形容她看到的景象,艾门一定会说“这些泥浆活了”……她看到沼地边缘的淤泥像有生命一样一点一点在朝前移动,黑发少女的靴子已经被部分淤泥盖过了脚面,而且还在被更多淤泥往上攀附,似乎想要将她整个人都扯入泥浆。   “它们是一样的……哈温。”她听到塞弗莉用颤抖的语气对她说道,“地形、边缘几乎没有太多差距。这意味着当初我看到的那片水潭和现在躺在这的沼泽是一个东西。我们都错了因为我当初看到的魔怪不是魔蛇也不是独角兽,它应该就是那水潭本身……它就是活的!”   “你说什么……?”艾门瞳孔进一步微缩,转头用淡金色的右眼仔细巡视这片泥沼。果然发现那些阴影中蕴含的粒子并不正常。   那不像是纯粹的泥土结构,而是掺杂了一些别的她认不出来的特殊物质。而之前没能发现是因为这种反应的面积实在太大了……她在之前怎能想象这一整片巨大的沼泽洼地都是活物?……都是像那棵幽冥果树一样不正常的特殊生物?   不——她在心中默默反驳——幽冥果树至少本身就是生命体!这并不一样!那棵树是以植物身份获得更高层次的思维模式的,但这片沼泽……它难不成也是在那枚铁环的作用下获得了生命形态和高等智慧?它那窥探精神记忆并能影响我们视觉感官的能力难道也是因此而来?   不会再有任何疑惑了……艾门和塞弗莉在这一刻都已明白,昨夜追逐她们的大家伙不是别的,正是这片轻微震动的沼泽本身。她们互相之间抓紧对方的胳膊,同样的面色苍白,用满怀惊惧的眼神看着无数淤泥从沼地中高高升起,在她们面前汇聚出一张狰狞的人脸。   「我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退路和所有的四周环境都被活过来的腐烂淤泥阻挡住了,这些内里夹杂着无数病菌与骨骼碎肉的恶心之物没过两位少女的脚面,像强力胶水一般将她们死死固定,让她们无法拔出腿脚来挪动一步。而同时……最为巨大的淤泥聚合体——从泥沼中间升起的那个逐渐又演变出头颅、肩膀以及手臂的淤泥魔怪又朝她们凑了过来,直接从精神层面对她们传递来一股意识波动。   通过手臂的连接,艾门感觉塞弗莉抖的更剧烈了。她不得不歪过身子将少女挡在自己身后,试探性的开口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   淤泥化作的魔怪在沼地上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人类上身像,它有手、有胸膛、头颅以及五官外貌,腰腹以下没在烂泥池里。听到金发少女的问题它在面部挤出一个困惑的神情,低头发出一声轻叹。   「我不知道……」那个意识继续对她们传递讯息,同时淤泥化作的头颅靠的越发接近,已经深深低垂下来,只要伸手上钩就能摸到鼻尖。   「太久太久了……我已记不清当初给自己取了个怎样的名字……」   艾门感觉到它发来了这样一段意识波动,心里陡然升腾起一股危急感,但还没等她怎么挣扎,下一秒,她的双腿便被流窜的淤泥由下而上包裹了起来。这些淤泥拔地而起,带着她从原地升高,形成一根泥柱把她抬到了魔怪面前。   “哈温——!”塞弗莉担忧的叫了一声,驱使双腿想要把它们从烂泥里拔出来,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别轻举妄动!”金发少女抬手示意她别乱来,“让我先跟它交流试试……”   「我只记得有个厚颜无耻的家伙……是他……他从我的身体里偷走了我的宝贝王冠……」   她看到它扭动着身躯,发出一阵啪嗒啪嗒的粘腻声音。继续给自己传输意识。   「多年来我一直在森林里躲躲藏藏……像一块真正的烂泥那样伪装自己……并期望有一天能从那恶棍手中夺回宝贝……」   然后那股意识波动陡然激烈起来,两个接受这股讯息的人都能感觉到它的悲伤和憎恨:「但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任何一个跟他稍有关联的神主造物……!」   「而你……」它探出一只手,在金发少女僵硬扭曲的注视下把她一把握住,拿到鼻下嗅了几口。   「你闻起来……和他身上的气味却很是相似……」 第三十九章 泥沼之冠(二)   它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艾门双手双脚都被那只淤泥手掌裹在里面,粘腻的触感和异味让她面色惨白,不断扭动上半身,以此躲避那张脸对自己做出的抽气举动。   “普朗特教授!!”她感觉自己浑身发毛,口中无可抑制的大声叫喊起来:“你是要眼睁睁看着我被这东西吞下肚子吗?”   “普朗特……教授?”正在为她感到担忧的黑发少女面色一怔,心中升起一股荒唐感,“这里怎么可能会有……等等——难不成是?”   第一时间她感受到的是惊奇与愕然,但很快她就想起了路途中自己曾经屡次提醒过艾门此行到底有多危险,而金发少女每次都只是一笑而过,摆摆手告诉她不用担心。这……难不成普朗特教授一直暗中跟着她们?而艾门-哈温早在那时就已经发现了这一点,只是没说?   树林中响起一阵翅膀拍打的声音,仍被固定在原地无法动弹的塞弗莉回头张望,发现从身后的树枝上飞下来一只灰扑扑的猫头鹰。这只猫头鹰的眉眼正中间有一道白色斑点,看上去有些眼熟,好像就是当初她在荆棘林里遇到的第一只屠魔猎隼。   “咳——”那只猫头鹰飞到她身边,遥遥望着被淤泥魔怪抓住的艾门咳嗽一声,身体逐渐伸展拉长,变成了一个高瘦褐发的眼镜男人。   真的是普朗特教授——塞弗莉张大嘴巴看着悬浮在半空中的眯眼男人说不出话——他居然就是当初那只……那只被她抱过的蠢萌猫头鹰?   卡明-普朗特现身后没有说废话。他飞快朝沼泽中央的淤泥魔怪探出右手,五指伸开,莹蓝色的液态光斑从他的手掌心不断流窜出来,最终变成了一颗散发微光的莹蓝色小型球体。它在持有者的操控下朝淤泥魔怪散发出大片大片的闪烁蓝光,逼迫刺激的它不断后退。   艾门感觉自己被松开了,她浑身沾染着粘腻的淤泥啪嗒一声掉在下方泥潭里,正在一点一点往下沉没。   但她并不慌张。因为她知道——一旦普兹林登教授正式在这次任务过程中出面出手,她和塞弗莉绝对不会再有任何麻烦或者任何危险。她趴在泥里努力睁眼看向眯眼男人手中的光球,感觉那些莹蓝色的光芒每闪烁一次,自己身旁这个巨大魔怪的体型就会缩小一点。最后渐渐的、这头魔怪的庞大身躯从一整片沼泽的大小缩减了一半,然后是一半的一半,又一半……在这中间魔怪还挣扎着试图逃走,它分散了自己的身体,制造幻象企图迷惑新来的男人。但被艾门的右眼看破了踪迹,被她直接指出位置,一个分体都没能逃掉,彻彻底底被那颗光球给吸了进去。   在这过程中最大的受益人肯定是艾门……因为她全身上下沾染的淤泥作为魔怪的一部分也被光球吸走了。不但如此,它还自带清洁效果似的将她身上发出的异味给彻底冲刷。使得站在沼泽坑底的金发少女看上去整个人焕然一新,就像第一天刚换过衣服时那样干净整洁。   “您非要让那个怪物把我弄脏才肯出来收拾它,这很难不让我将其理解为您的恶趣味。”但她还是很不满意,看向头顶男人的眼神里满是怨念。   “我得确保万无一失的,艾门。”褐发男人推了下眼镜,笑眯眯的低头看着她。左手微微在空中一抬,少女便看到有一株翠绿色的巨型蔓藤突破泥沼坑底的土壤层钻了出来,她被这株蔓藤的茎叶卷住腰肢、随着它的生长一并升高,十多秒后便被它送到了沼坑岸边,再次和同伴站在一起。   “辛苦了,艾门,还有塞弗莉。”缓缓飘到岸边,卡明手掌一翻,将那颗莹蓝光球收了起来,“你们可以选择结束这次作业或者说任务回学校去……顺便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解开我设置的绿魔藤的。”   “我觉得我们更需要您给我们解释一下这次任务是怎么回事?”两名少女对视一眼,互相都能发现对方眼里的不满意,“我们怎么看都觉得它像一个普兹林登专门为捕获那头淤泥怪而设置的陷阱,而我们俩就像陷阱中的诱饵一样,毫不知情的在为学校冒生命危险。”   “呀哈哈~”卡明打了个哈哈,手掌连摆,“说生命危险就太过分了……对于遭遇这东西袭击的人类学校都是有备案的,即使你们真被它吞吃入腹,这东西想要消化你们也得花上好一阵子,而这点时间足够我把它揪出来解救你们……你们不会有性命之忧。”   “但这简直比有性命之忧还要糟糕!!!”听他这么说,两名少女齐声朝他怒吼起来:“你怎么能把那么恶心的情况说的如此轻描淡写?”   眯眼男人立刻意识到他面对的是两名花季少女而不是两个不讲究的荒野游侠——对她们来说那个过程或许……大概,比直接死掉还难受吧……   “好吧。”他无奈的撑着脑门,回头对彻底空了的沼地巨坑扫一眼,“看在你们居功至伟的份上,这件事可以让你们知道。”   “塞弗莉应该清楚普兹林登这两年都没有开过在永夜之森的实践课程。”他看向黑发少女,得到她的点头回应后继续说道,“但你恐怕不知道那不止‘这两年’,普兹林登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带着大批量的学生进入森林了。而这都是为了防止他们在森林里遭遇危险——其危险来源正是刚刚被我收到法球里的那头巨型海妖。”   巨型海妖?艾门和塞弗莉愣了一下,立刻意识到他之所以这么认为都是因为被那怪物影响了视觉,把那头淤泥怪兽当做了一头巨型章鱼怪。   等等……金发少女眉头紧皱的瞪着对方……如果他一直都把那东西当做章鱼怪,那我和塞弗莉刚才那番话的意思听起来岂不是……?????   “森林的异变出现于大约十五年前。”卡明仍在继续诉说,“而其实早在异变出现前学校就知道它会发生。葛莉特教授在更早的时候就通过观测星相看到了这一点。她预言‘森林将会被一个古老的秘宝拖入凡人无法理解的原始国度’,从那个时候开始学校就一直发动人手在森林里四处搜寻,想要找到那个秘宝。”   “你们肯定没找到。”艾门轻哼一声,反手将长剑收回剑鞘,“否则也就不会有今天的麻烦事儿了!”   “那个秘宝拥有超乎想象的强大力量,艾门。”眯眼男人苦笑着点头,“葛莉特教授能预知它的存在和出现,但却无法在梦中窥清它的相貌。这意味着我们派出去搜寻的人手就连自己要找什么都不知道,这种情况下搜寻效率自然是很低下的,找不到只能说是预料之中,极为正常。”   随着他一点点给两人讲解这段不为外人所知的学校秘史,艾门逐渐对于这件事有了一个框架性的具体了解——普兹林登想要提前找到的那件秘宝很有可能就是树先生说的“铁环”。而那枚“铁环”十有八九就是淤泥怪物在抓住她时念叨的“宝贝王冠”。再算算时间,这个东西当初应该是掉在了那棵幽冥果树身上,其特殊威能让“佩戴”它的果树听懂了周围传来的一切讯息并逐渐觉醒了高等智慧。然后——按照那棵树的说法——鸟雀将铁环从它身上叼走,这里姑且假设它掉落在了一处泥潭里……被淤泥埋没包裹,并最终使得那块泥潭也觉醒了智慧,变成了那个淤泥魔怪。   安塔利亚蒙派遣她们来森林的核心目的绝不是培养她们的团队合作以及默契,那可能是目的之一,但他核心应该还是想要借助她拥有的战圣之瞳找到魔怪的踪影。   至于魔怪在被抓住之前对她说的那番话……艾门心中有所猜测,觉得魔怪口中的“他”很有可能是指曾经的珞芒……或者撒迦莉雅。而那枚“被偷走的王冠”很可能也在多年之前就落入到了异神教手里。只留下了部分异变在影响森林。   “普朗特教授的拟态变形居然不止一种?”听完这段秘史之后,塞弗莉也就不在意了,她更纠结以及好奇的是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能算出两份完全不同的拟态公式。她在学校生活的这一年半里见过眯眼男的松鼠变形,想要知道这看上去才三四十岁的“年轻男人”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嗯,还有当初在荆棘林里他变成的猫头鹰为何会凑上来诱骗她抱!还有为什么要在之后叼一只猎人蛛给她吃!!她都想知道!!!   “这个……”面对这些问题,卡明有些支支吾吾,“塞弗莉啊,这个,教授也是有苦衷的……”   “普朗特教授。”就在他快要招架不住黑发少女的凶恶瞪视时,艾门出声给他解了围,“现在经过谈话我们互相了解的情报都共享了,您也知道我们遭遇过的那棵树很有可能也是被那枚被偷走的王冠影响才能开口说话。它无疑就是学校当初想要搜寻的未知秘宝。”   “应该就是这样没错。”卡明再次扶了下眼镜,双眼眯的更狭长的,“你想说什么?艾门?”   “您对这件宝物的外形和它具有的特殊威能就没有产生过任何大胆联想吗?”   金发少女稍微垦头,眼珠却上翻盯着卡明,一双樱唇缓慢蠕动,吐出了一个叫其他两人都瞳孔微缩的精简短语:   “比如……‘索菲亚的智慧冠’。”   ————————   票票不多的话大家也可以多发发弹幕评论啊……如果觉得剧情太严肃没啥吐槽的可以象征性打个数字表示存在0v0 弹幕少的话总有种没人关注的恐惧感,情绪一低落码字也会很没劲的…… 第四十章 首席长袍   索菲亚是上古四神之一,是自然神主奇格兰的创造者和导师。知道奇格兰就一定知道索菲亚,他们都是大陆学者的精神信仰。   只不过由于存在时代太过遥远的关系,大部分学者对索菲亚的概念都比不上奇格兰。除了四神教的新教(旧教因只拜莫因斯而分裂了出去)还保留有一部分对智慧女神的礼赞、祭祀以及崇拜活动,伊卡洛林洲的其他地方对于索菲亚的称谓提及极少。   比如塞弗莉——黑发少女对智慧女神的传说就相当陌生,她在听到艾门吐露的那个短句后面露迷茫,显然没完全弄懂“智慧冠”是什么东西。   “索菲亚的智慧冠……”卡明难得皱眉,低声重复了一遍艾门提到的名词,“这是只属于智慧女神的象征和本命神器。传言不管任何存在得到智慧冠都能从它的伟力中获益,获得看穿一切虚妄的力量。校长先生曾经跟我说过古代有学者幸运触碰过智慧冠。而在那一刻,‘他瞬间听清了气流、植物、鸟兽、鱼虫在他耳边发出的窃窃私语,一低头视线穿过了柔软土层和坚硬的花岗岩。矿藏、洞窟、地脉的流动对他来说再无秘密。抬头张望他又一眼看穿了七层天;懂得了天象规律和星辰奥秘。他对过去遗迹和未来变化了如指掌,而世间唯一无法被宝冠堪破的……只有人心。’”   “古神的象征!?”听他说的如此玄乎,艾门扬眉,塞弗莉更是惊愕的叫了出来,“哈温的意思是……那个铁环有可能是索菲亚宝冠?”   “能让百年老树觉醒灵智,开口说话。能让一坨本身是死物的泥沼获得生命力,成为一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淤泥怪物。并且这怪物还拥有强悍的精神力,能够通过对生物的思维侵蚀在相当程度上读取他们的情感记忆……”艾门掰着指头给两人数落了一下目前两个最不可思议的异变发现,低沉说道:“能够产生这种效果的东西,又恰恰好是个环形……我想不出除了智慧冠外它还能是什么。”   “麻烦了……”眯眼男人摆出一副苦恼的架势,“学校只知道它在多年前被人盗走,并不知道它的确切底细。如果那个被偷走的东西真是智慧冠而偷走它的人又恰好打算利用它来做一些……违背规则的事,这个后果很可能会极其严重,甚至有可能会危急到整个世界的自然规律。”   “不能耽搁了,两位。”他瞪眼吐出一口浊气,翻手把那个液态光球又弄了出来,“我们必须立刻回学校,来吧,我带你们去见校长先生。”   拿着光球,身穿厚实的、插满各种动物毛绒的棕色斗篷,卡明-普朗特将液态光球压入大地,半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口中时而念念有词,似乎正在和什么看不见的存在做某种交流。艾门和塞弗莉看着这一幕有些茫然,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等等……这是什么!?”正愣神的时候,金发少女忽然感觉脚下有什么东西正在蹭她,低头一看她更惊讶了,因为她竟看到了一簇扭动的草叶?   “确实有传言提及过永夜之森是有意识的……”塞弗莉在她身边低语,跟她一起看向四周,看向那些在这一刻纷纷扭动着茎叶和枝条的花草树木,“只是我也没想过这居然是真的?而普朗特教授居然能够和森林沟通……?唤醒它的深层意识?”   “借力而已。”被两名少女用崇敬的目光瞪着,褐发男人笑眯眯的拍手站起,对她们鞠了一躬,说道:“……就让我们开始这趟归程的旅途吧?”   “咕嘟~”金发少女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本能吞下了一口口水,她环顾四周,感觉对方口中的旅途恐怕不会有多么平常。   ……   “于是……”听完两只少女义愤填膺的形容,端坐于书桌后面的的白发老者乐呵呵的呡了口茶水,“被一群迷雾鬃狗拱在背上颠回来的你们就跑我这告状来了?但我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过分不过分的……卡明说的没错,他需要尽早把你们带出森林。”   此时,地点已经是普兹林登古堡里的校长办公室了。经历了一番奇幻旅途的艾门和塞弗莉在将这次作业经过尽数告诉白胡子老头后还不忘给眯眼男人参上一本。她们绘声绘色的将卡明-普朗特形容成了一个嬉皮笑脸的下流家伙,以此表示对他当时自己变作猫头鹰飞走的深切怨念。   而在她们告状的过程中褐发眼镜男只能无奈的站在一边不断挠头,并时不时和安塔利亚蒙交换眼神,脸上的笑容干巴巴的。   “行了!”安塔利亚蒙摆手止住两人继续诉说,“普朗特教授也是为你们好,虽然你们实际上只在森林里待了两天,但我相信你们这两天过的一定不怎么样。能够免于长途跋涉快速出来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这件事就这样,卡明带德里克回宿舍,我要和艾门单独谈谈。”   褐发男人应了一声,带着塞弗莉快速出了门。黑发少女在离去前回头用复杂眼神看了艾门一眼,因为角度的关系艾门没能发现   “你一定很怨恨我给你玩双重标准。”等到房间里只剩两人一猫,安塔利亚蒙放下茶杯对少女说道,“看上去好像我这个老师对自己的学生冷酷无情,只允许别人欺负她,一旦她动手反击就要对她施加重罚。所以我能理解你的怨念,艾门……连带我隐瞒叫你们进入森林的真实目的这件事一起,我要给你道双倍的歉。”   “知道道歉,您还算是有点良心。”金发少女扭过头去哼了一声,接住从阴影里朝自己飞扑过来的小黑猫,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秘宝是怎么出现的我们还没搞清楚它就被盗走了,这件事牵扯很大……”老头咳嗽一声,用以维护自己的颜面,“所以花月前这一周半我会很忙,我和所罗门得出去一趟。可能不会有多少精力管你,或者说给你提供庇护,这段时间你自己注意,别再跟那些人起冲突了。”   “那么我现在算是正式入学了吗?”艾门抱着黑猫问道,“还有分配宿舍的事,我希望我能和我的朋友们住在一起。”   “有点麻烦。”安塔利亚蒙微微皱眉,“如果算上俄塞纳女士,加上你、盖尔小姐还有艾伦小姐正正好可以凑够一间4人宿舍。但问题在于俄塞纳女士享受的是讲师待遇,她不能跟你们挤学生宿舍,这就很麻烦,你想得偿所愿的话必须要说服一个有住校资格的女孩接受夹在你们3人中间。”   “意思就是如果我能说服这样一个新生加入宿舍你就可以给我们这样分配……”金发少女满意点头,“很好,这才有点走后门的样子。”   “这种话你也就在这里说说了!”老头重重哼了一声,“你知道对于新入生而言想要争取到一个住校机会有多难吗?城堡大门每晚9点前就会关闭!没有住校机会就得在那之前离开学校,这意味着那些学生没法在那之后利用学校的图书馆、实验室、训练场、观星台来充实自己进行提高!一个学期下来因此而产生的差距也是很可观的!你个人和盖尔小姐的天赋我是了解,知道你们正常竞争也能拿到住校资格……但那个简-艾伦——”   “简已经是一阶了。”金发少女一句话堵住了他的嘴,“而路上我问了她,发现她真正开始接受正规教育的时间加起来不过两年。”   “……”安塔利亚蒙脸上的表情僵住了,他一时竟不知道此刻自己到底该开心还是不爽。最后只能叹着气对少女挥手,让她赶快从这里滚蛋。   “让比比带你去找勤务长德尔塔女士。”他说道,“我已经给你做过登记,你现在就可以去领你的学徒长袍了。”   ……   德尔塔女士跟艾门想象中的中年妇女形象完全不同。虽然她自称今年已经39岁,但那副保养光鲜的外貌看上去就像是25岁的新婚少妇。听到艾门的来意后她很是热情的将她带入勤务仓库,在量过她的身高尺码后现场给她裁了一套黑色长袍。   作为学校,普兹林登的等级制度也是很森严的。除了安塔利亚蒙的烈阳徽记之外,所有学系的教授长在专属长袍的左胸处都有权绣上一枚银月,以此将他们和普通教授的铜月袍区分开来,代表他们出类拔萃的修养和学识。这个标记和实力是没关系的,实力的体现是在袖口上——那里通常会绣有和主人掌控者级别等量的细线。细线颜色和胸口徽记颜色相同。而学徒阶层的胸口徽记则是精巧的五芒星,星星数量对应其当前的年级,星星颜色对应其当前的地位。   “你现在是一年生,哈温。”德尔塔女士让少女脱去碍事的冒险者外衣试了试长袍,口中同时在给她解释长袍的意义,“毫无根基的一年生只能在胸口纹一枚铜星。只有成为年级首席才能获得银星长袍和首席徽章——感觉怎么样?胸口这里有点紧?宝贝,你会让男生们神魂颠倒的……”   “那么首席生的资格要如何获取呢?”艾门无视她的嘀咕问了个关心的问题,“本系教授长的直接指定?还是在考核后看专业成绩?”   “都有,亲爱的。”拥有一头银色卷发的德尔塔帮助少女脱下长袍,重新修了下长袍的收口,“而你……我来看看……唔,你已经被普朗特教授指定为融合系的一年级首席了。”   ————————   本来说了要双更的结果被拖去结课爬梯了- -,还喝了点酒,我一定会在明天补的同学们。另外打个预防针——17号早晨我要飞回国,所以16号晚上就得去机场过夜,那阵子更新也是有的,但估计是没法双更了……除非我能在机场咖啡馆思如泉涌,否则那两天应该都是一更。 第四十一章 普兹林登的朦胧美   “融合系……!?”金发少女微微一怔:“怎么会是融合系?我报的专业难道不是能量系吗?……这一定是搞错了吧?”   “没错哦宝贝~”德尔塔女士拿着名册又看了遍,很是肯定的点了点头。为了让少女相信她的话她甚至把名册倒过来递给少女,用涂着鲜红染料的指甲给她在密密麻麻的名字中划出了她自己的,“不信你看,就这儿~艾门-布洛维哈温-维多利亚,这个是你吧?融合系,我没弄错。”   “不不……”艾门捂着挠头不断呻-吟,“我不是说你,德尔塔……姐姐。我说的是负责弄名单的人,安塔利亚蒙肯定是把我的学系给弄错了!”   她来普兹林登的核心目的大致上有两个。一是从能量系导师那学习、充实自己的魔能学识和控制技巧,二是等待白胡子老头告诉这边“钥匙”的事。至于压服什么人在她心里只是顺带的,不值得专门列出作为计划。所以这第一个目标她想满足首先就得进入能量系。对于莫名其妙被分到其他学系这件事心里不解之余也感到很是恼火。   融合专业——这个名字光是听上去就很奇怪。艾门不知道这专业是否和能量专业一样也属于普兹林登两大领域学科中的自然科学。但光是听名字,她感觉该专业教的可能都是一些复合型的课程。就比如之前在疫区里安塔利亚蒙跟他们讲解过的魔能生物,这门课拆开细看是可以视作能量学、医学、解剖学以及生物学结合体的。而这种复合型专业不用问一定人丁凋零,因为很多课想要跟上进度首先得有驳杂的前置学识积累。拿魔能生物来举例子,精通医学和解剖的学生绝大多数肯定都去医学院了,不会有多少人对融合类课程感兴趣,他们会觉得那太费时间。   “这个你就得去问校长先生或者这两个学系的教授长了,亲爱的。”银发女人朝她一摊手,“我可没有权限给你修改专业……等等!”   她叫住转身就想回校长室的金发少女,拿起那件已经被她改好尺寸并且缝过银星的黑色长袍对她说:“想在城堡里行走最好穿上学徒长袍——这里有些地方都被设了排斥性质的魔能场。没有这身袍子,你可能会在无意经过某些拐角时被突然弹飞。”   “……真是麻烦的规矩。”这席话说的艾门哑口无言,她只能再次脱掉冒险者皮甲,接过长袍往身上一套,意外发现它合身多了。   长袍的材质很讲究,虽然是黑色,但那种类似绸布的布料会让其表面透出反光,看上去很是雍容华贵。左侧胸口除了一枚银星之外下方还有一张缝上去的荆棘盾徽,这是她的首席徽章,那个标记代表了她的学系是融合系。   穿上长袍后艾门感受了一下,发现女生长袍不止更贴身,腰部有扣锁和系带,胯部两侧还有一列菱形的镂空设计。那最上面的镂空较大,越往下开孔越小。而下摆看似很紧,实际上是用更多布料交叠出来的(类似百褶裙原理,但只有四道)。这就使得穿它的人并不会受到太多束缚。艾门加大步距跨了几步,发现它几乎不会影响自己的施展剑术。   就是那排镂空设计开的太高了,这是艾门试完衣服后唯一的不满。现在她下面穿的是黑丝裤袜——虽然是开裆的,但好歹也是裤袜——所以透过两列菱形开孔只能看到一片漆黑。但如果她不穿裤袜而单纯只把它视为一件裙子,透过开孔不止能看到她的雪白大腿,甚至能窥见内裤的边。   “这两边的菱形是谁设计的?”临走之前,金发少女下意识问了一句,德尔塔立刻告诉她“当然是可爱的校长先生”。   “这设计很受女生欢迎,亲爱的。”银发女人以为她喜欢这个,兴致勃勃的给她介绍起来,“这是我们校服的特点之一呢!你看……深黑色长袍固然会赋予穿戴者严肃、严谨的知性气息。但如果它能若隐若现露出女孩们白皙娇嫩的腿部肌肤,这种靠反差凸显出来的美可比起爱沙尼亚那边的传统超短裙高雅多了……很多女孩为了完美展露出两侧镂空的魅力甚至会选择系带式的O型内裤。哦……这里我说的可不是那种在侧边拿绳子打个结的骗人把戏,是那种……嗯……只要轻轻一拉就能解开一半的诱人玩意儿……”   “看来我问了个多余的问题。”金发少女木着脸看了看自己的腰,无比庆幸她不属于那种女孩。   “勤务部也提供最新款的各种服饰。”就她这一愣神的功夫,德尔塔已经变戏法一样从桌下拖出来一只纸箱,打开来后她从里面拿出来一堆简直像是情趣内衣的玩意儿看得少女一头冷汗,“想想看吧。”——她朝少女挤眉弄眼的说道:“当恋爱季节来临,没有比诱惑心上人伸手解开那根带子更有效的暗示手段了。它们能让羞怯的你用最简洁的方式表达心意,你难道不觉得这种方式充满了艺术性的朦胧美吗?”   “NoThanks。”艾门满头大汗手掌连摆,在德尔塔跟她推销O字裤之前面色古怪的退了出去,“还是把朦胧美留给真正需要它的人吧,谢谢。”   “普兹林登的女学生、女学徒们跟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出门走在走廊上,金发少女脑海里忍不住还在遐想那侧腰的镂空。她知道这么想不太好,但她总是忍不住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女学生穿着学徒长袍的胯部特写,想象着那根露在镂空里、系在腰间、只要轻轻一拉就能扯开的黑色绳结。而这时正巧有两名身穿长袍的少女迎面朝她走了过来,她的视线便自然而然落在对方的腰胯位置,发现对方只是稍显保守的穿了一件白丝裤袜还套了内裙后大失所望,站在原地不断摇头。   “真可怕。”然后她灵敏的听觉便给她送来了一阵窃窃低语:“我怎么觉那个漂亮女生看我的眼神和那些男孩子一模一样?”   “也许是男生假扮的吧,杰西卡。”另一个女生悄声说道:“昨天我听说有个长发男生假扮女生试图溜入我们宿舍,就是因为看人的眼神不对劲被人给认了出来。这个搞不好也是存着同样的打算,我们快点走,最好把这件事禀报给克劳斯教授……”   “但她真的很漂亮啊……”被拉扯走的女孩还在小声嘀咕,“而且她还穿着银星袍的……等等费尔妮!你……你别跑那么快……”   ……略过这段插曲,艾门继续按照之前的记忆在偌大的城堡里走动,想要重新回校长室找安塔利亚蒙问专业的事。但这座城堡比她想象中大太多了,转了将近一个小时她不得不很忧伤的承认迷路。坐在第五层走廊的阳台边环顾四周,想要找一个人来帮帮忙。   她不确定这座城堡具体有几层,但五层在她看来确实是一个较高的层数了,在这里来往的学生胸口大多都绣着五颗铜星,说明他们都是高年级的人。   “这位小姐,看起来你好像遇到了麻烦?”漂亮脸蛋和王族气质在这种关头发挥出了应有的作用,很快,一个路过的黑发青年涨红脸蛋朝少女走了过来,他比她高的多,差不多有180公分,一张稍显普通的脸蛋上长着几颗因熬夜产生的青春痘。   “我迷路了。”艾门很直白的对他说道,“我需要一个人带我去校长办公室。”   “乐意效劳。”那青年对她弯了弯腰,行了个绅士礼节,“我叫阿斯-帕玛,可爱的小姐,呃……我能知道你叫什么吗?”   “我是艾门-哈温。”少女对他点点头,注意到他正在看自己的腰侧镂空,“叫我哈温就好,帕玛先生。冒昧问个问题,你今年是五年级了吧。”   “是。”黑发青年恍然一愣,赶紧将视线从镂空上收了回来,对上少女那对秋水般的翠绿眼眸又呆了下,“嗯……再有两年就毕业了。”   “那你一定很了解普兹林登的一切流程了?”艾门歪头看着他,想要直接通过此人了解更多的学校情报。   “一切不敢说,大部分确实相当熟悉。”青年拍拍胸口,“走吧,哈温。如果你想知道什么,我们可以路上探讨。”   也就是通过这句话,艾门直接确定了这货是真的不会撩妹——老手遇到这种情况总是更希望多拖一会的,哪像他,还考虑给妹子节约时间的。   不过比起那些老手她还是更希望带路者是这位帕玛先生。也就是通过他,艾门知道现在严格来说其实已经算是开过学了。   “普兹林登的春季开学时间是花月的第一天。”黑发青年是这么说的,“而在那天之前所有学系的所有课程会设置两周时间做预讲,也就是俗称的试听周。学生可以在试听课程后决定这学期是否真的要上这门课,而现在已经是试听周的第三天了。”   “这制度听起来还真是耳熟……”艾门撇嘴嘀咕了一句,转而问道,“那么期末评测呢?所有课程和皇家科学院一样都是学分制吗?”   “是学分制。”帕玛继续点头,“任何学生,无论几年级,他在自己该学年的课表上每周至少要有五门专业课。每门专业课2分,期末评测要拿到8个学分才算合格。”   “这意思是还能选非本专业的课?”听到这少女眼睛亮了起来——她突然觉得自己找到办法跨专业学习了。   “理论上可以。”帕玛眉头皱了起来,“不过一旦选了就必须拿满学分,否则下学期要重读的。我是不建议你多选外课,因为……”   他在少女胸口银星下的荆棘盾辉上看了一眼:“融合系的专业课可是相当之难……”   ————————   第一更,第二更或许会迟但肯定有滴~   另外那个在上章末尾吐槽徽记制度像QQ等级的你给我粗来!你真是个破坏气氛的专家! 第四十二章 敌视瑟兰的人   艾门想要找安塔利亚蒙修改专业,这个想法并没有实现,因为当她和黑发青年找到校长办公室的时候发现门上了锁,里面空无一人。   对影子跺脚也没反应,无奈之下她只能选择离开。阿斯-帕玛送她出了城堡大门,一路上对她的困惑一一解答,让她对这座老牌名校有了更加具体的了解。她现在知道融合系是什么情况了——它是全校所有学系里最年轻的,全系七年级加起来还不到50个人,和其他学系动辄两三百、三四百的庞大群体比起来简直寒酸到让人心疼。而它的专业也和艾门猜测的一样,几乎全是类似魔能生物的复合型课程。   “艾门-哈温。”目送金发少女的窈窕背影逐渐远去,黑发青年站在下坡路口喃喃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奇怪……我怎么觉得它有点耳熟?”   普兹林登有专门的木制升降梯供于学生们从山崖上降去城市,艾门一开始并不想用这个方式下山,她想体验一下普兹林登的特色“问心路”,直接走着下去。但她在山坡下的断崖那绕了半天也没找到下脚的地方,每一个角度看上去都是悬崖峭壁。   所以最后她还是搭乘升降梯下了山峰。随着海拔降低那种淡淡的胸闷感也好了很多。下来时她意外发现身穿银星袍还有别的福利——普兹林登公费在升降梯下方落脚处搭建了一处车马驿站。普通学生想使用车马要交费用进行租赁,而每个系的年级首席则能免费提取,不需消耗任何费用。   花钱是小事,何况也没多少钱。关键在于面子——这才是青少年最需求的。所以艾门发现了:她的学校在激励学生的上进心方面做得极好。她承认自己也属于那种比较好面子的人,而银星袍则完美实现了她对特权的大部分幻想。没有人能拒绝这种便利和地位,即使是神的后裔也不例外。   两天前送别的时候阿尔贝蒂娜跟少女约好了这几天她们仍然会住在腾马酒馆,所以领取到马匹的艾门顺着城里的台阶和坡道中速前进,没有过多在路上停留,顺利赶在太阳下山之前回到了她们最初在这座城市的落脚点。   但在打算进去的时候她却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情况,那就是酒馆餐厅里的人数比她想象中多的多。其中甚至有不少人都是身穿黑袍的普兹林登正式学徒,在她经过的时候这些人正围在餐厅门口小声交谈着,脸上的神情充满了期待。   “发生了什么?”金发少女看到一个有些面熟的黄发少年,径直走过去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这些人围在这是想干嘛,里面出了什么情况?”   “你——”那黄发少年被身后的突然袭击吓了一跳,刚想回头喷人却看到一张白皙精致的娇俏脸蛋,立马把所有脏话混着口水咽了下去,并在呆了一秒后张大嘴巴,悄声叫道:“你是艾门-哈温?你回来了?而且这是……正是学徒的银星长袍!?”   “你最好快点回答我的问题……我耐心有限。”少女有些不耐烦的皱眉瞪着他。因为现在注意到她并为此议论纷纷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这些人看向她的眼神给她的感觉不是很好,那些时不时还在往餐厅里瞄的动作更是让她本能感觉里面发生的事情和自己有关。   “克劳乌斯,唔,我是说——克劳乌找过来了。”感觉少女悄然捏住了自己的手腕而且手指力气越来越大,黄发少年暗中叫苦,不得不低声将具体情况送给她形容了一下:“玛斯-克劳乌,那个因为先祖血脉被大家称之为克劳乌斯的家伙……这个人你难道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他和他妹妹都是普兹林登的学生!你知道这家伙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排挤、打压瑟兰人的机会的!因为你们本来就是死敌!?”   “约修亚人……”艾门逐步眯起双眼,“很好,我明白了。”   她放下抓住少年的右手手掌,用它抽出了提在手中的十字长剑。凭借冰冷的视线逼迫人群给她分出了一条道路,就这么提着剑大步上前,一脚踹开了餐厅门,第一眼看到的场景就让她怒火中烧,原本还维系在平均值以上的冷静指数直接爆了。   餐厅里人不多,似乎是提前清过场了。一眼望去只有十多个人,其中六个正是她的亲密好友和同伴们。但他们的处境非常不好——餐厅里一片狼藉,桌子椅子和各种装饰品翻了一地。那位西泽向导已经倒在一边不省人事,梵茵和韦德两人嘴角带着淤青正在和一个高瘦的棕发青年互相对峙。依文被他们挡在身后暂时还没发现有受伤的迹象。而棕发女官面前更是已经倒了两名被她揍趴下的黑袍学徒。   但真正让艾门失去理智爆出无边怒火的还是那个嘴角挂血、脸上带着一道鲜红巴掌印、被一只带有肮脏淤泥的靴子死死踩住脑袋却仍然双手抓着靴子在不断挣扎进行抵抗的黑色短发少女——那是简-艾伦,那个在当初的学术竞赛上被她点中并带到这里来的一阶学徒。   “当心,米路可!”她冲上来的动作极快,正在享受凌虐快感、把靴子踩在简头上的壮硕青年只听到同伴对他发出一声惊呼,刚一抬眼便看到一道雪亮的寒光,然后就感觉自己腿部一凉,身上接着被一个香软的身躯冲过来重重一撞,一个没站稳就摔了出去。   “米路可!?”那些正站在边上给同伴“掠阵”的黑袍学徒纷纷发出一阵惊呼——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我的腿——”黑头发的壮硕青年在倒地后想爬起来,但他很快感觉自己的右边大腿传来一阵剧烈疼痛,低头看去那哪里还有什么腿脚……他刚刚感受到的“一凉”俨然是敌人挥剑在他腿上斩过的触感,他右腿的三分之二已经冒着鲜血躺在离他只有几步远的红地毯上了!   完了——听着身边围观者发出的抽气声,同样目睹了这一幕的黄发少年一拍脑门,后悔没有先扯个谎把少女支开。而现在事情已经无可抑制的要闹大了。   这不是两天前那种“闹大”,而是真有可能闹出伤残事故和人命的“闹大”!   “你们还在这里看个屎的热闹!?”他朝其他人怒吼起来,“来人跟我去找教授!操-你们妈的……真出事我们这圈看好戏的一个也跑不了!”   “艾门-哈温!”而餐厅内,因为少女的突然出现和她不留分毫情面的狠辣出手,两边的情绪都被大片飙出的鲜血给震了一下。立刻有两个黑袍学徒冲到惨叫的青年身边取出专门处理伤口的绷带给他包扎止血,另有一个一头白发、壮硕如熊的高大男子对着少女爆出一声怒吼,同样抽出腰间的兵器朝她蛮横撞了过来。   那是一把和撒迦莉雅黑狂差不多样式的银白色钉锤,光是听它引动的风声就知道它重量不菲,但这样一把武器却被白发男人舞出了刀剑的速度!面对这记挥击,艾门很是灵巧的转了一圈,在躲开它、任由其打在地毯上爆出一声闷响的同时伸脚去勾对方的脚踝,想要像上次在同一地点的战斗一样,故技重施把敌人绊倒。但让她没想到的是这次的敌人真的不同寻常——她感觉对方简直是一尊巨石,自己伸出去的脚不仅没能勾动对方的重心,反倒是自己重心受了影响,被拉扯产生的作用力带的身形一晃,差点没能躲过那把钉锤接下来的横扫挥击,后跳退了几步才稳住阵脚。   “……玛斯-克劳乌!”看着眼前缓缓飘落下来的几缕金发,少女凶狠的瞪着那个暂时停止的白发男子,口中念出了他的名字。   白发,白肤,刀削般的面庞和冰蓝色眼眸。同样穿着银星长袍并且还在肩膀和胸腰位置配了黑色皮甲,此人正是约修亚当代最出色的王子,冰锤-克劳乌斯的后人,普兹林登6年级能量系学徒,玛斯-克劳乌。   这个人的资料她绝不会弄错。当初坎索跟她提起过约修亚曾派使者羞辱性质的来瑟兰提议联姻,要求内容就是让她和莱娜一起嫁给这个白头发的家伙。为此她还特意去了解了一下这个雪国王子的生平记事,发现如果不是自己享有多重神血的叠加效果,光论纯粹的战斗天赋,她可能还比不上对方。   因为入学晚,6年级的克劳乌今年已经20岁了。但他的魔能学识却是过了5级评测,战斗魔能在那身巨力的加成下不会低于5阶。按照她查到的情报此人性情凶猛却粗中有细,这一次趁她不在带人过来找麻烦不可能是无端生事,对方肯定会提前找足动手的借口。   “出来个人跟我解释下这是怎么回事。”   长剑斜挥,甩去沾上的血迹,金发少女高傲的抬起下巴在餐厅里环视了一圈。将自己的同伴们挡在身后。那副傲然、肆意、不可一世的模样落在不少人眼里仿佛看到了一头正昂着头颅巡视领地的荒野雄狮。一些人竟没能抵挡住她冰冷眼神的逼视,胆怯之下退了一步。   “你还有脸问?”玛斯-克劳乌拄着钉锤冷笑一声,“果然不愧是厚脸皮占掉别人先祖遗地的瑟兰人,逻辑里充斥着强盗思维……父亲当初还说要想办法让我娶你为妻缓和两国人的紧张关系?我看你也就只有脸蛋、胸脯和肚皮还有点用处,适合将胜利女神的血脉嫁接给冰锤后人!”   “粗鄙无耻的北方蛮人!”阿尔贝蒂娜喘着粗气,伸出颤抖的手指指向他,“你居然敢如此侮辱神国公主?”   “不管你们怎么强词夺理,事实是不会因为几句话而轻易改变的。”   白发男人继续冷笑,站到一边,抬手示意旁边一个黑袍女学徒来到前面,说道:“如果不是恶心扭曲的瑟兰人假扮女生潜入女生宿舍、进而还看到了白枭学会成员的隐私,谁会愿意和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待在一起!!”   “而你!”他视线一转,盯着因为他那番话而满面寒霜的金发少女,“我倒要看看,被人们吹上天的神国公主在这种关头是否还会如传闻中那样总是站在真理这边!” 第四十三章 艾门-哈温的真理(一)   “具体是怎么回事。”先将心里的怒火压下去,艾门扭头回望身后的同伴,“假扮女生去女生宿舍,这种事你俩应该做不出来才对。”   她问的是梵茵和韦德——因为这个小团队也就只有这俩是男生了。其他成员清一色全是女性,根本不会和这种事扯到一起。而同时她突然又想起了从德尔塔那出来后遇到的两名少女,其中一个好像就提到过类似的情况,而且还着重点明了那是一个“长发男生”。   “这件事本身就是个误会。”看她直接把视线放到唯一符合条件的韦德-艾瑟尔身上,梵茵揉着脸上的淤青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在你被教授带走之后,艾门……安塔利亚蒙给我们提前安排了入学考试。当我们考完试从教室里出来时有两名女生过来推销我们进入一个叫白枭学会的组织,而我大概了解了一下,普兹林登的学会是由学生自己组织的一种跨系、跨专业、跨年级的学习小组。所以我们当然很感兴趣,就问她们加入白枭学会需要满足哪些条件。”   “你别告诉我加入条件就是从你们当中选出一人穿上裙子去女生宿舍溜一圈。”金发少女面无表情的说道,“没有比这更蠢的陷阱了。”   “当然不是那样——”韦德咧嘴争辩了一句,“她们说目前有一个和生物相关的初级课题正好可以拿来考核我们,但那个课题需要用到的动物标本和手工模型全都摆在她们宿舍的专属自习室里没法带出,所以她们就提议最好能找个方法瞒过费切丝夫人,接下来……”   “接下来这个品行不端的男生就忍不住因为这次别开生面的旅途而暴露出了他的本质。”   一个饱含怒气的清冷女声从后面传来,艾门正回身子循声望去,看到那是一个同样身穿银星长袍的红发少女。   “我是尤莉娅娜-尤连。”看到她在打量自己,那少女示威性质的朝她一挺胸,被高耸胸脯撑起的布料一阵晃动。她拉着那名来到前面、眼眶通红的金发少女往前又走了两步,像一位正在给观众介绍竞拍品的拍卖师那样对低头的少女伸手示意:“而她——可怜的洁丽就是在这次事件中名节损失最严重的受害者。那个长发小子并没有按照学会成员的指示去二楼的3号自习室,而是仗着自己有一张稍显女相的脸蛋胆大包天的推开了走廊另一头的宿舍房门!此时洁丽正好沐浴完毕站在门后替换衣物,她被突然进来的男生撞到,并推倒在了坚硬的地板上……”   “别说了……!”听她还打算继续细说,眼角挂泪的金发少女赶忙吸着鼻子抓住她的手,用哀求的语气低声叫道:“别说了……已经够了……”   原来真的是那个瑟兰小子刻意利用这次机会耍流氓?   不少并不了解事情原委的门外学徒在这一刻才知道为什么白枭学会会一次性出动这么多人上门找事。恍然同时也忍不住用嫌恶的眼神看向韦德。   毕竟这种事太不光彩了,他们可能有时候因为青春期躁动会暗中幻想,但一旦有谁真正那么做了,他一定会成为所有人的唾弃对象。   “可我并不知道那是住人的房间!”一次性被这么多人厌恶瞪视,长发少年愤怒的瞪圆了眼睛,他大声说出真相来为自己辩护,企图扭转他人对他的印象:“我是按照弗兰娜指点的路线走的——上二楼右拐倒数第二扇门!她当时就是这样跟我说的!”   “你确定吗,韦德。”艾门按住他的肩膀在上面捏了几下,用以缓解他的激动和紧张,“好好思考再回答我,这将决定我接下来会做些什么。”   “不能再肯定了,艾门。”长发少年倔强的看着她,双眼中有一丝淡淡的恐惧,“……我敢以维多利亚人的身份发誓!”   “那么事情就很简单了。”和这样的韦德对视足足有好几秒钟,艾门突然一垦头,转身在对面一群人脸上扫了一圈,“……这就是误会。”   “克劳乌跟我说瑟兰人都是傲慢的自大狂,我当初不信。”红发少女抬手压下同伴勃发的怒意,“但今天见到艾门公主的为人行事,我不相信也不行了。”   “我听说过你,哈温。”她眯眼瞪着面前的少女:“前阵子你所提出来的那个猜想和证明法相当有趣。但很遗憾的是血脉给了你聪明的头脑却没赋予你明辨是非的能力——而且你还在没有确认事情性质的情况下就急不可耐的对米路可下了重手,这件事我们在场所有人可是都看到了。而如果你知道重伤同学要受哪些惩罚,你现在就应该给米路可低头道歉……”   “拿靴子踩踏一个十多岁少女的脑袋,以欺凌她、让她无法挣扎和站起为乐。”但是艾门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说实话,爱沙尼亚的尤连公主。如果这里不是普兹林登,如果不是他还穿着那身黑袍,刚才那一剑下去,离开他身体的部位可能就是他的脑袋瓜了。”   “你还想杀人!?”两名给米路可做完紧急包扎的男生中站出来一个面相稚嫩的棕发小子,他怒气冲冲的走到金发少女面前直视着她,神情表现的十分激动:“米路可的断腿是可以在导师的帮助下重新接回去没错,但这绝对会影响到他的感觉神经,严重一点的话他甚至有可能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自由奔跑!你已经从他那剥夺了如此重要的东西,居然还好意思说这种话?杀人……我现在就站在你面前指责你,有本事你把我杀了?”   “嘭”的一声闷响,他这句话刚说完,艾门便毫不留情一记右手勾拳砸在了他脸上,这道沉闷但杀伤力十足的攻击一下子就将少年击倒在地,使他的大脑一阵昏沉,趴在地上愣神了半天都没爬起来。   “混账!你还敢打麦洛?”一直在边上观望的克劳乌见状大怒,抡起锤子又想冲上来,却被那红头发的尤连公主拦了下来,堵在那里直喘粗气。   “你们不用跟我装这些没用的。”金发少女把剑插在地板上,左手揉了揉右手拳头的尖端关节,“能说出这种话,这家伙应该是医学系的……但你那属于医生的慈悲却叫我作呕你知道吗。你也不用拿那种看恶棍的眼神看我,除非你能完美解释为什么你会站在这里,还带着你的医疗背包。”   她说话声音不大,但嗓音清晰,极具穿透力。很多距离较远的观望者听清这番话忍不住皱起眉头,看向少年的视线里不再是完全的同情。   那少年他们认识,他并非白枭学会的人。这些人上门找事理论上和他没有任何关联,他会跟这些人一起来只可能是受了学会成员的托付,想要用自己学到的本领给这些人“兜底”,免得现场出现过于严重的伤势,让事情变得不可收拾。   换句话说,此人刚刚给同伴包扎的医疗绷带原本是给对面那些瑟兰人准备的。他并没有站在中立的角度看待这件事,而是一开始就有了倾向。   “我……”被她这样反将一军,倒在地上的棕发少年脸色涨的通红:“我只是……只是本着以防万一的心态才带背包的!”   “性质不一样,你这被人当枪使的蠢小子。”金发少女无比轻蔑的哼了一声,“说的好像你是接到消息才中途赶来的一样!真不要脸!”   “所以你是打定主意要庇护你的同伴们了?”尤莉娅娜面色冰冷的眯眼看她,“你确定要和所有人认知中的真理为敌?”   “我得纠正你三个错误,尤连公主。”艾门重新把剑拔了出来,面对白枭学会一众成员的怒视面无表情的道,“首先这件事还没有彻底调查清楚,你们没有权力也没有资格召集一帮人跑我这来兴师问罪,更没有资格伤害我的同伴,甚至对简做出那种侮辱性质的事。其次我要说我很信任韦德-艾瑟尔,既然他跟我发誓他不会刻意做出那种不道德的事那他就真的不会那么做,它要么是韦德记错指示摸错门产生的误会,要么是某些人别有用心的刻意陷害,比如故意给他指一个错误的方向,故意引导他去推那扇门……”   “不可能!”尤莉娅娜急不可耐的打断她,“弗兰娜和洁丽是室友,她怎么可能用这种方式去害自己最好的朋友?”   “那可说不准。”艾门嘴角一勾,脸上的神情有些玩味,“阿尔贝蒂娜。”   “殿下。”棕发女官应声上前一步。   “回房间去,将父亲临走前交给我的那个东西拿过来。”   “……我知道了。”   “我想没搞清楚事态性质的人是你,哈温公主。”没有理会离开的棕发女人,克劳乌挤开红发少女站到前面,用稍微平息了一下的语气如是说道,“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已经齐备了,可你居然无视目击者和受害者的发言单方面信任那个娘炮小子……你凭什么认为你有资格去质疑这是一起‘刻意陷害’?”   “就凭我是艾门-哈温。”金发少女想都不用想立刻跟上一句听起来无比狂妄也无比自大的话,“刚才我还有最后一点没说完——我是指你们多次跟我强调提及的‘真理’,我们双方在这个词汇上的认知恐怕有一些本质上的差异。”   “不知道你们听说过一句瑟兰谚语吗。”朝那些站在对面的人发出一声轻笑,艾门讥讽的勾起嘴角。   “真理,只存在于神的名下。” 第四十四章 艾门-哈温的真理(二)   刚进门砍出去的那一剑确实是艾门没能控制住暴怒的情绪,她不后悔,但不会一直沉浸的那股愤怒中被表相蒙蔽。   白枭学会在普兹林登有多少成员,势力发展的有多大多受欢迎这些她都不知道,但她认得这伙人中地位最高的两个——雪国王子玛斯-克劳乌和邻国公主尤莉娅娜-尤连——这其实就完全够了。因为她不认为自己的同伴中有谁能让这两人同时露面。   阿尔贝蒂娜、简、梵茵、韦德还有依文和那位西泽向导,她的这些同伴当中有4个是瑟兰人。其中简、梵茵和韦德的家庭条件只能说还算可以,社会地位最高的阿尔贝蒂娜不过是圣橡树宫负责公主别院的内侍长,并不具备让他国王室成员亲自到场的资格。故而艾门冷静下来后很快意识到他们想要打击的对象从一开始就不是韦德。从长发少年受人指示推错门犯下错漏开始,对方的枪口就对准了她。   这应该是克劳乌王子或者尤连公主为了针对她这个瑟兰公主而驱使的恶毒计划——她这样想——而且无论这个计划的结果如何,她都要吃亏。   计划成功会分离自己和同伴之间的关系,韦德更是有可能会被学校开除。而计划失败又能逼迫她和同伴们站在大多数学徒的对立面,将他们从集体中孤立出去。最关键的是它看上去没有任何疏漏和突破点——因为他们追究的“韦德潜入女生宿舍并猥亵女生”这件事从结果上看是已经发生过的铁证和事实。如果是一年前的她遇到这种事,即使她确定给韦德指路的女生有问题,普兹林登估计也不可能采纳她的建议对其调查。   而且……两天前她在这里就出过一次手,虽然最后被安塔利亚蒙处以“重罚”,但那不可避免会使不少人感觉“这个女孩真会搞事”。爱好平静生活的普兹林登人和广大学徒们不会因此而对她这个瑟兰公主抱有好感。从她拔剑砍翻那个叫米路可的家伙开始,对方的目标就实现了大半。   “真理只存在于神的名下……”白发青年皱眉,“你这是在自讨苦吃呢,艾门-哈温。无论你想表达的是这句谚语的哪个含义,你都在玩火。”   这句谚语极其古老,不是瑟兰人发明而是来自更遥远的神话时代,所以他当然听过,知道这句话的表层意思是尊崇神主地位,里层意思是对“神主般力量”的敬畏,也可理解为“崇拜力量带来的强权”。这句话瑟兰人在自己的土地说没什么问题,但金发少女身为当世唯一的神血继承人,她说这话所象征的含义无疑是打算拿自己的地位和血统——或者力量,来强压他们。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艾门公主。”捏紧手里的银白钉锤,克劳乌和红发少女并肩站立,依着身后一众黑袍学徒营造出来的声势看向少女,“你当真决定要为一个品行并不端正、道德极其低劣的人赔上你的人格?你当真打算以你个人的力量来抗衡我们所有?”   “这里可不是瑟兰。”站在他身边的尤莉娅娜缓手从腰间拔出一把血红色的贵族细剑,“仅论政治地位,你也不是普兹林登唯一的公主!!”   “艾门……”金发少女刚想说话,握剑的右手臂却被韦德抓住了,脸上依然带着伤痕的长发少年用一种让她感到很陌生的语气对她说道:“可以了,艾门。即使我们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对抗它却并不明智……我确实很希望能和我的朋友们一起在普兹林登学习、生活。但如果那需要让你付出被学生和教授们排挤的代价,我宁愿你从这件事里抽身退出,让他们的指责向着我,对我来就好……”   “韦德?你在胡说些什么?”梵茵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晃了他一下,“别开玩笑了!你休想丢下我一个人去当逃兵!”   “韦德……”听他居然打算劝他们放弃他,依文的眼睛也变红了,“别多想,韦德,艾门不是那种人,我们绝对信任你,绝不会抛弃同伴!”   “说得好,依文。”金发少女弯起嘴角,“某些人以为自己在这儿多待了几年就能只手遮天颠倒黑白了,诸不知自己的行为在智者看来有多可笑!你放心,韦德。我会让你恢复清白的,关于这件事普兹林登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   “否则如何!?”   洪亮的嗓门从门外响起,随着围观者的分开,一位身材适中、身穿银月长袍的中年老男人怒气冲冲的挤入餐厅。他有一头灰白短发,仔细看能看到有明显的斑秃痕迹,进来第一件事就是看向仍然趴在地上不敢起来的棕发少年,发现他左脸颊上肿胀的淤青后立刻上前把他扶了起来:“……是谁干的?”   少年理亏,抬着眼皮朝艾门瞟了两眼,不敢说话。   “你倒是说啊!!”男人显然是个急性子,看到他这怂包模样憋的难受,“你导师都站你面前了!说出来还怕被打不成!?”   “是艾门-哈温干的,克劳斯教授。”白发男子上前一步,用极其中正、带有磁性的男性嗓音清晰说道,“不仅如此,她还砍掉了米路可的右腿,导致米路可失血过多重伤昏迷,刚刚经过我们的抢救才算是没了生命危险。”   “我没问你!克劳乌斯家的野小子!”但克劳斯教授不吃他这套,反而连他一起冲了一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自己闯出来的祸自己兜不住,看到情况不对想找教授帮忙!你们这是活该!被砍一条腿就算严重了吗?那蠢货的脑袋还在肩膀上呢!!”   “……”他这番嘲讽和当初自己说的话很相似,艾门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心中的警戒散去大半,发丝后的右瞳也变回了绿色。   “你笑什么笑?”但她没想到很快自己就成为了发泄目标,有些斑秃的黑袍男人将那少年推到一边,面色阴沉的看了过来,“艾门-哈温?”   “是我。”金发少女对他点了点头,表示礼貌,“晚上好,克劳斯教授。很高兴见到您。”   她可以嘲讽那些学生、嘲讽她看起来不爽的任何一个王子或者公主,但在面对这个其貌不扬的斑秃男人时必须保持尊敬。因为他不但是普兹林登医学系最具实力的讲师、教授,编写了多部被广为流传的医学典籍,同时还是多个国家医学系统的辅助者和奠基人。这使他在整块大陆上都享有非常特殊的崇高地位。得罪了他,差不多也就等于是得罪了伊卡洛林洲三分之一的医生。   “可我一点都不高兴!”克劳斯教授重重哼了一声,“麦洛不听我的建议非要和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混在一起,这是他的错。你揍他那一拳打的好!最好能揍到他脑子开窍!但你真的不应该对另一个人下那样重的手……特别今天所罗亚不在,真出了人命,安塔利亚蒙也保不了你。”   “教授……”尤莉娅娜和一众白枭学会成员都皱起眉头,对于他这番有些偏向的言论很不满意,“她可是……”   “不,你误会了,教授。”但艾门直接用自己更具穿透力的清脆嗓音盖住了她的话,“这件事比你想象中还要严重的多。”   她这是什么鬼意思?   听到这句话,刚刚把人搬来、站在人群外聆听动静的黄发少年身形一顿——她难道听不出来克劳斯教授是在帮她把事情消弭掉吗?她不顺着台阶下去还逆行往上爬是什么情况!?她不想好了!???   “哦……”克劳斯也很意外,一双眉毛皱的更紧了,“那你给我说说,还有什么能比你动用兵器至同学伤残更严重?你还对他下了暗手?”   暗手通常指兵器荼毒,被其他人搀扶着靠在后面的壮硕青年在被包扎救治后脸色已经恢复了一些,一听这话脸上立马血色全无,用无比惊恐的眼神看向金发少女,深怕她那双表面诱人无比实际上却尖酸刻薄的粉嫩樱唇在下一秒嚅动说“是”。   “我当然不可能在剑上动手脚。”艾门一扬眉毛,眼神有意无意瞥向餐厅门口,“我的意思是……他的行为……哦你回来的正好,阿尔贝蒂娜,把它放在那边的桌上就好,对,放上去,然后把绸布拨开。”   那是什么?   黄发少年踮脚看向棕发女人手里拿着的绸布包裹,和所有人一样在心中涌起了无比强烈的好奇心。   棕发女官小心翼翼的提着一个绸布抱挤进餐厅。她按照少女的指示将那东西平放在几米外一张幸存的餐桌上,拨开绸布,露出了一个让所有关注者怎么也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那是一顶王冠。纯银打造,镶有纯白钻石和黄金配饰。这些特征将它和普通的公主冠区分了开来,代表少女更为特殊的另一重身份。   “储君冠?”看到它的一瞬间,克劳乌和尤莉娅娜的面色突然一白,原本的沉着和掩盖起来的不耐烦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愕,以及见了鬼一般的难以置信。   “如你所见,这是瑟兰国的储君冠,教授。你该知道它能赋予我哪些权力,更该知道这些权力能够产生怎样的后果。”   艾门提剑走到桌旁,看着那顶相比自己过去佩戴的公主银冠更璀璨、更华丽的冠冕,抬头,娇俏妩媚的脸蛋逐渐变得冷若冰霜。   “根据普兹林登与伊卡洛林洲七国共同签署的同盟互助以及永久中立协议,我在这里正式向普兹林登长桌议会提出仲裁申请:”她开口说道:“就玛斯-克劳乌及尤莉娅娜-尤连指派白枭学会成员蛊惑、诱使当代瑟兰国储君艾门-布洛维哈温-维多利亚之骑士——韦德-艾瑟尔闯入学校女生宿舍一事即所有涉事人员展开彻底、公开的调查。此外,我还会写信通知瑟兰边镇调出三名高阶军官前来学校,希望长桌议会能派出三名教授长和他们组成临时多国军事法庭,就白枭学会成员公然通过践踏头颅等方式侮辱当代瑟兰国储君艾门-布洛维哈温-维多利亚之骑士——简-艾伦的严重挑衅行为进行公开审判。”   “而我,或者说瑟兰——”   冰着脸说完这番致使包括克劳斯在内的大多数人都目瞪口呆的话,少女拿起那顶华丽王冠,把它戴在了自己头上。整个人的气质和相貌在这一刻因冠冕衬托而变得雍容、艳丽、高不可攀。   “瑟兰将密切关注普兹林登对两项申请作出的回复,并保留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使用武力手段解决问题的固有权力。”   ————————   旅途临近无力多更-,- 单章补足字数求票poi 第四十五章 一本正经说伤人的话   金发少女番话惊呆了除她自己和阿尔贝蒂娜之外的所有人。即使是想象力再丰富、内心再疯狂的家伙也从未想过,一起看上去并不算是十分严重的校内纠纷/违纪事件居然能牵扯到由十多位普兹林登教授长组成的长桌议会,甚至有可能演变成更严重的政治与军事冲突!   “储君冠赋予佩戴者超越普通继承人的身份,并在特殊情况下赋予其就近调配所属国家军政系统的至高权力!”   克劳斯轻轻抽了口凉气,低沉的嗓音在旁人心中不断回响:“老哈温居然放心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你随身带来普兹林登,艾门殿下……看来你在瑟兰国主与人民心中享有至高无上非同寻常地位的传言,并未夸大啊……”   少女亮出冠冕,这意味着她在这一刻使用的身份已经从“普兹林登学徒艾门-哈温”变成了“瑟兰国下代王权之继任者”,如此他自然是不能再用对待学生的态度面对她了,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对少女的称谓都换了一换,叫克劳乌和尤莉亚娜听着感觉分外刺耳。   他们本来想的挺好的:利用自身也是王子公主的身份对子换掉金发少女的公主身份,让学校在处理这件事的时候不至于因为这一点而给她方便,不至于听信她的质疑对引导韦德进入宿舍的那名女生展开调查。正是为了让自己有理由在这种场合出现他们才特意选择了这种嫁祸/陷害方式,想的就是瞒过教授的怀疑并以白枭学会为导火索触发全校学生对少女一行人的本能敌视。但现在呢?所有的计划和谋略都被对方戴在头上的华丽冠冕给毁了!   那种感觉……那种憋屈就好像是正在嘲笑陷阱里猎物挣扎的猎手突然发现那是一头实力远超自己想象的史前巨兽一样!偏偏他们就连反驳的话都不好说!哪怕明知道那两个骑士封号是金发少女随口扯的,他们也没资格去质疑什么!因为正式获得王室承认的储君和普通王权候选人完全不同!只要对方是瑟兰人,只要手续和身份齐备,那所谓的“守护骑士”她想什么时候封就什么时候封,本国皇帝都无权干涉!   “您过赞了,克劳斯教授。”金发少女收剑入鞘,“如您所见,我不打算用第三个身份给老师添麻烦让他难做,我只是行使我所享有的固有权力而已。”   “你已经让他很难做了……”斑秃老男人摇头苦笑,“之前我和米利安就为你吵过一次。我说你确实是个麻烦,走到哪里都不安分,现在好了……伤人后居然还牵扯到了议会仲裁和多国军事法庭!……我再问你一次,你当真确定要将这两项申请通过我提交给长桌议会?”   “请等等!教授!”赶在少女开口之前,尤莉亚娜用急促的语气插了进来,“作为白枭学会的副会长……我希望就这次纠纷,或者说可能的误会,跟这位艾门同学再多谈谈……”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如金发少女所言变得“更加严重”。因为这个栽赃陷阱中间牵扯到的涉事人员是根本不可能顶住来自长桌议会的刻板调查的!排除他们身后的贵族背景那些人本身就只是学生,他们不可能顶得住这种压力,不可能在面对那些真正的“大人”时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继续说谎!而如果真要让长桌议会出面干涉查出真相,别说她这个副会长必须下台,那几个人还能否留在贝鲁克西塔都是一个未知数!   还有米路可……他刚刚对那个黑发少女干的事有那么多人都看到了,可以说是证据确凿无法清洗。一旦艾门死死咬定那个叫简-艾伦的女孩就是他的守护骑士并执意追究最严的处罚,他甚至有可能被那个临时组建的军事法庭宣判在毕业后上绞刑架!   即使拿在学期间的安分表现抵消绞刑,他仍然避免不了要在毕业后留在贝鲁克西塔服7年以上的强制兵役!他将铁定错过人生规划的黄金时期,就算能从这次打击中缓过劲也几乎不可能再有机会追赶当年的同学,即使活着也等于废了!   克劳乌……她的恋人有多心高气傲她心里清楚,知道他是绝不可能在这种关头给死敌王储低头认错的。那这个认怂的活想一想还是只有她自己来做。尤莉亚娜现在只希望少女能在出掉火气之后见好就收,否则白枭学会这次不光要出个大丑,学会内部对以约修亚和爱沙尼亚人组建的管理层也会失去信任。两国王族花几代时间在普兹林登建立的根基将会有崩溃风险。   但现实比她想象中糟糕的多,对方显然不打算轻易罢手。   “谈谈?”听到红发少女和之前相比截然不同的语气和用词,艾门咧嘴冷笑起来,“误会?”   “你们做的事很多人都看到了。”她平静的看着尤莉亚娜,看着站在她身后的克劳乌和一众面色苍白的学会成员,“借用克劳乌王子之前的说辞:这起事件证据确凿、毋庸置疑。我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所谓的误会。既然白枭学会追求真理的意志既那么坚决,我也愿意搭一个大舞台,让贝鲁克西塔的每一个人都能好好看看,你们的真理有多公正!”   “放心吧。”然后她语气稍稍放缓,看向那个眼圈通红的金发少女,“洁丽……是吧,你很快就会知道你的好朋友对你究竟有多好了。”   “你!”白发男子被她这番嘲讽气的咬牙切齿,受制于克劳斯就在边上他手里的锤子无法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金发少女背过身去跟同伴谈话,跟他们一起把半昏迷状态的简-艾伦搀扶着出门上楼,就这样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当中。   “普兹林登就任由她这样胡来的吗?”他用充满憋屈的眼神去看斑秃老男人,“您真要让长桌议会按这个小女孩的话乖乖行事?”   “注意你的语气,玛斯王子。”克劳斯扬起一只眉毛,“国家储君持身份冠冕在贝鲁克西塔拥有的特权是当初伊卡洛林七国和普兹林登共同签署的永恒条约。这是你父亲也承认的。如果你不服气大可以写信回去给你父亲,让你父亲加急给你也寄一顶。”   “别愣着了!”然后他在一边的棕发少年脑门上拍了一下,“把那个断腿的抬回去,我还得抓紧时间给他做手术。”   “……事情好像没法扭转了。”目送他带着医学系的人把米路可和他的断腿抬了回去,尤莉亚娜叹了口气,“现在怎么办,玛斯?”   “先写信把事情告诉父亲吧。”白发青年面色阴沉的道,“多国军事法庭是由长桌议会外加两个当事人背后的势力共同组建的,不可能只让她拉人过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实在不行就让约修亚也派人过来拖下时间,我争取从侧面找找突破口,绝不能让她毁了米洛!”   “我倒觉得上来不经过试探就招惹她太鲁莽了……”尤莉亚娜撇嘴苦笑,用只有克劳乌能听清的音量轻声说道,“储君冠……谁能想到瑟兰居然敢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她随身带着……”   “这是谁都没法预料的变数了。”谈到那顶一出现就扭转局势的冠冕,克劳乌的语气也低沉下来,眼里闪过一丝强烈的渴望,“真要说试探,德里克已经替我们排过一次雷。只是她本事不够,没能把它逼出来而已……”   ……   “你可真让我们大吃一惊呢,艾门。”   给简处理好伤口安排她在床上睡下,依文回头,和两名棕发少年一起看向坐在椅子上啃苹果的少女,“简直帅呆了……我发誓如果你是男生我现在就向你求婚。”   “都说歌利男人口花花,连找女孩问路都恨不得在称谓前加三个形容词。我看你和你的男同胞相比也不遑多让。”   艾门啃了一口苹果,笑纳了对方的玩笑,“其实我也是没办法了,毕竟对方人多,瑟兰因为国情在国外学校又缺少根基,不一次性打的那些人痛一点,我们整个学期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但你选择的方式很特殊,殿下。”阿尔贝蒂娜放好冠冕推门进屋,“我原本以为你会找机会把他们都砍翻的。”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艾门朝她抿嘴一笑,“拿安塔利亚蒙弟子的身份威胁,拿这边得天独厚的天赋威胁,说一些不维护我不站在我这边我就离开这回科学院的话,我知道这么说这么做肯定会更舒服……但那太不专业了,简直像是小孩子的无理取闹。”   “对面那群人没有一个不比我们大,”梵茵被她的语气逗乐了,“被他们听到肯定又得气炸。”   “但我当真就是这么认为的。”艾门却很认真的补了一句,“实力方面我还没确认,但他们的思想和行事太幼稚了……如果约修亚和爱沙尼亚要将下一代的希望寄托在克劳乌和尤连的婚姻上,我每天做梦都能笑醒。” 第四十六章 阿尔贝蒂娜的心意   对于某些人来说,今天这个夜晚注定无法安睡。但一手导致腾马旅店冲突事件的艾门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在洗漱过后上了床,照例翻出一本黑色的硬皮书细细品味。   “夜安,殿下。”敲门的声音响起后3秒,阿尔贝蒂娜端着一盘切好的梨走了进来,“您在看什么?还是陛下的日记?”   “没错。”金发少女抬头朝她笑了下,表示感谢她送来水果的好意,“之前我们都猜错了,阿尔贝蒂娜。这不是我们想象的政治日记……而是父亲当年在普兹林登读书时记载的系列见闻和想法。”   “它很有用,非常非常有用。”艾门按耐不住笑意,用力对棕发女人点了点头,“我想白天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会那样处理冲突,这其实都是前几天我粗略看过这本日记后得到的收获。关于七国当年和奇格兰签订的条约,还有王子公主和储君持身份冠冕能享有的权力,以及向长桌议会提出仲裁、申请组建多国军事法庭等等等等……这所有的一切在普兹林登都是有先例的。而普兹林登不可能将所有发生过的事都记录在公开校史里,比如塞弗莉女王是第一个申请组建军事法庭的人校史里就没有提——她当年在普兹林登享有的权力比我还要夸张,因为她还没毕业就已登基继位了。”   “是第一个塞弗莉-德里克……那个近代史上最伟大的博鲁尼亚王?”棕发女官很快意识到她说的是谁,看向日记的眼神立马就不一样了,“这么说的话,那确实是非同寻常的有用……”   “‘聪明人会从失败中汲取教训而聪明人中的聪明人会从别人的失败中汲取教训’。”少女昂首得意的晃晃,“差不多是一个意思。”   “而塞弗莉女王的伟大之处在于她的聪慧和思想。”艾门给黑皮书夹好书签,坐在床上一边吃梨一边和阿尔贝蒂娜做倾心交谈,“她的思想超脱了他父亲身处的混乱时代,用和平的方式让西方国家凝成一体,成就了一个自亚门帝国后最强盛、疆域最广的联盟。但她的内心本质依然还是个女人,而且不通魔能、不精战斗,这也是为什么人们提到她时总要加上女王后缀的真正原因。”   “您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阿尔贝蒂娜抓过一缕头发绕着手指,“在我面前,您无需隐藏真正的自己。”   “德里克有希望让这个名字的另一面真正完整。”金发少女轻轻闭上眼,回忆起那个虽然稍显稚嫩,但本心和追求无比纯粹的黑发马尾少女,“由她统帅的博鲁尼亚是有可能打败喀山尼亚的。”   一百多年前喀山尼亚这个国家并不存在。它是被人民放逐去西北地区的博鲁尼亚王库修斯-德里克建立的冰原之国。他建立这个国家的希望是想要在将来反攻博鲁尼亚夺回自己失去的东西,但遗憾的是一直到死他的愿望都没能实现。在他的暮年,不仅博鲁尼亚人完全忽略了他这个当年的功勋王者,就连一部分其他国家的学者也开始赞颂当初对他的放逐是个“伟大决议”。所以一直有传言说库修斯王是在郁结中被活活气死的。而他对博鲁尼亚背叛自己的憎恨也随着他留在喀山尼亚的血脉延续了下来。两个国家百年来一直纷争不断,早已积累了数不清的血海深仇。   目前伊卡洛林洲的政治和军事格局比较平稳——瑟兰在东方一家独大,约修亚在北方对瑟兰虎视眈眈却无可奈何。只能通过一些小动作——比如之前借助异神教的力量在瑟兰发起动乱——来阻止瑟兰令人担忧的发展速度。爱沙尼亚在瑟兰和约修亚中间摇摆不定态度暧昧,歌利和贝拉地处大陆边缘忙着四处做生意,基本上无心战事,一直有较大冲突的地区只有西北,也就是博鲁尼亚和喀山尼亚交界的位置。艾门这番话的内在意思是她担忧黑发少女将来有可能率军灭亡喀山尼亚,而博鲁尼亚在失去这个最大的掣肘后又有可能调头回来和约修亚一起抗衡瑟兰。   “您对她的评价很高……”阿尔贝蒂娜无疑听懂了她想表达的东西,抿着嘴唇有些不是滋味,“看来这两天……你们在永夜之森里互相都做了一些深入了解。”   “没错。”艾门却没听出她的潜在意思,直接应道:“她对战斗的感觉和把握相当可怕,塞弗莉女王无法使用的引雷刀简直像是为她量身打造的本命神器。我不相信喀山尼亚能在将来挡住她,而一旦这个心腹大患被她剿灭,博鲁尼亚就完全有可能分出兵力来对付瑟兰了。他们和约修亚一样是亚门遗民,他们骨子里对瑟兰天生就有一股厌恶,无法根除。”   “所以呢……?”棕发女人的声音越发低沉了,“您说这些……对于这个女孩是有什么特殊打算吗?”   “德里克本性不坏。”艾门对她的变化愣一下,虽然犹豫但还是说出了真实打算,“所以我想……如果我们能在同校时期成为朋友,那将来,即使喀山尼亚覆灭,瑟兰也不会——”   “您最好不要这么想。”阿尔贝蒂娜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她,声线变得极其严厉:“这是很危险的思想,艾门殿下!您难道忘了‘修拉的引雷刀’还有另一个称呼叫‘暴君之刃’吗?”   “……我当然没忘。”听她提起这个令不少人胆寒恐惧的称呼,金发少女微微眯起眼,“你的意思是……她有可能借助我的亲近用那把刀贯穿我,想要将我变成刀奴?”   修拉的引雷刀,这把刀真正的力量其实不在于它的锋芒本身。它之所以令无数英杰恐惧,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它有一个特殊威能,这个威能会带给人无尽的痛苦和屈辱,逼迫他们俯首称臣。   被引雷刀贯穿胸膛而不死的英雄即使存活也会携带上风暴神主贝莱的诅咒,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只要修拉后裔持刀号令,天穹便会有雷霆降下使之受电刑之苦。历史上被引雷刀控制的英雄王者不记其数,完全可以说西北人族当年之所以能汇聚起来发展壮大,亚门帝国最初的建立之所以那样摧枯立朽,这把暴君之刃发挥了不可替代的关键作用。   “被引雷刀贯穿存活下来的人想要不受修拉后裔的控制,除了依靠自己强大的精神意志抵御雷刑,就只能乖乖寻一处隔绝雷霆的住所龟缩不出……”   “而那,应该不是您梦中向往的生活吧。”阿尔贝蒂娜从床边站起静静看向少女,“艾门殿下。”   “……我可是很难得遇到一个无论是性格还是脾气都合我胃口的人呢,阿尔贝蒂娜。”金发少女苦笑的看着她,满脸都是怅然和无奈,“我连自主决定该和谁成为朋友的权力都没有吗?”   “我知道你担心我会被引雷刀所伤。”她说,“但实际上……能拿起引雷刀、被它认可的人本身性格就不可能做出背叛之事!而且我比德里克更强!她根本没法用那把刀在我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但我害怕!”棕发女官突然忍无可忍的发出一串压抑的低吼,走过来半跪下去,双手紧紧抓握住少女的左手腕:“我就是害怕我所爱慕和守护的人会出意外啊!!殿下!!!”   “阿尔贝蒂娜……”艾门被她的突然爆发弄懵了,“你……你这是做什么?不,等等……你先起来,我们好好说可以吗?”   “不可以!”棕发女人严厉的打断她,抬头说道,“您必须意识到您的想法有多危险!之前您不还评价尤连公主的作为是幼稚者的无理取闹?为什么这样的您会产生同等可笑的念头来嘲讽自己?请别误会——殿下!包括我在的所有人——我们绝不会干涉您的思想和意志,但您必须意识到您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瑟兰公主了!无论是在任何方面,您都不能再用过去的思想来规范自己!”   “仅仅是这样吗。”艾门微微皱眉,看向她的眼神带着些微闪烁,“你应该还有……还有一些别的担忧没说出口吧。”   和棕发女官做过那种事,少女已经不再是完全的懵懂无知。她当然听得出来对方话语里有股嫉恨的味道,心中对于事态发展只能微微一叹。   冲突事件过后,阿尔贝蒂娜一直有意无意跟她问询森林里的经历。而且就那条给她带来过尴尬麻烦的开裆裤袜道过多次歉。把这些情况结合一下,艾门自然能理解她担忧的不仅仅是这个,还担忧自己会因为对同性的特殊取向而对塞弗莉-德里克产生别样爱慕,并有可能在这种爱慕中受到伤害。   “放心吧,阿尔贝蒂娜。”   看到棕发女人只是恳头跪在那一言不发,少女叹了口气,对她轻声说道,“每一个手持引雷刀的修拉后裔注定会成长为孤独的暴君,这些我都是知道的。我不可能对她有什么特殊想法,自然也不会怀疑你别有用心。”   “如果你不相信,那就抬起头吧。”她说道,“抬起头,像那时一样看我的眼睛。”   “殿下?”听她这么说,阿尔贝蒂娜心中总算松了口气,她依少女之言抬头望去,却在扬起下巴的一瞬间感觉眼前一片阴暗,嘴唇和两片冰凉柔软的存在触碰在了一起。   她愣了一下,对于少女用行动作出的回复很是猝不及防。但在对方主动伸舌扫过她的上唇之后,她立刻双眼微眯,奋身上前,开始用更激烈、更炽热的动作对少女反击……   ————————   我在尽力调节了……双更很快会恢复的,不用担心。 第四十七章 学习规划(一)   第二天艾门是中午醒的,考虑到维多利亚神族异于常人的恢复力,她昨晚和阿尔贝蒂娜干了什么……有多疯狂简直是不言而喻。她在起来的时候暗中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轻易给棕发女官“压制她”的机会了,因为在经历了第一次清醒状态下的同性情爱后少女发现——这具神族肉体过于发达的感知神经在做那种事的时候简直能让她在一浪高过一浪的冲击中昏厥过去,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您真可爱,殿下。”梳妆台前,获得心满意足BUFF的阿尔贝蒂娜带着幸福的微笑在给少女编织发辫,“我真走运,居然能得到您的垂青……要知道我当时都以为自己会离开您的,这太梦幻了。”   “别这么说。”虽然脸色有些臭臭的,但在听到这番有自贱嫌疑的发言后艾门还是会安慰对方,“我也是……我也是很喜欢阿尔贝蒂娜的。虽然我不知道那算不算爱,但那种感觉我不讨厌。”   坐在镜子前的少女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吊带式薄纱睡衣,睡衣下为了确保胸脯自由发育没有穿任何衣物,不着寸缕。这就使得半透明纱衣下那具稍显稚嫩、饱含青春气息的白嫩酮体若隐若现,再配上说这番话时少女娇俏脸蛋上那抹浮现出来的动人羞红,正在拿捏少女金色秀发的阿尔贝蒂娜看的一怔,有种神魂都要被镜中人儿勾走的感觉。   “殿下以后真的不打算嫁人吗。”回过神后,棕发女官来不及为这番疑似表白的宣言高兴,反而担忧起了少女未来的婚嫁大事,“总觉得这种事很难受殿下个人的意志左右……”   “你也算是我的‘心腹’了吧,阿尔贝蒂娜。”艾门通过镜子看向她的脸,“维多利亚神族的部分秘密我也跟你提到过,你该知道父亲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嫁人生子。”   “神族的诅咒和责任吗……”听她提起这个,棕发女官也只能呢喃着叹了口气,说道:“但是殿下……这些事我们知道,其他人却不知道呢。在外人看来,瑟兰的政权稳固和其王室享有古神血统划有一个直接的等号。一旦不久的将来王室开始消除抽调其他几位继承人的血统将其移交给您,您的存在就会立刻突兀起来,成为不少人梦寐以求的野心工具。”   阿尔贝蒂娜说的已经算是比较隐晦的了。她的真实意思是——在新兴资本力量和富商阶层逐渐崛起的现代社会,其他国家的神权与王权都在遭受叛逆和肢解。而瑟兰的局势却无比安稳,这免不了会让那些野心家对这份血统产生想法。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又真如艾门之前所预言的那样开启了大规模战事,并且这个战事确是由博鲁尼亚、约修亚、爱沙尼亚人联合发起的,那么无力抵御三个方向联合进攻的瑟兰将会有丢失神血的危险。恐怕届时所有的亚门后裔都会将少女看成篡夺权力和统治地位的工具。他们会妄图占有她,让她为自己繁育后代,通过这种最原始的方式篡夺胜利女神留在世上的最后一支纯净血脉。利用少女诞下的子嗣将整个伊卡洛林纳入掌中,达成复兴亚门帝国的滔天野心。   而且她并不是异想天开或者危言耸听,从约修亚那次书信和昨天克劳乌看向少女的眼神中阿尔贝蒂娜很明显发现了这种野心的征兆。而更早的征兆则来源于异神教对少女的捕获行动。阿尔贝蒂娜简直无法想象……真要被那些人得逞,她发誓要效忠和守护的少女将会遭到如何凄惨的对待,将会面对怎样的命运。   “……你所说的危机确实存在。”领会到她的意思后,艾门抿嘴,笑容里透着苦涩和淡然,“可是,阿尔贝蒂娜哟……但凡是生存在这世上的生灵,又怎可能是既无近忧……又无远虑的呢?”   “农民要为生产和天气发愁,因为那和他们的温饱息息相关。”一边这样说,她一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那张娇俏妩媚的少女面孔,眼神一点点坚定了起来,“工人、商贩也要为劳务四处奔波,他们一生中的大多数时间都要陷于劳作、灰尘、货源、债务、借贷、利息以及长途运输中必须面对的各种自然风险。你看——社会上的每个阶层每分每秒都在为各种各样的事紧张忧心,他们中的一些人尚且连最低级的生活标尺都达不到,和他们经受的压力比起来,我又如何好意思认为我现在背负的东西能算沉重?”   “殿下……?”阿尔贝蒂娜手中的梳子不知不觉跌落在了地毯上,她用不可置信的眼光看向镜中少女,感觉她的金发和白皙皮肤正在散发出无比耀眼的神圣光辉。   这么说可能夸张了点,但她从未想过一个才16岁的少女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一番具有如此“眼界”和“格调”的话!   “毕竟所谓王,就是要能背负这些而不显出任何疲累或负担的存在吧。”她看到镜中的少女冲着她微微一笑,说道:“否则人民为何拥护我,奉我为王?当然是因为我可能有这个能力和资格,有能力统筹这些,承载这些。那些人民无法背负的东西就由王来背负……人们无法企及的期望就由王来完成。因此王才是王,才有资格享有王的尊荣和特权。我是不可能对你担忧的未来产生任何消沉意志的阿尔贝蒂娜,因为那不是危机,只是我前进道路上必须面对、也必然会翻越过去的一道路障而已。我会永远铭记我从命运那儿受到的恩惠,那些无法击倒我的东西只会使我更加强大。”   “看来即使那不是政治日记,陛下在里面遗留的一些思想也给了您很大触发呢。”从这番平淡中透着傲然的宣言中回神,阿尔贝蒂娜拾起梳子,一边浅浅笑着一边继续给少女编织发辫,“好吧~是我鲁莽并小瞧您了艾门殿下。还请殿下把那瓶膏药给我拿来,我得把它涂抹在您的脖子上,好将那些可爱的吸-吮印记遮掩起来,让您在今天可以不带围巾的自由出行……”   阿尔贝蒂娜的拆台行为导致她被少女拿枕头骑在身上爆锤了一顿,不过她说的确实没错——如果艾门今天还想出门,那她必须要给自己的脖子也化点淡妆。   “错觉吗……”一起去看过简,中午在餐厅吃饭的时候依文和其他人一样老忍不住往少女脸蛋上瞟,“总觉得艾门好像不一样了,有种更像大人的感觉。”   “这是应该的。”金发少女心中有鬼,但撒起谎来稿都不打,“这一定是你们的潜意识还沉浸在昨天我对那群人的反击之中无法自拔,自然而然会觉得我英明成熟,像个大人。”   “艾门。”低头和梵茵商量了一阵,韦德叫了她一声,“我回去后想了半天,觉得那个守护骑士的封号我不能要……守护骑士都是为守护主君而存在的强者,我可不觉的我有资格……守护你。”   说到最后他有些结巴,头也一点点垂了下去,显然也是被少女今天的精神面貌给惊艳到了,对于那张化过淡妆的脸有些不敢多看。   “这个是很随意的了。”艾门却不在乎这个,只是随便摆了摆手,“本来就是恶心他们的借口而已,要或者不要你和简可以自己决定,但不管怎么说我现在也是储君了嘛……作为储君的朋友,这个守护骑士的封号我可以给你们一直留着,我很期待有一天韦德-艾瑟尔能走到我面前告诉我他做好准备承担起那份责任了——这比你自己奋斗要快得多,不是吗?”   “……我会记住这个承诺的。”长发少年愣了一下,随后猛地抬头,用炽热的眼神和少女对视着,“谢谢你……艾门。你不止是救过我的命,还从那些恶棍手里挽回了艾瑟尔家的声誉。我发誓这比我的命还要宝贵,如果我做得到,我当然愿意为这份恩情付出一切。”   “饭后我要回屋里写信。”金发少女只是微笑,“给边镇军官的。不管是来真的也好还是吓人也好,做戏还是要给他做个全套……之后我打算去城堡试听下融合系的课程,如果真的无法从融合系转回能量系的话,那么我要尽早根据这个学系的课程来制定我今后的研究哦不——学习计划了。到时你们也可以跟着一起来,有银星袍开路还是能省点钱的。”   “你可真是说到关键点上了呢艾门……”梵茵哭丧着脸趴在桌上,“我们已经赔了腾马旅店(酒馆)两次钱了……今早我下来吃早餐时萨博夫人看我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盯着窃贼……”   “你要这么说的话,花钱确实是个麻烦的问题。”少女和阿尔贝蒂娜对视一眼,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   此次出行来普兹林登她并没有携带太多钱财,除了一大袋瑟兰金币之外就只有几张坎索给她的当地银行的提款支票。这些支票的提款日期是钉死的,她没法提前调出这笔钱用作自己研究——学习计划的启动资金。   “或许我们可以尝试联系一下那位倒霉的向导先生。”就在这时她突然想起了西泽,“他说过他在报社工作,我想那些报刊媒体一定对昨天发生在这里的事很感兴趣。”   ————————   考虑到很多人对书中的时代背景不明确,我在这里简单再提一下:书中文化和科技背景大概约等于英国的维多利亚时代——也就是《福尔摩斯探案集》中的那个灰蒙蒙的工业启蒙时代(或者比那更早一点)。部分科技和文化成果会视剧情进行调整。这里提及的目的是让读者代入时代背景时更舒服,读起来也更有画面感。   PS:其实有心的读者能从第一卷部分对王都天气的描述中看出伦敦的影子,考虑到一工前期工厂化对环境的污染,会有那种天气只能说是必然结果。 第四十八章 学习规划(二)   “你的意思是你愿意把昨天发生在腾马旅店的冲突细节爆料给我……或者说让我在中间牵线搭桥,帮助你从报社那赚取黄金?”   下午两点,脑门上还贴着膏药的西泽骑车来到腾马旅店,受艾门的邀请一起商谈要怎么样才能从他的上司那诈……好吧——赚取金钱。艾门的想法是既然自己将来不可能将太多闲暇时间放在往报社跑腿的路上,那她不妨雇佣这位看起来还算顺眼的布鲁姆-西泽先生充当这一交易的中间人。为此她特地了解了下西泽拥有的经济技能,十分开心的发现他知道该如何管账。   “可以是可以……”西泽皱眉盘算了一下,感觉为这位炮弹公主跑腿卖命要比送报纸有前途的多,“因为普兹林登封锁了部分消息,目前流传出来的事件经过还很模糊。但我需要知道您的心理价位,在您的预期中大概希望能靠这次交易获得多少收益呢艾门殿下?只有知道这些,我才能尽量帮您争取到尽可能多的利益。”   “500个瑟兰金币。”端坐在餐桌边上的金发少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没有500个瑟兰金币我是不会松口的,多多少无所谓,但必须要有这个数目。”   “您在开玩笑!”西泽张大嘴巴被她吓的目瞪口呆,“即使是在维多利亚港,普通人一年的薪酬也不过就是350~500个瑟兰金币上下浮动!他们不可能答应的!这太夸张了!”   “……外加以后他们可以通过你这个渠道从我那获得各个方面的一手消息。”艾门咧嘴看着他,笑的像一只金毛狐狸,“你可以帮他们算算账,这个价码很公道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西泽低头沉思,在手里的笔记本上飞快写下一行标注,半晌后抬头看向少女:“我能知道这个所谓的一手消息有多快吗?”   “我保证你联系到的报社可以独享它半天时间。”艾门说道,“而领先半天时间对于报刊媒体这种行业来说差不多也就等于是领先半年了。”   “那么应该没有问题!”西泽啪的一声合上本子,从餐桌旁站了起来,习惯性朝少女伸出右手:“我会一家家报社分开询问,并在短时间之内为您挑出符合要求且出价最高的那家报社。”   “呃……”一时激动伸手出去之后青年立刻就后悔了,他突然意识到坐在对面的人可不是什么平常能随便接触的老百姓,“如果您介意的话……我——”   “我不介意。”艾门倒是很自然的伸手出去,握住他的右手晃了两下,“价码越高对你也越有利的西泽先生,我允许你从最终得到的数字中抽10%作为佣金。”   送走了西泽,少女在阿尔贝蒂娜的陪同下回到房间写了一封信。交给她让她去寄,自己则回房间脱掉了身上穿的花边淑女长裙,从柜子里将那件材质华贵的学徒黑袍取了出来。   一开始她本想像之前一样在里面套一条深色裤袜了事的,但在套到一半的时候,少女鬼使神差想起了德尔塔女士说过的那些“怪话”。犹豫半天还是没有坚持选择,把袜子又褪了下来。   “……”她面色通红的举起袍子,身上仅仅只穿着白色衬衣、毛绒背心和贴身内衣,想了半天后少女先把袍子直接套上,走到镜子前侧身拱了拱腰,发现从两侧的菱形开孔那可以窥见大片的雪白肌肤和她的内裤带子。这种端庄严肃中绽放出来的大胆和性感让她的脸蛋更红了,匆忙将长跑又脱了下来,给自己加了一条贴近内裤颜色的白丝裤袜。   做完这些后她看了眼时间,拿上一些随身物品并在后腰佩好十字长剑,匆忙下楼和早已等在门口的三名学徒再次汇合,打算带着他们一起去感受一下普兹林登的试听周。   “艾门,你知道吗。”坐在马车的后半截车厢里,依文靠到少女耳边对她耳语起来,“你比我想象中要开放多了……”   听她这么说,少女的脸蛋又红了起来,她知道棕发女孩指的是什么——虽然她特地选了一条较厚的裤袜使它能够不显出内裤边缘的轮廓,但外人还是能从那种紧致包裹中大致分辨出她的腰腿轮廓线。这对出身歌利、天生性情就更加开放的依文来说算不了什么,但她从没想过印象中穿衣一直是保守风格的金发少女也会选择在黑袍下作类似的穿戴。   “说的好像你就有多保守一样……”艾门燥着脸咬耳回敬了女孩一句,低头看向对方腰腿处的菱形开孔,看到那是更加大胆的肉色薄丝,显然在适应潮流上依文要比她迅捷的多。   “你也该发挥下你的优势了,艾门。”棕发女孩笑嘻嘻的咬了回来,“我可是听她们说了……在袍子下穿裙子会被视为过气的老古董,而除了那种系绳式的,让内裤轮廓或者边缘被人看到更是一种丢份的行为。普兹林登最流行的‘下衣’款式就是像我这样的卡在中间的,我想你应该明白,只有这样才能避免那种尴尬和意外……”   “你休想帮德尔塔女士推销她的C型或者U型内衣。”少女嘴角抽搐了一下,低声拒绝了这番“好意”,“我们是来读书和学习的,依文。我没必要被那些低俗的审美左右意志。”   “好吧。”棕发女孩很是遗憾的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以你的聪慧这里不可能有什么课程能占用你所有时间。那你不妨试试在校园里找一个中意的男孩交往一下——我说的不是那种直接了当的交往。而是那种……怎么说呢?大概就类似是书上描写的那种青涩的、纯纯的、不夹杂太多欲望的那种青春期慕恋。”   “青春期慕恋?”艾门听到这个词有点想笑,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一幕她原本以为已经被自己彻底忘掉的旖旎画面。画面的背景是在一座宏大、肃穆,彩窗和墙壁上绘有古典壁画的庄严教堂。而教堂中央的圣泉边则有两位容颜俏丽的娇媚少女通过泉水阻隔激烈吻在一起。回想起这幕画面的同时她的心跳骤然加剧,竟然当真感觉口腔中分泌的唾液有一种淡淡的酸涩感,有些心乱如麻,一双漂亮的翠绿眼眸也没了焦距。   “我是说真的。”依文没能发现她的异样,仍然在给她科普青春慕恋的重要性,“我看过一些心理学的书籍,上面说没有经历过这种情感的人生命将会是不完整的。青春期的躁动一旦错过等成长后将再也没法回头追寻。而考虑到艾门的身份和地位……我感觉你可以有节制的去体验一下。毕竟这种久居外地的生活对艾门来说一定也是很难得的吧,不体验一下的话,总感觉有些可惜……呢。”   “再说吧。”金发少女不自然的将脸扭到车窗那边,“虽然我一点都不认为我会被哪个男生勾起所谓的‘青春期慕恋’……”   说到一半,她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翠绿眼眸死死盯住窗外站在街道边一个黑袍男生,在有限的时间内快速勾勒出了他的眉眼、鼻梁、颚骨等一切面部轮廓,心中涌起了惊涛骇浪。   “撒迦利亚……?”依文听她低声念出了一个名字,并飞快扑到窗前拉开车窗探头出去往后回望,犹如一个突然触犯癫痫或精神疾病想要跳车自杀的重病患者。   “艾门?”她吓的一把将少女扯了回来,“这么危险的举动……你就不怕被灯柱撞断脖子吗?”   “……”金发少女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脑海里却仍然是那个长的和撒迦利亚有九成相似的黑发青年,思绪在一年多前的冰月叛乱和前几天的密林探险中来回流转,就连马车停了都没意识到。   “我没事。”半晌之后她回过神来,安抚了一下正关切看着自己的几名学徒好友,“我只是……只是突然看到一个人,长的和我认识的另一个人很相似,有些愣神而已。”   ……   凭借银星袍开道,艾门在下车后带着几人上了山崖下的升降梯。出来后第一眼就能看到一座耸立在山峰之巅的巨型城堡。   它看上去比一般城堡要大好几倍,雕琢外壁所用的石料颜色和山岩相似,灰色,像是通过山峰直接雕出来的。这里距离进入城堡大门还有一段200米左右的蜿蜒山路要走,爬到门口后艾门和朋友们挥手分别并屡屡强调她是真的没事,随后便一个人穿过城堡一层的东方长廊,在不少学生惊艳的注视下上了旋转阶梯,来到顶楼东北方向长廊的一间办公室门口,驻足,伸手在门上敲了三下。   “进来。”熟悉的儒雅男声闷闷传来,少女扭开门把进去,看到书桌后做着那位已经和自己打过好几次交道的普朗特教授。   “有事?”卡明正在整理一叠图纸教案,“你最好快点说,艾门。三点十五我有课,如果是重要的事你可以等下课后我们一起商讨。”   “我还有可能从这里调回米利安教授那边吗?”艾门开门见山的问道。   “不太可能。”褐发男人抱歉的对她一耸肩膀,“这差不多等于是长桌议会做出的决议了,事实上就连融合系都是校长先生为你尽力争取的结果。”   “看来就连长桌议会,或者说教授阶层里也有一些人不希望我出现在这……”少女眯起眼睛,认命的叹息起来,“那么我能请您以学校的渠道帮我进购一批材料吗?”   “这是清单。”她从后腰缝出的口袋里取出一张写有娟秀字体的纸递了过去,“总价值大概1000个瑟兰金币。”   “火药、玻璃、橡胶、木料、粗炼钢铁还有各种不限纯度的金属杂料……你要这些东西干什么?还一次性打算买那么多?”   看完清单卡明惊讶的瞥了她一眼:“我们是融合系,艾门。普兹林登也不教学生做工厂的活儿。”   “啊……”少女则平静和他对视着,“这其实是我个人的一点小小爱好。”   “就像普兹林登致力于通过自身的学术研究推动人类文明的发展速度一样,我也希望能用自己的才能为这项伟大工程添砖加瓦,尽一份微薄之力。” 第四十九章 展望、新室友   艾门之所以要西泽帮自己争取那笔至少500金币的款项,主要就是为了筹到这1000个金币,用来购买这些容易叫旁人摸不着头脑的杂乱玩意儿。而购买这些东西的目的也很简单——她想利用学习之余的闲暇时间尝试一下能不能把内燃机和发电机捣鼓出来。让瑟兰的工业化进程再大跨一步。   阿尔贝蒂娜跟她提到的担忧她确实很早之前就想到过,在她看来光是提升自己的个人实力并不足以在将来可能发生的战争或者灾难中保全自身。她所背负的东西、她注定要面对的敌人决定了她必须要让背后的国家更加强大,只有这样她才能以此为后盾去做一些在现在看来很困难很麻烦的事——比如维多利亚曾在信函里叮嘱她搜集四位古神的本命神器,这种大海捞针一样的工程……要是这个世界的运输和交通能方便些,要是这里的讯息传达能迅捷些找起来肯定是会更加轻松。而且安塔利亚蒙当初跟她提起的那番关于纳米亚无底海渊的话也勾起了她的好奇和警惕。希望将来能有机会探索海底,找寻异种病毒的起源奥秘。   而这些东西她暂时是不会跟任何人细说的。因为制作这些器械的相关理论,从未涉及过类似学科的她肯定是一窍不通。她只是觉得自己好歹知道大致方向和部分关键论述,加上有战圣之瞳和燃烧专精能对各种工业材料做精确严密的提纯重组,这才打算“花点钱自己尝试一下”。这肯定是一个需要她不断试验、不断钻研的漫长过程,数年之内估计不会有任何阶段性成果。   “宿舍是没法摆下这么多东西的。”卡明推了下眼镜,从抽屉里取出印章在这张单子上盖了一下,把它们一起收回去锁好,“所以你还打算在城区租一间房来放它们?”   “我是有这个打算。”少女点头,“我找到个本地人可以在接下来帮我查询这方面的讯息,当然如果教授乐意帮忙的话我会更高兴的。”   “别指望我。”眯眼男摆了摆手,“我可是个穷鬼呢……所有教授长里就数我最穷。这方面你想帮忙的话可以去找米利安教授,我记得他在三十层正好有一间无人居住的空房子。”   “谢谢您,教授。”终于得到个有用的消息,艾门精神一振,欠身朝对方鞠了一躬。现在她觉得这个眯眼男人也不是完全靠不住了。   考虑到卡明接下来还有课,艾门并未在他的办公室逗留太久。但在她离开之前褐发男人叫住了她,问了她一个饱含深意的问题。   “我想知道你以瑟兰储君身份向长桌议会提出那两份申请是你本来就打算那么做还是因为最近在精神或者情绪方面受到了刺激。”卡明这样问道,“不知道这个问题你方便答吗。”   “……为什么这么问?”金发少女的身体在这一刻僵硬了一下,偏头用眼角凝视着他,“我只是行使我固有的权力而已。”   “德里克在跟我陈述细节的时候提到你对那泥沼魔怪起过强烈的杀意。”习惯性的半眯起眼睛,卡明伸手抵在下巴尖上,“所以我有些担忧你后续做出的那些行为……是否包含了一种迁怒。”   “……我有分寸的,教授。”少女扭头回去不再看他,推开房门就要出去,“真要有迁怒,那天伤害我朋友的人一个都跑不了,我会让他们后悔曾经进过厅门。”   “别让情绪主宰了你的意志!”卡明放高音调朝她的背影喊了一句,“如果你真想控制一切的话,艾门-哈温,那你学习的第一步就是控制住你自己的情绪!”   说起来容易,实际上哪有那么简单。   出了房门,少女靠在墙上闭目沉思。脑海里回荡着眯眼男人最后那句话,刚刚才调整好的心情又有些纷乱如麻。   对于那头被收取的魔怪她并未多问,因为她是亲眼看着卡明将光球交给安塔利亚蒙的。她没法就那头魔怪的命运找眯眼男人要求什么,这种行为毫无意义。   还是去看看老头子回来了没有吧——她朝走廊的另一侧看去——如果他回来了,正好连带这次的事可以一起问他,还有租房问题,这个说不定他也能帮忙……   于是她径直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去到了长廊顶角再右拐,发现属于安塔利亚蒙的校长办公室依然紧锁着,里面还是没人。   这死老头都去忙什么了?   再次朝阴影跺脚无果,少女有些气愤的嘟哝起来。   出去那么久还不回来,他至少把猫留下来吧……?   因为在城市街道上看到了一个长相和撒迦莉雅极其相似的年轻学徒,将这件事和泥沼王冠以及冰月叛乱联系起来的少女还打算找老头商量下如何应对。但显然有可能牵扯到智慧冠的盗窃事件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的多。安塔利亚蒙这一去怕是直到正式开学前都不会回了。   所以她只能下了楼,推开一楼东北角的一处教室后门,大大方方在卡明和教室内另外几名年轻学徒的注视下坐在后排,开始试听这节所谓的《融合生命》。   “很高兴看到你公主殿下。”在她坐下之后,隔着走道立刻朝她探过来一只手,少女顺着这只手往上看,愕然看到它的主人正是昨天被她捏住威胁的黄发少年。   “我叫奥尔。”黄发少年竖起课本挡住自己的偏侧过来的脸,用悄悄话的音量对少女说道,“家住尼利椰岛,仅从民族上来说我们可是天然盟友。很高兴你也选择了这条高难度路线。”   “目前为止你干的确实也都是盟友的活。”艾门抬眼往讲台处瞥了下,发现褐发眯眼男正在往这边看,所以她左手扒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右手从左臂腋下插过去,和少年的手握了一下。   尼利椰岛是一个位于瑟兰东部海域的大岛,全岛面积比算上工厂区的维多利亚港大一点,勉勉强强能算一个海岛王国。这个国家很依赖和瑟兰展开的经济贸易,两国人民的关系也相当不错。   “这是迪迪。”象征性握完手,少年身体往后一靠,露出了趴在他左边睡大头觉的黑发马尾少女,“和你一样是火焰专精,这家伙可是相当崇拜你,你们一定得好好聊聊。”   “再说吧。”艾门眉头跳了一下,感觉这人有话唠潜质。她仔细观察趴在桌上睡觉的黑发少女,发现这女孩还真不是一般的神经大条。   一般人即使是上课睡觉好歹也会双手交叠给脑袋垫一下,但她偏不,直接侧脸一歪就那么张嘴睡着了,两条胳膊罩在学徒长袍的宽大袖子里耸拉在半空,看起来睡得极其香甜。   “今天是没人来还是怎么回事。”艾门从后排环视整间教室,发现偌大一间房只有她、奥尔、迪迪和坐在第一排的一个眼镜男生合计四名学徒,“这人少的也太过分了吧……”   “我能听到的,哈温小姐。”站在十多米外的眯眼男人咳了一声,表情看起来有些尴尬,“融合系是校长先生近些年才新成立的特殊学系,这里的课程……很难。而且说白了……吃力不讨好。自然没法吸引到太多学生将融合学科作为自己的主修专业。这一届的融合系新生不出意外就只有你们4个。你可以往好的地方想想……比如你手下至少还有3个小兵。”   “我申请向哈温首席发起挑战,教授!”可能是被他口中的“小兵”一词给刺激了,那个第一排的眼镜男生立马举手叫了起来,“我有自信凭借我的学识成为本系首席,我希望能得到公正对待!”   “那家伙叫阿图拉。”奥尔低声给艾门做科普介绍,“西北人,好像来自喀山尼亚……他身上有股狐臭味儿,属于那种学傻了的典型,连自己学习是为了什么都搞不清楚。”   “挑战就免了吧,阿图拉。”卡明捂着额头十分苦恼,“能够提出‘艾门-哈温不确定猜想’和‘艾门-哈温光影测量法’并且将一整本魔能生物大全通篇背诵下来的人你还是不要想着挑战了吧……真的,我不是在打击你,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在这种地方钻牛角尖。你不是希望用自己的才能彻底终结异种病毒吗?这方面艾门也是能帮你的。”   “然后关于我们的学期规划——”他简短安抚完那位眼镜男生的情绪,眼神示意艾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去看黑板,“试听周的第一天我就给你们写在这儿了。不多不少五门专业课,从星期一到星期五,分别是《初级魔能生物》、《异种研究》、《魔能解剖入门》、《新生态圈》还有《融合生命》,除了我之外还有塞西教授、克劳斯教授和欧仁教授给你们讲课。”   “确定选课后可以直接去找德尔塔女士锁一下课表另外领取你们的课本。”   他耐心的将这些之前说过的话给金发少女重复了一遍,伸手指向窗外:“至于课程需要用到的专业类书籍,你们下到贝鲁克西塔都能买到——大概在三十四又三分之二层吧……那里一整条街全是书店。铜星袍在那能享9.5折优惠,银星袍……8折。别瞪我哈温小姐。别人也要是做生意的。”   “这就结束了?”   看到他收拾好教案端起杯子扬长而去,金发少女有些懵逼:“我还以为他会把这堂课上满时间的。”   “真要细说,我们课表上的每门课都得拖堂。”黄发少年奥尔提醒了她一句,“所以我才说你选了条高难度路线,瑟兰来的艾门公主。”   “那你们呢。”艾门看向他和正在揉眼睛的马尾少女,“既然融合系的课程如此之难,你们又为何要选择这样一个专业进行攻读?”   “啊……”奥尔嘴角抿了起来,那股意味在艾门看来分外苦涩,“那大概是因为,我和迪迪都在十年前失去了自己原本的梦想吧……”   十年前……艾门微微眯起眼睛。   今年是1776年,十年前是1766年,正好距离第二次异种入侵潮爆发的时间相隔一年。   “迪迪现在确定宿舍了吗。”看着这对虽然一点都没有兄妹相但在互相扶持姿态上却像极兄妹的少年少女,艾门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如果没有、或者在申请住校的程序上有困难的话,我想我大概可以帮忙。” 第五十章 米利安祖宅(一)   “这件事真的太感谢你了!”从德尔塔女士的办公室出来后奥尔满脸都是喜不自胜的表情,“迪迪!来跟我一起向殿下致谢!”   他把神情恍惚的马尾少女从身后拉到一边,手掌按在她的脊背上,强迫她和自己一起朝金发少女鞠了一躬。这种突然冒出的热情劲弄的艾门相当不知所措,甚至忘了在中途时阻止他们。   刚刚在办公室内,她自作主张请德尔塔女士将迪迪的名字转报给杂务司的人,希望能将她和自己安排到一间宿舍。如果安塔利亚蒙真的提前给那边打过招呼,她将铁定可以获得宝贵的留读机会。而这个机会对于出身不佳……就连学费都是申请贷款+补助才凑齐的奥尔和迪迪来说是极其难得的无价馈赠。他们当然会在这件事上对少女感恩戴德,双方的关系也因此而大进了一步。   “看来在失去梦想后你们的日子过的并不好。”经过进一步的攀谈,艾门知道这两人确实不是兄妹——他们都是尼利椰岛的居民,最开始是邻居关系。十年前左右爆发的第二次异种入侵潮波及到了尼利椰岛,导致他们失去了自己所有的亲友。之后年龄比迪迪更小的奥尔因为“自己是男孩子”而毅然承担起了照顾女孩的重任,两个彼此将对方视为最亲近之人的少男少女通过勤工俭学的方式读完了初等学校,并以自身足够过硬的基础知识储备和特殊志愿成功考入普兹林登,也成功申请到了学校设立的助学奖金。   “不过你说你们是凭借特殊志愿进来的……”艾门好奇的在他们脸上来回打量,“难不成指的就是申报融合系?为什么?就因为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向病毒复仇?”   融合系是近些年新成立的独立学科,这个她早就知道了。而它成立的目的凭借其课程内容少女也能猜出一二——毕竟魔能生物魔能解剖还有异种研究这些名字,它们的指向性实在太明显了。很显然普兹林登开设这个独立学科的最终目的就是培养出一群致力于研究异种病毒的学者。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挟制异种病毒对原始自然生态链的干涉和污染。   在艾门的记忆中,目前伊卡洛林洲乃至全世界……似乎还没有一个专门的学科是为异种病毒而设立的。研究病毒和抑制感染、防疫传播等工作学科在任何一个国家都被并入了医学体系。包括瑟兰在内,拜伦皇家科学院也没有一个专项领域是给独立钻研它设置的。虽然在这方面瑟兰人经验最丰富,但他们的相关好手和专项资金全都控制在医疗系统之内。   “最开始是为了复仇。”奥尔淡淡的道,“但在经历了很多事也成长了很多之后,我和迪迪的想法已经从纯粹的复仇变成了‘不希望让这样的案例发生在其他孩子身上’。所以我们在填报志愿的时候选择了融合系,一方面想凭借它的特殊被优先录取,一方面也希望能在这里实现我们的新梦想。让病毒感染像一种普通疾病那样可以被彻底治愈。”   “艾门殿下。”谈话之际,他们已经来到了城堡的拱门出口,这时迪迪突然一把抓住艾门的手腕将她拉到一边,避开奥尔的注视对她说道:“我能将留读的机会转给奥尔吗?”   “不太可能。”艾门微微皱眉,“这对你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学习资源吧,为什么你想把它转给奥尔?”   她仔细打量面前的少女,发现她比自己要高多了……至少高了一个脑袋,身材看起来极其修长。和她说话她不得不稍微后仰好直视对方。   “因为从年龄上看我才是那个应该照顾他的人!”马尾女孩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说了真心话,“我比奥尔大两岁,但一直以来都是奥尔把我当妹妹伺候……一旦有什么好处他都是优先让给我。可我很清楚论天赋论才华他比我要优秀的多!这样的奥尔如果不能得到留读机会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学校都是损失!所以我想……如果可以的话……”   “不太可能,迪迪。”金发少女大概明白了她的想法,但她还是只能一摊手,对她的请求和神经大条表示无奈:“即使我答应,你能想象学校安排一个男生和三个女生一起住吗……”   “而且这么做是会伤到他的男性自尊心的。”她最后给迪迪告诫说道,“如果你对他真的那么有信心,可以想办法凭借你的留校身份帮他多借点书,这才是你能提供的最好帮助。”   怀揣着“我最多也就帮到这”的心思告别了这对本质上是姐弟的兄妹,艾门走到升降梯边上,意外在那里发现了一个愁眉苦脸的灰发男人。   “米利安教授?”她有些惊喜的叫了他一声,“……我还以为要等花月开学才能看到你的!”   “艾门?”灰发男人看到少女,脸上的阴云在一瞬间尽数消散,露出一个难得的笑容对她张开手,和她矜持的拥抱了一下,“确实有一阵子没看到你了,而且说实话,我有些惧怕和你见面。”   “就因为没能如约让我进入能量系吗。”金发少女笑嘻嘻的看着他,“你该知道这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   “但对我来说却很是丢脸。”米利安苦笑着朝她点点头,看到升降梯上来,带着少女一起走了上去,“当初信誓旦旦跟你保证可以让你进我的学系,到头来却被一个预言搅的乱七八糟……你恐怕现在还不清楚为什么校长先生会把你分到别的学系吧?那是因为潘妮——也就是葛莉特教授——做了一个预知梦,预言你进入能量系的未来将有可能给贝鲁克西塔带来灭顶之灾。”   “她在开玩笑?”艾门愣住了,“贝鲁克西塔的地理位置在大陆最中心,即使有灾厄第一个遭殃的也不会是这儿。”   真要说怨言,她心中肯定还是有的。但在真正看到米利安的时候——在看到他那头已经斑白了不少、整体呈灰色的头发的时候,少女心中的怨气就全消散了。她觉得自己应该体谅一下这个在一年前遭遇重大心灵挫折的老男人,在某些方面适当性为他着想一下。因此表现出来的态度就很不在意,想要通过这种不在意淡化米利安心中的愧疚感。只不过让她没想到导致这一切发生的根源居然是一个预言。一个她并不了解、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一直将其当做无稽之谈的神秘领域。   “是真的。”因为升降梯内只有他们,米利安回答的相当直白,“潘妮因为泄露星相和自然奥秘失去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否则我不至于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我肯定要践行我之前的诺言。”   “不说这些了吧。”他把脑袋撇过去朝玻璃窗外眺望了一下,又扭回来,用期待的眼神看向少女,“那个……嗯,我出来的时候遇到了卡明,听他说你似乎打算在城区租一套房子?”   “是有这个打算。”艾门强行逼自己维持严肃的表情,但还是没能忍住,笑了起来:“我还听普朗特教授说你在城区有一套空房子?这是打算租给我么……?”   “不……不!我绝对没有这个打算!”米利安给她这一逗也笑了,“我才不会把它租给别人,我父亲在去世前将它留给我,尽管我几乎不去那,但我也不会拿米利安家的祖宅用来赚钱。”   “所以我不会收你的钱,艾门。”他一转语气,用一种很认真、并接近于恳求的语气朝少女说道:“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钥匙,随便你在那儿做什么都可以,好吗?”   “这……”少女被他突然转变的态度弄的有些懵,她瞪圆一双翠绿眸子和米利安对视,总感觉他看的不是自己,而是在透过自己看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人,也就是那个名为梅迪亚-菲妮-米利安的神秘少女。   关于这个人她在一年多以前听安塔利亚蒙提起过名字。知道她是米利安的女儿,因为叛逆在年轻时离家出走,却没想到加入了异神教,心甘情愿为邪教的计划献出生命。那个拥有空间类融合魔能——名为安菲妮迪的黑发青年体内就融入了她的血肉。事后安塔利亚蒙告诉艾门那就是其女相的由来,也因为那副和梅迪亚相似的相貌,米利安在和安菲妮迪对抗时吃了不小的亏。   她和老头讨论过这件事,均认为梅迪亚对米利安造成的影响过于深刻。所以这种时候她本能的就想拒绝对方,希望这个她一直都非常尊敬的长辈能从那段痛苦的回忆中走出来,不要再受到负面影响。   但是有些话……在有些关头……真的是很难说出口呢。   拒绝的话已经酝酿好、沉淀在唇齿之间,少女却很难将它对正用期待眼神看向自己的灰发男人吐露出来。所以为了下定决心她张开粉嫩樱唇吸了口气,说出来的东西却和她想象中截然不同。   “当然没问题,教授。”   她听到自己用有些颤抖的音调如是说道。   “我很荣幸……能被你邀请。”   ————————   神秘学剧情官方警告。 第五十一章 米利安祖宅(二)   因为地势较高和地处西北,贝鲁克西塔山脉的昼夜温差极大。入夜的气温比起中午下降了约20多度。从马车下来时艾门忍不住蜷缩起肩膀抖了几下,后悔出来时没在里面多穿几件。   “很冷吗?”注意到她的颤抖,从另一边下来的灰发男人立刻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安抚道,“忍忍吧,艾门。很快我们就到地方了,我们可以在那儿生起火炉取暖,如果你愿意在那过夜也行。”   “可……”披上带有老男人淡淡体温和老油气味的大衣,金发少女期期艾艾的说道:“可我得先和阿尔贝蒂娜她们说一下房子的事,还有简,她受伤了,我想她可能会需要我回去照顾……”   “随便花点钱从街上找个马夫带信就是。”米利安低声笑了起来,觉得这种神情的少女十分有趣,“你的节俭意识还真是和你的身份不匹配呀艾门殿下……这种事你开始就应该说,省的现在还得找人。”   他在街道上左看右望,发现对面有一个骑车卖花的皮帽男孩,便挥挥手把他招了过来,低下头去一阵吩咐。艾门则在观察四周,想尽早弄清楚自己将来的临时工作室周围环境如何。   马车停靠的位置是贝鲁克西塔山脉西城区的第三十九又二分之一层,这个层数在总体不过五十层的城区中属于黄金地段。因为层数过高会因为山脉越发陡峭而逐步缩减平地面积,层数过低虽然平地面积巨大却与高层的繁华商业区相距甚远。三十九层左右的地带同时兼顾土地面积与出行方便,而且这里严格来说离商业区还有一段距离,极为难得的比较清静。艾门顺着米利安手掌示意的方向眯眼望去,看到这段街区已经在某种意义上到了尽头。街道的板砖消失后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连绵的及膝杂草,而远处一两百米的夜幕中则耸立有一座四五层高的庞然大物。   “……你的祖宅已经可以说是一栋豪华别墅了。”因为惊愕,艾门微微张开了嘴,“我目测这里起码能住五十个人,你不觉得把它借给我住是一种天大的浪费吗?教授?”   “梅迪亚离开后我很少回来,基本上都是住在学校给我提供的单间宿舍。”灰发男人抬头看了下天,右手拢在衬衫袖口里搓了一下,“我觉得与其让它继续空下去……还不如把它借给那些真正需要它的人。你给卡明的那份清单我看了,你其实也明白的——那么一大堆东西,你想在城区找一个方便存放它们的地方还真不容易。”   “走吧,别呆着了!”他在还有些呆愣的少女肩膀上拍了一下,带着她一起趟过草丛朝祖宅走去,“因为太久没有打理,我们还得花点时间收拾下屋子。”   “这里有很多野猫呢……”路过杂草的时候少女看到草丛中有一些迅捷的阴影和黄眼睛,“草丛下一定还有许多老鼠窝,我敢和你打赌我们得花至少三个小时收拾屋子,但愿里面没有猫屎……”   因为太久没有修剪,疯长的杂草将通往祖宅别墅的小路彻底掩盖住了。所幸米利安身高腿长,而且记得在接近大门台阶的位置有一处深坑。走到那里时他把住艾门的腿弯将她横着抱了过去,弄的少女再次落地时有些脸红。她站在别墅门口的台阶上看着米利安一把又一把的试钥匙,感觉这个男人对他故去女儿的执念也太深了一点。   不过也正好,她可以趁着这段空闲时间观察一下别墅的外形和轮廓。这样想的少女往台阶边退了几步,双手扶住那里的支撑柱侧身往左边看,意外在房子的边缘看到了一抹长条状的晦暗反光。   那是应该是山岩反射月色的光芒——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道——这说明这栋房子的位置是这一层的最最西边,再往边上去就是还未开凿的山崖峭壁了。   “这里倒真是个好地方呢。”她有感而发的说道,“这种位置的依山别墅……如果教授有心思扩建的话是完全可以顺着山壁在里面继续开凿的吧。”   “理论上是那样,但是也有可能会破坏上层的平衡结构。”背对她的灰发男人低沉回应道,“但即使这样也不错了,至少清静、地方大、距离上面也没那么远。那些住在附近的神经病总说这房子闹鬼,我看他们纯粹是嫉妒……让他们帮忙来清理杂草也不愿意,都是一群脑子有坑的狗屎玩意儿……”   “闹……闹鬼?”艾门被这个词吓了一跳,“为什么他们会觉得这里闹鬼?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灵异事件吗?”   “有人说在这里看到过过去自己走动时留下的幻影。”米利安微微顿了一下,“……而且他们觉得,能让两代女主人疯癫反常的房子本身就有些问题。”   说话之间,门锁发出“咔”的一声脆响,灰发男人一推门,露出里面黑漆漆的门洞和走廊,伸手朝少女做了个请的姿势,在她进去后跟上,并关上了房门。   黑暗中出现了一点火光,那是艾门受不了氛围在掌心上方凝聚起来的燃烧火团,借助火光照耀她这道门厅和两边的走廊都看了看,感觉房子的布局和传统别墅差别不大。   “这味道闻起来还算可以接受。”抽了抽鼻子,没有闻到猫屎的恶臭,少女还算满意的点点头,手中火团漂浮到半空中四散开来,精确点燃了装在门厅和长廊墙壁上的光火烛台。顿时整间屋子的一楼就全亮了起来,她也进一步看到了那些挂满灰尘和蛛网的沙发、桌椅、火炉、壁画,还有暗红色、像是被人血浸透过的厚重窗帘。   一层基本上就是这些,门厅中间有一道分列式阶梯,阶梯二楼中间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型油画。画里是一个留着黑色长卷发的尖嘴男人,他蓄了八字胡,下巴上还有一撇山羊胡,身穿古典贵族礼服,以半侧面坐在画中,一双阴郁乌黑的眼睛充满威严的盯着下方。艾门注意到他抚剑的右手上戴满了五颜六色的宝石戒指,感觉此人品味不怎么样。   “乔科-米利安。”注意到少女的举动,灰发男人简单给画做了下介绍,“米利安家族可寻记载的最初先祖,死于260多年前,他的墓就在侧花园里。”   “侧花园是您家族存放家庭成员遗骸的地方?”艾门顺着他指的位置看向窗户,随手把火炉也点燃了,“看来那里将是我以后的禁地,我会注意不过去的。”   “其实过去也没什么。”米利安看上去当真累坏了,他在火炉边坐下,整个身躯都崴入了布满灰尘的沙发,闭眼说道:“这栋屋子是依山结构没有后院,左侧院子是墓园,右侧院子空着可以放你那些杂乱的材料,而米利安家族的规矩到我这一代基本上已经彻底断绝了,我本人也不在乎那些死板的条条框框,所以如果右侧院子不够用,多余的东西你尽可以丢到墓园里去。”   艾门张了张嘴,没能说出劝诫的话。这本就是别人的家务事,她一个借住在这里的外人没立场对此发表评论。接下来她和米利安花费将近两个小时将整栋楼初步打扫了一遍,确定了自己将来可能要住的地方——即四楼靠东边的一处幽静卧室。米利安本来想让她住在相隔的另一间卧室,但少女从那间房摆放好的相框中看到了一张黑发少女的黑白相片,所以她婉言谢绝,执意选了现在这间。   整体来说感觉还不错——彻底打扫完也做过清洁,只穿内衣的少女缩在卧室被窝里这样想道。这座房子如米利安所言非常方便,它并不是那种落后的老式宅邸,而是在那基础上新修了水管。以后她要是宿舍住腻了想在这里生活至少不需要为用水发愁,唯一的麻烦之处就是距离买东西的地方还是有点远,平日里得多准备点易于储藏的食物和工具。   “对了艾门——”就在她沉淀意识准备入梦的时候,房间门被敲响了,穿着睡衣的灰发男人将门推开一条小缝,用一种在少女看来很诡异的溺爱眼神看着她道,“开学这段时间对魔能的精炼也不要松懈。”   “为什么?”艾门捂紧被子,“我现在是融合系的学生,理论上不需要对精炼魔能过于热衷。”   “因为普兹林登最出名也最优秀的地方还是它的战斗魔能教育。”米利安把头靠在门框上道,“每学期都有战斗魔能的校内竞赛而它的报名可是不限学系的。你今年入学不光可以赶上上半年的校内赛,如果能够脱颖而出,即使在融合系学不出名堂也能获得一个名额参加普兹林登和拜伦科学院的综合竞赛。”   “倘若你想和其他的王子公主们竞争金辉长袍,那么在综合竞赛中为普兹林登取得至少一个项目的优胜将会是获得评选资格的必要条件。” 第五十二章 校报记者   解决了学系、课表、宿舍伙伴和城区租房,艾门接下来的日子过的很公式化。试听周结束之前她将融合系的所有专业课都过了一遍,也摸清了图书馆、本系实验室、医务室、训练场和观星台的具体位置。开学前两天阿尔贝蒂娜帮少女将所有行李搬到了城堡内的女生宿舍——那其实没多少东西,除了在城里现买的被褥和床上用品外都是课本和专业类书籍。   储君冠阿尔贝蒂娜决心由自己暂替少女保管——她在魔能系统概论上的理论知识已经通过了米利安考核,正式在普兹林登挂了一个讲师(比教授地位较低)的职位。而她已经和学校表明了不需要帮她安排住宿。她和米利安商议过,决定自己今后就住在那天艾门留宿过的祖宅别墅。这样一方面有更多的精力看守冠冕,一方面她平日里也能帮助房子的临时小主人做些清洁。   最让艾门满意的是两笔她关心的生意都做成了。在腾马旅店和克劳乌等人发生的冲突细节和她今后的优先采访权被《普兹林登周报》以590个瑟兰金币的价格暂时买断。契约有效期两年,两年内的每个学期他们都要支付给少女同等数额的金币,并随学期递增还要在这个价格上持续增长10-15%。这不仅使她获得了比预想中更多的资金来购买清单上的货物,还使她个人因为报刊传播进一步在贝鲁克西塔扬了次名。不经任何修饰的画像让这里的居民和学生不再只把她当做一个“光是漂亮”的年轻少女,他们开始将“艾门-哈温”这个过去感觉很是遥远的名字和自己的生活联系起来,这个名字也因过往染上的传奇色彩在学生群体中变得相当特殊——特别是对于那些正处于青春期躁动的男生来说,他们非常高兴学校里又来了一位娇俏动人的公主殿下。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这座城堡能包含那么多功能了。”   开学前一天才慢拖拖搬入螺纹角2号房的依文在随艾门一起下到宿舍后惊讶的张大了嘴:“奇格兰的伟力……普兹林登居然将山峰内侧给挖出了这么大一块空间?而且这里的重力……”   “有些混乱。”金发少女接过她的话淡淡说道,“米利安教授说这是由于越往里就越接近贝鲁克西塔的山核磁场,不同的磁场产生的重力感也不一样。”   学校内的男女生宿舍都在地下而不在地上,两处宿舍各分了7层,每层设有8个角,每个角都有2间四人房供学生居住。按照这样的数据计算男、女生宿舍各能容纳448人入住,合计入住数接近千人。但实际上因为部分房间是三人、双人、单人型号这个数字要低的多。依文和艾门现在都是一年生,她们只能住在这种最普遍的四人间里。   “简和迪迪都已经搬过来了。”推开房门,艾门接过棕发女孩手上的沉重包裹,龇牙咧嘴的把它提了进去,“现在你也来了……我们螺纹角02室的四名成员总算是齐了。”   “还不是因为这座城市有太多神奇的地方……”依文不好意思的舔了下嘴唇,“那些用几层几分之几命名的街道……它们逛起来简直就像是在走迷宫一样!这太刺激了,让人无法自拔。”   “殿下和依文姐来了?”她们说话的声音惊醒了躺在床上假寐的短发少女,简-艾伦一个翻身从床上跳下,飞奔过来开始帮着一起摆放东西。   “你不帮忙也行的。”艾门有些宠溺的在她的小脸上捏了一把,“虽然被克劳斯教授诊断过并无大碍,但我总觉得你应该尽可能多的让身体休息……你的迪迪姐呢?这个味道……在洗澡?”   “对,迪姐姐在洗澡!”被少女捏脸让简兴奋的脸蛋通红,她穿着肥大的兔头拖鞋啪嗒啪嗒的跑到衣柜边看向艾门:“那个……如果殿下愿意的话我可以替代俄塞纳姐姐给殿下搓背……”   “免了,”艾门的脸色在一瞬间垮了下来,“晚饭后不是还要在礼堂举办开学季的庆典吗,不知道要弄到几点,我还是等回来再洗好了。”   她的无奈是对短发少女的。因为她原本以为简对她是那种最普遍的仰慕,到头却发现那是一种期盼着能“更进一步”的“特殊慕想”。这女孩也不像她原本认为的那样脸皮很薄,为了能够吃到她的豆腐或者说“泡她”,简甚至可以将自己的脸皮丢到九霄云外。类似的拒绝这些天她也不知道是第几次说了,可每次结束后女孩仍然不长记性。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让她没辙,毕竟这时候再想申请调换宿舍人选已经来不及了。她也不可能对一个才伤愈的小病号说过分的话——尤其这个小病号之所以受伤还是为了捍卫她的荣耀,这就更不可能了。   至于洗澡,这就不得不提一下这间四人房的住宿条件了——它的公共空间并不算大,四张床每张床之间都隔了一张矮桌和一间衣柜。矮桌下和床底下的空间可以用来收容行李,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富足的地方摆放多余家具。连接的盥洗室和浴室被区分开列为两间,用水并不限制而且可以依靠自身的专精制造热水。这种虽然不简陋但却极致简约的住宿环境使得留校生晚间想学习只能呆在同层的自习室或者干脆留在上层学校的图书馆或实验室里。   艾门私下认为这是普兹林登希望营造出一种独特的学习氛围,对于这点她个人感觉可以接受。因为这和现世的大学环境没啥不同。   “扣扣”就在这时门响了。已经铺好床铺的依文开门一看,发现门口站着四个她不认识的陌生女孩。   “你好,盖尔小姐。”为首的女孩在依文长袍胸口下瞥了一眼,通过绣在那里的细小字母弄清了她的姓名,“我们住在螺纹角01室,和你们算是对角邻居,请问艾门公主是住在这儿吗?”   “我就是。”艾门在后面探头往外面看,“你们是特意来找我的?”   “没错。”那领头的朱红发色少女先是平声应了句,看清她的金发和碧绿眼眸后立刻眼冒金光:“喔赞美奇格兰——你真的是艾门公主!你居然就住在我们隔壁!?啊!这太棒了!!”   “……我怎么看不出来这哪里棒了。”看着她转身和另外三名陌生女孩激情庆祝,艾门朝依文投去一个纳闷的视线,“普兹林登学徒应该不至于为区区一个公主身份而癫狂吧……”   毕竟这里从古到今就不缺王室学生——她在心里默默吐槽——很多代很多代,不知道多少国家的王子公主都在这里念过书,熟读校史的学生们应该早就对此习以为常才对。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你现在有多出名!”朱发少女变戏法一样从长袍后腰处扯出来一份印刷质量很是堪忧的报纸,手指按在头版位置,“你看!这期的普兹林登校报可是将你流传出来的的生平纪事全曝光了!什么古神后裔、剑斩霜龙、炮弹公主、皇国储君!还有你和白枭学会产生的冲突以及……咳!以及你的部分相片和身材尺码——所以你现在是大名人哦!还未正式开学就能享有这种关注度的学生艾米丽还是第一次见~能不能谈谈你对这种情况的看法呢艾门公主?你想对今天下午男生们在三层自习室就你和尤莉娅娜谁胸脯更大而展开投票的行为说哪些话?”   “……我,我暂时忽略掉那些能让人生气的部分。”艾门眼角抽搐数下,感觉自己脑袋上的部分毛细血管都爆开了,“这好像不是普通邻居该问的吧?”   “那个……其实艾米丽是校报的记者。”看到她情绪有失控倾向,另外三只陌生少女赶忙上前按住艾米丽并捂住了她的嘴,小声道歉道:“我们一开始其实只打算来打个招呼来着……但这个,可能艾米丽还是管不住她的职业病吧……”   经过她们努力解释艾门总算明白了前因后果:这四人确实住在螺纹角01室,除了朱发少女艾米丽之外另外三人分别是蜜卡尔和双胞胎柔娜以及柔丝。打招呼的建议是艾米丽提的,另外三人明显表现的更加腼腆。而艾米丽比起其他人已经是一个在普兹林登读了三年的“老油条”,在她的观念里似乎没有客气一词,大咧的甚至像个男生。   而她带来的消息虽然糟糕却也让艾门心有余悸——万幸她在出席典礼前就知道了自己将会多受关注,她也总算有借口拒绝依文给她推销的那种过分大胆的U型内裤了。   “对了。”然后她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朝朱发少女看了一眼,“既然你是校报记者,而且在这行做了2年,那你一定对全校大部分学生的姓名和面孔有一个基本概念。不知道我能不能跟你咨询一个可能存在的……嗯,男性学徒?他大概比我稍高一些,有一头黑短碎发,黑眼睛,皮肤白的像个女生……” 第五十三章 普兹林登开学季(一)   艾门问的是之前那个长相和撒迦莉雅极其相似的家伙。她坚信自己的眼睛没有问题,但米利安却明显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将“对方有可能是异神教成员假扮混进来”的担忧向灰发男人表露,之后却被反过来劝诫“不用担心”,因为“普兹林登有自然神主遗留下来的魔能场维持,别有用心者不可能通过检测穿上学徒长袍”。   理论上这样安慰自己没什么,少女也不是不清楚这里的魔能场有类似功效。但她就是本能对那张脸感到不安,想要对那名男性学徒的出身和性格有一些掌控或者说了解。   “欧——艾~门~公~主~”受到询问的艾米丽用抑扬顿挫的古怪音调念诵了一遍少女称呼,“看来你比较喜欢那种稍微带点阴郁感的白净男生?”   “我在调查他。”金发少女皱起眉毛,听到其他人——甚至连依文都发出了一阵低沉惊呼,发现这种解释行为反而起了逆向效果,赶忙多补了一句:“这是某位教授的意思,而非我自己的。”   “还是很可疑。”艾米丽凑过来对着她紧绷的表情一阵打量,从领口取下眼镜拿出一个小本子翻看起来,“不过看在咱们是邻居的份上……这种小秘密我不会外泄。让我看看……符合你要求的男孩子有不少啊!你知道他的学系吗……不知道?那年级呢……也不知道?好吧……幸好你找的是我,只有勤劳聪慧的艾米丽才会专门将有价值的学徒情报给记录下来……”   “他们应该都在这儿了。”她将小本子翻到后页,露出一排简陋的素描手绘,“特征我都有很好的刻画,这要还找不出来,你就只能用最笨的方法——在聚会或者庆典上挨个看了。”   “就是这个。”在那排人像上看了几眼,艾门迅速指着其中一张脸眯起眼睛:“就是这个有些女相的,我要调查的人就是他。”   ……对可疑者的探寻在艾门有心淡化之下并没有成为她们接下来的主要话题。这其中除了她有意引导外也因为其他人不相信她会对一个平民男生产生兴趣——毕竟那个已经查清楚背景的文森特-埃文……他的背景实在太寒酸了。艾米丽的笔记上清楚写着此人来自约修亚和博鲁尼亚的边境山脉,祖祖辈辈都在深山老林里耕织狩猎。这样的环境不要说吸引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皇国公主了,即使是普通点的城镇女孩都不一定愿意会对此人产生兴趣。他唯一的优点就是那张过分俊秀的白净脸蛋和带有淡淡忧郁风情的特殊气质,也正是这些抹平了他的家世缺陷,让他被艾米丽记在了小本子上。   至于为什么艾米丽会有这样一个小本子艾门并不关心。反正她是校报记者……有充足的理由和借口来掩盖自己的真(te)实(shu)意(pi)图(hao)。在已经得到确切情报的情况下她不打算对别人的隐私做过分探寻。或者更干脆一点的去说——她从来、一直,都对其他人的隐私不感兴趣。普通朋友和陌生人爱做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不碍到她,她才懒得多管闲事。   “你这种性格还真是和普兹林登本地人有些相像呢……公主殿下。”艾米丽临走时脸色有些惨淡,因为无论她问什么少女的回答都是“无所谓”、“随意”、“差不多”、“我也不太清楚”,而这对一个有探寻类职业病的人来说恰好是最让人难受的回复。本来用于联络感情+互相认识的聊天过程她差点没被少女给气出内伤。看向她的眼神活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深闺怨妇。   “同样是看在邻居的份上,艾米丽……以后我会给你机会问问题的。”艾门走到门口准备关门,“只要你能用时间证明你是个有操守的记者,这种机会以后很多。”   “真的吗?”得到保证的朱发少女双眼放光还想往里面挤,“那么能提前给我一点甜头尝尝吗艾门?比如你喜欢吃什么?喜欢穿什么款式的便服?还有你到底喜欢哪种类型的——”   “砰!”撇嘴把门重重关上,艾门阴着脸低声咒骂:“真是脑子有坑的家伙!她就不懂看人脸色的吗?”   “要我说的话,艾门啊……”依文坐在自己铺好的床上嘿嘿傻笑:“你的脸色最难看出来具体名堂,除了跟我们几个人坐在一块时稍微好点,你对谁不是一副爱理不理的高冷模样?”   “我这是习惯,没那么容易改。”艾门瞪了她一眼,“校报记者住在家门口而我们未来的预言大师竟毫无预警!真是……早知道就让杂物司的人换地方了。”   携着前世对某类群体的偏见,她对邻居中有记者的现实不太高兴。但鉴于对方“还有时间证明自己”,她暂时不打算对此采取什么过激行动。迪迪洗完澡之后艾门提议四个人去校内餐厅吃点东西,顺便在路过公共晒台的时候可以把洗好的衣服拿过去晾,晚上回来时应该就差不多干了。   “临近开学,这里总算有一点紧张氛围了。”经过这一层的走廊交口,迪迪因为看到不少匆忙来往做不同打扮的女孩而感慨起来:“我刚来的时候这里还空的不行,现在人数起码多了十倍。”   “因为晚上有开学礼。”一个像她一样端着一盆衣服的黑发女孩在经过时顺口答道:“很多住在图书馆和教室的疯子都回来打扮了,平时不会有这么多人。”   “住在图书馆和教室!?”跟在艾门旁边的简被这番话吓了一跳:“可是……可是现在难道不是还没开学吗?不至于这么早就开始努力吧?”   “你们是新生?”黑发女孩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几人一眼,“新生……最容易在选课时做愚蠢的事,我劝你们第二学期的试听周要务实一点,普兹林登的教学进度和普通学府可是完全不一样!”   “现在我稍微有些明白为什么女生长袍的腰部会有这种性感开口了。”看着那女孩远去的背影,依文悄声给艾门送去耳语,“在这种压抑的氛围里生活,没有这个开口可是能闷死人呢……”   “是啊。”艾门无语的回了她一句,“‘皇家科学院的女生外向,普兹林登的女生闷骚’。嘿……现在我也知道这说法的具体由来了。”   感慨完这些,四个人上到校内餐厅吃了点东西。她们运气不错,今晚的餐点除了固定的果酱面包外还有无限供应的酱汁小羊排。艾门一个人就扫掉五盘,弄得其他人在出来时分外尴尬。之后她们像所有回到宿舍的女生一样回房间给自己梳妆打扮,好让自己能以在制服款式相同的情况下凭借那些特殊的地方吸引目光。   “果然德尔塔女士的情趣内衣能卖那么火并不是没有原因啊……”最先换好内衣的金发少女翘着脚躺在床上看其他人忙碌,“长袍款式大家都一样,也就只能从这种地方寻求突破了呢。”   今晚她照例套着衬衣+羊毛背心和黑丝裤袜,依文需要担心的“边缘露出”问题跟她无关,因为在套上长袍前她还打算在下身加一条短裙好堵上腰侧的开孔。   “你这是暴殄天物!”棕发女孩拎着一条肉丝裤袜气呼呼的瞪向她,“臭艾门!吃的那么多不长肉就算了!这么好的条件还不懂得利用!每次看到你这种态度,我……我都恨不得能把你掐死!”   “那是因为我经常锻炼。”金发少女露出一个贱兮兮的笑容,翘起来的右脚脚趾撑开包裹的丝袜朝对方晃了晃,“每天饭后我都要花大力气磨练且研究剑术的,消耗的多当然吃的也多。”   “那这里为什么也长的飞快!?”依文一个饿虎扑食扑过来,双手抓握住她胸前的软肉,在上面用力捏了一把,“可恶!你可别跟说这里也有人帮你锻炼!!”   “依文-盖尔!!”艾门被她捏的身体一软,脊椎骨似乎有电流窜过,“你在……玩火!”   说完,她强忍着那种酥麻感伸手往女孩胸口摸去,想要对其做一样的事进行反击。却不料在一番探寻后摸了个空,拇指传来的凹凸触感像是按到了肋骨。   “噗!”一开始她还没反应过来,意识到什么情况后再也忍不住了,不顾对方的动作哈哈大笑起来,刚刚凝聚起来的反击力道也笑散架了,整个人瘫软着被对方压在床上,一边笑一边剧烈颤抖。   曾经只存在于幻想中的女寝生活似乎也没什么特殊以及特别的……   看到正在偷偷用眼角观察这边的短发少女和背过身去装作没看到的马尾少女,艾门在交替传来的酥麻感和笑意中突然生出了这般感慨。   她意识到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变化,有相当一部分原因在于她已从当初憧憬者转换成了被憧憬者。而她因为各种制约不得不推迟一年半之久的校园生活,也终于要从今天起正式开始了。 第五十四章 普兹林登开学季(二)   普兹林登城堡一层有一座高顶礼堂。摆放座位可以容纳近1500人,撤走座位能容纳近2000人。通常用来聚集全校师生做一些典礼性质的宣言或者庆祝活动。每学期的开学季、学期中和假期前这里都会开放。当艾门四人在人潮的推动下挤进大门时她们都被这里的富丽和堂皇震慑了一下——无论是随处可见的香木灯托、铺满地面的羊毛地毯还是吊顶上规模庞大且镶有碎钻的数百幅人物肖像画,普兹林登都在以一种无声的方式向所有第一次前来这里的人宣示它的底蕴和富饶。   再也没有一所学府能拥有这样的历史地位,即使近年在纯粹学术领域的成果上皇家科学院有赶超普兹林登的趋势,但这里悠久的历史和过往辉煌却是无法被任何人轻易抹去、并盖过的。自然神主奇格兰遗留下来的财富和慧光在他失踪数百年的情况下依然照耀和指引着贝鲁克西塔乃至整座伊卡洛林大陆的前进方向。也正是因为这种影响力,包括艾门在内的无数学徒都曾将这里当做过自己心中最为高上的学术殿堂。   “融合系?去那边!”负责接引学生人流的讲师站在路口处给她们指路,艾门在这里和依文还有简分开,跟着迪迪一起走到了礼堂最边缘属于融合系的站立位置。   “我们系的人可真少啊!”她在这里看到了奥尔,忍不住跟他提了一句,“这里加起来有50人吗?我感觉我们的人数是其他地方的五分之一甚至十分之一。”   “你感觉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奥尔说道,“人数最多的能量系今年加起来有482接近五百个人。其他五个学系的平均人数在200左右,确实比我们的48人要多多了。”   “能量、神学、神秘、医学、自然、人文、融合。”他掰着指头给少女算数,“即使是人数最少的神秘系也有92人,我看你还是别在人数上纠结了,那是自讨没趣。”   “我只是觉得——”金发少女窘迫的在脸颊上挠了一下,“虽然好不容易捞到了银星袍,但如果到头来并没有多少人可以指挥,这件事带给人的兴奋感和优越感都会少很多的。”   “如果你对此感到不满。”一个身材修长、身高至少在一米八以上的俊秀青年探头来到了两人之间,“你可以尝试着指挥其他学系的广大男生,我保证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会对你唯命是从的。”   “自我介绍一下吧。”看到少女朝自己看了过来,青年朝她微微欠身,直起腰板时露出了胸口和她一样的银线星星,“我是目前融合系的学系首席,安-海拉尔。刚刚那番话可不仅仅是一句玩笑,以你现在的知名度和受欢迎度,即使你胸口绣着的是铜色线条,不少人仍然会为你赴汤蹈火,就像趋火的飞蛾般前赴后继。”   “谢谢。”艾门礼貌朝他微笑了一下,知道这是对方表达善意的特殊方式,“我喜欢你句尾修饰的比喻和形容词,那完美符合我的期望。”   “我的写作课可是拿过满分的!”黑头发的俊秀青年也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齐整白牙,“至于那些比喻……如果‘斩龙公主’艾门-哈温真是那么期望的,很多男生可是会伤心欲绝的喔……”   “只是开玩笑。”他在少女回答之前面色一变,很是搞怪的撇撇嘴,扶着她的肩膀把她领到了队伍前列,像是炫耀宝物一般示意每一个长袍上绣有融合系系徽的学徒朝这边看,口中还兴致勃勃的给少女不断做着介绍:“你看——艾门,我们系另外5名年级首席都在这里,乔、菲莲、埃尔比、夏林还有菲卡!来互相之间笑一笑怎么样?……不喜欢?嗯,你还真是继承了我们的光荣传统……”   不用你说我已经发现了……被他拖着做展览,艾门心里却在不断吐槽:果然主动进融合系的就没多少是正常人,他们的表情都好僵硬啊……!就只有边上这位是正常的吗?   “我是因为快毕业了,有点怀念和感慨。”海拉尔不用她问主动道出了为何只有他“如此特殊”,“等你要毕业的时候也会像我一样的,艾门。你现在不懂,曾经我有那么多感动和放纵的机会……就因为我的自以为是和高傲冷漠那样无情的擦肩而过。噢我真的好后悔为什么当初不多说点话(吸鼻涕的声音),所以你不要学我,要好好珍惜你宝贵的青春……”   ——我收回我刚才的想法。   金发少女一脸木然,额头上隐隐渗出了些许冷汗。   ——这狗屎融合系就他娘没有一个首席是正常的。   学徒进入礼堂按照学系排好队列耗费了大约30分钟。之后,像是产生了一种特殊的默契一样,人潮中此起彼伏的议论和交谈声渐渐平息且绝迹了。所有身穿普兹林登纯黑学徒长袍的人抬头仰望出现在礼堂高台处的一位白发白胡子的年老学者。礼堂在数秒钟后稀稀拉拉响起一片对他的掌声,而且这掌声的规模又在数秒钟内快速扩大,变得喧嚣、震耳欲聋。   “谢谢。”安塔利亚蒙站在那笑呵呵的放平双手,不断下压示意掌声已经可以停下,“可以了,可以了……我谦逊可爱的孩子们。我已经感受到了你们热情和迫不及待。”   “每学期——”他拉长声调环顾四周,感受着宽广礼堂逐渐恢复之前的寂静,“开头时我们都要在此相聚。不是为了废话,而是为了让新加入者感受到普兹林登‘是一个集体’。为了让他们知道这里除了他们自己还有超过1800名探寻真理、热爱生活的人和他们站在一起。在此作为普兹林登中央学院的校长我要对这些人表示欢迎——并感谢你们选择了贝鲁克西塔作为自己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一个转折点!”   “安塔利亚蒙!!”不知道是谁带头,学生人群中伴随掌声又响起了一阵对他的赞颂和欢呼,“安塔利亚蒙!”很多人高呼着这位传奇校长的名字朝他伸出手,以此表示对他的尊敬和崇拜。艾门看着如此狂热的景象有些咋舌——她当初继任储君感受到的氛围不过如此!看来之前她对老头拥有的地位和人气还是太低估了。   能让平日里稳重闷骚的普兹林登学徒如此疯狂,这种影响力和感染力……果然不愧是拥有“半神”称号的传奇学者。   也不知道他之前都去忙什么了……继续聆听他讲话的少女隔着老远对那张熟悉而又稍显陌生的脸仔细打量,总觉得那上面的皱纹又变多了。同时她尝试着用鞋跟对地面敲了三下,隔着丝袜感受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在摩擦自己的小腿。   弯腰将黑色小猫抱起来,少女带着宠溺的微笑低头用脸蛋和对方做了好一阵磨蹭。这几天那种空荡荡的感觉逐渐变得稳固踏实,终于对这座陌生的学府有了一丝发自内心的归属感。   她知道导致这种变化出现的起因是什么——那不是比比,而是正在高台上挨个给新生介绍教授和讲师的白发老者。她一边抚摸黑猫的皮毛一边微笑旁观他将一位身穿铜月黑袍的棕发女人从幕后引导出来,脸上的笑容扩散弥漫,和其他拼命鼓掌的学徒们一起朝那边欢呼起来,用极具穿透力的清脆嗓音越过距离朝那边喊道:“嘿!阿尔贝蒂娜!!”   她的声音无疑是传递到了,已经正式成为学校讲师的阿尔贝蒂娜转头朝礼堂右侧看去,很快找到了金发少女,朝她点了点头。而站在一旁的安塔利亚蒙也看到了艾门,嘴唇还没咧完一个完整的微笑就因为她怀里的黑猫而撇了下去,面色开始阴沉的像是一个目睹妻子和银行家私奔逃走的穷苦工人。   “这样吧!”他眼珠子一转,突然想到一个绝佳的主意来“报复”少女,“为了庆祝今年的新生入学,我们将请出校园内所有的公主来为接下来的庆典跳第一曲舞!来吧——赞同这提议的人请用掌声迎出我们的公主殿下!首先是来自贝拉的玛琳-贝拉——”   “喔!!!”学生们被这新潮的提议刺激到面色通红,男生们整齐怪叫着拼命拍手并让出道来,目送一位面色微红的棕发少女走出人群,站到台下的前端位置。   “来自博鲁尼亚的塞弗莉-德里克——”   “喔!!!”   “还有来自爱沙尼亚的尤莉娅娜-尤连——”   “喔!!!”   “同样来自爱沙尼亚的诺艾尔-尤连——”   “喔!!!”   他简直在跟我开玩笑!   艾门被这种突发变故震慑的目瞪口呆,但台上的白胡子老头仍在继续怪叫,也继续让人群的意志分外高涨。在这种气氛的鼓动下,一位扎着高马尾的黑发少女,一位胸脯高挺的红发少女,一位面无表情的黑色中短发少女从人群中先后走出,和第一位出列的公主并排站到了一起。然后白胡子老头故意再次拉长音调:“最后是来自瑟兰的……艾门-哈温——!!!”   “喔!!!!!!”学徒们爆出的欢呼声陡然比之前大了一倍,在无数掌声、口哨声和身边少女的善意推搡下,一脸懵逼、还未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的金发少女被推出了人群,神色僵硬的走到台下和马尾少女默然对望——她甚至都忘了放下手中的猫,一直到转过身来面向人群还紧紧抱着。让不少注意到这点的人暗自发笑。   “你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窘迫多了,哈温。”塞弗莉冷眼朝少女瞥来,看似平静的嘴角微微弯了一下,“看来你并不是很适应这种突发的热情。”   “你好,哈温。”那位棕色长卷发、拥有一对碧蓝眼珠的玛琳-贝拉礼貌朝少女点了点头,“如果你愿意让我叫你艾门的话……以后你也可以叫我玛琳~”   “那就按照轻松的来吧,玛琳。”少女轻轻松手让黑猫溜下去,双眼对几位公主的着装打扮观察了一番。发现依文说的还真是没错——除了塞弗莉似乎跟她一样在里面加了衣服,另外三名公主在侧边开口的搭配着装都相当大胆。玛琳是灰色薄纱裤袜,紧绷的胯部看不到布料痕迹,很可能和依文一样穿了那种特殊内衣。诺艾尔-尤连黑发棕瞳,身高是几人中最矮的,她的着装和玛琳类似只是袜子颜色换成了纯白。而最为大胆的着装要数和她结过怨的尤莉娅娜,她赫然选择了最符合“潮流”的那种打扮:也就是抛除裤袜的系绳内裤。   “诺艾尔公主。”艾门朝最矮的黑发少女点头致意,但对方眼神毫无焦距看上去在发呆,没有给她任何回复。她有些纳闷,将视线换到对方同父异母的姐姐身上,发现红发少女的表情有些愠怒。   “最近过的还好吗,神国继承者?”尤莉娅娜压低语气轻声说道,“有白枭学会做踏脚石,又有一个王子和公主能凸显出你的成熟稳重,这阵子你受到的夸赞肯定很多……”   “我只关心教授们有没有将这件事调查清楚,好让我能将尊严还给我的骑士。”艾门眯眼看着她,言语上分毫不让,“我才是应该慰问你,尤莉娅娜。看你面色这么差劲,长桌议会对白枭学会的调查应该已经正式启动,或者可能都出结果了吧……”   “让我们再来一个令人兴奋的提议吧!”她还想继续通过言语挤兑对方,高台上安塔利亚蒙发出的巨大音量却陡然盖过来,打断了她。少女和其他人一起听他这样说道:“如你们所见,站在这里的女生人数是单数,无法配对成三组舞伴。所以我和教授们商量了一下,决定从学生中随机抽选一个名字,让他……或者她,来充当一年生艾门-哈温的舞伴。”   你想玩我就直接说——金发少女两只眼睛瞪的溜圆:这是什么见鬼提议?随机抽选?……他万一抽到个恶心家伙怎么办?我可绝不会和不认识的陌生人跳什么舞!   “而抽签的结果是……”安塔利亚蒙可不顾她心中的怨念,他从人文系教授长菲莎-欧仁手中接过从背面点出人选的名单,视线落到扎出破洞的名框上,高声念道:   “文森特-埃文!!!”   ————————   均订到倍数了,明天五更,欢迎砸票。 第五十五章 暗鸦(第一更)   “文森特-埃文……”   “文森特-埃文?”   “文森特-埃文是谁……”   “好像是那个神秘系的小白脸……”   “运气真好,居然能在这种时候被教授抽中……”   “真可恶,为什么每次有这种机会占便宜的都是这种奶油小生……?”   人群因为结果宣布而响起了一阵包含羡慕嫉妒的低声议论。但这时的艾门注意力早已不在面前这些关注她的人身上了,她的思维从安塔利亚蒙念出那个名字的时候起就陷入了停滞。无论是内心还是表面都充斥着惊愕、讶然、不可思议以及难以置信,她神情恍惚的跟着部分人一起看向人群中的某个位置,直接目睹了她的调查对象平静从中缓缓走出。   他就是文森特-埃文。身型修长,身高在一百七十五公分以上。黑眼睛,黑短碎发。比女生还要白皙的皮肤以及精致的五官让他显得有些女相,而如果不是他的眉毛特别浓密给这张脸带来了一丝英武气质,艾门绝对会认为他的长相和撒迦莉雅一模一样。   但……难道仅仅是眉毛不一样就可以排除嫌疑了吗?少女回神过后在心中升起警兆:不管这人是否撒迦莉雅,这张和她异常相似的脸也太诡异了!   人文系精修音乐的学徒取出个人乐器,在柔和的曲调中,塞弗莉和尤莉娅娜、玛琳和诺艾尔很快伴随缓慢的旋律配合着舞动起来。这种节奏舒缓的交际舞是她们童年的必修课,它步调单一,简单易学而且丝毫不耗费体力。所以哪怕在开始时并未料到学校打算将开学礼变成舞池派对,她们也不介意在众多学生眼中来上一曲。   “……”但艾门就不一样了——她原本打算如果老头念出来的名字是个男生就直截了当拒绝他的,可这个叫文森特的男生……他给她的感觉却和其他人完全不同。   “艾门公主。”文森特表情平淡的走到她身前,朝她伸出一只手,做出邀请的手势,“为了不让教授们的期许落空,为了不让开学礼的气氛崩毁……请吧。”   “你能看出来我不愿意和你做身体接触?”艾门微微蹙眉,还是选择伸手出去给他握住,被他用男方的步调带着在舞曲中缓缓挪步。同时她也在借助这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仔细观察对方,越是观察就越感觉他那张脸和撒迦莉雅太过神似。无论是眼眶结构还是颚骨的位置,甚至包括下巴的轮廓都和她记忆中分毫不差。   这种巧合她不认为能自然解释,肯定是有什么原因导致了这种现象。或者他干脆就是她想象中的那个人乔装打扮的。   只不过这种怀疑在目前看来还缺乏确凿的证据——她愿意让对方接触自己可不只是为了展开观察。冰月叛乱之后,她了解到这具身体的左眼属于对方而对方的左眼则属于她。这种联系使得每次撒迦莉雅接近她、和她触碰的时候她的意识都能确切感受到对方存在。即使闭眼仍能确认她的身份。但这个文森特……在和他近距离接触的过程中她暂时还没感觉到那种特殊悸动。   “你给我的感觉很奇怪。”借着一次旋转的机会,少女轻轻踮脚,将面颊凑到对方耳边,“冷淡、平静,意识镇定的像冰块一样。这不像是一个男生应有的表现。”   “并不是每个人都要为你的美貌神魂颠倒的,艾门公主。”文森特用那张酷似撒迦莉雅的面容挑起眉毛,鼻腔中沁入少女的发香,原本稳固的心神微微乱了下,按住少女腰肢的手腕情不自禁加大力气,舞曲步伐骤然一变,带着她做了个快速旋转,引起了旁观者一阵惊呼和口哨声。   这种感觉——被他强行带动的艾门没有愠怒,心跳反而在刚才停了半拍——这种感觉……和当初在圣橡树宫……被那家伙伪装成盖兰带动时很是相似……   “你是撒迦莉雅,对吧。”借着第二次扭身,她侧身“看似”靠在青年怀里,实际上则僵住腰肢留了丝距离,“文森特这个名字在拉塔迪亚外的地方并不常见,你以为这种拙劣的伪装能骗过我?”   主观偏见加上刚才那种熟悉的体验,艾门心中将此人是撒迦莉雅的可能性定在八成以上。尽管她首先还得解释对方为什么可以骗过奇格兰的魔能场,但这种时候她宁愿相信自己的直觉。   “你的宝贝学生似乎和舞伴对上眼了呢。”站在高台上观望下方,已经年过八旬、满头银丝的菲莎-欧仁乐呵呵的跟安塔利亚蒙做着交流,“年轻人就是要这样充满朝气!”   “我不认识什么撒迦莉雅。”屡次被少女用言语试探,黑发青年掩饰极好的平静黑瞳中微微闪过一丝恼怒,同样借助一个俯身的动作将嘴唇贴到少女耳边,对着她的精致耳廓轻轻吹了口气。   “不要再试图用我不认识的人或者名字来吸引我的注意力了,艾门公主。否则我可能会误以为你是在给我下暗示,让我的手可以肆无忌惮的对你做一些过分的事……”   “啊……”被那股温热的气流一吹,艾门只觉从耳廓处爆起一团精神上的微小电流。这股电流顺着她的神经系统一直通到了她的后腰尾椎,又被放在腰上的手于腰肢处按了一下,面颊立刻布满红霞,口中轻轻叫了一声。   “你这混蛋!”反应过来后她显得相当恼怒,用力踩上青年的脚背,还在上面碾了几下,“你休想通过这种制造‘双重心理陷阱’的方式来掩盖你的真实身份!”   “随你喜欢。”文森特并不在意她的态度,在舞曲结束后对她微微鞠了一躬,“如果你希望他们将你当做那种轻浮随便的女孩,我很欢迎你接下来的任何举动……”   冷淡、冷静,语气和仪态几乎滴水不漏……这就是在和文森特-埃文短暂接触过后艾门的感受。除了中间有一次简短的情绪失控,此人对她试探的应对非常完美,几乎挑不出任何错漏——但就像她刚刚威胁的那样,这也有可能是对方故意制造的思维陷阱。她或许会想“异神教的人应该不至于这么蠢潜入时连伪装都做不好”,这种灯下黑的原理有几率瞒过他人探寻。   但那不包括我!   眯眼旁观他侧身站开,艾门一边和他面向学生们鞠躬行礼一边咬紧牙关下定决心——你等着好了……总有机会,让你露出伪装下的真实姿态!   黑发青年在舞曲结束后就快速离去了,他对安塔利亚蒙“留下来和其他组合交换舞伴”的建议表示婉拒,一个人默默回到人群,消失在了神态各异的面孔之中。而奇怪的是谁也没有注意他怪癖的行径,甚至对他穿过自己逆向离开礼堂的行为视若无睹。他来到一根承重柱的阴影之中看向那里,低声说道:“你不觉得这个玩笑开的有点过分了吗。”   “我也是为了你好,文森特。”阴影中朦胧能看到一个矮小的轮廓,“你自己不知道,其实她在今晚之前就已经对你起过疑心了。她在调查你!想要抓出你的蛛丝马迹……所以我觉得你应该在一个恰当的时机主动现身站到她面前。用你自然的应对打消她对你的一切疑惑……”   “即使如此。”黑发青年抽了口气,“即使如此你也应该提前通知我一声。而且我要明确告诉你这么做并没有让她打消疑虑,她似乎已经认定了我就是我。”   “噢~”那个矮小的影子发出一声幸灾乐祸的尖笑:“这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文森特~我可是很完美的给你掩盖掉了战圣之瞳的气味,这种情况下还瞒不过去,那是你的功底还不到家……”   “……如果不是父亲明说要我配合你,我现在就能把你宰了。”黑发青年的声调陡然转冷,“你给我的伪装身份只能维持原本的相貌几个月时间,之后就会不由自主向我转变!这样你还好意思在这件事上指责我?至少我在做我应该做的事,而你呢?对那栋房子的调查进展又在哪里?”   “别着急……”   黑影放缓语气安抚他说,“现在我们的小公主也将她的临时基地搬到了那里,如果米利安祖宅和我们之前猜测的一样真的留有特殊奥秘,那么让一个身怀古神之血的人探查它反倒要比我们自己来更省力气……所以别着急,‘暗鸦’。等到魔能竞赛后‘雷枪’和‘画布’也会来这里帮你,我们还有时间……这时间充足的很……” 第五十六章 智慧冠下落(第二更)   “居然能把庄重典雅的开学礼搞成疯癫狂欢的舞池派对……我真是服了那老家伙了!”   带着一脸饱受折磨的疲惫表情,艾门重新躲回之前待的侧边角落。她靠着墙壁脱掉右脚的鞋,伸手在酸痛的脚掌上用力揉捏:“有本事他自己下来!看我不把他的脚背给跺碎踩烂!!”   贝拉公主,博鲁尼亚公主,爱沙尼亚公主,瑟兰公主……在文森特离开后,因为只剩下5位公主少女,在配对舞伴的环节出了点麻烦。对此安塔利亚蒙又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让“唯一确定继承者身份的艾门-哈温发挥她的道德修养,依次给其他几位公主充当舞伴”。   这导致她被塞弗莉和诺艾尔踩了脚趾,还被记恨她的尤莉娅娜用发育超龄的胸脯示威性质的顶了半天。非常难受。   她算是看出来了……那位诺艾尔-尤连是压根儿就不会跳交际舞之外的舞。而塞弗莉-德里克踩她的脚应该完全是一种报复行为!……虽然她现在都没搞懂为什么之前关系还算可以的黑发少女会这样对她,但那个踩踏的力道、踩上去还不忘按住碾一碾的附加动作和其同时流露出来的快意神情无一不在表明塞弗莉是在故意踩她。这样几轮舞下来简直是活受罪,她再也不想离开墙了。   “不了,谢谢……”   “很抱歉,我有点累了……”   “我不爱跳舞,对不起……”   “让我安静会吧,真的……”   有安塔利亚蒙挑唆,校内餐厅的厨房开始派出餐车给礼堂提供小吃酒水,典礼已彻底变成欢乐派对。中间也被空出了一大块地方用于给学生们配对跳舞。所以她不得不将这些拒绝的话错开顺序,和那些想要前来邀请她共舞的男生或者女生(?)一一分说。但出乎她预料的是前来找她认识攀谈的人远远不止“舞蹈爱好者”,也是在这时她才真正了解到了艾米丽和海拉尔口中的“你已经彻底出名”是什么意思。   “嗨~艾门。”一个身材高挑的棕发女孩从旁边朝她挤了过来,“我听说了——你和白枭学会的事……我感觉你做的很棒!很好打击了那些人的嚣张气焰!我叫法芙娜-菲勒曼,自然系,五年级……我,嗯……我是代表海岩学会来邀请你加入我们的。海岩学会的主攻方向包括海洋、地质、生物以及发生在大海里的神秘现象,不知道你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吗?”   “感兴趣。”金发少女强忍不耐烦摆出一副笑嘻嘻的表情,“但还是不了,菲勒曼学姐……我现在才只是第一学期,我想先熟悉一下普兹林登的教学进度再做打算。”   “你好,艾门!”然后又是一个身材臃肿、带着眼镜的胖男生挤到她身边,“我是波加!波加-耐尔!神学系的三年生!信仰光辉神主哈塔……我想请你加入光辉学会一起做神史研究!不知道……”   “不知道个屁!”旁边伸出一只手推在胖男生身上,把他推到了侧边人群,“居然邀请古神后裔去研究二代神主的历史?麻烦你尊重一下别人的信仰好吗?蠢货!!”   “艾门!”就在金发少女对这种密集热情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右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跟我来!这边!”   那只手抓着少女把她拉出人群,带着她从礼堂侧门跑了出去。艾门这时才看清对她伸出援助之手的人是迪迪,她比同龄人更出彩的身高优势使她可以在人群中找寻缝隙快速穿梭,否则她们没法快速逃出礼堂,非得在半路就被其他人重新围起来不可。   “谢了,迪迪……”她重新找到一处墙壁靠住,大口喘气:“帮了大忙呢,我怎么也没想过那些家伙会这么热情……这是完全没料到的,而且不符合常理。”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一个公主的加入能够给学会带来多少人气。”迪迪也在剧烈喘息,“呼~而现在没有学会加入的公主就只剩你一个了,你说那些人看到你还不跟饿狼看到肥肉一样?”   “你这么说的话……”少女露出了然之色,“我倒是明白学会是什么性质的存在了。”   韦德当时跟她形容学会的原话是“由学生自己组织的一种跨系、跨专业、跨年级的学习小组”。学习小组这个词误导了她,以为它本质上和她认知里的“一帮一”没啥不同,顶多就是“N帮N”,规模更大而已。现在看来学会的性质要自由得多,它应该还包含类似校园社团一样的社交功能,这样为何诸多学会都想拉她进去就说得通了,这和社团抢人的动机完全一样。   “喵~”黑猫比比从她的阴影里露出脑袋,轻轻冲她叫了一声,脑袋不断往走廊的另一侧扭,似乎在示意她看向那边。两人顺着它指引的方向看到白胡子老头就站在那里,身穿他向来喜爱的深紫色长袍,握紧的手掌心和双眼之中隐约有莹蓝色的辉光在淡淡闪烁。   “……我回去找奥尔了。”明白这位校长出现在这只可能是为了找寻他最得意的弟子,迪迪很是识趣的给少女说了一声,在对老者行过礼后重回礼堂。   “我不在的日子过的舒服吗。”看到这块空间只剩自己和少女二人,老头摘掉帽子走过来,伸手让黑猫跳上手臂,并一路顺着它爬到了他的肩膀位置,“瑟兰王储。”   “你在怪我给学校弄了个大-麻烦?”金发少女扬起眉毛,对他那句意有所指的称呼很是腻歪,“那你觉得当时我应该怎么做?如果按普通的‘游戏规则’,韦德搞不好会退学的!”   “噢,我当然不是在指责你。”安塔利亚蒙逗弄了一下肩上的小猫,口中语气仍然不咸不淡,“我是在称赞你,对你合理利用规则的行为表示赞赏。”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看。”他看着少女继续说道,“因为你在行使合法权力之前对米路可下的手太重了……这导致超过三分之二的教授和讲师认为你的性格过于残忍。他们固然没办法把你从普兹林登驱逐出去,但只要他们愿意,而你又恰好选到了他们的课,给你一点小难堪、让你学习的难度提高几倍还是相当轻而易举。”   “我看起来像是那种在乎难度的人吗?”金发少女眯眼发出一声骄傲的轻哼,“我只在乎我在乎的人对我的看法,安塔利亚蒙。只要有你们理解我就足够了。”   “你的性格越来越像你父亲年轻时的样子了。”老头不知不觉已经抽上了烟,甚至还给比比喷了一口,跟黑猫一起吞云吐雾,“看来你终于下定决心,要在将来承担起血脉赋予的特殊使命。”   “不过有些东西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他背身往廊道尽头走去,“跟上来吧,艾门……今晚我们不仅仅需要讨论你的两项申请,还有你刚才不屑的‘难度’问题,这些都是潜在的麻烦。”   “安塔利亚蒙……?”虽然他说的莫名其妙,但理解能力非凡的少女还是从这番话里听出了不好的意味:“等等?这次出去你是发现了什么吗?难不成……和我的血脉有所关联?”   她跟随一言不发的老者离开了礼堂走廊,穿过廊道,走上阶梯,来到最高层的尽头,看着他打开一扇锁着的门,被他带到了一处露天高台上。   “这里是另一座观星台。”他简短给少女介绍了一下,“你在永夜之森里的发现很重要,不仅仅是抓捕到了那头魔怪那么简单,还提供了索菲亚宝冠的关键线索。而我和它做了一番交流——”   他抬起右手,掌心上浮现出那头淤泥魔怪的投影:“驱使它顺着那股熟悉的气味一路追寻,途径伊卡洛林洲各个区域,最后去到了瑟兰,又从瑟兰回到了普兹林登。”   “很难说这意味着什么。”他将投影驱散,走到一台架设好的长筒望远镜前看着星空,“有可能偷走宝冠的人就在贝鲁克西塔,也有可能,它只是受到了你气味的误导。”   “我一直觉得那是珞芒干的!”艾门皱眉,“卡明教授说普兹林登受到影响不在森林上实践课是十几年前,那个时候珞芒如果来过学校他完全有可能偷走宝冠!而且那个淤泥怪曾经说过我的气味和那个贼很像,这难道不可以用同源的血脉来解释吗?”   “如果珞芒-哈温还拥有维多利亚血脉的话这么解释完全可以。”安塔利亚蒙回头看她,“但你觉得你父亲会放弃一个还怀揣血脉的儿子,把他当垃圾置死地于不顾吗。”   “……”他的话让少女脸色有些发白,因为她意识到了,如果珞芒不再具备神族血脉,他的血脉只有被年幼的她吸收这一种去处。   “当然,也有可能珞芒在做这件事的时候还没被放弃。”老头转身继续看天,“但这样一来,我就不知道驱使他这么做的人到底异神教……还是你父亲了。” 第五十七章 筹备与日常(第三更)   普兹林登的开学礼对于那些新生来说相当的……别开生面。但那效果确实不错。很多新生都对学校多增添了一份亲近感。尤其对安塔利亚蒙的崇拜和敬仰更进了一步。   虽然让艾门来形容的话她只会在私底下嘀咕一句“老骚货”,不过胆敢这么想的人全校可能也就她了,而现在摆在她面前的问题远比昨夜受到的作弄要严重许多,处理不好的话甚至可能威胁性命。   “血脉屏障!?”第二天,在阿尔贝蒂娜的讲师办公室里,艾门将昨天晚上和安塔利亚蒙在观星台上谈过的内容精简说了,不出意外让棕发女官一阵皱眉。   “对,血脉屏障。”艾门皱眉叹息一声,“安塔利亚蒙去瑟兰找到了去年从教堂失踪的修普兰,并从他那里得到了一个糟糕的消息——我的魔能级别虽然可以不受常规道理的约束直接反馈为同等阶级的战斗魔能,但想要保持和过去一样的飞速提升,我所生活的环境,我所接触的必须是可以供我吸取血脉精气的人。否则这种增长将渐渐陷入停滞状态,只能靠特殊的药物维系增长。”   “这个意思是,离开维多利亚港……来到贝鲁克西塔的您将失去过往的成长速度,想要恢复除了找同族相处就只能依赖于特殊的药物?”   阿尔贝蒂娜被这个说法惊呆了,她从桌子后面站起来抓住少女一阵打量,一双修剪齐整的纤细眉毛越皱越深。   “老头子说他会帮忙想些办法。”艾门无奈的抿起唇,“他在瑟兰找莱娜借到了一些血……按照修普兰提供的药方,用一些材料调配后做成的药大概够我在三年内提升一阶的精神。”   “但那太久了。”棕发女官终于明白了少女担忧的核心原因,“这么长的准备时间,肯定没办法赶上即将开始的战斗魔能竞赛。”   “是。”金发少女同时点头,“我问了米利安教授。他说了这个竞赛的申报不限年级和学系。这意味着我最高得和那些七年级即将毕业的能量系学徒展开竞争。这方面,虽然因为有战圣之瞳的关系我不会惧怕和他们战斗。可如果频率过高的话,我的右眼会因为过度负荷而闭上的……所以稳妥一点的话最好能在竞赛开始前多积累点能量学的知识。”   “我觉得,殿下。”阿尔贝蒂娜担忧的直摇头,“如果仅仅只是血脉屏障的话,您最好不要喝别人弄出来的任何药物。我不是不信任安塔利亚蒙阁下,但那个奇迪夫-修普兰……他太可疑了。”   “我也不想喝!”艾门同样被这个没有选择的选择弄的很恶心,“但如果血脉屏障真的存在,当维多利亚血脉在世界上越来越少的时候我的提升速率也会越来越慢。目前没有得到父亲承认的神血继承者还有我的四个弟弟和一个妹妹——甚至有可能只有莱娜还具备血脉,因为只有她在跟我相处的时候才能给我一种……一种特殊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在斯塔他们身上是体会不到的。”   坎索和弥赛罗当年做过的一切在研究所里留有档案记载,但由于异神教攻伐密室时闹出的动静太大,有些资料都掉到下面的深沟里找不到了。坎索并没有主动给少女提及过斯塔等人之所以出生是否因为他已经找到了分离胜利女神血脉的方法。如果这个猜测没错那艾门觉得她的四个弟弟很可能只算是“坎索的孩子”而非“古神后裔”。这个说法也能解释为何意外诞生的莱娜会那般不受待见,为何坎索坚持不给她的母亲任何名分。   “安塔利亚蒙还告诉了一件事,阿尔贝蒂娜。”将思维从回想中拉出,少女脸上露出苦笑,“之所以这几年入学普兹林登的各国王室子弟多了这么多,主要原因是他将那把钥匙作为了彩头。”   钥匙——说的只可能是自然神主宝库那一把。昨天在观星台上老者的确没有直接承认这件事,但他临摹两可的态度在少女看来和承认也没差别了。她立刻就相信了这回事因为这能完美解释为什么去年入学的公主王子有那么多。显然对神主宝藏怀揣心思的人不止她一个,她注定要和那些人展开激烈竞争。   而竞争的关键——她眯起双眼——十有八九就是米利安屡屡跟她特别提及的“金辉长袍”了。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在这种重要的选择方面阿尔贝蒂娜没有资格多做发言,她只能给少女一个紧密的拥抱,温柔在她的灿金秀发上来回抚摸,“……我只能说我会一直站在您身边的。”   她语调平稳,少女却听到她轻轻叹了口气。明白这是棕发女官在黯然她没法在这时帮什么忙,而这种情绪滑落在对方身上似乎出现的越来越多了。   她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对方从童年开始经受的训练以及付出的努力都是在为自身发挥作用而做准备。现在好不容易成为了自己名义上的护卫内侍,却在每次需要站出来为她遮风挡雨的时候“不堪一击”,甚至反过来需要这边保护。这一现实对外柔内刚的阿尔贝蒂娜来说绝对是种难以言喻的痛苦。时间久了她可能还会自我怀疑,觉得她这个内侍根本当的就不甚合格。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艾门蹙眉想道:宫廷内侍的平均战力是4-4-2(魔能学识4,魔能掌控4,战斗魔能2),即使不是掌控者这样的施法职业基本也都具备类似标准的战斗能力。但阿尔贝蒂娜——她就只具备6级以上的魔能学识,因为精神力天生孱弱的缘故没有办法掌控粒子。而她之所以能竞争到内侍长除了她比一般战士更矫健反应更快之外这方面也加了些分。这样一来,在需要面对普遍具备魔能掌控能力的对手时她的作用会显得非常微小,一手贴身擒拿和短刀格斗即使再精湛,能量层次碾压之下也发挥不出任何作用。   看来需要想想办法让阿尔贝蒂娜的战斗力能再提高一些——出门之后少女一边往教室走一边蹙眉苦思冥想:可精神力天生孱弱的话,怎么锻炼都没用啊……   或许可以从另一个角度规划一下阿尔贝蒂娜的提升路线,不妨想想看……想想看另一个世界的现代人是怎么提升个人武力的,除了刀剑之外,他们普遍还会选择……   “枪械。”停止脚步,艾门口中吐出一个单词音节。顿时像是推开了思维上的门板,围绕这个词以及堆在米利安祖宅的那些材料,各种各样的计划念头开始在她脑海里四处腾飞起来。   “也许在试着研究科技成果之前可以用那些东西改良一下现有的枪械。”她逐渐微笑起来,“还有魔能公式……如果我能给阿尔贝蒂娜提供燃烧或爆炸性质的子弹,那么——”   那么她这位贴身内侍的战斗力绝对会在一瞬间提高好几倍!倘若那种子弹在爆发时能具备理论上应有的能量强度,今后她涉足的战斗棕发女官绝对也能适应!   她发现了美好前景,但那并不是光靠想象就能轻易实现的。站在走廊想了半天艾门才醒悟自己下午课要迟到了,她赶忙往教室跑,去上星期三下午的《魔能解剖入门》。   “我知道一年多以前你在疫区里和校长先生学习过一段时间的魔能解剖,也知道把这样的你放在一年级不太合适,但规矩就是规矩。我不想再看到这门课有学生迟到!”   她的迟到行为遭来了眯眼眼镜男一阵痛批,并勒令她上解剖台操作一只巨大的拟猿猎人蛛。少女按照书上列举出来的位置一刀下去却被深绿色的汁液和虫卵溅了一脸。愣了一秒后她拔腿就往水池边跑,拧开水龙头拼命冲洗脸上的液体,看到掉在池里的虫卵后差点被恶心吐了。   “看到没有?这就是粗心大意的下场。”卡明-普朗特伸手朝狼狈的少女一摊,示意她这属于反面教材:“教科书上确实写了‘顺着虫体的第八道腹纹切下去能最大限度的防止溅液’,但这里艾门显然忽略了她操作的猎人蛛腹部鼓起的程度和普通解剖体并不一样。而这种现象通常预示着这是一头即将产卵的母蛛,所以不应该照常规方法从腹部切,要在做好遮挡的情况下从侧腰处下刀。”   “你故意的!”做完清洁后艾门怒不可遏,她现在彻底认清眯眼男的恶趣味了!从在永夜森林里非要等淤泥怪把她弄脏才出来解决到现在的整蛊,她深刻理解到了此人本性有多恶劣!   “确实如此。”卡明朝她走来,离她越近声音就放的越低,使他这一刻说的话只能少女听见:“这是因为我希望你长点记性。你和德里克在对战猎人蛛时刻意藏拙的行为差点导致她身中剧毒——如果不是我用蔓藤卷住其中一头待产的母蛛,那爆开来的景象可比你刚才感受到的要恶心多了。” 第五十八章 古怪祖宅(第四更)   因为录取学徒的高素质化,普兹林登的教学强度比一般的高等学府快一倍左右。曾在疫区得到安塔利亚蒙亲身教导的经历不只是方便了艾门,就连梵茵、韦德都对能量系的初等课程表现的游刃有余。如果不是这两人傻乎乎的还选了一大堆本系之外的课,他们的第一学期一定会过的更加轻松。相比之下依文和简就辛苦的多,简毕竟学习时间太短基础没那么牢固,现在还处于大量汲取新知识和基础经验的填鸭阶段。而神学系中偏向预言领域的课程要比普通职业晦涩太多,这导致她们即使每天都能在下午4点之前回到宿舍但仍要前往自习室复习和预习。   迪迪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融合系的课程要求学徒掌握一定的生物学医学基础,魔能生物方面她倒是没什么问题,但自然生物她了解的就很有限了……还有最为苦手的医学知识,这些都导致虽然融合系的课程很少但学徒想上好必须要耗费巨量的课余时间来提升自己。所以螺纹角02室每天到头来就数金毛少女最轻松,其他人每次回宿舍都能看到她悠哉的躺在床上翘脚看书。   “真想买台照相的器械把你这副不淑女的模样拍下来然后拿出去卖!”临近周末,依文在一次回来时居然看到她只穿内衣坐在那吃水果,这可把她给气坏了……棕发女孩联想自己这阵子是如何被《星相解读》这门课反复折磨的,心中的不平衡感驱使她飞扑过去和对方在床上好一阵翻腾打闹,非要等少女娇声讨饶中才心满意足的放过她,重新下床整理衣服。   “你这是赖皮!”被掐腰掐到差点笑岔气,艾门的面色仍然绯红,“仗着自己没有‘弱点’利用朋友的身份近距离偷袭我!这要是生死战我早掀翻你了!”   “没有‘弱点’?”依文被她说的一愣,反应过来后一阵磨牙:“艾门啊……你要是觉得刚才不够爽可以直接说,我一点都不介意帮你把‘弱点’揉的更大一些……”   “别——”看到她还想来,艾门赶忙正经面色阻拦她,“我穿的少是因为等会要换便装出去!明天周六你忘了吗?我说过双休日-我出去住的!”   “我觉得艾门应该多花点时间打理自己。”房间门推开,迪迪也从教室回来了,“我上午和艾门的行动基本一致,算上下午和晚上,鲜少见到她给自己做清洁的。”   “就是。”谈到这一点,依文立马化身警犬在少女的床上一阵乱嗅,并且成功从床角挑出一堆被她藏在被子下的衣物,“这里居然还有没洗的袜子和内裤……这是又想让我帮你洗吗?”   “没有!!”看到这一幕即使艾门脸皮再厚也窘的不行,她像母鸡护犊一样扑过去抢回衣物,“我只是……每天都要花时间看书!所以才……反正这些我也会一并带走的!我自己洗就是了!”   课程对她来说是很轻松,但因为即将在雾月开始的综合竞赛,她现在每天都要花不少时间了解高年级的能量学知识。她翘脚在床上看的书基本都是利用身份和脸蛋优势找高年级男生借来的课本。再加上平日里生活起居都是阿尔贝蒂娜帮她打理缺少自理经验,漏洗衣物、漏洗澡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这也是最让依文恨的牙痒痒的地方。她觉得少女就是在暴殄天物。   “别狡辩了。”棕发女孩和马尾少女一起看着她直摇头,“还不是要丢给俄塞纳姐帮你处理……”   ……“她们说的也没错啊。”   画面调转,已是傍晚时分的米利安祖宅。阿尔贝蒂娜在三楼书房给少女备好了旺盛的炉火,一边给她倒茶喝一边抿嘴微笑:“确实带回来的衣物都是由我来洗。”   她这个讲师的工作拿到的工资比教授低,但也比教授轻松许多。几乎不需要给学生讲课,日常任务就是给那些对能量学在生活中细化领域知识不甚了解的战斗狂讲解皇家科学院在这方面的各种理论——尤其是魔能公式,一大堆能量学教授和讲师对于系统的魔能公式理论完全是一副如饥似渴的状态。而她在理论贮存上毫不含糊,课程从最开始的紧张转化为游刃有余只用了三天时间。这为她赢得了部分人的好感。时不时也会有对这方面感兴趣的学生跑去她的办公室咨询问题。至于那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她其实不是很在意这种小孩子的青春躁动。   为了不给阿尔贝蒂娜添麻烦,艾门的晚餐是在外面吃的。回来后她从侧花园的库房将各类材料都取了一些,用一张厚厚的废弃地毯包着分批次挪到了三楼书房里。打算从今晚开始给阿尔贝蒂娜做一份详尽的“战斗力提升规划”。而这件事她暂时不打算给对方说,想要等真正有些成果的时候再放出来,给对方来一个大大的惊喜。   “你不能指望我刚一脱离那种生活就立刻恢复自理能力。”艾门喝了一口茶,继续埋头在桌上操作零件,“这些事都要讲过程的……就像大家适应贝鲁克西塔的生活一样,我也在试着生活自理。”   战圣之瞳已经变成了开启状态。她用这只眼睛瞄向手中的钢材,魔能聚合之下瞬间将它融化成了一堆金属溶液漂浮在半空,然后她按照相应比例将其他材料融化添加进去,冷却后就做成了一根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合金钢棒。   这是材料试验——她想先试着改进目前枪械用金属的强度和韧性。但这件事没她想象中那么容易,合金棒在强度测试中的表现甚至差于原有材质,而这已经是她第十一次试验失败了。   “慢慢来吧,殿下。”看到少女露出抓狂的表情拼命扯头发,阿尔贝蒂娜就知道她又失败了,“虽然我不知道您是打算做什么,但这种工程可不是随便试试就能出成果的。”   “战圣之瞳只能在构筑公式时让我看到更好的粒子结构,做出怎样的选择还得靠我。”少女想不通的靠在椅背上沉思,“而由于混合材质的可能性实在太多,我没法靠这个方法快速找出混合它们的最佳比例,还是得用最笨的方法一次次试。”   “你觉得我是否可以将这个工作委托给其他人处理?”深深知道后面还有多少工程技术需要钻研,少女不太愿意将自己宝贵的时间用在这种“体力活”上,“我可以提供一些失败的经验,只要承担工作的人数量足够多——嗯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我早该想到的,如果这种事有那么容易,伊卡洛林的冶钢技术不会才只有这个水准。”   “阿尔贝蒂娜?”继续埋头苦干一阵,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少女微微抬头,“……你怎么了,睡着了吗?”   她工作的时候棕发女官会坐在一边的摇椅上默默看书,只有在她主动挑起话题的情况下才会回复她。而只要她挑起了话头是必定能从那得到回应的,所以刚刚那一阵静默让少女很奇怪,猜测阿尔贝蒂娜是不是在那做的太无聊,靠在摇椅上睡了过去。   然而抬头后看到的景象和她预想中差太多了……她不由自主丢掉手里的所有材料,看书房角落的双眼一瞬间瞪到了最大。   阿尔贝蒂娜不见了。她从房间里消失,就像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一种让人心慌恐惧的变化出现在了那个角落——陈旧的书橱和摇椅开始散发出“青春活力”,一些拐角处的晦暗灰尘消失了,无论是木料的颜色还是质感都恢复到了刚被买回来时一样新。这种变化驱使少女走过去仔细查看,查看结束又在地板上敲敲打打,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能让人掉下去的特殊机关。   这又是什么情况?   书房里只剩她自己一人,孤独摇曳的烛光喻示了少女的忐忑心境。她忽然想起在初次来到这里时米利安曾经和她说过住在附近的人总是不愿意来这儿。理由是他们“曾经在附近看到过自己的幻影”,认为这栋房子里有古怪,直白点说就是它很可能闹鬼。   “嗯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突然——就在艾门皱眉沉思的时候,她听到身后陡然传来了一股熟悉的声音。她立刻回头紧张看向声音传来的位置,感觉那应该是在书桌边上。   那里空无一人,但声音却仍在响起,艾门清晰听到那个声音继续说道:“我早该想到的,如果这种事有那么容易,伊卡洛林的冶钢技术不会才只有这个水准。”   “这不是真的吧……”   惊惧感因为辨识出了声音内容被无限放大。少女紧张盯着书桌椅子,心中已提前预想到了声音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阿尔贝蒂娜?”就在她这样思索的下一秒,熟悉的清脆嗓音继续带着疑惑凭空响起。   “……你怎么了?”她听到空气中回荡着自己刚才坐在那说出的话:“睡着了吗?” 第五十九章 过去的幻影(第五更)   “我在这,殿下。”就在艾门心中寒气越冒越多时,棕发女官温润的声音又从她背后冒了出来。她一回头,看到阿尔贝蒂娜就站在身边,书房角落的变化也恢复原样,好像刚才看到的都只是幻觉。   “您刚才去哪儿了?”不等她出声发问,棕发女人快速靠过来一把搂住她,欠身捧起她的脸来回抚摸,“刚才您突然从书桌前消失不见了!我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   “……你找我的时候有没有发现那一块的桌椅都变新了?”艾门皱眉问她,“就像是刚买回来、刚被打造出来时那种感觉,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我没注意。”棕发女人不太理解她为什么要问这个,“中途我还出去看了下走廊,发现那里也没有人,至于香味好像确实闻到过,类似于那种沉木发出来的淡淡清香……”   “米利安教授之前跟我说别人认为这里闹鬼我还不相信!”抽了口气又把它大大吐了出去,少女走到书柜前抚摸着充满褶皱和刻痕的古老隔板,“现在看,这栋房子里藏有秘密。”   “刚刚书房里的时间现象错乱了。”她扭头看向还有些迷茫的阿尔贝蒂娜,沉声说道:“我站在几米远的地方听到了一分钟前我坐在书桌前说过的话,而这一切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自然现象……肯定是有什么东西在这栋房子里……是它造成了这种影响,而且搞不好还和……还和米利安教授的一些家事有所关联。”   这天夜里艾门睡的很不踏实。她和阿尔贝蒂娜举着油灯在别墅四层到处翻找,在用上战圣之瞳的情况下仍然没发现任何可疑器具。无奈之下只能先将此事搁置一边,但重新回到书桌前坐下后她是再也没心思研究材料比例了。胡思乱想一阵就已挨过午夜,只能一边打哈欠一边和棕发女人洗漱后相拥而眠,带着满心疑虑和一种淡淡的不安进入梦乡。   一夜无梦,醒来时已是周六早晨。吃过早饭后艾门发现她仍然没心思捣鼓材料的事,索性换上便服,打算出去走走看看,顺带还想找那些周围人问询在房子这见过的灵异现象。   “真要说灵异的话,那房子确实很有问题。”街对角的杂货店内,一个负责看店的年老女人回忆着对少女说道,“很久很久以前,小菲妮还住在那里的时候我经常去那给她送东西。像一些吃的和生活杂用,她年轻人懒得多跑腿,我不介意给她送去……但有一次我去的晚,小菲妮非要留我在那吃晚饭。当我出来时已经入夜,被脚边穿过的黑影吓的叫了一声。”   “黑影?”靠在柜台上,艾门被她的细致描述吸引入神,“难道导致房子出问题的东西是活的?它会动?”   “不是……”自称为珐俪婆婆的老女人轻轻摇头:“那只是一只被我吓到的野猫而已……我看清了它的耳朵轮廓和黄眼睛,那只是一只受惊的黑猫。”   “但是后来发生的事让我再也不敢接近那儿了。”她接着讲道,“距离那次被猫吓到过了大概一个星期。我又一次在相同的时间点去给小菲妮送她要买的东西。她像上次一样留我吃了晚饭,我想我出来的时间应该也和上次差的不多,可能就是因为这一点我才遭遇到了那种奇诡现象,一直到现在它仍然缠绕在我的梦境里,让我常常失眠。”   “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接下来她吐露的内容让少女呼吸一窒,“当时我还不确定,只是被耳边凭空响起的惊叫声吓了一跳。但我回来后越想越觉得那声音和我的分外相似,它的发音和语气……简直和第一次我被黑猫吓到时所发出来的一模一样,你无法想象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有多害怕……!那一年我整夜整夜的失眠,每当我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浮现出那栋房子的阴森轮廓,耳中也会听到那急促的呼叫……”   “谢谢你,珐俪婆婆。”听完了这番简短讲述,艾门带着复杂的情绪直起身来,“这些东西对我探究它有很大帮助,多谢你愿意耐着心思将这段回忆跟我细说。”   “那是我看你顺眼。”一头银丝的老女人阴测测的看着她,“这年头,像你这样认真直白的孩子已经不多了。但我劝你不要再试图调查这件事,立刻从那栋房子里搬出来回学校住。”   好吧……艾门心情复杂的撇撇嘴,低眼看了下自己今天的着装:白丝长筒袜配棕色皮鞋配白色连身中短裙加一件同色调的绒毛外套,这种干净的打扮配合这张脸确实在刷好感度方面效果拔群。但她不太理解为什么珐俪婆婆会劝诫她“别多管闲事”。难道她还能和祖宅的前两任女主人一样发生意外?   “有些东西你不信是不行的……”珐俪婆婆眯眼摇头,“这房子的古怪直接导致米利安失去了他的妻子,她的女儿因为这房子的影响和他离心背德,原本好好的一个人到头来变得疯疯癫癫……成天到晚就在自家墓园里到处乱转、自言自语。之后更是离家出走,声称要去找寻自己认定的真理……我不希望这种结果发生在你身上,艾门-哈温,因为从短暂的接触中我能感受到……你纯净的心。”   “你比那些说一套做一套的王室继承人要好太多了。”她最后给少女留下这样一番话,“虽然我不知道这对你将来要做的事是好是坏,但我很喜欢你,不想看到那种悲剧由你重演。”   告别了珐俪婆婆,少女在街里买了一些水果,又买了一些械能专业需要用到的工具,带着稍显沉重的心思回到别墅。   阿尔贝蒂娜出门去了,她把东西放好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里愣愣出神,不断回想自己今天的收获。   今天一天她把这条街都问了一遍,发现很多人都是数年前才搬来的。早期存在于街上的住户只剩下珐俪婆婆一家,其他人早就因为恐惧这栋房子而搬离了这里。他们给她提供的消息和珐俪婆婆提供的其实大同小异。有些人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也有些人是听到了曾经听过的声音,或者那干脆就是曾经的自己所发出来的。   米利安当时在跟她讲解这栋房子的时候说过他自己很少回这里居住,最开始是因为他觉得这里太大了住起来不舒服。妻子猝死后这里又成了他的伤心地,为了不勾起往日回忆他回来的次数越发稀少,那时还留在这的除了一些佣人外就是他最爱的独生女梅迪亚-菲妮-米利安。关于女孩的事他没细说,但少女能从一些简短的描述感受出来,梅迪亚对她的父亲怀有不轻的怨恨情绪。   她怨恨米利安将精力放在学校上,将母亲的死归结于她生前和父亲爆出的那次争吵。一点点对他失去了信任,最终叛逆到离开了他,远去东北加入了弥赛罗的异神教……这是艾门凭借感觉从米利安只言片语的描述中拼凑出来的一段过往。她原本对此深信不疑,可现在她却真切怀疑这些意外情况和这栋房子脱不了干系。   是什么导致了米利安祖宅的奇怪现象?   安塔利亚蒙知道这件事吗?   米利安教授到底有没有把旁人的警告当真?   难道我真的会因为住在这里而在将来猝死……或者变得和梅迪亚一样?   “不行……”想到心烦意乱的部分,她从沙发上“腾”的站起,“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我一定要把这地方的离奇原因给找出来!!”   她不死心的走到窗户前,把窗帘统统拆了下来,让仍然灿烂的下午阳光透进屋子,装满了空旷的古宅大厅。   顿时那种淡淡的阴森感全消失了,她也得以借着充足的日照在这里大肆翻找起来。   地毯被她翻开在地板上敲敲打打,各种沙发、家具被她挪开、翻倒,企图找寻隐藏的缝隙,灯架下面、壁炉内部……甚至炭灰以及蜡烛和灯油的成分她都检查了,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真是狗屎……”一个多小时后,袜子上、裙子上、脸上都是斑驳灰尘的少女坐在地上瞪眼叹气,“这不可能是没有原因的啊……”   因为这个世界本身就有超自然存在,一开始她怀疑是什么东西造成的影响。找不到后她又开始怀疑那可能是因为嗅入气体而产生的幻觉,所以把能产生气味的东西都验了遍,仍然正常。这就让她搞不懂了……她剩下来的猜想是这栋屋子的地势也就是“风水”可能不太好,但想探寻那种现象的话,她根本不具备相应的理论知识。   也许我应该把这件事告诉安塔利亚蒙?   可如果安塔利亚蒙本来就知道这件事呢……他和米利安教授的关系那么好,真出事的话他怎么会袖手旁观?   难道真的是自然幻觉?可从来没听说会两个人一起产生类似的幻觉呀……   她在地上愣愣发懵。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时间在她发呆的过程中悄然走过,当她惊醒时已经到了晚上。   屡屡尝试无果,即使不甘心也只能作罢。她有些心灰意冷的从地上爬起来,叹了口气,开始整理被她翻的乱七八糟的各种家具。   但就在她对比沙发摆放角度时,一道从眼前淡淡掠过的光却吸引了她的视线。   光的源头是窗玻璃——或者说是由窗玻璃中上方布置的一块圆形玻璃凝聚月光后产生的。圆形玻璃为了美观特意制作成了规整的多边形,看上去像是劣质碎钻。少女顺着那道光一路追寻它的落点,发现它不偏不倚,恰恰好指向了画中男人小指佩戴的宝石戒指。   ————————   五更达成求票,另外谢谢这段时间的打赏和刀片。双更也将借着这波爆发恢复,我会尽力让你们看的更爽更舒服的。 第六十章 时间宝藏   “戒指?”艾门眯起眼走上楼梯,站在中间的平台上,伸手摸向悬挂的画框,“……这道光?”   月光透过那道钻形玻璃,被它凝聚成一点照耀在画像上。这种现象预示了什么少女并不知道,但她知道只是去附近采购食材不需要耗费阿尔贝蒂娜那么久时间。从理论上说,她现在应该回来过了。   所以只可能是那种现象又出现了。艾门凝神朝房子的四周观望,静静感受着这里产生的所有变化——她又闻到了那种只有清新木料才会撒发出来的淡淡香气。感觉它若隐若现,无论是脚下踩踏的地板还是同样木制的楼梯扶手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光鲜色泽。而且这一次她切实看到了其他人跟她提过的幻影。   最开始是她自己的幻影,然后是阿尔贝蒂娜的,接着又是米利安的……这些幻影以快进倒放的形式忠实映现出了他们曾经在这所房子里做过的一切。而渐渐的,随着这种变化继续进行,大厅里闪现的幻影不再是任何一个她所熟悉的人。她看到了男仆、女佣、身穿黑色礼服络绎不绝穿梭于楼上楼下的陌生男人。看到了一个身穿淑女长裙在走廊上跑上跑下的黑发少女。这离奇的变化在她眼里越来越快,她只能依稀从某些人熟悉的面部特征上猜测那可能是年轻时的米利安或者别的教授,而那面庞上一直携带欢快笑容的黑发少女应该就是曾经这里的女主人,梅迪亚-米利安。   她看的入神,接近痴迷……这是因为她在努力从那些飞快倒映的幻象中发掘一切她认为有用的讯息。但她并未注意到月光的变化……随着时间推移,某种神秘现象正在这所房子里消失褪去。当第一扇窗户的圆钻玻璃不再将月光凝成一点投注在画像男人的宝石戒指上时,所有的反常现象就都消失了。那些幻象不再出现,香气隐没,米利安祖宅又回到了它所应有的时间当中。   “艾门——”就在这种变化发生的同时,少女听到楼上传来了阿尔贝蒂娜惊惶的呼喊。她立刻意识到对方一定是回来后被那种现象阻隔了,她们二人在那一刻身处的时间不对等,自然没办法触碰到对方,没办法传递出任何讯息。   “我在这!”她朝楼上喊道,同时拔腿往上面跑,“我在二楼呢!阿尔贝蒂娜!!”   “你没事!?”棕发女人在三楼中间的楼梯上截住了少女,她面带惶恐的扑过来把她紧紧抱住,用力吸气享受着从对方脖颈之间传来的淡淡发香,“太好了!否则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惩罚自己!”   “别担心,阿尔贝蒂娜。”艾门被她搂抱的力气勒的有些喘不过气,她半眯着眼也抱住对方,同样呼吸着女人胸怀间隐现的成熟淡香,“只是它又出现了而已……”   老实说对于棕发女人的惊惶程度她表现的有些愕然,并不理解为什么她只是有先例的“消失了一会”对方会如此沉不住气。但是当她真正从那股紧密拥抱中领悟对方朝她传递过来的情绪和心意时,她又免不了要为自己的冷酷和薄情感到愧疚……因为在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了:对于阿尔贝蒂娜来说和她有过“部分肉体关系”的自己已经成了她的一切。已经失去所有亲人的棕发女官对她敞开了所有的心扉,甚至把她视为信仰。但她自己却无法对阿尔贝蒂娜付出同等的爱,也许从一开始,她就只是在沉迷一个虚假的幻象而已。   一个虚假的幻象。同时兼顾朋友、倾诉对象、压力抒发对象、接近亲人、母亲的角色。甚至还被她托付过青春臆想和特殊冲动,曾有一段时间幻想迷恋过对方的酮体……但幻象到底只是她幻想的一部分。当阿尔贝蒂娜抱住她时她内心的平静和疑惑充分说明了她还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她为这样的自己感到羞愧,内心第一次对自己的情感有了困惑。   而为了解析这种困惑,同时也存了一部分歉疚补偿的心思,她微微踮起脚,伸出柔软的舌头,将棕发女人脸上的泪痕舔净吻干,并主动诱使对方追寻她的嘴唇,和她激烈吻在了一起。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感觉阿尔贝蒂娜明显被她撩拨的有些兴奋过头,想要把她抱到四楼的床上再一次侍奉或探索她的身体,金发少女面色通红,赶忙按住她的肩止住她,说道:“这只是正常的吻而已,阿尔贝蒂娜。平息一下心情跟我来,我要给你看看我在下面发现的东西。”   “就是这个。”她把对方领到一楼楼梯的平台上,伸手在画像和窗玻璃那来回比划:“我下午翻找的时候扯掉了窗帘,正是这种举动让我发现了这个秘密!很显然这就是房子异变的根源了阿尔贝蒂娜,那些月光汇聚到这家伙的小指戒指上就能让这所房子进入另一个时空!此时身在其中的人会因为位置的不同被分配到不同的时间里去!只有等这种现象结束后才能出来!”   “闻所未闻的现象……”阿尔贝蒂娜的眉头皱着,一半是因为好奇和弄不懂,一半是被她撩的。她们搬来凳子凑到画像上在上面自习的抚摸检查,果然发现了在颜料的包裹之中有一些特别的东西。   “这里硬硬的。”艾门在男人佩戴的四枚戒指上依次按过,“感觉里面都包了东西。”   “不管这是谁干的,我要说这是天才般的设想。”她扭头去看棕发女官,脸上洋溢着自信和喜悦:“谁会想到真正的奥秘就堂而皇之的摆在大厅里?甚至每一个来做过客的人都能看到?”   这种心思是很精巧的。因为即使人们发现了颜料中包裹异物也不会对之产生惊讶——对于需要很多层颜料调配覆盖的油画而言这种情况十分常见,如果一副画是在室外完成,自然和风时常会将一些特殊的小东西送到画上。比如稻穗、草叶甚至不当心被颜料黏住的虫子。故而她才会对这种安排如此赞叹,深深佩服想出这种绝妙主意的人,佩服他的想象力。   “他戴了4枚戒指。”阿尔贝蒂娜在下面后退几步盯着画像,又回头看了眼扯去窗帘的客厅墙壁,“而下面恰恰好也有4扇窗户……我想这应该不是巧合,殿下,那种现象搞不好还会继续发生。”   “我也想到了。”金发少女从椅子上跳下,探手过去抓住她的手,和她五指紧扣,“昨天晚上它发生的时间比现在更晚,而且没有幻象,只有声音……因此我猜测四扇窗户会在夜晚的不同时间分别凝聚不同的月光到不同的戒指上,由此导致的错位现象肯定也不一样,有它们各自的特点。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的身体要紧密相连,这样应该可以在它到来时一起进入一个时间。”   “身体紧密相连……吗。”她的话让心思还未彻底平息的棕发女人勾起了特殊遐想,她在紧扣的那只手上微微发力,双眼不自觉瞥向了她刚刚才品尝过的水嫩嘴唇。   “它来了!”艾门没有留神窥视,双眼一直放在下方大厅的第二扇窗户上。看到它顶上的圆钻微微一亮就知道那种现象又要来了。而这一次她和棕发女人总算没有被分割开,回溯现象出现时两人仍然通过手指紧握站在一起,能够看到、并感受到对方的存在,相互之间的对话交流也没问题。   而且最关键的是艾门发现她的推测是正确的!第一道光照射的小指红宝石,第二道光照射的是无名指蓝宝石……!而这第二次回溯现象果真和第一次有所区别,它不再是倒映!而是以正常的发展顺序将她之前所见过的那些幻影景象又放了一遍!如此一来她看的就没那么吃力了,很多倒映时摸不着头脑的情况都能做出大致猜测。   第二道光持续的时间和第一道光一样,都是半小时,而它们的间隔时间艾门推算了一下认为应该是一小时左右。也就是说第三道光应该在夜晚十点准时出现,而这个时间差不多也正好是昨天夜里她遭遇变动、听到过去声音的时间。两人怀着忐忑的心思紧张坐在台阶上等待异象,好不容易挨到十点,却没感受到什么明显的变化。   “光线很淡……”静默等待了一会,艾门找到了异常原因,“第三扇窗户的玻璃似乎是出了问题,而且第四扇窗户根本就是换了玻璃……我们不用等了阿尔贝蒂娜,我想它今晚都不会来了。”   “我记得我在一本很古老的黑皮书上看到过记载。”棕发女官一边回忆一边说道,“说在人类文明诞生之初的最古时代,有人不当心在野外遭遇过类似的情况。书中将之形容为神主秘境,必须要和神主有所关联的人才能触碰打开。上面还说神主普遍喜欢学习古神的方法——也就是利用时间来贮存自己喜爱的东西。”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米利安祖宅,它所身处的真正时间里一定贮存着什么东西,并且那东西和某位神主息息相关。”   ————————   最近得了落枕脖子疼,今天先一章吧……双更明天恢复。 第六十一章 被封印的过去时光   努力探寻后发现了自己想要发现的东西,这种成就感不是当事人是很难体会到有多舒爽的。不过少女在简短的舒爽过后又遇到了新的难题,即她不知道这种现象之所以出现是为了什么。   “从古代遗落下来的秘境?米利安教授先祖或者其他人自己尝试的模仿之作?第三扇和第四扇窗玻璃有办法修缮好让它完整出现吗?”   拨开身边的草叶,金发少女皱眉注视着白发老者。这次她汲取教训没有一个人冲突冒进,而是决定等明天将这一发现告诉有能力探寻和掌管它的人。所以第二天她先去了校长办公室,发现没人。对影子跺脚呼唤出幽影猫比比,在它的协助带领下和阿尔贝蒂娜租了两匹能出城的马,顺着之前走过一遍的路线绕到山脉的另一边,在那里找到了正在视察森林近况的安塔利亚蒙。   “你把神主秘境看的太简单了。”白胡子老头听完她的简述站在那皱眉沉思了一会,好半晌才开始摇头,“将事物贮存在过去的时间里可不是凡人能做到的。那地方绝对和神主有关,而且搞不好还是位古神。”   “米利安教授说过他的祖先只是几百年前的人物。”艾门的眉毛同样皱着,“那时还存在的神主应该只剩下了奇格兰,会是他在宅邸里弄了什么东西想要留给普兹林登吗?”   “不好说。”安塔利亚蒙看了看天色,牵着自己的小白马往回走,示意两个人一路跟上,“神主秘境可没那么好布置,即使对奇格兰来说也会是一个耗费良久的大工程。对于这个我有些猜测但不方便说,还是等我们回去,能对那种现象做一番研究的时候再详谈吧。”   回到宅邸,安塔利亚蒙让比比去找回一头雾水、至今为止仍然不信自己家有问题的米利安,四人一猫在宅邸里简单吃了顿中午饭。就那么敞着窗帘坐在客厅里等夜幕降临。   “你确定它每天夜里都会出现?”闲谈聊天时白胡子老头对这一点表示好奇,“无论那是藏宝的手段还是别的什么,频繁出现都违背了它设置的本意。真的……我觉得它今晚不一定会继续造访。”   “我不知道……”艾门对此也不确定,“但它确实出现了两天,我想可能第三天也会继续出现吧……米利安教授难道就从来没见过房子里的异象吗?这里说什么也是您的祖宅吧。”   “我还真没见过,我一直都以为这些是坊间流言。”高瘦的黑发男人低头呆坐在沙发里,面色显得尤为苍白,“小时候的事我记不清了,但自从我记事开始就对这里有一种本能的厌恶。所以我是一直住校的,无论是学生时代还是作为猎人以及普兹林登教授的时代,我从没有在晚间6点后在这逗留过哪怕一次。”   “可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拉娜和菲妮都都没有对我提起过这件事?”他木然抬起脸,在另外三个人的面孔上来回注视,“如果她们有一个人对我说了!哪怕只有一次!只是随便提了一下!我都不可能让她们继续在这里住下去直到出意外!她们……还有那些佣人!他们怎么能一直对我隐瞒这么重要的事……?他们到底有没有在乎过我的看法!?到底有没有理解过我??”   “教授。”艾门微微蹙眉,有些心疼这个男人脸上的凄楚和无助——确实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比亲人出意外更伤人心的是即使如此她们也不愿意将事情对自己说。这代表了疏远,代表了一种不信任。   “我们目前还仍未可知事情的具体真相是什么。”安塔利亚蒙企图安慰他,“所以你不要太难过,米拉。有件事我得告诉你,那就是我一直都对菲妮的变化感到困惑。一个年轻女孩即使再叛逆应该也不至于做出那样的事。搞不好当初住在这里的人都是因为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影响才变得异常。那或许并非她们原初的本意,而有可能是……”   “魔能场的影响?”脱口而出接上这句话,艾门想到的是在疫区时安塔利亚蒙说过普兹林登的一些学习场所里设有奇格兰的“神主令言”,那是一种古老的规则,能让置身于内的人不由自主的遵循顺从。如果这房子的魔能场确实被某位神主下了令言那还真能解释为什么前面那些住在这的人都出了意外——她可是留意过二楼走廊那些过往房主的画像和生平简介,那些人就没几个是能善终的。   而且她很好奇老头口中的“那样的事”是什么——对方在说到这的时候皱了下眉表示反感,对安塔利亚蒙这样的人来说,能让他在时隔这么久仍然反感一个死人,这本身就说明了一些问题。   “你说的对,确实可能是魔能场有问题,这些我们都要探究的。”老人捏住膝盖上的黑猫脖颈把它提溜到臂弯里,一边抚摸一边道,“而我即使想对你隐瞒这件事,你肯定也会自己想办法通过多种渠道去探查了解。所以我还是……如果米拉愿意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当初的情况。”   “不用隐瞒……安塔利亚蒙。”艾门和阿尔贝蒂娜听到米利安侧伏在沙发扶手上深深一叹,“这是米利安家的耻辱,它理应被外人铭记作为刻在我心头的警兆。”   “菲妮在离开我之前的那天夜里对住在宅邸里的佣人做了很可怕的事。”他摆正身姿,用低沉的语气缓缓讲解起来,“她把还留在房里的两个女佣给……那种噩梦般的景象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第二次。我甚至不敢去雇佣任何人来帮忙清洁。”   “我看起来确实是个很高大的男人吧?艾门?”他坐在那用双手捂住脸抹了一把,眼眶微微发红,“但实际上我是个懦夫……因为现在我都不敢去面对他们,多年来就只把它当做是永恒的噩梦。”   “您无需自责,米利安先生。”阿尔贝蒂娜在少女的隐秘戳弄下开口劝诫,“那并非您的本意,没有人希望它真正发生。我所了解的达-米利安除了战斗魔能大师的身份外还是一个会专心为学生考虑的良师。可能这方面您自己没意识到,但在维多利亚港时您愿意跟我一起去王宫里救助局势。我一直很钦佩您,殿下一直以来也将您当做亲密的朋友。”   “你们这么肉麻就不怕我这个正牌老师吃醋吗?”白胡子老头突然插了进来,他取出怀表看了一眼,直接起身。   “走吧,”他说,“七点一刻了。看来那种怪异的现象需要月初时的月光才能稳定触发。我会让所罗门来处理这边的一切,探寻这种奇诡现象正是神秘系教授长的看家本领。”   “不过你得做好心理准备。”话到一半,他又低声给米利安提醒了一句,“要是被所罗门知道拉娜的死很可能是因为你疏于关心她,他绝对会在你睡前洗漱时去揍你的。”   ……关于发生在米利安祖宅的一切,艾门两人被安塔利亚蒙要求保密。而他对这个神主秘境的猜测不是“宝藏”而是“封印”,认为这里很可能被奇格兰“上了一把时间锁”,目的是将一个未知的东西关进他经历过的一段过往时光。而在不清楚封印里到底是什么的情况下贸然触动它是很危险的行为。所以艾门和阿尔贝蒂娜现在即使是双休日也得回学校居住,她在这里的所有的工程计划都得挪到白天,而且在房子里的一切行动需要受到所罗门-所罗亚的看护监制,再也不能随便去摸那幅画了。   因为马上又是星期一,这种监制还未落实。少女不满归不满,至少能理解老头子的谨慎是最佳选择。她在晚间借着请教问题的机会找安塔利亚蒙说了她对文森特-埃文的怀疑,白胡子老头对此不置可否,但从那种敷衍的态度上少女感觉他不相信两个文森特会是同一个人(撒迦莉雅全名为尤西里安-文森特-撒迦莉雅)。   “因为埃文不是一开始就长那模样的。”老者对此有自己的一套解释,“这个人我详细了解过身家背景,他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和活动轨迹都能探寻。我也问过那些和他相熟的人,他们都表示他现在的模样是经历将近一年时间慢慢从当初的青春期成长变化来的。这样一个人我不认为会是异神教的暗鸦圣女,即使忽略城堡里的魔能场结界,暗鸦圣女也不可能藏在男生宿舍。”   “你还是多将心思放在那些真正重要的事情上吧,艾门。”   临走时他在少女头上揉了两下。   “花月和雨月结束后就是雾月的综合竞赛了。如果你真的希望成为自己理想中的那副模样,你必须通过刻苦努力向他人证明,你配得上拥有现在的一切。” 第六十二章 文森特烦恼(一)   寒冬气息的尾巴在西北山脉轻轻扫过,不知不觉距离普兹林登正式开学已经过去了一整个月。花月像她富有诗意的名字一样在离去后留下了漫山遍野盛开的芬芳。尤其是贝鲁克西塔山脚下的那片小土坡上,四处都是含苞怒放的纯白野百合。传说中这是贝鲁克西塔——那位奇格兰所爱慕的少女最喜爱的花卉。它的花语是纯白:坚强而又不屈的灵魂和生命。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新生大致上熟络彼此,足够他们了解身边的人到底有几斤几两。而艾门-哈温的存在感是连诸多老生都感到耀眼夺目的。普兹林登对白枭学会的处罚决定和其后据传已经秘密开启过的多国军事法庭充分说明了这个融合系的一年级首席有多不好惹。但部分人还没来得及展现出对她的反感,她那疯癫一般的学习强度就让不少人被迫闭上了嘴,在对比之下陷入沉默。   “原来你以前每天都习惯先睡上一会再夜里去自习室?”依文发现这个小秘密时有点被打击到了,“那为什么现在又改正常了?睡前学习?”   “我习惯分段式的学习和工作。”艾门对此是这样解释的,“以前总是深夜做事然后睡觉,但现在米利安教授的房子在……嗯,在修缮不能住。双休日的作息别过来之后干脆就懒得改了。”   “你也不动脑子想想我有多少事要忙的吗……”她对棕发女孩的迟钝很是无奈,“五门专业课,课余时间我还要去听能量系的课。再加上械能工程学和材料专业的自习课程,你怎么会天真到认为我全天大部分时间都像你下课回来时看到的一样闲……”   她确实很忙——改良枪械和子弹、查询血脉屏障、易容法门、偏门典籍以及固有课程占据了她大量空闲时间。在旁人看来这位有些神秘色彩的美貌少女是在用一种令人感到恐怖的态度在玩命学习。   她不参加社交活动,至今为止依然没有加入任何学会。不和人联谊,不喜欢交谈,每天下课后就木着脸匆匆从教室里出来奔向另一间教室。开学才只是一个月就有人注意到她已用掉了四本笔记。   “你这样会让我们压力很大的你知道吗……”又是一天晚饭后,自习室,抱着一叠课本笔记以及绘图工具的依文苦兮兮的坐到少女身边,“明明像你这样的家伙只需要轻松悠哉到学期结束然后等着跳级就可以了,没想到居然学起来比那些老油条还要疯狂还不要命。我原本还打算每天吃完饭去训练场试试剑术,现在被你逼的……我也不得不开始玩命干了!”   “不止是你。”黑发马尾少女面无表情的将一大叠学习资料放到桌上,在对面坐下来开始分类今晚的学习项目,“看看周围吧,依文。你觉得这一层现在还有人敢出去玩吗?”   “是啊。”棕发少女抬头在自习室环视一圈,看到这里到处都是四四成群围坐在一起学习的女生。这些人无一例外都被艾门“强行感染了学习病毒”,每天晚饭后都要到这里埋头苦读。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当你周围有一个长的比你漂亮身家血统比你高贵不知道几倍的女孩学起来还比你努力的时候,你确实该思考下自己到底还有没有脸皮继续去玩’。”   她耸了耸肩,看到娇小的短发少女摇摇晃晃也抱着一堆书往这边走,跑过去帮她把东西搬了过来,看向金发少女,发现她正在画一张自己看不懂的机械工程图。   “这是什么?”她好奇问道,“看起来像是一个水管闸。”   “这是自动连发装置。”艾门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目前军队使用的连珠火枪,其连发装置会对枪械的使用寿命造成很大影响。而且增加了较多的重量,不适合日常负担。我想改进一下这个结构,在轻量化的基础上增强枪械的使用寿命,而且可以通过改良内部结构来让枪械更适合发射一种特制的子弹。”   “即使我对军事一窍不通。”依文撇嘴看着她画的图纸,“我也知道对枪械来说能够使用弹丸种类越多就越有泛用价值。我先不说你改良这东西是想做什么,即使弄好了也不适合大量普及吧?”   “不需要大量普及。”艾门却对她神秘笑笑,“如果真能制造成功,这东西搞不好对你也会有用。毕竟预言师的战斗力……嗯,也许我就不该去追究这个愚蠢的问题。”   “我们预言师只需要安稳坐在自己想待的地方就能悠哉看着别人争斗。”依文也笑了,“不过托你带起来的这股氛围的福,下学期我有希望竞争年级首席。”   “是吗。”艾门翻眼瞥向她,又垂眉看了看她无论怎么挺腰都凸显不出来的平坦胸脯,“那还真是恭喜你了。”   最近这段时间拼命学习其实并非是她的本意。毕竟能轻松的话没人不愿意天天轻松。只是她没想过这种放在她眼里“只能算一般”的学习强度会让普兹林登人这么惊讶——开学礼之前得到的警告还让她紧张了一下深怕自己的行为会凸显出来。现在看来这些人理解的高强度和她理解的完全不样。大家总是渴求能漏出一部分时间来社交玩耍,其余时间才拼命学习。   “至少我们这一层的人对你是都服气了。”依文认命的坐下来摊开画本,看着上次未完成的星图作业计算起它的数学公式,“就让那些风言风语的人吃屎去吧。”   “淑女——”恳头做题的迪迪拉长音调提醒她注意形象,俨然进入了一种超然状态,一部分心神解题写字,一部分心神对外说话,“不过那些人的话你是不用在意,他们就想看到你在意的样子。”   “对!殿下只要当他们在嫉妒就好!”简在左边看着金发少女完美的侧脸,情不自禁的吞了口口水小声嘀咕起来,“当然……如果殿下能不和他在一起是最好了……”   “啪!”的一声脆响,艾门用来描绘线条的铅笔芯被她稍加用力按断了,她在简、依文以及迪迪神态各异的窥视中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后换了支笔继续作业。   ……   文森特-埃文最近日子不太好过。这是因为那位已经在短时间内成为不少人爱慕对象的艾门-哈温在每天来餐厅用餐时总会耐心等待他的身影出现,然后像一个跟他有多年默契的家庭成员那样跟在他身后一起排队,一起点餐,还非要跟他坐在一起相对进食。这种待遇在他们发现金发少女平日里有多沉默寡言多沉迷学习后显得尤其特殊。嫉妒他的人也多了起来,总会时不时在生活中遇到各种各样突发的恶意。   比如放在自习室的笔记本不翼而飞,平常喜欢占用的靠窗座位最近总被人抢,平日里总被一些半熟不熟的人拿女相的脸开玩笑,等等等等。   他知道这是少女仍然在怀疑他,企图通过这些压力或者她每天对他进行的观察来逼迫他露出马脚。一开始他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忍受这种无聊把戏,但在雨月到来后这种现象越发变本加厉。甚至有一次——他清楚看到金发少女在端水的时候故意绊倒,不但将那杯水尽数泼在他脸上,她自己也因为失去平衡把他扑倒在地。然后她不等站起来就“看似慌张”的从后腰包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手帕,就那样骑坐在他身上用能把他的脸磨烂的巨大力气对着他的脸一阵狂擦。   ……他知道她这是想干什么。无非就是想要试试看他这张脸到底是不是天生的。另外还想借助给他擦脸的机会摸一摸他的左眼,试试看能否感受到特殊悸动。但问题在于其他人不知道——这幕在大庭广众下发生的狗血暧昧戏让他接下来遭遇的敌视多了数倍。于是在经历过进教室需要躲开水捅或黑板擦、射击训练需要提防枪管炸膛、马术课需要检查马鞍系带、上厕所需要憋半天等无人解决的噩梦般的一周之后他有些忍无可忍了。决心要给这个不知好歹的臭丫头一点厉害。   “你到底想干什么!?”第二天他刻意等在少女一楼融合系的教室门口,艾门刚出来就被她强行拉拽到了楼梯角落,“你这种行为有什么意义?证明我是不是那个叫撒迦莉雅的人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你为什么不想想如果我真的是她为什么我能容忍住在男生宿舍?有些东西……那些东西总归是无法隐藏的吧?”   而金发少女是这样回复他的。   “你说的很对,文森特……先生。有些东西确实无法隐藏。”她先是左右看了看,确定了一下四处无人。然后她立刻伸手往对方黑袍腰腹还要往下的位置摸了一把,速度之快让其猝不及防,被摸完才意识到她干了什么。   “但你却‘隐藏’的很好!”她转而咬牙切齿的怒视着他:“包括那天我刻意骑在你身上摩擦那里你也没有半点反应!这说明什么……?你难不成还要再编个借口来跟我解释你扮演的埃文先生……那里不行?” 第六十三章 文森特烦恼(二)   黑发青年做梦也想不到一个女孩——一个在外人眼里娇美动人也身份高贵的公主,甚至还是皇国储君的人会在公共场合做出如此不雅的行径——她居然像街头流氓一样掏了他的裆!   她难道没有丝毫廉耻之心的吗?她难道不知道这幅场景要是被别人看到……她就再也别想解除‘艾门-哈温在和文森特-埃文尝试交往”的流言了吗?她怎么能这样的……不按常理出牌?   “即使你现在跟我解释埃文先生是个无能或者同性-爱好者也没用了。”金发少女弯起嘴角,如愿看到对方对此表现的猝不及防,“你觉得我是那般好骗的人吗?”   这段时间忙归忙,艾门可一点也没有把文森特忘掉。过往的经历让她对这种可能潜藏的隐患十分警惕,所以即使她平日里没什么空,她仍然要想办法揭露此人的男性伪装。别人的看法她不在乎,明确本心之后她只会在乎极少数人对她的观点。所以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她不介意使用一些天生的优势,而不是像过去那样矫情什么。可目前为止的试探总体来说效果并不好——她想方设法触碰其脸庞和左眼的行为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带来悸动。也就是说她没法感受到另一只战圣之瞳,好像她在试探的人真的不是“暗鸦圣女”。   这种结果对于一心想要将危险防患于未然的少女来说是绝对不可接受的。看到这家伙终于恼怒的跑来找自己麻烦,她便趁势用最直接了当的方式给他验了下身。   她动作很快,即使对她自己来说也是如此。但她依然清楚感觉到了那个位置并没有正常男性所应有的鼓起,它非常非常的不明显,所以她觉得这种探寻差不多也可以结束、并宣告结论了。   “……你不怕被别人看到这种行为造成更深的误会吗。”面对少女的得意微笑,黑发青年表现的很平静,“还是说在你的认知里,用纤细的手指触碰的男性私-处已是家常便饭,让你习以为常?”   “一时的代价而已。”艾门收敛起笑容冷冷看着他,并未听出其话语里暗藏的情绪,“你的身份总有戳穿那一天,和未来相比现在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我是不懂异神教为什么要派你来这边潜伏,”她说,“可只要有我留意,你肩负的使命就无法完成。我不会再让异神教伤害我身边的人,你们的所作所为我总有一天会唔?呜!!???”   她止住了话,不是因为不想继续,而是嘴唇被堵上了。黑发青年在她话语的末尾快速欺身上前,左手从她手臂下穿过搂住了她的腰,右手则用力捏住她的下巴,蛮不讲理的吻住了她。   所以她大脑宕机了……就像对方不曾料到她会用那种手法测验他一样,她也没想过这个人居然会一改之前对她的躲闪,不管不顾对她做些真正说得上是亲密的事。她感觉对方的舌头已经长驱直入探入到自己的口腔,正在她的领域中蛮横探索,一直以来都在探寻的熟悉悸动从那瞬间开始全回来了。她的意识在舌尖挑动下仿佛回溯了时光,穿梭回了当初和撒迦莉雅第一次见面时身处的教堂。   而且要命的是……那种熟悉的眩晕、被侵蚀感随着时间推移在她的脑海中越发深邃,居然又勾起令她避之不及的血脉反应……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就像那天和阿尔贝蒂娜洗完澡一样陷入了浑浑噩噩的状态。源自血脉的冲动和渴求迫使她意志消沉、开始尝试着去接纳对方存在,甚至对其存在产生了一丝隐秘渴求,下意识期望自己能沉沦其中,借此让体内的燥热得到平息。   “……”文森特这一吻持续了很长时间,只是偶尔停歇,营造出简短的瞬息给少女本能吸气。他很清楚自己现在在做什么,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严重违反了教团纪律,继续下去有可能让这次任务彻底失败。但他也确实不想忍了——几个月以来,抑制圣瞳力量的痛苦、抵御异种细胞的痛苦、压抑本能渴望的痛苦让他内在的神经绷的像一根快要拉断的弦。刚来时的疑惑和惊讶混杂着之前在胸腔里涌动的怒火,文森特感觉自己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再也控制不住。非要借由一些举动来实施、发泄掉不可。   所以他并不打算轻易放过艾门,开始在少女身体上践行她们初次会面时没有继续的步骤。他将身体越发柔软的少女压到楼道内侧的墙壁上,一边继续用深吻让她的意识迷乱,一边将空出来的右手伸入其长袍胯部的开口,将她套在里面的短裙撩起,透过一层绷紧的薄纱在她的后臀处轻按揉捏。并在她想要扭动挣扎的同时勾手将薄纱抠破,拨开内里最后一层阻隔,侵入了少女最为神圣的地方。   “啊……!”那种触感让艾门轻轻叫了一声,被触动和血脉双重影响的意志简短恢复清明。她立刻在墙壁上左右挪动企图挣脱,同时用通红的面颊和水润眼眸瞪向对方,口中低声叫道:“停下!……你这异种的……混账!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难道想要……想要在这个地方……对我……啊——!!!”   意外是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东西。可能她和撒迦莉雅在之前都不曾料到事情会往这方面发展,因此彼此之间都缺乏对这种意外的理性防备。正是因为这样,当它真正到来时才会让两个人都那样猝不及防,还没来得及用理智思考一下后果便被身体的渴求带回到了原始时代。金发少女在对方越发剧烈的动作中逐渐将恢复的清明丢失殆尽……她的手在迷乱中主动解开了对方的长袍扣子,探入到她的胸怀,摸到了一件材质柔软、但在其胸口处绷的很紧的奇怪衣物。可这时她凝聚不出足够的理智来思考这件衣物意味着什么,在摸到它时她再次体会到了思维和意识冲上云霄的感觉。被迫身体紧绷,在乔装少女的手臂禁锢中轻微颤抖起来。   “……你们在做什么!?”   突然响起的惊叫让紧密贴合在一起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又抖了一下,她们同时扭头朝向声源,发现这一幕终究还是被一个路过的女学徒给窥见到了。   艾门轻轻喘息着,打量着她的相貌,感觉她的脸似乎有点眼熟。她本想说点什么来解释一下这只是个意外或者误会,可没等她开口对方就立刻转身跑了。   “现在你满意了?”文森特——或者直接用另一个名字呼唤她也没问题,她松开少女,任凭其有些脱力的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伸手将被她扯开的扣子重新扣好,“这就是你要的吧,艾门-哈温?你不是一直以来都渴望让旁人以为我们之间有什么吗?好让他们来给我施加压力……让我按捺不住被你拆穿?现在你成功一半了……你可以继续去跟你的同伴、你的同学、你的老师声明‘文森特-埃文就是撒迦莉雅’!把她从这所神圣的学术殿堂里揪出来!审判她、让她从你的眼前消失!!”   “你大可以选择这种方式来对待我。”她重重朝少女哼了一声,对着她缓缓摇头,“然后你可以试试看,那些肤浅的医生能否找寻到我的真面目,把我从这里驱逐出去。”   说完这些,她再度化身为他。扭头朝自己来时的方向快步离去。只留下衣衫不整的少女坐在地上,看着地面失神发愣。   普兹林登的地砖材质很通透,这使得它在保持洁净的情况下可以起到一部分镜子的作用。艾门从浅色的投影中看到自己发丝散乱、嘴唇红肿,长袍的衣领扣被扯开大半,活像一个刚刚经历过某些不可明说遭遇的落难少女——而实际上用这种言语来形容她还真没问题。而这严格来说都是她自己找的。   “撒迦莉雅……”   她默默站起来整理好衣物,口中呢喃着那个特殊的名字,过往和对方遭遇敌对的没一幕画面被她从记忆中翻找出来细细遐想,更是回忆起了曾经做过的一个奇诡幻梦。   从情感上来说,她的试探行动遭遇到了最大限度的失败。不但可能没办法将对方揪出来,还又一次被其占了便宜。这是耻辱……她会铭记并想方设法报复回来。但在仔细分析后她发现了一个过往自己从来没有思考过的问题,那就是撒迦莉雅是怎么想的。她是否真的像她过往表现出来的那样是全心全意在为异神教出力服务。   虽然这个想法诞生的过程说起来有些难为情,可她是真的在刚才和对方亲密接触时感受到了一种被极力压抑的痛苦绝望。而她的感觉之所以来的这么快这么剧烈,除了这具受诅咒的身体影响,还因为对方在过程中刻意加剧了其手头动作。这一切都使得她刚才对自己做出的行为……与其说是报复,不如说是一种紧绷后的释放和发泄。   她在烦恼——面色恢复平静的少女这样想道。   烦恼脑海里,无时不刻不在响彻的古神低语。   ————————   这章卡了半天的文改了好久,今天可能就先一章吧……   另外给打赏的童鞋说声谢谢和道歉——我才发现如果我把你们的名字贴出来也是算稿费的,下次我试试用贴图的方式来发。 第六十四章 越发蓬勃的掌控欲   依文下午回来时没有看到金发少女,去同层的自习室转了一圈还是没有。好奇和别人打听一番才知道她今天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中午饭都没吃就抱着书本出门去了。   “对于青春期的少女来说,突然的反常举动同通常都意味着有了恋情。”告诉她这一消息的艾米丽玩味看着她,“也许她这么早出去就是为了和情人幽会呢~”   “并不会。”棕发女孩扬眉瞥她,“我听雅雯说她朝图书馆去了,而如果她真的有恋情,我不认为我这个平日里和她住一块的会比你更晚知道。”   依文并不掩饰她对艾米丽的淡淡恶感,因为她来骚扰的次数很多,有时不仅艾门,其他人也会受到影响。她不愿意和这过分外向的女孩多谈,拿起自己的书也朝图书馆去了。   前几天在她身上发生了新晋语言学徒中的第一起骚灵现象——供于他们上课的教室中摆了两盒碳粉笔,而她不知道为什么使得这些粉笔悬浮到半空中朝着其他人到处弹射。前来制止现象的葛莉特教授事后告诉她那就是骚灵:一种由特殊生物波勾动的超自然现象。出现骚灵现象意味着她的生物波足够特殊,并告诉她从现在开始她偶尔产生的一些预感将会和未来联系在一起。   正是因为听信了这些话依文才非要去图书馆不可,今天不知怎么她有些心神不宁,听闻艾门的反常后自然认为是对方出了问题。她来到图书馆上了二楼,找遍了一排排高达三米的书架仍然没发现金发少女。但她并未气馁,而是趁巡查的学徒不注意偷偷溜上了三楼,来到了只有低年级首席才能踏足的特殊区域。   普兹林登将1-4年级划为低年级,5-7年级划为高年级。图书馆的一层二层面朝所有学徒公共开放,但第三层第四层只有首席和部分得到允许的学生能去,原因是这里的藏书“比较危险”,被匮乏控制力、世界观没有成型的学徒看到可能会造成不好的后果。   “艾门。”依文在伸手挡在胸前,果然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关心目标,找到时对方正独自一人缩在角落里,面前的坐柜上摆了一大叠书。   “你的手怎么了?”她第一眼就看到艾门捧书右手的手背关节处有一些石灰粉残留,“这是教室外墙壁的粉刷……你拿你的手去击墙了?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艾门翻眼看她,那表情好像对她能出现在这里并不意外,“不过是被一个倔强的蠢货咬了而已。你是听到外面的传闻才来找我的吗?他们都说了些什么难听的话?”   “并没有。”棕发女孩在坐柜上坐下,眉头直皱,“外面没有任何传闻,艾门。至少我没听到有人说你什么。我来找你是因为今天心神紊乱,总有一种你要出事的预感。”   “由骚灵现象引起的吗。”艾门眯起眼睛,“这意味着你从现在开始已经勉强能算一位预言师了,我得恭喜你,依文-盖尔。”   骚灵现象她听说过,而且不止是在这个世界。这种超自然现象通常以特定的人或环境吸引周遭异物、强行改变其动态轨迹的形式出现。最常见的就是坐在家中突然遭遇碎石或虫雨袭击,而其妙的是往往这些异物能穿过阻隔——碎石或昆虫的出现仿佛是凭空的,不会损坏遭遇者的屋顶和玻璃。她个人对此的解读是“骚灵现象的原因很可能是一种特殊的生物磁场”,就像她一直都怀疑魔能场的影响和磁场有关联一样,认为它可以甩去神异的外衣用科学解释。而对预言学徒来说引起骚灵是证明他们初步成熟的重要标志,其意义之大一点也不亚于掌控者在理论掌握上达到高阶。   “和朋友的安危比起来不值一提。”依文拿起她找的一本书翻看起来,看到一半觉得不对,返回封面,这才晓得它居然是一本《烈毒秘药》。   “这是禁书中的禁书!”她语气微微急促起来,“你找这些书是想干嘛?艾门?这本书里罗列有很多种毒药的详细制作方法!它们中有超过半数能让人立刻毙命!”   “但如果服药者顶住毒性,这些药的‘副作用’却是很诱人的……”金发少女晃了下脑袋,“我只是不想再让一些隐匿在我身体里的东西控制我了。我也有信心中和它们的毒性。”   如果说之前这副“神之躯”的副作用她勉勉强强还可以忍受,那么和撒迦莉雅发生意外时它突然掉的链子就使艾门对那种眩晕感很是恶心。她第一时间来图书馆正是为了查找书籍,想要找寻到一种“能够在情绪激烈时强行平息”的药剂配方。而这种药她在查询大量药理和医学书籍后发现它几乎是不存在的,只有禁书中一种特殊秘药的副作用能够用降温的方式来做到部分。   “你想调配‘寒霜之息’?”依文再次皱眉,看到了少女笔记本上抄录的标题,终于知道那股不安是从何而来,“这种药已经无法制作了。而且即使你真做了出来,你也未必能顶住那股……”   “但我必须这么做!”金发少女凝眉眯眼,眼中透出的情感让依文愣神,“我只是希望能彻底掌控自身意志,不想再受任何人……任何血脉影响。”   “寒霜之息在单独服用的情况下是很危险的。”依文沉默了一会,淡淡说道,“如果你真的打算做这件事,希望你能让我帮忙。”   “……一秒钟前我还以为你会去向老头子揭发我!”艾门愣然看着她,半晌后低笑起来,“可以。只要你能从专业里挤出时间,我很乐意你来当我的救生员。”   因为观察法的存在,纳米亚的医学、生物学要比时代应有的发达许多。部分在现世无法解决的伤势病例在这里都能得到不错的救治。系统医学的建立使得药剂制作脱离了早期社会的粗劣和不成熟,理论上确实不需再冒着危险亲身试药。但因为部分药剂的制作材料过分珍贵,无法将成品大量用于动物实验,就迫切需求服药者在服药期间有至少一个人寸步不离的贴身看护。这种人通常也被称为救生员,属于跨领域的泛用多义词。   寒霜之息的主要原材料是一种说出去会吓到常人的东西:霜龙之血。不是她当初和弥赛罗对战时砍出来的那种,是真正霜龙的寒冰蓝血。这种东西可以说已经从世界上断绝了,除了圣橡树宫的秘库中还留有一些,其他地方不会再有。艾门打算写封信回去找她的父亲讨要一些,让他派安德雷斯给她直接送来。她安慰了仍有些不安的依文,和她做好约定自己不会私下动手。随后就从图书馆撤身,将东西放回宿舍后往第二层走,敲响了一扇即使听过很多遍却仍然没有见过一次的宿舍房门。   “谁?”里面似乎只有一个人,响起的问询在里面空荡荡的。   “是我。”艾门简短回复道,“艾门-哈温。”   “啊!”里面的人惊叫一声,伴随响起一阵哗啦啦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她碰倒了凳子,把上面的东西都弄掉了。艾门耐着性子在外面等了半天,大概足足有七八分钟之久,那扇门总算开了。   但它明显不是为欢迎她而开的——打开的时候只漏出了一条细缝和一只胆怯的眼睛,只是内里之人想要确认她是否离开。看到她仍在那里后立刻想要把门关上,但艾门已经抵住了缝隙,欺身用蛮力将门一点点从对方的掌控中推了进去。   “好了。”强行挤进门,又把门关上,她用探究的眼神看向房间中的另一位金发少女,“洁丽-费斯……是这么念吧?告诉我为什么你没有把你看到的东西跟其他人说。”   早上看到她和撒迦莉雅搂抱拥吻的人正是洁丽。而她们当时并非初次相见,早在白枭学会借用她来诬陷韦德试图攻击艾门的时候两个人就见过一面,这是艾门能记得她,将她认出的原因。   她自己在过来时感受了一番,并未觉得那些看向她的视线有特殊意味,这说明洁丽没有泄露她看到的东西,她选择了守口如瓶。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还没准备好要对谁说这件事——大概是不想艾门再给他们搞事情,长桌议会对白枭的惩戒措施是副会长会长全部革职,洁丽原本的室友弗兰娜-海森搬出宿舍“滚到外面去住”,视学年表现决定今年结束后是否有资格继续留下。   普兹林登对洁丽的补偿是破例获得单人间居住资格。所以如果她跑回来后就一直躲着没出去,那她确实没什么机会煽动谣言。   面庞比艾门更稚嫩的金发少女像犯错被抓的孩童一样站在中间不断绞手,这种并非刻意的紧张让艾门觉得她本性还不错。决定如果她的回答能让她满意,她可以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加入自己打算在综合竞赛前成立创办的小型学会。 第六十五章 信念碰撞   综合竞赛是由伊卡洛林最好的两所高等学府——普兹林登中央学院和拜伦皇家科学院共同举办的竞赛。其中过半数项目都是学术性质,设有丰厚的奖品鼓励年轻人拼搏竞争。而这项竞赛其实是以学会组织的形式进行报名的。这也是为什么前段时间有那么多人想要拉艾门入会的一大原因。艾门自己申报的学会名称直接用了姓氏简写,哈温学会从雨月中旬开始在普兹林登招收学徒。   但艾门并不打算收任何她信不过的外人,学会的名字也说明了它的性质——形象类的学会名称通常意味着开放,个人姓氏、名称类的学会名则意味着保守——所以从哈温学会为人所知的那天起所有学徒就知道她的大致打算。他们中但凡有点眼色的都不会眼巴巴跑来求入会浪费时间,她时不时仍在遭遇的学会邀请也全消失了。   文森特听闻了这件事,但他不打算对此发表任何看法。平日里和他关系相熟的学生都认为他最近表现的很怪。不但退了宿舍搬到外面去住,平日里的阴郁也更甚一分。但其中的大部分对此也仅仅是好奇而已,普兹林登人对外人的过分礼貌——这种在瑟兰人看来属于漠然的风气深深影响了他们,让他们只愿意管理自己,不会贸然插手旁人私事。故而黑发青年这些天的身影越发孤寂,哪怕和他一样每天都是一个人来回的学徒还有很多,但论看到面孔就有所体会的气质,他在学徒中是独一份了。   这天他下了课,拿起书本打算离开。刚要下楼时突然瞥见窗外雾蒙蒙的阴雨天气和开遍山崖的野百合花,他眉头就不禁皱了一下,忍不住走上那处阳台驻足观看。   “你很喜欢野百合花。”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艾门在句式末尾用了肯定语气,“这在某种程度上倒也能反馈出你的个人性格了。”   “为什么不向长桌议会揭发我的身份。”黑发青年没有回头,“在我做好失败准备的时候减缓攻势……你不会愚蠢到同情可怜你命中注定要面对的敌人吧。”   “我不是在同情你,而是有一些事想要先弄明白。”艾门站到他身边,跟他一起眺望远方,“我想知道异神教的立教理念,更好奇为何它能让你这样的人对之死心塌地。”   经历了那次在楼道里的意外,这段时间她总是会做奇诡幻梦。梦境内容大多数都和黑发少女相关,不是杂乱的过往回忆就是在那所监牢里发生的怪异。对此艾门的理解是“战圣之瞳分属不同的二人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连接她们精神的效果”,所以一旦她们的联系加深这种影响就会在梦境中反馈出来。如果她没有猜错,对方一定也做过和自己相关的梦。   “是什么让你认为我会对异神教死心塌地?”黑发青年蹙了下眉,“我为之努力而不断战斗的信念可不是来自教规,我是受我父亲的观念影响在看待这些事。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告诉我‘时代的碰撞已正式到来’,而长大后我的所见所闻无一例外都说明了他的正确。异神教的立教理念和这种观念比起来太幼稚了,我个人也不赞同父亲希望的理想世界。”   “这听起来充满了矛盾,”等了一会没得到回应,他摇摇头继续讲解:“但实际上很好理解。因为我觉得他本人和我一样是个无神论者,至少也是不敬神祇的人,这样的人涉身宗教事业总是有一番更为深邃的原因。其所求也不是宗教表面能给予的心灵慰藉,而是借助其力量做自己想做的事……他同时具备信仰者和渎神者两种身份,我不赞同的是前面那个。”   “他和我说过他的一切举动都是为了这片土地,为了在此生活的广大民众。”艾门听闻这话深邃蹙眉,“那么你赞同的是这样的观念?所以才会和异神教站在一起,对我的阶层发起革命?”   “……一半吧。”无言的看了少女一眼,文森特悠悠开口,“另一半是出于从小到大所受教育的惯性。他教育我时总是说‘无论这些司掌王权的人有多不愿意,他们都要面对人民反噬’。预言这种影响的根源不在宗教而在世界的连接和底层人民的崛起。这方面来说入驻约修亚的异神教和其他教派没什么不同,我们实际上都已经被时代淘汰了,留存的信念?哼……只是工具而已。”   “这么说文森特家族所追寻的理想和维多利亚后裔所追寻的理想是一样的。”艾门很认真的看向他,疑惑弥塞罗当年为何要叛出瑟兰,“你父亲想要挽救预言中临近的灾厄,我父亲也有同样的意思。正因为如此他们当年才会志同道合,共同打造了异神教的前身。你的话让我将狂信徒的身份从他身上剥离了出去,显露出来的是一个想要通过将人升格为神来给予世界理想未来的癫狂份子。这件事和瑟兰王室的存在难道有什么差异点吗?你说你不认同他所设想的未来,和我为敌的理由就只是所谓的阶层对立?”   “差异点?”黑发青年嗤笑一声,“不,我不认为这是差异点的问题。我个人并不在乎这个世界的主旋律是王权扮演的政府还是教权扮演的宗教,穷苦?阶级?这些东西与我无关……你可以把我理解成那种极端的利己主义者。除了自身安危外别的东西都不在乎。这方面我不知道父亲具体是怎么想的,但我认为他那样做的根本原因是对你们失去了信任。”   “伊卡洛林乃至纳米亚给了你们成千上万年安逸时光,让你们在这段时间中粉饰自己的神座与宝冠……以尊荣无比的姿态统治这里。但你们是如何反馈这份信任的?当危难来临时你们在哪?”   “神主呢?”他眯起双目,凌厉瞪向金发少女,“古神呢?……当异种的灾厄逐渐临近,这些理应用神座筑起围墙来守护我们的神祇又在哪里?近百年来神主在世界上逐渐消失和异种侵袭的加剧形成了鲜明对比!这种情况下,艾门-哈温——你难道还认为你和你父亲坚持的路能走通?认为用你身体里的血能拯救世界?你凭什么认为连维多利亚都做不到的事你能做到?啊!????”   “你们果然已经知道了……”面对这番汹涌质问,艾门再次皱眉,“关于神主消失和异种之间的直接关联……”   “你和那些虚幻缥缈的神主都一样,都喜欢用漂亮、经过修饰的言辞来粉饰无能。”黑发青年在简短的爆发后叹了口气,再次转身去看山崖,“就像瑟兰的国花樱葵花,光鲜亮丽下是易碎的脆弱!你们适应不了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变动,所以不配拥有那份荣耀和手中的力量。就应该将其交给那些有思想也有能力的人,让人类用自己的手保护自己。”   “就像那些无论在多恶劣的环境下都能顽强盛开的野百合?”艾门几乎被他的话气乐,“你真觉得这种宽泛的比喻适合套在你我身上?你梦中的我难道也像樱葵花一般脆弱易碎吗?回答我!!!”   她懂了,也彻底明白了为什么像撒迦莉雅和弥塞罗这样的人会走上如此道路。那不止是她过往认为的阶级对立——即资本主义萌芽兴起之下底层民众因利益和统治阶层产生的纠纷,还因为这个世界的特殊背景——即部分民众因为对信仰失去信任而想要自己开辟未来之门。但她绝不认为自己的道路有对方口中所形容的那样不堪,相反,她倒认为异神教那种寄托对纳米亚来说太虚幻了。   “我们有一样的眼睛,撒迦莉雅。”看到对方在自己的逼问下闭口不言,艾门也吐了口气,继续看向那片山巅间点缀的纯白,“我能看到你的梦,你应该也能看到我的。我知道你体内的异种细胞仍然在不断诱惑你放开对战圣之瞳的控制。想要将你和它都吞吃下去。所以你们……异神教又凭什么认为自己有能力掌控这些连神主都避之不及的东西?危险在无知的人手中只会更危险,我不相信你会看不清弥塞罗正在做的事如果失败将会有什么后果。”   “想听听看我的想法和观念吗?”她继续说道,“在我看来,过往历史充分说明了由无知者掌控力量会造成什么。可能这么说你的父亲会不高兴,但遗憾的是有太多人意志都受到了煽动,梦想着为拯救大业添砖加瓦。而在现在的我看来,一切企图从内心去影响外物的宗教、一切需要通过膨胀的民意来获取力量的行为都是幼稚和可笑的。你所分说的矛盾在我看来不需要存在,特别我们都知道灾厄将近,由合格的统治者去领导世界抵抗它所带来的效果……难道会比一群连异种是什么都不了解的人盲目抵抗更差劲?”   “我过去可从不知道你是这样偏激的人……”文森特诧异的看她,像是第一次认识她的内在一样,“那么这个合格的统治者要由谁来当?又有谁能定义他的统治是否合格?谁来界定这个标准?谁有资格担负起这个责任!?”   “如果没有更合适的人选,我来。”   而少女的回答是简短和果断的。她平静注视着这位可能会因为一双眼睛而和她纠缠一生的对手,一字一句的缓慢说道:“我来统治这个世界,我来定义我是否合格,我来界定世界的标准,我来担负起这个责任。”   ————————   第二更奉上。同时祝大家元旦快乐。 第六十六章 空文   撒迦莉雅说艾门偏激,这指责是有道理的。因为在她看来,金发少女本身就是维多利亚神族在世界上最有力的象征之一。她一个人就能代表相当一部分属于四神教胜利女神信徒所认同的信仰。而这样的她认为“一切企图从内心去影响外物的宗教、一切需要通过膨胀的民意来获取力量的行为都是幼稚和可笑的”一事让她特别吃惊,这对艾门本身的信仰而言已意味着背叛。   而她后面所说的这番话令撒迦莉雅更加惊讶,她在简短一瞬从艾门身上窥见的影子让她几乎下意识相信她有能力做到这些。但她又很快意识到了这种认知才是真正可笑的——正如艾门所言她近些日子同样在做与对方相关的梦。透过这些梦她确实了解到了一部分她的内心,也承认她并没有自己之前所想的那般过分幼稚。可她认为从反馈出来的现状分析,艾门-哈温的本质依然缺乏野心和统治欲望,其所显现出来的、对王权继承者来说过分淡薄的心态让撒迦莉雅无法相信这番保证。   “拯救和背负不是靠说空话。”可她并未对此大加讥讽,“想要得到你臆想中的无上权力靠嘴皮子可办不到,你至少得拥有维多利亚的部分力量。至少得寻回她的宝剑。”   “不过今天我倒重新认识了你。”不等少女回答,她立刻衔接上句继续说,“从你的过往言行和性格看,你的本心对社会充斥着不应属于国君的善意。我曾以为它是幼稚可笑并毫无价值的东西,今天才发现我看错了……那不是普通的善意,确切形容善意只是掩饰它本质的一层伪装。其本质还是王权专政。而确立这善意的基础则是‘人民按照你制定的标准去生活做事’。”   “只有当一切在你认为是‘好’的模子里契合运行的时候你才会释放出那种善意。倘若他们违背,你对这社会的善立刻会扭曲反转,产生恶感并对其敌视……就像你对异神教和对我的敌视那样,强烈的同时又遵循了某种只有你能看清的规则。即使是恨也恨的极端克制,甚至可以为了探究我是怎么想的而暂缓向长桌议会检举揭发我。你这种全身上下都充斥着矛盾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一般人不过将其局部化用于生活中面向的特定人群,而你却是广泛将之洒向全世界,是真的希望世界能按你个人的想法去发展运转。这是连我父亲都不敢轻易遐想的东西,我不知道是否可以把这称为‘极端化的理想主义者’,但是艾门-哈温……我看清了你的本质其实也是个疯子。”   任何东西极端起来都足以让其变得残酷。撒迦莉雅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对方刚刚说的那番话里不包含一丁点儿玩笑或者夸大的成分,她是真的打算做那个独裁者,并相信自己能够做到。该种认知让她对面前娇媚动人的金发少女产生了一种过往从未有过的陌生感。无法想象这种想法居然来自一个前不久还被她压在楼道里肆意妄为的人。   “疯子?”艾门因她的评价而挑起眉头,“我只是希望社会在大部分情况下按照合理的法规和契约正常运转,而相比结构组织更松散的宗教,由王权设立的政府能更好的执行这些要求。社会上的大多数人和极少数人比起来是盲目且愚蠢的,他们善良——但并不聪明。我没时间等他们从痛苦和失败中汲取经验,也永远不会将力量和权力交给他们。”   “所以你的部分内在和坎索-哈温是一样的……”撒迦莉雅深深看了她一眼,“过去我不理解为何他敢在你身上下这么大的筹码,现在我明白了……你的那些弟弟妹妹和你相比就缺少了这种偏执。”   “我只坚持我认为是对的东西。”金发少女眯眼瞪她,“在向长桌议会检举揭发你的身份之前,撒迦莉雅,我还想知道弥塞罗派你潜入普兹林登的目的是什么。”   她不打算通过言语劝诫、或是宽限对方的行为让撒迦莉雅叛出异神教,认同自己的想法。这是因为她知道对方不是个能说服的人。梦境中她不止一次窥见黑发少女孤单一人坐在漆黑阴暗的监牢里,一个人蜷缩着膝盖,将思维极端化来抵御古神胧语。她的高傲与其说是自负不如说是“为了生存下去才披上的伪装”,她必须在观念上将自己视为比他人甚至是神都要高贵的存在,只有通过这极端的傲慢才能同时反过来压制战圣之瞳和异种病毒。让自己能保持独立人格、维系完整的自我意识。而这样的偏执狂几乎是不可说服的,她的思想绝对比茅坑石头还要硬上千倍。   “我就当你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才问出这种傻问题吧……”撒迦莉雅咧嘴轻笑,“确实经过多次了解我开始有点欣赏你了,然而你不要指望我会给你任何特权。我们是敌人——这件事不会改变。想要我告诉你此行的目的,除非你能不动用神血力量正面击败我和黑狂。”   “那就跟我签份契约吧。”艾门接口说道,“契约内容是‘艾门-哈温以暂时不检举文森特-埃文的身份为筹码要求他答应参加即将举行的综合竞赛。契约双方要以取得战斗魔能优胜为目的在赛场争斗,届时如果文森特-埃文获胜,他可以毫发无损的离开普兹林登。如果艾门-哈温获胜,他必须详细交代此行来普兹林登是为了什么’。”   “你这是在做毫无意义的事。”黑发青年先是一愣,眯眼思索了一会这要求会否早有预谋,“一年多前你不是我和黑狂的对手,一年后也不会是。”   “但想要我跟你签契约也不是不行。”他暗中思索半天,觉得艾门不可能有办法在这一年多里提升到足以匹配自己的地步,“还得加上一个筹码,如果你输了,你得心甘情愿陪我三天。”   “上一次和上上次都太仓促了。”青年显露出属于撒迦莉雅的特有轻佻,“一直以来我总觉得那具身体在不断诱惑我,每次触碰都想要更多……所以如果我赢,我要你敞开来给我你的一切。”   “可以。”艾门的面色稍有发红,但她不打算放过这机会,还是应了下来,“随便找一间教室吧,讲台抽屉里有白纸和笔。”   她知道——异神教的其他人都无比渴望直接虏获她,把她作为弥塞罗计划的实验工具。唯独撒迦莉雅不在乎这个,也不热衷于为此狂热的付出一切。她的条件就只是条件而已,刻在灵魂中的傲慢不允许其利用机会将她控制住带回冰雪王国。但即使如此,撒迦莉雅的要求也很过分,甚至进一步说是对她的侮辱。艾门可以明显从她的话语里感受到她怀揣的心思——即不像莱娜或者阿尔贝蒂娜样喜欢或者爱她,就只是单纯对她的身体抱有最原始、最本质的享用和征服欲。   当她听到这个附加条件时几乎按捺不住心中的恼怒,想要直接动手,可一想到自己的计划,一想到研发即将完成,她就逼迫自己忍了下来,盘算着在赛场上给其好看。   傍晚,大多数学徒已吃过晚餐。螺纹角身处层数的自习室不出意外又坐满了人,只是她们偶然免不了要朝房间拐角的位置瞥上几眼,其中蕴含的情绪很复杂,既有期盼也有解脱。   这种复杂的情感在金发少女抱着书本走进自习室时直接消散了。许多女孩默默叹气,抑制住内心想要出去放松的冲动,咬牙继续埋头苦读。而艾门今天的心情似乎很不错,她走到拐角给自己的朋友兼学会成员们打过招呼,这才拉开椅子坐下,罗列笔记和借来的书,准备继续她之前未完的工作。   “东西到了?”依文凑过来低声问她,“这速度很快啊!”   “没有。”艾门同样低声回她,“但也就在这两天了。你这阵子得抓紧解决你的星图临摹作业,这样才能抽出时间来帮我的忙。”   “我还是不建议你做这种危险的事……”预言师少女忧郁的看她,“寒霜之息喝下后会在你身体里留下一枚寒冰种子,它的能量性质恰好和你的掌控者专精截然相反。真要出了什么意外你的掌控水准肯定会受影响。这不利于哈温学会即将要做的事情吧?除非你不打算参加综合竞赛……那你成立这个学会又有什么用?”   “我就不能是了为了团结我的朋友才成立的它吗?”艾门没好气的瞪她,“至少我申请到了一间教室来做我们的学会基地,这总比每次聚会都得下山来的方便。”   “这倒是。”依文点头赞同,“梵茵那个笨蛋……每次只要我一不管他他都要在城区迷路,真不知道那猪脑子是怎么考进普兹林登的——嗯?这是什么?”   她们轻声交谈的同时艾门正在翻笔记本,翻到一半依文看到其中夹了一张半折的白纸,有些好奇的伸手把它拿了起来,想要打开查看内容。   “……没什么。”艾门快速把那张纸夺了回来,转交到对方不好反抢的左手。皱眉想了想,摊手升起一簇火焰,将其瞬间烧成飞灰。   “一纸空文而已。”   她对依文简短说道,继续低头看笔记去了。 第六十七章 调配寒霜之息   安德雷斯来了,同时带来的还有莱娜和盖兰的信。通过后面那封信艾门得知一直精神受创陷于昏睡的盖兰总算醒了。就是意志变得很消沉,直到发现自己也可以报考普兹林登时才扭转过来。   “这就是拜伦学派当初担忧的结果吧。”看完盖兰的信,艾门有些无语,“但愿像他这样不理智的家伙越少越好……”   “挺难的。”安德雷斯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擦拭火枪,“光论号召力您肯定还有所不足,但影响力方面,受您影响打算来普兹林登就学的瑟兰人肯定会越来越多。”   “我感觉要不了几年我的小学会就得变成大学会。”玩笑般的吐了个槽,艾门把信函叠起放好,转而拿起另一封拆开,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明阅细读。   姐姐,莱娜好想你……   她本以为自己的意志已足够坚定,但还是忍不住在看到第一行字后有些心脏抽痛。脑海里浮现出有一头俏丽短发的可爱少女趴在书桌前认认真真给她写信的画面。嘴角自然弯了起来。   自从诞生在纳米亚以来,艾门对自己的情感问题并没有做过太多考虑。和阿尔贝蒂娜的关系与其说是自然发展的恋情,不如说是心理都有缺陷的人在相互需求。而和撒迦莉雅做那种事时前所未有的心慌意乱则被她解读为二人之间敌对身份和圣瞳的影响。只有莱娜——只有这安安静静的小女孩是能让她在想起同时自然微笑的。她不知道这算不算“爱”,但感觉怎么也能算“喜欢”了。   莱娜的信很长。似乎临行前夜的那个吻让她加剧了情感波动,这才不到三个月对她的思念便有些无法抑制,非要找安德雷斯帮她带信。她在信里先是用很单纯很朴质的文字表达了一番对艾门的想念,然后又用最多的篇幅描述了一番瑟兰境内的格局发展。最后才忍不住,用很是自豪的口味告诉她——自己要开始蓄长发了。   “莱娜要留长发?”艾门看着最后的落款有些发愣,“可她会打理吗?一直以来她留短发的原因就是笨手笨脚连头发都不会弄,现在阿尔贝蒂娜不在别院,她可没法搬救兵了……”   “不过,安德雷斯。”摇头将这问题压下,艾门皱眉看向她的亲卫队长,“瑟兰北境和约修亚发生了小型冲突?为什么这消息我收不到?”   “因为距离远,外加封锁的好。”安德雷斯这样答道,“冲突地点是最东北的角落海港,那里人迹罕至,除了瑟兰在那建了座海港小城,方圆几十里看不到人。不过严格来说那座城现在不是瑟兰的了,旧教徒占领了那里,并以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向约修亚方面请求支援。那些北方蛮子是没法快速翻过斜岭,但他们可以从北海绕来。”   “是啊。”艾门放下信,恍惚中仿佛看到地图的边角位置有杀戮渐起,“雨月降临。北海的冰也该化了。”   北境的旧教余孽清不完,这是早有预料的事。瑟兰以北不像南方城镇规模大,聚集地有明确标记,管辖控制都比较方便。北地的人员变通和流窜性很强,除了几个多年不变的军事重镇,那里的边缘村落和山川族群分部的很散。加上地型不便,要在北境搜捕那些人相当困难。这件事目前是杜鲁因-科斯塔在负责,而他在王都的担子已经提前丢给他女儿薇姿了。   远在大陆中西部,这种事艾门帮不上忙。简短了解后她的目光转而放到另一个木匣上面,碧绿眼眸微微发亮。   打开木匣,看到嵌在软垫里的那支小玻璃瓶和它其中的深蓝色液体,艾门啪的一声重新把木匣合上,心里一直吊着的大石头终于落地。有了这瓶正儿八经的霜龙之血,她就有办法抑制这具身躯的血脉诅咒。药剂留在她体内的寒冰种子可以在她发作的时候自行觉醒以抑制欲望,是时候回去找依文一起调配寒霜之息了。   出了临时旅店,安德雷斯说他这次过来就不回去了。因为侍奉之人不在王都他们这些亲卫的日子相当无聊。普兹林登不允许富贵学生携带佣人,但他可以以正常居民的身份在城内留下。艾门把西泽的联系方式给了他,让他可以先找这个本地人了解情况,又给这壮硕男人指明了米利安祖宅的位置,叫他双休日的白天时分也可以去那边转转。自己匆忙回到宿舍,拉上依文一起跑出了城。   “寒霜之息的大多数材料我都已经在这段时间搜集齐了。”她在路上给预言师少女做解释,“但还有一种材料需要树先生帮忙才能获取。”   “树先生?”依文听的直皱眉,“这是永夜森林的方向……学校里难道还有什么人是住在那种危险地方的吗?”   “没。”艾门对她神秘笑笑,“等到地方你就懂了。”   再次深入永夜之森,艾门表现的熟门熟路。她和依文将马拴在隧道口的树上,拔出十字剑跟女孩一起顺老路往前,一路除了危险性并不太大的小型毒虫外没有遇到任何麻烦。倒是预言师少女一惊一吓的,连脑袋上落了只蓝纹蜜蜂都要手舞足蹈在那抖半天,深怕自己脊背上还扒了别的东西。她们在森林里走了大概两个多小时,直到一处被巨木包围的空草地前才停下脚步。   “应该就是这了。”艾门半弯腰,用剑刃拨开草丛,找到了上次留下来的特殊记号——一堆被她刻意围成一圈嵌如泥土的碎石头,“接下来就看好戏吧~”   “黑暗神主瑟芙琳留存于世的最后凭证、受古之慧光影响而觉醒的伟大生命唷……”她站在空地中央冲阴暗的树冠高举双手,一副神棍的样子,“在此呼唤你的意志,醒来吧!幽冥之王!”   “……”   “……”   念诵完台词,金发少女维持姿势站在空地十多秒钟,依文也面色呆滞的观望周围观望了十多秒钟。以为会有什么无比恐怖的东西被她召唤出来,但等了半天毫无反应,周围还是死寂一片。   “这不应该啊……”艾门放下双手,找到棵树在树干上用力踢了一脚,“那老东西上次跟我约好的召唤暗号就是这个!……它怎么可以不守信用骗我!?还是它已经跑了?”   带着三分哀怨和尴尬,她将上次在这里遭遇到一棵“活树”的事跟依文说了。预言师少女皱着眉头沉吟一番,说道:“或许你可以想想看,你和德里克第一次唤醒它时用的是什么方法。”   于是这两人就拿着石头在周遭果树的树干上来回敲了一下午。总算敲中了正确的,将那棵自称为幽冥之王的神奇果树给唤醒了。   “对不起,维多利亚。”老树醒来后给艾门道歉,“人老了,睡觉总是控制不住陷入深层睡眠。我们幽冥果树的深层睡眠通常情况下没有六七十年是不会醒的,所以您叫我我听不到。”   “……我不想再谈论这个。”艾门脸色臭臭的朝他伸手,“我是来找你要曙光之果的……就是每天太阳初升时显露在树冠最顶端的那枚果实——别告诉我你现在没了。”   “您要曙光之果做什么!?”老树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这个……即使是对于像我这样的老人来说,曙光之果也是很重要的啊……”   “要么你给我垂下来,要么我爬上去找。”金发少女举剑在它的树干上敲敲,继续威胁,“快点!我没时间陪你说废话!”   “……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寒霜之息的材料里有一种叫曙光之果?”看着金发少女威逼利诱从老树那敲诈来一颗幽冥果,依文颇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果子有什么特殊的吗?”   从森林里出来,依文在路上时朝少女发问,“我也从未听说幽冥果树会结另一种果实。”   “卡俄泰斯在编辑《烈毒秘药》的时候才46岁。”艾门看着手中的果实自顾答道,“他花了27年搜集资料来完成这本隐秘著作,但这本书却不是他的最终成品。他将一生都耗费在了对药剂学和毒药学的研究上,晚年将死时还留下了一本手卷,上面是《烈毒秘药》中部分药剂的缓冲法。而这本手卷的三分之一就在瑟兰王宫的图书室里。”   “寒霜之息的缓冲法是要用‘朝阳初升时发出的第一缕阳光’进行调和。”她对预言师少女举起果子,“而这缕光……只有幽冥果树树冠最顶端的那颗果实能够储存。这果子其实还是幽冥果,只不过因为其功效和其他果实不一样有个曙光之果的别称而已。”   “功效不一样?”依文又楞了,“什么功效?”   “幽冥果树通常拿这东西来吸引授粉。”左右看了看,艾门语气变得尴尬起来,“不过反正它活了这么久还是单身,有没有这东西都一样啦……” 第六十八章 寒冰种子   对普通幽冥果树来说,结出质量足够调配药剂的曙光之果很难。因为它们自我意识极其单薄,不懂得浓缩才是精华的道理。这方面树先生就很聪明,给予特殊对待不说,即使没了这枚果实他也能“花点时间”再养一颗。艾门就是看中这点才找它要的,真是离开就不得活的东西她可不会轻易开口。   回到学校已经是晚饭时分,两个人顾不上吃东西,先跑宿舍里把艾门准备好的其他材料和那本《烈毒秘药》的笔记拿了出来,然后一起去城堡四楼查询预约,很是高兴的发现3号实验室正好空着。   “直接开始吧。”艾门把材料摆好,撸上袖袍拿起刀,取过材料中的一枚蓝色小花把它在木板上剁剁切碎,“总共只有一份的量,失败可就不好玩了……你可以去门口那边帮我拦一下人,等药剂做完我会叫你的。”   “那么你自己当心。”依文放下刚刚闻过的一节植物根茎,受不了那刺激性气味,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我……我去看看这一层有没有人贩卖吃食。”   普兹林登的学习狂魔不少,真到了癫狂之时连自己的肚子都是敌人。有些家庭条件不是很好的学徒针对这点会收些速食类的食品在楼层贩卖,学校不怎么管,有时教授也会是他们的顾客。   “去吧。”艾门朝她点点头,温声软语将她送出门,手腕立刻在门把上扭了一把将门反锁,右边眼睛变成了金色。   只有一份的量,调配药剂不允许失败。所以动用战圣之瞳是必须的保险,而这个秘密她暂时还不想给太多人知道。这不是不信任依文,只是想给自己留一点私人空间。   开启圣瞳后她动作很快,处理材料的初步过程在《烈毒秘药》记载需要耗费约40分钟,她10分钟就全做完了。中间还不忘在炉灶上起两口烧杯烧水,下方火焰受她严密操控稳定保持在100°整,这样烧了约三四分钟,她准点准时将部分材料丢到两只烧杯里熬煮,修改下方火焰的粒子数让它们只够燃烧5分钟。同时回头将一份根茎粉末倒在玻璃试管里测量分量,确认无误后倒入清水摇匀,放置一边备用。手头拿过木匣取出装有霜龙之血的试管,又从冰水中取出消过毒的小型注射器加温烘干,将针头从试管的软木塞那插-进去,将里面的液体吸了三分之二出来。   这三分之二的液体被她人工分两次滴在仍在燃烧的两只烧杯里,看到它们口部都升腾起一阵炫目的蓝雾后点点头,知道自己的操作没出问题。最后的霜龙血液被她混合其他药剂滴入了放置一边的玻璃试管。然后安静解除战圣之瞳休息了一会,等时间快到的时候又再度开启,控制烧杯温度把目前处理好的三份药剂尽数汇合,用软木塞封好放入冰柜降温贮藏。   “这样就进入第三阶段了……”做完这些,她右眼恢复翠绿色,靠在桌台上长出一口气,听到门那边有扭动门把的轻微响动,走过去打开门,看到依文提着四个油纸包,里面是烘好的肉饼。   “处理部分已经做完了。”她给预言师少女展示还没来得及清理的实验操作台,顺便从她手里拿过肉饼,恳头用力咬了一口,“你来的正是时候,我肚子饿的都开始疼了。”   “动作真快。”依文对她的处理速度感到咋舌,“只有一份的量你也敢速战速决?真不怕浪出事情没的补吗……”   药剂的贮存降温需要一个小时,两人窝在实验室消灭肉饼,同时开始商谈接下来的综合竞赛要如何报名——它首先当然是以学会形式申请参赛资格,但后面细化的项目谁去比还得由内部决定。   “综合竞赛分为六个大项,对应的是目前高等学府大同小异的六个学系。”依文说道,“融合系不算在内,具体报名什么项目得看你们自己。我听梵茵说他打算和韦德报名战斗魔能,常年来最火爆的竞技项目他们是不会错过的。而我肯定是报星图论……为了准备这次‘考试’我最近每天只睡三小时,幸好这竞赛两年才有一次,年年来我非发疯不可。”   她在称谓艾门时用的是“你们”而非“你”,这是因为本届融合系为数不多的几个学徒全被她拉到学会里来了,奥尔和迪迪,还有那个不苟言笑总想着超越她成绩的喀山尼亚人。   “简应该也是报能量系的细化项目,”艾门点头表示赞同,“而且十有八九也会是战斗魔能吧……这种比武性质的项目最能调动竞争氛围。我也打算上去玩玩。”   “那他们最好祈祷不要遇上你了。”依文咽下最后一口,窝起纸包丢入垃圾桶,“而你,艾门……你得祈祷这次的冒险行为能圆满成功。否则我是不会同意我的好朋友上去丢脸的。”   “放心吧。”金发少女狼吞虎咽将第三只肉饼彻底消灭,有些口齿不清的对她说道,“我比你想象中还爱惜羽毛,这次的对手都很强大,没有成功的把握我不会冒险。”   不过她说是这么说,心里却从未将校内海选环节视为需要慎重对待的事。综合竞赛的本质其实是普兹林登学派和拜伦学派近些年分庭抗礼,为了不让两边的矛盾过分激化,这才捣鼓出来用以激励两边学徒奋起对抗的竞争赛事。这东西核心并非是校内称王,而是选出具备资格的人代表本校出去比。而部分学科的综合素养她是有信心和高年级对抗的,抢到一个名额本就毫无问题。   吃过东西后她们一边聊天一边等——冷藏过程需要的时间很长,艾门正好可以拿来消食,保证服用药剂时自己是空腹状态,让它能第一时间被身体吸收。中途她操作了第三阶段的最后一个步骤,即在冰柜中将冷藏的药剂用大号针管抽出,这些药经过反应和冷冻已经浓缩成了一种冰蓝色的胶状液体,分量极少,她在抽出它们后将其注入那枚曙光之果。并将果子用薄膜封好,继续冷藏。   最终等待的过程持续了差不多四个小时。依文搬来她的星图作业待在实验室自习。艾门则愣愣盯着冰柜出神,思考即将到来的综合竞赛。   这项赛事对她来说比其他任何人都要特殊。因为她不仅是瑟兰人,同时还是这个国家的公主、储君。她从小接受的是拜伦学派的教育,脑海中理论上灌输的也是拜伦学派的思想。这样的她如果最后拿到名额需要代表学校参赛,那她对抗的人不仅仅是本校同学,还有那些由皇家科学院选举出来的年轻俊杰。这意味着她需要以一个复杂而又矛盾的身份去击败他们,可能免不了要招来诟病。   “奥莉娅娜……”她嘴角微微撇了一下,想起当初试图搅黄自己储君仪式的那位黑发少女,“以她的才能,这次竞赛肯定也会来的。再加上克劳乌那些人……这次应该不会轻松。”   她估算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实力,感觉最让她压抑的对手还不需要出场,光是这些人就足够她全力应付。他们毕竟比她年长,手中持有的武器也更加精良。每一位古代英雄后裔手里都有一件类似引雷刀的武器,在这方面光是抗打够硬的斩龙剑是无法匹配比较的。这把剑顶多能让她施展剑术更加顺手,并不能对她的实力有本质提升。而那些传奇武器每一件都是可以让持有者提升至少一个档次的至宝。光是这方面的差距就需要她本身付出更多的努力去拿实力弥补。   寒冰种子种下后还得抽时间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方法能提升一下这把剑——她从桌台边上拿起斩龙剑,将它抽出一半,圣瞳凝聚下可以清晰看到其剑刃上的好几处微小豁口。那都是在和质量更好的武器对抗时被砍出来的,比如黑狂或者引雷刀,甚至克劳乌手里的那把冰锤。她觉得自己在和这些赖皮玩意儿对抗前怎么也得把斩龙剑修复一下,不枉这把剑陪她渡过的数年时光。   “时间到了吗。”依文看向挂钟,时针已指向快12点,“你的寒冰曙光果应该可以吃了。”   “确实可以了。”艾门放下剑走向冰柜,将密封的果实取出,刚一入手就感觉接触处传来一阵彻骨冰寒,“效果……好像还蛮不错的。”   “我来给你准备被子。”预言师少女放下纸笔,走到门边打开她借来的折叠床,取过艾门带着的被褥在上面铺好,同时在炉子里升起火,准备给她烧点热水。   “有人帮忙确实会轻松不少。”艾门感慨一声,忍住寒冰之痛拨开果实的密封薄膜,张嘴给其表皮咬破了一个小口子,仰头将里面的浓缩液体一饮而尽。   寒冰种子的凝聚过程需要更久时间,而在这段过程中她会受到极其强烈的霜冻侵袭。早有准备的二人在预约实验室时订的时间是一整天,她们今晚都要在这里休息过夜了。   ————————   暴雪环境被人偷袭呼了一领子雪,回来就感冒了……容我缓缓,回头继续双更。 第六十九章 修炼前的准备   “锵”的一声脆响,两把寒光闪烁的长剑在上午阳光中狠狠交击在一起,然后又快速分开,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在半空中发出一连串碰撞响动。   “不错,殿下。”手持剑刃更宽的长剑,安德雷斯安稳架住金发少女的又一次强攻,“你的剑术比起之前离开王都时又精进了。”   “这是因为现在的我在交战时已经不会受到繁杂情绪的影响了。”艾门面无表情的盯着他,清脆的声线听上去极其冷酷,“我的思维被恒定在冷静状态,自然能发现过往剑术中的不足和疏漏。”   “锵”又一声交击传来,却是她不言不语的继续劈斩,充分利用自己身体轻盈力量稳固的特点绕着安德雷斯一阵旋转,期间响起的剑刃交击声连成一片,两人周身满是快速闪过的银白剑光。   “锵”这种攻势安德雷斯应付起来并不吃力,这是因为他是一个“海瑟尔”,身体力量比常人要卓越太多。艾门的力气差不多是普通16岁女孩的数倍,足以和壮实的年轻男人相媲美,但在安德雷斯眼里这力气还是不够大,他甚至不需要摆出最合理的防御姿势双手持剑,只用一只手就能凭纯粹的力量将那些斩击尽数挡下。   “锵锵锵锵——”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他逐渐发现不对劲了,艾门的剑术是他一手教的,他很清楚这女孩是个思维活络善于变通的人,以往这种情况她肯定不会继续攻击因为那毫无用处,但今天……现在……她的攻势却如潮水般连绵不绝,虽然安德雷斯自认绝对能够应付,但老练游侠多年磨出来的警惕心理还是让他觉得其中有些蹊跷。   “哈!”谜底在下一刻被揭开了。艾门转而将追求速度的剑光停滞下来,另一只手也握上剑柄,右脚在地上一蹬,整个人发力跃至半空,长剑高举过顶,俨然是要靠力量来考验下自己的亲卫队长。   安德雷斯面对这种选择心有疑惑,但却并未托大,也双手持剑,将之横过来挡在少女剑路的正前方,然后银光泻落,交击声在急促响起后夏然而止。   那是一道听起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旁观的几人看到壮硕男人手持的宽刃剑被这道自上而下的斩击直接砍断了,它的剑刃从中断开,少女的剑刃恰恰好停在男人的胸膛跟前。   “如何,安德雷斯?”首次在和剑术老师的比试中胜出,艾门脸上却丝毫没有任何兴奋,仍然如寒冰般平静死寂,“这是利用了你的宽松大意。”   “……”黑发男人布满胡须的下巴耸动一下,抬起手中的断剑观察,发现在断口处附近的剑刃布满了好几道凹陷的豁口。   这显然是少女在刚才的对抗中有意操纵的。她的攻势看似起不到任何效果,却每一剑都准确斩在了他剑刃两侧差不多的位置。这些豁口积少成多后影响到了剑体的平衡结构,最终被她借助一次爆发硬碰硬将剑体斩断。   “论战斗中的细节掌控,我也不能做的比你更好了。”他认真看向金发少女,随手把断剑扔到一边,脸上露出笑容:“这下开心了吧?现在院子里已经不存在能在剑术上胜过你的人了。”   “我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提升。”艾门放下长剑,冷静状态随着她情绪的平息逐渐消退,也对安德雷斯微笑起来,“这不过是第一步。”   “看上去效果不错。”依文和其他人一起凑上来,端详着少女啧啧称奇,“没想到寒冰种子还有这种辅助功效……你在查询药剂的时候不会就想好了要拿它来提升实力吧?”   昨天,她看护了艾门一夜。少女饮下果实中的液体后面色迅速变得铁青,白皙的皮肤表侧甚至出现了淡淡的结霜现象。看到这种异状预言师少女立刻把她抱到折叠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帮她脱去鞋袜,在她的脚掌、小腹各摆上了一只灌好热水的水袋,一边搓她冰凉的手掌心一边不断跟她说话让她凝聚注意力,就这样苦苦熬到天亮,寒霜之息的负面效果才一点点消退了下去。   这种药的诞生本来就很粗糙,它最早是被艾莎洲的毒药师重金买回去做研究的,后来发现小剂量的寒霜之息可以用来治疗暴热体质,这才成为了一种有那么点价值的复合药剂。否则光从毒药身份解析它完全不合格——首先主要的药剂材料就难以获取。即使世界上还有第二头霜龙,比起取它的血,下毒者还不如直接动手把仇家宰了。   “我想过。”艾门得意的撇嘴,“但没想过效果会比我预计中还要好!这枚种子大概能在我身体里存在三年,而三年后,我应该也习惯在战斗中自发冷静心思了……”   寒冰种子在她之前没有人成功凝聚过,因为没有人能承受完整分量的寒霜之息,喝下去的那一瞬间就会被冻死。这种特殊存在是《烈毒秘药》的作者卡俄泰斯靠学识经验推导出来的,他不止是在这本书阐述过他对这类存在的推测过程,还活着时也曾号召人们不要过分解读毒药,希望他们能有人继承他的志向,继续从毒性药剂中发掘有益的部分。遗憾的是当时没有人理解他,世人视他为疯子,他所遗留下的《烈毒秘药》和缓冲法手卷在后人眼中只具备一定的参考和历史价值,后者更是在长久流传的过程中散落成了三份,另外两份都丢失了。   早上彻底苏醒后,艾门感觉奇饿无比,她拽着依文去餐厅扫了十几只肉饼,看的旁人目瞪口呆,难以置信那纤细的身体居然能装巨量食物。然后恢复精力的她又兴冲冲将依文拖去了阿尔贝蒂娜现在居住的职工宿舍,把她从被窝里拖起来,拉着两人去米利安祖宅的侧花园里测试寒冰种子给她带来了多少实战提升。   没错——她之所以要凝聚这东西可不止是为了限制自己在某些时候“情难自禁”,“情绪激昂时自发降温”的效果可不止能用在那种难为情的时候,还有战斗时,这枚种子也能帮助她尽可能的冷静思维,起到部分战圣之瞳的作用。如此一来她在常规状态下的战力自然大大提升了,过往一些“需要开启圣瞳才能对抗但开启后又变成完虐”的尴尬对手以寻常状态也能对付,这就节省了战圣之瞳的开启时间。让她可以将这宝贵的精力留下来,用在那些真正值得它凝视的人身上。   实战效果是可喜的,不止阿尔贝蒂娜无法支撑,后面想要尝试的简被她一剑击败,就连恰好赶来宅邸查看情况的安德雷斯也没能拦住她的锋芒,满院之人皆负于她手,效果可以说超出预期。   “真强啊……艾门姐姐。”重新戴上眼镜的简在一旁愣神,“也不知道我的剑术要练多久才能赶上她,这样一来想要通过练剑吸引她的初衷根本就无从达成了呢……”   “还有不到半个月竞赛开启。”艾门从地上拾起剑鞘把长剑插好,“我想找间铺子修下导能长剑的豁口,然后请假去森林里待段时间,进一步磨练战斗技巧。”   “为什么不去找安塔利亚蒙?”阿尔贝蒂娜拿过一件衣服给她披上,“安塔利亚蒙阁下是您的老师,在这方面求助他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能帮我的他都帮了。”艾门紧了紧衣服,“高阶公式、各种禁书的借阅许可,这些他都给过我了。但战斗不是靠读死书研究就能提升的东西,我的战斗习惯也决定了我不是那种纯粹的施法者。”   魔能掌控者的战斗习惯因人而异,有些人和她理解的法师没有区别,有些人就更偏向于持剑近战。而比起站在原地终结对手,少女还是更喜欢在使用技法的同时拿剑砍人。   这可能是因为她在去年曾带超2000人的军队打过仗,习惯了和在战斗后期和骑兵一起清扫战场。   砍人的感觉固定后就戒不掉了,而且她也不太想戒。   “那么这两天就由我们来帮你搜集一下对手的资料吧。”依文和简对视一眼,用无奈的语气对她说道,“真受不了你……明明你才是会长,为什么每次有什么事情都是丢给我做!”   “这说明她信任你,盖尔小姐,这可是好事。”   一道清冷的男声从院外传来,站在院里的人循声扭头,看到一个头戴礼帽、穿白衬衫黑礼服并在领口还打了领结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所罗亚教授。”几名学徒对来人欠身行礼,阿尔贝蒂娜和安德雷斯也相应表达了自己的礼仪。   “早上好,大家。”所罗门-所罗亚拿着一根漆黑手杖,他在众人脸上环视一圈,伸手摘下帽子,给他们简短回了一礼。   “可以请你们让一让吗?”但他接下来的话就非同寻常了,“……你们踩到我的小宠物了。” 第七十章 强敌临近   自从米利安祖宅不被允许住人后,负责看管这栋房子的人就变成了这个不苟言笑的冰山黑发男。艾门曾经尝试过找他套话,但对方的沉默寡言让她很没有脾气。   “所罗亚教授好像和米利安教授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关系。”看着黑发男人从自己脚下勾出来一条黑色的小蛇收到袖子里,简吓了一跳,随后目光跟随他离去的背影喃喃说道:“有段时间米利安教授在给我们上课的时候戴着口罩。他当时给我们解释说他感冒了,但后来又有流言传出来说那是被所罗亚教授揍出来的伤。而从所罗亚教授的白净面庞看,教授他,似乎是没还手呢……”   “别人的私事还是别管了吧。”艾门伸手在简的脑门上揉动几下,“简的剑术比刚开始时好了很多,但你现在基础还不牢。我的建议是这两年先别着急,等身体长好再加大锻炼强度。”   有意识的转移话题将这件事一笔带过,艾门和安德雷斯告别,与其他人一起返回了城堡。下午她单独出来和安德雷斯、西泽汇合,打算在两人的陪同下游逛全城的铁器铺。   “抱歉,哈温小姐。”山城的人基本上都认识她,包括铁器铺的打铁师傅,但她提出的请求却让每个人都犯起了难,“这种混入导能金属的材料不是简单就能修复的,您还是……去问别人吧。”   “普兹林登的矿产资源理论上应该比瑟兰还要丰富才对……”逛了大半圈未果,艾门在歇脚的时候忍不住低声抱怨起来,“怎么这里的冶炼技术还比不上中林郡?”   “主要是导能金属匮乏。”安德雷斯悠哉坐在她旁边品尝麦酒,“无论在哪这种珍惜材料总是很匮乏的。你这把剑混入了大量导能金属,在材质上有别于普通钢铁。贸然用常规的修补技术来修缮它并不合适,有可能会导致剑体失去结构上的平衡,修缮前还能继续用的剑搞不好修缮后会脆到一碰就断。”   “技术上缺失也是因为材料问题。”西泽在边上补充了一句,“没有材料练手,师傅们当然不可能获取锻造导能金属的经验。在这方面越是富饶的地方反而越有优势。”   “看来想修好它还真不是件简单的事。”艾门端起桌上的麦片一饮而尽,“走吧!没希望就别浪费时间了……你们在我锻炼的时间可以帮我打听下贝鲁克西塔到底有没有这种匠人,另外,安德雷斯,这是我的印章戒指……等会你以我的名义写封信回去,看看能否再给我调点导能金属过来。没有的话就想办法买,钱先记账,以后我会补上它的。”   “明白,殿下。”安德雷斯接过戒指,喝空麦酒快步跟上。只留下西泽还坐在那里,低头盘算着要怎么样跟其他人打听他完全不了解的锻造行业。   没有去找安塔利亚蒙,艾门回校后在卡明教授那批了假条,得到了12天在永夜之森的逗留时间。临走时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对方能否提前教她真正的拟态变形术,不出意外被拒绝了。   “你现在才16岁呢!”眯眼男笑眯眯的看着她道,“常规来说身体成熟都是18岁以上,在那之前不管你有多天才,我是绝对不会教你拟态变形的。”   好吧——听到拒绝后她也没有多么沮丧——毕竟这种禁术中的禁术现在早已从普兹林登的常规课程里摘了出去,七年级都不容易学,更何况她这个即使跳级也撑死三四年级的人。只是稍微在心里有些小遗憾:看来自己想要学习维多利亚那种利用拟态变形战斗的念头,近些年应该是没法实现了。   她不怀疑卡明骗她,因为确实有传闻太早练习拟态变形会大大加剧其中难度。即使最后刻画公式成功,人类形态也会出现特殊畸变。而最好的结果就是外貌被固化在那个年岁,再也无法成长壮大。   但是撒迦莉雅就可以……在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她突然听到自己内心中响起了一声不甘的轻叹……她可是在两年前就完美掌握了这门技法,而且还达到了它的高级阶段……   “……”捏紧拳头在原地沉默半晌,艾门原本还打算召集学会中人临走前聚餐一顿的想法骤然消散。她叫住一个路过的女生给依文传话,自己飞快回到宿舍,拿上几件在修炼期间需要替换的衣物和斩龙剑,折到餐厅买了十只肉饼,整个人沉默寡言,在朝教室走去的学徒人流中一路逆行,下天梯、租马,一个人独自往城门的方向疾驰而去。   就这样,一直都备受关注的斩龙公主离开了学校。学徒们知道她请假的原因只可能是为了即将到来的综合竞赛,对此并未表现出过分的意外。这是因为身边那些但凡有点希望在竞赛中拿成绩的人这段时间都请了假。无论是冰锤王子克劳乌还是蜜剑公主尤莉娅娜,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想办法做最后提升。正是在这样一种越发紧张的氛围包裹下,不知不觉,雨月来了。   一年中的第四月被称为雨月,因为在纳米亚这个月份总是多雨,天气会在由稀转密的雨季气候中逐渐升温,在下个月变成雾月,并由雾月转化为温月热月。雨月的降临预示着综合竞赛即将开启,这段时间学徒们人心浮动,普兹林登索性从雨月的第一天起给全校放假,动员他们帮忙给城堡清洁打扮,好迎接校内选拔结束后即将到来的外校学徒。   “玛斯!”白枭学会的专属自习室,红发少女打开门窜进来,口中呼喊着恋人的名字,“第一轮校内选拔赛的对位序列已经出来了!你知道我有希望遇上谁吗?”   “艾门-哈温。”白发青年也是刚刚从训练场回来,正在用毛巾擦头上的汗,“能让你用这种语气欢呼雀跃遇到的人,应该也就只有她了……”   “没错。”尤莉娅娜眯起眼睛,“只有哈温!只有这个家伙是必须要想办法压下去的……我们不能让她继续在学校里收获声望,否则她迟早有一天会成为争夺宝藏的强大敌人。”   “她已经是了,尤娜。”克劳乌面色阴沉的挑了下眉,“你不要只把她当做一年级看待,即使关于她的那些传说有夸大成分,她的实战能力应该也不下于我。”   “你有机会在校内选拔阶段就遇到她,这是好事。”他把毛巾丢掉,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但……你这里的目标不应该是击败她,而是尽可能逼出她的战斗技法和底牌。”   “怎么……”耳畔传来一阵轻柔呢喃,伴随鼻腔中沁入的香气,青年感觉对方已不知不觉飘到了身边,“之前还说那个小丫头正面对抗不如我的,怎么这么快就改口了呢~”   他感受到有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正顺着他的衣领往里滑入,同时耳垂也附上了一个湿湿软软的东西来回摩擦,忍不住面色一胀,不由自主的起了反应。但他并未遵循欲望指引像往常一样满足对方,而是做了个深呼吸,在稳定神智后将她推开扶好,严肃说道:“别胡闹尤娜!你知道这段时间我不能和你做那种事!!”   “而且改口也不是我想改的。”不等红发少女发火,他转而将话题抹回正路,“给她如此高评价的人是我姐姐……你应该很清楚,我姐姐那种人是永远不会说大话的。”   “洁薇-克劳乌的断言吗。”听他提起那个人,刚刚欺身骑坐在青年腿上想进一步撩拨他的红发少女双眉微蹙,脸上的神情严肃起来,“连她都这么说,难道那个家伙的传闻有部分是真的……?”   “我从她那了解到了一部分冰月计划的资料档案。”白发青年伸手自然托在少女的后臀处,让她可以稳住身子以这样一个暧昧的姿势坐在他腿上,“从资料里查询,至少有两位高阶的死和她息息相关。她肯定是有什么东西或者说办法能在那种级别的战斗中发挥作用,而你……尤娜,你最好的选择就是帮我们逼出它,这么做等于是剥下她的长袍,让她在所有人眼中‘赤身裸体’。”   “喔……这个形容我喜欢。”尤莉娅娜咧嘴笑着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你早这么说的话,我也不至于不开心了。但听你的意思,好像我们还会有其他援手……?”   “今年的综合竞赛和往年不一样了。”谈到这里,克劳乌也露出浅笑,“不会只有普兹林登和皇家科学院两强争执,而是会卷入第三支势力。瑟兰人内乱的苦果影响到的可不止是那边格局,还有一个院校——还有一个原先在规模上并不逊色于皇家科学院多少的高等学府被驱赶到了北方,并在那里融合了另一所本土学府,一起生根发芽,休养壮大……”   “所以这次她不会有任何机会登顶的。”他继续说道,“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人可以在这个年龄层和姐姐媲美。” 第七十一章 北疆冰原(一)   冷风夹带冰雪飘落在霜城,像刀子一样刮在那些没戴口罩的猎人脸上,把它连鼻头一起冻的通红。在军营附近来往的人迎着风雪搬运物资,寒冷让他们看上去无精打采。   对于猎人来说,最恶劣的境地是无法打到足够分量的猎物补贴家用。比这还要恶劣的则是连打猎的环境、猎人的身份都一同失去,被当地军官强征入伍,派遣去做一些正规军士做不好的活。而比伯-汉森就是这样一个被强征为斥候骑兵的猎人。他的弓弩还在,用动物皮毛的边角料缝合起来的厚袄子也还在,却再也没了往日的自在,每日里只能根据斥候队的命令有限活动。   “今天又要去哪游荡?”早上吃饭的时候,他没精打采的坐在帐篷里,昨晚搭在地上的手心里还有黑渣,“我不想再往北边走了。”   霜城是斜岭郡中北部的重地,人口近万,屯兵接近2000,自从去年被王都圈军队攻下后便一直是北境的桥头堡,在串联局势和挤压叛军空间上具有重要意义。汉森不愿往北走是因为那边现在不安全——不是可能会遭遇叛军队伍的那种不安全。他前天夜里就听到消息了,边境的冰港已经被叛军攻下,疯狂的旧教徒将所有胆敢反抗的人砍下脑袋,残躯用冰锥钉在路边。没人愿意和这样的对手打交道,汉森不想,汉森仍在挂念的妻子和孩子更不想。   “但这不是你我能反抗的。”他的同伴,另一位靠眼睛混饭吃的猎人打了个哈欠,用没洗干净的手指掏着耳朵,“安察队长叫我们去哪侦查我们就得去哪侦查,这是命令,没得商量。”   “你当然不怕。”汉森看着他,脸色微微有些扭曲,“在那漆黑的夜里没有人会等你回去,没有人会念你的名字!你无拘无束!甚至还想趁乱发一笔战争财!”   “声音小点!”那猎人在桌子上锤了一下,扑过去,抱住汉森的脑袋,跟他摆出一副勾肩搭背的架势,“你想被宪兵带走吗?你活腻了!”   “亲爱的比伯——老比伯。”观察到其他桌上的兵卒重新转过头去,这位猎人——这位面色蜡黄、乌黑头发纠结在一起的邋遢男子在汉森耳边小声低语,“我知道你受够了,我也受够了……我们大家,所有人都受够了!但你不能把这些情绪表露出来,现在北方的戒严还在持续,即使你不为你自己着想,你难道希望会念你名字的人被判定为旧教信徒,然后帮到柱子上活烧死吗?”   “我喝多了。”汉森揉了揉眼睛,狠狠打了个寒颤,“我……我的脑子有点不清楚。但是林查,我不想跟你一起做这种事,被发现就真的完了。”   “没人会发现的。”林查说道,“那些士兵和我们玩不到一块儿!他们排挤我们,我们也排挤他们!不会有人把这件事透出去的。”   “而且,”他继续压低嗓音,“北地现在的军队编制很混乱,你难道就没发现吗?你知不知道上星期为什么安察队长会发那么大的火?就是因为我们那夜攻打的村落——等到天亮才发现驻扎在那里的守军是自己人!而霜城的斥候部队在每次战斗结束后都要被打散重组,加上那些每天都在死去和补充的流动人口,只不过少点武器弹药,又有谁能发现的了……”   “但你不该把他们卖给旧教徒!”汉森的酒劲又上来了,他红着脸低声咆哮,“王党人最起码还知道照顾老幼妇孺!旧教徒呢?他们就是一群疯子!强盗!”   “不是旧教徒!”林查露出牙龈瞪着他,双眼发红,“我说过,那些是自由党的人!他们两边都不帮,只想维护自己的安全!”   “全体!起立!!”   临时改造为就餐室的房门大开,尖锐的声音混杂冷风涌了进来。汉森被风一吹立马出了一身冷汗,林查也抖了一下,心中发虚的往门口看去。   门口正在往内吐人——很多人。但和衣着寒酸的北地士兵不一样的是,这些军士都穿着精良的亮银铠甲,佩着一看就是精钢打造的银十字剑。并在肩甲处钉着两个钉子,用来固定披在身后的毛毡斗篷。一位面色稚嫩的金发少年在这些人的簇拥下从中间走了进来,身上穿戴的铠甲不但精美还在右肩部位烙着一枚雄狮纹章。   “三眼狮纹章……这是,盖兰殿下!”   酒馆角落里想起一阵急促的惊呼,伴随杯碗打碎的声音,霜城军营斥候骑兵队队长安察-道尔涨红着脸从里面挤了出来,“碰”的一声半跪在地板上。   回想着眼前的王室徽记,他动作矫捷,脑袋低低垂了下去。心中将提供错误情报的书记员恨了个半死。   早在一周多以前,北境就有传闻说王都会从维多利亚家族中选派出合格的指挥官统领一万兵卒支援斜岭。这是为了防止冬天过去后斜岭的雪水融化,将可供通行的狭窄山道裸露出来,被那些叛军利用逃去冰雪王国。而和传闻联系在一起的人无非就是那几名王子,安察一开始听信下属汇报说那不是哈特王子就是斯塔王子。所以仗着有克尔顿商会的背景他并不在意,仍旧每天饮酒,用酒精来驱散体内的严寒。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次来的人居然是最不可能的盖兰-哈温!他不是前阵子才养好病吗?   “日安,道尔。”用温润如玉的声音给面前之人问了声好,盖兰微微皱眉,在杂乱拥挤的就餐室内环绕一圈,目光落到了以汉森林查为首的几名猎人身上。   “怎么还有猎人?”他朝跪在身前的安察询问,“没有军服,不修边幅,身上的袄子是野兽皮毛的边角料……这些人是猎人吧,道尔?”   “是猎人。”安察谨慎说道,同时用收在腰腹处的手悄悄给自己系好皮带,“他们多是本地猎户,我看他们熟悉地形便把人都收了起来,用作斥候队的向导,还是有些用的……”   “我问的不是这个!”俊俏的少年发起火来,汉森眯眼望着却也感觉到一股凛然威势,“我问的是——为什么要让这些人和你共处一室?和正规军坐在一块儿用餐?”   “可能是地方不够吧。”站在一旁的铠甲剑士中有一人自然搭话,“一路走来拥挤不堪,兵卒要12人住一间房舍,这种条件下是没法给这些人新修一间就餐室的。”   “被收编前你们在哪儿吃饭?”盖兰往汉森这桌看来,微微扬起下巴,“收拾你们的东西从这里出去!回你们原本该待的地方!以后没有通知不要踏入军营一步!”   这是命令——毋庸置疑。比安察队长下达的更严厉,毫无任何回转空间。汉森感到林查的身体在剧烈颤抖,一方面是惊惧,一方面是愤怒。因为他已经和“自由党人”商谈好了就餐室后厨外角落那几桶受潮火药该卖多少钱。那些火药在存放的时候被雪水渗入,外部受潮无法使用,但里面仍很干燥,至少可以供十支枪打好几梭子。   事情会很糟糕的……汉森想道。如果通知不到位,晚上前来的自由党人找不到内应接头,很有可能触动军营的岗哨。万一夜里两边走起火,那边不当心留下几个,林查这伙人必然也会被供出去。所以他身边这头邋遢的独狼应当是在考虑脱身了。他很可能会带着其他人直接离开,只有自己因妻儿拖累无法远行。   那么这样一来——他将眼睛眯的越发狭长——真出了事,屎盆子可就得扣在自己脑门上了……   “我这是在整顿纪律,查米尔斯。”门口那边,娇俏少年的声音依稀传来,“三天前还是四天前,霜城甚至闹过骑兵上尉被炮兵中尉指挥的笑话!这里的军纪一团糟……我们尚且没有能力给那些人更多的赏钱,为何要收编进来多一张嘴?而且还有泄露情报的危险,不要以为我在大惊小怪。你根本不知道那些人对你卑躬屈膝时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盖兰是受够了。他好不容易养好病,从哥哥手中抢到了机会。臆想凭借手中的一万军队快速扫荡北境混乱,却没想到霜城的军纪糜烂至此。看这情况,他根本没法在各个城镇得到有效的补给,治理北境的工作从一开始就不只是追击叛军,他在追击的同时还得分出精力和人手,把像霜城这样的补给据点一个个全拨回正途。   而驱逐猎人则不是他对这些人有什么偏见,两年前在海上遭受异神教袭击让他的警惕性提高数倍。已经不可能容忍军队编制之外的闲杂人等和自己共处一室。   “嗯?”在副官的帮助下解下斗篷,娇俏少年的眼睫毛颤动一下,和他姐姐分外相似的碧绿眸子牢牢盯住一个棕发猎人。   “把他留下来,查米尔斯。”他指着那人说,“我要问问他,为何只有他一个人兴高采烈。” 第七十二章 北疆冰原(二)   “这么说我看到的问题只是表象。”听完汉森的汇报,盖兰皱眉自语一句,转头去看查米尔斯,“派人把那些猎人抓住!他们跑不远!”   名为查米尔斯的棕发青年一点下巴,又一次拉开门,扶剑转身进了风雪。而就餐室内的气氛在这之后陡然尴尬起来,特别是以安察队长为首的部分军官,纷纷低着脑袋不敢说话。   刚刚他们也曾疑惑,为何看到盖兰王子留下棕发猎人,其他猎人的动作都变得急促和慌张起来。现在倒是明白了缘由——这些人已有所预感接下来要面对的现状,动作快是打算逃跑。而这其中反馈出来的则是自己这些人的管理失职。任何人都能想到:如果不是因为这些猎人和军营的距离过分接近,他们是没机会干这种偷窃勾当的。   “别太担忧,道尔。”娇俏少年无疑发现了安察的颤抖,他对他说:“霜城的管理结构我会重新分配,但看在你多年坚守的份上,骑兵队长还是你干。”   “……我不会再辜负您的信任了!”安察带着其他人朝他半跪下去,“誓死效忠您,殿下!”   “你我都知道你誓死效忠的对象另有他人。”少年却冲他摆摆手,示意他没必要这么做,“我来这里不是打算和哥哥们争夺权势,只要你做好你该做的,我就不会停留太久时间。”   “至于你,汉森。”他看向那位低头耸拉在一边的棕发猎人,眼中难得透出赞许,“你倒是个很会抓机会的家伙……告诉我你是因为什么才选择出卖同伴。”   “我不想继续这种日子了,殿下。”颤抖了一下,汉森沙哑说道,脑袋仍然恳着,“和林查他们都不一样,我已经在霜城安家落户。有妻子要养,有儿子要带……所以危险的生活我不想过了。”   “撒谎!”盖兰打断他说,“以你出卖同伴的聪慧,不会看不出来解散你们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不会去找你们继续做事。你完全可以趁这段时间带家人离开霜城!这不是我要的答案!”   “我……我是怕林查他们报复我!”被他陡然提高的音量吓到,汉森膝盖一软跪了下去,“我还怕他们走了……等自由党的人过来,您会把怀疑目标转移给我……”   “你倒真是个聪明的猎人呢。”盖兰眯起眼,微抬下巴,“现在看着我的眼睛回答问题:你是否发自内心的想要远离战火,回家去过安乐日子?”   “……是!”   “那就走吧!”娇俏少年一指门口,“在我还没改主意之前!滚回去陪你的妻儿!”   他双眉紧皱,与这种阴暗环境格格不入的白净面容上满是不耐。汉森被他喜怒无常的情绪弄愣住了,反应过来后才露出喜悦,抓起自己桌上的布包,一溜腿的跑了出去。   “派人盯着他。”目送此人消失足足十多秒钟,沉闷的气氛才由盖兰打破。他这话是对安察说的,“如他回家后安心过日子,20天后人手可撤。如他试图带人逃走,把他截下来,带来见我。”   “殿下。”就在这时房门打开,查米尔斯满头是雪的走了进来,“都抓住了!一个都没能逃掉!……然后现在怎么做?审他们吗?”   “都杀了。”娇俏少年随口念道,语气之淡叫每一个挺清楚的人心脏一缩,“用剑,我们现在物资紧缺。”   盖兰王子和他的一万兵卒到了霜城,这个消息在城内的大街小巷内不断流传。北境居民对这个王子很陌生,纷纷打听起他的相貌、性格,知道只有他没参与王储试炼后一个个都面露忧色。担心他是否懂得带兵打仗。毕竟没人愿意己方军队的最高统帅是个草包,在其他王室血脉好歹证明过自己的情况下,盖兰大病初愈的传闻让这种不安更严重了。   盖兰深知自己基础不牢,对待敌人和叛徒他选择用最严厉的刑罚处置。目的是用鲜血震慑部下,让他们暂时乖乖听话。离开霜城军营后他重新回到了城墙另一侧的野战军营。这里驻扎了超过9000名各类兵卒,他在这里休息了一会,下午直接去城主府接收权力。而霜城的城主凯恩-道尔——他是安察队长的舅舅。光从这份关系盖兰就知道这座城市一直以来都处于谁的掌控之中,他和这位凯恩城主谈了一下午,得到了配合进行军事行动的保证,这才慢悠悠的告辞,带着随从们回营去了。   “他来这边到底是想干什么?”偏房打开,露出一直偷听的安察-道尔,他看着凯恩眉头紧皱,“为何王都派来的会是这家伙?怎么轮也轮不到他啊?”   道尔家从属于克尔顿家,几位王子公主中他们最听斯塔的话。安察本以为这次派来的人不是斯塔也会是有过北地作战经验的哈特王子,没成想到头成为顶头上司的却是个病刚好的娘炮小子。   娘炮小子——这是显而易见的。安察不认为盖兰真有本事带领一万人平定北境的余乱。这位王子在他几个兄妹当中一直声名不显,真要有本事肯定早传出来了。   “王室在平衡权力。”一个满脸都是棕色络腮胡、面庞威严如同狮子的中年男人站起来道,“而且挑中的人选不像你所想象的那样没什么本事,他骨子里精明的很,差点连我也骗过了。”   “舅舅!”安察叫了他一声,“你还真信了他是来平定余乱的?你不是不知道冰港那边的局势有多糟糕,连你都感到棘手的东西,交给他就能弄好了吗?”   “不管弄不弄得好,这个责任都不是我来背了。”凯恩皱了下眉,对于安察不用敬语有些不满,“你回去后集结一下你的部队,今天晚上别让他们睡太死了。”   “为什么?”   “因为今晚会有不明情况的自由党人前来投网!”凯恩看着这个侄子,眼里满是酝酿的失望,“想一想他为什么敢不审那些人直接处决!你的脑子里都是酒精不成!?”   “真该写信给布兰,让她管管她的好儿子了……”目送安察离去,凯恩脱掉双手指套,重新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脑海中不断思考盖兰-哈温的前来会影响到哪些东西。   霜城的基本格局是不会变的——这从盖兰还算不错的态度上就能看出来,他不打算携军势对这里的行政体系指手画脚。要更改的是军队编制,有好几支残留不多的部队会被取消编制进行统合重组。   目前的霜城有8000人口,兵卒数经过上个月消耗还剩1000。从这些人里是统合不出太多可堪作战的精锐兵卒的,盖兰肯定会留下大部分作为城防军,先稳定好本地局势。   然后……他的眉毛微微蹙起……然后这个不简单的小王子很有可能按照这个模板将其他位置的城池也梳理一遍,将他的一万军队分成四拨,分别驻扎于东北的霜城、偏中部的冰角城、偏南部的风城和偏西部的望岭城。这样就能以霜城为起始点,在北境筑起一道看上去稍显宽松的防线。能够在保持稳定局势的基础下慢慢推进,搜寻围剿那些藏在村落和孤堡当中的叛乱分子。   这个方案他给的很迅速,因为这就是凯恩之前自己筹划想出来的最稳方案。然而局势的变化却不顺人意,现在他们未必有那么多时间可以用来分兵部署。   原因就是安察刚刚提到的冰港!……这是真正最北边的城市!却在前天被旧教军队攻下。这不但让他们丢失了围剿敌人的重要据点,冰港本身还被屠了一半人口,凯恩都不需要听消息汇报就知道圣橡树宫的反应……那一定是暴怒!还会要求他尽快夺回这座最东北的拐角海港。   而夺回冰港的好处很明显。   他躺在沙发上,不需要回书房看地图,脑海里自然映现出蜿蜒的图像。   只要夺回冰港,一共五座城池和中间间隔的村落野堡将能真正编制出一张严密的大口袋。大多数叛军现在都被他们堵在斜岭之下,锁了这个口,他们要么冒生命危险翻越斜岭,要么就只能拼死抵抗。被逐步收缩口袋的王党军蚕食围歼。   但这对兵力有所要求,凯恩想道。冰港的叛军超过6000,他们杀人一部分是为了泄愤,一部分也是为了节省粮食严防死守。这样一座海港城一万人不一定攻的下来,更何况还要担忧斜岭之后的人绕海过来。   约修亚的北海舰队目前是谁在统领来着?   他睁开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像。看到她有一头微微卷曲的雪白长发,纯净通透的蓝眼睛里满是寒霜。 第七十三章 怪诞之死(一)   过午夜的时候,查米尔斯按照盖兰的吩咐准点去帐篷把他叫醒。顺便让人烧了壶热水,倒在硬邦邦的金属盆里,好让他能洗个热水脸。   “几点了?”盖兰将毛巾按在脸上,享受热气一点点渗入皮肤的快感,“布置的警戒有发现吗。”   “凌晨2点。”棕发青年抿嘴说道,“至于发现,目前还没动静。侦查员上次传回来的讯号表明一切正常,也许……他们今晚不会来了。”   “他们会的。”扯下毛巾丢回脸盆,金发少年利索的系好腰腹皮带,“自由党人的首领是谁尚不清楚,但对北境的局势他肯定也充满好奇。如果我是他,我也很乐意用一支小分队试探下新来的北境督军有几成斤两。所以今天夜里他们肯定会来。我们不会白熬夜的。”   “我们听您指示,殿下。”查米尔斯佩服的看着他,“……要是让夫人看到您现在的样子,我想她一定会很欣慰的。”   “但如果她知道我是跟谁学的,她绝对就不欣慰了。”听到夸赞,娇俏少年忍不住弯起嘴角,然后很快撇下去,表示对此的不满,“她一直反对我离姐姐太近。更反对我们将来结合。”   “你说,查米尔斯。”他突然转过身来看着棕发青年,“如果这次清理北境的任务我能做好!姐姐会扭转对我的印象!认为我是男子汉吗!?”   “您已经是了。”查米尔斯微微挑眉,不太满意他突变的神态,“能决定这一点的没有他人,我们不能,夫人和陛下不能,艾门殿下也不能。”   “她能。”盖兰打断他说,“只有她能。”   “别在这种事情上跟我顶杠了查米尔斯,”棕发青年没有继续说话,盖兰却防患性质的警告他,“你从南海跟着我一直到了北地,不会不清楚我奋斗的目标是为了什么。”   他扶正帽子,系好了斗篷,检查了腰间佩挂的短铳有无故障,这便兴致高昂的出门去了。查米尔斯看着飘荡的门帘叹息一声,刚想跟上去,低头看到地上摊着一本打开到一半的袖珍笔记。   出了住帐,盖兰在查米尔斯和其他剑士的护卫下来到中营,先是接收了一众下属汇报,随后摊开地图在主位处沉吟起来,其他人则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坎索近期的身体不好,北地战事的大致格局都是交由贝格拉尔元帅打理。但他仍然亲自指定了前去北地平乱的人选,准许盖兰从王都圈的城市中募集一万人北上。具体如何募集,如何挑选,如何搭配,这些全是盖兰自己的决定。少年人按照他姐姐的喜好首先挑选了最精锐的炮兵军团,一共三支炮兵小队,合计约600人。剩余则按他从小接受的军事理念补充空缺。瑟兰的战团编制在千人左右,9000多人的总兵力共包含五个步兵团和两个骑兵团。由八名高阶军官细分统帅。这些人此刻都在这里,看向盖兰的眼神有些闪烁。   “诸位。”抬起脑袋,盖兰在这些人脸上扫过,“今夜召集你们,一方面是准备迎接敌人的袭击,一方面是探讨接下来的军事任务如何安排。而局势我们昨天就摸清楚了,现在的分歧无非是到底要不要借助警备队的援助,合力先把冰港夺回……这里我先说一下我个人的想法,我觉得我们有足够的兵力反攻冰港,因为我们不缺少攻城火炮。”   “但恶劣的天气会限制火炮发挥威力。”一位炮兵团长轻声说道,“现在是冬末了,殿下。严寒的尾巴即将抽走。天气会在风雪和艳阳之间来回交替,这种气候最不适合炮兵行军。可能头一天我们利用冰面的滑力可以前进15-20公里,第二天就不得不面对满是泥泞的烂泥路,冰雪融化还会导致河水泛滥,冷热交替之下很多地形图的细节部分都要作废。”   他说的是实话,其他人听了在心里默默点头——通常来说瑟兰军队的行军标准是步兵每分钟85步,行军时速每小时3-4公里。按标准行军时间6小时计算,每天大概能走20公里。但这里的计量标准都只是理想情况,即士兵在平坦路面上的持续步速。遇到不同的地型、气候,这个数据总归都要打些折扣。再加上他们是攻城战,需要照顾行军速度更慢的炮兵。即使分出马匹来拖那些火炮,每天6小时算完能走12公里就很不错了。如果按这个数据推测从霜城抵达冰港最起码需要4天行军,因为中间的40多里路包含了两条河流,倘若抵达时遇上晴天,重型军械还得想办法过河。   “我们没必要急于求成。”盖兰这样回答他,“排除炮兵,让骑兵先走。步兵把行军标准提升到每分钟110步,留下1000人和炮火同行即可。”   “士兵肯定会有怨言的。”几名步兵团长忍不住了,他们觉得这个毫无经验的毛头小子是在胡闹,“分散兵力也容易遭遇敌人突袭,他们完全可以绕过步兵突袭后方,没有骑兵防护我们没法追赶。而且……殿下,军队前天才从内地赶来北境,现在需要的应该是稳住局势而不是冒头突进。别忘了部队目前尚无军饷可发,此时冒进一旦遇挫,士气降了就很难涨了……”   “别用这种理由搪塞我!”盖兰眉头皱起,“怎么?我们前来北境难道是靠两条腿一路走来的么?还不是先上铁轨,让人带了大半程路!我们有充足的体力完成要求,为何还要犹豫懈怠!?”   他很生气,以为这些人是在故意顶撞。瞧瞧他们找的理由,难道他就看不出么?军饷……现在王都的拨款还未启动,可以肯定的是两个月内不要妄想靠正常手段发下赏钱。而霜城已经是东北角最大的城市,作为兵站这里刮不出油水,在这里停留又有什么用?只会增长军队的怠惰风气,叫他们和本地驻军同化罢了!就应该趁现在兵卒的心还火热直接动身!再等下去……再等下去都立夏了!   “我已经给他们休息两天了。”他语气冰冷,白净脸上亦没了笑容,“明天开始恢复训练,我要整合下霜城的部队,换掉一批人来确保后勤。最迟后天凌晨动身出发,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   北境的局势很混乱,最佳方案肯定是分出兵力慢慢调整。防线稳固后内地的难民和那些躲在荒野的人便可以往回驱赶,叫他们回自己的土地上开始劳作。然而冰港的变动又迫在眉睫。来之前盖兰和贝格拉尔谈过一次,老帅预计斜岭山川下残留的叛军兵力在8000以上10000以下,因为缺少后勤补给实际战斗力不会太高。这次他们一口气聚集6000人打掉冰港并不正常,盖兰越想越觉可疑,希望尽早解决掉这枚凸显的钉子。   “如果您执意如此的话……”查米尔斯犹豫了一下,在其他几位军官的建议下开口劝道,“还是让我带些骑手护卫后部吧,行军路线拉的过长需要警惕,谁也不知道敌人是怎么想的。”   “那就让两个骑兵团来回巡护吧。”盖兰同意了这请求,他也不是不懂军略,知道这是个合理提议,“抓紧时间赶路,希望能在河水彻底解冻前从冰上过去。”   “殿下!”就在这时营帐的布幔被掀开了,一名亮银铠甲的护卫剑士冲进来,满脸都是慌张的神色:“您应该来看看这个!”   漆黑的夜幕中下着小雪,风停了,雪花以均速在地上堆积。霜城以南的军营冲出一队骑兵,手持火把一路往北走,来到一里外的丘陵停下。盖兰顺着侦查兵卒的讲解往远处看,发现雪地里整齐摆着几十具尸体。   按照侦查的讲解,他们应该就是原本打算潜入北城军营的自由党人。这点从他们的衣着上可以看出,那大多都是些杂乱便服。此外,每具尸体手里都握着刀剑枪械,即使死了仍维持着身前凝聚的最后表情。   “查米尔斯,你觉得他们是怎么死的?”   检查完一具尸体,盖兰皱眉起身,吐出的气息化作白雾,“没有伤口,枪伤也没有,他们还能是冻死的不成……”   每具尸体基本都是一个模样,身体僵硬,面露惊恐,偶尔有身上带伤口的,经过检测也被证明为出自友军误伤,这样的情况很怪诞,盖兰从未听过有类似先例。   “这个温度比起冰月和新月要高多了。”棕发青年直摇头,“他们不可能是冻死的。”   “侦查部队发现他们是在半小时之前。”那位负责带路的剑士说道,“一共48人,尸体都找出来放在这了。除此之外没有发现别的东西,周围百米区域我们都找过,没有任何可疑迹象。”   “恕我直言,殿下。”他咽了口口水,“从这些尸体脸上的神情看,他们好像是……被吓死的。” 第七十四章 怪诞之死(二)   被吓死的?盖兰、查米尔斯,还有那些簇拥在他周围的剑士们纷纷皱眉,下意识朝每一具尸体望去,发现它们的面部神情果然都摆的极其扭曲,好像恐惧被冻在了脸上。   “这些人连反都敢造,还有什么能吓到他们?”一名剑士俯下身去捏住一具尸体的脸,想要恢复他拉长的下巴,却发现他的面部肌肉已被冻僵,硬的像块大理石雕塑,“……真是活见鬼!”   “把探查的人收回来,”盖兰皱眉在夜色中打量,借助火把的光,他勉强可以看到十米左右的皑皑白雪,“部队加强警戒,派两个人回营找莫德尔,让他再派200……不,500人过来。”   莫德尔是另一位骑兵团长,军衔上尉,和查米尔斯分别统领两支骑兵。他手里有700多人,这道命令俨然是要他带领大半人都赶过来。   “不必要吧?”骑手中有人皱眉低语,以为这个少年人是被吓坏了,“一群死人而已,这两天昼夜温差大,没准他们就是被冻死的。”   “极致的寒冷中是没有情绪的。”盖兰斜了他一眼,用靴子在一个怒目圆睁,好似张口咆哮的尸体身上踢了一脚,“你给我找一个类似这种表情的冻死者出来?嗯?”   “这片冰雪里有危险的东西。”这话令其他人面色微变,盖兰却不管他们的想法继续推测,“霜城离海岸线不远,能将成年男子吓死……十有八九是异种来了。”   “异种也不至于吓死人的。”之前那反驳的骑手仍旧僵着脸,固执己见,“那些怪物更喜欢温暖地带,没必要从南望角绕这么大的圈在冰原登陆。”   “但先警戒总是不会错的!”查米尔斯瞪了他一眼,语调里寒气逼人,“带你的小队去那边看着!快!……其他人把尸体堆叠起来,小心点!有人带油了吗?废话——当然是烧掉它们!”   和盖兰随行的骑手不多,只有他的18名亲卫剑士和20名连珠火枪骑兵。枪骑兵的队长就是刚刚两次顶撞他的家伙,名叫费刹,一张老脸约有四五十岁,在部队中很是有些声望。金发少年趁他转身的功夫眯着眼睛打量他的脊椎骨,他却似有所觉,微微撇头回瞪过来。背着身子轻哼一声,大步流星的朝远处走了。   “他对我有些怨言。”盖兰低声朝查米尔斯说道,“但他的警惕性和感觉挺好,你的骑兵团里像这样的队长还有多少个?为何这样人的会窝在腹地混吃等死?”   骑兵军团的招募和其他兵卒一样是在王都圈城市进行的。他很意外在那种地段居然能募集到这样的老手,这可没有其他人暗中帮助,亲力亲为的他很清楚所有兵卒都来自他们当地的城防军。   “不多。”查米尔斯低声回道,“大概四五六个……这些人都是半退役的老兵油子,原本是斯曼尔将军的下属,似乎因为过去犯了什么错没能得到退役后的骑士勋章,日子过的不太舒服。他们愿意应征无疑是冲高军饷来的,但部队集结半个多月没有往下发一枚银币,不止费刹,其他人都不太满意。”   “那么是钱的问题!”金发少年一扬眉毛,面色突然舒展开来,“这好办!北地被那些叛军搜刮了一遍,只要干掉他们,那些东西便能名正言顺的发给兵卒。我想这够他们回家光宗耀祖了。”   “远处有火光来了!”他和查米尔斯谈的高兴,立刻又有兵卒前来通知,“从我们来时的方向过来的!方向偏北一点,从火把数量判断有三十多骑。”   “我们的人没这么快。”查米尔斯看向少年,“是霜城骑兵。”   确实是霜城骑兵。带队人是安察-道尔。只见他骑着一匹北地罕见的高脚马,气喘吁吁的从队列中来到前面,下马后朝少年半跪下去,姿态摆的无可挑剔。   “你倒不笨。”盖兰让他起来,目光盯着他腰带上下的两圈凸起,止不住笑,“看你下属的眼神不是临时起意,是白天就看懂了夜里有事?别不是你叔叔提醒的吧……”   “但不论如何倒还真帮了忙。”他一句说完又接一句,完全不给安察说话的机会,“带着你的人去那边罢!看到了吗?和他们相对的那个方向,做好警惕,我们随时可能会遭遇危险。”   盖兰的小心戒备像冬风一样刮遍全队。一路跟着他的亲卫剑士倒还安分守己,严格执行他的命令。但其他骑手——无论是同行的本部骑兵还是后来的霜城骑兵,私下里则开始窃窃私语,打听讨论起这位殿下的胆魄来。他们在淅沥的小雪中调笑他的俊秀相貌,取笑他是之前遇袭得了病症。遇到点小事也一惊一乍,认为他不像个王子,缺少统帅需要的胆识气概。   这么说,盖兰-哈温是认为这片雪地里隐藏了什么未知的危险,觉得是它造成了这些自由党人的死亡……   从其他人那套完话,安察若有所思的端起下巴。他从马匹上下来,走到那些被可以堆叠起来、并撒上油料的尸体跟前仔细查看,发现它们果然一个个都是惊惧的死相。每个人的双眼都怒目圆睁看着前方,似乎在临死前看到了什么无法忍受的恐怖之物。这些面容看的久了安察也忍不住身躯一抖,觉得这件事里透出一股说不清的怪诞诡异。为了驱散心中不安他主动找处理尸体的兵卒搭话,朝他们问道:“嘿!你们这般处理是为了什么?在上面浇油……莫是打算要放火烧么?”   “这是很明显的了,道尔队长。”正在往尸体上泼洒油水的兵卒咧嘴笑道,“这些油本是特意备着用在危机时取火保暖或者保养火器的。是很珍贵的东西,既然泼出去肯定得用。”   “但是这些尸体里明显还有人没死透。”安察指着一具尸体说,“你们连生还的伤者都要一并烧死么?为何不问问他发生了什么,总比这样摸黑要好……”   “可——”那埋头浇油的兵卒抬起头来,“可我们检查的时候并未发现任何人有生还迹象?他们都是死透了的……没有人例外,没有人……活着……”   他的话越说越慢,越说越塞,渐渐的也不浇油了,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而安察这一刻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他脑海里满是惊奇骇然,双眼却死死盯着自己看到的景象,一动都不敢动。   异变的源头是尸堆中一个相貌粗犷的中年男人。他的脸上满是惊恐,死去、僵化的躯体在这一刻一点点动了起来。很明显他并非是凭自己的筋骨力量自然活动的,那些在他皮肤表层下来回蠕动的血肉迹象表明他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侵入了进去。他身体僵硬,面容扭曲,一双毫无焦距的眼睛正朝两人死死看来。刚想爬起身却一脚踩上了温热的燃油。兵卒看着这具在尸堆中抽搐挣扎的男尸,突然想起盖兰之前曾经说过“这片冰雪里有危险的东西”。而他在几分钟之前还曾嘲笑过他,感觉这位王子殿下实在是太过大惊小怪。   但现在不会了——他忍住恐惧从腰间将剑拔了出来,一面遥遥指向地上的男尸,一面伸手往铠甲下的衣兜里摸索火柴——现在他终于知道了,为何寻遍周围都找不到这些自由党人的死因!   “敌袭——!!!”安察则先他一步大声呼喊,边喊边看那堆扭动的尸体,目睹他们每一个都开始死而复生,并有个别死尸的表皮被挣破,像昆虫挣脱茧子一样从缝隙里拱起未知的东西。他被这离奇的一幕吓破了胆,看到身边的兵卒仍在摸寻火柴,自己忍不住掏出短铳,对着雪地里还未冻结的油渍拼命射击。   “哧”的一声,他如愿用这种暴力方式点燃了火油,火舌很快顺着油脂席卷到了大部分活动起来的尸体身上,开始焚烧它们的表皮毛发。个别沾染火油特别多的尸体已经完全被火焰吞没,身体一点点萎缩下去,好像流空的水袋逐渐干瘪。而那些沾染不多或者没沾上的活尸则开始了一种令每一个目睹到的人都心惊胆颤的怪诞变化。   它们的背部裂开了一道缝,然后身体内的血肉开始往外翻卷。幅度逐渐从脊背处往身前蔓延,就像填充棉花可以来回翻做两种形态的布偶那样,一点一点的变成了完全畸形的四足怪物。   这些怪物的躯干很拥挤,暗红色的皮肉里鼓鼓的,包的都是之前身穿的人类衣物。双臂双足中和了各自形态,变成了长短粗细接近,但拥有灵活指爪的怪诞肢体。头部在这种角度看则像长在胯部中间。脸庞表面凹凸不平,没有眼睛、鼻子和耳朵,只有一张将牙齿从龈根处倒挤出来的血盆大口。   这是噩梦吗?   看着这些怪物,斥候队长面色苍白的坐倒在地。   也许自他生下来为止,这是安察-道尔第一次后悔自己性格中的投机取巧。   ————————   病好差不多了-,- 会加快更新节奏的。 第七十五章 雪中的恶魔   “我对你的建议是你只要把你的下属们派过去就好,自己本人不需要跟着。”离去前舅舅的话在安察耳边隐隐回荡,“因为他很清楚你不会背叛斯塔-哈温,你是骗不到他的。”   仔细回想,造成自己偏要跟随下属们一起同行的缘由出自何处?斥候队长圆睁的眼瞳中倒映出畸形怪物探来的指爪,终于承认那是他轻视了盖兰-哈温,妄想在两位王子中左右逢源。   “嚓”的一声轻响,一道雪亮的银光闪过。并不强壮、甚至稍显脆弱的背影在毛毡斗篷的遮盖下从侧面冲到前方,金发少年手持一把握柄精美的海军指挥刀将朝他探来的指爪生生砍断。并回转身形,将那头惯性扑来的畸形怪物踹到在地。然后他倒握长刀从斜上方发力,刀尖插入了它的头,硬是把它给钉在了地上。   “杀了它们!”重新站稳,盖兰的胸口剧烈起伏。他面色冰冷的看了倒在地上的安察一眼,将他掉在地上的短铳重新踢给他,自身闪过另一头怪物的袭击,挥刀捅向它的躯干。   “混账!”长刀才没入几寸他就忍不住低声咒骂,因为这阻力太过巨大,根本不像捅入普通血肉。而这些畸形东西仿佛是没有痛觉一样,即使被长刀插入身躯也仍旧不管不顾、非要拼了全身的力气朝他爬来。它们拉长变异的四肢就像是蜘蛛的腿脚,在他拼死用刀身抵住的情况下仍然抬起了两根朝他摸索。如果不是海军指挥刀比制式十字剑更狭长,他绝对已经被抓伤了。   “殿下!”查米尔斯就跟在少年身后,看到他这里陷入僵持,棕发青年立刻挥动手中的宽刃剑朝他身侧砍去。这一剑砍掉了一只怪物爪子,从手肘处将它劈落在地。盖兰闷不吭声的挪动脚步带着那怪物转了一圈,将它舞动的右爪送给护卫,不出意外也在瞬息间被他砍掉。然后他才有空间抬脚蹬在它暗红色的躯干上,借助力道将卡死的长刀拔了出来。   这是一个讯号,跟在边上的其他剑士立刻一拥而上,将这怪物支撑在雪地里的另两条腿直接卸下。失去指爪的怪物噗通一声跌在雪里,闷不吭声的疯狂挣扎。在这幕背景之下是骑着马匹朝这边冲杀过来的枪骑兵们。盖兰要求的500人还没有到,但这些逃过火焰焚烧的怪物数量并不多,他们总数相加有近百人,围剿十多只突变怪物并不困难。   但这过程仍然不是一帆风顺的。由尸体突变而来的暗红怪物不畏疼痛而且没有弱点,即使用子弹将它们打碎打烂,残留的躯体仍然会躺在雪地里蹒跚爬动。部分骑手对这种特性始料未及。他们在接近战时错误估计了形式,以为用长剑制造致命伤就能使它们彻底静止。这导致部分人被疯狂的怪物从马匹上扑下,不等爬起来便感觉身躯剧痛,竟是被对方一口咬掉了一只手掌。   “我的手!?我的手!!!”被扑倒的骑手惨叫起来,探出另一只手去推身上的怪物,却被它扭头一口吞下,断裂的牙根交错一磨,这只手也齐腕离开了他的身体。   “啊!!!”他在雪中大声惨叫、哭喊起来,凄厉的声音混杂着呵斥、咒骂,以及纷乱马蹄在雪地里踏过的闷响,将这片雪地衬托的越发怪诞混乱。听到他叫喊的其他骑手立刻调转马头往回走,离得近的则翻身下马,冲上去对着趴在他身上的暗红怪物一阵劈砍。他们砍掉了它的四条腿和连接躯干的脖颈,想要将他从怪物的口齿中解脱出来。但在做完一切后他们骇然发觉这怪物竟仍旧活着!那颗蒙着暗色皮肉、只有一张血口的头颅即使失去了躯干连接也还在活动!它依然咬在身下兵卒的脖子上,口齿交错之间不断撕磨咬下的皮肉。被它磨碎咽下的血肉正从它断裂的脖颈中往后溢出,而他们想要拯救的人此刻已经没了声音,面孔扬起看着夜空,满脸都是冻结的恐惧。   “呕——”这种血腥即使对于成年男子来说也是不堪承受的,当即有人弯腰下去呕吐起来,背着身子不愿再看。   这场怪诞的战斗只持续了几十分钟就结束了。由于盖兰的谨慎,死尸中的绝大多数都被火油烧毁了躯体,变异为暗红怪物的只有12人。但在清点伤亡时所有人骇然发现,即使它们的数量如此稀少,它们仍旧给这边造成了7人死亡13人受伤的恶劣结果。并且那些被他们清扫成一堆的怪物残骸仍在蠕动,似乎除了火焰之外没有东西能让它们彻底停下。   时间已经到了下半夜,夜里渐渐又起风了。冰霜打在每个人脸上,借助火把的橙红光晕他们看到各自的脸色分外苍白。那名叫费刹的骑兵队长率先抬头看向盖兰,其他人也纷纷扭头朝这位年幼的统帅望去。心中所想不再是他的女相和胆小谨慎,而是“如果他们没有按照此人命令将尸体焚烧”……现在还站着的人中会少了谁。   “别看我。”盖兰眉头紧紧皱着,伸手指向那堆烂肉,“把尸堆的火引过去,烧掉它们。”   不再有人迟疑他决议的正确性。立刻有几个人散出去跑向火堆。而金发少年则带领其他人朝边上走了几步,蹲下身子,死死盯着地上的一节暗红肢体。   那是之前在战斗中被砍下来的怪物爪子。他从雪地里挖出一块石头把那东西拨弄一番,看到在它的肢体断口处露出来一节染血的荨麻布。   “前所未见的怪物和现象。”金发少年沉默了一会,朝其他人低声说道,“它们内在居然是之前穿在身上的衣服?难道它们还可以再‘翻回去’,重新变作原先的相貌伪装成人吗?”   而且它们还不说话。他在心里同时念道。没有嘶鸣或者低吼……就像没有声带一样任何声音都发不出来。刚刚和这些东西战斗时他听到了叫喊、兵器挥砍、马匹落蹄以及嘶鸣的声音,却没听到哪怕一声由这些怪物主动从口腔中发出的动静。它们就像是一群沉默的捕食者,这种从寂静中迸发出来的疯狂让盖兰有些不寒而栗。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寒风呼啸的声音变得更大了一些。盖兰刚想从地上站起,却发现这块地面传来了一阵轻微颤动。   颤动幅度很小,但面积却很大。地面的积雪在某种力量的搅动下像流沙般陷落,而在陷落的最中央,盖兰看到有一道暗色细线在积雪中一闪而过。   “你们看到了吗?”他立刻站起来指着那个位置,“前面,那边那个位置,雪里有东西在动!”   “看到了!”另一名剑士紧张说道,“那好像是……一条鱼?”   “一条鳗鱼。”查米尔斯补充说,“身长至少有15米。刚刚露出来的是它背上的鳍。”   “雪里怎么会……会有鳗鱼?”安察瞪圆了眼睛身体发抖,“而且还那么大?在陆地上??我想你们肯定是看错了!那是幻觉!!”   “不是陆地。”查米尔斯冷淡开口,移开火把,在视线适应夜色后朝远处观望,看到西北边有一块朦胧的黑影。   “那边是丘陵。”他指着黑影说,“而这边,以前面这块区域为分界线,再往那个方向走有一块凹下去的盆地荒野,它一直通到两里外的珂兰河。”   “最近几天一直在下雪而且没放过晴。”费刹沙哑说道,“这块盆地的积雪厚度足够一条15米长的大鳗鱼在里面畅快游动。而它很可能是顺着河流从北海来的……”   从北海?聚拢在周围的剑士骑手听到这个词身躯一抖,纷纷想起了那些源自海外的异种传说。   “即使如此也没有哪条正常的鳗鱼会往雪里跑。”盖兰重新拔出刀来,清俊的脸蛋上满是寒意,“我希望它和那些自由党人的异变没有关系……”   “都处理好了,殿下!”就在这时,之前去引火焚烧怪物的兵卒从后面赶来,一面走一面往这边招手。盖兰看着他们重重落在雪里的脚步不由面色一变,张嘴刚要做出提醒,就看到阴暗的夜色中有一头庞大、深黑、带着灰色斑纹的狭长巨鳗从侧边的积雪中飞冲出来,将那最前面的兵卒撞到在地。   “杀了它!”金发少年手指前方高声呼喝,其他人在他的命令下纷纷取出火枪朝那头巨鳗猛烈射击,巨鳗的背脊被无数散弹打的血肉模糊溃烂一片,但即使如此它仍扭动躯体缠绕住被它撞倒的兵卒,用身躯下方一个尖锥般的器物在他脊背上扎了一下。   “啊!”被它袭击的士兵发出一声惨叫,感觉有什么东西被从伤口处注进了身体,他面容扭曲的瞪向前方,满脸都是对未知的恐惧。然后他的生命特征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眼中消逝离去,身躯飞速僵硬。不等其他人将他解救出来就彻底死了。   而在同一片夜空下,一位远在西北森林中小憩的金发少女陡然睁眼起身,呼吸急促的喘了一阵,看向头顶一如既往的荧光星空,默默伸手摸向眼窝。 第七十六章 猎人(一)   “喵~”被少女的突发动作惊醒,一只黑猫忽的从草叶阴影中跳到她腿上,朝她低低叫了一声。   “我没事,比比。”艾门一手按住右眼眼窝一手摸向黑猫脑袋,从后往前捋它脑门上光滑的毛,“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这里是永夜之森,距离综合竞赛的校内选拔赛还有三天时间。艾门在十多天前来到森林,在那棵幽冥果树的指引下找到了一条幽静瀑布。这段时间来她每天都会褪去衣物,赤裸着身体走到瀑布最底端,强行忍住离开的冲动和暴躁心跳,一点一点让直冲而下的水流浇灌在自己头上。用这种危险而又粗暴的方式不断锤炼心和身体。   她认为自己之所以不如撒迦莉雅就是因为她这一生的开头过的毫无忧愁。她在浑浑噩噩中荒废了前十四年,而这十四年撒迦莉雅则在梦境牢狱中饱受精神折磨。她想追赶上她的脚步,那就必须也要体会到类似痛苦,必须也要感受到类似孤独。只有这样才能追赶上她,至少能分辨出那天在城堡里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静心修炼的成果从第十天开始慢慢显现。刚开始时她连一分钟都坚持不了,仅仅只能在水流冲刷下待十多秒,往后便无法忍受那种直冲而下的压迫,无法忍受口鼻以及眼皮全被水流挤压而不敢张开的担忧,无法忍受双耳被水阻隔导致全世界无比安静只剩隆隆闷响的恐惧。但她并不气馁,强迫自己适应这些,脑海里回想着和撒迦莉雅在维多利亚港的第二次见面,回想着自己在她攻击下苦苦支撑的难堪,回想着坎索在送她离开前眉眼不自觉显露出来的一丝疲惫,身体里扎根埋下的寒冰种子便自然而然散发出冰冷气息,降低她的体温,让她的焦躁安稳下来,坚持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她开始敢于在水流的挤压下张开嘴唇,开始收敛起心中的不安,学会了在水流间隙中用微小的力气呼吸空气。她剧烈的心跳在这过程中一点点归于平稳,终于能像现在这样,不吃不喝,毫无动静的在瀑布下待大半天时间。   这种炼心的方式有用吗?艾门认为是有的……区区十多天,不够任何人将战斗技巧练到和原先比脱胎换骨。但心理层次的磨练不一样,如果她想更稳妥的掌控手中之剑,如果她想下一次再和安德雷斯比剑时直到砍断那把剑为止只制造出两个豁口,如果她想拥有更冷静、更平稳的心思来面对将来的一切,那这个步骤她就跳不过去,非得独自面对不可。   “我有些烦闷。”暗幕之下,金发少女发了好一阵呆,然后抱起黑猫,拿起放在身边的剑朝林间走去,随着深入密林能听到隆隆的冲击声越发接近,她打算回瀑布下静静心思。   “你有兄弟姐妹吗,比比?”路上她边走边逗弄黑猫,“如果你做了和我一样的噩梦,一定也会不安的吧……”   “砰”的一声巨响,盖兰重重一拳擂在橡木桌上,力气之大将放在那的空杯子震的跳起,落回去后一阵旋转。   “南海舰队必须要为此负一份责任!”他阴沉着面色兀自说道,“还有北海舰队!他们是不是已经在妄想着今年热月的樱葵花了?”   天蒙蒙亮,还是昨天夜里发生战斗的雪地。这里已经搭起了好几间巨大营帐,外部拴着的马匹比起原先来也多了数倍。那些新来的人是莫德尔团的火枪骑兵,但他并不是接到盖兰的命令才过来的。昨夜他派去求援的两名骑手在半路失踪,是莫德尔自己觉得他们迟迟不归不对劲,这才带了300多人骑马往这边赶。他们到来时正好撞上重伤发狂想要逃脱的巨鳗,整整一个大队的枪骑兵用两三轮齐射结果了这头魔怪的性命,现在是凌晨7点,盖兰命人在这边给自己搭了个帐篷,非要等那些随军医师对巨鳗的检查出来再睡。   “也许这不能怪他们。”查米尔斯帮他扶正水杯,盯着他只穿一件薄衫的肩膀,眉头皱起,“异种的活动正在加剧,我们不能保证靠舰队以及设在港口处的巨型网绳解决问题。”   “我知道。”金发少年缓了口气,但仍旧一副激动的样子,“想要把这些源源不绝的东西彻底根除除非发现它们的源头在哪里。但在我们这么做之前亚门人就会杀回来了。”   早上北海侦查的情报已经传了过来,说他们看到约修亚的舰队约有三十条船已经从那边出港,预计五天就能抵达冰港海域。   “亚门人已经不存在了。”查米尔斯给他倒了杯水,“现在只有约修亚人、博鲁尼亚人、爱沙尼亚人,还有喀山尼亚人。”   “谢谢……我不想喝。”盖兰朝他一抬手,“我现在只想等结果出来后睡上一觉,然后立刻集结军队开到冰港,看看那些旧教徒到底对河流做了什么。”   “不一定是冰港的原因。”听他提起冰港,棕发青年也蹙起眉,感觉这件事分外棘手,“虽然两条河的源头海口都在那边,但……至少您在担忧这些前得休息好吧?”   “结果已经出来了,殿下。”传令兵的声音在营帐外响起,“雷蒙医生让我叫您过去。”   雪地上不止一个帐篷,除了盖兰休息的营帐还有其他人的临时落脚点。而在这些帐篷中有一间是单独划出来给那些随军医生研究巨鳗的。这些人做好防护措施后在帐篷里将巨鳗的肚子剖开,忍着滔天的血腥气和恶臭,在一层层堆叠的肺脏器官和血浆中不断翻找,倒还真被他们发现了一些特殊情况。   “这是位母亲,盖兰殿下。”军医团队的负责人雷蒙在少年到场后把他拉到一边,朝着地上正在血污中忙碌的人不停指点,“我们割开了它的所有器官,胃部是重点搜寻对象。很遗憾没有在里面发现那两名士兵的尸骨,它的胃囊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但它的卵巢却鼓鼓的,里面全是未成熟的子孙后代。”   “未成熟的?”盖兰扬起声调,下一刻陡然急速转低,“你的意思是……雷蒙,这家伙袭击我们是打算将我们作为培育后代的寄生体?一条鱼怎么会跨越物种做出这种选择?”   他想起了那名被巨鳗扑倒的士兵。后来在将它和巨鳗分开时他们清楚看到它的身下有一根尖锥器官捅在他背上,很尖很细,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而士兵满面惊恐的死相则像极了那些突变畸形的自由党人。盖兰特意让其他人先不要处理他的尸体而是将它摆在那留心观察,果不其然,大约一个小时后它也变成了那种翻皮怪物。   “这条鳗鱼是魔能生物。”满脸络腮胡的雷蒙医生严肃说道,“听了您下属的形容后我们特意又裁开了它的表皮,发现那是多层结构,这意味着它也可以‘翻皮变化’,它不止有一种形态。”   “它肯定不是自然进化的产物!殿下!”另一名年轻点的医生站起来舒了口气,看到盖兰在角落立刻满手鲜血的走过来,指着鱼尸对他强调:“它的骨骼、器官、表皮结构都与普通鳗鱼相差甚远,特别是心脏和肺!那种造型根本不像是鱼!中途我们甚至误以为自己在解剖一头巨人!而且这些器官的抗压能力特别强……极富弹性,这确保了它们可以在皮肉翻卷的过程中安然无恙!”   “查米尔斯。”盖兰看向身边亲卫,“这下我们不想出兵都不行了。”   军医们的结论值得信任。他相信出现这种变化——出现这头巨型怪鳗的原因就在冰港海口。结合早有蹊跷的叛军也在那里大规模集结,冰港的神秘性和危险性正在盖兰心中以飞快的速度与日俱增。他不打算听从这位副官的建议继续等待杜鲁因-科斯塔从北境城市的警备队中抽出援手给他送来,而是决定明天天一亮就让军队开拔,务必要尽早解决这心中的钉子。   棕发青年闭着嘴一言不发,他是盖兰在南海舰队期间开始任用的副官,任期结束后被盖兰挑选收为亲卫,继续承担他的副官职务。让他说真实想法他肯定不建议少年人鲁莽行动,但当前这个局势,他也委实说不好到底该不该争分夺秒。   盖兰回营帐休息去了,查米尔斯蹲在营帐外看着兵卒搭建围栏发呆,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望去是霜城骑兵的斥候队长。   “道尔。”他朝这位微胖的军官勉强笑笑,“过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来找殿下的。”安察的面色仍稍显苍白,原本就不耐看的面容这一刻就像吊丧的墓客,“盖兰殿下让我盯着的猎人有动静了。我的下属在刚刚传来汇报,他们已经截住了这家伙,没有让他趁天黑从霜城带人逃跑。”   “现在人已经送到了这边,就等殿下提审他了。” 第七十七章 猎人(二)   当盖兰带着一众下属走入关押比伯-汉森的营帐时,这位年过中旬的父亲正在安慰他的儿子。他背朝门口,面部表情隐匿在阴影之中,盖兰命令他转过身来,发现他的胡须上还挂着泪渍。   “我祈求您的宽恕,殿下……”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转身朝少年屈膝跪下,头颅撞在乌黑的布匹上,发出咚的闷响,“无论如何,请至少放过他,放过布利斯吧……”   “他的妻子呢?”查米尔斯眼睛瞄着躲在他身后偷眼看来的年幼男孩,低声询问身边的亲卫,“这孩子至多只有6岁!是谁把他们关一起的!?”   “是道尔队长。”那名剑士同样低声回复他,“至于他的妻子……据说是在抓捕他们的过程中拼死抵抗,有人看不过眼,一枪把她给打死了。”   “……那倒情有可原了。”金发少年眼皮跳动一下,低沉的嗓音落在棕发青年耳里,叫他一时无法明辨这是评价谁的。   “先告诉我你到底干了什么吧,猎人。”让旁人给自己搬来一把凳子,盖兰坐在汉森面前,距离他之间隔着三米距离,中间还有两把交错在一起防护的长剑,“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逃。”   “我可能向旧教徒的组织出卖了情报。”棕发猎人颤抖说道,“林查他们给自由党人卖命,只有我没参与进去……他们一直以为我是个胆小鬼,不敢跟他们一起赚钱,但实际上我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早从我还没被选入军营的时候开始,我的脊椎骨上就已顶上了枪……那些人用布利斯和弗拉威胁我,要我提供军营里的人流动向……我不能不听他们的话,而且他们也没叫我做出格的事……”   “‘可能’是什么意思?”盖兰和查米尔斯交换了下眼神,眯眼盯着这个男人,“你又凭什么认为你出卖的情报不算出格?”   “因为他们的行迹很古怪!”汉森说道,“他们喜欢穿黑色的礼服!下半张脸总用衣领包着!手里的武器都很精良,这压根儿不像自由党人的风格,而排除自由党人在这块土地上还愿和女神作对的人就只有旧教徒了!他们让我定时报告安察队长的行动、夜里换班的时间,噢!还有您来了之后他们着重询问了林查他们最后的下场!我……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想干什么,但我觉得……我应该没有透露出什么太过重要的东西……所以请您看在这一点上宽恕我吧!布利斯已经失去了弗拉……他不能……他不能再失去我了……”   他越说情绪就越激动,讲到后来干脆语气哽咽,断断续续的带上了哭腔。受他感染那躲在后面的小男孩也跟着一起哭了起来,营帐里满是哀愁之气,不少亲卫都听的皱眉。   “这人嘴里就没一句真话。”看到盖兰皱眉有些犹豫,查米尔斯在他耳边悄声低语,“最开始他为了怀疑不落到自己头上出卖同伴,隐藏了自己,现在又装模作样说鬼话,得寸进尺!”   “一个猎人而已。”少年眉头皱的更深邃了,“他说的那点东西能干什么?”   “能出卖我们夜里打算找自由党人干一架的意图。”查米尔斯下一句话让他心中一惊,额头渗出些许冷汗,“他们知道了您把勾结的猎人全杀掉,您的下一步还用想吗……”   “你来处理吧,查米尔斯。”盖兰皱眉抿嘴,隔着三米远打量那仍在哭嚎的棕发男孩,长长的睫毛伴随眼皮快速翻飞,“我还是……还是不太善于做这种滥杀的事。”   “还记得陛下曾经对您说过的那句话吗。”他想起身离去,却被青年按住肩膀,“如果您想要一个人死,您最好在他死去之前深深凝视他的眼睛。”   帐篷中的气氛好似在这一刻被凝结了。巨大的不安和某种恐怖降临在金发少年的内心深处。他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感觉那里满是细汗。又将双手按在前额,十指像梳子一样捋过头发,露出光洁的脑门和一对隐藏在深陷眼窝中的茫然眸子。他在椅子上坐立不安的踌躇了二十多秒,最终才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在腿上一拍:“好吧,我来。”   “至少放过布利斯!”目睹这位面相阴柔的王子从旁人手中接过一把短铳火枪,棕发猎人双眼中透出绝望的神情,知道自己活不了了。但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仍然在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布利斯是无辜的,盖兰殿下!他没有参与到这些过程中去,不应该被追究怪罪啊——!!!”   “放心。”盖兰拉出枪栓检查了一下里面的火药,在他人护卫下缓缓来到跪倒的猎人面前,抬起枪,顶上他的前额,深深凝视着他的眼睛,“我不杀他。”   守在帐篷外的士兵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清脆枪响。各自谈笑的声音淡了一些,他们看着盖兰-哈温从帐篷里出来,眼神浑噩的往后面走。经验丰富的老兵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立刻继续之前话题,用几个下流的笑话将其他人逗的前仰后合。而帐篷内部查米尔斯则用抹布擦拭着短铳枪管,皱眉瞪着啼哭不止的布利斯-汉森。   “把他送到雷蒙那去。”他给其他人吩咐道,低头在猎人的尸体上踢了一脚,“……要怪就去怪道尔吧。”   “是他,让我没法撒谎。”   公约1776年的瑟兰人在生活质量上注定是分化极大的。在南方,人们一面享受着转暖的气温一面憧憬离之不远的热月狂欢,即使是最低贱的人至少不用担心天一亮就没了脑袋;但往北,又有几十万、上百万人仍要忍受寒冷和战火,只能发自内心,期待从南方率领军队援助北地的盖兰王子能够在下一个冬天前结束一切。盖兰是理解这种期望的……他能够从街头民众看他的眼神中体会到他们的深层愿望。可能这些人仍然不信任他,不相信他有本事做到这些,但他们仍然发自内心的希望他做到。就像干旱时节的农夫祈求神主降下恩泽,除了寄托祈愿和等待结之外没有他选。   同样的对比在这个国家无处不在,而最强烈的一端此刻肯定得落在冰港。数天前这座规模并不大的海港城市被莫因斯的信徒夺取,旧教军队共5900多人在进驻城市前将它所有的城防军——包括俘虏的、投降的、主动投靠的、以及每一个被他们认为可能心有愤怨的青壮年男子尽数杀死。并把他们的尸体用冰锥钉在城外路边,以此震慑那些想要逃走的人。这一行为给冰港的居民带来了无边恐怖。他们发现——那些原本是用于保护自己的城墙从那天起就把他们和恶魔锁在了一起,任何一个妄图离开或反抗的人都会被直接就地格杀,再也没有比冰港人更期盼奇迹救援的瑟兰人了。   14岁的杰米-柯兰特是冰港本地人。他因生的矮小瘦弱被叛军放过,得以在家中和母亲姐姐们过看似安稳的平和日子。他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妹妹,除他之外的家庭成员早已被前些天的屠杀吓破了胆,她们坚持认为就这样过下去等到维多利亚港派兵救援也挺不错,纷纷觉得小杰米妄图找机会逃离这里的思想是“危险并充满了变数”。   “你会害死大家的。柯兰特。”他的二姐姐在一次吃饭时教训他说,“不要再给我看到你摆弄那些破铜烂铁了,你没办法用它们杀死哪怕一个灾徒。”①   “继续留在这里才是等死,姐姐。”而杰米却依然坚持己见,“我跟你们说过,我看到那些人在海里倒奇怪的东西……”   现在柯兰河里已经没有鱼了,杰米认为是叛军干的。最近他总是在傍晚躲在垃圾箱后面,看那些身穿皮袄的人佩剑拿枪在街上巡逻。他们会用各种理由将深夜出行的人强行带走,没人知道他们去了何处,也没人敢问他们下场如何。冰港现在残留下来的多是一些寡妇和失去儿子的母亲,痛苦已经击倒了她们,不再有人关注陌生人,更不在乎他们的遭遇会产生哪些后果。   又是一天吃完晚饭,杰米猫着身子来到后巷,正好看到一队叛军带着两个哭喊的女人往海港走。这次他没能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悄悄跟在他们身后。看到他们在港口的码头处将人交给了两个白衣男人。白衣人不知道对她们做了什么,只见他们在两个女人臂上一按,她们顿时就不哭闹了,变得像死尸一样一动不动,被他们拖着消失在了一堆木箱后面。杰米忍不住从另一头绕了过去,身躯伏在一堆木箱和杂草丛中,刚想扒开草叶看看情况,就听到两个声音从很近的位置陡然响起。   “这是今晚的材料?”   “嗯。”   “面黄肌瘦的,质量越来越糟糕了。”   “没办法,居民也快没吃的了。”   “这么说彻底清理的日子就快到咯?”   “应该是吧。”   “剩下来的几千人能填饱它吗?”   “最好可以。”   “你觉得瑟兰人会在多久后发起攻击?”   “我不知道。但会有人来解决它的。”   ————————   ①:灾徒。莫因斯最广泛的称号有两个,一为“万物化身之主”,二为“灾厄神主”,统筹一切自然灾害。故而莫因斯的信徒也被称为灾徒,这是一种刻意的蔑称。通常来说不当面讲。   第二更求下票票,最近开启多视角叙事线评论弹幕都好少,求波支持poi。 第七十八章 冰港下的遗迹(一)   圣橡树宫二号别院,一座富丽堂皇的宅邸里,斯塔-哈温正在招待一个远道而来的客人。   “你知道吗,斯塔。”那是一个身材精瘦下巴拉长的中年男人,他不客气的在王子宅邸的沙发上坐下,顺手开掉了摆在桌上的名贵红酒,“你的忍耐力可真是让我吃惊。”   房间里没有仆从,一个都没有。身穿灰色礼服的金发少年和中年男人在客厅里独处,确保他们谈话的内容没有任何人可以听到。而坐于对面的斯塔看起精神萎靡,自从坐倒后便一直伸手撑着额头,深邃的眼眶埋藏在手掌撑开的阴影里,只露出一张刻薄的嘴唇和高挺鼻梁。即使被此人明目张胆的嘲讽却仍然提不起劲来反驳什么,反倒用一种吊儿郎当的语气回敬他:“现在吃惊还太早了。”   “那我倒真要看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了。”中年男人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唇齿轻抿间已喝下一半,“想想你手里握着的资源财富,想想克尔顿家对你的殷切期望。你难道就真能忍受被一个本该成为你妻子的人骑在头上?”   “你今天特意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吗。”斯塔掀开撑额的手掌,已经16岁,初步具备男人轮廓的面庞显现出一丝崇高威严,“谁指使你这么说的?尤西里安?还是克劳乌斯?”   “都不是。”男人轻轻摇头,“我今天来找你用的可不是信徒身份,亲爱的斯塔,我只是想要回来看看我当年的学生,看看他当年在我面前许下的雄心壮志还剩几分。”   “有些事不是光靠想就能达成的,伊恩老师。”金发少年打断他的话轻声说道,“细数历代王位传承从未有人敢在立储后篡改结果,这不是我想不想、能不能做到的问题,而是整个环境——由历史传承沿袭下来的习惯在禁锢着我。别说目前我的实力还无法和姐姐相提并论,即使我能,即使我……了她。这种习惯也不会允许我坐到那个位置上。这是从未有过过往先例的叛逆行为。”   “而现在就连家里都放弃这方面的臆想了。”他说,“母亲已经开始在为新工厂争取地皮和补助条款,我们现在正准备把重心移出西城区。看在你我曾经的师徒情谊上我可以当你没说过刚才那些话……”他顿了顿,双手交叉摆在膝盖上,右手食指指着伊恩,“我愿意接受任何其他方面的教诲,只有这个绝对不行。”   “哈哈哈哈……”看着他一本正经威胁自己的样子,被称为伊恩的中年男人低笑起来,笑了一阵又抬手指着对面,捧腹大笑,仰躺在沙发上浑身抽搐,甚至还被口水呛了嗓子。   “咳咳咳……咳咳……”咳了好一阵子男人才恢复过来,然后他用一种似笑非笑、无比玩味的眼神看着少年,朝他问道:“负责警戒圣橡树宫的禁卫部队是谁在操纵?”   “贝恩-菲勒曼。”斯塔飞快答道。   “贝恩-菲勒曼和你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撒谎!”男人突然发出一声如同雄狮般的怒吼,抬手将酒杯砸在地上,那一瞬间流露出来的威势仿佛一头野兽。   “没有关系他能那么容易放我进来?哪怕这里的警戒标准比白石塔要低?”他的怒吼在客厅里回响,“我真没想到我曾经最得意的学生现如今居然成了这幅样子!不但放弃了进取心和野心,就连希望以及最后的自尊都丢弃了!!”   “这里的仆从不是你亲自驱逐的?”他指着空旷的客厅手臂一挥,“你——斯塔-哈温,不止完全控制着这栋宅邸,还控制着维多利亚港工业区20%的工厂生产和同等规模的海港贸易!你本应成为这座城市的无冕之王,却沦落到,噢……连承认一个禁卫队长和自身关系都不敢的地步?嗯?你在害怕什么?你以为是谁给他下的命令放我进来?你居然还天真的认为你母亲是想放弃了?”   “这不一样,伊恩。”斯塔紧皱眉头,翘起的脚尖来回晃荡,“我是我,我母亲是我母亲。我母亲相信你不会对我做出格的事,她是对的。但就因为这个她放你进来……她做错了。”   “艾门-哈温正在为获取最后一块王权碎片而拼搏努力。”中年男人一挑眉毛,“这已经不是秘密了。安塔利亚蒙用自然神主的宝藏钥匙作为这场竞争的奖励。很多人都已经知道普兹林登在几十年前发现了什么。”   “……这与我无关。”斯塔半垂下眼帘,声线低沉似低音提琴,“安塔利亚蒙作为当世智者选择了艾门,那她就是合格的。她有能力承担起这个国家,我和其他人都会帮她。”   “其他人是哪些人?”   “我。”斯塔说道,“还有哈特、费顿、盖兰、莱娜。”   “这一代的维多利亚神族们。”男人点头,“那如果我说,你姐姐没有足够的资格承载起你们的期望,甚至无法在这场竞争中获胜,你还打算坚持这想法吗。”   “你说什……”   “如果我说,在你刚刚念出来的那些名字中已经有人答应了和我合作,你还打算坚持这想法吗?”   男人一转语气,用比斯塔更低沉,但在发音上雄浑太多的音调说道:“如果我说,如果你今天继续坚持这想法,你刚刚念出来的那些名字中就会有一个人死,你……还打算坚持这想法吗?”   “伊恩老师!”金发青年从沙发上跳起来,头一次用包含严厉和愤怒的神情瞪向他,“……这也是我母亲的意思?”   “这是克尔顿家的意思。”男人坐在沙发上,缓缓呵了口气,“博斯-克尔顿骨子里是个纯粹的商人,只要能够达成目标,他可以把一切都当成生意。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即将要面临的选择是什么——之前你母亲没让你和盖兰-哈温争夺北伐军的统帅位置是刻意的。因为她知道这支军队此行北上凶多吉少。而冰港的突变并不是因为他们打算拿那座港口城市作为逃脱的跳板,不是因为他们打算在那等待约修亚的北海舰队前来救援。他们之所以做出这种行径,甚至在第一天就杀掉了一半人口,全都是因为他们需要足够的鲜血,需要用这些血来确认一件足以影响世界格局的事。”   “你们想确认什么?”斯塔白净的面庞偶有起伏,再也没法保持之前的镇定,“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四神教出问题之前北边一直都是我们的辖地。”伊恩说道,“冰港不会例外,它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被我们作为一个隐秘据点着重照顾。这座人口稀少的小城下埋藏着一个秘密。它关系着一个神主秘境,其所连接的时光中藏有一把古神兵器的粗略讯息。而这样的遗迹在伊卡洛林还有许多个,我们拼接这些讯息,目的就是将它给找出来。”   ……   在贝鲁克西塔山脉附近采集狩猎的农民今天见到一个奇怪的少女。   她满头金发,面容娇媚并带有一点对女孩来说罕见的英气。但奇怪的是这样一个有光鲜外貌的少所穿衣物却凄惨褴褛,一套暗色紧身皮甲,很多部位都磨出了洞。当她经过时他们清楚瞄见她肩上有一只黑猫,手里提着一把华丽长剑,同时还牵着一匹马。这种怪诞组合让多数人摸不清头脑,只是依稀感觉女孩的面容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得。   “待会见到安塔利亚蒙,你打算怎么跟他解释你跑来找我这件事。”   接近山城的路上,少女骑着那匹俨然已经跟她混熟的马,转头朝肩上的黑猫吹了口气:“我看你接下来的一个月都不要想有好吃的了。”   “喵~”黑猫眯着眼睛凑过去,在她白皙的脸蛋上蹭了几下,“喵~喵喵~!”   “你这是赖上我了?”少女被她蹭的发痒,赶忙把脖子往另一边缩,伸手过去将黑猫抱到怀里,“你这麻烦精,不要妄想来蹭吃蹭喝……宿舍里是不许养宠物的,你还是去跟老头子过吧。”   这是艾门-哈温,今天她正式结束了在密林中的炼心修行,准备回学校去,参加综合竞赛的第一轮内部选拔。   和之前比她相貌变化不大,只能说又成长了一些,少女的稚嫩正在渐渐成熟。但气质的变化却会让熟人误以为她是否换魂,因为那双眼睛根本不应该属于这种年纪的年轻少女。   如果说过去还能从那双碧绿眼眸中体会到一丝属于女孩的活泼烂漫,那么现在,这些“不必要的”因素就全消失了。残留在那抹碧绿深处的情绪只剩下温润沉静,轻易盯着看会被色泽渐浓的墨绿色吸引心神,记不起探究它的本来目的……这种深邃到刻入灵魂的变化正是艾门十多天的修行结果。   现在不管她在脸上做出何种神情,无论笑嗔还是悲怒,她所给人带来的感受都不会是那些外相情绪本身应该表达出的。人们只会感受到她的心神情绪无比沉稳,好像那些激烈的变动都是假象,根本就没有什么事能让她真正变色。   进了城,艾门率先找了家书报摊,想要了解下这段时间的重要新闻。付过钱后她直接用指甲裁开报纸,内页第一版就让她微挑眉毛。   《克拉玛依神恩学院宣布将派出第三支学生团体参加竞赛》,这是内页第一版上印刷的内容。此外还有一位面色娇柔的少女画像,他们异常奢侈的给她使用了彩印技术,让她的纯白长发和冰蓝眼眸栩栩如生。   这是艾门第一次看到洁薇-克劳乌的完整画像,她对版面上的少女微微撇嘴,翻到下一页看别的去了。 第七十九章 冰港下的遗迹(二)   “……这就是这段时间以来发生过的重要事件了。”   属于哈温学会的休息室内,几个人分两排坐于长桌左右。依文从笔记本上将记下的事件念出来,顺手推了下鼻梁上的近视眼镜,“除了克拉玛依神恩学院想挤进来,没有别的重要情况。”   “这个克拉玛依神恩学院是怎么回事。”艾门隔着一个人坐在主位,听完汇报后面色依然平静,“神恩学院原本是瑟兰的高阶学府,克拉玛依是约修亚的最高学府,它们这是合二为一了吗。”   “是合二为一了。”韦德在依文对面插了句嘴,“国内的灾徒离开后有大量辗转去了北方,一部分被排斥,一部分被接纳。神恩学院消失了近两年时间,我们也很吃惊他们居然投靠了约修亚人。”   “他们这是明目张胆的叛国行为了!”梵茵很罕见的发了火,用力在桌上锤了一拳,“之前说要立国已经很过分!现在干脆投靠死敌!!让这些人活着真可谓是奇耻大辱!!还有那群蛮子……他们不是从骨子里极端厌恶瑟兰人吗?为什么会愿意接受这些人存在?我想不通!!”   “厌恶只是相对的。”艾门淡淡看了他一眼,“过去我也以为这种事不可能发生,但现在我们都知道了,世界上没有什么立场能永恒不变。”   她回来的时候是周五,普兹林登已经停课。城堡内多了些灯架和地毯,一副准备要招待客人的架势。她先将满是破损的黑色皮甲脱下,在宿舍里洗了个澡。然后换了套新内衣,摸出一双白丝长袜穿上,重新套上深黑色的学徒长袍,通过加热空气中的粒子把头发自然烘干。一切打理好出来的时候依文也帮她把学会里的小团体通知好了,所以才有了这个小型会议,供于他们商讨参赛的事。   “我已经给大家都报过名了。”依文把笔记本翻到第二页,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韦德、梵茵、简还有你都报名了战斗魔能。迪迪和奥尔没参加,说不喜欢这种暴力比拼。还有洁丽,洁丽也没报名……还有阿图拉——就是那个有狐臭的喀山尼亚人——他脾气太臭了,我问他要不要报名他还凶我,所以这家伙我没有管。”   哈温学会的名称预示着它创建的目的就是作为一个小团体的聚集地。或许还包括一些资源共享,但绝不会太过亲密。这其中仍然还要细分出一个属于艾门的亲信团体。其成员大多数都是跟她一起从瑟兰前来学校的人。这些人在她的信任级别中靠的很前,比如依文,有很多秘密她都知道。但另一些人注定要跟她疏远一些,这不是因为她在排斥他们,而是需要时间来证明他们的忠诚。   “而校内竞选的几轮对位表都已经出来了。”依文呼了口气,一边从笔记里取出抄好的对位名单一边朝艾门翻白眼,“……也不知道我这么费心费力给你打工你一个月能付我多少工资。”   “那个……依文姐觉得辛苦的话可以换我试试。”她本来是开玩笑的,没想房间里有人当真,所有人就看到同样戴了一副细框眼镜的简怯怯举手,说道:“我也可以给殿下帮点忙的!”   “谢谢你,简。”两名男生直接笑喷,艾门在预言师少女臭臭的面色中抿嘴一笑,“但依文现在做的很好,如果她真累了,那她一定会跟我说的。”   “我想你不会看不出来简对你的特殊心思吧,艾门?”   散会后,依文特意和艾门留了下来,想要就小女孩的感情问题跟她商量一下:“我觉得你应该适当找个机会拒绝她,或者干脆……”   “没有干脆。”艾门头也不抬的反驳,仍在研究手里那份对位名单,“我看起来像是那种喜欢瞎玩的人吗?嗯?简现在还小,她不懂什么是真正的情爱。给她点时间想清楚,这对我们都有好处。”   “你变了,艾门。”棕发少女瞪眼弯下腰,想要看清楚她脸上的淡然神情,“早在你刚回来的时候我就想问了……这是修行的效果还是寒冰种子的效果?”   刚刚见到少女的时候她吃了一惊,因为那种冰冷的感觉更明显了。依文的阅历不足以让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她只能说……过去看到艾门微笑她能从中体会到一种很明媚的情绪波动,但现在再看少女微笑,她不仅体会不到多少类似波动,反而觉得那笑容看上去有些怪异。   倒不是说僵硬什么的,就是感觉她笑的过于自然,感觉她的心思比起木着脸时还要疏远。   “……都有吧。”金发少女将名单放下,“你的工作做的很好,依文……谢谢你,我看到尤莉娅娜的名字了。”   预言师少女很有秘书的天分,她在整理名单时将艾门可能遭遇的每一个对手都用红笔做了标记,下面用很小的文字写着他们的专精和特点。其中蜜剑公主尤莉娅娜的名字被她画了一只小骷髅头,下面的标注是“极其擅长快速度的细剑刺击剑术,天赋专精为气流变化”。这让艾门迅速对她的威胁程度有了一个较为具体的了解,这份细心相当难得。金发少女看好名单就和依文一起出了休息室,她在经过楼道转角的时候身体停顿了一下,下巴微微往右挪动,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在预言师少女的陪同中下了楼梯。   足足过了十多秒钟,一个长发少年才从右侧的转角阴影里走出。他扒在楼梯扶手转角的位置探头张望,看到那只扶在上面的手一点点辗转消失,脸上流露出一抹叹息和遗憾。   艾门中途把依文支回了宿舍。她在学校没找到阿尔贝蒂娜,推测她应该待在米利安祖宅附近那所新租的老房子。便一个人下了山,想要找她或安德雷斯帮她安排点事。   而在这个时候,瑟兰北疆刚刚经历过一场血战。   冰港,高达四米的城墙下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被炮火轰塌的残垣断壁和深埋于下的士兵尸体。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火药味,不大的风雪中正有数支小队在搬运死者。   这些人穿戴的都是瑟兰军方的制式皮甲。它说明了战胜者的身份,冰港已经在这场双方都死去数千人的争斗中重新被瑟兰人抢了回来。   “急行军的影响比我想象中更大。”被一队亲卫剑士陪同,盖兰和查米尔斯走在荒凉的城市街道上,一边观望这里的环境一边感慨这一仗有多艰难,“早知道这样,该让他们多休息一会。”   冰港说是城镇,实际上就是规模大一些、带有城墙的北境村落。这里绝大多数的房屋主料都是木头,穿过一些狭小的通道时甚至需要稍微低头,以防被两侧延伸下来的木片屋檐戳到脑袋。盖兰带着下属在城镇中绕了好几圈,一开始的兴致逐渐被凝重取代,因为他发现自己花大代价夺回来的城市里好像空无一人。不止街道和暗巷中渺无人迹,即使命令兵卒推开一些房舍,他们也没能在其中找到任何一个冰港本地的幸存居民,甚至就连他们的尸体都没看到。   这种现象很不正常,即使灾徒丧心病狂到把全城的人都杀害了,他们难道还有闲情逸致把他们的尸体清理干净?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派人搜查全城。”盖兰立刻意识到情况可能和灾徒为何非要占据这里有关,“每一个房间、每一个角落,甚至每一块砖都不要放过,尤其是码头,找一找他们是否沉在海里。”   “查米尔斯。”然后他叫过副官,低声给他吩咐道,“去把雷蒙医生他们请来,让他们测量一下海口的水质——记得派人保护他们,我总觉得这里有些不太对劲。”   “好的。”棕发青年很快点头,“您自己小心。”   对水质的测量结果很快就出来了。随军的医生们用观察法结合仪器化验了部分海水,宣布其中的各种成分一切正常。倒是负责搜查的士兵小队有了发现,声称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幸存者。   “那是个男孩。”给盖兰引路的士兵对他说道,“十二三岁左右,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正躲在一处垃圾堆里,浑身上下臭死了……不得不丢到桶里洗了几次。此外他精神好像也有点问题,就是他一开始宁死都不愿离开垃圾堆……您最好做足心理准备。”   “总比一无所获来的强吧……”盖兰听的直皱眉,但还是坚持要见幸存者,“尽管带我去,希望他能告诉我这里是怎么回事……”   被士兵找到的时候,吉米已经将近两天没吃正常食物了,因为过度的恐惧,他只敢躲在垃圾堆里,两天来吃的东西都是腐烂的菜叶。有士兵可怜他喂他吃了一些碎肉干,让他洗个了澡,换了身衣服,随后就把他带到了一间宽敞民舍里,让他坐在椅子上不要动弹。   盖兰进来时扫过他的脸,第一眼就认出了那份恐惧,男孩的眼神和那个被自己亲手处决的猎人几乎一模一样,这让他心里不太舒服。   于是他把腰上的刀柄往后按了按,走到男孩身前,看着他说:“你应该知道,冰港已经被解救了。”   男孩朝他盯了一会,闷不吭声的收回目光继续发呆,没有任何要接话的意思。   盖兰眉头皱的更深了,他蹲下来仰视男孩,继续问道:“……你知道这座城市里的其他人都去哪了吗?”   这次男孩没有再沉默下去,他偏头和金发少年对视半晌,惜字如金的说:“知道。”   盖兰在他说话时仔细盯着他的神情,发现他的目光只是看似在凝视自己,实际上毫无焦距,且在说话的同时上下牙齿会轻微颤动,似乎仍在害怕着什么。   “你们……不该……来这里的。”   他听到男孩用这种颤抖的语气缓缓说道。   “等月亮升起……它会再回来的……”   ————————   第一更,可以的话求下推荐←,← 没弹幕没评论推荐也少有点没动力,这幕剧情马上要揭第一次底了,你们啥都不说我心里好慌啊…… 第八十章 化身万物(一)   “它?”盖兰微微眯起眼睛,“‘它’是什么?是‘它’让你感到恐惧?躲在垃圾堆里?你都看到了什么?为什么要等月亮升起?”   “唔……!”男孩明显被他一连串的问题吓到了,他双手捂住头蜷缩在椅子里面,口中模糊不清的发出呜咽:“喔……喔……!唔唔……唔唔……唔……”   “您吓到他了,殿下。”查米尔斯上前拉住盖兰,“这孩子受到的惊吓不轻,让他喝点热水缓一会吧。”   “我只是觉得这一切很蹊跷!”被副官拉着来到门外,盖兰眼神阴沉的看向棕发青年,“情报里提到的叛军兵力是超过6000人的。除了将近5800的叛军本部之外应该还有一支约修亚的支援部队!但我们清理战场时只发现了差不多5000尸首,那些少的了人呢?难道他们早在我们进攻之前就乘船从港口往北走了?……还有这些失踪的人口,他们绝对是在这里做了什么!!”   “只从结果分析的话,他们的目标无疑已经达成过了。”棕发青年静静说道,“占据城池、等待机会、完成目标、乘船逃走……如果这可以被归类到战术里去,那他们的意图是很明显的。”   “但现在只有他知道这意图的部分细节。”盖兰朝门里瞄了一眼,看到男孩正在一位年轻士兵的看护下大口喝水,忍不住低头哼了一声,“……而你却还要我忍耐!”   “哪怕您现在就知道敌方意图的全部,您也无法更改他们大概率得逞的事实了。”查米尔斯叹了口气,“我觉得比起探究这些东西,您应该重新整备一下军队,让他们做好战斗准备……”   “因为‘它’?”少年人咧嘴望着他,“你跟我说实话,查米尔斯,在他提到这东西的时候,你脑子里真的没有想到一条大鳗鱼吗。”   —贝鲁克西塔-第三十九又二分之一层-西岭街—   放下手头的书本,阿尔贝蒂娜看着渐渐偏斜的太阳呼了口气。她从椅子上站起,打算在离开前给这里做一番简单清洁。刚刚弯下腰就感觉有一个香软的身子扑在她背上,两团已经开始发育壮大的柔软在她脊背处挤来挤去。   “阿尔贝蒂娜……”艾门闭着眼睛从背后抱着这个棕发女人,闭着眼睛呼吸着从她发隙间透出的香气,因为寒冰种子和修行维持平稳的心一点点被温润填满。   “欢迎回来,殿下。”阿尔贝蒂娜也闭上了眼,静静感受着少女发自内心表现出来的对她的依赖,内心久违又体会到了那种浓郁的幸福感。   她能感受到艾门对她的依赖和需要,能感受到她对自己的渴求和淡淡慕恋。这些波动的情绪支持着她,让她鼓起勇气,一点点回身抱住少女,捧起她精致的面颊,俯下嘴唇吻了上去。   “你可真是粗鲁,阿尔贝蒂娜。”这一吻足足持续了一分多钟,无法抵御久违甘甜的女人几乎吮肿了艾门的舌头,让她有些埋怨,忍不住抓上女人的右胸,在那上面揉了一下。   “这都怪您太可爱了。”棕发女人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尤其是现在的您比之前要更加沉稳,这种姿态下做出的扭捏神情实在让人有些……嗯……有些……把持不住呢……”   “不能继续了。”看到她被自己捏的有些动情,艾门按捺住心中的恶魔停下动作,“我回来找你是有要紧事做……安德雷斯他们现在还没走吗?”   “还没有。”阿尔贝蒂娜松开她来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叠好的纸条递给她,“这是西泽送来的铁匠地址,说住在这个地址的人有能力帮您修复武器。但他要价不菲,不但要您自备材料,开一次工就要收3000瑟兰金币。”   “……暂且略过这个被锻造业耽误的犯罪天才吧!”少女感慨说道,“你去报社帮我寄一封信给奎林-科斯塔——他现在不是就在枫叶镇当军官吗?让他带点人乔装打扮一下进驻到这座城市。也让安德雷斯写信通知王都那些仆从们,让他们都住到这边来。记住要叮属他们尽快!我们现在时间紧急,最好能在半月内到达这里。”   “我这就去。”阿尔贝蒂娜点点头,也不问她召集这些人是要作什么,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那么您呢,殿下?再过一阵就天黑了,您这是要去找那匠人?”   “我要去找安塔利亚蒙。”少女摇头,“我想明白了……阿尔贝蒂娜,老头子开学后好像总有意无意在躲着我,特别是关于这栋房子,我要找他问点事情。”   想要在普兹林登找寻它的校长对一般学徒来说是难如登天的事。因为校长办公室在绝大多数时间里都是摆设,安塔利亚蒙总是很忙。只不过这难不倒艾门,因为他们之间有一个特殊纽带。   “……叛徒!”城堡北角的图书室第三层,躲在角落里翻阅典籍的白胡子老头用悲痛的神情凝视着金发少女……怀抱里的那只黑猫,“你出卖我?比比!?”   “喵~!”黑猫抑扬顿挫的给他喵了一声,俯身把脑袋埋到了少女胸脯中间,躲在那里直晃尾巴。   “我找德尔塔女士也一样的。”艾门把黑猫放在书架上,让它扒拉着书自己先玩,自身则来到书架边的坐柜处坐下,盯着老人轻声问道:“……你们是不是这段时间在那栋房子里发现了什么?”   “不要问我‘是什么让你做出了这种判断’并懵我‘回答的让我满意就告诉你’。”她用这句话把老头堵的哑口无言,“做出这种判断的是我的直觉,我直觉你们有什么东西在瞒着我。”   “你是从米拉和所罗门的冲突中发现的吧……”安塔利亚蒙叹了口气,从膝盖上拿起书本,夹着书签把它放到一边,“其实我们并没有隐瞒你太多东西,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那是个神主秘境。”   “但我不知道那秘境里有什么!”少女加重语气道,“我听阿尔贝蒂娜说了,所罗亚教授最近对她的限制很死,就连白天都不许她进入,给她在那条街新租一间房让她把我们的东西都搬了过去,这么严防死守的秘密肯定不是我们都知道的那些。教授他……他应该是从那些宝石戒指中发现了什么……!”   “你的敏锐总是让我感到惊喜。”安塔利亚蒙盯着她看了好半天,从身侧拿过摆在那里的另一本书递给她,“……尽管拿去看。”   “这是什么?”艾门接过书,发现它上面满是污垢,封皮上满是菌灰和苔藓。   “你要的‘发现’。”老头拿起自己之前放下的书,翻到书签位置,自顾说道,“那天所罗门接手宅邸后搜查了它的全部……你不得不承认他就是专门干这个的,因为我想不出来这世界上还能哪个人能发现藏在特殊时光中的这一本书。”   “……这是教授在那种现象出现的过程中发现的东西?”   “没错。”   艾门皱眉在书的黑色封皮上摸了一下,感觉它的表面无比粗糙,然后她打开书翻到第一页,发现那是一种特殊的字符。   有点像瑟兰语,但很多细节又不一样。这种不同让这些字产生了奇妙效果——艾门盯着书凝视半天,居然感觉那些字自个儿动了起来,在一片幻觉中妖娆起舞。   “这是索菲亚语。”安塔利亚蒙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除了索菲亚的后裔能看懂,就只有受过她祝福的人可以解读……所以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把它给你了。”   “您这是想要解读它么。”艾门晃了晃有些眩晕的脑袋,暂时合上书,“这边三层放的都是一些历史超过百年的古书,您是想查找典籍来弄懂它们,是这样吧?”   “对。”老头很干脆的朝她一摊手,“但结果你也看到了,我暂时还一无所获。”   “也许我可以用战圣之瞳试试?”艾门伸手撩开刘海,再次将书本打开,“说不定会有收获呢……”   “没用的。”白胡子老头把脑袋摇的像拨浪鼓,“索菲亚语是索菲亚语,瑟兰语是瑟兰语,虽然它们同根同源但一点细节上的差距会导致词句意义完全不同。这方面即使你有战圣之瞳也是没有用的。圣典里可是记载过好些事迹,它们清楚说了索菲亚创造另一种语言就是为了不让自己的一切都被战圣之瞳看透。”   “但是。”少女埋头在那本脏兮兮的黑皮书里,只有声音传了出来,“但是我好像能看懂了……”   “那是正常的。”白胡子老头淡声应道,然后过了一秒他又回头怒吼:“你说什么!????”   “‘今天……我在这里记载我亲手埋下的灾厄之源……’”而艾门则已经断断续续的开始翻译起黑皮书里的文字内容了,“‘维多利亚在欺骗我,对我撒了谎……她想保下莫因斯并不惜为此欺骗我这个真正爱她的人,这件事令我感到无比悲痛……我必须要用一种决绝的方式来唤醒她,让她明白莫因斯已经不再值得我们继续信任……’”   “‘这段话我是用令言写的’。”她继续读道,“‘只有这样,我才能在写下这件事后把它忘掉,让那个怪物没法得知——灾厄之源的埋藏地点……”   ————————   第二更,求推荐吖QAQ 第八十一章 化身万物(二)   “你先等等!”安塔利亚蒙叫住艾门,伸手把黑皮书夺了回来,面色凝重的看着她问:“……为什么你能看懂索菲亚语?”   “严格来说是战圣之瞳看懂了而非我看懂了。”艾门心中同样懵懂,但她表面上的神情还是一副平静的样子,“而且即使开启圣瞳我也只能读懂其中的一部分,有些间隔、模糊的词句……因为它们看起来会动,我需要结合上下文进行猜测补充。我也不能保证我所翻译的内容就是百分百准确的,我亲爱的……安塔利亚蒙老师。”   她在这句话的末尾拉长了音调,那股淡淡的怨念任谁都能听的出来。白胡子老头面容僵硬的摸着书皮,知道她这是在埋怨自己:居然一开始不把这件事跟她分享。   “你才16岁呢。”为了缓解尴尬,他决定找些借口来安抚少女,“未来的你可以从你父亲手中接过权杖,但现在的你到底有无资质插手进来还是一个未知数。你可能会以为我单纯是在找一些借口来敷衍你,可你要明白,不是每一次你都能像冰月之夜那般走运的。你父亲既然将你托付给我,那我就一定得确保你的人身安全。我不能为了达成什么目的就贸然把你给卷进来,希望你能理解。”   “我理解。”艾门点头,“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老师。我不想谈过去的事,我也不是在故意逼你,我就只是想要……帮帮你而已。”   她抬起脸蛋凝视着坐在身边的白胡子老头,伸手摸向了他的下巴,从他茂密的苍白胡须上掠过,轻柔抚摸着他满是皱纹的苍老面容。翠绿眼眸逐渐变得有些闪烁。   “你干什么?”却不料老头在反应过来后一把拍掉了她的手,气呼呼的瞪眼凶她:“我还没有老到需要你同情帮忙的地步呢!臭丫头!”   “拿去!”他赌气似的把黑皮书丢给少女,伸出食指在半空连点着威胁她:“弄清这破东西的内容就全靠你了!你弄不出来……我就揍你屁股!”   艾门抿嘴微微上挑,拿起书本翻到自己刚刚打开的位置,粉唇张到一半刚想继续,突然又扭头看着老人,朝他问道:“所罗亚教授到底是怎么发现这本书的?”   安塔利亚蒙刚刚说所罗门-所罗亚找到这本书是在那种现象发生时对宅邸彻底搜寻的结果。但这种方式她才不信世界上没有其他人能想得出来,比如她自己——她当初就试着在房子里找过半圈。   “那副画像画的人是乔科-米利安。”安塔利亚蒙简短说道,“他1510年出生,1579年身死,所罗门把这个数字相加相减并算上那栋宅邸的建成时间拿出了十多个可能方案,最终在22点58分79秒于书架上准时等到了这本书。22是1510末尾两位的下午时间,58是宅邸建成日1558的末尾两位,79是乔科身死那年的末尾两位。当然这世界上是没有第79秒的,换算成标准时间应该是22点59分的第19秒。这个时间点的月初之光会触发一次瞬间回溯,过了的话就看不到它了。至于准确位置是他从月光照射的角度透视得来的,具体细节你可以回头问他。”   “……所罗亚教授当初到底是干什么的?”金发少女微微张口,很罕见的流露出哑然之色。现在她知道为什么安塔利亚蒙愿意把调查宅邸的事宜全权交给黑发男人了。   “他在跟我干之前是私家侦探。”安塔利亚蒙开心的笑了起来,飘渺的眼神一看就知道在回忆过去,“那时候他还是个毛头小子,不像现在这么阴沉,当时的他可是很开朗的。”   “继续翻译吧,艾门。”回忆过后他催促少女,“不管你翻译的内容有几成准确性,我现在确实迫不及待想要知道这里面记载了什么……”   “那么我继续了。”少女恳头看书,睁着金色眼瞳飞速在舞动的文字上飞快扫过:“‘莫因斯在嫉妒我们共同的造物,认为世界已经从最初的纯净变得肮脏污秽。所以当它出现的时候,他升起的第一个念头不是为贝妮塔复仇,而是将矛头调转给了引诱贝妮塔堕落的凡人。他坚持认为正是因为赋予了这些人过于自由的思考能力才使得他们能反过来影响神主,他反对联手对抗它的提议,非要等它将全世界先清理一遍不可……’”   “我得休息一会。”读到这少女中断了翻译,伸手揉着眼眶不停按摩,“这些字动的太厉害了,长时间盯着看让我头晕。”   她沉默不言的按摩眼眶近一分钟,再次捧起已经翻过十多页的书,凝神读道:“‘……这种行为和想法无疑是偏激且不可原谅的。如果我和其他神主知道他是这么想的,那我们非得提前阻止他,把他揍一顿再说。但维多利亚的欺瞒和维护让我们全心全意相信莫因斯会为此而竭尽全力,这就为即将发生的那件事埋下了祸端,也导致我们的造物在这场灾难中损失惨重……’”   “‘我是通过我的冠冕看到这些的……’”艾门的脑袋再次因舞动字符而眩晕起来,但这些文字的内容吸引了她,让她强行按捺着细读下去:“‘我看到了死亡、毁灭和无尽的绝望,如果真的让这一切发生,万物都会失去存在意义……所以我必须要阻止莫因斯,也必须要阻止它……哪怕这么做会让我消失,但只要能唤醒维多利亚,我的付出就是有价值的……’”   “‘我把莫因斯的尸体切碎,用曾经找维多利亚借来的火焚烧他,想要将他封回母树。但在这一过程中维多利亚赶来找我,导致我在慌乱中漏掉了他的一节小指,让它落在河里,随着水流逐渐飘走,被它自发脱离了之前的形态,不再是莫因斯的残留部分……考虑到这一点我便没有继续处理它,而是在那里设了处秘境,将他象征的一部分锁在里面,同时让这奇诡生物作为看守,防止后来者偷窃神器……’”   “‘这是我给维多利亚留下的东西,是留给她对抗那恐怖魔怪的武器。我这一生再没有别的念想,只希望她能理解我,别再为他伤心哭泣……’”   念到这里,书本的页码便翻到了头。少女愣愣盯着最后一行字有些出神,心里陡然涌现出一股难以言表的痛苦和哀伤。   “……结束了?”白胡子老头把脸凑到她跟前,轻声问道:“艾门?”   “结束了。”艾门抿起嘴唇合上书本摸着封皮,“严格来说这其实是一本心情日记,写下它的人在其中隐藏了自己的心意和部分秘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本书会在教授的祖宅里了。”   日记内容表面看很长,但实际上……可能是因为语言的原因,需要很多个字符才能拼接成一个有意义的词组。这就导致占满书页的内容翻译过来后只有短短几段话,到这里就没下文了。   从内容分辨,写下它的肯定不可能是奇格兰。从“冠冕”等词句分析,艾门觉得这个神主搞不好会是智慧女神。她回想起维多利亚当初在信函中提到的“过错”,分析肯定这本心情日记的写成年代是在极其久远的成百上千年前,是那个异种之灾刚刚起源,贝妮塔刚刚堕落的年代。   “这毕竟只是死物。”安塔利亚蒙不顾这里是禁烟区,点燃烟斗抽了一口,“它是可以被其他存在携带放置到其他地方的。也许写成它的是索菲亚,把他放在那里的人则是奇格兰呢?”   “这很有可能。”艾门点头认可了这猜测,皱纹问道:“您觉得这部分内容里……索菲亚想要隐瞒、不让它知道的东西是什么?会是她所提到的秘境封印么?”   日记里提过秘境,如果她翻译的没错,后面还提到了“神器”一词。结合前文推理分析,一个恐怖的想法突然在少女心中诞生酝酿。   索菲亚在日记里提及的“他”应该就是指灾厄神主。那么“他的象征”结合后文的“神器”一词推测,极有可能是那把枪……那把“莫因斯的灾厄圣枪”。   而秘境……那个带有看守的秘境指的应该不是这个地方。这里的秘境应该是出自奇格兰之手,这本日记也是被他放在这儿的……   所以撒迦莉雅潜入普兹林登的任务难不成不是为了争夺奇格兰宝藏?她难道是为了这个秘密而来?   她突然想起了乔装打扮成男生潜入校园的黑发少女,想起了米利安祖宅被损坏的第三扇……以及第四扇的客厅窗户。   “这其中奇怪的地方太多了,我暂时还没办法做出解释。”   安塔利亚蒙抽着烟皱眉沉思:“索菲亚不可能只在日记里记录了这么点内容,应该还有什么你没解读出来,没有发现……而现在最关键的是要找到解读内容中所提及到的另一处秘境,不能让里面的东西落在别人手里。”   他从坐柜上站起来,张口吐出一串烟雾。   “希望那个看守的东西已经死了。” 第八十二章 穿银星袍的少女(一)   听到老头这么说,不知道为什么,艾门的心脏突然产生了一股绞痛。她有些心烦意乱的将日记本递还给安塔利亚蒙,“我想我差不多应该回去休息了。”   “我看也是。”老人拿过书,把烟灭了,湛蓝眼珠若有所思的盯着少女,“虽然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你……比如这些字符的细节解读,但考虑到明天就是校内选拔,你还是早点休息的好。”   普兹林登的夜晚很冷,出了图书室少女微微蜷了下身子,快要来到楼道口的时候突然看到在转角之前有一个突出的阳台。那正是上次她和撒迦莉雅互相摊牌的地方。   少女来到台前伫立,目光放远望着山岩,面庞上是夕阳映出的淡淡红晕。脑海里则满是关于神主秘境和那本黑皮书留下的谜团。   安塔利亚蒙最后看向她的眼神里夹带了一丝怀疑,这让艾门感觉十分陌生,心里也有些不太舒服。她不禁要探寻似的发问自己身上能有什么是值得费心怀疑的,思来想去却抓不到问题关键。   是因为我能看懂索菲亚文字?她想起了那些跳动的字符。他会是因为我用战圣之瞳能够解读那种文字的一部分而怀疑我吗?   不——刚提起这般念头,她又很快否决了它——老头子眼神中的怀疑有些飘渺,那不像是针对我的,倒好像是透过了我……透过我的身体在看另一个人,是在怀疑那个人一样……   “前来普兹林登的主要目标应该是安稳学习才对。”她望着远方山巅的白色花丛一阵摇头,“没想到还是摆脱不了要被这些东西缠绕心思……”   本来,她是以为可以在这所偏远学府安稳度过至少两三个年头的……但现实却是先被他国贵族在校内的势力送来敌意,又被安塔利亚蒙送入密林帮助解开了魔怪之谜。本打算住下的房屋被她发现了可能蕴含惊人内幕的神主秘密,一下子又被迫牵扯到了另一个和古神相关的奇诡事件里……这种种的离奇遭遇让艾门忍不住哑然失笑,也不知道该对自己的运气做什么评价。   “教授祖宅的问题,修缮好那两扇窗户是否还会有其他异变……以及写下日记的人提及到的那个有异物看守的秘境在哪……需要烦心的事情真的好多。”   梳理着从侧边垂下的发束,艾门脸上的笑容逐渐附带上一丝苦涩:“明明我自己的事情都还没处理好,也难怪老头子要瞒着我,不想让我多管闲事。”   明天就是综合竞赛的校内选拔,而她甚至抽不出空在比赛前找到一个妥善的方法修复导能长剑。虽说这其中也有她并不把校内选拔当回事的原因在内,但也许……她该暂时收敛下心思做正事了。   “暂且把这些放下来让老头子处理吧……”她默默在心中做出决定,“我应该将主要精力放在综合竞赛上,先拿到战斗魔能的参赛资格再说。”   在找安塔利亚蒙之前她让阿尔贝蒂娜修书调集自己的亲信前来西北,不是为了别的,正是打算预防异神教那些人在比赛期间生出事端。因为他们是不可能单独放撒迦莉雅——这位异神教的暗鸦圣女处于敌人当中的。尤其她的身份可以说暴露出来的情况下,异神教的反应必须要防。这方面她留了个心眼,并没有将全部希望寄托给普兹林登的长桌议会,她要确保自己手中有一支力量可以调动,而最好的选择莫过于那些滞留王都无所事事的亲兵护卫。   对奎林的召唤则是为了预防万一——之前从秋叶镇传唤来的几名军官就是从属于奎林。这些人在帮她吓人方面帮了大忙,临走时又给她透出消息,让她知道了那位稍显稚嫩却很有天分的公子哥儿现在就在瑟兰边境护卫边疆。   这不用问,肯定是他父亲杜鲁因的意思。因为瑟兰的政治环境,如果以后他想提拔儿子,奎林就必须要有拿得出手的军部资历……这方面他选择送奎林来秋叶镇则是一个相当暧昧的明示。作为距离普兹林登最接近的瑟兰边城,其具体行为的潜在含义,艾门想都不用想,立刻就能明白他是想让自己“有麻烦事就尽管吩咐”。这已经是彻底将整个科斯塔家族的未来都系在她的安危上了。   “事务繁重呢,比比……”少女有些哀怨的自语说道,撇头看着不知何时坐在围栏上的娇小黑猫,“父亲在给我的日记里写着‘不要让任何人弄清你在想些什么’……我知道他的意思还是要我做的更成熟、更封闭一些。但我能从那些文字中看到他的孤独和痛苦。我不禁会想这难道就是我将来的路……?就是坐到那个位置所必须要付出的吗?”   “喵~~~”黑猫眯着眼睛跳上了她的肩,伸头探到她的头发中蹭了几下,“喵~喵喵~~!”   “你还真是无忧无虑呢!”艾门将黑猫抱了下来,把它举到半空中和它双目对视,“你这不知压力为何物的……小麻烦精!”   这天夜里,贝鲁克西塔分外安静。不止下层街道上的摊贩们早早就收了东西回家歇息,过往总能看到的深夜买醉者也不见了踪影。而这一切都是人们打算养足精神好为明天开启的选拔赛做准备。因为无论是校内竞选还是往后正式开启的综合竞选,这一过程都是放到贝鲁克西塔的评测中心所进行的。只要花钱买到了票,每个贝鲁克西塔的居民都有可能在评测战斗魔能的赛场边缘近距离观看由精英学徒们演绎出来的精彩对抗。评测中心根据每场比赛的结果还会开设赌盘,附近暴涨的人气更是促使那些小商贩提早准备,打算等天不亮就早早起来,赶到那附近去占据摊位。   清晨时分,天才刚亮,梵茵、韦德还有奥尔三个男学徒早早来到城堡门口,按照和女孩们的约定等待她们出来一起前往评测中心。在等待的过程中梵茵明显有些兴奋过头了,他手里拿着一把套了剑鞘的精钢短剑和一面镶有铁皮的橡木盾,不断用跃跃欲试的眼神看向那些从门口经过的学徒。弄的不少人对这边绕道而行,以为站在这里的几个男生都是神经病。   “库里杜里——”在第三波女孩嬉笑着逃离这边后,奥尔终于受不了了,“你能不能像艾瑟尔一样在这边安静待着?”   “可我兴奋啊!”梵茵挥剑一扬,正好击中了一名路过学徒的鼻子,“噢真对不起!”他立刻把另一只手伸过去想要搀扶对方,“你不要紧吗?兄弟?”   然而他显然忘了自己那只手上戴着什么,奥尔捂着眼睛不忍心看那学徒被他用盾牌边角再一次击中面颊,韦德则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保持新奇和兴奋感是好事。”他对奥尔安慰说道,“米利安教授总是这样教导我们,也许梵茵这样能帮助他在前几轮竞赛中取得好成绩呢。”   “别做梦了吧!”黄发少年没好气的道,“我说句不客气的,就凭你俩这不到二阶的战斗魔能,能够挺进到第三轮都该偷着乐了!而他居然还妄想竞争那七个名额之一?他这是做白日梦!”   “有白日梦做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清冷的娇柔嗓音在身后响起,两名少年回头一看,顿时被几名身穿不同风情服饰的靓丽少女给晃迷了眼。   因为没有比赛任务,今天迪迪穿的是一身便服。16岁就有近一百七十公分的高挑身材套着一件纯白印花的淑女长裙,长裙腰部用了收紧设计,几道交错的细线排列着延伸到女孩高耸的胸脯之下,隐匿在阴影中的部分稍有些令人想入非非……需要在第一轮参加星图绘制等理论考试的依文在穿着上则要保守一些,但她仍然选择了一件更加修身的蔚蓝色半长连身裙,腿上裹着一双用来压底的黑色丝袜,足蹬棕色高帮皮靴。配上最近才戴的近视眼镜和手里那本厚厚的笔记给人一种充满知性的文学息。而简的打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螺纹角02室的女生中可谓是最出彩的——因为要参加战斗魔能的比拼,她褪去长袍,拒绝了一切裙子,给自己套着一件精仿水手白衬衫,外面加了件有系带的棕皮夹克。下身穿着紧身皮裤和绑腿靴子,膝盖手肘和肩膀的关键部位都加装了皮质护具。手持皮套短剑,就连脑门上都紧紧绑了一条红色的带子。这副打扮本该让她显得相当英姿飚爽,但因为她过矮的身高……这套英武服饰反倒被她穿出了可爱效果。   大概就像是萝莉与巨剑搭配能造成反差萌那样,差不多是一个意思。但是最让男生们吃惊的并非这些特殊搭配,而是本该成为焦点的那位金发少女,她俨然还穿着那套制式的学徒黑袍,除了在腰间加了个挂钩斜斜挂着三把长剑外和平常的样子没有区别。   “艾门……?”奥尔惊疑不定的看向少女,“你这是……就打算穿着这身去跟人比赛?”   “对。”面色平静的少女冲他微微一笑。   “穿着这身就足够了。”   ————————   这两天有空但在卡文,但我想我会缓过来的。2000均的5更还没给你们吧?唔,看来又得爆爆肝了…… 第八十三章 穿银星袍的少女(二)   艾门今天起的很早,梳洗过后她看着摆在床前的三把长剑发愣,心里有些怅然若失。反应过来后她认为这是昨天和安塔利亚蒙的谈话仍在影响她的思维情绪,便想找些偏门法子来克制一下。   但在之前还是先得换上衣服——她摸上那套早已备好的新剑士服,刚下把它摘下来,突然瞄见衣柜角落里还放着一个白色袋子。好奇拿出来打开一看,白净的面色立刻红了。   袋子里的东西可以说是她的也可以说不是……那其实是上次从礼堂回来后依文-强行塞给她的一套高吊式白色内衣裤。预言师少女当时醉醺醺的给她介绍说穿上这身内衣再直接套长袍可以在胯部开口处营造出让人无限遐想的“致命诱惑”,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袋子砸中了脸,倒在床上直接睡着了。后面艾门再也没见过这只装内衣的袋子,以为它被依文收起来了。没想到东西被对方藏到了自己衣柜的最顶里面,一直隔了这么久才被她发现。   “……”想起这回事之后,艾门看着袋子里的东西有些犹豫,并且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这般举棋不定——按常理来说她应该直接把袋子丢回去或者戳醒依文还给她才对,完全没必要瞻前顾后,像个患了选择困难症的精神病一样在这里胡思乱想。但是当她不小心瞥见床头圆镜中那张属于自己的绯红脸颊时,她突然意识到了,这就是她内心深处做出的选择。   也罢——她在心里对镜中的自己如是说道——既然已经认定了要以这样一幅姿态活下去,有些舒缓和放纵的机会确实没必要拼死抵触。   于是今早众人看到的艾门便是一副既寻常又不寻常的着装打扮:……她面容平静,华贵绸缎将她还在发育的少女躯体包裹在日常穿戴的纯黑长袍里,她那微微耸拉的狭窄肩膀和垂在身侧的宽大袖袍互相衬托,让本就纤细娇柔的身姿多显现出了一分难以用言语形容的、自然的慵懒。而最关键、也最引人注意的则是纯黑长袍的胯部开口——开口透出的阴影是黑丝裤袜所特有的朦胧质感无疑,这里不需要多加观察,任何一个窥见它的人都能判断出薄丝后面就是毫无遮蔽的少女肌肤,这意味着她肯定是在裤袜里面穿了高吊式或者无边式内裤,否则他们不至于连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看呆了?”依文跳到少女身前,挡住几个男生盯住她腰部猛瞧的视线,“看看你们一个个的下流样子!这种打扮从开学以来还见得少吗?”   不少!……奥尔、韦德还有梵茵同时在心中做出回答……确实学校里有很多女生在这方面更加大胆,但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而是……这可是艾门啊!这可是他们第一次看到艾门顺从了穿衣潮流!   而且还是在这种场合。……在这即将参加战斗魔能比赛的节骨眼上选择了正常人都不会穿的学徒长袍并且特意做了这种……专门凸显自身性感元素的特殊搭配。   她这是怎么了?和她相熟有一段时间的几名男生惊艳之余也忍不住在心中生出疑惑。她为什么会突然一下子做出这么大的风格改变?   尤其是奥尔和韦德,这两人很快发现了少女的挺身站姿和其他女孩不太一样:她的胸脯挺的更高,身姿也由此显得比依文等人更挺拔一些。奥尔推测这可能是由于她脚上穿了高跟靴子。这层妖娆性感落到神情慵懒的少女身上犹如点睛之笔,完全把她的随意自在给升华到了另一层朦胧境界。看着这样的艾门奥尔感到非常陌生,他第一次在少女身上体会到了维多利亚人发自骨髓的嚣张傲慢。   “你还真是……没把今天的对手当回事吶……”奥尔盯着她的长袍下摆喃喃低语,“这太疯狂了……真的,你会把某些人气疯掉的……”   “我倒觉得艾门姐的着装太便宜那些下流胚了!”紧身打扮的简皱眉说道,“他们最好在和艾门姐比赛的时候因为走神自己跌倒!”   “真能如此的话我会很高兴的。”艾门微挑下巴,左手抬起露出一截白玉手腕,扶着左侧腰间的三把长剑走下台阶,身姿摇曳间可以听到一阵清晰的鞋跟脆响。   她是穿了高跟鞋——而且还是那种大胆的系带式高跟凉鞋。她一点都不打算掩饰自己的着装搭配,就这么领着哈温学会的小队混入人群,顶着其他学徒的惊艳注视,心中浮现出一股特殊的感触。   她从旁人的视线中体会到了各种各样的情绪,体会到了他们对她的惊讶、渴望、情欲乃至嫉妒。但她却不再像过往那样对这些东西表现的漠然、敌视乃至厌恶,而是开始放稳心态,把自己摆在一个更高的位置来审视他们。甚至破天荒的从这种行为中收获到了一种特殊的、犹如被解放般的心理快感,身心舒缓放松之下开始在着装带来的妩媚中附带上一丝淡淡威严。   正是这丝可以用雍容来形容的威严阻止了旁人明目张胆对着她肆意打量,普兹林登各个年级的学徒看着这位瑟兰王储,感觉她虽然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她那本该因着装而显得毫无战力的娇柔身姿在这一刻给他们传递出来的感觉相当危险。她的傲慢像极了一头巡视领地的荒原雄狮,而她的妖娆也像极了一条立起身体、嘶嘶吐信的眼镜王蛇……   “你是找她说了什么还是最近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站在角斗场的高台边缘,米利安看到少女时差点没把眼珠子给瞪出来,“安塔利亚蒙?你别跟我装蒜!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评测中心的本来职能是给城市中的流动人口办理职业证明。比如魔能学识的评级、战斗魔能的评级、预言师资格考试、猎人资格考试等等。所要负担的职能使得它的场馆面积不可能小,自然就不可能坐落在贝鲁克西塔的高段层位。它在第十五层,周围建筑和街道氛围比起高段层位要多了一些市井气。而这里——包括辐射到瑟兰西北部地区的大量城市评测中心——实际上都是由普兹林登开设创办的联谊机构。这里的职员可以从市面招收,但评测员却基本都是在普兹林登有过认证的学者教授。米利安今天来这里就是担任战斗魔能选拔赛的比赛评委,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才只是十多天没有见金发少女就产生了这么大的气质变化。   如果说之前她还有些稚嫩,还有些“放不开”,那么现在她倒可以说是具备了一丝上位者的心理素质。米利安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他现在只关心它是怎么来的。   “你问我,我问谁去?”白胡子老头站在他身边两手一摊,“我可没有给她多说什么……只是她昨天自己找到我询问了一番你祖宅的事。”   “你把那本书给她看了?”米利安当即膛目结舌:“……你在胡闹!那种字符人眼盯久了是会对眼睛造成伤害的!你怎么能贸然把她给牵扯进来?”   “但是有些事,米拉。”安塔利亚蒙眯起眼睛,“……有些事却不是你不想来就可以不来的。”   “她的血统和身世注定了她没法从这场旋涡中逃开。”他说,“作为唯一纯正的古神后裔,那些和古神相关的秘密不需要她想就会因为各种巧合对着她自己找上门来。我说这些就是不想你把她看护的太过头,你应该意识到你对艾门的呵护有些过量了米拉。她现在不是小孩子了,无论是年龄还是经历,她都有资格知道这些原本就和她有所关联的东西。”   他们在角斗场的高台上交谈,下方,诸多观众已经进入角斗场周围坐上了台阶。艾门站在参赛区打量着这里的建筑格局,感觉它的阶梯结构和古罗马的斗兽场有那么点像。   “嚯~这不是鼎鼎有名的炮弹公主么?”   似曾相识的甜腻嗓音从背后传来,不需要细想,少女就知道是谁来了。回头果然看到尤莉娅娜身穿纯白紧身剑士服站在那里,看向她的眼眸中正饱含怒火。   很显然,正如奥尔预言的那样,艾门今天的特殊打扮落到某些人眼里俨然成了一种轻视挑衅。   尤莉娅娜也是特意打扮过的。她梳了个利落的红色单马尾,纯白剑士服包裹着她发育超龄的少女身躯,看起来既有性感也有英气。但她怎么也没料到已经被她记恨上的金发少女居然敢在即将和她对战的时候做这种打扮。学徒长袍还好说,因为腰下的叠摆设计使得它可以兼顾修身和自由活动,但那裸露出来的胯部和高跟鞋足以让她火冒三丈——轻视人也不带这么明目张胆的!   恋人的叮嘱在这一刻被尤莉娅娜抛之脑后。她眯着眼睛,旁若无人的盯住少女裸露在外、仅有一层黑丝裤袜包裹的胯部。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个阴毒的想法。   还有两轮比赛——她在心中跟自己强调。   两轮比赛过后,她要让面对的女孩后悔这副放荡打扮!   ————————   随便找图蒙版+鼠绘染的,胯部开口实际上要高一些,模型身材在胯部以下实际上没这么丰满,弄出来仅供你们参考想象,不代表它们完全一样。 插图:普兹林登学徒长袍(女)   最新章末尾有,但是后半夜新加的,估计有些人没看到而且不是免费章节,还是在这边再发一个吧。直接找蒙版模型染的图,做个参考就行,重点不是透不透明而是大概样式。   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 第八十四章 初选(一)   就在尤莉娅娜在参赛者通道和艾门对上的时候,克劳乌同时也带领白枭学会的一批人进了角斗场。   今天的白发青年在扮相上有些随意,仅仅只是穿着一件紧身面料的绸布黑衫,戴着一副黑色皮手套。并没有像跟在他身侧的那些男生一样在关节部位都绑上皮质或铁质的铠甲护具。但他仍一如既往在腰间挂着那把一米出头的银白钉锤,刚进赛场就被早已等在这的学会成员引了进去。   “位置都已经找好了,会长。”带路的男生对他微微欠身,“我们找到那些占据周围座位的人,让他们资源和我们换了地方,现在差不多所有的学会成员都可以坐一块儿了。”   “做的不错。”克劳乌在他肩上拍拍,嘴角微微扯动一下,“但我要的不是差不多,下次和我汇报这种事的时候最好不要再让我听到类似单词。”   “这……我知道了。”本以为会继续得到夸奖,男生有些猝不及防,但他还是很快冲青年垂下脑袋,“我现在就去统计人数,20分钟后给您结果……”   “10分钟。”白发青年不咸不淡的打断说道,“10分钟后就可以来了。”   打发走那惶恐的男生,克劳乌带着几十名学徒涌向角斗场的下层看台。那里依男生所言,最靠前的观看位置已经被其他人“自愿”让了出来,空出了好几排灰石台阶。他便带着这些人依次于前台位置找地方落座,一双不需皱眉也稍显狠厉的蓝眼睛半眯着,缓缓扭头,在人声鼎沸的赛场内打量起来。   角斗场靠下层数的位置是留给学徒们的,下层往上是开放给市民们的。克劳乌举目环绕,看到四周较高位置的台阶上都挤满了人。   “真让人扫兴。”靠上后面一位女学徒的小腿,把它当做舒坦靠垫,白发青年意味阑珊的闭上眼睛:“一想到待会要在这群乡巴佬的观看下出场战斗,我就一点兴致都提不起来……”   “您应该往好处想想。”那名白枭学会的女学徒先是被他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赶忙挪动臀部在后层台阶上跪坐下来,小心翼翼将青年的头颅摆正,让他可以舒舒服服靠在自己的大腿上,“王侯磨练自身的技艺自然是为了建功立业,但在那之前,殿下,您要考虑的是率先为自己挣得足够功名。这些人虽然讨嫌却也能充当殿下的传声筒,等他们见识过殿下的强大,殿下的名声便会再一次于列国中广泛传播了呢……”   “啊!”白发青年被这番话说的动了心,炯炯有神的睁开眼睛,仰头去看身后的女孩,“你这说法倒有意思!正好尤娜不在,这几小时就由你陪我吧。”   说话的同时他往上伸手,隔着一层薄薄的皮甲,倒着抚上了女孩紧绷而又富有弹性的侧臀。坐在他那层的学会成员见状立刻自发站起,用自己的身体帮这位年轻王子筑了道墙。让那些从上往下的视线再也看不到那边正在发生什么。   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艾门。   隔着老远,艾门第一眼就看到了这个让她生厌的雪国王子。她对克劳乌和尤莉娅娜的恋情有所耳闻,从未想过红发少女才只是离开一会他就招惹起了窝边粮草。   克劳乌在学会中享有实权。她知道。无论是他还是尤莉娅娜,区区革除会长、副会长身份的处罚是远远动不了他们筋骨的。因为白枭学会从成立的那一天起目的就是想办法为约修亚和爱沙尼亚招揽学者贤才,甘愿入会之人看待两国王室的学徒会自发代入臣民身份。这样即使领导职权旁落,只要学会成员将来打算为选择负责,那他们就仍然要听命于克劳乌,以及尤连。   回头倒是可以扩大下哈温学会的选拔范围,试试看能不能从普兹林登的学徒中招收有意向的人为瑟兰效力……   她在脑海中生出模仿的念头。但那火苗刚一起势便被她黯然浇灭——其他国家可以这么做是不止是因为他们经营的早,同时还因为其国内学派包容性更强,或者说白了就是实力更弱。这样的环境很适合普兹林登学派的学者前去打拼,但瑟兰不一样。或许西北区域的村落城市受普兹林登学派的影响要深一些,可在富饶的内地,学者们还是只尊拜伦学派。任何正常人在考虑发展时都不会优先选择一个信仰或理念与自身反向冲突的地界。这种吸纳人才的方式从本质上就不适合来自瑟兰的她。   她深切知道在这种涉及探求的道路上理念冲突意味着什么,除非普兹林登学派和拜伦学派互相交换自身的理念,互相融合。否则它们是绝对没法在日常生活中和睦共处的。阿尔贝蒂娜作为交换资源来给普兹林登人讲解公式铭刻法只能说双方开始了第一步交流,距离她所理想的发展情况还隔着老远。那至少还需要几十年时间,甚至几十年都不一定够。   “依文应该抵达了星图测绘的考核场地。”靠在台阶边缘沉思了会,金发少女转身离去,“差不多也该是开始第一场魔能比赛的时候了。”   评测中心的角斗场有四个入场通道。下了看台台阶,少女按照对位表上列出的顺序来到南门,进入角斗场最下方的参赛者通道。当她到来时这里已经三三两两站满了身穿各种皮甲护具、手持各种武器、满脸兴奋想要在大庭广众下证明自己的年轻学徒。这些人中有些看上去跟她一般年纪——这都是一二年级的新晋学徒们,基础还未打牢的他们最多具备2级的战斗魔能水准,大多无法在高年级手中走过十招,前来参赛的目的大抵上是磨练精神和增加阅历。另有一些看上去比她年长几岁,那都是真正具备一定实力的高年级学生。   但不管是哪些人,他们早已被拐角口透出的高跟鞋声吸引了心神。由于通道入口较拐角下的地面更高,他们首先看到的便是一只套在浅灰色系带高跟凉鞋中的少女丝足——那是来者为了跨上台阶不得不先探出才露出来的——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便被黑袍遮蔽了视线,但那纤细的足踝、具备完美弧度的足弓、裹在暗色丝袜中隐隐约约透出肤色的圆润脚趾还是给他们留下了极为深刻的美妙印象……这些人一面在心中回味刚刚看到的画面一面迫不急待的顺着黑袍往上窥视,视线途径胯部开口时在其裸露出来的丝质包裹上多看了几眼,随后一路掠过被黑袍收束的纤细腰肢和高挺胸脯,最终看到了一张白净动人、唇角紧抿的娇俏容颜。   “是哈温。”少女依稀听到人群中传来低语,“她怎么在这种场合还穿着学徒长袍?”   “还有高跟鞋……”低语一经响起便开始连绵不绝,“啊,我看她别一会儿在赛场上跌倒了才好……”   我才是想吐槽你们这群人的着装打扮呢……   表面上神色不动,艾门心里却把这些人挨个都念叨了一遍。在她看来,明明魔能掌控者在观念认知上是更接近于施法者的职业,但是这些人的装扮却没有几个能和施法者挨上一丁点边。入目所及她看到的是短剑、长枪、盾牌和皮甲……即使是战斗魔能在4阶以上的高年级学徒都无可避免穿的像个丛林猎人。相比起来她的扮相反而要正统多了——除了在腰间挎着三把长剑。   “艾门。”沉思之间,再次有人叫出了她的名字,少女撇头,感觉这位站在面前的高瘦青年有些眼熟。   “我是帕玛啊,艾门。你不记得我了吗?”青年有些腼腆的咧嘴微笑,黑短碎发下的额头上鼓着两个青春痘,“阿斯-帕玛,当初在五楼给你带路的那个。”   听他这么强调,少女总算想起来了,好像她当初第一次踏入普兹林登古堡时就有一个和他一样腼腆、也一样生有青春痘的五年级学徒帮她带了段路。   “我记得。”她朝红着脸的青年微微一笑,面颊稍微往侧边倾斜,“谢谢你当初给我带路,也谢谢你给我这个新生讲解那么多校内常识。”   她要感谢对方——这是真心实意的。虽然那些常识确实都只是常识而已,只要她费点心思就能从别处知晓,但能尽早一次性知道那么多还真是亏了帕玛当初的耐心讲解。   “但是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儿?”然后她语调上扬,露出不解的神色,“上次见面虽然很短暂,但我记得你应该……不是魔能系的学徒才对。”   “不是魔能系的学徒,但不妨碍我把魔能评测作为第二项人生目标。”青年咧嘴冲她笑了起来,脸色不知道为什么非常兴奋,“水准一般是一码事,有没有勇气来比赛则是另一码事。我知道自己在这场选拔中可能走不远,但只要能够证明自己的努力成果,我觉得这就是一件足够有意义的事情了。”   “……你骨子里倒是有那么点诗人成分呢。”金发少女愣了下,浅笑过后面色渐渐正经起来,“能这么想是件好事,祝你能在比赛中取得理想结果。”   很多人无法认清自己,总给自己制定过高的目标,却不知道比这更重要的是衡量自己在环境中的具体位置。这方面帕玛的认知相当可贵,艾门因此对他重视起来。觉得能够这么想的人不可能只是个泯然众人的普通学生。   “你真的要祝我在比赛中取得理想结果?”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帕玛听到她的话反而笑了起来,唇角之间充满了促狭。   “那我可要期待你在第一场比试中高抬贵手放我一马了,公主殿下。” 第八十五章 初选(二)   评测中心的建筑格局是分开式,除了圆顶角斗场,街道对面还有一栋古典式的钟塔大楼。角斗场用来考核实战系评测,钟塔则用于学术项目。长桌议会把它们区分开来的原因是为了隔绝环境,好让那些对战斗魔能不感兴趣的纯粹学者可以有一个安静的氛围完成答题。就好像此刻的依文,她所身处的就是一所完全封闭、彻底静谧、连呼吸大一点都清晰可闻的单人考场。   房间不大,暗色调的木质地板和墙壁上挂着一幅风景画。考官坐在正前方盯着桌子,右侧是拉的紧紧的蔚蓝窗帘。依文在紧张的等待过程中看着那位中年男考官从文件袋里取出试卷,拿到题目后大致扫了一眼,确认考核内容在自己的复习规划之内,然后便用另一种紧张覆盖了先前的紧张,拿起桌上摆好的铅笔和尺,按照记忆中的标准争分夺秒的画了起来。   这是星图测绘的第一项考试,规定时间50分钟,要求画出抽取星座的各种点位及详细数据。考官每10分钟报一次时间,报到第三次时依文交了卷。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题目不难,即使对于普通学生来说也是如此。依文快速做完的目的是赶上即将开始第一轮战斗魔能选拔赛,她已经等不及要找到其他人一起给艾门呐喊加油了。   下了钟塔,走出一层大门,入目所及是两列抽出新芽的行道树和攒动的人头。街道两侧的树荫下几乎被售卖点心、饮品,甚至武器护具的商贩占满,让身高不足的预言师少女完全看不到街对面的具体模样。于是她不得不花比预计中多几倍的时间钻过熙攘人群,然后低头检查了下口袋,确认东西没少才松了口气,快步冲向场馆大门。   “迪迪!”来到供学徒观看的底层看台,依文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约定位置的黑发少女,“呼!没想到今天……居然会有……这么多人!哈……怎么样?艾门他们都开始了吗?”   “正要开始。”身穿长裙的高挑女孩给她拍了拍背,帮她把气顺了过来,“你看那边,靠右上的那个台子。只要等考官宣布就开始了。”   “那么我来的正是时候?”依文顺着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那伫立,“哦!好吧……她还真是穿了那一身和人上台打架?但愿她的对手别气疯才好……”   角斗场设立了四块高台,从她站着的角度看金发少女在右上那块。距离隔的不近也不远,依文试着冲那边喊了几句,发现自己的声音完全被淹没在了巨大的嘈杂中,根本没法让少女听见。   “她知道我们在这的。”奥尔的声音从后面响起,他就坐在边角处的台阶上靠着栏杆,“分开时我跟她说了几个地点,她知道我们会占据这边的位置。”   奥尔和迪迪没有比赛任务,清闲悠哉到只能当观众。黄发少年在依文看过来的同时往边上挪了下屁股,正好让出一个空位可以供她坐下,“坐着吧,盖尔。俄塞纳姐去买饮料了,你也就只能坐这一会儿。”   “……只要等我宣布开始你们就可以动手了。”北角擂台上,负责艾门与帕玛的考官有些紧张的吞了口口水,“记住不要下重手,按照传统规则,认输或跌下擂台立刻停手……哈温?你在听吗?”   “我在的。”艾门收回看向伙伴的视线,面色一正,“我们会严格遵守这规则的,请开始吧,桑托阁下。”   面前的考官是个在嘴唇上留着一瞥八字胡的黑发中年人,戴着眼镜,气质像学者更多一些。但艾门可不敢因此而对他怠慢什么,早在之前和长桌议会打招呼时她就见过此人,知道他是议员之一。   “我真是倒了血霉遇上你……!”桑托朝她无奈摇头,用怜悯的目光瞥向帕玛,凑近少女小声说道:“如果你掌控不好战斗的分寸,那么我阻止你时也就不好控制力道了……”   因为之前那个预言的原因,艾门在普兹林登的教授群体中并不是很受欢迎。桑托对她就不太感冒,觉得她在今天的着装打扮有些不尊重对手。所以即使这块擂台受到的关注要高的多,有一大半的男学徒都挤在后面的看台上观望着这里,他还是要给这个传说中“很能搞事”的女孩打个预防针。防止她踩着高跟凉鞋一个没收住手弄出人命。   听起来可能有些夸张,但他当真是这么想的。别人可能不清楚这位才一年级的少女有多少本事,但他却亲耳从安塔利亚蒙那得知她的当前水准至少也是4-4-4(魔能学识-魔能掌控-战斗魔能)。如果这评价里不含水分,那她在实战方面将相当于普兹林登五、六年级的优等生。这种水平打一个自然系的五年级学徒是很自在的,要是不勒令她好好留神,可能出问题也就瞬间的事。   场馆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喧嚣,却是其他擂台的比拼已经开始。桑托立刻给自己负责的两人比了一个攥拳手势,蹬腿后撤跳下高台。   “他刚刚跟你说了什么。”帕玛一面后撤一面朝少女发问,“让我猜测的话……应该是让你注意收手?”   “差不多吧。”艾门回道,腰肢看似随意的一摆一晃,瞬息间已往边上挪了一步,这恰好帮助她躲开了那根从地上冒出来的钝角石锥,没有被它顶中后臀。   “……看来你的专精和米利安教授是一个类型。”艾门没有去看石锥,身体仍然保持不动,只是脸面上的笑容促狭起来:“而且让我没想到的是,帕玛,你居然也是个下流家伙……”   “这么说可就太冤枉了。”青年立马面露苦笑:“说实在的,我一直不乐意和女生动手,无论击中什么位置都不合适。第一次对上不知道你能不能躲开,不能瞄脊椎,也就只能打那儿了吧……”   “这个阿斯-帕玛是什么情况?”两人在台上有说有笑,蹲在下头督战的桑托却像见了鬼似的瞪大眼睛:“他不是搞地质研究的吗?怎么会有这样一手地脉掌控?”   “不……不知道!”被他瞪住询问的资料员满头大汗,“这名学生的资料确实显示他只擅长自然学科的地质测量,从来没有迹象表露出他具备这样的魔能天赋……”   “米利安要后继有人了……”桑托眯眼一阵叹息,“看那石锥扬起的速度,以及隔着那么远仍能精确控制的掌控水准,他的掌控者级别绝对过了中阶门槛。”   “那么哈温是要吃亏了吗?”资料员摘下帽子抹了把汗,“4阶左右的燃烧专精没法爆出太高温度,同阶位之下应该是要被地脉专精所克制的……”   “我不这么看。”桑托摇头,“你可能没注意她刚刚躲避攻击的动作……自古传言维多利亚家族的人无论男女都是天生的战士,这女孩的本领会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他们说话之间,台上的二人已经彻底动起了手。帕玛从少女第一下的躲闪中了解到了她的节奏,此后的攻击不再留手,一道道钝角石锥从地表升起,烟雾腾飞之间逼迫少女不断躲避。这种超出初赛规格的战斗立刻吸引到了全场目光——和如此大的动静比较起来,其他擂台上的拼斗简直像是稚童嬉闹。   “那是至少是中阶的手法吧?地脉控制……学校里有擅长地脉控制的猛人吗?”   “他的对手是哈温!嘿!是那个艾门-哈温!天啦她居然穿着学徒袍?这是托大遇到强敌了吗……!?”   “哈温应该要输了,她只顾着躲闪,到现在都没能反击一下……”   “但校长的学生不可能只有这种水准!我看好哈温!她绝对是在等待机会……!!”   人们不曾料到才只是第一场就能看到中阶学徒施法对轰,整座角斗场的气氛随着石柱升腾被拔高到了另一个层次。甚至就连其他擂台都受到了影响,几名原先一板一眼比拼刀剑和小规模能量爆发的学徒因为北角擂台的剧烈震动被迫停手,暂时也和其他人一起充当起了赛场观众,深怕错过了这场注定会被记载下来的初赛比拼。   “轰隆”闷响在身边交错,艾门踮脚滑步,避过又一道石锥冲击。她从烟雾中现出身形,只是衣袍上沾了些灰。直到这个时候所有人才发现她居然仍未抽出携带的武器——那三把长剑仍然收在剑鞘里不曾见光。   这让大部分人都看不懂了,她难道打算赤手空拳和相克专精的强敌做近身搏斗!?   “差不多了,帕玛学长。”   随着一阵清脆的鞋跟交错,金发少女晃动腰肢,彻底走出身后的烟尘。她抚额的动作让每个关注她的人都眼前一亮,目光纷纷追随她的指尖,看着她将侧边的发梢撩至耳后。   “不得不说你很让我吃惊。”离得近的人依稀听到她温婉出声,“因为我从没想过,只是偶然遭遇的高年级学长居然能在地脉控制上拥有这等造诣。”   “但是……”她话锋一转,左手拇指抵住一把长剑的护手,微微发力,将它从剑鞘中顶起半寸,“如果你的掌控者水准就只有这样。”   “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对帕玛学长就不太好了……” 第八十六章 灼炎(一)   帕玛的地脉掌控很强,让绝大多数的现场观众评价,他们大多都会这样说。   但如果他们像另外一部分人那样见识过达-米利安的地脉掌控,这句话恐怕说不出口,会觉得青年仍有进步空间。   差距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个是调配魔能的速度——即使石锥升腾起来的速度对普通人来说已经很快,但它们仍然不可避免要有一个短暂的筹备过程。一个是调配出来的魔能强度——这指的是地表升腾起来的那些石锥,如果拿观察法仔细窥视,他们会发现其中蕴含的结构有些许缺陷……或许那结构对于同阶位的学徒来说已经足够凝结,但他的对手却恰好见识过地脉掌控的巅峰之作。   那是地脉之皇——艾门在心中淡漠想道,眼前依稀浮现出一个高高瘦瘦的黑袍男人,想起那张精神萎靡却仍在对她微笑的脸。   她得承认自己的傲慢:由于依文只在尤莉娅娜的名字上做了特别标注,她并未留意前两场比赛的对手姓名,就连魔能专精都未细看。这导致她直到开赛之前才晓得她的对手居然就是之前遇见过的“半熟不熟的陌生人”,对于他的掌控者水准也有些猝不及防。   但……若是依照旁人表现出来的惊诧程度细心分析,可能即使她看了名字也未必能提早知晓帕玛的底细。   能够做出那种自觉的人是不会普通的。她想着。正如庸人大多都无法理解那种思维一样,能够理解的人绝不会普通……帕玛很显然对所有人都隐瞒了本领,可能是想一鸣惊人,也可能是他天性淡然,认为这份本领只需要在该显露的时候自然显现。而同时她又不得不发自内心的对这份本领感到遗憾,因为它特别不幸,在第一轮就遇上了她。   左手拇指抵住一把长剑的护手,右手横过握住剑柄,伴随连绵缓慢的金属交鸣声,艾门将这把铁器铺里的制式钢剑拔了出来。这动作本该显得无比肃杀,却在她的身段衬托下给观众带来了一种特殊美感。而这种感觉恰恰是其他种类的着装护具都无法带来的。他们看到她身着布袍,宽广的袖子在晨风中轻轻飘荡。少女的窈窕身段和娇柔气息在风和布衣的双重衬托中尽情凸显。同时又因为她手中刚抽出的杀戮兵器——这份美妙的娇柔又染上了一丝腐血般的晦暗阴森。两种矛盾错觉的强烈对比让现场气氛接近凝固,越发稀疏的呼吸声中,人们渐渐只能看到那张浮现出来的白净娇颜。   那是一种自然而然的过渡。就像什么东西隐匿在水底,逐渐拔出身形露出姿态一样,他们的注意力被控制着、从关注她的脚踝到关注她的胯,再从关注她的胯转移到关注她的衣袍、她的剑。最后一切印象如墨水融入溪流般淡化隐去,唯一凸显出来的只有那头璀璨金发,只有那张脸,只有那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唇,以及一旦关注到便再也无法移开视线的翡翠之瞳。   “轰”的一声爆响将人们的心神扯回现实,大多数人突然惊诧发现他们刚刚所关注的那张脸——她的主人居然已经动起来了。   艾门在走动——慢步走动。她现在正在做的事和之前她做过的事一样,都是用自然、缓慢、看似恰恰好的速率避开那些从脚底升腾而起的粗壮石锥。   但又不一样,因为这次她不再只是一味躲闪了。   由于有了目标,她在向着帕玛的位置不断前进,在这路途中艾门所能做出的躲闪、她躲避的空间要比之前随意活动时狭小许多。帕玛会根据这一点耗费心神计算她的挪步规律,试图在某一刻用突然加速的方式击中她——哪怕仅仅能擦到她的衣袍都好。   遇到这种节奏变换的突发攻击时少女也确实来不及避开,只是,她另有应对。   她把手中拎着的精钢长剑在地上一敲,这一旁人看不出任何韵味的动作,落到有心人眼里却使他们大为震惊。   尤其是正在聚精会神操控地脉的帕玛本人:在他的感知中,原本正正好要从那个区域凝聚成型的地脉粒子竟然在被剑尖点中后就直接溃散了……地脉粒子溃散后自然不可能有足够的能量物质顺着他用精神构筑好的结构排列公式,这导致那块地面要么只能微微震动一下,要么就风平浪静毫无异常。   这是只有拥有观察者资质、同时还在使用观察法感知这场战斗的人才能发现的异状。   好强——帕玛背上渗出冷汗,终于知道了为何比赛开始前桑托教授要特意叮嘱女孩注意收手。   他们两人之间的差距似乎有些大过头了,在观察法主导的感知能力上差了太多。   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少女能够在分心躲避的过程中准确用剑尖点中他操控能量的致命节点。而且是恰到好处,在地脉即将爆发却还不曾爆发的时刻精确命中。这样她不只可以让地脉能量消散,同时也避免了在能量爆发时点中节点可能导致的构主反噬。   换句话说她完全可以用这个方法引导这边被暴走的粒子反噬精神,但她没有。这俨然已是一种不可言传的“留情”……只有他本人才感觉的到。   思考之间,艾门已然迈着那缓慢的步调欺近了他。她的面色依然平静,却在瞬息间让帕玛体会到了一种深邃入骨的压迫感。   他感觉时间放缓,一切喧嚣从耳畔离去,只剩下她鞋跟落地所发出的清脆“得得”声。这清脆的回声使他感到呼吸困难、口干舌燥,思维像入了魔怔般凝视着她衣袍下隐约浮现的大腿轮廓,目光呆滞,垂在体侧的双手像犯了癫痫般疯狂颤抖。   “不能……不能这样下去了!”在少女距离他已经只剩下大约三四步远的时候,自尊心迫使黑发青年挣脱了恐惧。他面色涨的通红,朝近在咫尺的金发少女爆发出一声饱含怒意的狂吼!高大修长的身形在地上一蹬!身体像一根绷紧到极限后猛然反弹的弹簧,力道自小腿传至腰腹,又从腰腹传至肩膀,最后落在紧握的右拳中!朝着少女面颊狠狠袭去!   而且还不止是这样!他的右拳只是刚刚打出,其脚下便自发升腾起了一大片碎裂的土石!这些土石在飞起后迅速被他的身躯吸附过去,几乎只是瞬息之间!帕玛整个人已经包上了一层岩石铠甲!而他依然在向少女挥去的右拳也因此变成了一只被放大数倍的岩石巨拳!!   要是被这样的攻击打中脑袋,即使是医术再高明的医生恐怕也无力回天吧……   每个正在关注这场战斗的人都被他的突然爆发和出手狠辣震的一惊,他们忍不住在心中为少女的安危担忧起来,深怕她无法在这么近的距离躲开攻击。被那记重拳砸在脸上。就连场边的资料员都忍不住要扭头观望桑托的表情,发现这个儒雅的中年人此时也是眉头紧皱,手背和额头上青筋暴起,伫立的身形站在那里,就像一根随时可能弹射出去的尖锐标枪。   但标枪最终还是没能弹射出去,那些担忧少女的人在下一刻也落下了他们心中的负担……因为他们看到黑袍少女再次像早有预料般往左侧位置错开了一步。使得帕玛击出的岩石巨拳打了个空。   “啊啊啊啊——!!!”打到空处让帕玛的身体发出一阵骨骼交错的脆响,为了不直接扭伤,且顺带逼开身侧的少女,他索性让这只拳头改变轨道,狠狠打在了地板砖上。   地砖在距离袭击下“轰”的爆碎。烟尘和碎石像炮弹弹片般自击打中心四处乱飞。帕玛本以为这几乎无差别的攻势足以使得少女现出狼狈,但当他抬头观望时却发现那抹倩影消失不见了。   “注意了,学长。”   清冷嗓音从身后传来,青年陡然转身,看到少女就站在自己背后。   她是利用了我披挂岩石后陡然增大的身形?特意窜到那个位置拿我的身体做了遮挡?   岩石包裹下,帕玛瞳孔微缩。本能驱使他扬起手臂,准备预防少女即将到来的凌厉反击。   “嗤——”的一声轻响,青年看到眼前白光闪过,感觉自己的手臂前端传来一股轻微震荡,然后自己的右前臂和胸口处先后出现了灼烧般的剧烈痛感。   这是?   他身形僵硬,一点点低下头颅,看到金发少女只是维持着一个最简单的递剑动作,那把看似毫无任何特色的精钢剑便已穿透了他的岩石铠甲。   其剑尖先是捅穿了他的手臂部位,特意避过手肘,从铠甲后穿透而出,又正正好点在了他的胸口正中心,同样深深扎入了那位置的凝结岩石。只消她再往前送那么一丁点,剑尖便可穿透他的肉身胸膛。   “停!!!”角斗场内蔓延着惊呼,桑托立刻跳上高台往这边冲刺,“可以了!哈温!!立刻收手!!”   “收手?”艾门双目依然盯着目光僵硬的青年,听到这个词她弯起嘴角,一点点把握着的长剑抽了出来。   嗯?用极快的速度来到跟前,男人瞪眼,目光凝聚在那把普通的制式精钢剑上,没能在上面看到一丝血迹。只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还有混杂在其中的一抹淡薄清香。 第八十七章 灼炎(二)   随着蓄有八字胡的考官面色刻板的宣布胜者,上一秒还有些过分安静的角斗场才逐步开始响起一阵稀稀拉拉的对这场“首秀”的掌声。   “难以置信艾门居然已经这么强了……”依文一边和身边的学徒一样拼命鼓掌一边朝坐在身边的奥尔发出感慨,“上面那些人在搞什么……?他们难道不明白这场战斗有多美妙吗?”   “你不能怪他们。”和少年嗓音截然不同的语调自身边响起,依文扭头细看,这才发现身边坐着的人已在不知觉中换成了高挑的棕发女人。阿尔贝蒂娜跟上一秒的她一样凝神注视着角斗场中的金发少女,轻轻拍着手,口中似是无意识的回答问题:“就像你不能强求那些人再重回少年时代努力学习一样,你无法要求他们站在观察者的角度欣赏它……这样就可以了,对于殿下来说已经足够。”   擂台上,帕玛撤去身上的岩石护甲,拍了拍全身上下沾上的灰。然后弯腰从地上拾起一块碎石,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眉宇间的困惑一点点舒缓消散。   艾门已经走了——在桑托宣布她优胜的那一刻,女孩只是简单对他点了点头,随后便调转身姿,用缓慢而又优雅的步调回了通道。   这让他准备好的一些话没了用武之地,只能顶着晨光站在这里,轻闭双眼,细细回味刚才和她交战的每幕画面,细细寻觅空气中被她染上的每丝余香。   “你感觉如何,米拉?”坐在最高的席位上,安塔利亚蒙乐呵呵的看向身边人,“还有你,所罗门?我的这个学生……她应该有资格在将来取代我的某些地位吧?”   “您的地位是谁都取代不了的。”坐在他右边的黑发男人皱了下眉,“更何况哈温现在还小……她才16岁,在她真正展现出足以让我信服的特质之前,我不会消除对她的戒心。”   “但她不是珞芒!”米利安往前探头,绕过中间的老人朝他低吼:“你够了!所罗亚!不要把你对珞芒的怨恨转移到艾门身上!他们是不一样的!她不可能像珞芒那样背叛学校!”   “好了……”安塔利亚蒙按住米利安的胸膛,“别这样!你们两个……就连我这个当事人都不曾表现出过分的情绪,你们又何必为了这种事继续争吵……?”   “失陪一下,校长。”黑发男人直接从台阶上站了起来,“神秘系的学徒可能需要我做些临场指导,我过一会再回来陪您。”   他朝安塔利亚蒙简短鞠了一躬,拿着帽子和手杖一步跨出,消失在了人头攒动的看台上。过程中不曾撇头看米利安一眼,让察觉到这点的高瘦男人面色铁青,一副想发作又词穷的样子。   坐在周围的普兹林登教授——以及那些卸任教授,却仍在长桌议会中担当议员的人简短往这边瞄了几眼,极有默契的放低了互相之间交谈的音量。因为他们并不想搀和到这种没有任何好处的八卦里去。甚至如果有可能,离得过于接近的那几人会宁愿自己没能听到刚才他们在吵些什么。   “看来所罗门还是生你的气。”转头在这些人脸上观望一阵,身穿深紫色长袍的安塔利亚蒙凑到米利安耳边,“你难道就不打算给他好好解释一下你的想法吗,嗯?”   “……我还能解释什么?”黑发老男人在这一刻很罕见的显现出一分脆弱,他伸手捂住额头和眼眶,只有声音从下方传来:“因为我的疏忽和大意害死了他妹妹……当他知晓并确认这一事实的时候,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原谅我了。他不可能有心情去听什么解释,那种补偿性质、只为祈求别人原谅的话我也没脸说它们出口……!”   “那你为何对着我就能说出口呢。”白胡子老头嗤笑一声,“你不过是放不下脸面,觉得被他揍一顿还不还手已经足以表达你的想法,所以不再屑于给他多补一句道歉的话,仅此罢了。”   “我们不说这个,安塔利亚蒙。”米利安用空的那只手朝老人连摆,声音逐渐低沉下去,“……我想知道,这段时间你对艾门的疏远是怎么回事。”   赛场通道,刚刚用轻描淡写般碾压姿态获得第一场初选胜利的金发少女在人群中走过。一如既往的冷漠和不搭理人,却再也没有人敢在她经过的时候对她的穿着评头论足。   此刻守在通道内的大多是等待后续轮次的参赛学徒。他们很清楚少女展现出来的实力意味着什么。帕玛的实力已经足以击败大多数能量系的五年级学生,却连逼出她的本命兵器都办不到。这样的实力已经超出了大多数人的理解层次,叫他们无法摸透她的底细,更是从她身上体会到了一种……过往只从某些教授身上才能领略到的强悍压迫感。   艾门没有理会这些人朝自己投来的敬畏视线,她独自一人出了通道,来到盥洗室把自己反锁在里面,抽出那把她刚刚用过的长剑,凝聚感知悉心观察,看到它的表层有一些细密孔洞。   放大看会有些恶心,因为那画面就像是把奶酪上的孔洞转移到了平滑的钢铁表面。这些孔洞会影响到剑刃的内部结构,如果再多一些,剑体挥动时甚至有可能直接折断。   “果然……灌注粒子的手法对于武器伤害实在是大过头了。”艾门见状微微蹙眉,握紧剑柄挥动了一下,感觉这把剑顶多只能再用三次。   三次过后就只能报废,或者在那之前用于充当她自创招数的释法材料。   静心修炼对她的纯粹武力提升很大——这里指的是不依靠任何魔能技法的近身战能力,她越发冷静的心神影响的可不只是肢体动作,还能影响魔能比拼中最为重要的一个因素,也就是感知。   感知是由观察法带来的,完善它需要的是施法者的精神力基础、反应速度和计算力。刚刚那一战正是凭借远远超出帕玛的感知,她才能够每每都提前一步,探出剑去点中石锥的酝酿节点。在她的感知观察下帕玛所调配的一切粒子都无法隐藏。而对涉及到能量粒子的战斗而言,可以迅速看穿粒子流动从而判断对手下一步意图的人也就等同于是拥有了读心能力。   所以帕玛一开始就不可能赢。这不是他的魔能技法到了什么程度就能弥补的差距,如果他不想办法磨练自己的临场计算力,学着在对手读取意图并施加措施前改变自己操控的魔能,那他其实就相当于一个拿着枪械的稚童。他像稚童掌控枪械一样掌控着威力强大的武器,也像稚童一样懵懵懂懂,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发挥出武器的威力。   艾门杀死比赛的那一剑说白了其实很简单。就是靠着感知躲过对手的所有攻击,然后将自己的公式以剑为载体吸附空气中的魔能粒子,用它们在剑体内部制造燃烧和高温现象,短时间之内将这钢铁兵刃加热到足以瞬间熔开石块的程度。最后只需伸手往前那么一递,帕玛有所缺陷的岩石铠甲在这灼热的兵刃前自然是像纸一样一捅就穿,毫无任何阻挡作用。   “但代价就是会极大损耗武器的使用寿命。你之所以多带两把剑的原因就是不想在这种战斗中损耗那把斩龙剑。”   本应只有她一人存在的盥洗室里突然想起一个稍显苍老的女声,“我猜的应该没错吧,艾门-哈温?”   “……不管你是谁,出来。”将精钢长剑插回剑鞘,艾门轻轻按住腰间最中的导能长剑,全身神经紧绷,观察法构筑的感知如潮水般扩散出去,想要通过空气中的粒子流动找到敌人在什么位置。   但是她很快就皱起眉,因为感知传来的讯息是空气中的粒子流动所受到的影响来源无一例外是她本身。如果只凭感知来判断,盥洗室里确实只存在她一个人。   这结果很奇怪……哪怕对方本身不在这里只是依靠什么道具传递的声音,声波震动也应该会对粒子流向造成干涉。   “不用找了。”那个虽然显老但却透出一份特殊韵味的女声再次响起,这一刻艾门突然有些惊诧的瞪眼,身体迅速往右侧弹开,腰间长剑“锵”的一声被她拔出一半。   苦苦搜寻半天却突然发现敌人就站在离她不到三步远的水池旁边——任何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被吓到的。金发少女直到看清敌人的面目才暂缓了反应。她收剑伫立,问道:“……葛莉特教授?”   水池边站着的女人很有韵味。虽然任何人在看到她时就会知道她的年岁至少在五十以上,但那些细密皱纹却不曾影响过她的气质。   她有一双蓝眼睛,头发是深邃的栗色,用发绳悉心梳理起来,在脑后盘了一个成熟女子常见的团。其身高约在一百七十公分以上,穿着一套暗红色的主教长袍。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前额的头发——有不少的栗色发丝被她拉到前端做了个遮挡发型,恰恰好将她的右半张脸挡在后面。   “我在这里等你有一会了,哈温。”   普兹林登的神学教授长开门见山的对少女说道。   “我希望你能放弃在这场竞赛中取得名次,并主动离开这座城市。” 第八十八章 玛琳和文森特(一)   “放弃名次?主动离开?”艾门皱眉,一段时间以来第一次感觉情绪有些控制不住,“可以告诉我您的理由是什么吗?”   潘妮-葛莉特,这个女人的名声她在前来贝鲁克西塔之前就早有耳闻。知道她是当今天下最负盛名的预言大师。而来学校念书修行后更是经常可以从依文口中听到她有多么刻板、严厉,以及不近人情。她不止一次目睹过棕发少女失魂落魄的回到寝室抱着枕头哭,这都是被她的“葛莉特教授”在课堂上批评讽刺所受的委屈。   这个人,艾门在之前的庆典和那次简短、急促、如同例行公事般的法庭议会上见过几次。在不曾和其具体打过交道,不怎么了解其内在为人的情况下,她虽然心疼过依文,却从未对少女受到的严苛对待发表过任何看法。因为她好歹也能算是一个“过来人”了……作为过来人,她知道在这个阶段对学生严苛的教授至少是在尽自身职责,更何况依文之所以有机会从遥远的歌利前来普兹林登念书,直接原因就是葛莉特在歌利游历时看中了少女的预言资质。她也是因为对依文寄予厚望,想要拿她当衣钵继承人才对她这般严厉的,其本质仍然是为了她好。   所以在来到普兹林登的这段时间,如果忽视掉那个预言所导致的部分影响——也就是她只能待在人丁稀少的融合系、想要读他系课程还得额外申请旁听资格——的话,她对“葛莉特教授”的印象其实不算太坏。哪怕她很早之前就公开宣扬过自己的立场,宣称她不喜欢高傲自大的瑟兰人,认为瑟兰人应该改正某些“族群性的毛病”。艾门还是对此人持较为中立的客观评价。   但现在她不了……她感觉自己逐渐有些控制不住被理智压抑的恶感和愤怒,甚至想要直接用更尖锐的语言质问对方,她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我来这里学习最开始并非是我的本意……这一点相信您也是知道的。”她眯着眼睛道,“是普兹林登——以及我现在的老师安塔利亚蒙阁下多方面的意愿,我才打破了瑟兰过往的某些惯例,跑来贝鲁克西塔提高自己。我记得您过往曾经在那本《维多利亚人》里提到过这点,也认为我们应适当性改正下,好和所有人都能和睦相处……为什么现在又推翻了这论点,打算撵我回拜伦学院?”   考虑到对方在这所学校的分量,考虑到对方在世间拥有的名气,如非必要,艾门不想和葛莉特撕破脸。所以她尽量控制着语气,想听听她要如何回答。   “我想你误会了,孩子。”红衣女人轻蹙眉头,“我并不是针对你的瑟兰人身份,不是在拿你的身份做文章……我刚刚所提及的要求指向你的原因只是因为你个人,和其他因素都没关系。”   “为什么?”少女眼神越发不善,“就因为您曾经给教授们做出的预言?……就因为那个虚幻缥缈、缺乏实际证据的预知梦?”   “那只是一部分。”葛莉特嘴角的皱纹抽搐了下,抿起嘴,又微微抬起了尖锐的下巴,“核心原因是贝鲁克西塔的安危,我不能再让你施加太多影响给它。那会招致我们……在未来毁灭。”   她的声音很厚实,显得既有女人的细腻又有岁月留下的沧桑成熟。撇开立场论是很有磁性的成熟女声,但就因为她的态度,少女感觉这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恶心。   “您在危言耸听,葛莉特教授。”艾门做了个深呼吸,轻声说道,“即使有灾难,最先承受它的地方也不会是这座山脉。而且我不认为我有这么大本事,居然能影响一所古老名校的生死存亡……”   “但事实是维多利亚家族正在竭尽所能的给我们制造伤痛!!”葛莉特突然加重语气打断她,“你的坚持不会给结果带来任何好处!你只会像你的哥哥——像你父亲那样将不详带给我们!”   “……您这是什么意思?”艾门一愣,心神被她提到的两个单词给勾住了,“您的预言和我的家族有联系?……我哥哥?珞芒-哈温……珞芒曾经在这里做了什么?”   “这不是应该由我来提及的事。”红衣女人将裸露出来的左眼眯成细缝,步调一点点往后挪腾,“也许安塔利亚蒙阁下会解答你的疑惑,也许你可以从某些记载中猜到真实……而我——哈温,我只希望你能在窥见它时反思下自己是否有必要留在这里。有时为了一个目标付出一切并不会带来理想的结果,尤其是你不清楚它到底是什么的情况下,谁也不知道那是美好……还是灾难……”   “你这是……葛莉特教授?”艾门手指动了下,想要问询她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可她没料到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的景象竟完全变了。   她仍在这间盥洗室里,也仍然站在刚刚的位置。但对面却没了那个红裙女人,仿佛刚刚她所看到的,所听到的东西都只是一场白日梦,是她精神紧张下产生的幻觉。   不,那不是幻觉——她眯起眼睛,右眼开启战圣之瞳,看到空气中原本如常的粒子流向有一丝被挤压的痕迹。心中肯定葛莉特刚刚来过,她们也确实进行过一番对话。   “她提到了父亲,还有珞芒。”艾门来到葛莉特之前站过的位置,伸手在半空中虚抓数下,“这意思是……她探出矛头所对准的目标是维多利亚家族,是我身体里背负的血统。”   “但是预言师莫非都喜欢装神弄鬼吗?”伴随一声咧嘴嗤笑,少女逐渐将手指捏握成拳,“以为靠这种方式就能让我退出对宝藏的争夺?……让其他人收获渔利?”   她有些愤怒,既感觉受了愚弄,又因为对方提到的缘由中包含了坎索……要知道她虽然一开始很惧怕坎索,甚至一度厌恶、憎恨过他,但在知道了这个孤寡老人所背负的东西有多沉重时,她不可避免要对坎索升起一丝特殊的情愫——它可能达不到真正父女间应有的水平,却并不妨碍少女开始尝试着将坎索-哈温当做一个值得亲近的长者去尊敬、爱戴。有这份感情基础摆在这里,葛莉特对坎索的形容听在少女耳中分外刺耳,也根本不可能按照她要求的那样退赛离开。   但是她还提到了珞芒……她蹙起眉,珞芒又是因为什么能和她的预言联系在一起呢?他当初到底是因为什么被开除的?   珞芒曾经是安塔利亚蒙的学生,也在普兹林登念过书。这个她两年前就知道了,由于安塔利亚蒙在这件事上支支吾吾,她并不知道珞芒在学校念书期间都做了什么。只知道他严重违背了数条校规,没等毕业就被老头子断绝关系撵了出去。现在看来这其中隐藏的讯息非常关键,非得想办法探明不可。   反正退赛是不可能的……她给这件事下了定论。退赛不可能,长期离开更不可能。珞芒的事情揭过不提,她在这里还需忧心撒迦莉雅为代表的异神教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自己更是需求一段安稳时间提高对魔能学识的积累。还有对改良枪械的研发等等,这些都需要做长期规划……真要离开普兹林登除非是校内给她下达了什么考核任务,必须去外地才能完成。   “和这些人打交道真的太累了……”想到绕脑的地方,少女忍不住伸手抚额,“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干脆一点,把所有事情都说明白……?”   陈年旧事……各种秘密,这些人——尤其是死老头子——就不能一次性给她讲解清楚?他们真能理解这种感觉有多磨人么?   “您还是和我保持一定距离的好。”   喧嚣的看台上,仍旧一副青年扮相的撒迦莉雅端坐于此。而刚刚那句话是他对一位并不普通的棕发女孩所做出的直接拒绝。   这让不少在关注这边的学徒恨得牙直咬,内心大骂这娘炮小子不懂风情。   “为什么?”然而坐在他身边的棕发女孩不但没有气馁,反而扬起面庞朝着他凑了过去,“为什么对我如此冷淡?文森特?我只不过是想要让你说说哈温刚才运用到的技巧而已……你躲什么?”   从侧边看,她有一头柔顺、呈渐变色的棕色秀发。娇柔的身躯套着一件淡粉色的淑女长裙。五官轮廓精致可爱,碧蓝眼珠正狡黠的睁着,一动不动的盯着青年。   “我——”撒迦莉雅一时语噎。   她很想直接告诉这死缠烂打的女孩儿她们其实都不带把,但他不能,只能装作不善言辞的样子解释起来:“可是,贝拉殿下……”   “叫我玛琳。”女孩梗着脖子打断他,身躯贴近他的手臂,“你叫哈温的时候不也是对她直呼其名的吗?……学校里大家都是学徒的身份,你大可以像对她一样……嗯~直接称呼我的名字。” 第八十九章 玛琳和文森特(二)   琳想要了解文森特-埃文的想法起源于他和那位皇国公主的传言。   这首先要从关于艾门的故事提起:玛琳曾有过道听途说,知道那是一个……嗯,怎么说呢……大概可以概括为从各个方面来说都和她本人截然不同的特殊女孩儿。   据说她博学多才,不止精通魔能掌控,就连纯粹的战斗技巧都在高年级学徒之上;这点玛琳自忖不如,她的魔能水准虽然很强却不是很适合正面战斗,如果摘去魔能掌控,她撑死就是个身体素质比常人稍微好些的普通女孩,在力气上甚至比不过那些经常帮家里干些杂活的乡村少女。   又据说……她性格坚韧,性情冰冷,除了少数几个私交好友外和其他人交谈都只是表面客套,从来不把其他人对她的流言蜚语放在心上;这点玛琳就更佩服了——她自己性格偏生属于那种动不动就会因为一点风吹草动而胡思乱想的类型。甚至可以说有些过分怯懦,优柔寡断,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思考人生哲理,从各种细微方面分析别人的态度、感官、喜好、性格。可能外表上看着不在意,但她确实会因为某些针对她的恶言而连天失眠。故而她心里其实一直很羡慕艾门的果断,觉得这个女孩的心思要比自己强上太多。   了解艾门的事迹越多,玛琳对于这个甚至比自己还小上一岁的女孩就越感到惊讶。她很佩服能够做到这些事的金发少女,认为即使关于她的传言中含有水分,能够参与进那些事迹、能够给人产生那种印象的艾门已经足够厉害……仅就听到的传言部分,玛琳感觉她可能耗费一辈子都未必能达成少女目前的成就。这可能就是为什么她们地位上也有巨大差距的部分缘由。   地位通常对比到最后才会拿出来并论的东西。然而实际上玛琳是不认为她和对方有可比性的……不说贝拉王国只是伊卡洛林最西边最拐角的一个小国,哪怕它位于爱沙尼亚这样的中心位置,有强悍的经济实力和庞大的人口基数打底,她——玛琳-贝拉——也不过就是一位普普通通、在魔能掌控上稍微有那么点特殊天赋的公主罢了。可能稍有些姿色,可能凭借这特殊的天赋能稍微左右下自己的婚姻,可能在未来境遇上会比她那些只懂得社交聚会的妹妹要强……却怎么也不可能和未来的瑟兰女王相提并论。   这中间的差距要大过她之前对比出来的差距总和,比那总和还要大上数倍。可能10年后、20年后她会成为某位亲王、某位大贵族、某位王子的夫人。或者运气好,嫁到一名王储身边,为他戴上王后冠,尝试、并学习着为他调理家庭生活。但无论是何种结果,无论是哪一个她,在伊卡洛林最强盛帝国之主宰面前都无一例外要行下臣之礼。   她因此而觉得这种对比没什么意义……也总认为身边的朋友总拿她、塞弗莉、尤莉娅娜还有诺艾尔和艾门对比的行为非常可笑。她们可能现在因为年龄的原因差距还拉的不是特别明显,可最多再过两年——等到那位艾门公主18岁正式成年,真正有资格掌管某些东西的时候,这些现在看上去还被年龄保护着的无知者们就会理解到当初自己有多愚蠢了。   这就是玛琳对环境的理解,有些早熟,但她坚信这份多愁善感是有意义的。正处于芳华之龄的棕发女孩相信自己可以凭借这份敏感获取到远远超出迟钝者的隐性回报,瞥见他们所无法发觉的、埋藏于日常生活中的神秘与真相。   所以她很快对一段流传在女生群体中的隐秘传言上了心思。   “你们听说了吗?”她不止一次在公共场合听到有女生用恰恰好能叫旁人听清的音量悄声惊叹,“那个哈温……她居然喜欢上了那个神秘系的奶油小生!”   有道是对一个人了解越透彻,就越容易在她反常时发现区别。每当听到这样的悄悄话玛琳都会暗自皱眉,不太愿意相信那个和她距离颇远的少女会像普通女孩一样让情绪失控。   她本该是个无论身心都独立在群体之外的家伙才对——她这样想——能够让这样的家伙放下尊严身段主动靠近的男生……他的内在或许也有特殊之处。   秉持着这一猜测,玛琳对传言中的另一位主角有了兴趣。她想知道之前没怎么有名声传播的文森特-埃文是如何吸引到金发少女的另眼相待的。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她会在此时此刻坐在他身边,不断用听起来稍显出格的语句试探他。她想试试看能否从这位面容白净、偶尔会透出些许妩媚的黑发青年身上找到一些……嗯,能让她感到惊喜的特质。   “那么玛琳。”青年皱着眉头看她,“我再重申一遍我的态度,那就是我不觉得我知道的东西能比你更多。”   “你本身是足以竞争首席的优等生。”他绞尽脑汁的想着借口,“你比我有天赋,比我有实力,无论任何方面都比我好。你应该不需要一个普通学徒的意见才对。”   “可我就是想要。”玛琳靠的离他更近了,“我想知道你身上有什么特质可以吸引到哈温那样的女孩。如果你能解答我这个疑惑,我可以不继续烦你,现在就走。”   这女孩倒是比想象中要直白的多。   文森特眉毛一挑,终于意识到她是出于什么原因才接近自己。内心忍不住为此哑然失笑。   有些影响到底不是那么简单……那天和艾门做过约定后他刻意感受了一下,并未发现城堡里有关于他们进一步的绯闻流传。他猜测应该是对方单方面对那个女孩采取了某些措施,封住了她的口。所以在听到洁丽加入哈温学会时他一点都不惊讶。只是没想到就连当前这种程度的流言都能给他招来麻烦。   “艾门……”他考虑了一下措辞,压低声线对女孩说道,“她……有她自己的想法。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像她那样的女孩会觉得我比较合适,但如果她是这么想的,那你应该就这一点问她才对。”   文森特发誓,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相当严肃——他绝对不是为了故意给某只金发少女找茬才这样讲的。他只是刚刚目睹了她冷若冰霜的神情后有些烦躁,突然想要用这种方式给她找点乐子。   这些天,他思来想去,眼前却总是忘不掉少女倔强的眼神和那番说辞。他好奇她哪来的把握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提高到超越自己和黑狂的地步,不断盘算着、尝试站在她的角度去思考方法,最终得出的结论却仍然是“不可能”,这使得他从两个方面同时在接收迷惑与心烦意乱。   其一是未知带来的危机感——他好歹也和少女打过这么多次交道了,深知她的性格不允许自己去打没有把握的仗。既然她胆敢和这边签下契约,立下赌定,那她肯定是有什么隐秘的东西藏着,能够在他们再次对上时起到一锤定音的致胜作用。这个可能性有极大的概率是真的存在,但他却想不到。所以他因此而烦躁迷惑,这几天有一半空闲都在思考那张底牌。   其二就有意思了……那是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欲望,忍不住思索:如果少女真的在比赛中输给了他,那么她难道真的打算履行那纸契约文书?……她难道真的愿意陪他过夜?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只是稍微想象了一下这回事,文森特就觉得它极其荒谬。因为他可以肯定,艾门-哈温即使是一个再正直的人,她也绝不会把她的正直和诚信用在敌人身上。   她当然没那么傻,否则她绝不可能在两年前挫败那次行动,老哈温也绝不可能想要将王位传给一个正义感过度的蠢货白痴。   假使她真输了,她肯定也会找借口、想办法中止履行契约。最有可能的就是直接委托长桌议会在那时对他发难,只要把他抓起来,那之前的什么约定自然都在那一刻土崩瓦解,什么都算不上了。   那我又是因为什么才会在那一刻那般相信她,就那么老老实实跟她跑到教室里签了这张契约呢?   黑发青年被这个问题困扰了一阵子,最后还是遵循内心的欲望得出答案:那恐怕是因为他在心里存了一份特殊幻想,希望有那么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可能,少女在输给他的情况下会履行契约。   每当入夜,到了一个人躺在出租屋的木板床上时,他就总是忍不住回想……回想起那天他把少女推到楼道的阴影里,把她按在墙上,一边吻住她的嘴一边从她侧边的长袍开口中探手进去,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强迫她将最脆弱的一面朝着他展露出来……   他仍清晰记得她发出的压抑喘息,记得她眼中的憎恶,更记得她身躯颤抖时潮红的面颊,记得从她的发丝中,衣领中散发出来的少女幽香……这些混杂而又无比清晰的记忆像是一味抹不去的荷尔蒙补药,在夜深人静时总是准时发作,让他身体燥热、口唇干渴,甚至连做梦都是关于对她施暴的延续。   就因为这些因素,对外总是一副平静表情的文森特其实远不平静……他的心里像是藏着一团火,在看到少女的第一眼就有些克制不住。   所以他通过这种方式收点利息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黑发青年如是想到,给呆愣住的玛琳-贝拉一点下巴:“对!你大可以把这件事理解为她口味和一般人不太一样,就喜欢我这种‘表里不一’的‘特殊’男人。”   ————————   早上之前还有1章,求推荐。 第九十章 更适合的战斗方式(一)   玛琳和坐在周围的其他学徒都听清了这句被黑发青年特意加重语气说出来的句子。他们在呆愣了一会后纷纷显得面色古怪,玛琳更是直接涨红了脸,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毕竟他刚刚说的这句内容……它实在是有点……嗯……暧昧过头了。比如他们是否可以把“表里不一”理解成他的内在其实远不如外表这般……娘炮?他紧跟在后面的那个咬准重音的“特殊”一词又是否在进一步对这种认知行暗示或隐喻?如果他还真就是他们理解的这个意思,难不成那位艾门公主……她居然是因为……才喜欢上这个小白脸的?   “尽管发挥你的想象力去描述那美妙的画面好了,贝拉殿下。”文森特在一片木然注视中站起来,不太习惯的拽了下裤子,然后俯下身去给面色通红的棕发少女说悄悄话,“如果你有什么不懂、或者想要更详细去了解的疑惑,不妨就这件事去问艾门。当然,她不一定会好好回答,但我想……你完全可以根据她听到这个问题时显出的反应来判断我的说辞有几分真实。”   说完这话,他在少女肩膀上拍了几下,就这样在其他人意味深长的“钦佩”眼神中下了台阶,身影逐渐消失在了通往“角斗士通道”的阶梯路上。   为了完成和某人的约定,他也报了战斗魔能。虽然原定计划里是没有这个选择,这么做也只会加速暴露他的身份,但既然前些天那边送来了新消息,身份这种事倒也差不多算是无关紧要了。   “明明看上去很儒雅、很知性的一个男生,为什么给我的感觉会如此不同呢……”   看着前不久才说出那种大胆话语的人拎着一根橡木长枪走上擂台,中规中矩的击败了他所对位的一年级菜鸟,玛琳眯着眼睛皱眉沉思,第二次感觉自己完全看不透一个男人。   文森特离开后,很快她就回过了神。然后她迅速以活络的思维将事件理清,看出对方是想借她及众人之口来为难那位金发少女。   由当事人口中说出的猛料可是比普通流言要真实的多。感受着身边以及在悄声议论的十多名学徒,玛琳可以想象——要不到太阳下山,恐怕大多数学生都会知道文森特-埃文和艾门-哈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心中为艾门默哀的同时也忍不住困惑起来,对于青年这么做的动机感到十分好奇。   他既然需要用这种方式来刺激哈温,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是没有好到那个程度的……但他又有恃无恐的叫我观察哈温的反应,说明他们俩确实是发生过什么。应该不是特别特别亲密的那种关系,却必然是有过……而且相距不会太远。这么说来这家伙是把我当成刺激追求目标的猛药在用?而且渴望在短时间内看到哈温对此作出回应?   黑发青年做梦也想不到,只被他认为是个普通女孩的玛琳居然会在简短几分钟的接触过程里将他的部分心思看的如此通透。而自以为已经了解到全部真相的玛琳则像一只偷了腥的小狐狸般弯起嘴角,一面笑一面在心里惦记盘算……到底要通过怎样的方式来利用青年给她的机会,好叫这个“表里不一”的男人知道,随便玩弄女孩子的感情是要遭报应的。   这里发生的事艾门一概不知。她当时已经回了通道,在撒……文森特上擂台时好好对他观察了一番,感觉他的枪术完全没有特殊的地方。   “对手太弱了……”她暗中嘀咕,“一年级……刚刚突破观察者界限成为一阶掌控者的初阶学徒。这样的家伙战斗魔能连一级都没有,想要叫她露出真本事来是不可能的……”   黑发青年认为她不会履行契约内容,他是对的。那张纸在他们相互签下后的第一个晚上就被少女烧掉了属于她保管的那份,可见她根本就不打算把它当真。   艾门承认她诱使对方签下这东西是她突然之间心血来潮,但在仔细思索过后,她意识到它其实也是一个迫使对方露出马脚的绝佳机会。   撒迦莉雅很强……这是必须要承认的一点。但她还没有强到过分的地步,实力有相当大的比重要划给黑狂。这样就出现了一个问题——她必然不敢在安塔利亚蒙及长桌议会面前使用黑狂,或者即使使用也只敢使用一个形态。如此一来它最麻烦、最强悍的特色就等于是被凭空封印住了。她完全有可能在不动用底牌的情况下尝试将她证明击败。   或者不以击败为目标,只是逼出黑狂的真实姿态。这样她是暗鸦圣女的秘密便会自然暴露出来,在赛场那么多双眼睛的观察下,异神教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别想再为她遮掩秘密。   “艾门。”在她想的正入神的时候,突然,一只手突然从后拍上了她的肩膀。   “谁?”前不久才在盥洗室受过惊吓,艾门的反应相当剧烈。她双手拧住来者按在她肩上的手腕,沉肩上顶,小腿发力,瞬间给对方来了一个结结实实的过肩摔。   “砰”的一声闷响,她看到一个身穿黑袍的高大身躯被她重砸在地。那随之响起的呻-吟听上去颇有些耳熟,叫她立刻后悔起来,感觉自己会不会是摔错人了。   “你这个反应……”地上的男人在一众学徒诧异注视下坐了起来,“你这个反应真是让人出乎预料又猝不及防……要不是我前些年的底子还在,这一下就能被你摔到医院里去。”   “你……米利安教授?”艾门微张嘴唇,眼角剧烈跳动起来,“您不在上面陪老……师,跑来这边找我做什么?”   “还不是所罗门!”黑发老男人正在揉动摔疼的脑袋——还好他反应快,在身体和地面接触之前改变了它的粒子结构,让它变得更松软,且捎带弹性,否则他正在衰退的身体可经不住这样猛摔,骨折几根都是小的,“那个老面瘫……”他低声给少女埋怨起来,“他不理我,教导他的学生去了。对方好像就是你下面的对手,这明摆着是在给我们制造障碍。”   “可我不怕障碍。”少女把他扶起来,凑近他的面颊悄声说道,“第二个对手的资料我粗略看了,才不过是个三年级而已。”   实力差大到某种程度,当障碍也是要标准的。即使是普兹林登,一年级也多是一些1-1-0(学识-掌控-战斗)的初阶菜鸟,二年级平均水准为221,三年级为331或者332,实力强的极其有限……反正艾门是有些不太理解,这种战斗魔能可能还没过2级评测的家伙有什么资格给她当障碍。就连稳稳在552水准的帕玛都被她轻易击败,这个对手……或许、大抵连障碍都算不上吧?   “不能抱有这种想法。”米利安就知道她会这么认为,他把少女扯到另一处小角落里,观察了一下四周情况,“你首先得明确一个普兹林登的基础常识,那就是永远不要轻视任何一个来自神秘系的学生。因为会进入这个学系就读的人大多都具备一些……唔,一些异于常人的特殊天赋。”   “比如?”少女歪头瞪他,“您可千万别告诉我,这个叫做……唔(纸张拆开的声音),叫做塔隆特的家伙也像所罗亚教授一样懂得瞬间移动。”   “没那么夸张。”米利安呼了口气,“那老面瘫用的也不是瞬间移动……算了我们不说这个。你只要知道神秘系的家伙都不好对付,不能用普通的阶级来划分实力就可以了。”   “……”少女瞪眼看着他一言不发,那架势就像是早已料到他不可能为说这么句话溜下来找她谈话似的。   “当然,”老男人尴尬的直搓手,“我确实还有些建议要告诉你……我不知道安塔利亚蒙是否有建议过你更换武器,但从你的第一场比赛来看,你们在这件事上耗费的心力应该不够大吧……”   “您是指哪方面?”艾门眉头跳了几下,感觉这番话似乎另有所指。   她是佩着三把长剑进场的。米利安肯定看到了它们。那他所谓的“更换武器”指得应该不是“这些剑”,而有可能是另外一些——   “还记得当初在荒原上你是如何救我一命的吗?”   米利安板起面孔看向她。   “我建议,你可以尝试走走枪械路线。” 第九十一章 更适合的战斗方式(二)   荒原?枪械?   艾门微微一怔,想起当初在荒原上第一次遭遇异种,她确实是用一记特殊枪击干掉了即将扑向米利安的异种分体。   那时,她用的是从王都“巴里斯火器店”里购置的精良短铳,这家店气密结构做的好,枪械威力非常出色。她就是用那把枪发出了蕴含极高热量的爆发式枪击,直接把那小魔怪给融化掉了。   “你做到这一点用的是高热……或者说聚合反应。”米利安不断用话语帮她加速回忆,“也就是掐准火药击发的那瞬间,更改了它的粒子结构,让推导弹药的能量浓缩在一个极小的范围里成倍数增长!一旦成功就会使得弹药获得巨大推力,而由这一推力所发射出去的弹丸更是会因加速而剧烈燃烧、翻滚……甚至爆炸!那既然你当初能因为潜能爆发而做到这种事,没有理由现在不行。”   “其实挺难的。”艾门眉头皱了一下,“这个问题,我设想过……枪械配合我的燃烧专精似乎很棒,但这里要解决的技术性难题比挥舞刀剑之类要更麻烦些。”   她现在的战斗方式偏向于近身战和中程战。近身有剑术和附加在长剑上的超高温做依仗,中程可以利用魔能掌控点点火,充当一个半吊子火法。这里面需要的技术不高不低,最大的难点在于要如何准确、精细的将剑刃结构里的粒子加热却又不对剑体结构本身造成过多伤害。而目前的加热法是她在修行期间靠静心状态所找到的,耗了她几天时间,就这还是因为有战圣之瞳。   圣瞳对于技术性研究的辅助能力经过一系列开发后已经被她证实为没那么巨大。虽然还是让安塔利亚蒙羡慕嫉妒,可想要每次都凭借它把一种公式的效能提升成百上千倍——就像第一次那样——是根本就不可能的。燃烧专精用于枪械理论上确实可以通过掐准时机制造巨额推力的方式来爆炸性提升威力,可它的危险性也要比刀剑之类要高出等同于威力分量的倍数。   对刀剑等武器附加反应失败,她不过就是会损坏武器而已。这种反应在生成时较为温和,只有在极端情况下才会剑体破裂、变得像炸弹碎片一样四处乱飞。但枪械可就不一样了——这个东西不是像加热刀剑那样之分成功和失败的。这里面分好几种成功和好几种失败,却只有一种能够让她下定决心放弃用剑,转职成一名轻松、优雅的火枪手。   “教授应该知道这么做需要哪些步骤。”少女掰着指头给男人细数,“掐时机、改排列……这是两个大步骤。但这其中也是有很多细分步骤的,比如要怎样确保威力,怎样确保不炸膛,怎样确保这威力的大小……嗯,就比如我可以只对这过程施加很轻微的干涉,由此导致弹丸的威力提高的些许——这肯定也是一种成功,但肯定不是我要的成功。实验这个东西是很麻烦的,不但麻烦而且比用剑危险的多。”   “我倒是用……倒是通过某些机缘巧合找到了几条看上去靠谱的公式。”少女继续说道,“但是就是因为其危险性,我没有一个人独自实验。打算等之后找时间和安塔利亚蒙一起尝试。”   “看来你想的比我还要多。”米利安摸了下鼻子,“确实,我不懂燃烧和热能之类的东西……而这种实验无疑相当危险。一旦达到足够的威力却炸膛……嗯,你从长计议的想法是很正确的。”   他光顾着给少女出谋划策,让她在短时间内能拥有更强的实力,却忽略了这种做法在拥有高回报的同时也具备超高风险。真要出错,拿枪的手被炸掉都能算做是好结果。老男人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要是少女因为自己的提议兴冲冲跑去实验可能会引发的那些恶果。身躯稍微颤动一下,庆幸她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成熟。   “不过你下一场的对手确实需要你具备一些迅捷、快速的远程打击手段。”他说,“按理来说前两轮遇到这种对手的几率并不大,你却接二连三一直遇到……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形容你的运气。”   少女的第一场比赛他在上面看完了。体会了到两种层面的惊喜——其一自然是帕玛具备的天赋可以作为他的衣钵继承人,其二他很开心能看到艾门对战斗的理解又深了几分。但出于“为何她第一轮能遇到这种对手”的好奇,他找别的学生要过对战表格扫了扫,十分惊讶的发现她接下来需要面对的那个人其实也是个隐藏极深的小怪物。   一般人不知道纽斯-塔隆特的厉害是因为此人一直以来都被神秘系的教授长保护的很好。即使是普兹林登高层、算及那些议会议员们,知道他是所罗门重点栽培对象的人也不到五个。米利安恰好在此之列,联想到之前黑发男人瞬移消失说要去教导学生,他自然而然会把这两件事结合起来,认为所罗门是想通过“让塔隆特击败艾门”的方式来打击自己。   所以他当然不能无动于衷下去,也要跑下来找到金发少女,打算给她做一些规则范畴内的“细微提示”。   “你可真是心狠手辣啊,教授……”听完他下来的前因后果,艾门微张嘴巴,觉得人果然是不能貌相,“……你和所罗亚教授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她没弄错。那么,要是她真的懂得靠那种方式操纵枪械,它打出来的攻击……对这个层次的学徒来说,应该是致命的吧?之所以比武性质的比赛很少看到人拿枪械上台,原因就是不好控制,容易出事……这种情况米利安居然还建议她换枪械对付下一个对手。要不是她知道这个男人在某些方面比较迟钝,她都要以为那个什么隆特和他有生死大仇了。   “……大人的事少管!”男人伸手过去,在少女脑门上按了一下,把她刚刚对着镜子整理半天的发型给揉散架了,“看看你这身穿着打扮!有一点想好好比赛的意思吗?穿银星袍出来就算了,居然里面还不穿裙子!还学大人在下面套高跟鞋!这场比完你得给我回去换衣服……听到没有!这种搭配你穿着跳舞没问题,但绝不能穿出来和人比斗!”   “啊……这个……”艾门尴尬咧嘴,歪过身子躲避他的手,“其实我这么做主要是为了训练身体的平衡性——好吧其实是因为这样看起来比较酷比较吸引别人注意……疼疼!……我明天就换!”   “你要记住战斗魔能——乃至战斗本身——是一件很严肃也很神圣的事。”从少女耳朵上收回手,米利安的表情逐渐变得平静严肃,“综合竞赛设立的目的不只是为了追求比拼和荣誉,还为了让学生们不至于成为象牙塔里的乖宝宝,只懂原理而不会自保。这使得比赛规则对于学徒们来说非常开放,经常会有意外发生。这点我不是在骗你,你可以自己去查查往年的记录,看看每届综合竞赛的战斗项目要伤残多少人。虽说克劳斯是能给他们把断肢接上,尽可能的修补他们的身体创伤,但那份阴影是补不好的。而你——艾门,你面对实力远逊自己的对手时确实想怎么玩儿都可以,但你能保证把这身行头穿到最后吗?你能保证可以踩着这双鞋跟差不多有十厘米的高跟鞋一路过关斩将,拿下头名?”   “……大概不能。”少女从鼻腔里闷闷哼了一身,想起了撒迦莉雅,“我最后肯定要换成正常服饰去战斗的。”   “好了教授。”她抬头抬手,止住男人想继续说些什么的念头,“我有我的考量,我知道什么时候做哪些事不会引起什么过分严重的后果。我……我想我是有分寸的。我当然晓得这不合适。但确实在今天我需要用某些方式来放纵一下心里压抑着的某些情绪。在这之后我自己就会调节回来,不会让您……还有老师一直担心的。”   艾门无法忍受米利安对她过度的关心。哪怕那份爱就像父亲对女儿般真切诚挚,但只要一想到它原本应该属于一位死去的少女,她心中就有些不是滋味……   她理解米利安将自己当做寄托,也愿意在大多数情况下配合他,为他扮演一个女儿的角色。但她不愿意自己的意志和生活被-干涉太多,更不愿意米利安彻底沉溺进去,真的把她看当女儿看待。   男人总有一天会意识到她有自己的未来,如果任由这种事发酵下去,唤醒他越晚,可能到时他就会越痛苦。一时的情感寄托无法真正治愈伤痛,如果可以,艾门还是希望米利安能自己从那段过往中走出来。   “这是最好的了。”米利安蹙眉看了她几秒钟,微微舒展表情,一瞬间眼神变换了三四次,面色显得额外复杂。   “安塔利亚蒙说的对,”他伸手撩开她脸颊侧边的金色秀发,用自己粗糙的手掌心轻轻抚摸着她的脸,“我可能确实对你关心过度了。”   “在这个两年时间都只是一晃即过的时代,很快,你就不是需要我们遮风挡雨的小孩子了……” 第九十二章 爆剑(一)   米利安走了。在提醒过艾门并就她的着装发表过一番看法之后,他又摸了摸她的脑袋,回到场内,十有八九是找安塔利亚蒙去了。   走之前他有些欲言又止,一副想要说点什么的样子。艾门对此看在眼里,但她并未过度追问,因为那个时候她心中也在犹豫要不要将葛莉特找她的事告诉对方。   米利安说她运气差,她不否认。从对位上来看,能在第一轮——这种通常都是用来刷掉水货的初赛中遭遇5阶掌控者——这怎么也不能说是运气好了。更何况她很早就知道一旦自己前两轮获胜将会铁定遭遇尤莉娅娜这位怎么看都不会弱的热门剑手。如果面对这种对位的人不是她而是任何一个较为普通的高年级,她搞不好会在第一天就被淘汰下来。   要是再算上第二场即将对上的那个塔隆特呢?……恐怕任谁来看都不能只用一句“运气差”就搪塞过去。所有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怀疑她是不是被刻意针对了,居然要在第一天就打的如此艰难。   被针对是很明显的了……艾门拉过身前的发束暗自沉思。强敌三连,加上刚刚在盥洗室里遭遇的“恐吓”。她觉得只要她不是傻子,她肯定会把这几件事串联起来。   葛莉特一个人不可能干涉到第一天前三轮的所有排位,之所以会有这种效果,应该是学校里的某些教授也跟她站在一起,不想让这边得到资格参加综合竞赛。   那么安塔利亚蒙为什么没有阻止他们?是老头子对她有信心,觉得她完全有实力打破这种特权封锁么?   普兹林登一二年级的课程对实战技巧的教导很浅薄是因为要给学徒们打下坚实基础,大概从五年级开始,部分精英学徒的升级标准会拔高一个层次,在要求他们考取等同年级数字的学识和掌控者阶位证书的同时还要求他们磨练实战技艺,务必要将实战评级拔高到超越常理的层次才算合格,准许在学年结束后升为六年级开启新的挑战。这意味着五年级的掌控者学徒极有可能拥有接近阶位的实战能力,仅从阶位而言已经不比艾门差上多少……天赋异禀之人甚至可以像艾门一样打破常识将实战能力提高到和阶位等同。   现在她不惧怕这种针对,那是因为对手确实“还不够强”。但如果其趋势会在往后的比赛中延续下去,她不可能不受任何影响,终究是有几率翻次船的。   “但……只是看起来有几率吧。”   艾门伸出双手盯着掌心,尝试握了握它们,扭动收紧从小腿到腰腹到脖颈的神经,感觉那种很久很久都没再体会过的紧张刺激又回来了。   竞赛禁止七年级报名,这已经帮她刷掉了不少强敌,如果这样她都没办法顶着针对拿下想要的东西,她想……她也没资格去找老头子讨要宝藏钥匙。更没资格谈什么压服他国的下代王储。   休整时间在紧张氛围的衬托下过的极快,很快,随着第一轮次全部结束,她这批最开始进行过比斗的人又要开始第二轮了。艾门走出通道亮相时受到了远比第一场要热烈数倍的欢呼声,那是因为场内的观众都已经通过初轮比赛认识了她。即使有不认识的,他们多半也从旁人议论中知道了这个穿着大胆的女孩就是学校里的瑟兰公主。   普兹林登居民对瑟兰的情感还是好感居多,她因此受到了大多数人的喜爱和欢迎。那些早就在关注她的人更是奋力在朝她挥舞手臂,声音混杂在一片连绵的声浪中,震耳欲聋,叫她有些听不真切。   “加油上!艾门!”   少女听到身后传来浑厚叫喊,看到是安-海拉尔——那个在开学礼上热情拉着她给其他人介绍的融合系学系首席。他穿着便装挤在离她最近的看台位置,一只手扒着石沿一只手正在对着她奋力挥舞:“努力!努力!我可是很看好你在后赛阶段拿第一的!!那些鸟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嘲讽你……你要让他们知道厉害!!”   他的声音和其他人一样混杂在浪潮中无法完全听清,但仅从个别字眼和他的神态,艾门能看出他是在给她加油。故而她抬起右手对那边比了个大拇指,引起不少人一片哗然。   “这手势是什么意思?”   清冷嗓音响起,同时肩膀上也被用力撞了一下。艾门愕然转头,眼前出现了塞弗莉那张故作高傲的白净脸蛋。   黑发少女今天的装束和她们上次分别时差距不大。她仍束着高高的马尾,穿黑色猎人皮甲,拎着长刀,嘴角撇的颇有一种神清气爽的韵味。   艾门撇头看向擂台,发现那上面果然围了一圈医护人员。心中默默给遭遇塞弗莉的敌人哀悼一秒,希望他没有被引雷刀真正劈中。   “别看了,那种废物可没资格成为我的仆从。”塞弗莉的声音继续传来,她也不顾这是在众人瞩目之下,突然靠近金发少女,右手搂住她的肩膀,把她往怀里一挤一靠。   “塔隆特不像他外表表现出来的那般人畜无害。”艾门听到她用极低的音量对这边细语:“刚进学校时我曾暗中跟他冲突过一次,并未占到多少便宜。如果我没弄错,他的能力应该是——”   “你们总是一副很担心我会输的样子。”艾门打断她的提示,双眼平视前方,丝毫不理会她的瞪视,“但好像我才是更强的那一个吧,塞弗莉?我看你是忘了当初在酒馆里发生的事,你觉得我需要别人来提醒我对手的能力好从中得利?”她探出左手在少女的后臀皮甲处轻轻拍动,“你真觉得我非得知道这些才不会输?”   “……我忘了你是维多利亚人了。”黑发少女嘴角一抽,“把你的手拿开,哈温。穿的像个碧池一样……别让我以为你内在也是。”   “这叫放松。”艾门微笑起来,“你也可以尝试一下这么做,这感觉会比紧绷的甲胄更舒服点。”   调戏完少女,艾门心情轻松了许多。阿尔贝蒂娜曾经跟她强调过“不要轻信手持引雷刀的人”,但她觉得既然塞弗莉在密林中被强迫抉择的时候选择跟了上来,她就值得自己对她加以信任。即使因为立场原因在将来做不成亲密好友,她们也没必要互相仇视,让自己平白无故多个强敌。   她目送塞弗莉有些狼狈的背影,抬起左手在空气中捏了一把,站在原地朝四周观望,视线好巧不巧瞥见了站在对面看台的棕发女官。   噢……少女在心中呻-吟了一声……觉得阿尔贝蒂娜看上去好像有些……嗯,不太高兴……   “艾门这场要打的对手应该没有第一个那么麻烦了。”依文拿出整理好的笔记本念叨起来,“依照我打听的消息,纽斯-塔隆特今年三年级,三年级肯定过了三阶考核……实战不会太强。”   “三阶掌控者不管再天才战斗魔能都是突破不到四阶的,”迪迪跟着点头,“艾门说她能对付四阶的对手,赢下这个人应该问题不大。”   “俄塞纳姐怎么看?”   奥尔皱着眉头没有接话,他双眼盯着站在少女对面的矮小人影,想要征求一下成年人意见。   但他转头的时候却发现棕发女人面色阴沉,露在袖口外面的手指捏的紧紧的,一副正在因为某种不开心而生闷气的样子。   “???”黄发少年的阅历不足以使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只觉如果继续打扰对方肯定没好果子吃,便闭紧嘴巴挪回身子,一句话也不敢问了。   “你们相互行个礼吧。”   南看台,桑托板着脸督促两人,“塔隆特,有什么问题你就大叫出来——哈温……还是和上场一样注意留手。”   “我知道了(知道)。”两人同时回应,互相给站在对面的人欠了下身。在这过程中艾门的目光一直盯着塔隆特,想要通过观察判断这个人是否真有米利安强调的那般厉害。   仅从外表来看,这个对手符合塞弗莉跟她提起的那个词——“人畜无害”。她不知道他是长的嫩还是跳过级,但那外貌确是一副十四五岁的大男孩模样。身穿服装之怪和她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没有护具甲胄,仅仅是一套纯黑色的贴身礼服。手里也没有任何符合“兵器”描述的器物,只在左手拿着一把……如果她没认错,他拿的是一把小提琴的琴弓,就是用来拉琴的那个长条玩意儿。   只有琴弓,没有琴。他另一只手是空的。背上、脚下也是空的。这就无怪桑托看他的眼神像看傻子,依稀也能听到有观众对他发出嘲弄。   “让我最后确认一下。”艾门看着少年垂至前额的黑色短发,“所罗亚教授指点你半天……就是让你拿着这东西和我比赛?”   “是的哟,哈温姐姐。”少年抿着红唇朝她微笑。   “教授说了,要让姐姐领略一场由魔能粒子所演奏的魔幻乐会。”   ————————   早上之前还有一更,求推荐poi 第九十三章 爆剑(二)   少年话音刚落,艾门的身形便窜了出去。这次她不打算给自己的对手展示实力,想要在一上来就速战速决。   按照她上辈子的经验,在重要场合穿奇怪衣物、拿奇怪武器装13的人不是智障就是厉害角色。米利安和塞弗莉接连提醒她当心注意,这男生的弓弦武器必然有它存在的道理。那么还像上一场一样按兵不动等对手把牌一张张全出完再反击就不会是明智之举。最好上来就抢攻试探一波将对方击败,最多留点力道准备应对突变情况。   高跟凉鞋没有过多影响到她的速度,这说来也是件很奇怪的事……艾门最初其实是做好受到影响的准备才穿戴它的,但是这具身体……这具受诅咒的神族肉体却在穿上鞋子后自然调整了她的行走习惯。那感觉就像是她天生就知道该如何穿着这双鞋去行走、去奔跑一样。当她开始像这样飞速奔跑的时候,从脚趾足弓,再从足弓到脚腕到小腿,她身体内部的每一块微小肌肉、每一根神经都是按照最正确的步骤在调配运行。其全身上下的力道在这过程中收发自如,缜密的根本不像是人,反倒像一台永不出错的精密机械。   “蹬蹬”的鞋跟交错声由远及近,名为塔隆特的少年感觉自己才只是几次呼吸,距离他原本有不近距离的金发少女就已冲了过来。他看到她眉头微皱,双目凝神,娇俏脸蛋上的表情绷得紧紧的,在欺近他身前距他不到三米远的位置“锵——”的一声拔出三把长剑中的一把,右脚在地砖加力一跺,裹着黑袍像一条柔软的长蛇般冲他滑了过来。   没有选择更适合劈砍发力的腾空跃起而是用鞋子前端滑过来,死死将身体贴在大地表面?……她的警惕心理和战斗经验还要在老师预料之上!!   目睹艾门的选择,塔隆特心头一凛。他不敢让对方手里那把剑和自己身体或这把弓弦的任何一个部位真正接触——第一场帕玛的下场早已预示了她有手段将普通的精钢剑变成杀伤力惊人的超级凶器!故而看到少女身躯已经冲至面前,那把剑也斜斜划着一道白光朝自己劈来,他没有怠慢,立刻抬起手中琴弓,把它像一把刀剑那样举起来,看上去像是打算拿它迎接剑刃。   他糊涂了——看到他的动作,艾门眼皮微微一跳。她手里这把剑劈出去的时候并没有附着和攻击帕玛时一样强度的高温,但即使如此这也是钢铁!远远不是一把小提琴弓能接下的!   “聆听吧!”她依稀听到从少年口中吐出这么句音量极轻的低吼,看到他在弓弦和剑刃接触前右手于空中一个来回拉扯,像拉动琴弦般驱使琴弓剧烈抖动。这不但让她就近听到一声几乎能使人震耳欲聋的金属摩擦声,她手里把持着的那把剑——那把还未和任何东西接触的剑陡然被一股极其强烈的震动击中,被打的硬是偏离了方向,原本要斩向塔隆特的攻击在歪斜后落到了地上。   “铮——”剑刃因她惯性发出的力道狠狠斩在地砖上,带起一道亮橙色火光。艾门被这突然传来的震感弄的手腕发酸,她不得不暂时停止攻击,目送少年面对她飞速后退。   “那是什么!?”   正在通道里观看这一战的梵茵惊呼起来,“他怎么可能用一把琴弓挡住钢铁剑刃!?”   “不是‘挡住’。”韦德扒住他的肩膀,把他一把推开,“你倒是挡住我了!笨蛋!那明明是用一种——振波?还是什么别的东西——把艾门的剑给震开了!那小子会用这种古怪武器果然是有理由的,如果他使用这种技法并不吃力,这场艾门想靠近身战获胜恐怕并不会很容易。”   这两人运气都还不错,没有在第一轮被刷下去。此时还能站在通道内而不是观众席上。察觉到这显然又是一个不寻常的对手后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突然觉得这情况有哪里不对。   “她怎么可能第二场还遇上这种敌人?”   南看台,阿尔贝蒂娜猛地抓住预言师少女的手腕,“第一场遇到五阶掌控者,第二场遇到特异掌控者,第三场又是五阶掌控者!这不合常理!”   “确……确实不合常理!”依文被她瞪的心虚,“可我并不知道塔隆特是特异掌控者呀俄塞纳姐?他之前没有比赛记录,看起来就是个小男生而已……”   通常来说,在原有观察者天赋上具备特殊才能的人晋级后可能成为特异掌控者。这种人即使本身的魔能水准在实战上突破不了常规界限,他们拥有的特异点也会使他们比寻常掌控者更加危险。就比如现在这样的情况——塔隆特在资料里显示的天赋专精是气流控制,但他很显然拥有通过震动振波影响气流中粒子的能力。如果阿尔贝蒂娜没猜错,他就是这样偏转刚刚那下斜劈剑斩的。   “先用气流控制自己需要的粒子凝聚到弓弦上,然后再用振波形式把它们突然震开。”   高台上的老头一边捋胡子一边问道,“所罗门,如果我没猜错,你这学生的特异点是入微掌控?”   “有入微掌控的影子,但不完全。”坐在他身边的黑发男人淡淡开口,“塔隆特做不到真正的入微,但他乐感很好,我提示他可以将那些粒子当做琴弦去拉动调配,他很快就开了窍。”   “你刚才是去提醒哈温了吗。”他突然扭头看向另一侧的米利安,“私下向学徒泄露别人压箱底的奥秘是违背规则的行为。考虑到时间紧迫,她即使知道也改变不了什么……这件事我不追究。”   “我没有!”米利安大叫起来,“闭嘴所罗门!你才是偷偷溜下去提点你的学生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那小子穿的衣服材料考究?你少占了便宜还倒打一耙!!”   “哈温的专精是记录在案的,随便一个学生都可以查。”所罗门面无表情的和他对视,“如果你觉得这也算‘偷偷’——嗯……你觉得就你觉得吧……”   “你这个——”   “别胡闹了!”   一直沉寂的白胡子老头突然振声吼了起来,“都闭上嘴!坐好看比赛!两个加起来超过100岁的人了还像小孩一样争风吃醋!你们也不嫌自己丢人?”   “可是安塔利亚蒙!”米利安皱眉看他,“你就没从艾门的对手里看出问题吗?你真打算让这些人把她从学校里排挤出去?……你就是这么当老师的!?”   “……艾门不会让我失望。”安塔利亚蒙立刻答道,“你以为我像你一样跳出来护她就能把事情摆平了?有些麻烦不正面应对采取任何偏门方式都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我以为这个道理不需要再跟你强调一遍的,米拉。目前来看艾门的表现都很好,反倒是你……让我这个老头子非常失望……”   “气流震动?”   擂台上,艾门在简短的对峙过程中很快想透了对手采取的技法原理,“通过原本的气流操控所延伸演化来的进阶技法,这需要的精神力应该不是三年级能拥有的。”   “但我偏生是个异类呢,姐姐~”唇红齿白、瞪着一双淡紫色眼瞳的大男孩站在不远处,嬉皮笑脸,“从小我就精力旺盛,可以听到远比常人更丰富、更清晰、音量更大的声音。你最好不要把我当成普通的三年级看待,如果你不想接下来被我震破衣物的话,也最好……不要再尝试欺近我三米之内。”   “我明白了。”艾门眯眼凝视他半晌,出人预料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更适合用枪械对付是这个意思……”   黑发老男人的话在耳畔浮现,结合自己遭遇到的情况,少女分析塔隆特的能力应该无法影响到太远范围的物体,那种震动也应该只能出现在他身体附近,对于速度超越他思维反应的物体——比如子弹什么的——很可能无能为力,或者至少在影响上会弱得多,远远没有偏转刀剑的攻击那么容易。   “……你明白什么了?”   塔隆特一愣,看着金发少女平静的表情,心里没由来浮现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会知道的。”   站在十多米开外,艾门突然朝塔隆特咧嘴一笑,握紧长剑举到面前,从下到上对着它好一阵打量。   拿回来后仅仅跟随她出战两次就不得不迎来如此命运,如果钢铁有情感,说不定亦会为自己的多灾命运而哀悼罢……   但这也是……必须的选择!   双眼微瞪,艾门猛然将感知范围中能够操控的粒子尽数依附于手中长剑的剑刃表面!和过往有节制的操控不一样的是这次她放开了限制!几乎是疯狂的将所有粒子往每一处剑体孔洞中硬挤!强行驱使这些粒子在剑体内部构成了一道魔能公式!整把长剑因为不堪承受公式反应由内自外的灼烧起来,剑刃表面布满裂纹,从裂纹中透出的橙红光亮使它看上去就像是裹着岩浆!塔隆特发现这异状时它已经艾门手中疯狂震动,仿佛下一刻就会爆开一样!!   她难道是想……   “爆炎!!!”   伴随这道清脆呵斥,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全场关注焦点的长剑被金发少女双手握住高举过顶,朝他来了一记势大力沉的竖劈。这道劈斩在进行到一半左右的时候剑体因为承受不住内部高温和压力轰然炸裂,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在巨大能量的推动下爆碎成了无数枚尖锐铁块。 第九十四章 流言(一)   ——这是?   场中的异变叫每个正在关注战斗的人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下方。看到那些炸裂开来的铁块碎屑在突然爆出的橙红色火焰包裹下像一道匹练在半空中呼啸飞舞,携着惊人威势一起朝塔隆特站立的位置席卷而去!   这数量……太多了!!   黑发少年面色呆滞的站在原地,口齿微张,在巨大的压迫之下身体像被施了邪法般动弹不得。他的思维在这瞬间运转数次,但无论他怎么思考应对方式,得出的结果都是他至少重伤!   敌人爆出的这记斩击超出了常理认知。仅仅是火焰能量的话倒还轻松,关键是那些裹挟在其中的铁块碎屑!这些东西此刻起到的作用已经和炮弹弹片或者排枪霰弹没区别了!它们的落点几乎将他身体周围半米区域给尽数笼罩!这使得塔隆特不光是没办法用震动将攻击挡住弹开,即使是躲——也会因为速度不够快而在中途中弹!!   我会死的——少年龇牙瞪眼,身体僵硬的看着眼前的火光越来越近,瞳孔中甚至映照出了那些碎屑的倒影。一直维持在脸上的淡淡高傲被击的粉碎,就连恐惧之意都聚不起来,心中只剩淡然绝望。   “哼!”就在他几乎放弃一切抵抗的时候,耳中突然听到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哼,身前多出了一个模糊黑影。然后感觉到一股远比他强悍数倍的意念在前方聚拢爆发,其声势之大在外看来犹如平地而起的飓风龙卷。气流像高速旋转的刀刃在摩擦间出现了噼啪作响的电火花!这股突然爆出的气流和艾门发出的斩击正面撞上,将那股橙红火焰打烂冲碎,生出一串令人牙酸的摩擦爆响!   那是铁块碎屑不断被气流拦截产生摩擦的声音!气流屏障在火光遮掩下不断和剑体碎块爆出尖锐碰撞!火焰被冲散后在擂台上空漫天飞舞,那绚烂的细小火苗看上去一如夏季盛开的樱葵花瓣!   “……”艾门右手还握着只剩剑柄的残缺断剑,她没有继续发动攻击,只是一言不发的任由对方将这道劈斩尽数拦下,等待尘散去后露出桑托那张沧桑的老脸。   中途冲上来给塔隆特拦截攻击的人是他,作为考官,他不只要判定双方胜负,还有义务尽可能的阻止比赛出现伤残甚至死亡现象。   “我个人很想判定你出手过重……”   露出身形后,桑托轻微喘息着看向艾门,“但你确实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所以……”   “哈温获胜!”他抬手探向少女所站的位置,既是说给旁人听的也是说给擂台边得资料员,“塔隆特的实力不足以拦下刚才的攻击!理当判负!”   “太棒了!”   角斗场原本寂静的气氛随着结果宣布骤然激烈起来,海拉尔的嚎叫带动周围一群人大声欢呼,“我就知道那家伙挡不住你的!继续加油吧艾门!!融合系的未来可就都靠你啦!!”   你这么说就不怕本系的其他首席敌视我吗——艾门原本还想朝那边挥挥手,听清这句话突然感觉身上的压力又大了些。她想起了喀山尼亚人看向自己的攀比眼神,觉得今后还会有一堆麻烦。   但至少这次能稍微震慑下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让他们收敛起那些……从我身上捡便宜的小心思罢。   她抬起右手握住的空剑柄,感受着它传递过来的高温余热,右边嘴角微微上翘,在喧嚣的看台上仔细搜寻,想要知道葛莉特在不在看。   “爆剑”——也就是刚刚她砍出去的那记斩击——是她结合自己当前现状所研发出来的爆发技法。损耗的精力虽多却勉强还算可以接受,以她目前精力饱满的状态计总共可以使用2-3次。优势是可以拉长她的攻击范围,在二十米以内能造成堪比排枪齐射或者炮弹爆炸的超规格攻击。劣势是一旦发动就必然会损坏一把武器,这也是她佩戴多把长剑的具体原因。   它的原理很简单,就是操控枪械爆出聚合打击的简化版。但不像使用枪械时那样需要在各个方面都精打细算,爆剑的施发只需蛮力。也就是说她无需太过关心力道和精准度方面的操控,只需按照计量好的公式挤压粒子让它们爆发,再稍微控制一下挥剑的角度,这股狂暴的能量就会自然朝一个大概的方向释放出无差别的“爆炎弹”。   一旦被笼罩进去,四阶掌控者肯定挡不住这种攻击。五阶掌控者也不一定行。只有像桑托那样的老牌六阶才有一定把握,而且从他此刻还在轻轻气喘的状态来看,他挡的也并不算是非常轻松。   “哈温这家伙……”站在通道口的塞弗莉暗自捏紧了握刀的左手,“她居然不声不响,自己捣鼓出了这种威力强悍的个人技法……”   “这就是她的底牌吗?”另一侧通道的尤莉娅娜只感觉自己的大腿在微微颤抖,“那种攻击……即使只是擦到一下,身体也会被穿出洞吧……?”   情况完全超出她的预计,原本被她以为最多和自己旗鼓相当、至多强上些许的对手竟然具备这种恐怖力量。一想到下一轮居然要和这样的艾门上台交手,她就觉得自己是在找不自在。   “尤娜不可能赢的!”   看台上,克劳乌搂着那名女生抽了口气,“她的燃烧专精已经开始触摸到‘爆发’的边了……即使在那之前尤娜都不是对手,更不要说她现在又变强了!”   “去找个人通知尤娜。”他拉过边上一名白枭学会的人低声吩咐,“……哈温的底牌已经暴露,继续试探的意义不大。让她看情况弃权认输,没必要在这里硬撑逞强。”   “那我们不争第一了吗?”被他拉过的学生一愣,“您不参加,尤连殿下也弃权,七年级以下具备掌控者资质的好手已经所剩不多。这样要怎么筹备接下来的……综合竞赛?”   战斗魔能项目的校内预选是个人赛,目的在于选拔出具有足够资质的七个人作为全校代表。而到了和外校比拼的综合竞赛阶段,他们将要进行的则是团体赛。也就是一场7v7的较量!这极其考验学徒之间的配合默契程度,所以校内预选的第一名作为筛选出的最强者有资格干涉其他名额的代表人选。   强者有资格挑选和自己更合拍的队友——普兹林登在涉及实战的规则方面向来不讲任何情面。这意味着如果金发少女夺得第一,白枭学会的成员可能会在她的干涉下全军覆没。   “这无关轻重。”听到他这么问,白发青年面色陡然阴沉下来,“哈温……她要是想出风头,我们就让她好好表现。倒是你……你所忠于的对象到底是普兹林登还是白枭?……嗯?”   “结束了……!”玛琳从坐着的台阶上站起,双眼凝视着站在下方、全身上下都沐浴在柔和晨光里的金发少女,“第一天的预选赛,到此为止。”   “玛琳?”和她同来的几名女孩面色诧异的看着她起身离去,追着她的背影叫喊起来:“等等!玛琳——她后面还要和尤连打的!这场应该会更加精彩,你不看了吗?”   “如果尤莉娅娜愚蠢到要在这种时候强撑面子,”棕发少女脚步一顿,“那爱沙尼亚人还真是押错了筹码,因为她的智慧根本不足以满足这个国家所具有的贪婪、以及野心……”   玛琳的预计是对的。   轮到第三场的时候,艾门不出意外被资料员通知她的对手在该轮弃权。也就是说很受不少人期待的“公主对抗”不会在今天上演。这让不少人很是失望,但他们也能理解尤莉娅娜的选择。   就凭金发少女今天展露出来的那招魔能技法,她的实力就足以拔高到接近六阶的程度。在克劳乌不参赛的情况下,一对一正面对抗,他们想不出来还有谁是她的对手。那换了他们站在尤莉娅娜的位置他们搞不好也会弃权。   除了那些“别有企图”的家伙,普兹林登已经没有多少人敢在擂台上面对艾门-哈温。   至于这个“别有企图”是指什么,那就不得不提及下少女今天骤增的“另一种人气”了……   晚间,评测中心坐落的繁华街道上,一个面向猥琐的黑袍学徒走在人群当中,肩上挂着一只破旧的盒子相机,面庞有一半都笼罩在圆顶帽的阴影里。   第一天的预选已经结束。但至少有一半学生不会返校。因为预选期间的附近街道会吸引大量流动商贩在这摆摊,无论是购买衣物、饰品、挂件小玩意儿还是平日里需要到处跑才能吃到的美食,留在这里都是最佳选择。所以街道上攒动的人头中有大半都是属于少男少女的,他们都是黑袍学徒想要发掘的潜在客户。   “嘿兄弟!”看到一个面相英挺的高大男生手拎纸袋站在树边,一副等待女伴的架势,黑袍学徒双眼一亮,立马像牛皮糖一样凑了过去,变戏法似的从袖口中掏出一叠黑白相片。   “怎么样?”他咧嘴朝对方微笑一下,“想不想要艾门公主的近距离特写……?有腰腹处的特写喔?考虑一下……?”   “你这个……”高大男生一开始很想义正言辞的拒绝他并告诉他自己不是那种人,但听了对方诱惑性形容,他忍不住又想起了白天在眼前掠过的倩影,满脑子都是她胯部露出的黑丝裤袜。   “你有多少。”他抿着嘴掏出钱袋,“我全都要!”   ————————   会继续写2章粗来甭着急-3- 第九十五章 流言(二)   经过一番并不激烈的讨价还价,高大青年最终以1金1张的价格耗费总共20枚瑟兰金币购得了照片贩子手中的20张照片。又因为他付钱豪爽,猥琐男生还特意给他提供了一个特殊消息。   “你说什么?”青年接收耳语后大吃一惊,脸上露出震撼的神色,“这是真的?他们不但是正式交往的关系……甚至连……连那种事都做过了?”   “我也是听说来的。”照片贩子朝他挥了挥手,“仅看表面关系的话不太像是真的,但据说是文森特亲口承认,到底有没有这回事还真不好说……”   说完,他消瘦的背影便钻入人群,没一会就不见了。青年神情复杂的目送他消失,躲在树冠阴影中左右巡视,发现没人注意这边后松了口气,开始低头翻开刚刚买到手的黑白照片。   “……噢。”看着看着,他眉头忍不住蹙了起来,翻动的动作也越快越快,“这该死的骗子……再给我遇到非揍他不可!”   照片是真的——确实是照相机在较劲距离拍摄的少女照片。特写也是真的——确实看得出来着重照顾了少女的胯部。但问题在于黑白色彩下细节根本看不清楚,全部都是漆黑一片。   “帕玛?”一只手突然拍上了他的肩膀,把青年给吓了一跳,一头回头他更是差点吓出魂来——照片里的正主此刻正巧笑嫣然的看着他哩!   “真是你啊,帕玛!”艾门发现自己没认错人,笑得更开心了,“你在这等谁?看你手上的袋子……你女朋友?”   “不!”帕玛立刻把头摇的像拨浪鼓,“我等我室友……有人肚子不舒服,找地方解决去了。”   “那等他回来之后你们可以一起来街对面的烤肉店。”金发少女很是大方的做出邀请,“看,就在那儿。我们融合系还有一些朋友在那边弄了烤肉派对,欢迎你们一起加入。”   “好的,哈——艾门,我一定——我们一定去!!”帕玛保证道,“大概会有多少人?我的室友不太喜欢人太多的地方……”   “十几个吧,”艾门扬起眉毛,对他的说辞感到有趣,“这时候没回去的学生里居然还有不喜欢热闹的?你的室友要么是个怪人,要么像你一样深藏不露……你手里拿的是什么?照片?”   “没有!!!”青年瞬间把双手背到身后,双腿并拢站的笔直,“一些卡片而已……真的。另外他们是两个人,你说的很对——两个怪人。”   “那么,我在那边等你们来。”艾门朝他身后张望一番,最终放弃了探究那是什么的欲望,“如果他们真清了肠胃,吃点东西是最好的了。”   才不呢——帕玛在心中反驳她——刚清完肠胃就去吃烤肉?呵,我看你是想叫他们再清一次……   他看着少女的身姿往街对面挤,视线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瞄她的后臀。直到看不到她了才意味阑珊的叹了口气,抬起右手看了看照片,寻思一番,把它们收进了衣袍口袋。   “回来了?”烤肉店内,依文最先看到少女进门,她往边上挪了几下给她让出位置,问道:“特地跑到街对面去找男生搭讪?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不是搭讪。”艾门板着脸回应她,“阿斯-帕玛的才能是很优秀的,他阶位足够,欠缺的只是实战经验。如果最后能把他拉到队伍里来,一个地脉掌控者的作用会非常明显。”   “欧吼!”两只盛满酒液的杯子突然从天而降垛在桌上,把艾门和依文都吓了一大跳,下一刻海拉尔的脸突然出现在她们中间,“听听公主殿下的说辞!简直没有比这更霸气更让人舒坦的了!”   “海拉尔——学长!”依文毫不客气的把他推开,“你这是干什么?想给我们灌酒?你也太会挑时机欺负人了……别忘了!艾门明天还要比赛!”   “但已经不会再有人胆敢挑战我们的炮弹公主、斩龙公主、爆炎公主啦!”   海拉尔明显是喝多了,连“炮弹公主”这种带贬义和调笑意味的词都冒了出来。   “嗝——”他打了个酒嗝,指着少女,“听听她刚才说了什么吧……盖尔小姐。我们现在的目标已经不只是获得预选第一,而是要好好挑选未来的团队成员,准备和……他妈的克拉玛依还有拜伦……干上一场!……把他们干哭!!!”   “我只是提前准备,学长。”艾门对这个家伙很是无奈,“我不保证能拿第一的。”   她确实不保证能拿下头名,因为拦在她面前的敌人不再像她之前以为的那样只是一些顺对位表的小角色。如果是以头名为目标,那撒迦莉雅就绕不过去。   关于这一点,她其实也是刚刚知道……普兹林登似乎是因为今年的综合竞赛突然插入第三支院校队伍而受了刺激,长桌议会取消了后赛阶段的个人对抗,转而改成了三支队伍间的团队战斗。受到这一变化的影响预选赛的比赛模式就完全变了……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还是一样,但最终七位名额获得者还要经过交战决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这就使得“预选第一”不再只是个靠综合表现来评判的具有一定水分的称号,能够获得它的人将百分百在新一代学徒掌控者中奠定霸主之位。   这对艾门来说既是坏事也是好事,坏处在于她没时间继续巩固磨练自己的技法,好处在于如果她能成功问鼎,不需要经历综合竞赛的后赛阶段,她直接就能在对“钥匙”的争夺中稳占先机。到那时候就是由她来敲定“普兹林登”这支队伍的另外六个人选了。这个人选范围囊括所有参与过预选赛的学徒掌控者,即使是之前被淘汰的人也能点名。   “但实际上你已经是了!”海拉尔伸手在她肩膀上一阵重拍,扬起手中的酒杯给坐在店里的其他人大声呼喝:“能在第一天就连克强敌,甚至逼的一位五阶掌控者避而不战!克劳乌那白毛猿人又没参加!告诉我吧——兄弟们!普兹林登七年级以下的参赛学徒中还有谁是我们公主殿下的对手?两个希斯?还是那些小白脸!?”   “他们不会有机会了!”一名胸口绣着融合系系徽的学徒嚎叫着站起来,端着装满金黄酒液的橡木杯冲少女高高举起,“敬哈温!愿奇格兰的慧光与她常伴!!”   “敬哈温!!!”他的行为点爆了气氛,一众坐在这里烤肉喝酒的融合系学徒纷纷有学有样,举起酒杯冲着少女,齐声高喊:“愿奇格兰的慧光与哈温常伴!!”   干杯的碰撞声连绵一片,然后是咕嘟咕嘟酒液吞咽和呼气的声音,这些结束后海拉尔干脆带着他们唱起了歌,一群人拿酒杯和刀叉当鼓棒,伴着歌声在桌上有节奏的使劲敲打。   “这些疯子……”艾门哑口无言,“他们平日里不是都死气沉沉的吗……怎么一个个喝了酒变得这么洒脱?”   “也许是被压抑太久了罢。”边上,梵茵吐着酒气朝她凑了过来,“你们系内部怎么想我不知道,但在我们能量系,提到融合系确实是取笑居多……嘿嘿嘿!毕竟你们系人丁凋零,有才能的人虽然多但具备突出天赋的却少到可怜……要不是艾门你今年被划了过去,融合系养眼吉祥物的担当估计就得迪迪来了……”   “梆!”的一声闷响,却是韦德用空酒杯给喝的微醺的棕发少年来了记狠的,“抱歉艾门。”他给少女比划手势,“梵茵喝多了,我这就带他回去。”   “等等!”艾门止住他的动作,凑上去打量着梵茵的瞳孔,发现他眼神涣散,醉的确实相当严重。   “回去给他醒醒酒。”她把棕发少年的脑袋松开,语气突然变得很轻:“你们两个大笨蛋……喝这么多,明天要是掉链子可别指望我会选择你们。”   “我知道了……”韦德应声准备离开,突然一个机灵反应过来,难以置信的看向她,“选择?什么选择?艾门……?你的意思是如果你明天获得优胜你会选择我们组建团队?”   “我本来是有这个打算的。”少女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但现在嘛……”   “我这就回去给他醒酒!”长发少年背起梵茵就往外跑,“他今天是吐定了!”   也不知道拿这个机会激励他们是对是错……   看着他们的背影,艾门手肘撑起下巴皱眉沉思。   哈温学会目前的班底实力并不强,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她不知道,但现在确实只有她一个人能撑门面。梵茵和韦德几人虽然和她拥有忠厚的友谊却总是缺乏一种上进心,这可能是因为她自己太过优秀使得其他人连追赶的欲望都提不起来。毕竟她已经是四阶了,一年级的四阶,几乎可以说是惊世骇俗。而梵茵和韦德的天赋仅仅只够他们突破观察者界限成为一阶掌控者,一个燃烧专精,一个水流专精。他们对魔能技法的操控能力放在战斗中约等于无,比赛时必须和大部分参赛学徒一样做游侠打扮。   排除梵茵的白日梦,他们参赛其实就是涨涨阅历。运气好两轮游,运气差一轮游……短时间不要说追上她的四阶,就连二阶都遥不可及。这种无欲无求的状态是个人都会懈怠下来。   但这样是不行的,艾门想道。   她总有预感,觉得撒迦莉雅在普兹林登出现不是一个好兆头。她不只是自己要强大起来,还得想办法促使身边的朋友们也快速变强。   幸运的是她现在确实有办法做到这一点,但她需要尽快让队友的斗志高昂起来。   “老板,给我来杯麦酒!”   伴随一道温润舒缓的少女嗓音,艾门旁边突然挤进来一人。她扭头观望这位来客,依稀觉得这张脸在哪见过。   “我看你真该再多个外号叫脸盲公主!”   玛琳-贝拉学着她用相对的姿势撑起脑袋。   “你知不知道外面关于你的流言已经满天飞了?”   ————————   中午左右还有1章,求推荐-3- 第九十六章 双向诅咒(一)   “流言?”依文和艾门听到这说辞均是一愣,“什么流言?是关于艾门(我)的流言?”   “呀~!呀~~!”棕发女孩弯起嘴角,左手食指探出,绕着自己半垂的发梢来回打转,“看来你们是真的不知道呢……关于‘文森特承认哈温和他做过最亲密最亲密那种事’的暧昧传闻。”   玛琳的神情看似慵懒,实际上眼神却清明的很。她一边说一边仔细盯着金发少年的娇媚脸蛋,很是惊奇的发现她居然因为这句话而在一瞬间显得……极其窘迫?   噢奇格兰在上你们俩不是吧——她在心里张大嘴巴发起愣来——难道文森特那家伙说的都是真的?这个反应,脸红之后显现出愤怒和羞耻……这怎么看都是戳到痛处了吧?   “我……”艾门也顾不上问她是谁,她直接被这句话给震昏了头。眼前晕晕乎乎满是那天被文森特压在墙上强吻索取的画面,只感觉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往脑子里涌。   “我要出去一下!”她握拳奋力锤上桌子,身体站起来就要往外走,那气势汹汹的架势依文和玛琳都不需多问,直接就能猜到她要去找绯闻之源。   “等等!艾门!”半路上海拉尔突然窜出来挡住了她,“你今天酒还没喝一口呢艾门!我理解你明天还有正经事要做,但你总不至于连一口酒都不肯喝吧?”   “酒?”金发少女喘着粗气,恶狠狠的瞪着他,突然回身从自己刚刚坐着的位置上端起那杯满满当当、全是酒液的橡木杯子,把它朝店内诸多人一举一扬:“敬普兹林登!!”   “敬普兹林登!!!”   看到她难得表现的如此豪气,其他人赶忙举杯跟上。一片咕嘟咕嘟的吞咽声结束,少女已然和这些人一起憋气喝光了一整杯酒。   “再来!”她吐着舌头红着脸,瞪眼看到依文面前还有一杯,探手过去把那杯酒也端了起来,“敬安塔利亚蒙!!”   “安塔利亚蒙!!!!”   学徒们的欢呼声几乎要把房顶掀开,他们面露兴奋的看着金发少女仰起脖子,露出她那平滑细嫩、正在随吞咽动作上下起伏的脖颈,赶忙回头把杯子倒满,一个个又咕嘟咕嘟的给自己瞎灌一气。这么连续两大杯下去再加上之前的量,他们当中已经有不少人打着响嗝倒在了桌上,居然就那么直接趴着打起了鼾。   “哐当!”一声,却是艾门灌完酒后将被子垛回桌台。她的神色在那瞬间有些混乱,不但身体有些不稳,更是抬手指着玛琳手指连点,一副要对她说什么的样子。   但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就那么瞪着眼睛红着脸挪出了大门。只留下依文和玛琳两人在原位发呆,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她……她平日里也这么玩?”玛琳结结巴巴的看向依文,“那可不是麦酒……那是度数更高的摩菲尔德啊……”   “砰!”依文还没回答,店门突然一下子又拉开了。所有还能看东西的人纷纷转头观望,发现是金发少女又折了回来。   “你们继续。”艾门吐着浓烈的酒气走到依文身边,从桌台下拿起遗落在那的两把长剑,又身形微晃的走了出去,“我只是……拿个东西……而已。”   “砰!”然后门又被关上了,店内的气氛在一阵寂静后又再一次恢复如常。只有两只棕发少女坐在原位看着门口发呆。   “我觉得,贝拉殿下。”依文用近乎呻-吟的语气呢喃起来:“我觉得关于你跑过来把她气跑这件事,我还是得去通知一下俄塞纳讲师……比较合适。”   艾门挂好长剑从店内冲出,除了酒精顺着血液涌上来的那股燥热劲儿,脑海里就只想着找到撒迦莉雅质问她这是怎么回事。她想问问她:明明这边都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善后工作,她怎么就胆敢——胆敢把那件事往外面说?……她难道不打算遵守她们之间的保密协议了?……她难道想要逼她提前揭露她的身份???   酒精刺激了她的思想和行事风格。出了评测中心那条街,她在街上拦下了一辆空马车,上车后便对车夫说:“去三十四又三分之一层,在书店街下面那块右拐有个胡同,在那把我放下就好。”   她给车夫说的地址正是撒迦莉雅搬出学校后租住的新家。她要直接去找那个王八蛋询问下她到底是有什么打算。   而与此同时。艾门所憎恨念叨着的那个人其实也没有太好过——文森特因为旁人眼中的“幸运晋级”而被很多过去的学徒朋友邀请聚会。他推掉了一些,但没法推辞掉由教授所发起的邀请。晚上被迫喝了不少的酒,神智很罕见的变成了她内心中最为憎恶的混沌状态。迷迷糊糊之中只听到周围不断有人用包含羡慕的语气跟她说话,具体内容却一片模糊,无论如何都听不真切。   “该死!”好不容易逃出来,她一路扶着墙根回到家,刚进门就被门框绊了一跤,头重脚轻的摔在地毯上,脑门和鼻子撞的生疼,“那群混蛋!果然在结束之后就该尽早开溜的吗……”   捂着脸在地上翻了个身,撤去在外伪装的撒迦莉雅是彻底不想再起来了。她把黑狂枪探出去勾住门把关上门,感觉客厅里的地毯要比卧室的床还柔软万倍。   不知道如果此时垫着的是哈温的身体会不会比这还要舒服……   突然,毫无缘由的。她在脑海里掠过一个下流念头。瞬息间又做起了前阵子常常遭遇的春梦。幻想如果这时候金发少女就在身边该有多么美妙多么棒……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次幻想和之前几次有哪里不同,以为只是自己酒喝多了克制不出念想而生出的自然欲望。觉得只需睡一觉就能自然恢复,索性便也不对那股感觉做任何限制,任由它主宰了自己的神智,肆无忌惮的幻想起来。   “哈温……”   她感觉身体越来越热,有一股渴望在滋生成长,朦胧中好像看到真的有金发少女走到眼前,还蹲下来用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思绪陷入迷乱的撒迦莉雅并不知道她感受到的幻觉有相当一部分是真的——那是真的艾门,她躲在黑漆漆的卧室里那么久就是为了等她回来。   “混账东西!”同样有些思想混沌、但因体质优势仍能保持基本神智的少女用力狠捏她的鼻子,“你还给我在这儿装蒜?……快给我醒过来!告诉我为什么——跟他们说谎!”   “哈温……”但是她很快发现这个撒迦莉雅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她好像醉的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厉害,不但这样都不醒,双腿还弯曲过来夹住了地毯,把它压在两腿之间来回磨蹭。   我……我怎么感觉这情况有点眼熟?   因为被吓到,艾门的酒醒了一些。她面露惊讶的点燃了房间里的烛台,绕着和地毯不断撕磨的“年轻男人”转了好几圈,突然觉得这情况简直跟她爆发血咒时的状态一模一样!   神志不清、意识迷乱、伴随有相应的发情状态并怎么喊也无法清醒……不会错的,撒迦莉雅应该也是因为持有另一只战圣之瞳而遭遇了它携带的诅咒!   那么我现在该怎么做?她突然一个机灵,混沌的意识彻底醒了:维多利亚曾经提到过战圣之瞳要有一对才能发挥真正威力,我是不是应该趁现在的机会把她的眼睛给挖出来……?   ……还是算了吧。   本能的,只在这个念头提起的一瞬间艾门就彻头彻尾否定了它。   她接受不了这么对待撒迦莉雅,哪怕她是她的敌人,两人之间积有血仇。或许如果在真正生死搏杀的时候有机会她会毫不犹豫的把此人的脑袋给砍下来。但现在……面对她毫无防备的面庞,她百分百肯定,自己下不了手。   “……暂时放你一马。”   抬脚在对方身躯上用力踹了几下,艾门试图用这种方式暂时消气,“喝成这样,明天状态肯定要受影响。等到擂台上我再给你点颜色看啊——???”   突发意外打断了她的赌气——那是撒迦莉雅的手,她的手突然伸出来抓住了少女衣袍下的脚踝,一拉一拽把她扯倒在地,唇齿呢喃着朝她贴了上去,那架势是个人都知道她想要什么。   “该死!混账!!”艾门心中一片冰凉,她感觉对方的身躯压上来之后用极其巨大的力气锁住了她胳膊,一双腿脚也像猿猴攀爬般绕上缠住了她的双腿,叫她几乎动弹不得,只有脖子小腿和两只手能轻微活动。   这混蛋……她是又想借酒疯对我做那种事么?   眼见那张越发妩媚的脸蛋朝自己不断贴近,金发少女一边挣扎一边借助寒冰种子提供的冷静思考对策。   但叫她十分难为情的是,她所想到的最佳对策居然不是挣脱逃走,而是借助这个机会,把当初撒迦莉雅对她所做过的一切……再反过来对着她重复一遍。 第九十七章 双向诅咒(二)   当帕玛带着两名和他身高相仿的男青年推开街对面的烤肉店大门时,他十分意外的发现这里的情况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夜渐渐的深了,有部分学徒已经撑不住先行离去。店内空出了大概三分之一的位置,帕玛一眼望去没能在其中看到任何一个金色头发的人,显然艾门已经在他等待的这段时间里自行离开了。   “阿斯-帕玛?”温润的少女嗓音从桌台处传来,走进店内的三个人看到那儿还坐着一位身穿浅蓝色长裙的棕发女孩。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那儿,身边隔着一个位置还趴着一个高大男生。   那是安-海拉尔,帕玛认识这个家伙。他在桌台上分列两边的一堆空酒杯上来回打量,忍不住又多看了女孩几眼,心中难以置信这位向来以文静著称的公主会有如此酒量。   “我从来不知道你和两个希斯关系这么接近,帕玛先生。”玛琳用手指穿过空酒杯的握把,稍稍发力,像玩玩具一样穿着它来回摆弄,“果然卓尔认识的人也会不凡,你们这些年应该都是室友?”   “……是这样没错,贝拉小姐。”跟在帕玛身后的两名男生同时蹙眉,长相极为相似的面孔一起对视一番,由左边那人率先开口,“我们是很要好的兄弟,无难不帮的那种。”   这两人身高都在一米七五以上,留着棕短,眼瞳翠绿,面庞脸型轮廓不错但被橄榄色的皮肤遮盖了不少。更要命的是他们着装也极其相似,都是内里一件粗布做的水手衬衫外面一件短风衣,腿上是耐脏耐磨的深色荨麻布长裤,脚蹬棉胆厚皮冬靴。看脖子似乎身后还都吊着一顶宽沿草帽。这种相似的组合排列在一起很难叫人分辨出他们当中谁是弟弟谁是哥哥,除非他们——   “当然,做坏事除外!”右边的男生探手出去搭在帕玛肩膀上,嬉皮笑脸的拍他的胸口,“比如打家劫舍啦~欺凌少女啦~这种事可是不会帮的!除非他把头汤留给我,那我倒能考虑考虑……”   ——开口说话。   “希尔!”帕玛眉头一皱,不太自在挣脱了那男生的搂抱,感觉对方这句话一出那些还清醒着的融合系学徒看他们眼神瞬间大变,“开玩笑要适度……!这种事也是能乱说的么?”   希尔-希斯和希德-希斯。这两人跟他同岁同届,都是普兹林登五年级学徒。但区别在于兄弟俩走的是正儿八经的能量系路线,之所以报考普兹林登就是为了战斗魔能。实力综合评判可以算是难得的好手。他们精于合作调配、施法且拥有几乎可以说是学徒中最出众的枪械技术,在贝鲁克西塔算是凭借实力打出名气的代表型人物。   帕玛和他们成为室友是在两年前。两年前他三年级,希斯兄弟跟他一样。因为各自在专业领域的优秀表现他们可以住进三人间甚至两人间。对三人间寝室的共同考察是他们之间的初次交流。本来希斯兄弟是更希望得到一间两人寝室的。但因为他们觉得“帕玛很有趣”,“要想办法帮助他在毕业前告别单身”等听起来十分荒唐的原因,这三个人最终在接下来的两年多里住在了一起。   “我能问下哈温去哪儿了吗?”略过窃窃私语同时还不断发出阵阵低笑的希斯兄弟,帕玛带着几分煎熬情绪朝少女开口,“之前她曾邀请我们过来烧烤,但现在……她不见了?”   好不容易被有好感的女孩邀请聚会,到地方却发现被放了鸽子。帕玛此刻的心情相当糟糕,他脸上的平静礼貌全是装出来的,如果面前之人不是玛琳,他十有八九会问的更粗暴些。   “想听实话吗,帕玛先生?”然而玛琳看上去却并不急着告诉他答案,她很是悠哉的玩弄着手中的空酒杯,目光看着桌台后的格子酒柜,双眼在一瞬间没了焦距。   面前青年无疑是喜欢艾门的,那种紧张、担忧、包含期待的眼神她不止在一对情侣间亲眼窥见。她曾以为她不会羡慕,但现在她突然发现,这种单纯简洁不含多少杂质的爱慕也挺不错的。   可惜……她无意识的转动酒杯……如果我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如果我遇到事情不至于总想的太多,也许我也能尝尝它的味道。   越转越快的轻响渐渐放大,那是酒杯自发旋转后钉在桌上的声音。玛琳被这声音惊的一颤,抬眼看到帕玛正神色紧张的盯着自己,还朝她发问:“是……什么实话?”   “感情生活建立在物质基础上的实话。”她说道,漠然把青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我要是你,帕玛先生,我现在就去求米利安教授做我的老师。”   说完这话,她也不管一头雾水的青年,扔下酒钱就离开了。   “这都是什么鬼……???”帕玛目视大门半晌,心头的疑惑没能解开,反倒觉得这件事越发古怪了。他转头去看希斯兄弟,“她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右边的青年突然张开双手扒拉住他,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极其狰狞恐怖:“她觉得你太弱了呗?太弱了不能吸引心上人注意所以要找个老师发愤图强……你觉得我猜得可对?”   “滚你娘的蛋。别胡扯,希尔!”帕玛把他一把推开,“我倒觉得她可能是在暗示我艾门在教授那儿。前段时间不是有传闻说她住在教授的祖宅么?这方面倒是说的过去……”   “别理他了希尔,我们还是来讨论下明天要怎么面对她吧。”希德大刺刺的坐到桌前,找老板点了两份烤串和四杯麦酒,“你居然指望石头脑袋在感情上开窍,嘿!他能理解才是见鬼……”   时钟指向午夜零点,碳烤的噼啪声混杂着窗外喧哗不时响起,在已初显雾燥的春夜中传出老远老远。这是因为学徒们放纵的日子太过稀缺,平日为学业压力而绷紧的神经恨不得在这一刻松断才好。除了那些明日里还有选拔项目的学徒大多数人都乐于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尽情放纵——他们唱歌、饮酒、决斗或跳舞取乐,更有搂搂抱抱的年轻男女在街道的暗巷中来回出没,使得小半座城市里一片安详热闹,就连野猫的叫声因这炽热的氛围而都染上了一丝春天气息。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在这一刻感受到洋溢的快乐。在焦躁不安中忍受不住折磨跑出去找米利安的帕玛是这样。在无边黑暗中抵御撒迦莉雅疯狂索取的艾门也是这样。她感觉自己在黑暗中仿佛已经过了十几个小时那么漫长,每隔一段时间,身上压着的无赖就会重新缓回力气对着她又揉又亲,为了自保她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对敌人反攻,可在撒迦莉雅昏睡之前她很可能会先守不住。   她身体里是住着一头饥渴的野兽吗?   黑暗中,艾门被黑发少女用四肢死死锁在地毯上,身体脱力般的在那瘫着,湿润的嘴唇正在大口呼吸。   真是活见鬼——她在心里挣扎喝骂——明明我已经把理论上能……满足她的手法都用遍了!为什么这家伙还是那么有活力……还是会在过一会后又开始抱着我拼命扭来扭去??   撒迦莉雅的皮质外套、粗布长裤以及紧身束胸在她们互相撕扯的过程中已经全裂开了。撤去拟态变形后,像猿猴般锁住她的变成了一具丰挺娇嫩的少女酮体。她几乎是完全赤裸的——身体中由血咒引发的欲望化作冲动不断诱使撒迦莉雅对怀中的少女来回磨蹭。艾门所穿戴的银星袍和贴身胸衣在她的巨力撕扯下直接变成了几片挂在她肩膀和腰间的破布。她会探寻少女的敏感点交替进攻,比如尝试亲吻她的锁骨或抵舔她的嘴唇,然后在她注意力分散的同时抠破她后臀紧绷的黑丝裤袜,想要找寻记忆中那最妖娆也最致命的梦幻之地……   而每当到了这个时候,艾门则会绷紧全身上下的神经。要么拼命夹-紧双腿,把撒迦莉雅作怪的手卡在里面;要么暂时忍耐胸前的湿润,探出右手,反向侵入对方的领地。在冷热交替的刺激中寻觅最后一丝冷静和清明,试图在临界点到来前率先叫敌人“丢盔弃甲”,好让她在接下来的较长时间内聚不起力气朝自己进攻。   她起初认为这种攻防战来上几次撒迦莉雅就会因为脱力而昏睡过去,但叫艾门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她的精力似乎是连绵不绝无穷无尽的!不管她怎么刺激,黑发少女总是能在短暂的激情后恢复过来,继续喘息着开始扭动。来回几次后反倒是艾门快要撑不住了……她现在浑身酸麻脑袋发胀,算上被对方多少勾动那股危险火苗,可能最多再来个一两次,她的防御就会彻底失守。   “哈温……”正想着接下来该怎么逃脱,搂抱住她的黑发少女一点点又扭了起来。她那披散开的黑色长发犹如墨染的绸缎蒙在艾门脸上,在两人扭动对抗的过程中和她的金色长发盘结交织在一起。艾门在偏头躲避的过程中时不时会因扯到发丝而生出刺痛,但这种微小的感觉和她将要面临的危机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   “……!!”撒迦莉雅一个翻身,把怀中的少女背朝上搂在怀里,后腰脊背处一鼓一胀,探出两片带有淡淡体温,形状庞大的鹰隼翅膀。她在无意识中一般拍动翅膀一边不断扭头去找少女樱唇,屡屡追寻不到后又略显烦躁的低声嘶吼,扒在少女后臀处的手指抓住已经残破不堪的裤袜边缘,把它彻底扯成了几片破烂。   “……啊!”原本正在不断躲避她的艾门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叫。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自己赤裸的脊背和后臀处轻轻拨弄,那种突如其来的瘙痒感迫使她的动作顿了一下,正好被撒迦莉雅抓住空挡吻住嘴唇,不但舌尖侵入进去在她的口中来回扫荡,按在她臀上的右手也顺着深沟滑了进去,俨然打算靠这波猛攻彻底摧毁少女的坚持。   该死……是她的翅膀?   正在沦陷的金发少女用最后的清明意识到了还在她后背处轻轻抚动的东西是什么——这家伙,她居然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自己学会了拿翅膀来……做这种事!?   “啊……!!”   上中下三路同时失守,多处传来的激烈刺激让她来不及再细想什么,思维和身躯疯狂震颤,那股靠尊严骄傲和寒冰种子维持的理智正在和她渐行渐远。   这样下去可能下一秒就会彻底沉沦了……   迷乱之中,金发少女屏住呼吸,已经裸露出大半的雪白酮体像一只落入蛛网的猎物在对方的禁锢下拼命扭动。她的挣扎随着时间延续而逐渐削弱,渐渐意识到有些东西不是靠一味坚持就能守住的。   那就……看看是谁能挺到最后吧……   她的身体顿了一下,原本搂在黑发少女后臀处的手也有学有样的滑了进去,不但主动探上舌尖和敌人做最后的缠斗,左手还抚上了从黑发少女脊背处长出的翅膀。顺着它的根部来回撸动。   “嗯……!”随着她在翅膀上用力捏弄,原本在这场攻防演练中占据优势的撒迦莉雅突然微微一颤,力气像是被抽走一样软了下来。艾门立刻加快手中的抚摸动作,却不料那个最敏感的突起在下一刻被对方用指甲刮了一下,顿时也跟着一起轻颤,口中发出呢喃轻哼,翡翠明眸里最后的那一丝清明也跟着轰然消散。   ————————   不出意外……今天还是三更出意外就双更保底7000字,赶紧趁热——哦不是——赶紧趁势求票票 0v0! 第九十八章 坚定的心(一)   意识在黑暗中沉沦颠簸,艾门只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塞入了一只漂流瓶。她的理智和那股冰冷念头化作瓶身包裹着魂,瓶口大开着,正在被另一股意志强行灌入。   这是一个不断抗争、同时又在不断沉沦的过程。她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这欢愉的困境中挨了多久,只知道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打进来时,她已经和一丝不挂的黑发少女一起倒到床上去了。   而且她本身也几乎是不着寸缕的。材质优良的学徒长袍和内衣在争斗过程中均被撕裂,只剩膝盖下还裹着没被撕去的黑丝裤袜。裤袜尸骸从她左腿外侧拉出了一条细线连接在她的腰腹处,残骸布片从卧室门外一直拖到了床脚边。艾门面色僵硬的顺着它们往周围观望,看到地上和床上满是散落的衣物碎块,既有她的也有对方的。门厅地毯几乎被崴成了一团烂布,整座屋子里一片狼藉。   这所有的场景都在通过一种无声的方式向她陈述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少女在心神颤动的同时亦忍不住伸手捂住脑门眼眶,思考接下来该怎么收场。   寒冰种子还是有效果的——她想道。多亏了这个东西,她昨晚才能在黑暗里和撒迦莉雅抗争那么长一段时间。即使偶尔被激烈动作勾动火苗,也会被冰冷包裹的理智强行按压下去。没能守到最后不是寒冰种子的错,而是她当时被撒迦莉雅凭借巨力锁住了身体无法挣脱,还和她近乎无限的精力有些关系,否则她应该能坚持到敌人精疲力尽才对。   不过——她放下手,扭头看向躺在身边的黑发少女,视线在她几乎完美的酮体轮廓和香甜睡颜上扫过,又对比了一下自己此刻还算不错的精神体力,脑海里突然升起一个荒诞念头。   直到现在还没能苏醒,看上去好像损失的体力比我更多……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赢了她?昨晚不是她把我怎么样而是我……了她??   站在不同立场看待问题,艾门收获到的感想和之前相比有巨大差异。她瞬间就觉得那些还在从四肢躯干处不时传来的微微酸痛感“不足挂齿”,整个人都显得精神起来,看上去像是吃了补药。   “可怜……”她凑到还在昏睡的黑发少女身边,捞起一缕金发在她脸上来回挠动,“过往威风八面的暗鸦圣女居然也有阴沟翻船的时候,弥塞罗应该想不到偷取的血脉居然还有这等隐患吧?嗯?”   想到昨夜记忆中自己摸到的柔软羽毛,艾门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在对方脊背上撸了一把,摸到的却是绸缎般的光滑皮肤,再无一丝翅膀踪影。   应该是她彻底昏睡后自己收起来了。艾门手指停住,顿在那里若有所思。只是没想到拟态变形术真的能用在这种地方……怎么说呢,这家伙还真是个无师自通的情-色天才。   “嗯~”黑发少女被她停在鼻尖的头发丝挠的有些不太舒服,在睡梦中蹙动眉毛发出轻叫。艾门躲过她扬起的手臂,很无语的看到她居然又翻了个身继续沉睡。   但这样也好——她像个劫色得逞的酒徒般抽搐了一下面部肌肉——省的醒来后看到这副情景徒生尴尬,我也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偷偷溜掉……   想到这里,她不再迟疑。当即把脚上裹着的裤袜尸骸尽数扯掉,从跪坐在床上的姿势探腿下地,打算立刻收拾一下从这离开。   “哎……!”但现实又跟她开了个玩笑,当身体重量彻底压在两只脚上的时候,下面传来的酸胀感让她膝盖一软,赶忙伸手扶住床沿才没有跌倒。她由此发现了她自己的状态也不怎么好,精神体力是相当充沛没错,但身体肌肉的酸胀感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随便消除的。少女不得不一瘸一拐的在房间中到处转悠翻箱倒柜,想要找出一套自己能穿的衣物用作遮羞。   “难以置信这里居然是女孩的房间。”翻找半天没找到一套符合身材的女式服装,艾门忍不住回头朝床上的少女连瞪几眼,“这家伙……伪装做的如此认真,怕不是还想带其他人回家过夜哦……”   床上少女的呼吸声微微顿了一下,艾门没发现。她从抽屉里捞出一条长裤和一件衬衫换上,弯腰在裤脚上卷了几道。走到房间门口想要找鞋,很操蛋的发现那两只系带高跟鞋也成了残骸——门口这里她只看到一只,带子断了一半多,另一只估计在卧室里,即使找到也没用了。   “真是狼狈……”她咒骂一句,把那些裤袜残骸搜集起来塞到一对长筒靴里,打算用这种方式对付一下,等回去了再换自己的。   还好第二天的比赛时间学校里是定在下午。她一边整理衣着一边拿过掉在地上的两把长剑,心中想道:这么早赶回去,中间还能再休息一会,勉勉强强应该能消除掉部分酸痛……   但……拉开门把的那个刹那,被初春的寒风吹拂面颊,少女突然心中一颤,鬼使神差的回过头,对着这间简陋的屋舍一阵打量。   这条巷子属于老街,房屋很是破旧,木质的家具桌椅上有好几处黑乎乎的斑驳印记,墙上干裂、脱落的粉刷和地上的狼藉相互衬托。再加上隐约能从这里看到床上的赤裸少女,艾门怎么看怎么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她算了下时间觉得还早,索性暂时丢下东西去盥洗室打了一盆水,沾湿抹布,一边收拾地上的狼藉一边帮着把不少地方都擦拭了一遍。收拾完之后才觉得心安理得,走到床边盯着仍在做梦的撒迦莉雅,眯起眼睛看着她,突然觉得……这张脸如果不皱眉也不摆上那种轻佻的笑容,它还当真是挺可爱的。   撒迦莉雅是黑头发,在不展露出战圣之瞳的情况下,睫毛和眼瞳也都是黑色。她的面部轮廓和艾门一样比其他人更柔和,类似于现世东西方人的优势混血。过往凝视这张脸的时候艾门只能窥见得意、轻佻、嘲弄、狰狞等一系列让她反感的神情,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还能看到这样的撒迦莉雅。   (这样随便给她清理一下,又把那些东西……那些我存在过的痕迹全部抹除,她醒来后看到那堆破碎的衣物估计也只会以为是自己昨夜发的酒疯,不会知道我曾经来过……)   “就把昨夜当成一个梦彻底忘掉吧,暗鸦圣女。”艾门伸手抚上少女的面庞,深深将这恬静的睡颜印在心里,“下次再见面,我们还是敌人。”   寂静在空旷的房屋中兀自无言,她转身离去,门厅处传来关门的声音。床上的少女突然间睁开眼睛,身体直坐起来,看着卧室外的一片阴暗愣愣出神。   同一时间,帕玛则在米利安的无尽唠叨中打着瞌睡——昨夜他离开烤肉店想去传说中的米利安祖宅找艾门,到了地方发现房里黑乎乎的压根没人,这时他还没想明白事情本质,又傻了吧唧找人问清楚达-米利安的具体行踪,跑到几个长桌议员聚会的地方找人去了。   “你在想什么呢,帕玛?”看到他心不在焉,仍在兴奋中无法自拔的老男人直接在他脑门上来了一下,“专心听讲!别想着这么早就回去睡觉!那些人睡觉是他们下午还有比赛任务,你这一轮游的还关心比赛干什么?本来基础就差,再不抓紧时间迎头追赶……你信不信等学年到头我留你的级!!?”   米利安对他的到来很高兴。他不知道帕玛来找他是另有所图,以为他只是单纯在第一轮被刷下来受了打击,终于想要好好利用自己的天赋钻研地脉掌控。   掌控者学徒的专精大致上分作五类,严格来说地脉掌控不算罕见,但学徒的天赋水准和发展方向却是有区别的,目前普兹林登记录在案具备地脉专精的学徒要么没有调配地脉粒子、为它们重塑形体的能力,要么就是精神力和计算力不合格,做出来的模型只能小打小闹。像帕玛这样专精方向合拍精神力合格仅仅算力和经验不足的学徒近几年就只有一个。所以当时他酒也不喝了,立刻找了个安静的单间要来纸笔,给帕玛讲了一整夜自己在地脉掌控上的基础心得。   “但……”青年忍不住开口反驳,“下午……希尔和希德应该还要和……哈温来上两场,您知道我和他们是住一块儿的……这个,我觉得作为朋友我还是应该去给他们加油。”   他口中这么说,心里却传来负罪的愧疚。因为在这一刻青年发现,如果硬要在希斯兄弟和艾门之间选一个胜利者,他更乐于看到后者登顶。   而与此同时,艾门已经借着清晨的孤寂回到祖宅边新租的房子。她在门口脱了鞋,穿着一身不论不类的大号男装蹑手蹑脚地往楼上走,关上房门才刚松了口气,突然在感知中发现房中还有另一股稍显紊乱的人类气息。 第九十九章 坚定的心(二)   “啊……阿……阿……”   衣着混乱的少女转过身来,目瞪口呆的看到有人正坐在她床前的桌台上静静看书。   “……阿尔贝蒂娜!???”她还是第一次从自己口中听到如此凄惨的叫喊,“为……为什么你会……你们昨天夜里应该很晚才结束,怎么到现在都还没休息……?难不成是在特意等我??”   “不特意等您的话,不就没法弄清楚您这么晚夜不归宿是去做什么了吗。”棕发女人挪动臀部,侧过半个身子看向少女,眼中闪烁着叫她有些看不懂的莫名神采。   昨夜,简不知道吃了什么身体有些不舒服。因为身上还担着讲师职务,阿尔贝蒂娜领着女孩回学校找帮助去了。半夜突然看到依文跑回来又听了她的夸张形容,棕发女官根本就没办法在回家之后安心休息。她在少女的卧室里点了烛火翻看书籍,就这么心神飘渺的在桌台前坐了一夜。   “其实殿下。”她站起来,用那种莫名的眼神看着艾门。一步一步走向她,把心虚的少女逼的靠在卧室门上,“比起您夜不归宿这件事,您不把它提前告诉我……才最是让我觉得伤心。”   一夜未归,回来时身上穿着不合尺码的男人衣服……这情况任谁看都知道少女昨夜是干嘛去了。阿尔贝蒂娜本以为自己真正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会很难受,但是现在她凝视着少女……凝视着她眼中闪烁的忧虑,突然发现比起这件事来,她们之间陡然生出的淡淡隔阂才是导致她心脏抽痛的真正诱因。   那种忧虑——它代表了不信任,代表了疏远。仿佛她开始变得像一个局外人,更多是站在房间外面透过玻璃窗观察少女。这一感受让阿尔贝蒂娜心脏抽搐的喘不过气,她看着少女张了几次嘴,每次想要说话,那欲望都只能化作淡淡忧愁被她吸进肺腔。每喘息一次都能感觉到胸口处传来阵阵抽痛……她不知不觉在这凝望的过程里模糊了眼眶,却仍低着头,不想让少女看到滑落的眼泪。   “下午还有三场预选。”她努力调整自己的嗓音,不想被少女听出异常,“我去……给您准备热水,还有合适的贴身衣物……”   “阿尔贝蒂娜!!”她想绕开艾门去拉门把,却在下一刻被少女按住肩膀抵在身后的立柜上,“……你哭了?”   “没有。”棕发女人抬起袖子盖在眼眶上,放下时除了双眼有些发红外看上去和平常并无区别,“我只是觉得,殿下确实是长大了。有些东西不再需要由我看护……或者干涉。毕竟我只是您的侍卫而已,能够得到您分出的些许依恋已经算是蒙受垂青。又怎么好意思……好意思对您正经展开的感情生活指手画脚……”   “你要是真这么想,伤的就是我的心了。”   艾门看清了她眼角处还未擦干的湿润痕迹,眉头蹙起,“你以为我当初跟你说的那番话是开玩笑的吗,阿尔贝蒂娜?还是说你真觉得普兹林登有哪个男生能让我一见倾心,甚至不管不顾下午的比赛在整夜里跟他厮混?你也说了你是我的护卫……是立志要守护我,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人。难道你就是这样信任我——信任我这个储君的吗!嗯?”   “艾门……”阿尔贝蒂娜低头看着她脸上严肃的神情微微发愣,那是过往她鲜少在少女脸上窥见的东西,哪怕偶尔出现,它也从来不是正对着她。   看来她确实是长大了。   棕发女官在心中沉思。   这种隐约的、夹杂在眼神里无需细看都能体会到的淡淡威势,她过往只从坎索一个人身上体会到过。寒冰种子和前段时间的静心修行似乎是帮助少女将这几年的经历浓缩洗练了一遍。不仅仅使她的性格更加沉稳,行事风格越发稳健,时不时从言行举止中透露出来的气质也越发厚重,很多时候无需表达激烈的情绪就能让人自然感受到沉重压力。让人不由自主的去关注她,重视她。即使一句话不说都能让人不敢轻举怠慢,更不要说她现在的神情相当严肃,甚至还能从中分辨出一丝轻微愤怒。   还有昨天的衣着打扮——她继续想——昨天那身打扮,艾门在过往是绝对不会穿出来的。那不只是觉得羞耻,同时还有点内敛和放不开架子。   她很难形容昨天看到少女穿着学徒长袍走上擂台时是什么心情。但是她想……如果瑟兰这个国家真的需要在以后迎来一位女性统治者,她所应有的神态、气质、威仪——那统合的影子都能在少女身上完整看到。那张虽然相貌稚嫩却夹带沧桑的白净容颜从那一刻开始就不再只是属于“公主”一词,它仿佛在突然之间变厚实、变沉重了。不但能叫认识她的人在第一时间联想起她的储君身份,甚至还会越过它,遐想她将要迎接的另一种命运。   “文森特就是撒迦莉雅。”   艾门睁着翠绿的眼眸和她对视,口中一字一句的对她说道,“我夜不归宿,不是因为我去和‘文森特-埃文’滚床单了,我只是去找他的另一个身份确认一些事,并在这过程当中不小心把衣服给弄坏了而已……”   她的表情依然严肃,但声音……因为某些不足为外人知晓的原因开始变得越来越低。这种转变被阅历丰富、饱受训练的阿尔贝蒂娜即刻发现,她看着少女刻意板起的面部神情,体会着她想隐藏起来的那股窘迫和羞愧。之前替她构造出来的生硬形象顿时淡化了不少,那张浮现在她脑海里的少女娇颜也渐渐柔和了面部轮廓。开始一点点和她现在看着的这张脸重叠融合,隐约之间又变成了那个她所熟悉的顽皮少女,让她忍不住探出两只手捧起少女的面颊,帮助她把纷乱的发丝朝两侧拨开。   “殿下依然不会说谎。”   她盯着呆愣住的金发少女,大拇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摩擦,“但至少您愿意将心事和我分享,这其实……已经足够了。我从来不奢求从殿下那里获得全部的爱,我只希望您在思考、决策、烦恼、为难的时候可以有一个人能陪在身边,为您出谋、画策、聆听、解难……我只想殿下能好好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下去,不要再……不要再想那飘渺的‘哲学’。”   “阿尔贝蒂娜……!”   听她用轻叹的语气吐露出这番话,艾门的心神剧烈震颤——她本以为过去几年她对自我存在的怀疑心思隐藏的很好,没有任何人能察觉出来。怎么也没想到它居然一直以来都被棕发女官看在眼里!她早就察觉到了她的消极情绪不正常,且直到今天她已逐渐从那股消极中走出来的时候仍在牵挂她的心理健康!这……她是不是该对这股迸发的情感生出羞愧?因为她居然真的如对方所说,没办法回报给阿尔贝蒂娜等同分量的爱恋!这在仍然带有部分现世人类情感观念和价值观念的艾门看来已经是一种刻薄的不公!再联想到她是为了遮盖什么而被迫在刚才跟对方撒谎,金发少女头一次开始憎恶起自己在感情方面的犹豫胆怯。   但是她能说什么呢?   向来在这方面缺少经验的她,就连爱情到底是什么都还未摸清,又如何可以在感情上做更主动的一方对它加以引导?阿尔贝蒂娜对她的感情在她看来甚至已经超越了普通的爱恋,本应放开心神彻底接受的她更多体会到的却是一股来自选择的巨大压力——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更不知道在这方面有些“薄情”的自己究竟值不值得收获这份火热的忠诚!   “吻……我。”她的身体颤抖起来,用半是呢喃、半是命令的语气朝女人说道,“吻我,阿尔贝蒂娜。我要通过你的吻来证实某些事,更要以此决定我是否有资格拥有你,拥有这颗,赤诚的心……”   “可你早就拥有我了!”棕发女人喘着粗气朝她低吼,仍然通红的眼眶中再一次溢出泪水,“从第一天相遇开始!……从你恶劣的玩笑开始!……从你脆弱的哭泣开始!……从你立志成王开始!!俄塞纳-阿尔贝蒂娜的心神就已尽数锁在了你身上!她不会拒绝你的任何命令!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我不懂——殿下!难道连‘被拥有’的资格都需要靠一个吻来确认判定吗?难道我连单方面敬仰您,爱慕您的资格都需要靠一个吻才能被明证吗??为什么您就不能在这方面表现的更加……自私一些??为什么会觉得这种事……这种毫无道理可言的事情需要资格!??”   她越说越激动,一边流泪一边对彻底呆滞的少女说出了这样一番话,身体带动立柜一起颤动起来,在这孤寂的房间中格外刺耳。   “阿尔贝蒂娜……”   就在她感到绝望的时候,艾门靠过去抱住了她。   “阿尔贝蒂娜……”她在女人耳畔轻声呢喃,“你是真的觉得……我在这种事上应该自私些么。”   “您是……未来的瑟兰王。”棕发女官同样用极轻的声音在她耳边悄声低语,“而一个王……是不应该……让自己的决断力,还有思想……沉浸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优柔寡断当中的……”   “……我明白了。”   她听到少女发出轻叹,声音却在下一刻陡然变冷,“那就准备接收来自艾门-哈温的自私命令吧,俄塞纳内侍长。”   “我要你吻我。”   她清晰无误的听到她说出了这组命令式短句。   “现在,在这里,吻我。” 第100章 沾血纹章(一)   世界上每个人对于爱情都有自己的看法。到底是酸涩、清苦还是甘甜,那种口味,那种感觉只有自己能够体会。而艾门认为,最为直接品尝这滋味的渠道就在两个人的唇舌之间。   阿尔贝蒂娜的吻是炽热的。但在炽热的同时又怀揣有一丝小心呵护。她似乎很害怕她会对此反感,每一次触动、每一次翻挑都很轻柔。她的手在接吻过程中一直按在少女的腰肢正中,没有一丝一毫要往下或者往上探索的意思。这样一个吻给艾门带来的感觉……用她此刻的真实想法来形容,那大概是……“很舒服”,“很温柔”,“能够感受到对方心中所隐藏的剧烈渴望”。   唇舌分开,她看到的是一张带有泪痕的艳丽容颜。阿尔贝蒂娜原先盘好的棕发在她刚刚激动的过程中稍稍散乱了一些,有几缕发束从前额侧边垂了下来,配上她面颊上泛起的红晕,带了点妩媚、带了点动人……看着这样的棕发女官,即使艾门原本的思想已经在十多年的日常生活中逐渐被性别同化,她仍旧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忍不住露出坏笑,探舌一舔,将唇边拉出的粘丝带回口中。   “……殿下!!”看她居然做出这种大胆的行径,阿尔贝蒂娜的脸更红了,她伸手在少女的肩膀上推了一下,发现居然纹丝不动。   “内侍除了保护效忠对象之外也是有其他义务的。”金发少女踮起脚,带着奇异的笑容进一步贴近她,两对柔软紧挤在一起,“现在轮到你行使这义务来取悦我了,阿尔贝蒂娜……”   她算了一下,她回来的时候天才刚蒙蒙亮,初春时节的这个天色换算一下大概是早间6点,她还有足够的时间更仔细、更细腻的去品味棕发女人的内在情感。   “咳嗯——”但是就在她打算尝试一下自己是否有力气把阿尔贝蒂娜打横抱上床的这个当口,卧室阳台的窗帘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尴尬的咳嗽。   “谁在那里?”阿尔贝蒂娜反应迅捷,她赶在少女之前意识到那里还蹲着不速之客,立马从门后取过平常放在那里的晾衣长杆,借着长杆的长度优势横跨卧室挑住窗帘,把它顺着右侧直接拉开。露出了站在玻璃拉门外的一个……身穿深棕色皮甲并腰跨长剑的壮硕男人。   “安德雷斯?”看清楚这人的体格相貌,艾门和阿尔贝蒂娜均是松了口气,少女也将抽出的长剑收归入鞘,“……为什么你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安德雷斯?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具体什么事,您问我是没意义的。”安德雷斯拉开门进来,语气神态都很正常,仿佛之前什么都没听见,“这是早晨被从瑟兰腹地加急送来的信,也许您在看完之后可以反过来给我解答疑惑。”   他从贴身衣领里取出一封信递给少女,同时警惕的朝阳台外观望了几眼,鬼鬼祟祟拉上了窗帘。这种罕见作态让阿尔贝蒂娜看的直皱眉,自发走到门边把房间门也关上了。   “这封信……”接过信函,艾门同样眉头一皱,“看上去这段时间又发生了一些我所不知道的明争暗斗呢,安德雷斯。”   信函卖相极差,不但布满褶皱,很多地方都能看到沾染的污渍和血迹。仅仅只看这些痕迹她就能脑补出一场惊心动魄的信函争夺战。也不知道为了把信从腹地给她送来中途死了多少密探。   信函上的火漆掉了一半,但她仍能分辨出这是瑟兰的王室徽记三眼狮纹章。拆开信函的过程中她需要用小心的动作将那些被血水黏住的纸轻轻揭开,这些血腥元素让她心中闪过浓浓的不安。   在大多以维多利亚作为狂热信仰的瑟兰,三眼狮纹章应该是畅通无阻的才对……信函受到阻挠说明国内的其他势力正在逐渐抬头,这种事如果放到几十年前简直难以想象。   “交给我信函的人没有多说什么。”看到少女望来的探究视线,安德雷斯自觉回答,“我不认识他,那不是我们体系内的人。很可能是‘夜莺’,那个只存在于传言中的神秘部队。”   “不是传言中,是肯定存在。”艾门眉头皱了一下,“父亲本身必然掌控有一支隐匿在阴影里的死士,之前见不到很正常,因为我才只是储君而已,仍旧没有调配他们的权力和资格。”   “多少还是有的。”阿尔贝蒂娜整了整衣服,取下一件睡衣从后面给少女披上,“否则他们不会现身,我们也不会把猜测的目标放在他们身上。对于‘夜莺’来说现身就意味着某种认可,说不定从现在开始,殿下周围已经有他们的人手在隐藏护卫了。”   “……不太可能。”艾门先是一愣,随后自嘲笑笑,想起了昨夜和撒迦莉雅的事,“还是先看看这封信到底说了什么吧……不瞒你们说,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彻底展开信纸,小心翼翼弹掉那些凝结的血痂,费力盯着被遮盖了一部分的信函内容,一边辨识内容一边在心中读道:   致敬神国之第一公主、现神国唯一继承人艾门-布洛维哈温-维多利亚。知其劳于学业故只做大致通知,不要求其对内容作出任何过激反应。内容如下;不日前为彻底评定北方余乱,陛下钦点第四王子盖兰-布洛维哈温-维多利亚募一万兵卒挥军北上。击破冰港叛军六千,俘虏近千余人。然中途事故生变,冰港地界和内地失联。近三十里地被暴雪围拢,难以探寻内在真相。因事发突然蹊跷疑为异教阴谋,结合克拉玛依与神恩学院合并参加高等学府综合竞赛一事,尤请艾门殿下格外注重人身安危……勿让自身处于危险境地。   “……”读完信,艾门的眉头在不知觉中蹙的极深。她抬眼看了看房间中的两名下属,发现他们都很自觉的在这过程中各自面向阳台和房门,一方面避嫌,一方面预防可能的意外。   “盖兰出事了。”她说道,声音有些沙哑,“信里说他和携带的近万兵卒一起在冰港失联,因为天气原因王都也没法派人探明那边发生了什么。怀疑是异神教阴谋,让我在这边格外小心。”   如果信任分阶层,阿尔贝蒂娜和安德雷斯算是距离她最接近的第一梯队。这件事她不打算瞒着他们,说不定……她很快就需要他们出力保护。   “他们居然真的敢对这边动手!?”阿尔贝蒂娜瞳孔微缩,“异神教的主教不是在两年前重伤濒死逃走了吗?殿下切断了他两条手臂和一条腿,他不可能恢复过来!”   “弥塞罗确实不太可能恢复,但这不能证明他们在这段时间内就不敢挑事了。”金发少女哼了一声,再次拿起信纸来回翻开,没能在上面找到任何署名,“我们的敌人不知道这封信里写了什么就冒着暴露自己的危险对它展开拦截,说明他们肯定是暗中在谋划什么很重要、一旦成功便有极大收获的阴谋,且距离成功已经不远。”   “否则他们没必要这么做……”她眯着眼睛出神,“盖兰失踪的地点距离这边隔着十万八千里,即使知道了这个消息,远在贝鲁克西塔的我也是没法对此反应什么的。除非……”   “您想到什么了吗。”看到她突然双目圆睁一副极其诧异的模样,安德雷斯偏头问道,“只算信函消息的话,我会觉得他们是想对您发动暗杀。”   “这只是其中一种可能。”少女从依靠立柜的姿势重新站稳,把信和信封递给阿尔贝蒂娜,“还有一种可能是他们不想让我从信函内容里得到任何提示,从而去怀疑他们想要掩盖的目的。”   “我对此大致有了一些猜测,安德雷斯。”她说,“但目前还说不好,需要等预选赛结束再从长计议。下午的比赛你和阿尔贝蒂娜可以带上武器在看台准备,如果不出事最好,出了事……一旦出了事,对方所能施加的打击可能不是靠长桌议会能挡下来的。你还可以拿我们的流动资金去雇佣一批人一起蹲守,这种时候不能吝啬,先把安全做好再说。”   “我知道了。”壮硕男人点头,“再跟您说下,我所发出信函此刻已经到了王都,那批兔崽子不出意外应该已经准备动身过来了。至于科斯塔的援助……如果他们真的有把您放在心上,最迟今天傍晚我就能收到他们的讯号。此外这几天我有私下雇人盯着城门,只发现了几个比较可疑的家伙。您所担忧的事应该不会在今天发生——我没看到太多异常的人。”   “很好。”艾门对他的工作很满意,“那么就先这样吧……虽然有点扫兴,但确实是正经事重要。现在我去清洁一下,阿尔贝蒂娜?……能过来给我做做按摩吗。”   “正好关于你的战力提升,我还有些东西要交代给你……”   ————————   保底7K,0点前还有,求票票0v0 第101章 沾血纹章(二)   战力提升……?殿下难道是指前段时间一直在跟我唠叨的……替换武器,使用她制造的枪械一事?   艾门的说辞让阿尔贝蒂娜愣了一下。她看了眼杵在一旁的安德雷斯,暂时压下了心中疑惑。出门给她准备热水和衣物去了。打算等侍奉少女更衣沐浴的时候在跟她商讨此事。   “安德雷斯。”她离开之后,艾门低头沉思了一阵,抬眼发现壮硕男人居然还未离去,“……你还留在这做什么?是还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   “没有。”安德雷斯摇头,“但是,殿下……你要考虑到自己现在的境遇。在不曾确定敌人真实意图的情况下,我必须要留下来预防你们在浴室里遭到袭击。”   “……你有心了。”艾门嘴角抽搐一下,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反驳,“那我们尽量快些好了……”   她不太高兴——这是当然的。因为她原本还想借着洗澡的机会把阿尔贝蒂娜拖下水做些愉快的事,但有安德雷斯这个大灯泡在这,她的某些行为只能放到以后再想。   水很快就烧开了,由于不圣橡树宫那般奢华的自来水浴池,艾门只能将水倒在木制的浴盆里浸泡身体。她脱去身上的男装,在阿尔贝蒂娜的搀扶下一点点平躺下去,感觉这浴盆的深度有些不够。   “其实是殿下发育的太快了。”   棕发女人弯起嘴角,手中毛巾有意无意在此时掠过少女胸前,恰好触及到两粒浮出水面的红樱,迫使少女“啊”了一声,面颊在热水和快感的双重刺激下变的通红,“再这样下去,要不了今年结束,您的胸衣尺码就又得换了……”   “可我不喜欢太大的胸脯!”艾门脸上的红霞一直蔓延到了脖颈和耳尖,“总觉得无论做任何事……走路也好战斗也好,太大的……这个,都会影响我的感受和生活质量……”   “我倒挺喜欢的。”阿尔贝蒂娜转到浴盆后面,一边按住她的肩膀给她做按摩,一边说道:“女孩子……只要不是过于夸张,这方面凸出些只会更加好看……再说将来瑟兰也不需要殿下亲自领兵冲锋陷阵,殿下又何必担心这种无所谓的问题。而且说不定这方面的优势还能帮助殿下聚拢更多人气,怎么看都是利大于弊才对。”   “还是你的歪理多,阿尔贝蒂娜……”艾门被她捏的舒服,有心反驳却提不起劲,“不错……果然热水结合按摩能够有效消除肌肉疲劳,我现在感觉好多了,远比之前感觉要好。”   按摩完肩膀,阿尔贝蒂娜给她加了次水,让她热水里翻了个身,自己趴在浴盆边缘,打算掐按她的脊椎后腰。突然看到少女挺翘白皙的娇嫩臀部上有一道很明显的巴掌印。   “……”这使她面色顿时阴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也稍有加重,掐在少女后腰处的手指捏的她身躯一抖,感觉不断有麻痒从脊椎骨传递上来,忍不住扭动身体,哼了几声表示不满。   “……殿下之前不是说有关于提升战力的事要交代吗。”压下心中的郁结,棕发女人开口问道,同时伸出自己的手按在少女臀部和那个巴掌印互相比较,想要通过这种方法来推理留下它的人当时是处于什么位置以及它主人的大致性别,“如果我没记错,您的枪械研发连材料关都没迈过去,这种情况下要如何帮忙,我心里可是好奇的很……”   “哼~”听她提起这个,少女口中发出一声得意轻哼,“很简单吶,阿尔贝蒂娜,你要时刻牢记你所侍奉的人可是未来的神国之主。这种事对常人很难,但对她来说不过是……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阿尔贝蒂娜在揉捏过她的臀部后收回手掌,对于猜测的结果还算满意,“我只是帮助殿下活动这里的血液和神经而已……您继续说,我听着呢。”   “……还记得决定掌控者实力的要素是哪几个么?”艾门对她的撩拨行为有些疑惑——她不知道阿尔贝蒂娜是为什么要揉她那里,用撩拨解释她又不懂她为何停下,索性不去细想,继续给她讲解道理:“知识的积累量、经验的积累量、自身的精神力积累量,还有计算力和空间感应力的训练以及开发程度。无非就是这几个而已……普通掌控者在后面那些纯粹吃天赋的才能上大多捉襟见肘,只能满足自己需求而缺失多余的精力想象更多。但我不一样……阿尔贝蒂娜,我的天赋超出了我的掌控者等级,这意味着我有多余的精力和算力可以拿出来做其他的事。”   “做其他的事是指……什么?”阿尔贝蒂娜手上的动作一顿,感觉稍微抓住了什么思绪,却怎么也想不真切,“是……拿来做枪械结构的改良么?内部结构?”   “膛线原理只是其一,这个我不算在内的。”艾门兀自摇头,半翻回来,盯着棕发女人鼓起的腰间,“说再多不如一次实践,你现在应该带着枪吧?可以拿出来,我们实验一下。”   “在这里……?”阿尔贝蒂娜皱起眉头——她原本带武器只是为了预防万一和本身护卫的习惯使然,从来没想过要为这种……不太重要的事在室内开枪。   不过到头来还是好奇心理战胜了别的。棕发女人擦干手出去给安德雷斯提了个醒,免得他待会听到枪声破门而入,回来后手中已经多了一把枪管锃亮的短铳火枪。她照少女的吩咐拿了好几条毛巾垫在地砖角落,又在毛巾下堆了两块压角的砖头,心里的疑惑不但没减轻反而更严重了——她这意思难不成是打算让我朝砖头开枪?即使有毛巾挡着也很危险吧……   室内开枪,特别是狭小的室内……按照常理会特别害怕子弹出现弹射现象。不管是几次弹射,被反回来的子弹误伤可不是轻易说着玩的。更何况这里还有有一个全身赤裸什么都没穿的人,阿尔贝蒂娜心中直摇头,已经做好决定不管少女接下来说什么她都拒绝掉。这种实验完全可以等洗完澡出去做,没必要冒巨大风险在这里玩命。   “相信我——”但艾门的眼神却坚定到让她心神产生动摇,“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就绝对不会出现跳弹情况。不如你先说说如果是正常射击,隔着这几层毛巾你能打出多深的弹孔?”   “很浅。”棕发女人皱眉预估了一下,“短铳的威力本就有限,距离远一点连厚实的皮甲都难以射穿,更不要说隔着毛巾去打实心砖。能留下痕迹都算是不错的了。”   “很好……”听她这么说,少女立马弯起嘴角,笑的像只成功偷腥的金毛小狐狸,“现在你可以开枪了,阿尔贝蒂娜。如果你信任我,现在就对砖头开枪。”   “……???”阿尔贝蒂娜张大了嘴巴,一副莫名其妙又极其惊讶的模样,她很想质问少女“这和平常打有什么区别”,却在她的凝视中败退下来,想起了她所说的“听话”与“信任”。   试试看吧——纠结到深处,她索性把心思横过,半眯起一支眼瞄准砖头扣动了扳机——反正垫着毛巾,出现跳弹的概率也确实不大……   “砰!”的一声枪响,随着握把传来巨大反震,弹丸像她想象中那样脱膛而出,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鲜艳橙光扎入垫起的毛巾,然后就再也没了动静,可能是卡在毛巾和砖头之间了。   “运气不错。”棕发女人抬起枪看了看,完全没感觉到这和正常射击有什么不同。她把手枪放在池台上弯腰下去想查看弹丸,揭开毛巾后却愣住了,双眼逐渐染上惊诧,嘴唇也再一次大大张开。   “这……”她维持这表情转头去瞪金发少女,又转头回去指着砖头,口中开始语无伦次:“这怎么可能?……这是!我没感觉到有任何区别,但为什么……?居然可以打到这么里面,这么深?”   “是殿下做的吗。”简短的惊讶结束,阿尔贝蒂娜很快想起艾门说过她有精力“做其他事”,“殿下在我射击时做了什么?改变了弹丸的击发结构?”   子弹并没有卡在砖头表面,而是深深钉了进去,至少渗入了半截手指的长度。这力道比她之前预估的要强出太多,肯定是少女在她不知情的时候对枪械加了影响。   “推力。”艾门轻笑着纠正她,“还有更严的气密。”   子弹的威力基本也就来自于这两个方面——气密指子弹击发时枪膛内部要保持密封,这样才能保证火药击发时产生的推力不外泄,能够大部分作用在弹丸上把它推出去。而推力则来自火药爆发时出现的力道。她在刚刚就是修改了枪管内的粒子排列,让气密更紧凑,让火药的爆发更狂猛,那子弹飞出的力道自然也不能和平常同日而语,钉入砖头什么的只能说是正常操纵,根本不足为奇。   “这是修行的另一个发现。”艾门收敛起笑容,认真说道:“只要不离开我太远的距离,和燃烧有关联的现象我都能利用富足的精力和算力施加影响。大约10米内我可以保证一边和别人交战一边让你打出的每一颗子弹都威力倍增……若我处于空闲状态这个距离可以再延长些,拉到15甚至是20米,但提升的威力会受到影响,距离越远影响越弱。”   “所以总体来说不是什么特别强的技能。”她总结道,“而且威力因为不好控制的原因很难再去进一步提升,对目前的我来说也没什么用,只能……”   “您根本就没意识到您到底身怀多大的伟力!!!”   她话还没说完,阿尔贝蒂娜立刻打断了她,身体和音调均在剧烈颤抖。   “您难道就没考虑过随着您的实力增长……您能影响的范围和数量会继续提升吗?” 第102章 光炎剑(一)   过了午后,初春的阳光开始回暖。渐渐地能叫人感受到那么一丝属于夏季的炙热。因此下午的评测中心角斗场不再有那么多身穿冬衣的人,中短裙和薄丝长袜在青春期的女孩们身上随处可见,而男生们也不甘示弱,为了彰显自己的健壮身材,很多男生也极为自信的只在上身套一件水手衬衫。于是当艾门在阿尔贝蒂娜和安德雷斯的陪同下和哈温学会的几位好友共同来到这里时,他们所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场面……这阵悄然刮过的换衣潮让普兹林登的季节一夜改变,仿佛在一天内从冬天来到了夏天。   “哇~”宿醉影响还未彻底消退,梵茵顿时看直了眼,“这么多的大白腿……哇哇……这些人都不怕冷的么?我看到她们都想打哆嗦,为了引人注目也太拼了吧……”   “闭上你的嘴!”依文不轻不重的在他后背来了一记钻心拳,“不露腿出来你们要叫!露腿出来还是要叫!你到底想要怎么样?要我们把裙子掀开给你看底裤么!?你这大色狼!!!”   从过往给艾门推荐的内衣款式就能看出来,预言师少女是个很追求潮流、“很有品味”的人。所以她自然不会错过今天的换衣潮,身上穿的是一件浅黄色白边百褶淑女中短裙,足足三分之二的小腿都露在外面。而其他女生里除了迪迪换了条长裤外基本都是开放式的裙装打扮,就连需要上场比赛的金发少女,她这一身严格评判也能说是特殊的裙子。   那是一套纯白色的剑士服。有点像典礼军装和猎人皮甲的混合体,肩膀上有两道装饰性的白色肩章,胸口是一排银灰色的大帽扣。从腰身开始多了收束设计,两侧多缝了两大片紧贴在服装上的皮甲部件。下摆连接的是一整块裁好的皮料,同样染成白色,从左侧腰身后面绕到右侧腰身,有些类似于风衣下摆。前襟往下拖出了一截,艾门自己形容它“看起来就像是旗袍前的那块布”,里面她为了防止走光穿着一条不算厚的白丝裤袜。脚上穿着一双透气性良好的及踝尖头靴——不用问,这靴子的颜色也是白的。   因为这身看起来很“亮”的剑士服,以及几乎快成为她标志的三把长剑。偷偷关注艾门的人相当之多。但若叫他们在心中做对比,他们大多数都觉得……比起她昨天那身虽然看似保守只露了胯部的装扮,这身行走间能看到白丝大腿的装扮反而在吸引力上要淡了一些……不过它的优点还是有的,他们现在可以从不少角度畅通无阻的欣赏少女被白丝裤袜所包裹的完美双腿了。   “总感觉艾门姐觉醒了某些不得了的东西……”简在后面低声嘟哝,“为什么……要在人多的地方穿的这么性感呢,万一走光……不就全完了吗。”   “安心,简。”艾门听到她的呢喃,回头半弯腰在她的黑短秀发上一阵乱揉,“你要相信我的技术,参赛学徒里能把我逼到那么狼狈的人是几乎不存在的。而且……”   而且我穿了安全裤!……这句话她是在心里吐槽的,并没有说出来。她觉得自己还没那么傻,知道今天要和“那家伙”交战还敢做那种放荡打扮。   有阿尔贝蒂娜的按摩和热水刺激,她皮下肌肉组织的疲劳缓解了不少,洗完澡后看时间足够她又多睡了一觉。将自己的精神状况和身体状况都调整到了接近最佳。她相信撒迦莉雅的状况绝对不会比她更好,抓住她注定会比这边更疲劳的弱点,今天获胜的机会在她预想中还是比较大的。   但前提是她不亮出黑狂的真实姿态……   和其他人一一道别,行走在通道内的少女皱眉沉思。毕竟爆剑充其量只能算是她的一张小王,真正的王牌还隐藏在身后剑鞘中未曾激发。一旦打出王牌,再配合越发凝练、有寒冰种子辅助效果的战圣之瞳,她有绝对的把握可以和两年前使用完整黑狂的撒迦莉雅平分秋色。如果这家伙只敢将黑狂固定在“枪”形态,她获胜的可能性绝对能够压倒对方。   两年前,她孱弱的战斗经验导致她完全跟不上黑发少女的出招动作,战圣之瞳所看到的破绽全是对方利用那拟态魔能读取精神波所放出的诱饵。所以她惨败——输的没有一点脾气,如果不是最后触动了维多利亚遗留在她血脉中的胜利女神印,那一战,她不仅有可能破家亡国,自身更是会成为异神教的阶下囚,只能任由敌人为所欲为,被动等待什么时候会被献上去供奉邪神——正是这种辱与紧迫的记忆在将近半个月的时间内逼迫她疯狂练剑,才能导致她在静心修炼的过程中突破自己当前阶位的精神极限,在魔能阶位无法进一步提高的情况下自创了一套特殊战法。   “就是不知道这近两年的时间她进步了多少……”来到通道出口处,用冰冷的眸子在越发稀少的参赛者中淡淡扫过,高傲的少女兀自站在那眺望赛场,“……可别叫我失望才好。”   “第二天来观看战斗魔能预选的人比昨天好像多了不少啊。”高台上,安塔利亚蒙把手搭在前额做眺望状,“上层区域几乎都坐满了……这可比上一次的预选赛要热闹多了!”   “有你的宝贝学生撑门面,又有那样显赫的身份和相貌……来得人不多才有问题。”坐在他旁边的斑秃男人扯着他的袖口把他拉了回来,“坐好,安塔利亚蒙,你挡到我往下面看了!”   这是克劳斯,医学系的教授长。安塔利亚蒙嫌弃夹在两个老小孩中间当和事老太累,干脆找别的教授换了个地方。身边紧挨着的就是这斑秃男人。   “说起来,你倒是轻松悠闲的很吶……”克劳斯一边往下观察一边说道,“好像就没看你怎么教导过哈温,给她私下开小灶。你就这么信任她能自己找到那条最适合的路?不怕她像她哥哥一样行差踏错?”   “我丑话说在前面啊安塔利亚蒙,”不等老头回答,他自顾自的迅速接上,“要是这个哈温和上个哈温一样做出那种事,我可是要跟他们一起对你翻脸皮的……普兹林登不会允许当年的悲剧再次重演,如果她为了追求力量而选择了那条路,那么,不止是像潘妮所言要把她逐出学校,在那之前还要把她的精神力给废掉才行……”   “艾门不是那种人。”安塔利亚蒙答的很是气定神闲,“对她来说,变强的路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她没必要为了一时的强大而忽略长远隐患,触碰那条禁忌底线。再说了,放眼伊卡洛林的同龄人,你觉得还有谁能接她一剑?就昨天那一剑吧,老克劳斯。她现在16岁……不出意外现在是三年级,你尽管从三四五年级甚至六年级里找,能接她一剑的人能有几个?”   “倒是不怎么多……”斑秃男人皱眉想了想,掰着指头细数起来,“想要稳稳接住那一剑,学识阶位不谈,实力至少要达到五阶!她没办法和同龄人比的,安塔利亚蒙,因为只算同龄人——或者17岁左右的孩子,没有人能达到她的标准。而从这往上数,略过20岁的七年级,能接那一剑的大概也就只有克劳乌、两个尤连、两个希斯、莎莉-拜伦、巴里斯家的野小子、席拉-克尔顿,还有……”   “还有异神教的暗鸦圣女,冰神教的冰心圣女。”白胡子老头给他补上了最后两个名额,“尤莉娅娜接不住,你得剔掉。满打满算九个人,一双手都数的过来。你觉得这样的学生需要考虑冒着把自己变成怪物的风险去触碰那条线?别被潘妮误导了,克劳斯。我想她最近是有些神经过敏,你们没必要也跟她一起紧张兮兮的,这对艾门并不公平。”   “但是,”斑秃男人眼角皱的很是挣扎,“但是,安塔利亚蒙,珞芒-哈温当年的天才程度比起她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既然他做得出,我想有可能……”   “没有可能。”安塔利亚蒙直接打断他,“珞芒和艾门不一样,他们相差甚远。无论是思想还是天赋,我都不认为珞芒能和艾门相比……我用我的人格担保可以了吗?”   他摆出一副受够了的架势,双手张开,左臂突前给老男人不断比划:“老东西……你是想和那群小逼崽子一起逼我翻脸不成!我已经差不多半个世纪没真正动怒,你让他们安分点,别以为暗地里做的手脚我看不见!!!”   “……我会提示他们。”   克劳斯瞪眼看着他半晌,尘封的记忆之门带他回到了近50年前。   “虽然我是很希望他们不要过分逼你,但说实话……可能因为年岁的阅历的关系,他们不一定会听我的。”   “就像你的宝贝学生一样。”   他眯眼看着下方擂台。   “年轻人,终究要为浅薄的见识而付出代价。” 第103章 光炎剑(二)   克劳斯是医生,虽然没有足够的天赋帮助他成为一名强悍的魔能掌控者,但他在观察上的能力却尤在诸多导师之上。这句话刚说完不久下面就传来一阵吵闹喧哗,似乎又是出了什么麻烦状况。   “怎么回事?”桑托推开几个肩膀走到最前面,看着引起骚动的两个吊儿郎当的草帽男生——以及她们手里拿着的东西,忍不住也跟其他人一样惊呼起来:“等等?希尔和希德!你们拿枪到赛场来是想干什么?别告诉我你们打算申请在接下来的比赛中使用枪械做武器?……这玩意弄不好可是要出人命的!!”   “您只猜对了一半。”希尔笑嘻嘻的朝他挥了挥手,“我们没那么过分,桑托先生……和普通敌人交手时我们不用枪,但我们希望在和哈温交手的时候可以——”   “那也不行!!!”桑托气的连胡须都翘了起来,“……瞎胡闹!比武性质的战斗用枪械?你们面对的可是朝夕相处的同学同伴!万一出事怎么办?你还能让弹头转弯?”   桑托对两人的申请行为严词斥责,旁观的其他人见状在心里头直点——确实,真要允许携带枪械上台的话,就是算上七年级希斯兄弟都有一战之力。这个先例一开那人人都能带枪械上台打了,尤其是魔能技法还不够精湛的低年级,他们为了填补战力缺陷本来就选择了猎人皮甲还拿起了刀剑,允许带枪,那战斗魔能的比试恐怕会变成子弹横飞的小型战场……   “如果他们想用的话,就让他们用吧。”然而就在他们准备散开,以为这件事就此过去的时候,一个叫人意想不到的声音突然从后面插了进来,“我不在乎武器种类,您大可答应这项申请。”   “怎么是她?”一群人朝声音的来源窥探,发现说出这番话的居然是一身白甲的金发少女。惊诧之余忍不住和旁边的同伴交头接耳起来,怀疑这位瑟兰公主的脑子是不是被打坏了。   “哈温,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塞弗莉快步窜到少女身边,按着她的肩膀摆出一副恶狠狠的架势,声音放的非常轻微:“你知不知道那两个人的射术有多好?给他们用枪?你真以为你琢磨出那招技法就能天下无敌了么?他们的子弹能在你拔出剑来准备技法之前就命中你!……赶快!那番话现在收回去还来得及!”   “你在为我着想?”艾门看着她微微蹙眉,“德里克,我果然没看错你……但担忧就没必要了,因为我不仅打算让他们用枪,还打算让他们两个……一起上。”   “……狂妄!”她末尾那句话没收束音量,包括希斯兄弟在内,其他人都听到了,两兄弟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逐渐消失,第一次开始对少女摆出严肃面孔。   “你要想好,哈温。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桑托挤过来提示少女,“规则上不允许这样,但如果双方协商好这也可以算作正式赛制。你的话语和态度是会被记录在案并在今后成为证词的。”   旁观的参赛学徒有部分人听明白了他潜在意思——他明显是在警告少女真要出了什么事情只能由她自己承受,因为有了证据,长桌议会不会受理任何关于这规则方面的攻击指控。   所以她应该不会再执意任性下去了吧?他们将视线转向金发少女,觉得话语说到这份上,她也没必要再继续逞强。   “我答应。”但叫他们没想到的是,艾门居然仍在“死犟”,就是不改口,“出什么事我兜着,叫他们保管好火器装备,等着上场吧。”   她在一片低声惊呼中转身,和想要说点什么却难以开口的马尾少女擦肩而过。带着傲然踏回通道,只给这些人留下了一个纯白背影。   “既然她执意这样……”桑托很是抑郁的从鼻腔里呼出一口气,伸手招来资料员,“去,改一下他们的出战顺序。把有哈温的那一场轮到后面,让他们两个一起上去。”   “我知道了。”   “另外她刚才说的话你也记一下,作为书面材料单独列一份档案出来。”   “了解。”   “你怎么看,希德?”   摘下帽子,橄榄肤色的青年男生朝远去的倩影吹了声响亮口哨,“本来只是打算帮石头脑袋试探一下她的胆量……没想到还有这种惊喜。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子。”   “你应该叫我哥哥,希尔。”另一名青年男生阴沉瞪他,“我们不能大意。一般人这么做是蠢,但我不信瑟兰公主会分不清形势自讨苦吃,她不会做没把握的事……也许到头来我们会输。”   “……你开玩笑?”希尔深皱眉头,嘴巴一张一合像青蛙一样,“这是二对一哎?还给我们用枪的!你有点自信好不好?不要像伊卡洛林人一样做什么事都微小谨慎!”   “从实力来看,我们是五阶掌控者。她是四阶。”希德的阴沉依旧如故,“但她的沉稳和气度要远远超出她表现出来的实力……还是听我的吧希尔,认真一点,这场战斗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打。”   暂离人群,艾门独自一人行走在稍显昏暗的通道里。   像梵茵还有韦德那种滥竽充数的人在第一天会被尽数刷掉,第二天学徒们要面对的都是水平相当的强劲对手。所以第二天的比赛进程要比第一天严苛的多,但那只是对一般人而言。   艾门的对位依然和其他人有所区别。她处在下半赛区,所能碰上的最强对手莫过于希斯兄弟。不偏不倚被安排为第一场和第二场,这怎么看都是有预谋的。她在发现这点的同时心里陡然生起了一股愤怒情绪——不是那种很焦躁、很狂暴的愤怒而是在极端冷静的状态滋生出来的冰冷怒火。真巧看到两个希斯“自不量力”想要用枪,索性打算给某些自以为是的人来场大的。   她走的不紧不慢,鞋跟落地在通道内发出阵阵回响。就在她转过最后一个转角打算暂时离开去上面吹吹风时,她突然发现,通道的另一侧门口还堵着一个高挑的背影。   “撒迦莉雅……”艾门皱眉,眼前闪过昨夜和对方的喘息缠绵,黑影肩膀上隐匿的部分被她自动脑补成了拥有娃娃般精致容颜、并拥有绸缎般乌黑秀发的妩媚少女。   她知道,对方既然还敢出来,还敢来这万人瞩目的角斗场,所用形象只能是稍有差别的“文森特-埃文”。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再次见过黑发少女的精致容颜,属于“文森特-埃文”的面孔就怎么都没法再想起来了。不论她怎么在脑中搜寻,那张阴影中的脸都要更加精致也更加娇媚,似乎她眼中已容不下其他形象摆在那里。他只能是撒迦莉雅,也必须是撒迦莉雅。   “你的比赛在上半区,文森特。”她顿了下身形,朝阴影说道,“你最好快点解决你面前的敌人,不要让我等太久了……”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场景吗,哈温。”   阴影中的人朝她淡淡开口,用的却是低沉妩媚的性感女声,“在充满虔诚与神圣的教堂,口渴的你我在那一刻都想寻觅水源,并巧合的没能发现对方,同时在圣泉中做了初次接触……”   “你觉得这件事是单纯的巧合还是神的指引?”她跟进问道,“如果是后者,那个神又打算借此向我们表达什么……?”   “……你少在那里说些没意义的话!”一听她提起教堂里的那幕过往,艾门眼角跳动,被寒冰种子锁住的情绪几乎要从理智的掌控中挣脱出来,“那不是巧合!只是你故意对我发动的袭击而已!”   “够了!”她屏住怒气,颤抖的手腕逐渐从剑柄收回,转身朝另一侧的出口走去,“……我不想再看到你,擂台再见!”   她感到恼怒,却不完全是对对方的。有一部分是恼怒自己,不明白为何她会像着了魔一样老是回想起清晨离开前所看到的恬静睡颜。   撒迦莉雅是敌人——少女紧皱纤眉,每一步落下都掷地有声。不管她对异神教表露出来的忠诚有多淡薄,这边也不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对敌人生出特殊的感觉。   但来自鲜血的指引却是任何人都无法回避的。   站在阴影中目送少女离去,撒迦莉雅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是什么样子。   如果你在离开之前能够挖走我的眼睛,哈温。说不定抉择就不会如此艰难。   我也能够下定决心,踏出我想要的那一步了……   ……   赛场内,无论是上层还是下层,所有人都在为刚刚传出来的消息震惊不已。   “那个哈温又搞事情出来了……”   “听说她要允许希斯兄弟带枪械上场……而且还夸口要同时对他们两个。”   “她太自大了!子弹可不像刀剑那样容易控制,她就不怕被失手打碎脑袋死在这吗?”   “长桌议会也在胡闹!这种小女生的无理要求居然同意……她出事不要紧,但如果是在普兹林登的看护下出事,瑟兰质问起来要如何交代?”   “是啊,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想的……也许会在子弹材质上做限制,真希望这只是个惊吓玩笑……”   人们议论纷纷,没有多少是看好她的。更有人开始埋怨长桌议会,觉得执掌权力的那伙人也是脑门被夹了,居然陪一个小女孩在如此重要的场合胡搅胡闹。   不过这些人埋怨归埋怨,整体气氛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彻底调动起来了。绝大部分人的心思都被勾到了这场历史罕见的“一对二”上,平日理应引起惊呼的几轮魔能对轰反倒显得平淡无奇,好像只是过场一般。直到希德-希斯一枪托将他这轮的对手砸晕,场中的掌声才一下子激烈起来。   但这激烈也不是给他的,而是因为这些人知道,下一场就是他和他的弟弟对战斩龙公主了。   “我再最后问你一遍,哈温!”和希德一起站在擂台,希尔舔过嘴唇,手里把玩着一把末端连接有细小锁链的中型火铳,“你当真要在这里同时对上我们俩么?”   在等待的时间中他仔细回想哥哥说过的话,理智觉得那并没有错,少女肯定是有把握才敢这么干。可他怎么想都不理解她凭什么如此有底气。   她毕竟才只是个16岁的稚龄少女,即使再厉害又能强到哪儿去?   “废话真多。”金发少女抿起唇角,看到桑托已经打出手势,腿脚在地上一蹬,身体迅速朝希尔接近。   开始了。   不少一直期待的眼睛顿时睁大,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她的轻快步伐。   四阶对五阶,还是一对二。即使实战阶位一样,难道她还能凭纯粹的技巧超越两层差距?   “天真!”希尔嘴角抽搐,从后腰枪托里拔出另一把枪管套着雪亮短刀的短铳火枪,两把枪一起指向少女,感知覆盖之下接连扣动扳机,瞄准她节奏变换的双腿打出了整整六发子弹。   “砰砰砰——”   而与此同时,站在另一侧的希德也没有闲着。他同样掏出一对和希尔相似的长短火枪,瞄准少女周围几个空旷的方位连开了三枪。   希斯兄弟的射术果然已经是职业猎人的水准了。   看到这一幕,台下的塞弗莉瞳孔微缩。   一旦哈温想着躲闪前面六颗子弹,那她只有改变步伐,从左侧前方,右侧前方和左侧后方三个方向进行回避。但另外打出的三发子弹却把这三个方向的路堵死了!从那家伙抬枪的角度观察她如果胆敢轻举妄动绝不止是腿部中弹那么简单。那三发子弹是瞄着她的上身去的!   如果把我摆在这里,又没有引雷刀,我必败无疑!   塞弗莉瞬息间洞察了两兄弟的歹毒攻势,她知道——这一刻想要避免受伤的唯一办法就是抽出兵器来扫开子弹。但挥剑的频率即使再快又如何能快过连珠火枪?只要敌人继续保持火力压制,陷入抵挡困境的对手从那一刻起就会落入绝对被动的局势,输掉不过是时间问题。   所以你会怎么做,哈温?   你真的还有底牌能突破这火力网么?   她将视线牢牢锁在少女身上,想要观察她的下步行动。却突然瞥见她的嘴角在微微上翘,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炫目橙光。 第104章 光炎剑(三)   橙光一闪,却没有“即逝”。而是越来越亮,在接下来的好几秒内围绕少女疯狂起舞!它将她整个人都遮住小半,只能依稀看到她的双腿和飘动的金发,就像一轮蔓延至整个握把的火炬那样为她挡住了所有袭来的子弹!在那短短一刹那,旁观者只能听到犹如金铁交鸣的“铛铛”声连成一片!希斯兄弟紧跟着射出的子弹居然尽数被橙光拦下,没能伤到少女分毫!   “那是什么!?”希尔惊呆了!他不知不觉停下了射击,目光僵硬,死死看着少女手里拿着的东西,“是剑?这个世界上居然会有这样的剑……?”   仅从它的握把来看……金发少女手中拿着的东西确实是一把一米多的长剑。但从十字形的护手往下看,这把剑的形态便彻底脱离了一般人对“剑”的固有认知——因为它居然是会发光的!灿烂、炫目橙红光焰将整把剑的剑刃尽数包裹,那不是“燃烧”——并不是火焰裹在剑体上应有的样子。火焰的形体在少女的控制中发生了变化,那更像是保留了一部分火焰性质的“光”!是一团从内向外散发扩张的“放射性火光”围绕着剑刃!这让它充满了一种另类的神秘与华贵,单单这副卖相就能让每一个旁观者心中一凛,知道它的威力绝不简单。   “入微掌控!”高台上,不少普兹林登导师控制不住音量叫了出来,“不可能!她明明不是特异掌控者!怎么能做到这种只有入微掌控才能完成的事?”   “她这是入微吗,老师?”另一边,被所罗门带在身边教导的塔隆特呆滞的望来,“这个距离隔的太远了,我的感知扩散不到下面的擂台……但仅从观察到的现象来看,她这应该是……把‘燃烧’技法用‘爆炸’的方式表现在剑体表面?同时又控制了粒子排列和它所能释放的能量,让它们每时每刻都保持在‘接近释放却不完全’的状态?是这样么?”   “你的眼力很好,塔隆特。”面容僵硬的黑发男人微不可查的抽了下嘴角,飞快将眼中的震撼神色强行压下,“仅从她做到的事情来说,她已经不是一般的燃烧专精掌控者了……”   安塔利亚蒙嫌弃他和米利安的纷争与互不待见,他也懒得看到老男人的那张苦瓜脸。没了老头子这个值得他憋气坐在边上的调和剂,他和米利安瞬间分开,坐的位置隔了老远。本来存着“叫人上来好随时给他讲解要点、让他知道入微掌控做好了有多大威力”的打算才让塔隆特待在身边,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艾门今天才第一次出手就亮出比塔隆特还要精密的掌控水准!   仅论入微而言,普兹林登所有学徒都没有塔隆特了解的深。这是因为他的专精天赋在这个特异点上体现的尤其突出,表面上同样是气流控制,别人只能简单为气流塑造出想要的形体——比如小型龙卷来发动攻击,塔隆特就可以跳过这一步骤,更精细的操控气流,让它们震动,并传播震动来制造自己想要的效果。这种操控精度上的优势在目前来看可能还威力不显,但随着这批学徒的成长,塔隆特的实力提升,他将很快就能跨过气流的第一形态,直接跳到它的高阶步骤——也就是“通过震动气流,剧烈摩擦其中粒子使其生电”这另一个阶层!   没错——他眯起眼睛——气流控制目前记录在案的巅峰形态就是“生电”!而理论上拥有入微特质的气流掌控者甚至可以凭借对流动粒子的控制来随心所欲的制造风雨雷电这样的天气异象!虽然目前为止还没有气流专精的人能达到那种被称为“半神”的境界,但它确实是有可能的!这就是他为什么会如此看好塔隆特!因为他的未来如果顺利将不止局限于常规高阶!他极有可能成就半神!   但是……这种过往极难出现的特异天赋居然出现在了哈温身上,还不是一开始就出现,是她今天刚显露出来……这——难不成这种特异也是能靠后天锻炼来达成的么?   所罗门眉头紧皱,隔着长远距离凝视着擂台上的金发少女。心中没由来划过一抹焦躁和不安。因为这种现象他个人并非第一次见,早在十多年前,他曾见过另一个人靠后天努力做到过一样的事。   ——而凑巧的是那个人也姓哈温!他们展露出的天赋都是一样的叫人惊诧!区别只在于另一个哈温是付出了代价才做到的而已……   “那是导能金属吧。”克劳斯倒抽了一口冷气,“只有这种材料才能扛住如此折腾!!我终于知道她为什么要还要带这把剑了,普通精钢剑根本不要想施加这技法!!一瞬间就会被烧坏的!!”   安塔利亚蒙没有接话,只是看似微笑着在不断点头,如果克劳斯这个时候还有闲情回头观察,他会发现这养气功夫十足的老头子此刻表情相当僵硬,就连抚摸胡须的手都在轻微颤抖。   没有人能比他更清楚少女做到了什么,因为即使是他自己,在达成类似目标的时候都是借助了一些外力帮助。这层经历让他深刻明白做到这一点需要多强的精力和算力,这一现象的维持每分每秒都要消耗掌控者巨额分量的精神,其中每一个步骤都不能算错!否则那把剑会直接爆炸!第一个遭殃的就是拿它的人!!   所以她是不会持久开着这种状态和人比拼的。   白胡子老头蔚蓝的眼珠盯着少女,果不其然看到她在下一秒撤去了剑上光辉,趁着希斯兄弟还未反应过来身形继续往前飞奔。将双方之间隔着的距离又拉近了接近十米。   “别发呆!”年长些的希德喊醒弟弟,“她冲过来了!希尔!……快!继续封锁她的行进路线!!”   “……知道!”希尔一惊,这才意识到情况已经相当危机,赶忙和希德一样抬起手中改造过的两把火枪朝着少女猛烈射击。这两人的射术不但精湛而且配合的也相当完美,明明从未在语言上做过多交流,却如心有灵犀般知道对方攻击的是哪个点、自己又该补齐哪个点才能叫目标无路可逃。而艾门则在四把长短火枪的火力覆盖下被迫止步,手中长剑的光焰再次升起,她不断挥舞这把“光炎剑”拦截子弹,下盘却有意识的在一点一点往前磨蹭。   “这种技法应该是很消耗精力和算力的才对。”旁观的依文不解皱眉,“为什么?在不能决定结果的情况下艾门要把这技法亮出来给敌人知道?用铁剑抵挡再找空隙释放昨天那一剑不是更好吗?”   “那样一来她就没办法继续前进,只能在密集火力的压迫下不断后退、尝试躲闪的空间,最后在毫无还手之力的情况下难看输掉了。”   “俄塞纳姐?”几名靠在一起的学徒看向声源,投注在阿尔贝蒂娜身上的视线中包含疑惑,“为什么这么说?难道换了普通的钢铁长剑就挡不下来么?”   “他们手里的枪并不普通。”棕发女人此刻也淡皱着眉,“长短枪……枪身同时带刃和锁链,这种武器我在瑟兰从未见过。甚至搜寻伊卡洛林的过往历史也从未见过类似的东西。它的改装原理我暂时还不清楚……但你们可别忘了,希尔-希斯和希德-希斯,他们作为枪械高手的同时还是货真价实的五阶掌控者。艾门既然可以做到通过修改粒子排列对外物产生影响,这两个人也同样可以。”   她不是凭空猜测,而是根据见识中的经验合理推导而来。毕竟前不久艾门才给她演示过要如何强化子弹的威力,也给她讲解过其中原理。既然艾门做到这一点靠的是操控气密与爆发力,那普通的气流掌控者如果仅仅只压缩枪膛内部的气密,理论上应该会比她的技巧要轻松许多……虽然威力肯定比不上,也注定因为难以分心而只能操控自己的武器,但至少比常规射击造成威胁要更加巨大!   这样也可以说明为什么他们胆敢忽略常识对枪械做出那种改造,因为由看似“不科学改造”而引起的结构缺陷、可能导致气密性不足的劣势都能由专精弥补。剩下来便只有速度更快、威力更强、角度控制更精确、能够如同狂风骤雨般给敌人制造超级封锁的致胜优点了。   “原来如此……”奥尔端着下巴沉吟,“怪不得他们的配合如此默契,肯定是两人的感知区域相互交叠,能够感受到对方操控的射击角度。仅从专精程度看他们的战斗魔能阶位很低……但只要拿上枪械,凭借他们的枪术和这种短时间内练不出来的特殊技巧,阶位比希斯兄弟更高的人也未必会是他们的对手……”   他这么一说,梵茵几个就也听懂了——艾门如果不使用这种技法可能连目前的攻击都挡不住,她另外带着的精钢剑恐怕在承受极少次数的射击后就会损毁断裂……那时后续跟上的子弹可不会给她时间替换武器。直接使出这式“光炎剑”绝对是明智之举,只是还有一件事奥尔不太明白,那就是——   “她这么做有何意义?”   黄发少年盯着在“暴雨”侵袭下不断支撑的金发少女,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场上的局势已经逐渐清晰,即主要节奏正在落入希斯兄弟的掌控当中。他们的配合和火力封锁让艾门寸步难行,只能趁他们交替给枪械补充子弹的间隙一点一点往前蹭着走。而这种行为在大部分人看来都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她的精力肯定会在对手之前消耗殆尽!!   “你们很快就会知道答案的。”   对于这个问题,阿尔贝蒂娜忍不住弯起嘴角,在心里给交战双方互相间的距离做了个大致测量。   “距离他们输掉还有……三步左右。” 第105章 光炎剑(四)   (还有三步。)   就在阿尔贝蒂娜大胆做出预测的同时,艾门也在心中默默念叨了一句,眼部周围的皮肤因为凝神动作而拉的更紧凑,长剑不断劈砍挥舞,耳边传来一阵密集的碰撞和蒸腾嗤响。   由气流掌控着压缩气密所射出来的子弹已经在威力上突破了这个时代的科技局限,它们远比一般火枪要危险的多……即使是持续抬着剑抵挡子弹射击都会因为巨大的反震力而身体不适,更何况她是不断挥砍去将子弹劈开。而且在这同时她还需要维持剑体表面的“光炎”,这其中的技巧和需要消耗的精力算力远远超出一个普通四阶的实力极限。即使是拥有神血天赋的艾门,如果不是因为生成了寒冰种子能辅助心算,如果不是因为有过一段自我发掘潜力的磨练,她也绝对不可能做到使用这种技巧太长时间。   (还好……)   她再次翘起嘴角。   (由燃烧现象进阶过来的光炎在威力上要高出太多太多……子弹在击中剑体之前要先穿过具有极高温度的光炎层,在这过程中自身质量和携带的力都会受到严重削弱,抵挡起来会轻松的多……)   所以她的精力和体力只是看似在剧烈消耗,实际上消耗的程度要远远低于旁人想象。真正的耗能大头还是维持光炎,只有这个东西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敢掉以轻心的。   毕竟子弹在经过光炎消耗后携带的动能会低上许多,以这套皮甲的防御力即使被击中也不致命。但光炎就不一样了,安塔利亚蒙猜测的可一点没错,这东西一个控制不好是会直接爆炸的。   “光炎剑”的研发过程其实来自于“爆剑”。当艾门完成对“爆剑”的初步研究后,在一次休息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是不是可以在爆发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点来维持住这股力量呢?   “爆剑”的能量太过于炸裂,以至于无法精确控制,只能做到一瞬间的爆发而且会损毁武器,这使它厉害是厉害,却消耗极大。无法长久维持和在常规白刃战中轻易使出是它的劣势。所以如果能想到一个办法去平衡爆炸的能量,将燃烧控制在一个即将爆发却仍隐忍不发的精准界限,能量的性质就会在突破过往燃烧界限的同时被保持在恒定状态。   这很难……而且如果说出去只会被认为是疯子的主意。但艾门——可能在性格上天生就不是个正常人。她依靠自身毅力并借助圣瞳在那段时间里耗费了大量精力做平衡测试,最终捣鼓出来的就是这样一式无论卖相还是威力都“勉勉强强”说得过去的“光炎剑”,其技法威能当然没法和瞬间爆发的爆剑相比,可若她不想把自己的脑子烧掉或者把珍贵的导能长剑爆掉,那么目前也就只能先将就着拿这式技法来凑合下了。   希斯兄弟并不知道看似艰苦的少女在抵挡子弹的时候还有心思分神回忆,他们估算了一下从开战到现在一共消耗的弹药数量,都觉得艾门应该不可能再支撑多久。   “……”希德扭头看了弟弟一眼,没有说话,他停止了手头的射击动作,飞快从腰间抽出弹药包为两把火枪做弹药补充。而希尔-希斯亦对他的动作心领神会,不需要任何提醒便骤然加剧了射击频率,试图在哥哥替换弹药的这几秒钟内给他争取足够的时间。这种配合他们不是第一次做,从和少女交战到现在为止一共已经进行了两次。前两次少女至多只能利用这其中的间隙多往前磨蹭两三步距离,这一次应该也不会例外。希尔很清楚无论他再怎么爆发都不可能让两把枪打出四把枪的攻击强度,可他并不需要做到那样,只要按照之前的节奏继续牵制对方,别让她靠近太多就足够了。   真是奇怪的家伙……   看着弟弟不计消耗的疯狂扫射,正在替换弹药的希德看向又往前踏出一步的金发少女,心中没由来划过一丝奇妙的危机感——她难道看不出这么做是无用功么?   三步,按照之前的规律,她最多也就在这简短间隙中前进三步。而距离她接近他们,可以用那把古怪的剑劈砍到他们至少还有十多步远。这段距离和时间应该足够他们耗尽她的体力和精神,更何况随着距离接近,抵挡子弹的难度也会以几何倍数往上提升。近距离之下她未必就能保持那种反应力劈开弹丸的,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必输的选择?   疑惑和蹊跷,这两种相近的情绪从开始战斗以来便一直缠绕在希德的心头。他想不明白少女这么做是何道理,又不信她是真有这么蠢,看不出来这做法可能导致自身深陷险境。这种交缠出来的犹豫让他替换弹药的速度比往常要慢了将近一秒,而就是利用这一秒钟所延伸出来的缝隙机会,艾门又在第三步的基础上往前多踏了半步——彻底进入到了她预想中的“影响范围”!   来了——在这瞬间,她的感知在观察法的铺设下猛然展开,精神波如春雨般侵入两兄弟站立的区域,刚刚好在边缘位置将他们抬起的双手——以及手中把持着的四把火枪覆盖在内!希德和希尔的动作在她眼中以倍速放慢,她的精神得以顺着感知蔓延过去,分别以四个视角钻入了四把火枪的枪膛内部!   那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就好像她的眼睛能同时看到四把枪的内部结构。能看到它们的机械原理、磨损程度甚至能感受到枪管的温度!她很快驱使精神意识来到这些火枪的击火部位,在目睹击火击中子弹底部的同时精神波再次渗透进入,按照心中早已准备好的能量公式将下一秒正在发生的“燃烧”现象轻微“拨动了一下”,而这么做所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   “砰!”“砰!”“砰!”“砰!”   紧挨在一起的密集爆炸声在擂台上响起,却不是来自于少女身处的位置,而是来自于希斯兄弟,来自于他们手中把持的枪械……旁观者在听到爆响后很快注意到他们手中发出的火光——那是从四把长短火枪的中后部爆出来的,眼力好的人可以清晰捕捉到他们脸上的惊骇神色和四散飞出的枪械部件。因为距离实在是太过接近,少量部件在被爆炸冲飞后倒着射向了兄弟俩自己。尽管他们反映迅捷抬手勾动气流在面部和手臂前端做了防护,这些冲势十足、威力不逊子弹分毫的碎片还是有一些打在了他们的前臂和胸膛上,巨力推动之下他们再也没法站稳,像两个喝醉了酒的醉汉般歪歪斜斜的退了好几步,然后一脚踩空,翻滚着从擂台上跌了下去。   “这……”这一突发剧变让绝大多数凝神观看的人惊呆了,他们想象不到这是什么情况……明明几秒前还是希斯兄弟占据绝对优势的,怎么一转眼他们就自己跌下去输掉了比赛??   “两个笨蛋!”突然有人低声咒骂起来,“那般疯狂的保持射击,枪械不出问题才是活见鬼了!根本没有枪械能在经受那般密集的射击后不出问题,她不是苦撑!就是在等这个机会!!”   “那家伙,好像是擅长‘械能学科’的海默。”旁人瞥见他的能量系系徽,想起来他正是这方面的专精好手,心中立刻对他的假设分析信了大半——原来哈温并不像他们想象中那样是在做毫无意义的事,他们以为的压制方和被压制方实际上还要掉个个儿,是金发少女在用那式奇怪的魔法技法来给希斯兄弟施加压力!   “附着在剑体表面的能量不需要用感知覆盖就能看出来极其狂暴,即使希斯的枪斗技法里包含了利用锁链和抢刃提供中短距离的打击能力,只要他们的脑子没出问题,就绝对不会尝试和哈温做任何程度的近身战!这么一来他们所能做的就只有以纯粹的远程火力来击败她!一旦消耗的时常超过他们——或者说他们的枪械所能承受的极限,结果就会像现在这样在一瞬间往哈温剧烈倾斜!”   默默做出这样一番看上去极有见地的分析,唇红齿白的黑发少年抬头去看他的老师,一边在眼中充满期冀和兴奋一边继续道:“……不管他们会不会因为炸膛而直接掉下去!这段时间都足够哈温冲到他们面前对他们施展那招光炎技法!而即使她不这么做,凭借昨天用过的那招爆炸冲击也能在一瞬间分出胜负!……她果然是个非比寻常的战斗天才呢!老师!!”   “是吗。”   然而黑发男人却并未如他所想的那样表现出任何赞同意向。反而微微低下头,叹了口气:“连哈温到底是怎么赢的都看不出来,和底下那群自以为是的蠢货一样为发现她刻意营造出来的假象而沾沾自喜。”   “纽斯,你真叫我失望。” 第106章 魔枪(一)   “担架!担架!医护人员呢?怎么就你们这几个半吊子学生!?”   “算了不管了……先给他们检查一下身体情况,要快!……那种距离吃到碎片可不是说着玩的,赶紧看看他们的胸口有没有被击穿!止血药和绷带呢?真是……你们居然只带了一个医药箱?”   就在角斗场内人声鼎沸的时候,桑托正指挥一群医学系的实习生对摔在地上的希斯兄弟进行救治。他惊讶于这群人的准备竟如此简陋,看到一半忍不住暴脾气,对着这几人凶狠咆哮起来。   “可是,桑托阁下——”一名男青年很委屈的看向他,“他们受的伤确实不算太过严重……那些碎片没能穿破他们的衣服,只是被冲力弄的断了几根骨头而已……”   “确实是这样。”另一名女生从昏迷的希尔胸前收回手,说道:“这衣服的材质不一般,阁下。如果我没看错应该是巴利魔蛇的皮……它不仅防火,能够隔绝精神波侵入,还能够抵御相当程度的外力打击。托这身衣服的福他伤的不重,只是胸口断了两根肋骨,右手手腕和左手前臂骨裂以及颈椎扭伤,休养一阵子就能恢复,如果运气好就连后遗症都不会留下。”   “魔蛇皮甲……?”八字胡男人眉头深皱,口中把这个词念叨了一遍,“呵,我说她怎么不直接使用外相力制造火焰,原来是这么回事……好吧!没事就行!把这两个小子抬下去,大男人二对一还打不过一个小女孩,真是丢人现眼!!”   那可不是一般的小女孩,几名医学系的实习生听到这话忍不住吞了口口水,那可是当今世上唯一受承认的神血继承人啊!阁下!这种人也是能用常理定论的么?   “恭喜,哈温。”走下擂台,艾门立刻看到扎着长马尾的黑发少女斜挎长刀站在那对这边轻轻拍手,“真是厉害的入微掌控……还有最后的炸膛,我想它和你应该脱不了干系。”   “你居然看出来了?”金发少女眉头轻挑,转而露出深思之色,“凭借你当前阶位所应有的精神力储备是无法发觉的才对,那么是引雷刀?这东西还能帮你提高观察法和感知精度?”   雷电的作用在可控制的情况下相当广泛,艾门第一时间联想到了当初珞芒曾用生物电刺激体内肌肉神经做出超越身体反应的超速行动,通过这个例子展开联想,如果引雷刀的雷电不会伤害刀主,那么塞弗莉甚至有可能利用电流的刺激在短时间内激发脑域里的感知神经,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她能看出这边暗地里动的手脚。   “一些小小的刺激伎俩而已。”塞弗莉转动脖颈,脑后高束的马尾抖动一下,重新在脸上摆满矜持高傲:“但是你不要得意!哈温!迟早有一天我会超过你!堂堂正正将你击败!!”   “记仇的家伙……”金发少女露出一个“有趣”的微笑,目光瞥向通道,看到一个黑影正站在那里,“在那之前,你还是考虑下需不需要在下一场拼尽全力吧……我说真的,那可不是个简单对手。”   下半区的比赛已经打完了,同时干掉希斯兄弟,她在下半区的排位无可争议的能列到第一。接下来只剩上半区决出头名来和她交战,打上最后一局来决定谁才是预选阶段的真正王者。因为中途有不少白枭学会的人退赛,塞弗莉得以闯入最后的比赛轮次。她现在已经稳稳拿到了上半区的第二名,如果能击败下一轮的对手也就是那个古怪的文森特-埃文,她将有可能反超对方,成为上半赛区的头名来和艾门交战——而她显然是没有把这场比赛放在心上的。否则也不至于只盯着艾门这边,在她下来后跟她说出那样一番示弱的话了。   她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她预定了能击败黑发青年,但又没把握凭借现在的实力打倒金发少女,报当初在酒馆里被她当众“脱袜”的一箭之仇。   “你在开玩笑?”马尾少女深深蹙眉,“你的意思是叫我认输投降?让那个文森特跟你打?我……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真的不是在故意羞辱我么?”   文森特-埃文,这个黑发青年的比赛她不是没看过。对方的比赛过程很普通,就只是拿着一杆黑不溜秋的长枪一一将他面对的敌人扫下台而已。虽然过程轻松是能说明他有不弱的实力,但……看一看他所遭遇的对手吧,那其中甚至没有一个是五年级的人!这样的家伙只不过是凭借比她多赛一场才在综合评分上压她一头,现在她居然得考虑要不要面对此人直接投降???   真这么做那得让她把脸往哪里搁?她好歹也是博鲁尼亚最为年长的公主!是古代英雄修拉的后裔!不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学徒,有什么资格让她主动退缩??   “……就因为他和你有那层关系摆在那么?”塞弗莉的面色一瞬间变得极其阴沉,“你就为了这层关系说出这种羞辱我的话,做出这种羞辱我的行为……哈温,你好……你很好!!”   “我——”艾门愣了一下,想起从昨晚就在流传的谣言,立刻意识到塞弗莉这是会错意了。但她此刻也不屑于就这种事多做解释,很是平静的说道:“等你跟他交上手,自然而然就明白了。”   “而我对你最后的提醒,就是多想想当初我们在密林里过夜时都聊过什么……”   总觉得哈温好像话里有话,一副想要告诉我什么又不方便说的样子。   目送金发少女回到通道,塞弗莉双眉紧皱,依稀觉得事情蹊跷。她倒也不是那种会轻易被愤怒蒙蔽神智的人,从艾门的平静中她能感受到她刚才说的那番话不是在羞辱自己——更不是在跟她开玩笑。她应该是真心实意的在为这边的安危担心,担心她在下一场比赛中输给那个文森特,甚至担忧她会输的极其难看,就连心神都会遭到打击。但这种事情她却也不是能随随便便就轻易相信的。   “修拉的后裔,总归还是要尝试一下才能知道该进还是退。”她稍稍展开眉,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我倒要看看,能叫哈温露出那种警惕情绪的家伙有多厉害!!”   “艾门!”而在另一边,通道的尽头,早早等在那里的依文和简在看到少女出来后立刻朝她扑了过去,“在擂台上正面打倒两个枪械高手……奇格兰在上,难以想象你居然真做到了!?我们之前那段时间难道不是天天在一起自习睡觉的吗?明明算是朝夕相处的小伙伴了,我怎么就没发现你在这段时间里一下子变得这么厉害!?”   “艾门姐应该也是付出了不少努力才能做到这种事的。”戴眼镜的简愣愣看着金发少女,目光中有多了丝坚定神彩,“为了能够追赶……上……艾门姐,这边也要努力才行!”   “你们居然也看出来了?”艾门面露惊色,突然有一种自己的秘密所有人都知道了的惊惶感,她抬头朝后面张望,看到棕发女官就站在几名学徒旁边才松了口气。   “这样一来应该是没有阻碍了。”奥尔和迪迪走上来朝她祝贺,“从当初在酒馆的交锋看,德里克不是艾门的对手。那么接下来应该没有人能阻挡艾门拿下预选第一。再加上依文意外取得的成绩,哈温学会应该可以趁着这次热潮筛选出一批愿意做研究的人吸纳进来。这样等到下半年开放合作实验的时候就不需要再发愁进哪个组了,我们完全可以在学会内部进组织。”   “我可不认为第一有那么好拿。”艾门苦笑一下,对于这种每个人都看好她的态度表示很无奈,“即使我现在比之前要厉害了不少,但那个家伙——那家伙总是很特殊呢……”   通道内的油灯在微风吹拂下发出轻微晃动,在几乎没人会去的阴暗水道里。几名全身上下罩着黑袍的模糊人影涉水而来,拉开精铁浇筑的门板,不出意外在后面看到了一个妖魅的背影。   “撒迦莉雅!”黑影中那个格外高大的人上前一步,“艾丝美拉达说的不错,你果然很准时!从不迟到!”   “东西呢。”身穿男式剑士服的撒迦莉雅转过身来,露出那张比伪装时更显精致的俏脸,“我冒着危险下到这里来可不是为了听你们说废话的。”   “把东西交给我。”她朝对面伸出手,视线落在他背上背负着的一根长布条上,“……然后你们就可以滚了。”   “别忘了,撒迦莉雅。”高大黑影因为她的呵斥而怒哼一声,“因为你这段时间的妄自行动,尤西里安阁下已经暂时革除了你圣女职务所享受的一切特权!现在的你和我平级!所以别用那种口吻对我说话!!”   “拿去!”他伸手一拉,将背负着的带子直接扯断,长布条被他横着扔了过去,“记住!不要在这个地方开始融合!安塔利亚蒙还活着,那样铁定会被他看出来的!”   “知道。”黑发少女接住布条,嘴角微微翘了起来,转而解下原本背在身后的黝黑长枪,有学有样把它给扔了回去。 第107章 魔枪(二)   了解到依文已经以内试第一的成绩拿下了她苦苦准备一个多月的“星图论”考试,艾门的心情在原先基础上又好了几分。然后她转头盯着藏在后面的两个大男孩,眯眼喝道:“……都给我出来!”   其他人被她气势震到顿时闭嘴,就看到一长发一短发两名棕发少年从走廊柱子后挪了出来,脸上挂着几分尴尬,各自咧嘴冲她傻笑。   “装傻是没用的。”金发少女哼了一声,刚走到两人身边不远处就味道一股浓烈的酒气,立马皱眉:“……怎么还是这股味道?昨天晚上就叫你们回去好好休息,今早不会又喝了吧?”   “是我的错。”梵茵选择直接承认,“但我们不是故意的,只是没想到那个阿姨推荐给我们的果酒后劲有那么大,早知道这样我们是不会去的,至少我不会去,韦德就说不准了。”   “你可少说两句吧!”韦德叹了口气,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看他把早上的行踪给卖了个干净。脑袋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来——这家伙就不知道丢人的么?   “是这样的……”看到艾门仍然一头雾水的样子,依文凑过来低声解释:“其实是早上出来的时候韦德说他看到一个女人长相很眼熟,说怀疑她是异神教的人。就拉着我们……跟她去了一家酒馆。发现那女人实际上就是这间酒馆的老板娘,虽然不是经常能看到人,但问周围的居民大多数也都认识她……本来这时候就应该走了,但韦德不放心——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放心——决定去跟她套一套话,我因为有考试就先离开了,再次看到这两人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是这副德行,也不知道那个女人到底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能喝成这个样子。”   “噢~”艾门重重点头,露出一副很懂的样子,“我知道了……那家酒馆的老板娘一定相当漂亮?”   “相当漂亮。”依文点头,面无表情的扫过两个涨红脸的大男孩,“骨子里有一种特别的媚相,我看了都有些把持不住,更别说这两个‘大男人’了。”   “依文,你别乱说!”长发少年赶忙喝止她,有些紧张的瞥向金发少女,“我没说谎!我确实在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感觉她很眼熟,很像当初在警备总局遇到的一个异教徒!所以我才……”   “行了。”艾门打断他,给两边都摆了摆手,“我知道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看你们神智还清醒的样子这件事就此揭过……梵茵把剑拔出来,我要在这做个实验。”   “?”一瞬间成为众人视线焦点,面颊仍有些发红的棕发少年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半是犹豫的从腰间拔出一把精钢短剑斜斜举着,“……这样就可以了吗?”   艾门没有继续回答,双眼从侧边认真盯着他手里的短剑凝视了大概有一秒钟,就听到“嗤”的一声闷响,短剑从握柄往上腾起了一股似曾相识的橙红色火光。它看起来有些像是之前她擂台使出来的光炎技法,只是卖相差了不少,仔细用观察法覆盖感知也能体会到二者在威力上的不同——这把短剑依附的技法明显要弱一些,但即使如此它仍然很唬人,每个看到变化的人基本上都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东西!?”梵茵把轻微燃烧着的剑刃抬到眼前仔细观察,渐渐能感觉到有滚烫的温度顺着握柄传递过来,“火焰?还是另一种形态的火焰?这是艾门做的吗?……艾门?”   他很兴奋,挥舞着这把剑在空气中劈砍数下,又手贱在依文喝止前一剑砍在廊道的支撑柱上,坚硬的石柱表面被他这一剑凿出来一道带锯齿的缺口。然后他又尝试着将剑抵在石柱上慢慢往里压,果不其然发现剑体附带的超高温能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石料。这种惊人的强化效果叫几名学徒目瞪口呆,纷纷用见了鬼的表情盯着艾门,等待她给一个合理解释。   “……我个人把这种燃烧效果称之为BUFF。”艾门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至于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们就先别管了吧,只要知道它能强化你们的战斗力就可以了。”   “你就是因为有这种底牌才打算在拿下第一后选择我们当队友吗……”奥尔露出惊叹的神色,走近观察那把短剑,“这上面附带的应该是改良后的燃烧效果,比普通的燃烧要更暴烈,杀伤力也强出许多……凭借梵茵本身的掌控者阶位是不可能达到这种攻击强度,如果我估计的没错,你这手强化能让他在近战强度上具有威胁中阶职业的实力。”   “精力消耗不大的情况下,我大概能同时维持5个这种程度的强化效果,要求是不能离开我十步远,必须要在一定范围之内。”艾门和阿尔贝蒂娜交换了一下眼神,主动透露出她“上BUFF”的具体条件,“如果真要组成小队去对抗其他学院,我应该可以让你们两个具备差不多合格的攻击强度,但这不代表你们就是真的中阶了,细节反应还需要练,另外就是……”   她放缓语速,成功叫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依附过来,然后心满意足的听见梵茵发出一声后知后觉的惨叫,瞬间把短剑丢了出去。   “……就是要准备隔温材质的皮料缠绕剑柄,或者准备同材质的皮手套。”金发少女嘿嘿低笑起来,“嗯……我个人把这种效果称之为DBUFF。”   捉弄完梵茵,两拨人又要暂时分别了。艾门不打算跟他们上去,因为她觉得自己只会有很短暂的休息时间。只有阿尔贝蒂娜留下来陪她,顺便跟她商量下刚才的事。   “提前将这手准备告诉他们……您是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吗。”棕发女官率先打破遗留的寂静,直视少女的翠绿眼眸,“总觉得您在担忧什么,莫非是刚刚在场内有什么发现?”   “没有。”艾门摇头,声线变得更加沉稳冷静,“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刚走到这个位置的时候,我突然生出了一种很……很心慌的感觉!像是饿了很长时间的那种心慌,比那还要严重一点。而且现在这感觉也依然在持续,它比一开始来临时淡了许多,可我仍能感受到这心脏的刺痛和虚弱,好像是我的身体……在提醒我危机即将到来一样……”   心脏的反应必须重视,因为心脏是提供造血功能的器官,某种意义上来说更是掌控她这具神血之躯最重要的器官。来自心脏的预警同时也可以理解为来自血脉的预警,这样解读那可就有些不得了了。哪怕艾门理智上不是很相信最起码有3个高阶和1个半神坐镇的贝鲁克西塔会发生危险,但这危机感还是叫她提前透露了自己的另一张底牌,以防待会可能要用到的时候几名同伴会毫无准备。   “那么需要我和您一起进去吗。”阿尔贝蒂娜眯起眼睛,双手有意无意按在淑女长裙上,压出两个侧边轮廓,“我是导师,有这层身份遮掩也不算违背规则。”   “不用,”艾门犹豫了一下,仍然拒绝,“我大概知道引起这变化的是哪些人,但我不相信她会放弃这一战……因为我们各自都知道,能让我们舍弃身份和立场在擂台上正面比拼的机会,可能这辈子也就只有今天一次了。所以还请让我任性一次吧,阿尔贝蒂娜,这次我不希望有人在我身边。我要一个人面对她,在那之前就要调整心态。”   “那么我就等在这里。”棕发女人眉头一跳,双手松弛,淑女长裙在紧绷布料的撑托下又泡起了一些,“这里也能听到动静,有问题我会立刻冲出去的。”   “你现在比以前强多了,阿尔贝蒂娜。”艾门顿了一下,抬眼和她认真对视,“有我交给你的东西,你不至于再像过去那样需要依赖我的反向保护。但我仍然不希望看到你身陷险境……我不知道我为你强化战力的做法是正确还是错误,我只希望你能在需要作出一些……牺牲的时候……仔细想一想是否值得,因为现在你已不是一个人了……世上至少还有一个人会关心你,担忧……你的安危。”   “殿下……”阿尔贝蒂娜眼神闪烁,胸口像是被某种情绪堵住般闷的想哭。   她情难自禁,双手逐渐向少女张开,在确定她没露出厌恶的表情后猛地收紧,将她抱在怀里,双眼紧闭,只用嗅觉和触感感受着她的存在和芳香,心中长久的空旷逐渐被温柔填满。   在这种气氛和感触之下,情感的传递不需要通过任何语言甚至眼神交流。一高一矮两位丽人几乎同时扭动脖颈,将自己的嘴唇送到了正正好能和对方贴合的位置。就这样……她们在这幽深廊道的最内部用最原始、也最直接的交流方式互相冲对方诉说着来自心底的挂念。不愿浪费哪怕半秒钟,仿佛那一刹那就是永别。 第108章 魔枪(三)   和阿尔贝蒂娜做过道别,艾门穿着那套白色剑士服行走在走廊通道里。一路上没看到半个人,只能听到越来越激烈的嘈杂顺着通道口不断传来。   这是因为预选已经到了尾声。不再有那么多人需要逗留在通道内调整心态或者休息。淘汰掉的人大多回了看台和朋友或认识的人待在一起。留下来的除了参赛者就只有一些赛场内的医护人员。   “开始了吗。”走出通道,她第一眼就瞥向擂台,刚好看到竖着高马尾的黑发少女倒提长刀走了上去。心中知道又一场争斗即将开始。   塞弗莉今天的打扮和昨天类似,还是一套暗色的剑士皮甲。她喜欢轻灵迅捷的活动身体,所以摘掉了这套护具附带的腰甲。远远看上去有些像是纯黑色的紧身衣。   “文森特-埃文?”站在台上的塞弗莉用半是凝重半是怀疑的神色盯着对面的黑发青年,双目在他那张过分柔和的面容上好一阵打量,“……果然不怎么像个男人。”   黑底布衣和深棕色的紧身皮甲勾勒出她对手的纤长体态,垂落至前额两侧的乌黑秀发再配上一张白皙精致的脸,说实话……如果不是知道普兹林登不可能帮学生隐瞒身份讯息,她绝对会以为这是个比起艾门来还要英武、还要有特色的高挑丽人。看着这张特殊的脸塞弗莉突然轻蹙眉头,总觉得心底抓住了什么她一时间想不起来的东西。   哈温刚刚好像叫我多想想那天夜里我们都聊了些什么,她说的夜指的应该是……在森林里的第一个夜晚,而当时我们聊的内容……   “如果是私下里听到这形容,”黑发青年嗤笑出声,将她的思绪临时打断,“我会让你明白什么是真正的黑暗,你这讨厌的……乳臭未乾的小女孩儿。”   后半句话他并未发声,只是挪动唇齿做出口型,轻飘飘的声音便穿透空间,赶在其他人听清之前钻入了塞弗莉的两只耳朵。这行为成功激怒了她,让她在桑托宣布开始后飞速劈出了一道弧光雷刃。   引雷刀附带的雷电……艾门看到雷刃后下意识将它和自己当初遭遇的雷刃划为一类,但很快她就眉头猛跳,察觉到了这其中的绝大差距。   “不对!”她微微瞪眼……这蓝色雷光中包含了塞弗莉的自身气息!它不完全是引雷刀附带的!还有她自己引发的变化藏在其中!   “能够得到引雷刀承认的人果然也不普通。”看台角落里,一位红发少女看着那道电弧神情复杂,那是尤莉娅娜,她现在正感觉到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在包围着她。   用精神力调配粒子外放能量是中阶掌控者以及部分中阶职业的标志。过往去的塞弗莉虽然也能做到这种事,但因为她的实战阶位和掌控者阶位不匹配,她都是借助武器的力量来外放能量。而那样的能量将因不含她的精神意志无法变化和进一步操控。不像现在——已经能够着手这么做的塞弗莉不但可以外放能量,她还能够……   “散!”咬牙轻喝,塞弗莉猛然将依附在雷刃中的精神调动起来,控制它们重新吸附足够的粒子,在一瞬间从原先斩出的雷刃中又分出了第二道弧光斩击!两道斩击在散开的同时充分体现出了雷电这种不稳定外相力的特殊之处——它们是不断跳跃且闪烁变化的!跳跃的能量使它们看上去并不像是斩击,更像是两条在平地上不断扭动、弯曲,想要绕过去将目标捆住的雷霆鞭子!   能够做到这手操控,塞弗莉的实战阶位已经和她当前的四阶评定很接近了……要知道她和艾门一样不过才16岁,其天赋虽然仍比不上逼迫尤莉娅娜丢脸弃赛的艾门,但按这个进步速率,要不了几年她就能在战斗力上超过这边。尤莉娅娜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哪怕她们这些身居高位的人不怎么需要依赖战力,但这毕竟直接关系到几方势力对神主宝藏的争夺结果。安塔利亚蒙绝不会允许她们动用自身之外的力量参与竞争,而一旦在竞争中受挫,导致爱沙尼亚和约修亚的联盟无法得到奇格兰的部分遗产,届时不仅是她和克劳乌的恋情会出问题那么简单,两国的盟约也会面临严峻考验。她因此而深蹙眉头,心中的抑郁又重了几分。   但很快,她眉宇间的烦躁就舒展开了,微微上抬的纤眉充分体现出主人的惊诧心情,尤莉娅娜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再三确认才相信自己刚才看到的画面都是真的。   “怎么回事……?”周围的嘈杂音量升了几倍,多数人都在和同伴们交头接耳,探询他们刚刚是否也看到了,“你们看清了吗?他居然就只是挥动了一下那把枪……所有雷电就都消散了?”   “特殊材料做的枪吗。”塞弗莉皱眉看向黑发青年手中拿着的黝黑长枪,她之前没有对这杆枪投注任何注意力,一直觉得那只不过是杆普通钢枪。但刚刚对方随手挥散雷光的动作显然正是依靠武器之利!那绝不是普通材质铸造的东西!因为普通钢铁具备的导电性质不但没办法驱散雷电,反而会将雷弧吸附过去导致持有者加速受创。   “看来你是早有准备呢。”马尾少女吸了口气,想起了希斯兄弟也为防备艾门的专精而特地穿了能隔绝灼烧及高温的特殊防具,“但真本事可是没法靠这种把戏体现的!继续吧!埃文!”   她迈动步伐,朝着黑发青年冲了过去。两个人在几次呼吸内紧紧交叠,少女劈出的长刀生生砍在青年横起的枪杆上,又顺着往下的力道在枪杆上摩擦一划!目标直指对方握枪的左手!   “哼!”黑发青年发出冷哼,左手轻描淡写的松开枪,刚好避过少女斜斜擦过来的狠辣划砍,然后小腿突然发力,腰间扭动将力道传至握住枪杆上部的右手,使它握住枪尖那头,竟是将枪杆当做鞭子一样就近朝塞弗莉抽了下去!   “……!?”这道“抽砍”令塞弗莉有些猝不及防,她心中疑惑未消,没料到他居然在这么近的距离还有办法操控长兵器就近反击。身体的反应慢了半拍。这就使得她虽然肩膀是偏转侧了过去,也躲开了挥下的枪杆,但本能抬起的左腿膝盖却是正好落在枪棍下方。现在没有多余时间供她改变身形做二次躲闪,一旦被这种力道抽中,她的左腿恐怕会有骨裂风险……   “砰!”擂台上传出爆响,连同还有砖瓦碎屑在两人碰撞的中心点往四周飞扬。所有人瞪眼去看,发现刚刚青年挥出的枪棍居然在地上犁出了一道将近四米的狭长裂缝!裂缝周围的地砖被硬生生敲烂敲碎,更有无数裂纹顺着裂缝中心往四周蔓延,这充分说明了“文森特”拥有远超外表的强劲力量!至少也是拥有非同寻常的发力技巧!!   “公主呢!?”不少博鲁尼亚来的学徒露出关切神情,死死盯住僵在一旁的黑发少女,“刚刚那一下距离如此接近,塞弗莉殿下她……躲开了吗?”   当然躲开了。   尤莉娅娜看向周围,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   这些蠢货根本不了解英雄武器的强大力量,只靠本身的速度是很可能会被砸中,但如果激发雷电去压榨身体潜力,她的右腿是可以在极短极短的时间内弯曲拉直再跳一步的……引雷刀所具备的威能可以说是所有遗留下来的传说武器中最让人感到惊惧和害怕的。只要塞弗莉能完美掌控它,以她目前至少在三阶巅峰的战斗魔能,一般的五阶她都不会害怕。   但是那个文森特是怎么回事……?特殊材质的长枪,突然展露出来的惊人力量……以前可从未听说过他有这种实力。塞弗莉因为引雷刀的特性明明应该很喜欢紧贴敌人打白刃战的,居然就因为刚刚那一下砸地被吓的跳出了好几米远。这其中莫非还有什么靠旁观发现不了的东西吗,难道她打算放弃引雷刀的特性和敌人打中程战!?   德里克应该是放弃和她做近身纠缠了……   同一时间,站在更近距离观察交战的艾门在心中做出预测。她视力本就比常人更好,刚刚那瞬间她还看到了一个特殊细节:按理来说引雷刀在和兵器碰撞时是可以爆出刀身蕴含的雷电近距离侵袭对手的。上一次和这把刀战斗时她就亲身体会过其中厉害。即使那时散出的雷电能量被她凭借更快的剑刃都劈散了,至少那些雷电是真的出现过!真的存在过!而刚才不管是两人兵器的第一次碰撞还是塞弗莉持刀在枪杆上一路摩擦,引雷刀都没能产生任何异变!这种情况……要么是引雷刀自身出了问题,要么就是那把黑枪有古怪。失去这一特性优势的塞弗莉极有可能是因为判断出白刃战不具优势才选择了跳开。但这样一来……她难不成打算继续用外相力做中程战?她难道忘了第一次的雷刃就没凑效么?   “你果然像哈温说的一样……不,比她形容的还要强!”   在台上站定,塞弗莉突然咧嘴笑了:“我想起来她提醒我的东西是什么了。原来就是你么……能够得到她那种评价的家伙,没想到居然就是你……文森特-埃文!?”   她想起来了,那天夜里她和金发少女曾经聊起过谁才是现今年轻一代的第一人。当时她以为那铁定是艾门无误,却不料少女摇头,说在她之上还有一个更特殊的家伙。   “那么这场比赛的性质就变了!”马尾少女站直身体,看向青年的眼神严肃了许多,“本来这一招是打算留给哈温的。”她说,“但既然她那么看好你……你就试试看能否接下来吧!” 第109章 魔枪(四)   “安塔利亚蒙。”   斑秃中年人皱着眉头在空气中一阵乱嗅,“你感觉到了吗?空气中的湿度好像比之前增加了许多,而且这个天色……我怎么觉得会有雷雨?”   他张望天空,看到那儿雾蒙蒙的,和中午时的蓝天白云形成鲜明对比。这些古怪变化让他心中颇有些惊疑不定,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场中的黑发少女,一副欲言又止的纠结样子。   “你猜的没错,克劳斯。”白胡子老头摘下眼镜,半眯起眼嗅着空气中比往常还要活跃的魔能粒子,“那个女孩……距离彻底掌控修拉的引雷刀已经不遥远了。”   天象的变化很快引起了所有人注意。这实在是因为这种变化发生的太快而且对比太强烈——角斗场上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压了一小片阴郁的雷云,而角斗场之外的天空却依然晴朗一片!这显然不可能是什么自然现象,人们开始后知后觉的将视线投注到石台上的马尾少女——确切说是投注到她手中紧握的那把怪诞长刀上,慢慢慢慢地……开始在心里酝酿一个大胆的猜测。   修拉之刃能招来雷电,驱使奴役那些被它所伤的英雄邪魔……黑发青年收回张望的动作,心中念诵出关于引雷刀的古老传说,身体突然微微一晃,抬起的枪尖已然砸到了几步之外。   引雷刀是很强,但他并不在乎这股力量,更何况塞弗莉目前还没法叫这把刀彻底苏醒,只能发挥出它的部分威能。只是由于有长桌议会在边上盯着,他不能在这一战中展露出太多本领。故而比起让对手自由自在地随性发挥——可能打的爽了还会威胁到自己,文森特选择先发制人。马尾少女落脚的位置和他之间有大约五步,他的身形在窜出瞬间便将长枪挥了出去,借助兵器长度已将塞弗莉纳入攻击范围。   他没兴趣也不想知道对方口中的“这一招”是什么,只想着尽快把她敲晕并丢下台去,早点开始他和另一个人的宿命之战。   好快的速度!   每个看到他身形窜动的人都下意识在脑海中浮现出相似念头,眼力好的人能捕捉到黑发青年右手指掌在枪杆上松脱至末端的小动作。这大大延长了那杆黝黑长枪的扫荡范围,而它此刻所挥下的那道劈砍——按照刚刚近距离无蓄力时造成的破坏力判断,如果塞弗莉不躲开,她的脊椎骨甚至有可能被这一枪直接砸断!   天穹在这瞬间闪过一道湛蓝雷光,它自天顶雷云中倒劈而下,像一根扭曲的锥子般锁定了持枪青年,赶在他的思维反应之前瞬间击中了他的身体,叫他身形一麻,挥出的长枪直接泄了力道,虽然还是“砰”的一声砸在了地砖上,但距离近在咫尺的马尾少女却偏了老远,完全是抽到了另一个角度。   落雷?自上台来第一次露出惊异的神情,黑发青年微微动了下躯体,感觉那股麻痹还未褪去。而不等他调整身形继续攻击,几乎和他紧挨着的塞弗莉便挥舞长刀朝他砍来,逼迫他抬起枪杆拦截阻挡。两把武器自开赛以来第二次的正面接触爆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又似乎是以此为出击讯号,天穹上汇聚的乌黑雷云又再次劈下了一道雷电!   雷光传导的速度是远远超出人体反应的……黑发青年的思维勉强能预感到天空的威胁,但他的身体无法反应。眼看他即将在抵挡长刀的同时被落雷击中!那杆黝黑长枪的枪把末端恰好巧合似得落在了地上,艾门等旁观者只看到蓝色弧光在青年身上一闪即逝,他就又像个没事人一样上抬长枪架开了不断下压的雪亮长刀!   隆隆雷响从天穹传来,闪过的蓝色弧光在角斗场阴暗的天穹下照亮了无数张紧张关切的脸。不少人甚至已经从石阶上站起来挤到了墙垛边。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一场预选赛居然可以打成这个样子!   “铛铛铛铛!”一声又一声交鸣脆响在两人之间来回响彻,马尾少女的迅捷身形在爆发之下几乎是围着黑发青年压着他砍!她手中的长刀似乎在这一刻变成了一把乐器或者说指挥棒!每一次和青年的黝黑枪杆碰撞!那种震动!其所发出的交鸣都能勾动天穹中的那朵雷云,叫它在那瞬间劈落一道湛蓝弧光!雷电闪烁之际偶尔能在传导至地面后凝聚出一个湛蓝色的虚幻人影,而这时马尾少女立刻松开了握住长刀的手,任由长刀在某种难以捕捉的作用力下朝虚幻人影直飞过去!!   “铛!!”因为正好处在少女和人影的最中间,文森特只能咬牙将飞来的长刀扫到一边,但这不可避免又要和长刀发生碰撞!……在那瞬间!天穹中猛然落下一道远比之前还要粗壮的雷霆!它击落在弹飞的引雷刀上,耀眼蓝光闪烁之际在半空中汇聚出了第二个更加凝实的雷电人影!它在无数双眼睛不可思议的注视下拿起了长刀,身躯在半空中反弯似一张绷紧的弓,就那样持刀朝青年用力劈下!和颤抖的枪杆碰撞,再次爆出了一阵尖锐并带有颤动回音的金属交鸣!!!   ……而且还没完!不等青年多喘口气,这次碰撞又勾动了一道粗壮雷电!仿佛画面回放般击打在临空弹开的长刀上!凝聚出第三个雷影持刀朝敌人再次劈下!!   “铛!”然后是第四个雷影!   “铛!”第五个雷影!   “铛!”第六个雷影!   “铛!”第七个雷影!!!   雷霆勾动的劈斩力道一次比一次大,一次比一次迅捷快速!黑发青年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击动作,就只能维持着横枪阻拦的姿势,像个活靶子假人一样任由长刀一次又一次下落弹起……每次雷电人影在持刀和枪杆碰撞的同时其本身具备的雷电能量也会借由这次碰撞在一瞬间传导进他的身体,让他的体内的神经和肌肉血管越发麻痹,心脏受到的压力越发巨大!他再也没法维持浮于表面的轻视和傲慢,终于在第七刀和枪杆发生碰撞、第八刀即将袭来的瞬间眯起双目,黝黑瞳孔中猛然闪过一道璀璨雷光。   同一时间,无论是和他正面相对的塞弗莉、身处角斗场的观众学徒还是贝鲁克西塔山脉里的其他人,只要是生命,只要是活着的、有思想、有情感的存在,他们都在此时体会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悸触感——就如同艾门不久前在通道里给阿尔贝蒂娜做过的形容一样,比饥饿时体会到的慌乱空虚还要尤其严重。仿佛是千万年进化历程赋予生命的血脉本能在那瞬间被什么惊醒、匆忙于理智的皮囊中露出一只眼谨慎观察一样,哪怕他们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并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烙印在骨血里的生物本能还是让他们对那个持枪站立的黑发青年生出了一种渗入灵魂的惊惧感。   安塔利亚蒙猛地站了起来,一双湛蓝色的眼珠在镜片后睁到极限。地面上的艾门也皱紧双眉,翡翠明眸里满是对黑发青年的防备忌惮。这对师徒均因为不同的原因在刚刚散出来的那股波动中感触最深,他们体会到了远比其他人还要多得多的讯息,源自灵魂对身躯自发下达的规避意愿也强烈的多。   这种如同世界即将被毁灭的噩梦感官是怎么回事……   站在通道出口,艾门伸出右手捂着心口,感觉那里传来的刺痛正在伴随剧烈抽搐而不断加重。而在石台上,直接面对黑发青年的塞弗莉则精神恍惚,思维在一瞬间被拖入到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和她现实中身处的一模一样,区别只是没有观众,没有任何一个旁观者。她慌张孤独的站在这里,只看到“这个世界里的文森特”冲她露出一个凛然微笑,猛地将那杆黝黑长枪朝地面一顿,自脚底传来的震颤便从那一刻开始升腾、放大……气流在震动之下疯狂乱窜,带着摩擦出来的电火花于天穹中生成了数道连接天地的飓风龙卷!它们和地面接触的那一刻就仿佛是神祇踏足于凡人的世界!万物——几乎所有的一切都在狂暴的气流席卷下崩溃碎裂!!   到底……发生了什么?   狂风间隙闪过的雷光将塞弗莉的精致面容映照成惨白一片,她呆呆伫立在石台上看着这犹如末日的景象,目睹这些无形的气流在肆虐后逐渐消失,又突然从云层的另一处探出身形,如同看不见的恶魔触须般再次出现……她看着这些“触须”扭动腰肢在天地间跳起毁灭之舞,脑海里面一片空白,手中长刀不再像过去那样能给她提供任何一丁点所谓的安全感。只剩下身为人类之躯在面对自然灾害时自然生出的胆怯无力……   她看到那些风暴摧毁卷毁城堡,看到交叠的“双蛇”引起雷霆在城中扫荡,房屋砖瓦、街道碎石、广场喷泉中的泉水及一列列的行道树均在暴风的侵袭下被连根拔起。她还看到三四条飓风之蛇扭动腰肢搂抱在一起,混合成一团远比常规龙卷还要粗壮的多的恐怖风暴向自己压来,心中那根早已崩到极限的弦再也坚持不住,耳边仿佛听到一声崩断的脆响,脚下一脚踏空,突然又回到了正常世界,返神时耳畔已充斥着鼎沸人声和讶然惊呼,神智一阵天旋地转,这才感觉到自己是倒在了地上。   是的,地上。而且是草地。不在石台之上,说明她已输掉了这场战斗,只能从这场注定不会再平凡的校内预选中悍然出局了。 第110章 枪与剑(一)   “塞弗莉!”站在旁边的艾门迅速上前将马尾少女扶着半坐起来,“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突然……自己从擂台上摔下来?”   那股惊惧感只持续了短短一瞬,紧接着,在艾门眼里,重新接回长刀的塞弗莉不但没有继续进攻,反而站在原地愣了有三四秒之久。接着又用慌乱的步伐在石台上飞快后退,一脚踩空才跌了下来。   “……我不知道。”塞弗莉摇头,“我看到了可怕的幻觉,那是另一个世界,比山峰还要巨大的龙卷向我袭来,我为了躲避才后退的……”   “幻觉吗。”艾门眉头皱起,想起刚才确实自己也体会到了浓烈心悸,忍不住抬头望向始作俑者,正巧看到他抬起枪尖直指自己,挑衅的意味不言而喻。   “撒迦莉雅……”她眯眼朝对方瞪了回去,刚想把塞弗莉放好直接上台,背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头看到白胡子老头领着一群黑袍人从上面下来,面部神情极其严肃。   “斯考特去一趟,把城防卫队调集过来。”她听到他用罕见的语调给其他人发号施令,“所罗门去米拉的老房子,直到我们赶到之前守在那儿,不许让任何人轻易靠近。”   “其他人分出一半去看台,”他回头在剩余的黑袍人脸上来回巡视,“驱散冒进的学徒,守在墙垛处别让他们靠的太近。米拉留在这准备做防护,还有尼森……你去探查一下下面的水道。”   “教授。”在场中稍显混乱的喧嚣声中,艾门快步走到老头身边,“怎么了?突然一下子兴师动众。”   “以防万一。”安塔利亚蒙压低声线道,“刚刚那阵怪诞的惊惧感你应该也体会到了。对它出现的根源有什么猜想吗。”   “……他?”金发少女皱眉瞥向擂台,恰好看见黑发青年倒提长枪从上面下来往这边走,“等等……您的意思是不只是我,你……还有其他人都体会到了那种感觉?”   “可能只有轻重的区分而已。”安塔利亚蒙抿唇,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他给少女使了个眼色,自己迎向黑发青年,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那杆枪上。   “埃文先生。”他说,“能给我看一下你手里的长枪吗。”   “当然可以。”黑发青年面色如常,伸手将长枪平举着递了过来,“您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过去倒是从未见你显露出如此优异的身手么,埃文先生。”安塔利亚蒙接过枪,低头扫过青年手腕的内侧,其后一直凝视着他的双眼,感觉这个年轻学徒简直冷静的不像话,“……优异的简直不像个猎户,倒像个海瑟尔。只有他们才能在这种年纪展露出像你这样的力量和速度。”   “也许我的祖辈里有海瑟尔吧,教授。”黑发青年低笑起来,用他极富磁性的声线解释道:“我也是前不久才突然感觉到这种变化。就好像是觉醒了什么东西一样,我的身形、相貌、力量,各种方面都开始了改变。其中部分变化这段时间您和其他人应该都看在眼里,一开始我也曾为此苦恼,但当我发现我能因此得到超出常人的力量后,我觉得这变化也挺不错的。”   “海瑟尔的觉醒阶段确实都发生在青春期。”安塔利亚蒙轻点下巴,看向手里的黝黑长枪,“那么这把枪呢?依照你的出身应该是不可能拥有这种珍贵的武器,方便告诉我……它是怎么来的吗。”   黝黑长枪的长度估摸在2.5米到3米之间,取中间值差不多是2.7米。长度和直径没有特别的地方,主要是材质和枪身上的奇特纹路,让见多识广的老头有些看不太懂。   从刚刚青年在近距离翻转手腕用“抽”的方式使用它,以及它砸在地上时弹起的模样可以猜测这一定是具有良好弹性的特殊金属。试着掰动枪杆也能明显感觉到韧性和材质传导回来的强大反震力。这说明它同时具备柔软和坚韧两种特性。而从使用者靠其传导雷电能量的行为去判断它又具备非同寻常的传导特性。特性如此丰富的金属或者类金属材质,安塔利亚蒙活了一辈子,这是第一次见。   还有从枪尖上一直开到枪杆内部的深邃血槽也很奇怪。两道对立的血槽是从枪头刃部的平滑面延伸下来的也就罢了,另外两道却是从刃的脊部伸下来的,这就让他很看不懂。即使是对锻造行业一窍不通的人都该知道这种结构对长枪的杀伤起不到任何增进效果,只会反过来破坏枪身的强度或结构,为什么用这种珍惜金属铸造长枪后又特意弄出了这种缺陷?保持枪杆的圆润完整不是更合理吗?   “这是家里遗留下来的东西。”文森特顿了一下,眉头微皱,“如您所知,我家中一直在塞卡山脉里靠着捕猎维持生计。祖辈几代人从未变过,直到出了我这么个异类……它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具体来历我也不清楚,但……我好像曾听他说过,这是祖父年轻时在山中一处奇特的建筑物里发现的东西。”   “遗迹里有时候是会发现一些远古时期的特产。”白胡子老头继续点头,把长枪又丢回给他,“但是鉴于不确定这枪是否蕴含危险,学校希望在预选结束后能代为保管它。对它的材质和来历进行考证。当然如果之后你需要参加后续的综合竞赛,学校也会提前将它交还给你。这个建议你觉得如何。”他问道,镜片后的眼珠死死盯住青年的表情,“不愿意也没关系,我还不至于抢这种古董。”   “……我不觉得这把枪有什么需要怀疑的地方。”黑发青年开始皱眉了,“我带着它在学校已经住了一个多学期了,教授。如果枪有问题……我自己肯定会发现的!?”   “不过如果是教授的要求。”他拿起长枪仔细凝视,来回翻转枪尖看着那几道怪异的血槽,“我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我希望它能保存在米利安教授那里,这样我方便随时拿它。”   “能量系的办公室和你们挨的很近。”安塔利亚蒙舒展眉毛,若有所思的轻点下巴,“可以,比赛结束后我会和米拉一起来找你。”   “现在去休息吧。”他在青年肩上拍拍,“你有十分钟调整状态。”   “安塔利亚蒙又回去了。”   梵茵拿下袖珍望远镜,从韦德的肩膀上跳了下来,“看上去,他们下来的目的是为检查他的武器,我不明白他们早干嘛去了。”   “早的话,”简皱起眉,“谁也不知道他居然能前进到这个地步……负责检查武器的师傅当时也不可能料到那杆枪居然能抗衡传说武器,修拉的引雷刀……”   “刚刚那些雷电你们也有看到吧?”短发女孩看向几名坐在一块的同伴,“虽然不是自然生成的雷电,可那毕竟也是真正落下来的雷呀!他挨了那么多下,居然就只是行动之间有点僵硬而已!连头发出现的异状都很有限,说明大部分能量在打中他的时候都被那杆枪引导走了……这种吸附特性即使是导能金属都做不到,难怪教授们坐不住,要跑下来亲自查看……”   “那不是黑狂。”   黝黑的通道内,安塔利亚蒙和金发少女相对而立,“他的变化确实很可疑,可那绝对不是生物金属。生物金属不会有那种死气沉沉的感觉,况且他的手腕上也没有伤口。”   “这就奇怪了……”艾门眉目紧锁,思绪一时间有些紊乱,“不是黑狂枪,她又从哪弄来这样一把怪异的武器……?我可不信那是什么遗迹产物,塞卡山脉的遗迹应该早就被亚门人掘空挖光了!”   塞卡是约修亚西北部区域的一处山脉,不说亚门帝国统治时期为了挖掘古代遗迹肯定对那里进行过搜寻,就是作为约修亚和博鲁尼亚三分一国境线的近现代,塞卡山脉应该也不会缺少各种猎人和探险者的身影。一个普通的、毫无任何特殊本领的猎户想在那儿找寻到一处遗迹的难度不亚于凭空上天。她真佩服撒迦莉雅居然能编出这种借口来逗人笑。   “我姑且信你一次,就把他当成是暗鸦圣女。”白胡子老头皱眉看她,“依照这个假设我让所罗门去祖宅看护,防止异神教趁机潜入……你是不是也觉得他们的目的是神主秘境?”   “是。”艾门点头,“教授祖宅里的那个秘境里绝对是有什么东西遭到了他们觊觎,撒迦莉雅多半是为此来的。我现在还不知道冰港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觉得,既然两件事背后都有他们活动的身影,这其中说不定也会产生什么特别联系。目前最重要的就是看护好教授的祖宅,哪怕距离下个月初还有一段时间也不能让他们随便进去。”   “那你确定要和她打吗?”   安塔利亚蒙静静问道。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哪怕我是校长,我也没法在缺少证据的情况下要求比赛中止或者把她收押下去。”他说,“那杆怪枪的威力你之前也看到了,塞弗莉用引雷刀激活的战阵雏形都拿他没辙,你真觉得靠那两招小戏法能有机会?”   “机会总是拼出来的。”   金发少女看向外面的天空,发现已经有几缕阳光穿透了雷云,像几道白金光柱般投射在空旷的赛场草坪上。   非常奇怪,明明强敌当前,她的情绪却有些兴奋。   “虽然知道有些不合适,但我还是说……我很高兴能够在这个时间,这个场合,和她来一场一对一的公平较量。”   ————————   最近有点卡文,我在尽量调整,见谅,会努力恢复的。 第111章 枪与剑(二)   安塔利亚蒙不看好艾门,这种情绪表现的很直白。少女自身也能够理解这种“不看好”,因为塞弗莉在之前展露出来的东西其实已经很惊人了。   纳米亚世界的个人武力提升到一定层次,和魔能粒子、和魔能场必然会产生一定联系。这和职业类型无关,着实是因为可供他们操控的各类能量天生就与魔能粒子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共生关系。而魔能粒子的广泛存在又会自然衍生出一个又一个特性不同的魔能场。因此中阶通往高阶的路有相当成分就在于对“魔能场”的解析研究上,说的简单通透一点就是看能不能制造出自己的战阵。   达-米利安的“地皇”是艾门此世看到的第一个战阵。和她过往以为类似于玄幻故事的“领域”不同,战阵的力量要更细腻一些。战阵的强度因素和主人的专精类型、战斗方式、计算力都有关联,这使它远比所谓的领域要麻烦许多。   举个例子来说——人口基数最大的专精类型是气流和水汽、水流方面的掌控,其次才是地脉和燃烧这类较为罕见的专精,而地脉专精又视能够操控的地脉物质种类而细分为好几种,有些地脉专精的学徒在富含特殊矿物的土地上无法发挥力量,这是大多数人普遍具备的专精局限性。正是这一制约导致米利安之前都未能收下弟子。那么这样看……拥有自由操控所有地脉物质天赋的帕玛和那些受局限的地脉学徒在未来的发展路线上当然也不会一样。像地皇战阵——它需求的是对一整块地脉区域的彻底控制,每一分寸的土壤结构都要解析。具有局限性的地脉学徒即使能够完成自己的战阵公式,就因为这个局限性,他们的战阵也不可能会是地皇那种。可能只会具备地皇的一些表象威能,在塑造能量形态上拥有更强、更迅捷的效率。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像地皇那种精确的控制力他们不可能有,这就是专精细节和战斗方式对战阵生成的影响。由此才更能凸显出塞弗莉战阵雏形的意义有多重大——因为她大概比同一期的类专精学徒要多走了两大步。   第一步是形态变化。普通气流掌控者需要入微掌控加水磨工夫才能磨出来的特殊能量形态——雷电,她靠引雷刀就能直接获取。其次是在这个基础上有自己的战阵构想,这个她借助引雷刀的“引雷”特性也完成了。她今天所发挥出来的东西将成为她今后晋升高阶的直通车。如果不出意外,塞弗莉-德里克成为伊卡洛林洲又一位高阶掌控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所以……就连这样的她依靠雏形战阵、那种具备惊人威力的迅猛打击都没办法击败的敌人,安塔利亚蒙不看好艾门能将之打败——这其实也是很正常的观念。而这里面最大的问题是塞弗莉使出全身解数也没能逼迫对手展露出和她同级别、甚至是水准相近的魔能技巧。她的敌人从头到尾除了最基本的力量、速度、枪术和长枪的怪异之外没有展露出任何额外的东西。这就使得安塔利亚蒙很罕见的看不透他,就像当初他也不怎么看得透那个站在霜龙之颅上的黒翼少女一样。   暗鸦圣女最强的地方在于她的拟态魔能可以用来预读对手的行动,只论战斗当中的话,将之当做读心术也未尝不可。用这个来解释文森特-埃文“没有任何特色的强大”在理论上很合适。但不知道为什么,白胡子老头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很古怪。他目前还不确定给他这种感觉的究竟是其本身还是其拿着的那杆怪异长枪,也是出于对少女安危的担忧,他没有重新回到高台上去,而是就站在场边的草地上,站在金发少女之前的位置。预选赛打到这个阶段远远超出他之前的预料,再将维护双方安全的工作交给桑托已经不合适了。   “当初从圣橡树宫退走的时候我就预想过我们会在普兹林登再次相见。”已经完成休息的黑发青年看着金发少女一步步走上来,咧嘴露出森冷的笑容,“但我却没敢妄想,我们居然在这里还能有一个机会……来决出谁才是更有资格继承维多利亚血统的人,谁才是更有资格站在顶峰的人!!”   和嘲讽马尾少女时一样,他的声音没有扩散出去,只是用震动空气的手段让它响彻在少女身边,确保只有她能听见。艾门闻言身形一顿,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用低沉的声音对她说:“我本来以为你的追求会比我想象中更崇高些,但现在看来,文森特,你所在乎的东西和当初的你相比还是没有丝毫长进。我宁愿你只在乎那个‘第一’的头衔,说真的……承认某些事对你而言就那么难么?”   “……你想说什么?”黑发青年有些意外的上扬下巴,没料到这个在他印象中有些直板的女孩会这样讲。他原以为还能试着激怒她的,现在倒是他自己的心态有些控制不住了。   “我想说……”艾门右手抽出导能长剑,左手抽出两把精钢剑中的一柄,声音放的越发低沉:“就连承载一只眼睛都是负担,这样的你还是不要纠结资格方面的问题,比较合适……”   “学会在言语上抓住痛处来攻击了……”青年眯眼,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怒气,那笑容也越发阴冷,看向少女的眼神中闪着寒光,“很好,哈温……这样才像点样子。你我之间就该是这种不死不休的关系才对。之前我曾和别人打赌你会不会借着这次机会再次劝说我和瑟兰合作,你没有……这样很好……很不错,你果然很特殊,有别于那些一般的女孩……”   “因为这里是角斗场啊,文森特……”金发少女也露出微笑,仔细分辨那笑容的意味和对手一般无二。她双手持剑关注着青年的绕行步伐,右手剑正持斜在身前,左手剑倒持背在身后,和他反方向绕行对峙,同时口中低语道:“不管平常的我对于你的立场问题抱有怎样幻想,在这种场合,除了好好跟你打一场之外,我不想去思考任何多余的事……什么背景、血统?或许它们对其他人来说很重要很重要,但我们不需要纠结那些东西……”   “你的本质我早已看明白了,文森特。”她眯起一双翡翠明眸,身前剑刃上闪过一道夺目的火光,“那是你的高傲,它让你在任何情况下都要争夺‘第一’,不承认失败,不允许失败……但对这边来说你恰恰好也有一个必须失败的理由,那就是我无法容许曾经羞辱过我的人至今为止还逍遥法外。我不在乎所谓的‘第一’,但我绝不会让你……让你这个傲慢无礼的混账夺走它!!”   说完这句话,她腿脚在地砖上用力踏出,银十字剑上亮起光炎,精钢十字剑上闪过火光,身体像是在石台上弹出一般冲着敌人狂突而去!由于对手没有在这过程中进行阻挡,仅仅几次呼吸她就跨越了石台中间间隔的距离,右肩在前双臂后压,两把剑携带灼热的风分别劈向对手的脖颈和侧腰位置。就在观众为她出手的狠辣而惊呼出声时却看到黑发青年的身形往侧边一滑,正正好避开了两道斩击。黝黑长枪在手腕的瞬间发力下如同蛟龙般旋转刺出,抖动之间在空气中映现出了三个枪头,它们在瞬间锁死了金发少女的上中下三路!两边的攻防在这瞬息之间居然反转!   未必——艾门嘴角勾起——我可是正等着这一刻呢!   就连安塔利亚蒙都记着撒迦莉雅的融合魔能具有哪些特性,她这个曾经和其交过手,吃过亏的又怎么会忘!敌人能够避开她的第一下斩击她并不意外!在她的预想里事实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她所逸散出来的精神波长被对手读取从而提前一步感知到她的攻击意图和攻击方向,且在那之前进行躲避并借助她难以收力的间隙发动攻击——但问题在她为何要收力?她这段时间以来特意为这一战而修行的剑术难道不就是为了这一刻而生的吗?   “嗯?”黑发青年眉头紧皱,因为金发少女并没有如预料中那样被攻击逼开。她的身形像一阵炙热的风,借着之前那次斩击的惯性从他的三朵枪花中游走到了一边。与此同时一股极致的危机感突然叫他头皮炸裂!这一刻他也顾不上什么风采风度了,身体同样借着刺击的惯性往侧前方就势翻滚,动作刚刚才做出一半就听到耳边传来“轰”的一声巨大爆响!震动的声音和气流将他的身体倒着掀飞了出去!还未完全落地他又面色微变,强制控制身体往边上扭曲,躲过了从烟尘中射来的精钢长剑。那把剑带着热风“朵”的一声狠狠钉在他身下的地板砖上,然而还未等他稍稍松懈,却又看到烟尘中……那逐渐显露出精致面容的少女在冲他微笑。   这个精神波……她的意图居然是!?不好——   比刚刚还要炸裂的危机感从脊椎骨直冲脑颅,身体仍未落地的黑发青年这时候来不及做出任何闪避动作。他只能尽力在最短的时间内蜷缩起来,将手中黑枪挡在身前。动作还未完全成型便感觉眼前橙光一闪,那把上个瞬间才插在地砖上的精钢剑猛然爆发,无数钢铁碎屑在橙红灼炎的包裹下朝着斜上方直冲飞起,在无数双惊讶眼神的注视中将他的身形彻底吞没。   ————————   近期会有一波双更,不要捉急poi,恩其实应该就从明天开始。 第112章 枪与剑(三)   爆裂火焰将黑发青年的身体完全包裹,这一可怕景象让不少人呆滞或者惊叫出声。原本在旁人服侍下靠坐在场边的塞弗莉见状猛地坐直了身体,唇齿微张,蓝眸中闪过担忧之色。   “殿下?”她的同学兼侍女芙露玛扶住她的额头,免得那块垫在上面的湿毛巾掉落下来,“怎么了殿下?这是……哎?他这是……不会就这么死掉了吧……”   眼镜少女没有关注身后的交手,自从医疗小组将塞弗莉交给她,她就一直忙于照顾主人的疲累躯体。此时回头刚好看见文森特被火焰冲飞,一时间被这种“大尺度”的交手场面给弄呆住了。   不……   塞弗莉轻眯双眼,放在草坪上的两只手用力合拢——仍然不能说哈温会就此获胜,甚至他会不会受到符合常理的伤势……都是问题。   她受的伤势不重,大多都是一些磨损擦伤。就连骨折都没有,只要休息一会就能恢复行动能力。之所以还躺在这儿让芙露玛照顾主要是她在静心回想刚才的战斗,思索为何她费尽心思琢磨出来的引雷战阵效果会那般不明显。   她回忆了从交战开始到她跌下擂台的一切过程,最终……那种怪异感觉的来源还是被她凭借直觉锁在了那杆黝黑长枪上。   引雷刀全程没有和文森特做过身体接触,没有碰到他的身躯哪怕一下,每次接触都有那杆枪充当媒介,每次能量传导也有那杆枪隔在中间……而其中有好几次长枪是被他斜着或者横着拦在身前的,这意味着理论上长枪无法将那时遭到的能量攻击传导到地下,无法这样减轻他所受到的电压侵袭。但结果却是他几乎没事,这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是那杆枪在主动……吸收能量?   那些本该传导给文森特承受的雷电实际上绝大多数都被那杆枪中途吸收了?   当她的思绪进行到这里时艾门已经冲出了身形。她被迫停止思考,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到两个不正常学徒的对决当中。看到艾门操控投射出来的长剑远距离爆炸,她也和其他人一样感到惊艳,但随后她却不认为这一下很可能决出胜负。因为她清晰看到了火光爆发前黑发青年的细节动作——他再次将长枪挡在身前,不转身也不侧身,居然宁愿用正面去迎接爆起的光炎!   这是一个很难用常理解释的选择。它加重了塞弗莉对那杆黑枪的怀疑,越发确定它拥有某些还未被发掘出来的特殊威能。文森特也未必会在这记突袭中受重伤,他甚至有可能……毫发无损。   就在塞弗莉做出这一让她自己都有些难以相信的判断同时,安塔利亚蒙……还有好几位逗留在场边的黑袍人纷纷纠结起眉毛,脸上闪过一丝短暂的惊愕。   其他人的反应则受视觉限制,直到爆炸的烟尘稍微散开,露出那个站在烟尘中的黑色身影,他们方才后知后觉的睁大双眼,用远比之前还要不可思议的语气或音量惊呼起来。   黑发青年没什么事——这是让他们极其惊讶的地方。虽然看上去是有些狼狈,衣服和皮甲护具烂了几块,脸上和头发上也沾了些灰,但他的身体上确实看不见任何一丝鲜艳的红色。   他没有受伤,就连擦伤都没有……衣物和护具的破损与其说是被铁块碎屑切出来的,还不如说是被强大的气流所刮开的。这远不符合他刚刚承受过的攻击强度,他至少应该……流点血啊?   “那么近的距离……那么密集的碎片……他怎么可能全部躲开!?”   帕玛无法接受自己看到的东西,他转头去瞪边上的黑发老男人,语气结巴:“这……他……难道是安塔利亚蒙阁下出手干的?”   “没有第三者的调配或者操控痕迹。”米利安同样阴沉着脸,“那块区域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的气息,他确实是靠着自己的力量规避掉了刚才的爆炸……”   “殿下……”   看台的另一侧,一位身形矮小的眼镜男学徒回过头来,稍显迟疑的看向他身后的白发青年,“这个文森特,他到底是……”   “这不是我们需要操心的事情。”克劳乌斜斜看了他一眼,叫他堵在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我们只需要等他获胜,然后按计划将哈温排斥在队伍人选之外就可以了。”   不错——白枭学会之所以会有那么多人集体选择放弃比赛,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克劳乌接到了来自父亲的信函,要求他们在这次竞赛的预选中为这个突然崛起的黑发青年让出一条路。在那之前他可从来不知道“文森特-埃文”居然也会是那个组织埋在普兹林登的一枚暗子。他不像其他学会成员那般担忧综合竞赛的原因正是他坚信文森特能够获胜。   只要文森特能赢,按照规则,让身为第一的他从完整参赛名单里将包括我在内的几名白枭成员都选进去,整个学会的损失就全回来了……这么做同时也能将瑟兰人的势力排斥在外,使得哈温没办法在综合竞赛中拿到任何印象分数。看起来是个不错的计划而且实施的也很顺利,为什么……为什么我心里会在这个时候产生不安呢……?   有些烦躁的抓了把头发,克劳乌皱眉观察周围学徒,发现他们不约而同都在脸上挂着凝重且夹杂恐惧的表情。这股情绪不用说只可能是对着擂台上的黑发青年,他们在为他的过分强大而感到害怕。   确实……   他收回视线,面色因为心中的不安而更阴沉了。   确实这家伙是太强了点。直到现在为止还看不出他擅长的专精是什么,这种人,即使是在异神教里应该也从没听说过才对……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对面看台上,头戴黑色发卡的棕发女人捂着额头半闭起眼睛,“魔能场传来的感觉好乱……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我看到好多人影、长枪以及长剑……好像艾门和那个文森特的未来在将来的某个节点会被一股巨大的能量给遮蔽掉。而我没法继续瞥清他们将来的路。只能看到几个人在跟他们对峙……而且,与他们……为敌……”   “依文?”几个男生被她突然冒出的预言弄愣了一下,随后奥尔飞快凑过来扶住她,果不其然发现她的状况变得极其虚弱,身子像是被抽了骨头一般发不出力气,如果不是他在扶着或许早已摔倒。   “她怎么了?”梵茵紧随其后冲到少女身边,顾不上迪迪的阻拦,垫住少女的后脑朝奥尔大吼,“怎么回事?奥尔?你对她做了什么?”   “别碍事!”黄发少年瞪了他一眼,翻开少女的眼皮和口腔检查了一下她的瞳孔和舌头状况,飞快从上衣内袋里掏出一个铭刻有精美花纹的小金属瓶,放在少女鼻前让她吸了一口。   这么做的效果很显著,棕发少女像是受到刺激一样咳嗽起来,猛的坐起来睁开了双眼。她大口吸了几口空气,视线落在奥尔手里的金属瓶上,立马露出嫌恶的表情:“嗅盐?”   “嗅盐。”奥尔将瓶子收好,又从兜里掏出一颗用白纸包裹起来的淡黄色圆球,隔着白纸将它拿到少女面前,“然后接下来我要做什么你应该也知道的——来张开嘴,把这个含住。”   “精炼糖球。”韦德认出那是处理一些突发疾病时附带的药物,这东西能有效针对多种昏厥后遗症,能在短时间内大量补充人体所需求的糖分和一些其他物质。   预言师少女对这东西的露出来的表情仅比之前好上一点儿,但她也知道自己现在需要什么,还是张口含住了这枚糖球。   “好些了吗?依文姐?”   简在之后接过搀扶少女的工作,但仍时不时抬头望场中央瞥,“烟尘彻底散开了……难以置信,那家伙居然真的一点伤都没有受……”   难以置信。   同一时间,石台上的金发少女紧皱眉头,用无比凝重的视线关注着对面的持枪青年。   那些发生在各个角落的异变她此时无暇顾及,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对方身上。   之前塞弗莉在和他战斗时好像也发生过一样的事。有些无法及时传导雷电的情况下她依然没有受什么伤。但她本来以为这种特性只局限于纯粹的能量……没想到居然连物理性质的打击都能弹开?   “爆剑”可不是普通技法,它威力的重头不在火焰或者温度,而是依托那些碎散开来的钢铁碎片。那种密集打击无论是威力还是速度应该都能正好克制到撒迦莉雅的融合魔能,而其具备的攻击性质在艾门的设想里应该也能针对到对手拿着的黝黑长枪。这一下都没能凑效,她心理预期着实落得有些大……   麻烦了……   看着黑发青年倒持长枪往这边走,她忍不住抿唇咽下口口水。   那把枪……如果不能在输掉之前解析出那把枪的真正奥秘,即使在这里消耗掉导能长剑,很可能也赢不了呢…… 第113章 枪与剑(四)   青年没有给少女太多思考时间。他从烟尘中走出,步伐速度越来越快,逐渐从疾行变为狂奔,在距离她四五步的位置持枪跃起。长枪被他像砍刀一样从正中劈落,带着迅雷威势狠狠砸向她的脑袋。   “……”艾门面色微沉,抬起左脚往侧边跨了一步,这一步她并没有完全抬起来,脚掌的上半截依然黏在地上。进行到一半时果然看到长枪在半空中发生了转折,被青年靠蛮力修正劈砍方向朝着她躲闪的位置继续砸来,而她提前做好的准备恰巧在这时发挥作用——以脚掌和地面接触为发力点,她控制两只脚带着身体往左侧方向一扭一转,正好与落下的枪尖交错而过。   但这仍然不能说是完全躲开了,她的敌人具备“靠读取精神波长来预判对手动作”的拟态魔能,枪尖虽然落空,但如果放任它砸在地上,弹起的碎石和烟尘会逼迫她在接下来进入守势。这对已经很忌惮对手兵器的艾门来说不是个好选择,所以她趁势抬起银十字剑,左手摸向腰间,借着身体旋转的动作“锵”的一声拔出第三把剑,膝盖弯曲再弹起,反倒朝着枪杆前方——也就是掌握长枪黑发青年冲了过去!俨然打算再依靠纯粹的剑术再打波快攻!   “哼!”看到她依然冷静,选择了时下最优的战术,黑发青年面色微黯,不得不收回手肘,将长枪往身体前端抽了回来。   “铛!”几乎是瞬息之间,他才刚刚将长枪收回一半,一股巨力便顺着枪杆和手肘往周身传递,然后是第二下、第三下……身穿白色剑士服的金发少女双持十字长剑,踏着如同圆舞曲一般的轻盈步伐绕着他划过一个半弧,在这过程中身形旋转朝着他的枪杆、手指、下身、咽喉等位置一共斩出了十三剑。第一剑、第七剑和最后一剑依稀带有璀璨的光炎,随后他们再次弹开,相互之间错开近三步远的距离,极有默契的朝着对方蹬腿发力,伴随剧烈的金属摩擦声和轻微响起的呼气声,两道人影继续在擂台上来了一次擦肩碰撞。   “铛!”火光交击,金发与黑发在交织飘荡,借着短短一瞬间的近距离对视,黑发青年和金发少女各自都发现对方的一只眼闪过淡金光芒。   战圣之瞳……   借助恒定的冷静状体,艾门的思绪在千分之一秒内快速流转。   她手里的长枪确实古怪,她这样想道。圣瞳开启后理论上能看透一切由能量或粒子组成的物质,却在凝视长枪时吃了憋,反倒觉得枪身上的漆黑血槽传来一股怪异的吸附力,差点把她的“视线”给粘在上面,再也没法凭空移开。发现这点后她就再也不敢直接盯着那杆枪了……仅仅拿圣瞳解析对手的步伐和动作,只用眼角的余光来观察枪身周围发生的扭曲现象。   是的,扭曲现象……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现象,暂时给套了个主观名词。之前斩出十三剑的时候她特意找准间隙释放了三次光炎技法,分别对比了光炎剑和普通剑斩和长枪碰撞后产生的不同反应,得到的结果是附带能量的攻击在靠近枪身时,其距离越是接近,那股能量扭曲的就越严重,碰撞真正发生时会产生震动将她的精神力从光炎中驱逐出去,然后她剑上的光炎便化作一股纯净的能量流入到了枪杆当中,一点一滴都没留下。这个过程因为太快的缘故她之前看都以为是能量被凭空震散,现在一对比,她估计那些铁块碎屑也是被这种扭曲现象给弹开的。   那么就不能凭借死硬的战术去针对这杆枪了。   她皱眉想道。   最好是趁着现在还能用圆舞剑术压制她,想办法绕过这杆枪,直接针对她的躯体。   圆舞剑术之所以要创造成这种需要借助旋转力道来劈砍的方式,主要是就为了克制她的拟态魔能。读取精神波长或许是一个瞬间就能做到的事,但理解波长再将应对指令输入肢体做出动作,这个过程却是需要耗费丁点儿时间的……如果将这个时间假设为0.5秒,那么0.5秒就是撒迦莉雅“读取我行动并做出反应”的“单位时间”。   同一个“单位时间”里她最多只能做出一个动作,即使想要中途变招,她的思绪能反应过来,身体却不可能跟上节奏。所以能够在0.5内靠两把剑施加一次以上斩击和变招的技法正好能够压制她的读取和预判,这就抹平了我们之间原本具有的不对等。在这基础上就是战圣之瞳的发力空间了。   而现在……这边已经开启战圣之瞳。由于缺失了拟态魔能的辅助,撒迦莉雅为了抗衡它应该也会开启,暂且还不知道她对战圣之瞳的了解到了哪个层次。所以当前最好的选择仍然是保持对她还有那杆长枪的压力。或许还可以试试看分出心神找寻一下她周身的破绽。   塞弗莉之前的打法没能凑效是因为她太过于依赖武器,在这方面我则“自由”的多,那么得充分利用这“自由”才行……即使失败也能算作一次试探,看看那杆枪还有什么别的奥秘……   “哐哐哐哐——!”伴随少女的险险躲闪,黝黑长枪靠弹性反弹回来的抽击扫在地上,像扫帚般犁起了一大片横飞的地砖。数块砖瓦碎屑四散弹射,好几块打在了少女身上,划破了她的手肘、侧腰、左侧眉角以及双腿裹着的白丝裤袜。但不等青年借着这这次攻击的成果沾沾自喜,读取到的精神波长又让他面色微变,身体一个翻转,猛地将长枪倒插在自己身后。   “蓬!!!”枪尖刚刚落地,陡然便从他刚刚的背后、现在的正侧面爆发出好几团具有上百度高温的炽热火团,那是金发少女以自身为诱饵在他身后构筑出的延时性质“燃烧”效应!他为了抵挡这变数不得不暂时放弃正面的金发少女将长枪调转插到身后!而在这时——已经缓过气来的艾门又再一次抬起了双剑!朝着他毫无防备的右臂和侧腰狠狠劈来!   “唔……”青年深皱眉头,牙齿紧咬,思维在瞬息间做出几番挣扎,就在少女的剑光即将切开他的长袖布料时,他突然……选择松开了握枪的左手。   “嗯?”艾门身形顿时一歪,作为着力点的脚尖只感觉地面一沉,原本应该能将青年右臂斩下来的剑光稍稍被带歪了一些,只在他的上臂处带起一簇鲜红,有些踉跄的往前冲了好几步才站稳身形。   刚刚发生了什么?   不少已经看呆了的人纷纷在心中闪过相近疑惑——他们只看到黑发青年反手用那把枪垛在地上,四道从背后往他冲来的火团便好像被长枪震动的气流给震散了!然后本该在这时砍下他手臂的长剑又因为操控者没有站稳而变砍为削,仅仅只在他的右臂上截削出了一个狭长血口!短时间内双方互相做出的攻守较量已经超出大多数学徒的感知反应,他们根本看不懂那两人做了什么!   “阁下!”桑托朝安塔利亚蒙看了过来,呼吸变得极其急促,“如果我的感知没有出错,刚刚那个反应应该是——”   “嗯。”白胡子老头应了一声,“你确实没看错,多斯……文森特在松开枪柄的那瞬间使出了米拉的技法。那种靠制造踏空感控制对手步伐节奏的方式……简直和他的地皇战阵一模一样。”   “地脉掌控!”重新稳住身形,艾门很罕见的在这一刻露出讶然之色,“你居然会地脉掌控?不……倒是不应该这么说……但你怎么可能会这种程度的地脉掌控?这不应该!?”   与其惊讶于对手会地脉掌控,不如把这份惊讶放在“为何她到了现在才使出能量类别的控制技巧”以及“她为何能做的如此之好”上面。因为撒迦莉雅完全可以凭借拟态魔能获取所有种类的能量控制法,无论是火焰、地脉、水分还是气流……一切的元素能量在理论上她都能支配。区别不过是没法做到和原本主人类似的控制程度,在类似入微掌控的范畴内总是要弱上一些。   但对手刚刚施发的地脉魔能却是要比常规水准的精细许多!甚至隐隐有了一些“地皇”的影子!这其中的差异让艾门心中困惑,不懂为何她能有这种程度的地脉魔能,更不理解为何这种能对她的步伐、战斗节奏产生巨大影响的技法对手开始不用。   为什么……?   艾门看向正在喘息的黑发青年,恢复的翡翠眼眸中满是不解。   如果她在我之前抢攻的时候突然使出这种招数,而我又没有提前防备……发力过度之下甚至不需要她打中我,我自己就有可能崴到脚踝……严重点甚至可能一脚踩下去让腿骨折断。   难道是……   看着他重新将黝黑长枪从地上拔起,少女心中突然闪过一个离奇猜测。   那把枪的扭曲效果,在她拿着的时候也是一直在……生效的么……   ————————   第二更,虽然迟了点qaq 求波票票qaq 第114章 暴走的光炎(一)   “做的不错,哈温……”   文森特阴测测地开口,右手持枪,左手伸到右边上臂抚摸了一下刚刚被她切出来的伤口,“在我成长的这些年里,你是第一个能在对战中让我先流血的。”   “是吗。”金发少女拎着双剑凝视他,脸上的神情如死水般平静,“你可以不用这么谦虚的,文森特。”   伴随她说话的轻微颤动,她的左侧眉角处,之前被碎石划破的伤口渗出了些许鲜红液体。在她的左侧脸颊上勾勒出了一道血色红痕。   “这也算是牺牲的代价吧。”看到这一幕,黑发青年呆滞了一下,随后很快又露出笑容:“不过说真的,这副样子的你要比平常的你娇艳多了……”   经历过一番战斗,艾门的发丝已经稍显凌乱。纯白剑士服和白丝裤袜上的多处破损露出了些许被隐匿包裹在其中的雪白肌肤,不只是眼眶,侧腰和大腿上也渗出了些许红色印记,但这些却没有破坏她的凛然气质,反倒叫她骨子里的那股英气更加突出。尤其是一想到这柔弱中透着刚强的少女就是未来的瑟兰王,黑发青年就越发觉得她实在太过要强,这么活下去必定很累。   “你本来可以不关心这些东西的……”看着这样的金发少女,文森特突然觉得她也蛮可怜的,“哪怕出生不好,生来就是瑟兰的棋子。但你毕竟拥有出色的身体和外貌。这对一个女孩来说已经是一笔宝贵财富。你完全可以凭借这些东西离开这个旋涡,放弃参与到这场争斗中去,为什么偏偏要如此勉强自己?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在同情我?”有些不确定对手的意思,金发少女也楞了一下,但她很快低头皱眉,口中发出一声冷笑,“……之前取笑我只会说漂亮话,你的大道理也不比我少。”   “这种话是废话,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东西。”她阴沉下面容低声说道,“但知道不代表能做到!哪怕我愿意过那种日子,难道就能保证每个人掏给我的都是善意?在这即将陷入纷乱的世界里弱小和怯懦都是原罪!这个道理……这个道理你应该远比我更清楚才对……!”   “确实如此。”黑发青年双眼闪烁了一下,抬起长枪,看着枪身上的深邃血槽,“看来我也犯了曾经的我会为之耻笑的错……居然会开始同情敌人,对我的敌人产生好感……”   “继续吧,哈温。”他甩动长枪,枪尖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凄厉呼啸,“热身运动到这里差不多也足够了,拿出你的真本事来,我可不信你在魔能上的造诣就只有这种程度。”   说完,他拎着长枪朝少女走去,步伐不紧不慢,悠闲到像在平地散步。但给艾门带来的感觉却比之前冲过来时还要危险,其中大部分的危险预感仍然来自那杆黑枪,在少女的感知范围中,原本仅仅维系在枪身表面的扭曲现象像是得到某种激发一样扩散了出去,这使得它对能量的干扰和影响力提高了数倍。即使是站在这里她都能感受到从长枪上传来的压力渗透在空气中,不断的在挤压着她的感知区域,仿佛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它不能干涉和影响到的。这种有别于任何普通兵器的压迫感让艾门紧皱眉头,心里渐渐对这把枪的身份有了一些主观猜测。   能够偏转实体冲击,能够吸收任何种类的能量,能够干涉感知区域,能将我的精神力从光炎中驱逐出去……如此全能而霸道的兵器即使是引雷刀也无法与之相比,尽管目前的史料记载中缺乏相关传说,但仅从它展露出来的部分特性来看,能同时集合这多种超级威能的兵器,而且外形还是枪的,应该就只有……万物化身之主的那把灾厄圣枪了。   艾门见过灾厄圣枪——是在公约圣典的书页里。那张插图中描绘的古神兵器和现在敌人手里的有很大区别,不像这杆枪是黑黝黝的,她见到的圣枪是一团不确定外形的四色彩光。圣典中记载莫因斯在降生时被“纳米亚”封为统筹自然万物之神,他的武器实际上是由四种最原始的外相力配合他本身力量而组成的东西。不止是枪形态,理论上也可以化作任何他想要掌控的形态。而这同时也解释了为何“灾厄圣枪能无坚不摧”——当一柄武器本身就可以和他的主人一起化作万物的时候,万物本质对它来说当然也完全透明,没有一丝奥秘可言。   圣典中还记载了“对灾厄圣枪来说世上几乎没什么是它没法解析看破的,除了另外三样和它具备同等地位的神器和四位古神,所有的物质、所有的能量它都能洞穿……”,拿这种形容和记载对比撒迦莉雅手里的东西,它们展现出来的特性几乎可以说是如出一辙。唯一有区别的就是黝黑长枪表现的有些过分保守,不止外形对不上号,威力也小了起码万倍。   如果圣典里的记载是真的——艾门紧盯着对手的前进步伐——那么这种神话兵器本身就相当于一位神主,它应该是一出现就能搅动魔能场破碎崩溃的怪物。魔能场区域内的一切元素,无论是地脉、火焰还是水分气流都会在它现身的那瞬间出现暴动。不可能像她拿着的玩意一样,死气沉沉,只在被击中的时候才象征性反应一下。   所以是仿制品?   她捏紧手里的两把长剑。   还是说在时光长河的冲刷中损失了原本具有的形态,以及惊天动地的可怕威力呢……   老实说,对于是否会有冷兵器具备那种玄幻般的力量,她在内心深处是不愿意信的。可受制于她本身就是这种玄幻的延续,她不得不对这杆长枪抱有警惕心理。从刚才撒迦莉雅弃枪瞬间就能立刻使出对地脉粒子的调配技法判断它的扭曲力场同时也在对她本身产生作用,她宁愿放弃用多种类的魔能和她战斗也要使用这把枪,说明这么选在收益上要比单纯的复合魔能更多更大。   而且战圣之瞳居然没法解析它的材质,那种对我精神的吸附力也很古怪,所以到底该怎么去针对这玩意呢……   她咧嘴苦笑,侧脸的发鬓处渗出汗水。   如果没办法绕过这杆枪,即使牺牲导能长剑来释放叠加状态的“爆剑”和“光炎剑”可能也不会产生任何效果。那扩散的扭曲力场还影响到了我的感知区域,现在就算再想使用之前的技法同时攻击她都做不到了……   眼前黑影一闪,却是她的对手在她分神思考时突然加速,一枪朝她砸了过来。艾门的反应看上去慢了半拍,没有像之前那样灵敏躲避,只是侧身同时抬剑挡在长枪的前进方向上,两把兵器相交再度产生了一阵刺耳摩擦。这记势大力沉的猛砸在依附到对手后立马变招为横削直捅,艾门扭身避开了横削,但在枪尖抖动捅来时没法完全躲避,胸口的衣领处被轻微擦过,险些遭枪刃割断喉咙。   可即使如此她也付出了不轻代价——那剑士服的领口皮甲被这一划直接割开,看起来其貌不扬的枪刃像切割豆腐一样削开了皮甲和后面的布料,在少女锁骨偏下的位置上斜斜切出了一道长达十多厘米的狭长伤口。又因为在这瞬间少女全身的肌肉和皮肤都处于发力紧绷的状态,那一块的血液立马像找到突破口一般溅了出来。本身对少女的行动力影响不算大,画面却显得尤其吓人。   “反击啊?”黑发青年继续舞动长枪朝少女进逼,黑色眼瞳中映现出她沾染血迹的苍白面孔,“反击啊!哈温!把你的真本事露出来!让我看看你这两年下来有什么进步!!”   “铛铛铛铛!”他压低身形朝前发出一连串刺击,紧紧压制着金发少女,不给她任何调动步伐拉开三步以上距离的机会。十多下密集碰撞中突然传出一声金属崩断的脆响,却是少女左手的精钢长剑经不住如此冲击,在一次磕碰接触中被长枪的刃头将剑尖生生拍断!!   “太过欺负人了,那把武器。”   全场观众面对渐渐变成一边倒的战斗表现的鸦雀无声,塞弗莉则捏紧身下的杂草,为少女面对的境遇感到不公:“不会错……它确实是可以吸收能量而且能在一定程度上偏转物理现象。拿着这样的东西无论哈温的掌控者水准再高都不会有发挥余地……她的所有魔能技法等于是被凭空封印住了!”   现在的敌人对哈温来说就好像是一块冰冷水潭。她无论怎么攻击落到水潭里也只会被减缓吸收。那些溅起的水会反过来侵蚀她,敌人却在过程中越打越强!这种战斗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公平可言,双方手里拿着的武器实在差太多了!!   “铮——”长枪和十字剑的摩擦爆发出一串逞亮火花,艾门借助反作用力往后弹开了三四步远。她立刻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身形一转,左手借惯性将断剑甩出,直接在半路上就激活了其中附带的燃烧公式。   “轰——!!!”   火光与爆炸的巨响再次于石台上重现,但这次所有人都清楚这种攻击是没法对结果产生任何影响的。艾门这么做本身也不是为了能伤到敌人,她只是在为最后一搏争取时间。   实在不行也只能使用那个法子了……   卸去力道,张口不断轻微喘息,金发少女伸手捂住锁骨下的伤口,看着手中沾染的鲜血咧嘴轻笑。   抱歉了,阿尔贝蒂娜,可能又要让你担心。   虽然只存在理论上的可能而且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但这一次,我是真的真的不想再输…… 第115章 暴走的光炎(二)   记忆中的一天下午,温暖阳光洒在教室窗台,依附于城堡石墙的藤虎叶片葱葱郁郁的从窗外探入枝头,在枝叶的关节点开出了几朵白色小花。   叽叽喳喳的鸟雀轻鸣和白胡子老头极富催眠力的低沉讲解让独自一人坐在下面的金发少女意识昏沉,忍不住歪着脑袋把头撑在手肘上,半眯着眼神游物外。   “艾门!”安塔利亚蒙很快发现他的宝贝女学徒居然在他特意给她开小灶的时候打瞌睡,他怒不可遏,抬手砸来半截粉笔,“不许睡觉!”   “啊!”粉笔精准击中了少女的前额,让她痛呼一声,身体在清明中微微一颤,“但我没睡觉!”她很快为自己的行为辩解起来,“我在……嘿嘿……我在想问题呢,亲爱的安塔利亚蒙老师……”   “放着我这么个博学多才的老人家不请教,自己闷头在下面胡思乱想。”老头胡须被她气的一翘一翘,“说……是什么问题能让艾门-哈温在课堂上开小差?”   “您刚刚讲解的技法应该是如何控制能量对手里的武器施加影响,要怎样在不过度损坏武器材质的情况下利用其中的缝隙孔洞填充粒子构筑燃烧公式,是这样吧?”   少女用期盼的眼神望着他,看到他点头拍了下手:“对的!因为你当时恰好讲到这种攻势的燃料要从魔能场中摄取而不能使用武器本身,我就想到了老早以前……你跟我阐述过燃烧专精的本质是现象发生后不依靠调配粒子作为能源也能持续存在。因为火焰可以从大多数依附的物质中获取这种能源,它们都可以作为维系它存在的储备燃料。”   “我是这么说过。”白胡子老头歪着脑袋看着她,眉头半皱,“但是这种基础常识和你思考的问题又有什么关系?你可别告诉我你想烧了你的导能长剑。”   他确实记得他对少女说过类似的话,那是在将近两年前,他在教导少女时为了加深她对燃烧专精的概念而从多个角度给她对比了几种专精的特性和区别。   “我只是觉得。”艾门将眼睛瞪的溜圆,“既然我们是唯一有这种特性的专精,那么调配出来的火焰威力……它是不是也能从所谓的能源——也就是燃料上得到增幅?”   “就像平常人点火的时候。”她把两只手摆在前面给老头比划,“往火堆里分别添木柴、废纸、油……火焰灼烧的效果和威势都是不尽相同。那我们在使用这一专精作为暴力手段的时候,是不是也可以通过取代某些能源,比如随身携带一些能引发爆裂效果的材料来让技法的威力大幅提高呢?”   “……你想说火药?”安塔利亚蒙张大嘴巴,被她的脑洞给惊呆了,“别开玩笑了!火药的性质太过于暴烈,对你这样的初学者来说很难控制!就算你能控制的了,相对于你需要用到的技法而言,你打算带多少火药来增幅威力?这东西烧起来比油还快!掌控者们……我们总不能为了增幅那么一丁点威力就成天在身上带着一大包有刺鼻气味的黑色粉末吧?”   “我只是举个例子而已……”少女撇嘴,装作沮丧的模样低下头去,“也不一定是要火药的,只要是本身具有巨大能量的物质理论上都可以拿来当燃料不是吗?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不会有,我总觉得将来的燃烧掌控者会因为施法材料的优势而彻底压倒其他三系,我们早点就这个方向展开研究的话搞不好还能多弄几篇镇校论文呢……”   随着记忆的浮现的和消散,艾门眼前重新出现了布满烟尘的石台。想起当时老头子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她忍不住翘起嘴角,朝站在场边的安塔利亚蒙微微一瞥。   “咳咳——”   烟尘中传来青年的咳嗽,下一秒他的身影再次出现,和大多数人预料中那样几乎没有收到爆剑的影响。   爆炸能量和剑体碎片几乎将擂台中部摧毁殆尽,不仅地砖消失露出石层,还满地都是坑坑洼洼的击打痕迹。从这副惨状中走出的文森特只是肩膀和鞋子出现了破损,除此之外再无一丝新伤。   “嗯?”重见天日后,他刚想继续说点什么来在语言上打击少女,却陡然感到握着的黑枪突然传递出一股轻微震颤。好奇将长枪悬空拎起,觉得那股震颤不但没停止反而又变强了。   “怎么回事?”他第一次在石台上露出惊愕神情,感觉长枪上原本受他控制而扩散出去的扭曲力场一下子全缩了回来。好像刺猬乌龟在遇到天敌时蜷缩起身体不敢露头!这一怪异现象立刻引起了他的警觉,第一时间抬眼去看金发少女,在瞥见她的动作和状态后神色一滞,情不自禁的张口叫道:“等等……哈温?你疯了?你这是打算对自己干嘛?”   眼前的画面有些惊悚,在他抬头去看的时候,他居然正好看到艾门——有些狼狈的金发少女挥剑割开了自己右手的内侧手腕!大量的鲜红血液从她手腕的伤口中往外渗了出来,随着她将银十字剑交回右手而顺着剑柄潺潺流下,在剑刃上分叉滴落,衬的这把剑活像刚从血战中杀出的凶兵!而她眉眼处崩裂的伤口也出现了叫他看不太懂的怪异变化——它居然灼烧了起来?附着火焰被点燃了?   这是没能控制好魔能技法失误了吗?文森特第一时间升起的念头是她调配失败遭了反噬,但很快,随着她伸手——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摸向眉眼,摸向那处燃烧的火焰——他又立刻推翻了这种想法。意识到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在无比清醒的状态下凭主观意志做出来的!   “为了击败你我曾经历过一段刻骨铭心的自省和修炼。”   艾门平放左手,食指上沾染的鲜血已经在这一刻被火焰点燃。   “我尝试过各种方法,思考过各种可能,但在真正面对你的时候……我既开心又担忧的发现你还是和我记忆力的一样强。我没法依靠费劲心思琢磨出来的技法和战术在这场战斗中击败你,那我只能再冒一冒险,试着用这还未经过任何检验的构想战术了。”   “用古神之血作燃料而升起的火焰,是否还会被那杆枪克制吸收呢?”   她咧开嘴角,极其罕见的露出一个疯狂意味的怪异微笑。   “我们很快就会知道答案了,文森特……”   “不!等等!!”   看到她将引燃的左手探向右手手腕,一股和之前相比有云泥之别的危机感猛然从青年心里冒出。他很想喝止少女的动作,却看到火焰已经贴住了她的右侧手腕。细看之下在色泽上更加闪亮、撒发出一股淡金色光晕的火焰在触碰到她还未结痂的伤口后立刻产生了无比狂暴的魔能反应。金发少女只感觉有一股滚烫滚烫的热流从身体的缺口处冲了进来,顺着她手腕的血管、肌肉、骨骼、神经在一瞬间蔓延到了她的四肢百骸。似乎有一股无比巨大的狂躁热量顺着脊椎骨冲到了她的脑子里,叫她的思维意识差一点被这股热能灼烧融化。   还不能结束——奋力咬了下舌尖,艾门克制着昏厥欲望恢复清明,寒冰种子的降温效果在这一刻遭到强制激发,在小腹处不断散发出一阵又一阵冰冷的寒意帮助她清醒意识。她在这股清凉寒意的帮助下迅速凝聚精神力对冲入体内的灼热光炎调配操控,按照早已拟定出雏形的公式结构将它们安插到了身体里几个影响发力的关键节点里。   呼啸的风声自身前传来,不需要睁眼,艾门便自发在脑海里勾勒出黑发青年挥枪朝砸来的光影图像。在这巨大的压力侵蚀下她还是没有轻举妄动,所有的意识、精力以及算力在这一刻凝成一点,赶在长枪劈头砸落之前……成功把浓缩起来的火焰能量融合进了她胸腔里那颗鲜活跳动的火热心脏。   喧嚣的风声突然停了。   在艾门的意识中,随着公式的最后一块拼图被她完成,她耳畔中的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仅仅只能听到自己心跳,听到那颗埋入“火种”的心脏在她的胸腔里用一次比一次有力,一次比一次迅猛的幅度兀自跳动。而随着心脏跳动正有源源不断的灼热能量顺着血管神经重新传递到她的四肢百骸,这种前所未有的新奇感觉让她忍不住睁眼吸了口气,右手一抬,就那么轻描淡写的挡住了即将劈落的黝黑长枪。   “哈温……你?”   黑发青年脸上的惊愕逐渐转变为骇然,感觉长枪因为和那把银十字剑做了接触而颤抖的更为剧烈。长剑沾染的鲜红血迹在他眼中一点点被淡金的光炎蔓延点燃,突然在这就近距离内爆出一团亮橙色的火光朝他迎面袭来。而这一次长枪没能像之前那样将所有的光和热尽数吸收。滚烫气浪瞬间将他吞噬,火舌不光舔去了他的深色皮甲还将他裸露出来的皮肤灼烧的焦黑一片。叫他瞬间被反冲力冲飞,连同那把脱手而出的长枪一起摔落在十多步外。   ————————   第二更估计半夜,还是建议白天起来看。 第116章 预选落幕   “哐!”的一声闷响,黑发青年腾飞的躯体重重摔落在坑坑洼洼的石台中央,黑枪紧随其后掉在他身边,咕噜咕噜的滚出老远。   这幅突兀景象在数秒钟内震慑了每一个角斗场内的观看者。他们的思维和意识在这段“漫长”的时间中变得一片空白,一时间还没法从突兀逆转的战局中缓过劲来。   “那是……”桑托揉了揉眼睛,将视线从躺在地上的黑发青年身上挪开重新放到少女身上。被她此刻有别于平常状态的特殊形象给震了一下,本能扭头去看安塔利亚蒙,“阁下?她这又是……?”   衣着还是那个衣着,纯白色的剑士服虽然在战斗的过程中出现多出破损,但它仍然烙尽职守,和那条已经残破不堪的白丝裤袜一样包裹着少女凹凸有致的曼妙躯体。让所有人感到诧异的改变发生在少女的头部——或者说的更准确些是她那头灿金长发。她的发梢末端和一双明眸似乎都被淡金色的火焰给点着了,那种在空气中轻柔浮动的质感就像是“发梢整个变成了火”!   还有她体表裸露出来的所有伤口和血迹,维持抬起动作的银十字剑,这些位置无一例外都闪烁、缠绕着淡金光焰。这些异变让她气质更加神秘,简直有些不像是人。   “真了不起……”面对他的探询,白胡子老头轻抿嘴角,轻轻从口中吐出这么句短语,“我本来以为她只是闹着玩的,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在谋划这件事了……”   “安塔利亚蒙阁下?”八字胡的老男人极为尴尬的又叫了一声,嘴唇张了张,有些不好意思表明自己仍然没懂他在说什么。   “刚才德里克的战斗你看过了吧,多斯?”老人舒了口气,淡淡微笑起来,“她以引雷刀为核心构筑了自己的战阵雏形,原理是在小范围的魔能场内靠气流掌控制造雨云,将引雷刀作为‘引雷’的节点,借助刀身内部蕴含的雷电在碰撞时会自发溢出的现象而勾动天雷朝那处劈落。而得到解放的她则能继续控制那些溢出的雷电来驱动长刀维持攻击。”   “这技法她还不太熟练,”他继续道,“等熟练了、能同时活动躯体之后,在这个魔能场——或者说磁场之内,她的敌人将要面对的是从各个方向突袭而来的雷光刀刃,这等同于是在和一支极端精锐的小队作战。时不时还要面对雷电附带的麻痹特性。”   “……这个我能看明白的,阁下。”桑托立刻回道,“我只是不太明白哈温现在的异状,她刚刚拿自己的血做燃料驱动‘燃烧’,这个样子是否会对身体造成伤害?”   本质上,他的职务是赛场裁判和保安官,之前两人的每次碰撞都能叫他提心吊胆,不知道该不该在下一刻冲出去分开他们或者作出保护。全凭白胡子老头在身边他才勉强能靠“观察他”的方式猜测现在该干什么。而他刚看到的场景有太过骇人。不知道那种做法是否会对少女身体造成什么影响,更害怕会在顶头上司督战的情况下弄砸职务。   “塞弗莉-德里克的做法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伤害吗?”安塔利亚蒙反问他,“为何不驱动你的感知自己去体会一下,她现在的状态有多么奇妙?你难道就看不出来,她是在身体内部创建了一个和‘引雷战阵’性质接近的‘燃烧战阵’吗?嗯?”   “身体……内部。”呓语着颤动一下,躺在地上的撒迦莉雅一点点挣扎着撑起上身。她第一时间感应自己现在的状态,心中对于胜利的期望一下子被浇灭大半。   身体的状况几乎可以说是糟糕透了——她的上身、左脸、侧腰、大腿等位置被刚才近距离发出的高温光炎炙烤的焦黑一片。虽然这仅仅是一具蒙在体表的皮囊而不是她真正的躯体,但既然有能力对这副躯体造成重创,她的对手也绝对有能力再把她的这层焦壳敲开,对她藏在后面的真正肉身做一样的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努力睁开左侧眼皮,耗费力气驱动圣瞳,想观察下她的敌人到底是发生了何种异变。视线落到少女身上时却感觉她的身影一片模糊,像是半透明的人形光影。   光影模糊,但在圣瞳视角中却散发出扭曲的橙金火焰。在它最中央靠边上一点的位置有一枚缓缓跳动着的光焰心脏,它源源不断的流出细小焰流输送到光影全身。每到一个身体的关节节点焰流便会在那个位置停滞一下,留下一个稍显宽阔的传输节点。正是这总共200多个传输节点像骨骼间的枢纽一样支撑起了光影外相……这副用圣瞳窥见的场景叫撒迦莉雅心中震颤,总算知道为什么她会在一瞬之间落入下风了。   点燃神血,以神血做燃料……听起来是很厉害的技法,但实际上这么做是会落入到万劫不复的地步,有可能在一瞬间灰飞烟灭的。因为自远古神话时代遗留下来的古神血脉确实蕴含有常规物质难以媲美的神秘力量,当这股力量被纯粹用作燃烧的时候,那升起的火焰也不会是普通的火——那应该是“神焰”!是在无数宗教典籍中记载过的“神罚之火”!   公约圣典的一页图画曾描绘过胜利女神是如何以火焰焚烧狰狞怪物,即使是在圣典以外,其他宗教的典籍中仍有不少神话传说是和“神火”有关。普通现代人只把这些当传说看,但我却是知道其中有不少事例记载都是真的……   她默默回想起曾在弥塞罗书房内看过的一本厚皮书,心中对少发爆发的因果原理算是差不多全明白了。   哈温应该是借助了某种方法……在神焰爆发的那一瞬间控制住了它最开始的能量。然后用这股能量作为种子,把它和心脏……以及全身的血管神经相融合。看似在燃烧却又不完全是……而那些节点起到的作用,如果我没猜错,那应该是平衡传输。只有按照这个循环式结构让光焰在她周身游走后流回心脏,它们才不会损伤到她,对她的身体造成伤害……   应该就是这样没错。   她半眯起眼。   节点的作用是固定“航道”,如果没有这些节点做引导,哪怕她成功将“神焰种子”融合进心脏、创出这种共生方式,只要她体表出现一个轻微伤口,那些暴烈的光焰就会连同她作为燃料的全身血液一起在一瞬间狂涌出来……那下场自然也不言而喻,只有死亡一种可能。   这做法简直就像把战阵的结构从魔能场搬到了身体里。是将所有对能量的掌控从外界收回到体内一样!这种事不可能有万全把握,她在做的时候一定也是有了相应觉悟的……   简直叫人难以置信……   撒迦莉雅眼神闪烁,首次从这股疯狂和决绝中体会到了那一丝隐匿在少女心底的本性。   她居然为了战胜我,宁愿拼到这种程度……   她是不知道将来彻底成年的艾门是否能控制住这股暴烈的“神焰”……但在刚刚看到少女要点燃手腕伤口的时候,她有百分百的把握确定她会被这种愚蠢举动给烧成飞灰。心中顿时涌现出一股凄厉的痛楚,本能想要做点什么来阻止她。只是没想到她竟然成功将这自杀般的行为变成了胜负手!   ……现在她没有任何手段能与艾门对抗,即使换了黑狂!甚至让黑狂将“它”吞噬掉都不可能!圣枪威能只会影响到四古神之外的“凡物”,那把剑沾染上了她的血和神焰,由此驱动的魔能它不再具备抵御功能,暂时只是一杆古董废物……!两边差距在这一刻被拉的太大,这一战在她看来也没有必要再继续了。   “我认输。”看着发梢化成淡金神焰的少女一步步朝这边走来,一副仍不肯罢休、想再给她补上一剑的架势,撒迦莉雅当机立断,转头,用沙哑嗓音朝桑托喊道,“我认输了,桑托阁下。”   “……那么哈温获胜!”八字胡男人愣了一下,先是看了看身边的老头,随后才飞快跳上石台,伸手摊向金发少女:“普兹林登综合竞赛战斗魔能项目的校内预选!由融合系的一年级学徒!艾门-哈温获得最终优胜!!!”   赢了吗?   刚刚辨识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思绪便被陡然爆出的喧嚣声震的浑浑噩噩。艾门伸手按向太阳穴,摸到眼眶处传来一股极其温柔的温暖触感。   她站在“黑发青年”身前呆望着她,发梢上和眼眶里的淡金火焰逐渐消失,那股叫人心悸的感觉也从她身上随之离去。所有流动光焰在这瞬间被她收束回心脏中的那枚火种,寒冰种子传导来的冰凉顿时浮现,她的身躯无法在这冷热交替中继续支撑。膝盖一软,身体朝着右侧方向一点点倒了下去。   哈温?   时间的流速逐渐变慢,撒迦莉雅张开嘴唇,做出了口型却发不出音。她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将那渐渐倒下的柔软躯体抱入怀中,却被心底留存的理智和不甘心制止,稍微迟疑了那么零点几秒。   “没事了,艾门。”   下个瞬间,安塔利亚蒙的身形突然出现在少女身侧。他伸手托住少女,有些心疼的把她搂在怀里。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他说。   “现在好好休息,将一切都交给我吧。”   ————————   ……我还真睡着了,好像还有点感冒了!真tm倒血霉……晚上不出意外还有一章,年关时分,这双更还是隔一天来一次吧…… 更新完顺便补一个感谢单章   答应过要给打赏的读者们做感谢的。   正好今天是情人节,借着今天来感谢大家,意义或许也会特殊一点,稍微有些不太一样~   嗯,总之……反正,真的很谢谢大家一路支持《翡翠之剑》走到这里。   我知道我文笔算不上好,但就像《决斗王》刚开书时我连雷王不能坑死苏都不知道一样,我会在写的过程中不断学习相关方面的知识手法来扩充自己。   类似的话也说了很多遍了,可这里依然要着重给大家表示感谢。   另外说一下本身后续发展方向的问题。   之前在书评中回复过,说……可能现在暧昧的女孩最后只会有一个陪在艾门身边。招致了某些读者的反感,直接弃书。这个我想说其实没必要。因为作者的意图是会随着时间流逝不断变化的。而且如果反对的声音太大又有道理,作者会考虑修改原本的意图。   就像《决斗王》,我本来拟定它是一个绝对的悲剧。写着写着就觉得实在没必要玩那种悲伤煽情,最后还是给了个比较团圆的结尾。这过程中很多读者的建议就起到了关键作用。而这种交流和采纳的过程难道不正是网络小说的一大特质吗?   相信读者们能看出来主角最近的性格变化。我不想欺骗你们,一直关注评论区的人大概都能看到我所描绘的未来模板是谁。而关于这一点你们同样可以和我交流,说出你们的想法,这种交流是很重要的,它能避免很多其实根本就不必要的误会。我也保证只要确实言之有理我都会尽量去考虑研究,或者采纳部分。   说完这些,最后再次对你们致以崇高谢意。   爱你们的aliCe   2018.2.14    第117章 暗鸦入囚   脱力和昏厥并没有困扰艾门太长时间,大概过了有二十多分钟,她浑身酸痛的从颠簸中苏醒,感受着身下的皮质坐垫和这种独特颠簸,猜测现在应该是在一架行驶中的封闭马车里。   “你醒了。”儒雅男声从对面传来,却是所罗门-所罗亚坐在那儿。黑发男人穿着他向来喜爱的黑礼服,在白色衣领上挂了一朵黑色领结,看到艾门苏醒后抬起手杖指了指边上的柜子,说道:“从下往上数第二个抽屉里有清水和葡萄酒,最上面的抽屉里有柠檬和碎冰块,杯子和手帕都在最下面一层,喜欢喝什么可以自己动手。”   “……安塔利亚蒙呢?”艾门抬手活动了一下,注意到自己的手腕、左侧腰腹处以及额头都被缠上了一圈医用绷带。由伤口带来的疼痛感被药膏的冰凉所取代,远比她昏迷之前要舒服许多。但因为实在在这场战斗中消耗巨大,她感觉自己现在的状态仍不算太好,不仅头有些晕,全身酸痛,手腕脚腕上的力气也使不出来。   “撒……”她差点把撒迦莉雅的名字直接喊出来,赶忙改口:“……文森特呢?还有预选?……预选赛就这样结束了么?”   颠簸——而且是长时间的颠簸。这种情况放在普兹林登这座山城只会有两种可能。要么他们现在在第三十层又四分之三街区,要么他们现在在最底下的贝鲁克西塔广场。无论哪种可能都说明他们正在远离评测中心的角斗场。这意味着至少是在今天,可能那座场馆里发生的一切都要和她这个实际上的优胜者斩断联系。她预想中的“挑选队友”也十有八九的要往后期延。   “等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关键讯息,艾门突然瞪眼看向所罗门,“所罗亚教授?你不是应该在米利安教授的祖宅执行看护任务么?……为什么会跟我在一架马车里?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儿?”   “回学校。”黑发男人惜字如金,“克劳斯也跟来了,他等着给你检查身体。”   “那祖宅怎么办?”看他一点也没有回答上一个问题的意思,艾门不得不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有其他人换教授的班么……”   “想想看那本身是谁的房子吧,哈温。”所罗门皱眉,像是很不情愿跟她提起那个名字,“自己的房子自己看守,这件事从一开始就该如此安排。”   “另外你的朋友和俄塞纳导师也跟上来了。”他往侧边车窗瞥了一眼,“和克劳斯坐的是一架马车。那些人倒是很愿意跟你待在一块儿,但我拒绝了他们的要求。”   马车……艾门跟随他的视线朝窗口瞥,看到那儿被一块遮光板给挡住了。但她仔细聆听仍能从多重颠簸的车轮碰撞声中辨识出行驶的马车不止一辆。看来阿尔贝蒂娜和梵茵等人就在那上面。   “我发现,您……还有葛莉特教授等人,好像都对我抱有某种偏见。”少女按照他说提示的讯息取出水杯倒了些水,喝了一口后朝他说道,“是因为那个预言?……您也相信我会危害学校安危吗?”   情况安稳,她的焦躁情绪一点点平息下去。而这句话她可是很早很早就想问了,她一直觉得一个虚无缥缈的预言不可能激发出这么多人对她产生反感。之所以会有这么多麻烦,之所以包括桑托在内的诸多导师、议员都不喜欢她,其中肯定还有什么重要情报是她不知道的。   而且她还注意到了所罗门的膝盖上平放着一个黑色的长布条,估计那十有八九就是赛后被学校收缴的黝黑长枪。   然后她的思绪一下子就全糊涂了,有些摸不清现在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所罗门教授带着这东西肯定打算趁机将它锁入城堡。可这种珍贵的武器……哪怕它真的不是灾厄圣枪,为什么撒迦莉雅会如此轻松的就把它给交出来?   她……或者说异神教,这些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真想知道?”所罗门眯眼朝着她上下打量,目光锁定她的左侧胸口,极具穿透性的视线在她的感官中几乎要穿透她的表层衣物和皮肤,钻到她的身体内部去查看明细。   “请告诉我吧,教授。”金发少女因此而皱了下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真切一些,“我无意加剧和你们的冲突……或者说敌意,作为安塔利亚蒙的学生我也没有理由做出危害学校的事。”   “很多年前另一个哈温也是这样说的。”所罗门翘起二郎腿,十指相交放在膝盖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少女,“安塔利亚蒙……难道从没跟你提起过珞芒-哈温是因为什么被逐出的学校?”   “老师从未提起过这件事。”艾门迟疑了一下,心中那块大石头因为这个反问而瞬间落地——她的猜测果然是有准头的,这件事还真和珞芒有关!   但他为何要挑选这个时候来问我这样的问题?她有些看不懂所罗门的意图。   莫非此人有意消除我所提到的那种偏见?他是在主动像我示好?   坐在对面的黑发男人拥有一张相对于年龄来说过分年轻的脸。如果她没记错,所罗门-所罗亚的年龄甚至比米利安还要大,但他的长相却极其年轻,充其量只有三十多岁。   从这里看……他的下巴微微挑着,充分说明了这是一个内心孤傲的人。这样的人通常来说会认定一个理念到死不变,她有些看不明白这种有示好嫌疑的态度转变是意味着什么。   “你给了我很多惊讶,艾门。”   所罗门抿唇叹息,深邃的黑眼睛落向她缠绕绷带的右手腕,“直到不久前我还认为你会为了追求力量而走上一条和人理背道而驰的路。现在看倒是我错怪了你。”   “比赛我看了,你做的很好。”   他再度抬高下巴,用这种和常人相反的动作作为点头,“即使对力量如饥似渴却仍然能认清自己,在强者的基础上保有一份学者心思……这是你和珞芒有所区分的地方。非常难得。我因此而决定稍稍抛开一些对你的偏见,也许你真的能像安塔利亚蒙所说的那样,成为普兹林登在纷乱未来里的关键角色。”   “……谢谢您的看好。”艾门对他突如其来的夸赞有些猝不及防,“但……我还是想知道……当年我的……哥哥?他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被逐出学校?”   “好奇心比我想象中更重。”儒雅的男人发出轻笑,放下腿,靠在皮质座椅上舒了口气,“行,反正这种东西,你有心要查的话还有更多渠道……告诉你也没什么关系。”   “珞芒曾经也是我的学生。”他维持这姿势僵硬说道,“他在1751入校,1757年被逐。普兹林登直到现在为止在能够查阅的明文资料上都记载驱逐他是因为他犯了过错,‘因失误而导致一名教授在实验中死亡’。”   “但正如你所猜测的,事实压根儿不是那样。”   他的声音在颠簸中有些走样,“是因为珞芒他为了追求力量……哀求那名导师教授他拟态变形术。刚开始时导师并不愿意打破戒律。可看在他苦苦哀求的份上,他最终还是心软,将拟态的奥秘教给了他。珞芒在得逞后选择行动迅捷的血蝎战马作为拟态对象,又不满足拟态公式的缓慢进度。他便想了个歪点子。偷取了存在学校一处实验室里的异种细胞。打算寻求从自然生命体向融合生命体的转变方法。而那名档案里死于意外的教授实际上就是你哥哥在这途中残忍杀死的。”   “想知道他是谁吗?”儒雅男人盯着面色已经有些难看的金发少女,嘴角上翘,仔细观察着她的反应,“在你刚进学校的时候,他的妻子……应该和你见过面的。”   “都已经办妥了,阁下。”   同一时间,人潮已经开始稀疏的角斗场内,一名黑袍人走上台阶,来到安塔利亚蒙身边站定,“米利安去了三十层。所罗亚护送哈温离开,文森特也在处理过伤口后被带下去了……这样校内预选赛结束,明天或后天公布团队人选。大家看起来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公布时间会不会太迟了呢。”   自然系教授长普罗德-塞西插话说道,“其他两所学院的队伍已经快要到了,早点公布,我们也能多一点时间做配合演练。”   “另外今天感觉没见到卡明?”他扭头在周围来回观望,“……那松鼠头子又跑哪去了?”   “卡明有我交给他的私人任务需要完成,今天压根没来赛场。”   安塔利亚蒙朝他摆摆手,摸着胡子,看向先前找他汇报的那人,不放心的又问了一句:“你确定你有按照我说的要求对文森特采取强制手段吗?尼森?”   “有的,阁下。”   被称为尼森的男人躬身回道,声音在这一刻变得低沉不少。   “我们禁锢了他的活动能力,现在正在往您要求的位置秘密押送。” 第118章 影响   “虽然我很不愿意这么说。但事实却是你的身体状况非常良好。”放下手头的听诊器,斑秃男人挥手示意金发少女把扣子扣上,“高温对你身体的影响不算大,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也许这具从降生开始就被神血滋养至今的身体和我认知里的不太一样。总之……你血液中的各种成分大致都维持在正常标准,脉搏、心率、体温在观察期内也无异常。我觉得你现在就可以去外面自由活动了,哈温,这种观察和临床看护对你来说已无必要。”   “谢谢您,克劳斯教授。”   艾门从床上曲起身体,小心翼翼的从固定在床沿上的古怪仪器里蹭出来,一边道谢一边飞快扣好胸前扣子。脸蛋上留有一抹淡淡粉红,“这段时间蒙您关照了。”   她知道对方是医生,也知道这里的风气不介意对医生敞开身体。但在克劳斯使用那台仪器给她测量身体数据——尤其是心跳频率的时候,她还是因为某些难以启齿的原因觉得丢脸。   比如因为她胸-部的发育程度过于优秀,克劳斯不得不多调整了一次测量位置。这在他看来可能没什么,却让艾门真正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从青涩向成熟不断蜕变。   “好说。”斑秃男人没有回头,依然伏着身子在桌台前,用精制的镜片配合观察法研究少女血样,“反正也充实了我的眼界和经验,我们就算是互利互惠好了。”   时间已经过去两天,出于谨慎考虑安塔利亚蒙将艾门交给了克劳斯,勒令这位列国有名的医学教授好好检查她的身体状况并随时准备跟他汇报。实际上就是担忧少女在体内凝聚战阵的做法会不会永久性损伤心脉。毕竟她做的可是一件史无前例的事。翻遍任何典籍任何神话传说,自魔能场概念诞生以来,从未听说谁是在身体内部用全身骨血来“养育战阵”的。   “但,”在少女即将出门的时候,他终于记得多念了一句,“现在的情况只是暂时性的,由于没有过往病例可供参考,我也不知道和你心脏融合的那枚火种是否会在今后突然爆发。所以平日里你要多关注自己身体的异常,一旦出现诸如体温过高、呼吸不畅、心脏抽痛等现象一定要记得来找我或者任何一个你就近能找到的医学教授,千万别想着自己解决。”   “另外……”他顿了一下,身体半侧过来,“对于麦洛当初和你冲突……我这个当老师的也算是没负好管教责任。这里便就此给你道个歉吧……希望你别……老把那件事放在心上。”   “但您完全没必要为这件事跟我道歉的。”看到斑秃男人低垂的眼脸,少女眉头皱了一下,“让他自己来吧,教授。如果他还算个男人的话,这些话让他自己来说。”   麦洛这个名字她已经不太有印象了。但既然提到了曾经和她有过冲突,她立刻想起对方似乎就是那个跟在白枭学会屁股后面的医学院小男生。此人正义感过度爆棚,还分不清局势,呆头呆脑的被克劳乌当枪使,她当初因为看不过眼直接给了他一拳,现在小半年过去,要不是克劳斯特意跟她提起这件事,她还未必能想起来这家伙是谁。   克劳斯开口道歉无疑是想帮助麦洛消弭和她之间产生的矛盾。考虑他师长的身份,考虑她夺得预选第一和她的身份,这做法艾门觉得可以理解。   但她却不会因此原谅对方,反倒觉得这“需要躲起来让别人帮忙道歉”的行为很是没种。她让斑秃男人通知学生“想说什么就自己来”,自己则打算先行回去寝室小窝。   (两天时间应该足够大家消化我成为预选第一这件事,通过这个成绩哈温学会绝对可以吸引到不少人申请参加。对于以后可能前来这里的瑟兰学徒而言这算是个利好消息。)   (但对白枭学会……或者类似于白枭学会那样由各国王党控制的学会组织来说这将是个不折不扣的坏消息。因为让我掌握建队权必然会削减他们的利益,不少他们原本重点看好、打算借助综合竞赛机会好好培养或送出去长脸的学徒会因此而得不到出场机会。那么这些天应该会有不少人过来套近乎,求的东西无非也就是让他们的人可以参加后赛……)   走在路上,她默默思考自己夺得校内魁首会对周边局势造成哪些影响。以及等亲卫小队全数到齐后要怎么安排这些人和科斯塔带来的行动小队。   科斯塔的人是昨天到的,不出意外是奎林带队。他带了有大概20名动作敏捷也精通伪装的精锐军士,进城后和安德雷斯汇合,目前跟她还没见面。艾门考虑今天傍晚抽空跟他见见,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关于王都或北境的消息能传到秋叶镇。   盖兰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想起这个,她就无可抑制的联想到在冰港失去消息的女相弟弟。   信函里说北境的暴雪还在蔓延,希望别在这种关头出什么事……   赢下预选赛不算完,远远不算……如果当真被她猜中异神教派撒迦莉雅过来是为了神主秘境,那他们十有八九会趁综合竞赛的机会暗中动手。   还有那杆目前被锁在能量系办公室的怪异黑枪,她打算以战圣之瞳为借口找安塔利亚蒙索要对那杆枪的研究机会。非要弄清楚它的内部结构,以及它到底和灾厄圣枪有什么关联不可。   “下午好!哈温!”就在她沉思的时候,突然迎面有个长相可爱的小女生朝她挥了挥手,“我看了你的比赛!真羡慕你能在魔能掌控上拥有那种造诣……真厉害!希望后赛阶段你也能好好加油!”   “杰西卡!”跟她一起的高个女生猛地把她拽了回去,“别在其他人想心事的时候贸然上去打扰!……对不起哈温,嗯……其实我们只是想来跟你打个招呼……我们很快就走,很快就走……”   “……奇怪的家伙。”目送这两人慌张逃窜,艾门歪头舔了下唇,“错觉吗?总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她们……”   “下午好,哈温。”温润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回头张望,发现又是一个她不认识的人在跟她问好,“马上就是后赛阶段了,真期待看你率领我们的队伍和拜伦人打。”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呢,从拐角处又涌出来一大群人。这些好像都是刚刚下课的医学系学徒,看到她之后纷纷愣了一下,然后也像之前几人一样走过来冲她打招呼问好。这些在外界观念里“因为成天和尸体解剖打交道而显得有些性冷淡”的家伙在这一刻倒是表现出了非凡热情。艾门一时没注意,回神时居然被他们围了起来。不断被这些人询问一些诸如“普兹林登出战的人选都选好了吗”、“可不可以稍微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能让火焰流入血管”、“亲自在预选赛的擂台上干掉男朋友是什么体验”等叫她左右为难也不好回答的问题。艾门耐着性子跟他们解释了一会,告诉这些人“还没有”、“不可以”、“文森特喜欢男人所以不是我男友”,但效果似乎并不好。于是她选择放弃解释,费力从人群里挤出来,以常人难以追赶的速度逃向寝室。   “看来艾门姐的人气因为夺得了预选第一而得到了某种‘集中’。”寝室内,短发小女孩一边给喘息的少女揉捏肩膀一边给她做出分析,“你看……现在只有你有权力影响长桌议会对参赛人选的抉择。而你本身则是普兹林登这支队伍当之无愧的队长!大多数人都能看清接下来学校的荣誉要靠艾门姐一力支撑,那他们当然会支持你,只有那些不长眼的才会例外……”   “话是这么说没错……”艾门拿过水杯喝了一口,也没管因为这个动作而俏脸微红的简,“但这些人的热情也太过了点……普兹林登人向来以死板和理性著称,在这种人群中还被冠以‘冷淡’印象的医学院生居然会变成这样,难以想象,他们到底是有多不爽拜伦学院……”   “哦!”她突然愣了一下,心中像是打开大门,“怪不得一开始不止教授,还有很多学徒都对我不冷不热。原来还有这层因素在里面,是排斥我曾经的拜伦人身份……”   她是瑟兰的公主,在进入高等学府修习之前也接受过拜伦学派的粗浅教育。那些已经在学校待过几年的中、高年级学徒会因此而将她当做半个拜伦人看。可能这些人都没把她当做正儿八经进来的学生而是从拜伦来的交换生。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理论上应该不是很清楚珞芒往事的学徒阶层也对她抱有那份疏远和敌意。   但现在……   她忍不住回想起了被迫低下头来跟她道歉的斑秃男人,回想起了对方当时被衣架阴影给遮挡住的那半张脸。   现在看,似乎赢下预选赛的影响,比我想象中还要广泛的多呢。 第119章 穿靴子的猫   艾门在寝室里休息了一会,看了会书。随后便打算出校去找安德雷斯,让她惊讶的是简在给她做完按摩后就拿着短剑出门去了,问她去干嘛,得到的答复是“和梵茵他们一起练剑”。   在预选赛结束、选出有资格参与后赛阶段的学徒后,普兹林登开始逐步恢复课程节奏。而根据简的说辞,她得知依文目前大概在她们申请到的活动教室办理相关人员的入会申请。迪迪也陪奥尔到图书室补习去了。这种顷刻间又紧张起来的氛围让少女意识到了这里的竞争有多激烈,她立刻换了身衣服,打算现在出发,说不准还有机会在今天之内做两件事。   衣服她换的很快。褪去丝绵质地的花边白衬衫和格子短裙,保留原本就穿着的黑丝裤袜和高跟凉鞋,她直接在外面套上纯黑色的学徒长袍,这便拿起收容在剑鞘内的十字剑出了门。   仅论气温而言,现在的天气勉勉强强也算夏季。银星袍穿起来不但舒适而且实用,更能因为其独特的风格特色满足她最近才觉醒的小小虚荣……这种情绪艾门研究了半天也不能完全肯定是因为什么:她可以百分百的肯定自己不会再轻易和任何人开始感情方面的进展,但在被旁人凝视越发凸显的身体——特别是特意留出的胯部开口时,她的内心却会产生一种怪异的兴奋感。暂时来说她把这种现象当做“因性别差异而产生的怪异虚荣心”,所以在有得穿的情况下她肯定还是穿这个,只有在非常重要的典礼场合时才考虑换上别的。   高跟凉鞋的“得得”声响彻在古典城堡的阴暗廊道。一路上,金发少女可以很明显的感受到普兹林登学徒在对待她的态度上有巨大转变。即使仍有部分人对她视而不见,但绝大多数人都表现的极其热情。那不仅仅是偷瞄她的胯间那么简单……这些人已经将“偷瞄”升级了,不但变成了“明目张胆的看”,还试图上来跟她握手、合影、甚至在合影过程中找机会跟她做一些身体接触。其“冲动性”要远远超出前不久还被她认为是“过度热情”的医学院生。少女招架了一会后发现自己一开始不立刻逃走是个极其愚蠢的决定。现在她被几十号人贴着墙根围了起来,暂时应该是出不去了。   “噢我踩到你的脚了吗?对不起……嘿哈温!我也能跟你合一张影吗?我妈妈说你将来绝对会成为了不起的一代帝王,希望我能找机会跟你合一张影……你不会拒绝我的,对吧?”   “哈温。”还没等艾门拒绝或者同意,举着箱型相机的瘦男孩立刻被挤到一边,“我是李柯-道森,上次开学礼时我们见过面的,呃——这次我不是来邀请你入会的了……黄莺学会今晚八点左右会由会员们自发举办一场朗诵和歌唱茶会。不知道你今晚……没空?好吧……我们其实也是可以调整下举办时间的,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方便?我们可以——嘿!嘿!你们干什么?等等!我还没说完……”   李柯-道森的声音逐渐远去,也不知道是谁扯住了他的腿,仅仅是稍微往后挪了一步,他的身体就以迅雷之势被挤出了第一层人圈。然后空缺的位置立刻被另一张脸填充补上,继续对少女发出那些已经让她完全分辨不出来到底是在说些什么的热情邀请。艾门神色僵硬的靠在墙上看着这些已经和追星族并无区别的人,飞快思索是否有必要点把火来帮助他们冷静冷静。   还好最前面的人还知道维持一个范围不贴到她身上,普兹林登人的最后尊严可能也就剩这些了……   “嗯?”就在艾门深吸一口气,打算“做点什么”来强行脱身的时候,她突然闻到一股说不清楚的特殊香气。本能预警让她立刻开启战圣之瞳打量四周,发现在圣瞳视角中,原本透明的周身气流已经被一种淡白烟雾给包裹了起来。没等她进一步观察这些烟雾的成分,突然从人群左侧伸出一只手抓住她,耳边也听到了一个干巴巴的声音:“跟我走。”   声音很淡,基本不蕴含情感色彩,但艾门仍能分辨出这是一个年轻女孩所发出的声音。这让打消了挣扎意图,任由对方将她从左侧人群中拖了出来。一路跑到了这处走廊的转角才停下歇息。   “……你怎么做到的?”躲在转角的墙根后,艾门看到尽头那群人仍然挤在一起,似乎对她在眼皮底下溜走这件事毫无察觉,心中惊讶忍不住脱口而出:“这他妈的不科学!”   “原来被称为‘完美公主’的艾门-哈温私下里也会说脏话。”淡淡的女声继续传来,艾门转头回望,顿时被对方异于常人的穿着打扮给震慑住了。   尖顶圆边的巫师帽,棕色及肩发,带点婴儿肥的瓜子小脸,死板、且毫无情感波动的棕色眼眸和面部神情下是一具大致在145公分左右的娇小躯体。这只看起来有点三无倾向的少女也像艾门一样穿着普兹林登的制式长袍,但观察被裁减掉前端下摆,露出短裤、泡泡袜以及大头皮鞋的几个特殊部位,这件长袍显然是被她魔改过的邪道产物。   还有那张脸,我怎么觉得这张脸也在哪里见过似的……   “对我的着装感到惊讶?”三无少女面无表情的看着艾门,对她脸上的神情很是不屑:“哼……看来‘完美的公主’也并非像传言中吹嘘的那样是业界标杆。拿你当目标追赶的我还是太天真了。”   “把‘幻’收回来吧,助手。”她旁若无人的打了个响指,面颊偏到一边,像是在对空气说话,“这种程度已经可以了,让他们自己内乱去吧!”   “幻?”艾门带着疑惑重复了一遍她所提到的特殊名词,“还有……助手?”   “就是我啦~艾门殿下!”还没等她决定是否要再开圣瞳瞥瞥四周呢,耳边响起的尖细声音又把她小小吓了一跳。   她立刻跳开一步看向声音发出的位置,看到那居然是一只,人立起来的花皮小猫?   这猫的体积要大过比比,身高大约二十厘米。纹路有些像她认知里的布偶猫,但脸部花纹又有区别。最关键的是这只猫居然还穿着衣服踩着靴子!而且它居然……它居然还……会说话!!!!!?   如果忽略比例尺寸,这只猫穿着一套很是标准的“火枪手外套”。不但有皮甲、细剑和长靴,就连斗篷披风和带狭长翎羽的帽子都一应俱全。看着它艾门思绪有些混乱,突然有一种错觉,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出寝室门,她的本体仍在床上,而她现在所看到的一切灵异现象都是她躺在那里做出的梦。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肯定以为自己正在做梦。”花猫很是不屑的冲她摇了摇手指,用尖细的沙哑嗓音大声叫道:“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啊艾门殿下!还请记住伟大的月光猫妖——克里夫是如何救您于水火之中的!看吧!我们月光猫妖的力量无人能敌!嘿哈嘿!!”   它踏着那双小靴子在少女面前打了两拳,又从腰间抽出那根比牙签长不了多少的细剑对着空气一通乱刺:“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   “笨蛋!”然后下一秒它就被一只擦的逞亮的大头皮鞋给踹飞了,“没礼貌的蠢东西!你居然光顾着介绍自己而忽略了教会你学识礼仪的我!一开始我教给你的台词你都忘光了吗?啊——?”   “当然没有!”花猫在空气中翻了跟斗,落地后正好呈半跪姿势冲目瞪口呆的金发少女行了一礼,同时它还将两只前爪摊向左侧,像展示商品一样示意她去看自己的主人:“当然!这所有的一切都离不开我伟大的主宰!请允许我隆重向您介绍诺艾尔-尤连殿下!我们都很崇拜您——特别是您的胸-部发育情况——其实只是诺艾尔崇拜——她说过那是崇拜而不是嫉妒!”   说到后半截,花猫的语气陡然变快,还没等棕发少女出声阻止就像连珠火枪一样突突突说了一堆话。气的少女伸出颤抖的爪子摸向花猫,语气也变得阴测测的。   “我有……教你……说这些么……?”诺艾尔用力敲着花猫的头,“你这不可救药的笨蛋猫……我真是……这辈子估计都不会遇上比你还蠢的宠物了!”   “咳。”边上传来一声咳嗽,却是艾门看不下去,打断了这对神奇组合的滑稽表演。她歪头盯着那只双爪抱头的花皮小猫,问道:“这只猫,难不成就是,月光猫妖?”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疑惑,因为在她的认知里,月光猫妖是北地白猫因感染异种病毒而衍生出来的突变种。虽然理论上刚刚那手把她拉出来的技法可以归类于月光猫妖操控光能的力量,比如偏斜光影制造幻象什么的,但……这个外形差异和“性格”差异是不是和书本上记载的差太多了?   或许会有花皮的月光猫妖,这个她信。但月光猫妖会说话还这么皮,打死她她都不愿意信。   “这家伙是我小时候在外面捡回来的,你可以把它理解为突变种里的突变种。”   装逼失败,诺艾尔抱着花猫站起来,脸上不复之前的孤傲而是显得有些生无可恋。   “也许,”她捂住额头,“我当初就不该教它说人类的话。” 第120章 皇国消息   “你的性子和你姐姐比不能说是两个极端。”   艾门从走廊尽头收回视线,重新打量着诺艾尔,“但我之前确实也没想过,尤莉娅娜-尤连的妹妹居然会是,嗯……你这样的家伙。”   她看了一下,那个幻术或者说光影骗术已经被撤掉了。除了少数人还在原地争执着什么,人群在短暂的混乱后都各自散开各自离去。   又因为这个角落的尽头是清洁工具储藏室没有人往这边走,她暂时能有一个喘息空间来和这位“诺艾尔公主”沟通沟通。   公主——是的当然是公主。诺艾尔-尤连是尤莉娅娜-尤连的妹妹,同时也是爱沙尼亚联合王国最小的公主。   她比艾门小1岁,今年15,读的却是三年级,因为她在13岁的时候就就入学了。   所以这应该也算个小天才吧?   艾门用探究的视线看着她,那种似乎具有透视功能的眼神盯的女孩有些不太自在,然后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嗯,确实不怎么鼓的样子……”   不止是性格和姐姐有极大差异,这对姐妹在身材上也和她们的出生日期呈正比。艾门记得普兹林登校报曾经做过一例调查来比较自己和尤莉娅娜谁身材好,虽然她是不知道结果也没关注这个,但就这个调查本身而言以及多次见到尤莉娅娜本人后产生的感慨,诺艾尔和她姐姐在身材——特别是胸脯发育上的才能完全没有比拼可能。和简一样,属于那种典型的飞机场。   “没礼貌!”诺艾尔咬牙切齿的尖叫一声,一副很想扑上来动手又不怎么敢的样子,“我现在还小!还小!这是年龄上的劣势而不是身材上的!你不能拿不同年龄的人做这种对比!这不公平!”   “但是我亲爱的诺艾尔主人……艾门公主似乎也就比你大一岁的样子。”   那只被她捂在怀里的猫瓮声瓮气的挣扎说道:“顺便一提,你的肋骨杠到我了……”   “我们还是说正经的吧。”艾门不想再看他们拌嘴了,“我很感谢你在那种场合对我施以援手,但我接下来还有事要忙,还是等有机会再详谈吧。”   她听过诺艾尔的传闻,印象中,这位小公主在本国受到的重视和年岁排名一样倒数第一。当初她还可怜过女孩,觉得命运对她并不公平,但现在和本人接触过之后,她要说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如果她是爱沙尼亚国王,她肯定也不会把复兴的希望放在这只大龄熊孩子身上。尤莉娅娜对比诺艾尔简直可以说是模范继承人,二者在思想觉悟上差太多了。   比如身为爱沙尼亚人——还是公主,居然就因为“身材好”这种无厘头的原因把她这个敌对立场的人视为崇拜对象。   这事她打赌尤莉娅娜不知道,否则诺艾尔休想在普兹林登多待一天。   不过这种怪诞里透着活泼的性子,我倒是挺喜欢的。   金发少女抿起嘴唇,临走前重新用让女孩发毛的眼神盯着她打量了一遍,还伸手摘掉了她的巫师帽,查看了一番她的发型。   这一稍显亲昵的举动完全将女孩弄愣了,她半张小嘴,抱着猫,任由少女用抚摸小猫的架势在她头上挠了几下,又重新给她把那顶比例稍大的巫师帽盖回去,遮住了她的前额视线。   “下回见咯,小尤连。”   艾门朝呆滞的女孩露出微笑,视线落到同样呆滞的花猫脸上,“还有这位克里夫先生?很高兴认识你。不得不说,你是这世上第二只让我震撼的猫……”   “您迟到了。”   当她从升降梯中露出身形的时候,早就等在驿站旁边的阿尔贝蒂娜板起了脸,“安塔利亚蒙阁下告诉我您今天中午就自由了,但您却现在才来。”   “你可以想象一下如果我不做任何遮挡出现在樱葵树大街会是什么景象。”少女横了她一眼,弯腰,踩着小板凳跨入租好的马车,“你就知道为什么我会现在才来了。”   “那一定是大场面。”听到这种形容,阿尔贝蒂娜想了一下,幸灾乐祸的翘起嘴角。她跟在少女后面爬上车夫的位置,回头看她:“按照计划先去法利街吗。”   “法利街。”艾门挪了下屁股,尽力使自己坐的更舒服点,“想要见那个老家伙还得先从奎林那拿到材料,我还有一些事要问他的,阿尔贝蒂娜,去不去找他根据我们结束的时间而定。”   木质轮胎在铺好的石板街上吱吱滚动,棕发女人驱使马车下了三十层,找准一处巷子入口驶了进去。这里的路口不能说窄,但两边生有大量槐树。这些树年份久远,最小的主干也有碗口粗。它们的枝桠和叶片挡在上面遮蔽了阳光。所以即使不能说窄,在这氛围影响下仍然显得有几分阴森。同时受影响的还有巷内别院的租凭价格,这些因素加起来,法利街正合适作为安置人员的隐秘地点。   艾门不认识路,阿尔贝蒂娜却认得。她驾驭马车在暗巷内七拐八拐,最后驶入一座敞开大门、门后有两名壮汉看守的院子。车进去后两名壮汉迅速把门关紧扣上,右手藏在衣襟内部,双眼警惕的打量着四周围墙。同时从院落房屋中也冲出来十多个手持枪械,全副武装的壮硕男人,非要在这一小截路上把她护送进去才肯罢休。   “艾门殿下。”留下警戒的人手,带头人在关好房门后率先朝着她躬身半跪,“奎林-科斯塔向殿下请安,愿三眼狮纹章永远庇佑瑟兰人民,愿维多利亚永远庇佑您战无不胜。”   “抬起头来,奎林。”解下临时用于遮挡面容的黑斗篷,艾门来到主位坐下,“自从上次别过,前后加起来也有差不多两年时间。抬起头,让我看看和当初比你哪里变了。”   半跪在身前的人依照命令缓缓抬头,露出一张虽然依然很年轻、但却稍微多出些许沧桑的脸。和两年前相比他的头发剃短了,额角多了一道浅白色的疤痕印记,蓝灰色的眼睛在眼眶中越显深邃,高挺鼻梁和时刻紧抿的嘴唇也让他多了一丝过去不曾见过的凛然威仪。   很显然,杜鲁因的放养策略是有成效的。这些变化都说明了青年比两年前更加成熟。他在秋叶镇的军旅生涯让他洗去了曾经的轻浮毛躁,艾门很满意能有这样的部下前来辅佐自己。   “秋叶镇和贝鲁克西塔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最近没有列车过来,却有列车到达过秋叶镇。所以我的消息是肯定要比你闭塞的……”   “给我说说看吧,奎林,最近这段时间帝国内部都发生了什么。”   少女心中满意,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双眼在房间内到处打量。她注意到那些环伺周围的精壮男人在她翘脚晃悠的过程中依然目不斜视的盯着空气,对于这批人的素养又多了份赞许。   “安德雷斯阁下和我已经有过情报交流。”奎林斜眼望向坐在角落里的男人,“殿下既然已经知道北境的异变,那么实际上需要特殊对待的情报也没多少了……我们出发时得到的最新消息是北境的异变依然在持续,但因为这中间间隔了两天时间,列车从安塔梅斯过来又要两天,这已经是四天之前的过时消息。很难说现在北境怎么样了,有可能形式会在一天内就发生剧变。”   “父亲对北境的事有反应吗。”艾门皱了下眉,提出了她目前最关心的问题,“盖兰,还有近一万兵卒,这些人被困在暴雪里失踪,维多利亚港有没有对这起突发变动做出反应?”   “仅就我们得到的消息来看……似乎没有。”奎林吞了口口水,考虑着要怎么搭配措辞才能让这番话显得更平淡些,“斯曼尔将军希望能亲自统帅枪骑兵军团北上调查,但被慕斯公爵和克朗公爵极力阻止。他们坚持认为凭借冰港的城墙那些人撑过暴雪没有问题,不希望用于守护王都的枪骑兵军团被调去北方。”   就像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一样,艾门在打量奎林,奎林也在观察她。而在奎林心中少女的变化其实可以用惊人一词来确切形容。   那不只是相貌和身材更加成熟艳丽那么简单。上次在疫区见面时他看到的还是一个有些稚嫩,仅仅靠身份光环才衬托起威势的有些天真的小女孩。现在面对的却是一位沉稳、冰冷、懂得将所有思想隐匿在脑海里的皇国公主。可能艾门自己都没有注意她看似随意的态度给旁人造成了多大压力。但在奎林的感受中,他完全摸不清金发少女在看向他时都在想些什么。   “斯塔他们呢。”艾门半垂起眼睑,脸上的神情古井不波,“盖兰不止是我的弟弟。面对兄弟遭遇的困境,他们就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表示自己要做点事吗。”   她的声音和之前一样,还是不蕴含多少感情。但不知道为什么,包括坐在角落的安德雷斯,每个身处房间中的人都在这一刻感觉身体发冷。仿佛这段话把周围的温度全抽走了。   “有。”奎林因此顿了一下,接着答道:“斯塔……斯塔殿下表示愿意重新募集一支军队北上救援。陛下和公爵们对这件事还在商议,有没有得到许可目前来说还不清楚。”   “毕竟您知道的。”他做了个深呼吸,“这已经是,四天前的过时情报了。” 第121章 铁匠   “居然是斯塔……?”蹙起眉,少女的声调在末尾有一个拉长和上扬。她拄着下巴沉思数秒,接着问道:“那么费顿呢?哈特呢?这两个人……有像斯塔一样做出态度上的表示吗?”   “没有。”她提问的语气确实是很平淡的,但奎林却暗中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为防止约修亚人趁北境之乱南下,哈特殿下在简短休整后就回了三角要塞。而费顿殿下……他或许是有那个心思展示态度,但陛下没有给他机会。因为他被陛下指派去了北海——同样是为了防备约修亚人继续给北疆的海岸线施加压力,他现在是北海舰队的实权统帅。”   “瑟兰的北海舰队只有十八艘三级风帆舰,每艘战舰上的火炮平均下来不知道有没有二十门,去这样的舰队能干什么?扯一面三眼狮的旗帜吓唬人吗?”   金发少女嗤笑一声,不太理解这种部署,“哪怕约修亚的海军发展稀烂,但拼拼凑凑,整合出一支二级舰队还是办得到的。你确定这是来自我父亲的直接命令,而不是他自己主动提的?”   以瑟兰当前“不怎么优秀”的冶炼工艺,艾门小时候曾在书页插图上看过的铁甲巨轮暂时还只能是一种空想。它们就像是冷战期间美苏双方出产的幻想画稿一样,只是看上去厉害,细节方面未免有些想当然或者说过于天真。可即使这样也不意味着瑟兰的海军实力会很差,严格来说,因为要不断在南望角附近巡逻,防备异种魔怪的入侵,瑟兰人部署在南海区域的海军是列国之最。   可以配备120门各类火炮、容纳超过800名船员、拥有三层火炮甲板、排水量超过3000吨的一级风帆战列舰,瑟兰的南海舰队有整整五艘。其中任意一艘拿出去都可以充当其他国家的海军旗舰。只是受制于异种之灾才只能将活动区域规范在南望角附近,轻易不敢调出南海。在规模上北海舰队不要说和南海舰队做比较了,它就连维多利亚港常驻的护卫舰队都比不上——护卫舰队好歹还有两艘排水量在1800吨以上的二级战舰,而用来防护漫长北境海岸线的北海舰队却连一艘排水量在1500吨的船都没有,这说出去简直是皇家海军之耻,绝不会有正常人愿意去那里服役。   “这个……您即使问我,我也是没法答的。”棕发青年咬了下嘴唇,“我服役的区域距离王都也很远,而带来消息的人……他们不可能知道这种内幕。”   “无外乎是列车长,列车员或者工人旅客之类的吧。”少女从鼻腔里呼出一口气,神情突然显得有些伤感,“好吧,我理解你,我们谈谈别的——我的两位叔叔除了阻止斯曼尔将军北上以外这段时间还干了什么——那些传递消息的人有提到吗。”   “我依稀听他们说过,”奎林暗地里松了口气,感觉那股莫名的压力终于消失了,“说……在克尔顿家用汽车公司的成立仪式上,两位公爵曾露过面。这家公司您应该是听说过的,它的成立时间还要在您动身前来普兹林登之前。这是一家由克尔顿家族提供资金和技术扶持起来的新公司,主要业务是生产和出售蒸汽动力的家用汽车。”   “岂止是听说过。”艾门眯了眯眼,和站在一边的棕发女官简短对视,互相都能看到对方的面色不太好看,“他们当初的产品上市申请书就是由我亲自签名打回去的。”   “为了遏制克尔顿商盟借助次机会垄断国内的汽车市场吗……”奎林也跟着眯眼,“这么说,陛下那边对待克尔顿家的态度应该也是打压居多了。”   “差不多吧。”艾门叹息一声,先是挥手示意房间里的无关人员都出去,只留下阿尔贝蒂娜、安德雷斯和奎林三人,“杜鲁因叔叔对我很信任,我不能辜负他把你当外人看待。实话说,父亲和我一直都在怀疑克尔顿家是否和两年前的冰月叛乱有关系。而即使不从这个角度出发,王室也不愿意看到国内有这样一个富可敌国的资本力量能安稳发展下去。个中道理……我认为应该不需要跟你说的太明白。历史早已证明过财富膨胀到一定程度确实会引起人心变质,这不是凭借信仰就能救回来的,即使资本的崛起是必然趋势,主导这趋势的主动权也不能落到旁人手里。”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顿了一下,少女歪头质问青年,“我离开前在批示的手书里明确写了让他们收回不合格产品并在为期两年的时间内整顿工厂改善技术,他们怎么可能现在就直接开张?”   “严格来说他们没有开张。”奎林抿起嘴唇,“汽车公司成立不代表产品入市……据我了解到的消息,目前的‘卡尔顿家用汽车公司’只生产特供品。”   “也许是送人,也许是内部贩卖给那些权贵。”艾门下巴轻点:“不错,这样确实算不上入市。可他们就没想过两年后我回归王都会对此作什么反应?这些人的胆子啊,未免也有些大过头了……”   她今年已经十六岁半,差不多再过两年就需要回归维多利亚港让坎索为她举办成年礼。仪式本身属于半公开性质,只会邀请维多利亚家族的直系和旁系,整个过程需要持续一整月,她有充足的时间在这一整月里整顿自己王都的力量,当然也可以给那些不听话的狗紧紧绳子,告诉他们到底谁才是这个家庭的主宰者。   (父亲没有对这些人的行动有所遏制,是因为北境的事无力分心……还是因为他们暂时没有触及底线?从消息看他的身体状况又恶化了,但他总不至于放任这些人在眼皮底下发展壮大才对……)   斜靠在椅子上,金发少女翘着腿,用左手肘撑着下巴皱眉沉思。   房间里的三个人不敢打扰她,就连呼吸节奏都放的极慢。   奎林带来的消息是很过时,但它们同样极具价值。只是目前来说艾门还无法完全看懂、解析这种价值。她不明白为什么坎索迟迟不对克尔顿家动手。普通人可能看不出垄断汽车制造业会带来的影响剧变,但坎索身为帝国当前的实权主宰者,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目光最长远的人,他不应该看不出克尔顿商盟和它背后操纵者具备的野心,反而应该最有提防的人才对。   还有斯塔……她在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会对盖兰的困境做出积极回应的同胞血亲居然会是斯塔-哈温!他的母亲安娜-哈温因为出自克尔顿家一直以来在艾门的印象中都“不属于盟友”,如果要在所有弟弟中挑出一个最期望把她扳倒、自己坐上储君位置的人,她第一个想起的就是斯塔。拥有这层背景的他为什么反而对北境异变如此关心?即使往最坏的可能性假设——盖兰在港不幸遇难,对于一直都希望斯塔继位的克尔顿家来说也是一个利好消息。   因为这不止是让他们少了一个竞争者,盖兰因情感问题对这边的无条件支持也是障碍。   “……就到这里吧。”入了大概有五六分钟的神,少女探指揉动眼角,站起来在客厅中到处搜寻,“安德雷斯说你弄到了一些导能金属?在哪里?怎么来的?”   “正当手段买过来的。”坐在墙角的壮汉也跟着站起身,从手边拿起一把装饰华丽的连鞘短剑,“根据科斯塔的说法,那趟商车被他们查出来走私奴隶,车长为了保住脑袋给他进贡了一批财物,其中就有这把剑。您别看它不怎么大……但和您手里那把一样,它也是用整块导能金属打出来的。除了镶嵌的宝石和表层黄金内里不含任何杂质,正适合作为修复材料。”   “距离太阳下山大概还有一个多小时。”阿尔贝蒂娜掏出怀表看了一眼,“从这里赶到后山要四十分钟,如果您所求的只是和他说上话,那我们时间应该足够。”   “有这东西就不怕说不上话。”艾门没有去接短剑,只让感知透过黄金剑鞘就轻易确认了它确实是一整块导能金属,“然后……和对方答应帮忙应该也没区别了。”   整顿一番,马车重新驶出别院。只不过这一次车上多了好几个人。它从法利街的暗巷中汇入街道,绕过西角的瞭望塔,开始进入一条常人轻易不会到来的特殊山路。   山路颠簸,路况比压过的石子路都要难走。马车的速度并不快,但还是赶在余晖消失前到了地方。   艾门在安德雷斯礼节性的搀扶下下了车,抬头,看到前方的半山颠上有一座升起炊烟的木质小屋。   麦特-怀斯,这座山脉里唯一有锻造导能金属经验的铁匠。多年来他一直孤身一人住在那座小木屋里。是个在常人口中油盐不进的怪癖老头。   如果她不希望银十字剑被自己越发强大的魔能撑爆,这个人,她是无论如何也绕不过的。 第122章 狮心剑的传说   木屋坐落的半山颠不算陡峭,但走在通往房屋的小路上却需具备极大勇气。这里没法通车,拱起的泥土和坚硬山岩间只钉了几根木桩子插在难以落脚的位置。艾门走在小路上往下眺望,除了将这处山巅包进去的外沿山崖,入目所及全是一片被夕阳余晖渲染成金黄色的烟云海洋。蕴含在危险中的美丽风景让她忍不住停下脚步,就这样伫立在路途中间,目送余晖一点点在天边消失。   中途阿尔贝蒂娜几次想提醒她,均被安德雷斯拉扯叫住。弄得少女上来时还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阿尔贝蒂娜怎么突然一副“有了小情绪”的样子。   “扣扣。”她来到门边敲门,随着距离贴近,鼻腔中闻到一股食物的香气。仔细分辨能闻出肉和豆子的味道,心里估计木屋主人做的应该是这片山区最常见的入夜菜。   “门没锁!”隔着门板,她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沙哑嘶吼,手上朝里微微发力,将那扇普通少女无法轻易推开的沉重木门给推到一边。   山间的温度随着入夜会迅猛骤降,但跨进门,温度又一下子高了起来。火舌席卷木柴发出的噼啪声和勺子刮碗发出的碰撞声混在一起,艾门便在这样一种质朴氛围中看到了桌子后面的麦特-怀斯。   那是一个看年纪起码有六十岁的白发老者。头发剔的极短,有些类似现世的平头。光从发型看他不符合“不修边幅”的旁人评价,但如果算上胡须,艾门要说这说法恰如其分——他的胡须从鬓角两侧延伸到下巴,不算很长,最长的一缕只是刚到胸口,远远比不上安塔利亚蒙。但却布满了灰尘和碎屑,眼力过分优秀的少女甚至还能看到上面沾着一只蜘蛛尸体。   这家伙平日里从来不清理胡须的吗?看到的画面让少女皱眉,尤其这副“肮脏”的胡须正随主人的张嘴进食而上下抖动,她难以想象对方居然能不生任何顾忌,自然安稳的吃得下去。   “来找我打铁?为了修复你屁股后面的那把剑?”老者穿着淡白色的荨麻布衣,因为坐着而看不清身高。他翻着眼睛打量站在门口的金发少女,一口叫破了她的来意。   “您愿意帮忙吗?”艾门跟着问他,不奇怪为何他能认出自己。即使忽略她这张辨识度极高的脸,仅就之前,她也托付安德雷斯前来问过修复导能长剑的确切代价。当时对方给出的价格是3000枚瑟兰金币。堪称“狮子大开口”的要求让她一点都不怀疑对方会将这笔极有可能达成的生意给记在心里。   “老要求,3000金币。”老麦特一边咀嚼食物一边朝少女伸出三根手指,“不要博鲁尼亚金币,不要瑟雷斯金币,不要艾莎金币,只要瑟兰金币。”   “那……如果我们能提供充足的修复材料供你使用呢?”艾门做了个深呼吸,心里告诫自己不要生气,“我们有充足的导能金属,怀斯先生。而且我承诺如果工作完成时材料还留有剩余,您可以将剩余的那些导能金属收为己用,无论是收藏还是干别的都可以。这样的话是否能免除金币费用?或者至少……免除一些?”   阿尔贝蒂娜,安德雷斯,奎林三人跟在她身后走进木屋,奎林反手将门关上,安德雷斯则在少女示意下取出那把可怜的短剑放在桌前,四个站着的人盯着那个坐着的人,默默等待他的回复。   “……把你的剑和这块胚子都给我。”邋遢老头遥遥盯着桌上的短剑,眉头往上扬了一下。艾门照他说的从后腰处解下长剑,掀开为了遮掩剑身而包住的黑布,将长剑和短剑都拔了出来。然后任由阿尔贝蒂娜把它们用黑布一块儿裹了,一起送到对方身边。   “胚子是好胚子。”麦特放下吃了一半的豆子炖肉,先是拿起短剑来回翻看,一边看一边摇头咂嘴,“可惜,铸造它的人根本不懂导能金属的特性,白白浪费了这块料子。”   “而这一把……”他放下短剑,拿起在火焰照耀下寒光闪耀的银十字剑,眉头突然皱了起来,看向少女:“这把剑你是从哪弄来的?”   “这剑是佛干的作品。”艾门伸脚拉出椅子,自顾坐到桌子对面,翡翠明眸有些闪烁的投注过来,“而我……既然你能认出我,我是怎么得到的这把剑——这应该也不重要吧……”   “当然!”邋遢老头哼了一声,竖起长剑仔细掂量,“对于东方神国的公主!储君!一把由武器大师打造出来的导能长剑还算不上什么稀罕物件。但你可别搞错了公主殿下,我问的不是这把剑的来历,而是这把剑为什么在你手里会变成这副模样!!”他突然加重语气,“你是对它做了什么?把它贴在火炮里随同炮弹一起射了出去还是怎么着?这可是韧性卓绝的导能金属!!”   “不用。”艾门抬手,阻止奎林想要反冲对方的势头,转过头,脸上自进门以来第一次挂上了淡淡微笑。   “你看得出来。”她一边微笑一边点头,“这很好……说明我们没找错人。那么现在让我们重新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修复它除了另一把胚子材料外还需要我们付出什么?”   表面上镇定,但她心里却是松了口气。因为她其实也不是很确定这个糟老头子是否有能力帮她修复好目前为止最趁手的兵器。   导能长剑正常承受她原本施法的“光炎剑”没有问题,但自从她冒险在心脏里种下火种,她驱动魔能的方式和普通掌控者相比就彻底变了……普通燃烧专精是从外界获取燃烧的燃料,她却是从身体内部,依靠心脏生成的血液提供能量。而以神血做燃料升起的火焰具有远超想象的温度和破坏力!仅仅只是在当时承受了一次——就那么一次、一小会儿的功夫,这把跟随她数年、甚至斩下过半神翅膀的银十字剑内部就遭到了极其严重的破坏。用观察法渗透剑体表面可以清晰看到内部出现了很多奶酪状的细小孔洞,其密集程度远比她当初观察过的精钢剑还要恐怖还要多!正是因此她才在恢复自由后着急寻求修复的办法,否则以现在的银十字剑遭到的侵蚀程度,不要说灌输魔能进行附魔,就是正常使用都有可能直接折断。   “不好说。”老麦特饭也不吃了,推开锅碗把两把剑摆在面前皱眉沉思,过了好半晌才抬起头来,用发亮的眼睛盯着少女:“我要知道你是如何使用这把剑的。”   “什么意思?”阿尔贝蒂娜忍不住了,觉得老头接二连三提出要求的行为是坐地起价,“你一个铁匠,知道这些有什么用?你只需要把它修复好,怎么用它可不关你事!”   “无知。”麦特龇牙吐出一个叫棕发女官更加火大的词,“门外汉就是门外汉……即使你去普通的铁匠铺定制武器,难道就没有人问你平常的习惯?比如握剑是左手还是右手?身高?臂长?步距?如果你从未遭遇过这种问题那我收回对你的鄙视——但我会非常同情以及可怜你,因为很显然你遇到的工匠也是门外汉,那你这辈子都不能说用过趁手的剑。”   “好了。”艾门站了起来,她原本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过来找人,既然真有希望,她不打算再浪费时间,“这也不是什么过分要求,阿尔贝蒂娜。冷静一下吧,怀斯先生还不至于撒谎骗人。”   “至于我平时是怎么使用的这把剑……”她在屋内左右扫视,走到壁炉旁边,从墙上取下一把打造出雏形的长柄铁器胚子,在邋遢老头不明所以的注视下把它平举了起来。   然后异变就那么迅猛突兀的发生了:白金色的暴烈火焰突然从少女手中升腾而起,迅速从中间往上下延伸,把铁器胚子包裹了起来。滚烫而又炽热的气压以少女为中心朝四面八方狂猛逸散,她所站立的地面、接近的壁炉、吊在上面的木质天顶均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黑、呈焦糊状往四周传染。远比最炎热的季节还要热上不知多少倍的空气冲了猝不及防的麦特一脸,他无比惊恐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不断后退,口中叫道:“停!……够了!够了!!再这样下去整间屋子都会被烧掉的!!!”   “……没那么夸张。”   艾门咧嘴一笑,停止催动心脏里的火种,白金火焰逐渐消散,“这个火焰温度更高是不假,但如果离开我的身体,它和普通火焰也就没区别了。”   手里胚子已经被灼烧的焦黑一片,少女手一松让它掉在地上,胚子顿时摔成了好几截零碎碎块,不用细看就知其内部结构已彻底被火焰焚毁。而后她很是随意的伸手撩起侧脸发束,随着手指不断往发梢游移,发束末端的白金火焰也在逐渐消退。   麦特这时才注意到她的发梢末端也燃起了火,这些闻所未闻的奇异现象让他震撼的说不出话,过了好半晌才平复下心情。   而他心情平复后的第一句话却让好整以暇等待他提出要求的少女心态突变:“对不起,这个活儿我不能接。”   “为什么?”艾门眉头皱的深邃,“……你之前还有把握的?”   随着她态度转变,奎林和安德雷斯从两边往前站了一步。威胁的意图相当明显,却把老头给逗乐了。   “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我有把握做任何事。”   他从地上爬起来,冲着这边嘿嘿冷笑:“是你们擅自跑过来问我,我可从未保证过什么。而且我也不是在耍弄你们,实在是——凭借公主殿下的这股魔能……即使到头来我能修复好这把剑,它也没法在你手里挨多长时间。世上能够完整承受刚才的力量而不受损伤的剑只有一把,我想你们不应该为了这件事前来找我……”   “有那种剑?”   艾门有些不敢相信,如果按照对方的说法,连修缮好的导能长剑都承受不住她的火焰,她不信世上还有其他剑可以做到。   “如果有,它的名字叫做什么?”   “狮心剑!”邋遢老头眯起眼,“维多利亚的狮心王剑!这把传说中的神器就能做到。”   “我本以为你会知晓这把剑的名讳呢,艾门公主。”   看到少女在他回答后继续皱眉,他咧开嘴唇,发出一阵阴森低笑。   “你就从未想过为什么……瑟兰的国徽是三眼狮吗?” 第123章 暴力   “如果你说的是神话里胜利女神的本命神器。”艾门摇头,“那我们的对话其实毫无意义。那把剑早就随着时光流逝被维多利亚家族所遗失了……或者说的更确切点,我们从来就没拥有过它。”   狮心剑的传说她自然知道,冰月叛乱后通过维多利亚留下的信函和安塔利亚蒙的简单介绍她了解到曾经存在过一些神话级别的特殊兵器,而在之后的一段时日里她抽空查阅过关于神器的各类资料,也就其中“听上去”该和自己关联最大的狮心王剑请教过坎索。得到的回复就是“维多利亚家族从未持有过狮心王剑,它只跟随过一任主人,即维多利亚自己本身”。   也就是说,这把剑虽然名字里带维多利亚这么个词,实际上和维多利亚家族是没关系的。它的消失年份根据拜伦学院和部分宫廷史学家的研究确定比公约日还要往前至少一千多年。这样的“古代文物”既然没有在亚门帝国大肆发掘古神遗迹时被翻找出来,那十有八九是落到了某处人迹罕至的绝地,或者干脆落到了某条江河,很难再找寻确切踪迹。   “年轻人总是容易被史书欺骗,相信那些掌控笔杆子的人编辑出来的东西。”   麦特老头一屁股坐回椅子,手肘搭在椅背上发出讥笑,“你以为瑟兰人在公约726年为什么能完成奇迹?当时的亚门帝国固然有三支族裔因信仰问题爆发了内乱,但阿兰-哈温——他难道比亚门人加起来达到三位数的高阶军团还要厉害?居然能依靠区区几百人组成的追随者部队颠覆亚门!?”   “忍耐一下,阿尔贝蒂娜。”   感受到棕发女官内心的愤怒,艾门抓住她的手,微微用力捏她的手腕,随后调头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质问老头:“……可以详细说明一下你这是什么意思吗。”   阿兰-哈温,一个拥有传奇甚至神话色彩的名字。作为瑟兰的开国君主,正是因为他的勇武和善战才加快了亚门人内部崩裂的速度。   史料记载中他最初的追随者部队只有数百人,部分人是跟他血脉同源的家族血亲。另外一些则是从那时开始就坚定要追随女神后裔的“瑟兰选民”。他就以这么点人为根基在当初亚门帝国的南方活动,一边放出自己是女神后裔的消息一边和亚门军队斗智斗勇。先后击败亚门人组织的清缴围堵十余次,亚门王族(现博鲁尼亚王室)、将族(现约修亚王室)、影族(现爱沙尼亚王室)派出的军团一一被他强势击败。正是靠着这一连串可以用“不可思议”来形容的完胜,阿兰-哈温的势力才能飞速壮大到可以和亚门人分庭抗礼的程度。   从几百人到几千人,再从几千人到数万人,阿兰-哈温完成这一奇迹前后加起来用时甚至还不到5年。公约726年的最后一天他在占据伊卡洛林洲东部版图南方区域的情势下宣布瑟兰建国,承诺向所有流离失所的维多利亚选民敞开国门,并且会永远欢迎那些怀着赤诚之心、想要成为选民的人。   而以瑟兰建国为标志性的转折点,退守西方和北方的亚门人气数渐尽。不甘心让瑟兰人就这样占据曾经家园的亚门人,从公约726年至公约748年,在这一共22年的时间里大大小小和南方的新帝国打了不下千场战役。输多胜少的形势让他们内部分歧越来越大。最后终于演变到三支族裔之间互相都不愿援助、就连行军打仗都要分营扎寨的程度。   艾门还记得她看过一则不知是否为真的事例记载:当时将族影族等部认为亚门王族没能在这存亡之际发挥出应有作用,要求王族人交出传说宝物引雷刀,想要通过海选试刀的形式让这把尘封已久的兵器发挥力量。这一提议遭到亚门王族果断拒绝,并认为这是依附族裔对自己统治的“彻底背叛”。这一至今为止还争论不休、无有定论的传闻被部分野史确立为公约748年亚门帝国内乱正式爆发的导火索。公认史料中的亚门人从那年开始正式分裂,在经过长达上百年的内耗和争斗后一点点被南方的瑟兰驱逐到斜岭以北。至此,人类历史上对大陆文明统治时间最长久的帝国真正消亡。流离失所的亚门后裔先后在斜岭的北部地区和林海以西建立政权。发展至今,也就成了环伺周围的约修亚、博鲁尼亚,以及爱沙尼亚三个王国。   至于其中博鲁尼亚人后来又自行分裂过一次、爱沙尼亚人又分合裂变了近200多年、约修亚人内部又因为冰雪之子和冰后的信仰问题爆发过信仰之战,这些就都是后话,和她关注的东西并无联系。   “按照你的说法,”艾门半皱眉头,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眼前的邋遢鬼,“我们瑟兰之所以能完成建国的奇迹,从当时还很强盛的亚门人手中打下今天的疆土,靠的其实并非信念,而是因为阿兰-哈温获得了神助?……他那一连串奇迹般的胜利,无论是‘布罗河谷之战’、‘索斯高原之战’还是‘中部荒原之战’、‘莱茵平原驱逐战’,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得到了神器?都是因为他得到过胜利女神的本命神器——那把狮心王剑?……是这样吗?”   其实从开口说这番话的时候,少女心中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麦特-怀斯的言论在她看来就是一个不通史学的匹夫听信谣言后空想出来的,不但缺乏考证依据,光是听上去就足够可笑。但是说着说着,她突然想起在疫区时安塔利亚蒙曾经跟她提到过历史上她并非唯一觉醒过战圣之瞳的“人”。在她之前还有一个“人”觉醒过这神裔象征。当时她心神挂在自己身上忘了询问那是谁,现在回想起来,符合“维多利亚神血继承人、面对过挑战、危险并具备无上勇武”这一条件的“人”,好像不需要多加思考就能想到——那只可能是阿兰-哈温。   “狮心剑必须要有两只战圣之瞳才能发挥最大威力。”   这条维多利亚曾在信函里给她提到过的讯息同时浮现在少女心头:“在这二者之间会产生一种自然而然的吸引力。”   这样一说,阿兰-哈温是否得到过狮心王剑还真不是能轻易就下结论的……假使他具备战圣之瞳,同时又持有胜利女神的本命神器,那些辉煌的胜利,关于“阿兰-哈温战无不胜的历史传说”,这所有的一切立刻就有了合情合理的解释。   但问题在于这种千年前的往事这家伙为何会知道?一个铸造技艺比寻常人出众点的工匠……为什么会知道连我、连坎索都不清楚的皇国往事?   只是一瞬间的思考,艾门便感觉麦特-怀斯在自己眼里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她突然发现自己有些看不透他,或者换种说法,她之前以为的“看透”不过是她自以为是在想当然。   “那种奇迹,光凭彼时势微的维多利亚神裔是办不到的。”老麦特操着那口沙哑嗓音缓缓开口,目光在虚空中没了焦距,“除了至高神器,除了胜利女神最本质的力量,没有什么能让瑟兰人白手起家,创建出今天这样一个偌大的帝国……而我,嘿嘿,我是不知道那把剑在一千多年后的今天流失到了何处,但既然你是女神后裔,你在寻找它的道路上天生就比其他人享有优势。”   “阿尔贝蒂娜。”眯眼打量老头半天,艾门突然开口念道,“去外面帮我们望一下风,防止别人进来打扰我们。”   “我这就去。”棕发女官隐隐透出愤怒的面庞猛地一呆,意识到少女接下来要做的事,她对另外两名同伴露出会心微笑,“有人过来的话,我会提前通知您的。”   “……你们想干嘛?”老麦特狠狠打了个机灵,从木椅上站起身子。惊恐看到在那个棕发女人出去之后随同少女一起进来的两个男人快步来到了自己身边,像对待囚徒一样把他给看护了起来。   “坐下吧,怀斯先生。”奎林冲他笑笑,和安德雷斯一人一边按住他的肩膀,把他重新压回木椅,“我们不想对您这样的老人家动粗,所以希望接下来您能配合我们的一切调查。”   “调查?什么调查?”老头并不服软,被按住依然剧烈挣扎,“我也是普兹林登的正式公民!什么时候瑟兰公主能跨国境审查他国公民了?你们就不怕长桌议会找你们麻烦?快放开我!”   “像你这种与世隔绝的老先生,知道我是瑟兰公主应该就已经是某种极限了。”   这时,金发少女巧笑嫣然的凑了上来,“……长桌议会的首领议长是我老师,随便你怎么抗议,今天我都要把这件事调查清楚。”   古神谜团、古宅疑点,再加上异神教在暗中虎视眈眈、趁手武器又有损毁危机,种种压力堆积起来磨去了少女不少耐心。她现在没空和这可疑的老头搞弯弯绕,更没空听他说什么故事。   “说吧。”她眯起眼,伸舌在粉嫩唇瓣上轻轻滑过,“把你的身家、背景、为什么要在这独居,以及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东西都说出来。” 第124章 圣者   春夜,当艾门一行人正在贝鲁克西塔主城后山的木屋中盘查可疑铁匠时。横跨地界七、八百里,正有一支护卫严密的车队连夜在林中赶路。   这不是一支小型车队,前后加起来共有十六架马车。分别载着携带的货品、炊具、铺盖和一些沿路搜集的新鲜物件。在两百多名暗红皮甲的骑兵护送下朝西山方向晃荡前进。   之所以保持这种缓慢的速率是为了照顾那些还不怎么适应在颠簸中休息的年轻学徒。对于暗红皮甲下还多套了一件锁子甲的血蝎骑兵来说,他们甚至可以在行进的马背上安稳入梦。   排在最前的马车拉开拉门,露出一个脑袋往外吸了口新鲜空气。随后他干脆一翻身坐在了门沿上,背靠门框把右腿曲起,左脚落到半空中在那垂着,时不时与木轮擦碰一下,发出一阵沙沙轻响。   “当心被绞到轮子里去。”一名面相年轻的血蝎骑兵策马靠近这辆车,面露微笑,打趣坐在那儿的灰发青年,“那样你就赶不上竞赛了,‘吹笛人西瓦’。”   “我无所谓。”青年看着骑兵,脸上同样露出微笑,“有洁薇在这,不需要我来添多余的乱子。来的时候我们就说好了,‘西瓦只是个凑人头的’。”   他穿着一件深棕色马甲,内里是立领式的白色水手衬衫。袖口仿照贵族衣襟的样式收了几道边,腿上穿着淡蓝色的帆布长裤和兽皮凉鞋。整个人身形修长,面容清秀。眉宇间总是轻微皱着,显得那双深陷在眼眶中蓝灰眼珠稍稍有些悲悯愁苦。闲置的双手中正把玩着一只白玉长笛,自有一份与表象年龄不相符的成熟老练。   “圣女殿下是圣女殿下,吹笛人西瓦是吹笛人西瓦。”看不惯他这散漫的态度,那名血蝎义正言辞的纠正他,“你们都是雪国的天才,西瓦,你在担心什么?这里没人在乎你的过去。”   说是这么说,但他的后半句话还是尽可能的压低了声线。灰发青年见状一笑,也不去反驳他,继续坐在那把玩笛子。   “……你觉得这次综合竞赛自己有几分把握?”也不知道是本就看好他还是路途无聊,过了一会,那名血蝎又凑过来找青年说话,“克拉玛依……神恩学院今年是第一次参加他们的争斗,上来就将个人赛抹去直接设置团队比拼,普兹林登人果然和瑟兰人一脉相承,都是同样的流氓,同样的不要脸……你觉得这对我们来说是好是坏?我们还有希望赢下来吗?”   他的声音中透出了迷茫,透出了胆怯,更透出了一种对前路和未来的不自信。西瓦将这股情绪尽收眼底,半笑着道:“啊,让我说的话,大概不是件好事情吧……”   “克拉玛依有资质的学徒并不多。”他轻声说道,并不在乎这种评价是否会让对方勃然动怒,“你们雪国人个个都是天生的战士,对于掌控魔能却没什么出众才华。洁薇那种是特例不能算,而排除掉她,整个克拉玛依就连达到六阶的学徒都找不出来。有数的几个五阶也都存在明显缺陷,实战阶位和魔能级别差的太远……这种情况最适合的就是扬长避短,抽调精锐子弟和对方来几场单对单较量。但是现在要打团体战,总共人数要求七人,即使把我也算进去,我们的阵容对比普兹林登或者拜伦仍然不能说有任何优势。在我看,能够取得一场胜利就很好了……”   “你少胡说!”一道稍显尖锐的少女嗓音从斜后方传来,两个人一同回头张望,看到第二架马车的前端正蹲着一位金发少女,“背叛过别人的人就不要随便对他人兀自评价!!”   少女留的是中短发,中分秀发有三分之二梳到右边,露出白净的左耳和一只白银耳坠。她穿着那种可以日常当便服的保守睡裙,一边揉眼睛一边朝这边凶恶瞪视。   “你不要信了他的危言耸听!卡里姆!”她骂完青年还不解气,又去劝反那名血蝎,“神恩学院的人不值得信赖!即使他再强,不是雪山养育的孩子就不值得我们托付信赖!!”   “白鹭。”她身后的马车中又传来一道动听女声,“在你表达自己的观点之前,你首先要学会的是别用侮辱性的词句去评价别人。”   木门拉开,门帘挑起,就着从树梢间透下的月光,西瓦和卡里姆看到一位面容精致,生有雪白色微卷长发的蓝眸少女从马车中露出身形。正在朝这边报以歉意的微笑。   那是一种很难用言语描述清楚的体会。在看到她的瞬间,西瓦和卡里姆仿佛经历了一轮心灵上的洗涤净化。少女唇角弯起的弧度搭配那张缺少血色的娇弱容颜,那种迎面而来的清爽和淡淡凉意让他们从里到外都打了个机灵。   卡里姆赶忙策马移向少女的车驾,低头冲她表示尊敬。灰发青年也在回神后轻轻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在意。   “严格来说,白鹭说的也没有错。”他把脑袋抹回去,看着前方淡淡出声,“神恩学院和克拉玛依虽然合并,两家学徒却没法融合到一起。对于瑟兰人而言,我们是叛徒。对于约修亚人而言,我们是看起来顺眼点的叛徒。您不必在意这种随处可见的评价洁薇殿下。比这还要恶毒的话我也听过,真要受不了这个,我也不会和您一起赶路同行了。”   “你们不是叛徒,西瓦。”白发少女隔着数米远回应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像是不敢过度发力。   “你们是因为信仰才远离家乡,追随尤西里安来的雪国。”她说,“你们不为利益,不为权势,自然也谈不上出卖过谁,不能被安上叛徒称呼。”   “当心——”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呼喊和马匹嘶鸣,“有荒狼突过来了!拦截它们!别让它们惊扰到后方车队!!”   枪声、嘶鸣声还有骑兵的呼喝在前方连成一片。贴近马车做护卫工作的血蝎骑兵们纷纷惊醒,迅速从背后抽出携带的长管火枪。收缩防御来到马车边缘,神色紧张的盯着那边。   西瓦也从坐姿半蹲起来,一只手拿着白玉长笛,一只手扶着门框往前方眺望,蓝灰眼眸伴随时间流逝忽的一亮,口中低吼一句:“在左边!”   左边,实际上也就是他身处的位置。还没等左侧护卫的血蝎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一阵简短的碰撞摩擦声从左侧的阴暗丛林中传出,瞬间窜出一头银灰色的巨大猛兽!   它有两对突出的门齿,各自交错在上下颚,显得面颊分外凶恶。其整体形象和普通灰狼类似,只是更大更强壮,大约比普通的森林灰狼大上五倍。这头狡诈的畜生拥有智慧,借着血蝎护卫的注意力被前方动静所吸引,它特意和几只同伴绕到车队两侧,打算趁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发动突袭。在它记忆中这种方式最利捕猎,上次便是靠着同样手法才得以饱餐一顿。   完了。   名为卡里姆的血蝎骑士缓缓抬头,看到巨大的狼爪已经从斜上方往下缓缓挥落。这个时间来不及调转枪口,更来不及做出躲闪动作。一旦被拍实,他即使不死也要重伤。   “呜——”生死交替之际,血蝎骑士认命般的闭上双眼,却在下一刻听到一阵悠扬笛声,耳边传来的风声伴随几道“嗤嗤”闷响夏然而止。他感到似乎被一股温热液体洒了一脸,茫然去看,那头上一刻还在朝他飞扑过来的银灰巨狼竟然已经浑身飙血,抽搐哀嚎着倒在了地上。   “呜——”悠乐轻扬的笛声再次响起,骑士回头观望,看到那把白玉长笛被西瓦当剑一般捏在手中正不断朝左侧丛林挥舞抖动。气流从笛子的孔洞中来回穿梭,另外三头飞扑出来的银灰巨狼就这样在他轻描淡写的挥舞下被在半空中直接分尸。温热狼血如喷泉般将附近的草丛染上暗红,这诡异的一幕让每个观望到的骑士面露骇然,看向青年的眼神中隐隐透出畏惧神色。   “装神弄鬼!”名为白鹭的金发少女朝他那边啐了一口,“不过是拿笛子当控制方向和压缩的工具在击发气流利刃……没事干,非要发出那种声音。我看他就是故意卖弄,想要获取您的好感!”   “殿下?”没能得到主人回应,向来注重自己身份的少女赶忙回头,然后就直接被自己看到的画面给惊呆住了。   五头荒狼,维持着扑出的姿势被冻在地上。全身上下被一层寒冰结晶所包裹,即使是隔着数米远都能感受到从中传来的冰冷寒气。几名血蝎不放心的下马查看,却发现这些狼早在数分钟前就被活冻死了。   “天生圣者,冰后传人。”   收回长笛,西瓦透过另一侧的车厢缝隙看到了这幕。他眼角瞥向白发少女,念出了这句流传最广的精炼评价。   “可惜……”视线下移,落到少女的左侧胸脯,“如果不是有那种先天疾病,她现在就能成就高阶……” 第125章 遗民   “撒谎!”   艾门朝面前的老头一瞪眼,唇角危险的咧到一边,“祖辈都是西山人?祖辈都是西山人你会知道这些东西?你这是把我当傻子骗!!?”   “爱信不信!”老麦特吹着胡子反瞪回来,一副丝毫不畏强权的样子:“劳资祖祖辈辈!从这片山脉还没名字的时候就在此生活!怎么了?瑟兰人出了国境线还打算查人家底?再说了……劳资一个人住是劳资开心!劳资快活!你个下面毛都没长齐的小娘皮,都不知道见没见过情郎的底,这么关心劳资……是想干嘛!?有本事来个劳资一起住!劳资教你知道厉害!!”   “奎林。”少女嘴唇一阵蠕动,颤动的手指向老麦特的下巴,“先把这老流氓的胡须给剃了,然后我给你10分钟时间任意发挥,在别弄伤的情况下尽量让他说实话。”   “安德雷斯跟我出来。”然后她朝退到后面的壮汉招了招手,“有些细节方面的东西我要问你。”   “殿下。”安德雷斯跟随她出了木屋,刚走下台阶就听到屋内传来一声惨绝人寰的哀嚎。他无所谓的掏掏耳朵,目光跟着少女背影,“找我是想了解什么?”   “麦特-怀斯,这家伙既然有姓,家族应该是有传承的。”艾门站在悬崖边看着前方幽谷,视线穿透稀薄的云烟,一直透到十多米外的山壁上,“我想知道你在调查他时城区人对他的具体评价。”   “您怀疑他有子女?还是想从他的父辈找寻线索?”安德雷斯直摇头,“说实话,不太现实……看看您脚下的这条路,您觉得它是一开始就存在的吗?”   “当然不是。”艾门皱眉,不太理解他为何突然要提起路的事情,“通往这边的山路开凿程度很粗糙,应该是山城建立后从原有的城市规模里绕着整座山新修建的。”   “那么在来的时候您应该也看到了,像这样的路,贝鲁克西塔还有很多很多。”安德雷斯指着前方,也就是阿尔贝蒂娜站立望风的山路转角,“从路口往下,我们当时经历过一条穿山隧道。三分之二位置的时候有一处岔道将路隔开,那些另外的隧道便通往不同的区域,不同的后山位置。这些区域贯通整座山,是普兹林登最为重要的地下通道。”   “你想说像他这样随便在后山找个山巅独居的还有很多人?”艾门提起了兴趣,她来到山城还不足半年,这种事只是依稀听过,不知道从那隧道再往里走还能通到什么地方。   “您大多时候要闷在城堡埋头苦读,不知道暗市的存在很正常。”安德雷斯叹息一声,“而当初您要我和那个年轻人帮您打探铁匠的消息,我去的地方就是暗市。”   “麦特的信息来自暗市?”艾门立刻意识到他这是什么意思,“普通在山城里生活的人难道都不知道他的职业?不知道他是一个熟练铁匠?”   “我当时对您说的‘常人’,其实指的就是那批地下商人。”安德雷斯道,“一般山城人知道他——还有那些在后山居住的人的存在,但据我观察,他们确实对这些人的工作和生活缺乏了解。”   “麻烦了。”艾门蹙眉回看木屋,表情显得越发阴郁,“这样一来,没法确定他说的东西是真是假。”   普兹林登不像瑟兰,这里没有户籍登记制度。如果把城堡排除掉,这里与其说是国家,城市……还不如说是一个思想开放的大村子。无法从山城居民中获取大致情报的后果就是他们将缺少用于对照说辞的考证。即使老麦特信口胡诌也没法确认真实程度,可能到头来都拿他没什么办法。   “告诉我消息的人曾说……即使在暗市里知道他的人都不多。”安德雷斯也回头去看小木屋,依稀听到一声惨叫,“还说从好几十年前开始他就住在那儿,这一点他倒是没有说谎。”   “……本以为能借此机会修复好导能长剑的。”金发少女收回目光,看着朦胧夜色中升起的月亮愣愣出神,“但看这样子,难不成我还得专门去找狮心王剑?”   古神兵器,这种光是听名字、听描述就知道必然遥遥无期的东西她可不敢过分奢望。甚至在她心里还留有一分怀疑,觉得那些古代文物即使得到也未必能发挥应有功效。毕竟神话传说这东西……就算维多利亚证明了很多东西真实存在,但它们的威力、效果……是否真有史料中记载的那么神……这些还都得打个问号。更别说她现在根本抽不出空,还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具体线索。   “不用那么急。”安德雷斯轻轻呼气,手腕抬到半空中顿了一下,改为抚摸胡须下巴,“依照您现在的实际战力,有没有武器其实差别不大。”   “是么。”艾门摊开右手,手心朝上,正中位置“嗤”的升腾起一团白金猛火,“也许我是该考虑下教授的提议,尝试走走枪械线路。”   安德雷斯说的好听,她却不可能把安慰当真。不错——现在靠体内战阵以神血做养料催发出来的火焰是要比寻常的火强上太多,如果导能长剑可以承受,她的战力能因此而从四阶飙到六阶顶峰。算上圣瞳增幅甚至有资本和高阶职业正面硬撼。但这过于强悍的高温却使多数物件都难以承受火焰灼烧,一旦修复十字剑的期望彻底落空,她也是时候为今后的战斗方式去另作打算了。   这种火焰在我近距离之把持下可以保留全部威力,如果有办法将这威力用在激发子弹的底火上,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量可能比我过去挥剑还要恐怖……但目前难点在于还需通过多次试验来找寻激发结构的平衡点。枪械内部的构造和把持部位也要根据可能产生的巨大后坐力重新调整。理论上只要解决这些问题就能立刻形成战斗力,就是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以及够不够赶上后赛阶段……   白金火焰悬在她的手掌上空,撒发出巨量热能,将那些吹来的寒风都化作暖流。艾门一边思考解决问题的方法一边驱使火焰变换形态,突然觉得她这副样子还真像火法。   如果忽略掉这些火发射出去会因为失去血液的供养而迅速降温,这状态还真是和那些火焰法师……以及所谓的火系异能者一模一样。   “嗯?”嘲笑完自己的尴尬之处,少女突然皱眉,因为这个想法而被勾出了点子——既然火焰无法进行过远距离攻击的结症出在“缺少燃料”上,那她是否可以在攻击时主动给它“添加燃料”?   比如像第一次激发火种时那样割开手腕,在需要攻击的时候将血液点燃甩出去,或者提前抽出几瓶血随身携带,在需要时打开瓶盖,提取神血,用作释放魔能的施法材料……   这种接近传统法师的战斗方式理论上可以大大丰富她当前的攻击手段。想到此处少女呼吸都忍不住粗重起来,眼前仿佛看到自己随心所欲操纵着白金烈焰,弹指之间就能叫敌人灰飞烟灭……   “殿下!殿下!!”她站在那里咧嘴傻笑,安德雷斯不得不按上她的肩膀把她晃醒,“走了,殿下,奎林给我们发信号了!!”   重新回到小木屋,艾门第一眼就看到胡须被完全剃光的老头被绑在椅子上嚎叫痛哭,对方这副凄惨模样看得她心里暗爽,装模作样的咳嗽一声,问道:“进展如何?他愿意跟你说实话吗?”   “不愿意。”奎林摇头,把手里的短刀丢到桌上,“我拿刀顶着他的喉咙恐吓他,朝他的眼睛和其他位置刺威胁他,他却只知道哭,一副自己身受重伤的样子……我的建议是没必要管他怎么说,应该对这间屋子来一次彻底搜查,说不定还能找到他先祖留下来的物件,然后再根据搜查到的物件来判断他之前的说法是不是真的。我感觉这么做要靠谱一些。”   “好主意。”这说法很有道理,艾门欣然允诺,“行,那就开始搜吧。奎林负责屋内,安德雷斯去后面找找他打铁的铺子,争取今晚把这件事解决掉,明天我还有别的安排。”   “你们不能这样!!”老麦特哭的满脸都是眼泪鼻涕,“你们这是绑架!抢劫!!你们敢对我动手!以后就再也别想从地下市场买到情报!!这是我们共通的规矩!!……你想干嘛??”   他嚎到一半就不嚎了,因为站在面前的美丽少女突然眯着眼睛朝他凑了过来,她用青葱般的手指拨开了他的衣服领子,指尖在他赤裸的胸膛上来回滑动。   “你想干嘛?你干嘛!??”这足以让任何男人心猿意马的待遇并未迷惑老麦特,正相反,他惊恐的往后挪动屁股,想要尽可能远离少女触摸,“你已经夺走了我的胡子……你还想干嘛?住手!!你看不懂的!!别这样!!你这个——”   “撕拉”一声,不等他把话说完,奎林便在少女示意下直接撕开了他的上衣,将他那副长满胸毛的胸膛给露了出来。   可能是因为职业关系,这个老男人的上身肌肉非常发达,健壮的胸膛上密布毛发,但值得注意的是有些部位的胸口皮肤非常光滑,这些不长毛的皮肤连接起来,共同构成了一串叫人看不明白,只是盯着就有些头昏脑涨的神秘符号。   “……骗子。”看到这个符号,艾门站在原地愣了半晌,随后她缓缓抬头,用一种全新的目光审视恢复平静的麦特-怀斯。   “差点就被你混过去了。”   “你这索菲亚的……神选之民!!” 第126章 夜杀   虽然没有开启圣瞳,但那串似曾相识、前不久才在某本日记本里见过的特殊字符还是让艾门一眼认出,这就是当初自己和安塔利亚蒙探讨许久的索菲亚语。   不长毛的胸口皮肤也并非天生。如果她没辨识错,那些看起来稍显发白的皮肤应该是遭受烫烙后结疤脱落才形成的。这种差异即使将其胸口毛发全剃光也看得出来,很明显得是一种宗教行为。   会主动接受这种类似仪式的宗教行为的人,且胸口烙印的字符还是异常稀少,难以窥见的索菲亚语……其身份在少女看来只可能是神选之民。一如当初阿兰-哈温的部分追随者被认定为瑟兰国建立前的维多利亚人一样,这个麦特-怀斯毫无疑问是个索菲亚人。他的先祖是最初被索菲亚创造出来并宣示效忠她的那批选民,虔诚的信仰直到他这一代还在延续。   “你居然认得索菲亚语?”麦特怀斯眉头紧皱,浑浊双眼中闪过精光,“这不可能!?即使你是这一代维多利亚血统的继任者,和智慧女神没有关联也不可能读懂这种文字!!”   “看来你也不清楚它的意思是什么。”少女微微撇嘴,歪着脑袋跟他对视,“……现在倒是不装疯了?”   胸口的秘密被发现,老麦特无论是神情还是气质都和之前见到的泼皮无赖判若两人。现在的他面色沉稳,眼神坚毅,再加上奎林剃掉了他的邋遢胡子,将他棱角分明的下巴和紧抿的嘴唇凸显出来,他整个人看上去俨然年轻了起码二十多岁。如果忽略他斑白的发色只看这张脸和他健壮的上半身,即使说他是四五十岁的壮年男子都有人信。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你知道这是索菲亚语!”老麦特皱眉盯向少女,眼中满是警惕凝重,“否则你不可能直接认出我的身份!这世上应该已没人认得这种字了!”   “‘人’不行,不代表‘神’不行。”艾门朝他摊开右手,“虽然我本质上和你一样只是血肉之躯,但鬼知道……在我的骨血里都隐匿着哪些上古之谜……”   说话的同时,她手掌上撩撑开刘海,右侧那只翠绿眼眸在老头惊愕的注视下一点点蒙上了一层淡金水幕。   “狮心圣瞳!”他被这一幕震慑的目瞪口呆,忍不住张口咆哮起来:“不可能!居然是维多利亚的眼睛……狮心圣瞳!!!”   “你这家伙……知道这么多寻常人不可能了解的东西,果然是索菲亚的神选之民。”艾门皱眉怒哼一声,驱使圣瞳在他胸前瞥过,然后松手放下前额发丝,右眼重新恢复正常,“而你之所以隐瞒身份,千方百计让我以为你只是个落魄铁匠,主要原因应该是为了替你的信仰守卫什么……”   残存神民对延续下来的信仰会保留有先祖时期的祭祀和崇拜习惯,而同时,定居某处的神民部族多半是在为信仰的神主守护遗迹。老麦特的怪异行为和大多数神民在史料中记载的行径相符合,艾门立刻将他的伪装和掩盖意图归类于他是想隐瞒自己守卫的东西。   这让她重新燃起了对他的好奇心,猜测对方的使命是否和某顶王冠有所联系。   不怪她这么联想,普兹林登当年的智慧冠失窃案本来就缺少线索。这边就近给她逮到一个索菲亚人,她当然会优先怀疑这件事和他有啥关系。要知道这可不是歌利那群已经将祭祀行为彻底抛弃、只在公约里被认定为索菲亚选民延续的“现代人”。通过刑罚或烙印形式传承秘密是最古老的仪式之一,她毫不怀疑这身份的真实性,也认为不可能再有其他人能瞬间认出她的眼睛。   “我一会儿再跟你解释眼睛的事。”金发少女看向奎林,发现正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看,眉头挑动一下,“……去把安德雷斯叫回来,没必要再搜查这屋子了。”   麦特-怀斯作为纯正的索菲亚人完全有动机偷走宝冠,艾门盯着他,感觉又抓住了一个能让白胡子老头吃瘪的机会。   “难以置信……”老麦特的沉寂一直延续到房门关上,见到屋里就剩他跟少女,他立刻神情激动,拼命朝这边探着脖子,“难以置信预言居然是真的……?居然真的会有生着狮心圣瞳的女神后裔前来找我?这——不行……你得——哦不,我是说……‘您得’……您得让我缓缓,我要理清一下现在的思想,毕竟那些东西,那些回忆……我曾以为一直到死都用不上了……”   “我也很惊奇。”艾门来到桌后坐下,双眼凝视着他胸前的字符,“在各种书籍资料的记载中,莫因斯、贝妮塔、索菲亚的血裔都没流传下来,即使是像维多利亚人那样性质的神选之民也记录甚少。现代人至少有近千年的时间未曾听说有查实源头的索菲亚人在伊卡洛林显出踪迹,如果你真是我理解的那种索菲亚人,你的存在本身在某些人眼里就是宝藏……”   “所以您应该也能理解我为何要隐瞒身份,蹲在这山巅上靠打铁为生了。”麦特缓和情绪后缓缓回道,“这都是为了躲避那些别有用心的恶意窥视。”   “因为这个你才选择了普兹林登?选择了有近代史上最杰出的学者、掌控者、半神坐镇的贝鲁克西塔山脉进行躲藏?”艾门感觉她离背后的真相正越发接近,“我注意到你刚刚提到了‘预言’一词,听上去似乎过去有人预言过我的到来,而且还早早就提到了我的眼睛……关于这个,可以详细解释一下这说法是哪回事么。”   “拥有狮心圣瞳的女神后裔在某种程度上可以代表女神本身。”麦特肃穆的凝望少女,“当然可以我的殿下,这一说法——这一秘辛,它本身就是为了今天而存在的。”   “我不是西山人,一直不是。”他继续说道,“我记事时和家人一起住在瑟兰北境,一家人靠捕鱼狩猎维持生活,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的使命。直到有一天……纷乱的马蹄和枪声惊扰山林。在一片混乱中夺去了我母亲和祖父的命……是父亲带着我逃了出来,我们一路往西北方向逃,不吃不喝走了大概有三天三夜。”   嘎吱一声,门开了。奎林和安德雷斯先后进门,后面还跟着被他们特意喊回来的阿尔贝蒂娜。   “我父亲是在第五天去世的。”麦特看了他们一眼,没有理睬,“当时他抓着我的手,跟我说……‘麦特!一定不要忘记我让你背下来的那些东西!也一定不要忘了仪式!记得将那个字符烙在身上!一定要记得!索菲亚人存在的使命就是协助维多利亚的纯血后裔!她们总有一天会带着三眼狮之目找到你!你要做的就是把你知道的东西都告诉她!一丝一毫都不要保留!’”   “……他在胡扯些什么?”安德雷斯听的一头雾水,龇牙咧嘴去看奎林,“我出去的时候这里是又发生了什么吗?他这是在说故事?……说的好像还挺动听的?”   “一会儿再说,”艾门偏头过去,有些受不了他的幽默感,“现在先帮他把绳子解开,这种预防措施目前来看已没必要了。”   “先别急着说话。”松绑后,麦特刚想说话就被少女打断,“在告诉我你都知道些什么、受托付要告诉我哪些秘密之前,我想知道为什么你愿意听你父亲的话。”   “因为在你说辞里,你的家人之所以遇害都是为了要将这个秘密传达给预言中‘总有一天会找来的我’。”   她的眼神一点点严厉起来,带有明显的审视味道,“没有经受过长时间的信仰熏陶,我不相信你会这么好心,将你付出如此大代价存留的秘密转交给我……你心里不可能没有丝毫怨言,理当拒绝我的要求!但你实际表现出来的态度却可以用急迫形容,好像早就期待这一天很久很久……”   “解释一下这是因为什么。”她靠在椅子上,一副好整以暇的慵懒架势。   “你为什么急迫?”她扬起眉,“……又为什么愿意说?我能感到你心底里隐藏的焦虑恐惧,你在担忧什么?……在害怕什么?”   “因为……”麦特抚摸着右手手腕,看向这边的眼神微微闪烁,“因为这对我来说也是包袱,我不想再过这种与世隔绝的日子。”   “也许将我守护的东西托付给你能换来我在今后的日子里平静生活,如果真能如此,这笔买卖在我看来是很划算的……”   称谓的变化凸显出他内心挣扎,少女思考了片刻缓缓点头,像是接受了这一说法。   “但是。”她用手肘撑着下巴,嘴角一点点咧开弧度,“我却不认为这笔买卖能换来你想要的东西,这特意挑选的隐匿地点和你想守护的秘密比起来也太寒酸了。”   “什么意思?”麦特皱眉,心中闪过淡淡不安,“我是看在你身份的份上才会在一开始提点你,你以为换了其他人我还会轻易露出那种马脚?我可是……”   说到一半,他惊呆了——自从进门后便没说过话的棕发女人突然在这一刻抬枪对准了他的脑袋。那种决然而又肃杀的神情让他毫不怀疑对方是想要他的命。   “砰!”   下一秒,枪声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直接响起。   老麦特维持发音的口型愣了半秒,一点一点调转回头,看到身后,就在距离他不到半米的位置,有一只浑身流脓的漆黑怪物正张着血口僵在那里。   刚才的枪击在它正中位置开了个洞,恶心粘稠的绿色液体不断从中流淌出来,随着它的瘫软倒下在木地板上溅了一片。 第127章 神焰(第一更)   “猎人蛛?”奎林皱眉,瞬间从桌上抄起短刀,“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倒下的怪物身体细长,八根节肢两两贴合很像类人生物的双手双脚。排除狰狞的口器獠牙外脑门上还有六只外凸出来的黑亮大眼。这些特征让奎林瞬间认出了这是一只拟猿猎人蛛。   只是和一般的猎人蛛不同,它的甲壳有几处都开裂了,有些不知道是脓水还是体液的东西顺着裂口流出来,看上去比原本形象还要恶心。   阿尔贝蒂娜开的那一枪没能彻底杀死它,枪伤落在它的口器下方也就是胸口位置,因为创口过于巨大毁坏了它内部的液压器官。这伤口使它即使生命力顽强也没法继续支撑站立。此刻正在满屋人的注视下躺在那里轻微抽搐,沾染粘液的黑亮口器上下翻动,吐出一连串乳白液泡。   “嗖”的一声,安德雷斯猛然跃起跳上桌子。他踩着桌上黑布冲到窗台边将窗户板给放下锁死,回头用得意的表情看向奎林,说道:“到底还是个年轻人……这种关键时刻就应该少说多做!”   “哐当!”的声响从背后传来,奎林回头,看到阿尔贝蒂娜抬起一根矩形横木卡死了木门。心中顿时对这接二连三的举动生出明悟,脱口问道:“外面还有这种东西!?”   “准备战斗。”棕发女官撩开袍裙,从大腿上的枪套里拔出第二把短铳火枪,“猎人蛛从来不会单独行动,这里死了一只,外面最起码还有几十只!!”   像是回应她的话,木屋房顶上突然传来一阵无比密集的咚咚闷响。听起来就像是有人拿锥子敲打房顶。屋中诸人听到这响动立刻联想到是这种巨蛛在房顶上徘徊溜达,顿时紧了紧手中武器,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了已经被锁死的窗台和木门上。只有一个人要排除在外。   艾门没动。她依然维持着那副慵懒坐姿,翘着脚,手肘撑着左侧脸颊。从那头巨蛛从阴影中浮现再到阿尔贝蒂娜开枪以及之后下属的警戒反应,她的面部神情几乎未变。   巨蛛出现的时候,她看的是麦特。阿尔贝蒂娜开枪的时候,她看的是麦特。安德雷斯跳上桌台的时候,她看的是麦特。一直到棕发女官拾起插销,她看的还是麦特。   似乎这个男人身上有什么值得她关注的东西一样。每一分每一秒,她的视线都死死盯着麦特-怀斯。观察着他那张稍显苍老的脸,将他所有的神态变化都尽收眼底。这种密切观察终于让她看到了对方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淡淡得意。嘴角顿时弯了起来,对于此人之前说过的话——以及动机,立刻又有了一种全新考量。   “砰!”窗户木板发出脆响,数根尖锐獠牙穿透薄板刺进屋内。门板和窗户板各自爆出一阵剧烈震荡。很显然是巨蛛群落在冲击木屋。早早守在窗台旁边的奎林见状立刻挥动短刀,刀刃轻贴滑过木板,将三四根突进来的獠牙齐根削断。墨绿色的粘稠血液顺着断口像水枪般滋射,棕发青年躲闪不及,被这些恶心液体侵湿了肩膀。还未等他咒骂出声背后猛地有人拽了他一下,拉的他重心不稳往后仰倒,然后就在下个瞬间,木板“砰!”的一声被巨力冲碎,两根比之前型号还要大上数倍的口器獠牙像锥子一样钉在奎林刚才的位置。尖锐无比的黝黑末端闪着寒光在半空中不断勾动,看得棕发青年心惊胆战,回身刚想和安德雷斯道个谢,却发现站在那儿,俨然在刚才救了自己一命的人居然是赤裸上身的麦特老头。   “别离那太近!”麦特面色紧绷的叮属他,手中递过来一根还未完全打造好的长柄铁器,“拿着!这玩意可比你的玩具刀好使多了!”   他把铁器丢过来,棕发青年恰好接住,大致观察下发现是一根还未按上耙头的草耙柄。尖端因为还未切除的原因显得凹凸不平,有几分尖锐,在这时候正好可以当长枪使,确实比短刀要好用的多。   只是——他略显惊愕的盯着老麦特从壁炉边又抄起一根长柄铁条——这家伙,之前我审他的时候他还跟条死狗一样哭的稀拉,怎么现在一下子变得如此靠谱?之前那怂样都是装的?   “它们数量太多了!”木门的碰撞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密集,安德雷斯让阿尔贝蒂娜去支援已经被破开一半的窗户台,自己一个人守在门后,“这样下去守不住的!”   窗台的木板已经被扒拉开了,透过缝隙他能看到有超过十对的尖爪在从外沿往里“刨动”。即使这木屋用料还算考究,都是些耐得住磨损冲击的野生橡木,长久下去怎么也不可能坚持的住。   “后山朝向对着永夜森林!”阿尔贝蒂娜抬手一枪,射爆了一只猎人蛛的颅上巨眼,“出了密林就是西山带,这些东西一定是在出了森林后从底部悬崖爬上来的!”   “问题在于它们为什么会突然冲出赖以生存的栖息地攻击我们。”安德雷斯手持一把宽刃长剑,抬头感受着那依然密集的房顶动静,“这是绝对反常的行为,背后应该有人驱使。”   “快顶不住了!”奎林挥动长柄铁条将那头堵在窟窿外的巨型猎人蛛逼退,敏捷一闪,躲开一根朝他伸来的细长勾爪,“这边有个大家伙!我不觉得在这里死守是好主意!”   以目前的情况看,木屋已经被这些丑陋魔怪给包围了。不但门窗方向聚集了大量蛛群,房顶上也数量光是用听的也能知道不少。但即使如此局势也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蛛群包围并没有完全合拢,只要他们抓住露出来的空隙机会立刻往山路突,逃出木屋的机会不能说很大,至少也要比蹲在这儿死守的好!蹲这死守在奎林看来等同于把自己作为食物关入并不坚固的投食笼子,一旦等到其他位置的窟窿被蛛群扒开冲破,光靠他们这点人根本不要想守住四面八方那么宽广的范围!必然会出现重大伤亡!   “俄塞纳!”安德雷斯呼了口气,在一剑透过木门缝隙隔、空刺杀了一头门外巨蛛后开口去喊棕发女官,伸手把腰间的霰弹火枪解了下来,“接住!准备带殿下突围!”   奎林能看透的东西,他这个有几十年游侠经验的人更不用说。现在形势不容客观,安德雷斯打算保护两个女人先行离开,然后再想办法和奎林一起寻求逃生机会,看看运气有没有站在自己这边。   至于艾门的战斗力……这个前不久他才安慰过,说“已经很厉害”的东西在其心里是指望不上的。那种火焰虽然厉害,但少女的情况他也知道……缺少兵器做能量传导的情况下想要发挥出火焰威能必须要在极近的距离释放打击。而面对蛛群距离越近受伤的几率也就越高,所以他可不敢冒险把少女摆到棋盘上去。   这枚棋子必须要保护好,不能受到任何损伤。   “呵。”但在这时,坐在木椅上的金发少女却发出轻笑,银星袍下交叠的双腿反过来换了个位,一副悠然自得,完全不担心危险的样子。   “不用顾忌我的安危,安德雷斯。”   她扭动脖颈,好让脑袋能在手肘上枕的更舒服点,一双明眸半眯着,脸上透出几分无聊,“我们也不需要从这里突围,应该冲出去,把这些畜生尽数杀光。”   “可是——”壮硕如熊的黑发男人半张嘴巴看着她,“可是这种数量的蛛群,外面还不知道有没有更多……我们不能冒这种险,而且十有八九是打不过的?”   “打得过。”艾门直接打断他,空闲的右手举起摊开,掌心窜出一团淡金火苗,“相信你自己的力量,也相信一下我的承诺。这种敌人还没资格让我们逃走,甚至你一个人就能杀光它们。”   就在她和安德雷斯简短交流的时候,奎林那边,那头已经盯上他的巨型猎人蛛再次冲他发起攻势。   它的肚子上已经被奎林用长柄铁条戳了三四个窟窿,正在往外喷洒体液。这让它更加狂暴,大半身躯堵在窟窿处,两两贴合的前肢不断朝屋内青年挥舞刨动,想要把他给勾住,拖到窟窿外吸干鲜血。   但奎林早已在数分钟内习惯了它的攻击节奏,它的勾爪就那么长,每次能够到的距离就那么远。他只要赶在之前及时退后,这头丑八怪的攻击就永远也别想触摸到他……正巧阿尔贝蒂娜的一次枪击打爆了它凸起的左侧眼睛,奎林在躲开勾爪后立刻上前,想要给这畜生补最后一下。   但让他始料未及的变动发生了!就在他侧身往前冲的时候!巨蛛那两两贴合的前肢突然重新分开!像正常蜘蛛那样变回了四条节肢勾爪!其内部两侧的勾爪在弹出时速度极快!即使青年意识到危险做出躲避,他还是免不了被勾爪的末端擦过鞋跟,身体被巨力横扫在地!   奎林是身体失衡摔倒的,没有来得及调整好姿势,倒地时左侧太阳穴和木地板来了一次亲密接触。这把摔的他有些迷糊,身体反应也慢了半拍。眼看巨蛛跟进扎下的獠牙即将把他钉在地上,房间内突然传来一声远比之前还要巨大的爆响。   还是阿尔贝蒂娜——还是她手里的短铳火枪。只不过这一次火枪的破坏力远远超出众人想象,包括老麦特在内的其他人只看到火光一闪,棕发女官的身体就直接被震的后退数步靠在了墙上。而她瞄准的巨蛛头颅则在这记枪击下被直接打爆!不光颅脑和上半身彻底消失,那穿透出去的爆裂子弹甚至还波及了其他巨蛛,将好几只体型稍小的八脚怪给炸的稀烂…… 第128章 屠魔(第二更)   喷洒的蜘蛛体液就近距离溅了奎林一头一脸,他赶忙撑着还有些晕的脑袋往内侧滚动,第一时间和窟窿远离。之后和房里的其他男人一起盯着靠在墙上的棕发女人,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这是什么枪?”老麦特结结巴巴想要靠近她,左手僵在半空,想要去摸她手里的火铳又不太敢,“这种型号的火枪不可能有这种威力,还是说它铭刻了所谓的公式符文?”   “刻了公式符文也没这威力!”在军营中打拼过,奎林揉着脑袋站起来,“仅论这种型号短铳的穿透力,之前俄塞纳使用的火枪威力已经超出了常规极限……无论是射击频率还是威力都要比普通型号强太多!那差不多就已经是铭刻过‘高热符文’后应有的枪械威力!但刚才的爆发不一样!那不是铭刻符文能做到的!”   “不要大惊小怪。”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密集碰撞,阿尔贝蒂娜快速离开背靠的墙面,然后飞快掰开短铳往里填充火药弹丸,口中说道:“只要有殿下在这里作为枢纽,这些怪物就不难对付。”   “嗤!”没等三个男人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们耳边突然听到一声就近距离发出的轻响。跳跃火光和突如其来的热量让他们飞快将注意力投注到自己手里拿着的“兵器”上,无比惊讶的发现——这些剑、长柄铁杆、短刀……居然都在表层燃起了一圈赤橙烈焰?而且还不是“烧起来”的那种火,是形态更稳定,由内而外凝聚出一层高热能量的火焰魔能!!   “这是控制好的!”安德雷斯举起那把“火焰大剑”,目光落到自己手握的剑柄上,“只有刃部出现了火焰,其他位置并无变化……这、这难不成是殿下做的?”   闻所未闻的火焰附魔突兀出现在小木屋内,不用问——之前棕发女官的枪击威力骤增肯定也是受了这种“无形”的影响!本身屋内的掌控者就只有艾门一个,这只可能是她的杰作!   “控制好距离,不要离开我超过10米。”靠坐着的金发少女再次换了下翘起的腿,“只要你们能维持这个距离,火焰的供给在我清醒时是无限的。”   “抓紧时间,安德雷斯。”她打了个哈欠,饶有兴趣的盯着麦特老头,“早点处理完这些畜生,我还有别的事要问这位怀斯先生。”   “他们很快就会守不住了。”   与此同时,在阴暗幽沉的另一侧山巅峭壁上,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面向小木屋沉声说道:“我召来的族群有超过200头猎人蛛!想要剿灭它们至少也要一支火枪中队!或者一位逼近七阶的掌控者!这种水准的人就连长桌议会里都没有几个,我不信……我不信他们区区五个人能用血肉之躯挡住它们!!”   “这可说不好。”轻佻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里面可是有正面击败圣女大人的艾门-哈温。我们当前还不知道她是依靠什么爆发出的那种力量,劝你最好还是小心点,没有必要操之过急……”   “你老了,德尔塔。”开始的声音轻笑起来,“在普兹林登潜伏的这些年已经将你的勇气消磨光了……以至于你现在居然对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视而不见!到头白白便宜了我……”   “现在是晚上。”他接着道,“艾门-哈温的专精是火焰燃烧。而晚上没有太阳光增幅影响,想要在这块区域的魔能场里制造光和热势必要耗费数倍功夫。另外你难道没看清她是刚出院就赶到了这里?且不说如此急躁的赶过来她的精神状况能恢复多少,但你想一想那老不死掩盖身份的职业是什么?铁匠!!那她赶过来的原因还用问吗?你还说这里没必要操之过急?”   “唔……”边上的人影沉吟起来,似乎有些被说服了,“这么说,她风急火燎跑过来是想要修复自己的剑……她现在是处在没有导能兵器的状态,嗯,如果是这回事,那么这个机会确实不错……”   “可我还是不改变我的观点。”没等同伴开心一下,他话锋一转,“不要小看神血继承人。你一开始的任务是监视警戒,负责的是麦特-怀斯而非艾门-哈温。这次要是能成功抓住她倒还好,主教大人不会对你违反命令的行为作出责难,但要是失败了,那个后果……应该不需要我来提醒你有多严重吧?”   “不用!”开头的人影哼了一声,“比起我你还是担忧一下你自己吧!如果我没记错,撒迦莉雅是和你共同负责一个计划!但现在你看看你们都搞的什么东西?不但让暗鸦圣女在正面比试的擂台上被瑟兰人击败,居然还没能在赛后把她给救出来!安菲妮迪说搜遍全城都找不到人,我看她十有八九,是被长桌议会收押到那个特殊监牢里去了……”   “哦。”边上人影应了一声,语气听起来不咸不淡,“如果你说的是这个,我得告诉你这也是计划一环。莉雅知道她的使命是什么……你没看他们乖乖把那杆枪收好了吗?”   “说到那杆枪……”驱使蛛群的怪人踌躇着问道,“尤西里安大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即使是丢失了最关键的四种外相神力,那到底也是一把古神器……即使是有副作用也没必要当做诱饵送给普兹林登。毕竟那可是安塔利亚蒙……谁也不知道他能从那杆枪上发掘出多少东西……”   “你也太小看灾厄圣枪了。”他的同伴发出大笑:“神主都无法解析干涉的东西,区区一个半神想要研究?想要发掘?哼……安塔利亚蒙要是有这本事,我们也不用打算盘了!”   “真那样,他一个人就足以横扫神教!”他的语气阴沉下来,像是怀揣着某种遗憾:“他一个人,就足以解决我们费劲心思也想要完成的期望,和理想了……”   “嗯?”驱蛛人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附和一下,突然听到一声飘来的脆响,发现下面山巅处的战斗局势居然变了。   木屋房门被从里面用东西轰开,他站在这里看到扩散形的橙红火光像雨点般在往外倾泻,把所有围堵在门口的猎人蛛都冲飞炸烂……然后立刻有一个壮硕如熊的男人从屋子里冲了出来。他一手拿着一把双手宽刃剑,剑刃闪耀着橙红光芒,一手拿着一把枪口外凸的怪形火枪,冲到蜘蛛群落里一阵砍杀,居然没有那头蜘蛛能挨他一剑!   橙光舞动、上下翻飞,猎人蛛被他强化过的坚硬甲壳在那把剑下就像纸糊的一样!一切就开一捅就穿!更别说他时不时还会故意勾引一大群蜘蛛围拢堵截他,每当看到聚拢的猎人蛛足够数量他就会举起火枪朝着那边扣动扳机!光焰的闪烁和那雨点般喷射出来的弹丸在夜幕中闪着亮橙色,简直像是从火山口喷发出来的岩浆之雨!每次这样的霰弹枪击都能冲飞至少七八头猎人巨蛛!从他冲出来到现在不过才不到半分钟的功夫,死在他剑下枪下、以及失去行动能力的猎人蛛居然已经有了五六十头!!如果再算上之前损失的数量,这支庞大蛛群的折损率俨然已经接近一半!!   “该死!!这是怎么回事!?”驱蛛人扶着山岩都看呆了:“这群人里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有调配能力的吗?从来没听说她的护卫里有谁也是掌控者的!?”   “德尔塔,这怎么回事?”他扭头往旁边张望,想要从同伴那了解是不是有什么关键点被他忽略掉了。结果等了好几秒都没声音。   转头一看,身边哪还有人,对方估计早在变动发生时就提前溜了。   不妙……他愣在原地吹了半天冷风,心头逐渐满上恐惧……这次本来以为是个生擒哈温的好机会,如果能把这把“钥匙”提前控制住,上面不但不会责怪他还会特殊嘉奖,但现在这情况……很明显局势跟他想象的并不一样。   也许瑟兰公主本身是没什么战斗力,但她的下属却都隐藏了本领!现在已经不只是那个壮汉在屠杀蛛群……之前看到的消瘦男人和持枪女人都跑了出来。他的巨蛛部队在这三人附着光焰的打击下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即使现在仍然有为数不少的巨蛛在从山岩下往上攀爬,按照这个速度……不久后它们就会死伤殆尽!   不——不可能会有这种事!   一想到冒进导致任务失败后回去的后果,他脑门冒汗,拼命思考解决之道。目光盯着下方三人手中的武器,突然发现它们的能量性质是一样的。   “都是火焰?”驱蛛人眉头一跳,感觉依稀抓住了什么关键讯息,“都是和哈温一样的专精,很蹊跷……”   按理来说,以掌控者的金贵,即使是瑟兰也不可能在艾门身边安插三位!更何况从火焰强度来看那至少都是五阶的魔能!这种阶级的掌控者又恰恰好是火焰专精,他不相信瑟兰人有如此底蕴。   套用之前同伴说过的那句话,瑟兰要是能强大到可以随意驱使中阶掌控者充当王室护卫,那其他国家也别想着颠覆它了……那种差距太巨大,现实来说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咧开唇角低笑起来,“制造出那些光焰魔能的并不是他们本身,而是那个目前为止还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的瑟兰公主……”   “那么这件事就好解决了!!”他的身形陡然增大,下半身陡然增长的体量将那件漆黑斗篷撑开破碎!居然长出了类似巨蛛结构的下半身!那多出来的八根节肢让他很轻松的从侧边扒拉住陡峭山岩,节肢弯曲一个发力!体积比常规巨蛛还要大上数倍的身体猛地在夜空中腾飞而起!向着下方半山颠处的小木屋轰然砸去!   “哐!”木屋房顶在他坚硬的甲壳穿刺下被直接压碎,巨大动静瞬间吸引了屋外三人的注意力。而在小木屋内麦特被这从天而降的怪物震到一边。他刚从地上爬起来,双眼便看到一幕堪称梦魇的画面——散落遍地的碎木砖瓦下站着一个身形高大、拥有蜘蛛的下半身、人类上半身的蜘蛛巨怪!从背对的角度他能清晰看到巨怪尾端生有两根毒刺!而金发少女却像吓呆了一样仍然坐在木椅上,对于巨怪的突袭根本就毫无防备!!   “你是我的了!艾门-哈温!!”半人蜘蛛怪抬高节肢,弯曲半截蜘蛛腹部,从尾部的腔室里朝她喷出一大股乳白色的粘稠液体。这些液体在和空气接触后迅速硬化塑形,飞到一半时已然呈现出蛛网形状。   这些蛛网是附带有麻痹毒素的。   驱蛛人脸上露出邪笑。   只要这下得逞,已经被瑟兰人神话的绝美少女就将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但,伴随“嗤”的一声轻响,让他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了。   那道飞速喷出的蛛网在接近少女时突然自燃,还未等将她束缚住就化成了飞灰。   “你们好像误会了一些事……觉得让下属尽情战斗而自己躲起来的我要比他们更加弱小。”   仍然坐在那把木椅上,仍然歪头用手肘撑着脑袋。金发少女随意扭动脚腕,从凉鞋前段露出的脚趾在丝袜包裹中微微上翘。   “但事实上却是我比他们强。”抬头看着驱蛛人,她用悠然的口吻轻声诉说。   “而且……强很多。” 第129章 长桌(第三更)   不慌不忙,平静中蕴含轻佻傲慢。   不骄不躁,沉稳中隐藏狂雨风暴。   这完美的声音,完美的语气,完美的顿挫,共同构建出一种超脱“阅读”的表现力。使得驱蛛人的大脑还未辨识清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在思想上就已领悟到了。   站在他的角度,他所看到的不是一位“公主殿下”。   没有哪位“公主殿下”能在刚见面时就给他带来如此强烈的压迫感,没有。   那双明眸似有魔力,让他的视线落上后难以旁移。他情不自禁僵持着身躯站在那里和少女对视。看着她嘴角上抬,露出微笑,看着她的美丽眼睛像月牙般微微弯起,整个人好像也跟着她的情绪得到洗礼,得到了一种思想上的特殊宁静。   思想放空,灵魂离体,肉身的束缚在这状态下已无必要。老麦特在后面盯着,看到他嵌入地板的八根节肢开始升腾起橙红火苗,这些微弱的焰火先是一点点的往上漫,随后猛地一瞬间从最下方窜到蛛人头顶,狂猛而又暴烈的火焰瞬息穿透了他的全身结构,将他的肌肉焚化、血液蒸发……就那样,在他不可思议的注视下变硬、开裂、脱落、破碎,化成了一地黑漆漆的焦炭残渣……   “它们的行动改变了!”突击者的死亡引起了变化,站在屋顶上负责远程支援的阿尔贝蒂娜视野最广,借助月光,她看到悬崖下部的猎人蛛群已经开始往后退。这应该是失去了指挥者的原因,面对死亡和火焰的本能恐惧开始让这些畜生自发性的想要逃离这里,“你看到了吗安德雷斯?……回来吧!已经没必要再追缴它了!”   “知道!”壮硕男人应了一声,脚下步伐依然不停,冲上去将那头想要逃下山崖的巨蛛逼向一边。他飞快躲过它两边勾来的尖锐节肢,欺近它的节肢最内侧,从下往上,狠狠捅穿了它的脑袋。   “真刺激!”脸上溅到一抹腥臭的绿血,安德雷斯却不介意,他喘着粗气把宽刃剑从虫尸上拔出,回头扫视这块山巅,对着遍地的巨虫尸体哈哈大笑:“太爽了这种感觉!我都害怕我会上瘾!”   他本身就是个海瑟尔,身体素质比普通人强好几倍。只是受制于没有掌控者天赋才会总是在强度偏高的战斗中感到碍手碍脚。艾门的火焰附魔正好解决了他的“攻坚”能力,使得这个原本就有超级体能和巨大力量的海瑟尔成了一个也能使用魔能粒子的全能战士。   “霰弹枪……没想到这种兵器和殿下的技法配合起来居然会有如此恐怖的杀伤力。”   奎林也从另一侧走了过来,路上抬脚将一具虫尸拨开,看到它的上下半身分别有两个巨大孔洞,口中忍不住发出感慨:“简直是……不讲道理的无差别攻击。要是行军打仗时殿下能够将她的增幅覆盖到整支军队,那……”   奎林一开始只是感慨,说到这里才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顿时抬头和安德雷斯两两对视,两个男人突然之间陷入沉默。像是被那种可怕的臆想给吓到了。   “她也不是只有力量的。”安德雷斯扭头朝屋子里看,“为什么一开始不攻击,为什么后来只是让我们出力……这些都有她的考量,都是她提前规划好的……”   “这下总算解决了吧。”   放下丝足,艾门终于从长椅上站了起来。她来到目瞪口呆、整个人瘫坐在地板上的麦特身前俯视着他,那种目光盯的他有些不寒而栗,感觉所有的思绪都瞒不过去。   他隐有预感,自己故意放出消息将她吸引来的意图已经被识破了。   同一时间,月光当空。贝鲁克西塔山脉最顶部的山巅顶端,普兹林登古堡的长桌议事厅里座无虚席。   总共五十二个位置,除了三个位置有空缺,每个座位的主人都如约来了。所罗门、塞西、克劳斯、菲莎-欧仁……这些人不一定都是魔能掌控者;即使是掌控者的,其魔能阶位也有高有低。但能出现在这里的人毫无疑问都对这座山城有重要意义——比如统筹城内治安的琳娜-巴布里,比如负责建筑规划的马克-西纳曼,他们甚至对能量学一窍不通,但仍然可以拥有席位,在这里占据举足轻重的尊崇地位。每个坐在这里的人都很清楚他们是因为什么才能入选长桌议会。彼此之间对对方的身份职业都抱有平等态度。   此刻他们逐渐停止议论,等待站起来的白发老者给他们解释,为什么要在今天夜里召集他们展开会议。   “我知道大家一定很疑惑为什么要突然把你们召唤过来。”安塔利亚蒙站在长桌顶端,视线在两列议员的面庞上一一扫过,“上一次召集你们,还是处理自家丫头闹出来的仲裁法庭……”   “别忙着笑,先生们。”听到有人发出低笑,老头扬眉,右手往下压了几下,“这可不是好消息,它代表我们再次遭遇了某种困难,不得不通过团结一致来战胜它。”   “为了节约时间我们就长话短说吧。”他转身,从身后升起一面白石墙板,“所有人都知道普兹林登现在正承担着一个学术史、甚至文明史上的神圣使命。也就是作为此次综合学术竞赛的主办方!为所有有资格参与到这场竞争中的学者和学徒们提供场地!有些人可能之前在疑惑为何看不到卡明和米拉,他们正是为了这个目标被我派了出去,大概过两周就能给出成果。”   可能是为人师表为习惯了,即使面对这些人,老头也依然喜欢使用讲学的方式来传达讯息。他挥动火焰,以焦黑印记做笔触在白墙上写下普兹林登的瑟兰语单词,又在左下角和右下角写下“拜伦”和“克拉玛依”两个词汇,各自在它们外围画了一个圈,将三个圆圈的交叠部分彻底涂黑。   “这就是目前为止我们最重要的目标。”他点了点这块区域,回头看着所有人,突然抛出来一个问题:“谁能告诉我在这目标之外普兹林登是否还有同等重要、甚至价值更大的目标?”   因为这个问题,坐在长桌两侧的议员们陷入沉思。过了十多秒钟,他们渐渐开始和周围相熟的人交换意见。大概正好60秒走完,所有人一致闭嘴,安静看向主位老人。   “谁先说?”安塔利亚蒙询问他们,刻意忽略葛莉特的殷切注视,在其中随便点了一个,“就你吧琳娜,你身处的位置天生就和我们这些掌控者不同,我想听听看你的建议。”   “我?”被他点到的是一个身材高挑,虽然面容艳丽但却并不年轻的中年女性。她似乎没想到安塔利亚蒙会找她做第一例回答,被点到的时候楞了一下。   但很快她就回过神来,吸了口气,说道:“让我来说的话,尊敬的阁下,我会说……我们必须要对所有来客的安全负责。”   “不管他们是否和我们是敌对关系,我们都要在竞赛期间确保所有参赛者的人身安全。”她说道,“所以我其实不是很赞同您将战斗魔能项目的场地放在永夜森林,这在我看来有些太危险了。”   “谢谢你,琳娜。”老头冲她微笑一下,下压手掌表示安抚,“虽然现在改变已经不可能了,但加强防护一直是我想做的事……还有谁有其他提议?你来怎么样?摩比斯-威尔?”   红裙女人咳嗽一声,还是没能被他点名。反倒是坐在她身边的中年男人清了清嗓子,说道:“要我说的话,阁下……我觉得我们需要同时对永夜森林进行更大规模的开发利用。”   “众所周知,学校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因为那个魔怪的原因不敢将森林对学徒开放,一直让治安队的人在几处路口严防死守,防止孩子还村民误闯那里。”   他侃侃而谈,胸口纹着生物系徽章,“但现在,既然那个魔怪的问题已经解决,正好这次战斗魔能项目的开发场地就在森林里,我们为什么不趁此机会把这个工程做长久一点,甚至干脆给整座森林划分区域?”   “你想让米利安把那儿变成一个大型生态动物园?”坐在他对面的塞西被直接逗乐,“失去野性的怪物将不再具备考核价值,这对它们的天性也是一种摧残毁灭!”   “人类有几年没有遭受来自海洋的威胁了?”中年男人推了下眼镜,反问他:“将近两年了……塞西教授长。我是不觉得这种表象和平会持续下去,为了抗衡来自海底的威胁,我们必须要彻底攻破异种病毒,尽可能让它们在将来没有机会扩散传播!这种关系文明延续的事我觉得比综合竞赛都重要,更别提什么怪物天性……何况它们开始被丢进去的目标是当试验品。”   “这是个可以考虑的计划。”安塔利亚蒙摸着胡子插-进来,半垂眼帘缓缓点头,“可以做,但耗时要以季为单位。回头我跟米拉提下,他和卡明应该都感兴趣。”   “还有问题吗?”他环视大厅,就是不去看葛莉特举起的手,“三、二、一……你们不说话我就当默认了。”   没有人出声,也没有人敢出声。他们能说些什么?无论是从经济角度还是文化角度,他们都找不到还能有什么是比综合竞赛更重要的。威尔提的东西已经是他们能够想到的最高目标,视线再放长?再放长难道还筹划要文明升华?在短时间——比如十年内拔高到另一个层次?   怎么想都是不现实的。   更何况……葛莉特和安塔利亚蒙的异状他们也看到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老头屡屡无视她,但本着两边都不得罪,两边都得罪不起的认知,大多数人宁愿在这种关头当缩头鸟。   “你们让我很失望……”然而安塔利亚蒙下一句话却让所有人心里一惊,“因为你们居然忽略掉了一个极其关键的点。”   他手中升起一簇火焰,继续用焦炭为笔触在墙板上书写起来。   还是瑟兰语,还是名字,而如果他们都没看错,那些字符,它们拼起来念做“艾门-哈温”。 第130章 怀疑(第四更)   “这就是从一千多年前流传下来的,索菲亚人要交给维多利亚后裔的东西?”   残破不堪的小木屋,艾门和其他人一起围在桌边,双眼盯着桌子上的一块石板。它的体积和桌子表面差不多大,大致呈圆形,是老麦特去后面的铺子里滚回来的。   形状是它被选择的唯一原因,因为它真的不特殊。材质是最普通的花岗岩,只是打磨的很平整,稍微修一下几处棱角就能直接作为桌面使用。但关键的东西本来就不是石板,而是石板搬回来后老麦特凭借记忆里的图像画面在石板上雕刻出来的一列符文。这些符文和他胸口处烙着的纹路一样属于索菲亚语,但不同的地方在这种索菲亚语艾门即使开启圣瞳也看不明白。   “我得缓缓……”睁着淡金眼眸看了石板半天,少女不但没有像之前那样自然在心中了解意思,反而觉得这段索菲亚语的每一个字节都被打散开来,重新在石板上组成了一些她根本看不明白的断断续续的线。这些线有的是直线有的是曲线,而且中间各段颤动的极其厉害。看这种东西久了让她脑袋发晕,不得不闭上眼睛坐了回去,打算休息一会再来研究。   麦特-怀斯的身份已经确认了。确实也是女神选民,想要告诉她这些事的意图也不是作假。   但他的动机却做了假——根据后续追问艾门了解到他其实早就想将这个秘密交给瑟兰,但因为不信任瑟兰王室也不信任长桌议会,无法托付任何人的他只能暂时隐居在这里。等待机会,等待值得信赖的人主动找他。而那则安德雷斯打听到的消息其实也是他故意放的,他确实懂得如何锻打和修复导能金属,只不过这个秘密在之前只有他自己一人知道。   “瑟兰王室和维多利亚神族之间难道不是划等号的吗?”听他这么说的时候奎林觉得很困惑,“……为什么在这件事上你会不信任瑟兰王室?”   “因为在千百年的发展和通婚过程中,维多利亚家族早就变得不纯粹了。”老麦特当时这样回答,“血脉聚合仪式确实能将一整代的纯血汇聚到统治者身上,但却不能免除一个伦理问题。我就以公主殿下来举例子,假使您在18岁的仪式上得到了您所有兄弟姐妹身体里的残留神血,真正成为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神血载体,那么在伦理上,您父亲还是您父亲吗?”   “……当然是。”艾门愣了一下,眉头轻蹙,“即使我的血液已经替换,我的骨、我的肉……我的身体依然来自父母孕育,所以不止是伦理上,生理上我也依然是我父亲的女儿。”   “假使您将来嫁人生子呢?”老麦特继续发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您将来有了孩子,您的神血被剥夺,赋予到孩子身上,那他们自然而然就成了下一代的维多利亚神族。他们会享有称号,被人称作‘维多利亚的孩子’,因为他们身体里流着她的血,能够从中获得智慧与力量。那这些孩子是否也能算作您的孩子呢?”   “这是废话!”因为过于荒谬,少女直接被他的问题给气乐了,“我姑且不考虑这个假设有多智障,如果真那样,依照上一个问题的回答,他们不是我的孩子还能是谁的孩子?”   “那如果其中那个血脉最浓郁的孩子在18岁时继承了其他人的残余血脉,成就了唯一的‘维多利亚神族’,正式接过统治权呢。”   老麦特的声音越发低沉:“他在这个时候对比的是您,18岁的您!我想请您慎重思考一下,这个时候,那些被抽取掉神族血脉的王子和公主,他们还能称得上是‘维多利亚的孩子’吗?”   “已经不能了。”艾门用同样低沉的声音答道,“瑟兰只允许存在一个王,其他人在这崇高权势前都要顶礼膜拜……他们仍然是‘布洛维哈温的孩子’,但和‘维多利亚’之名已经没了关系。”   这个问题出来,她终于知道老麦特想说什么了。而这个问题同时也是她很早之前就考虑过的,对于这个问题的部分解答也从坎索那里受过启发。   是的,就是这样。在外人看来光鲜无比的维多利亚神族和瑟兰王族其实从根本上分辨是两个概念。瑟兰王族由维多利亚神族、布洛维哈温家族共同组成,这两者之间是一种还算温和的寄生关系。   布洛维哈温家族是人,维多利亚神族是神。维多利亚神族的血脉寄生在布洛维哈温家族最优秀的子嗣体内,通过这些个体一代又一代传播、一代又一代聚合来维持自己的血脉传承。这在本质上说的难听点就是“寄生”。只不过寄生者和寄生对象从某些虫类换成了神和人。寄生的方式也没有那么恶心恐怖,仍然是通过最普遍的生理结合来孕育后代,仅此而已。   之所以要等到18岁,除了18岁在这世界是生理成年之外,也有一个原因是纳米亚人会在18岁时暂缓靠骨髓造血。   而想要说好听点则可以用“共生”这个词。从繁衍传承的角度出发,两个族裔是不断交合、并且能不断从这种交合过程中获取利益的。自哈温家族(简称)将自己的信仰交给胜利女神那一天起,他们就得到了维多利亚的血脉垂青。他们的后代变得更聪慧、更健美、更娇媚、也更强大!可能就是因为胜利女神的祝福庇护着他们战无不胜瑟兰人才能在今天建立起庞大帝国。然后作为代价,他们需要将子嗣中最为优秀的个体从族群中“半剥离”,让他成为王,成为整个家族、种族、国家的统治者。这时的“瑟兰王”是唯一兼具“哈温”和“维多利亚”身份的人。他会继续把这种隐匿在骨血里的传承延续下去,代代循环,永不枯竭。而失去神血的“哈温”将作为“哈温家族”的成员继续为家族开枝散叶,这批人就构成了“瑟兰王族”,也是外界眼里的“维多利亚家族旁支血脉”。   比如之前的翡翠港郡守,比如斯塔的母亲安娜-哈温,他们都是由这些旁系开枝散叶孕育的后代。   所以从这一点评判老麦特的指向非常明显——他一开始就知道“哈温”不等于“维多利亚”,而他信任的对象只是“维多利亚”,不包括“哈温”。   艾门真正明白这个循环,真正明白为什么自己家族的名称里有两个如此古怪的姓氏,其实还是通过那本坎索给他的黑色日记。那里面不止记载了当年他在普兹林登的各种见闻,还有当初那位年轻王子对这种“内外双环”传承制度的质疑和不满。这可能是因为年轻人普遍都拥有叛逆精神的缘故,17岁的坎索-哈温认为这种血脉制度是对凡人的奴役。少女在日记其中一篇记录中可以明显读到年轻王子的愤怒憋屈,她看得出来——当时的坎索想要通过努力将维多利亚从哈温家族驱逐出去。而即使性情大变,他在多年后一手创建的研究项目也在致力于一样的事。   不断抽出自身血脉在地下实验室孕育附有神血的婴孩,再抽出婴孩靠骨髓生成的血液孕育“艾门-哈温”。这种抽调和汇聚要比任何仪式更彻底。充分说明了他想将神血从家族中剥离出去。   但,如果父亲像我想的那样从‘制造’出我的时候就已将自身的维多利亚血脉剥离干净,那么斯塔他们从出生开始应该就是纯正的“布洛维哈温”。这一代的维多利亚神族除了确定的我之外可以肯定的就只有莱娜……原本我倒是相信那个流传在宫内的凄惨故事,但现在看,莱娜的诞生,她为什么和我一样拥有神族血脉都还藏有更深内幕……   还有维多利亚的说辞也要重新推敲,既然内外双环制的血脉传承每一代都必然会诞生出一个汇聚全部神血的“瑟兰王”,那她当初说的话,说她是因为血脉汇聚才得以显灵的说法就站不住脚。作为一位古神她显然不可能在说辞上随意口误。那她为什么要欺骗我,又为什么要在那种时候刻意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弥塞罗呢……   猛地,这些思绪的交汇处升起一道霹雳闪电。在那瞬间少女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差一点点就能拨开面前的阴暗迷雾,找到那埋藏起来的古神真相并破解掉它。但遗憾的是这种感觉只有一瞬,错过后她再也想不起来,还是阿尔贝蒂娜站在旁边在晃醒了她,提示她注意听麦特接下来陈述的话。   “您拥有狮心圣瞳,这足以证明您是‘维多利亚’。”她听到铁匠坚定说道,“而我之所以不信任‘瑟兰王室’,是因为我怀疑当初袭击我的人里就有‘哈温’的人。” 第131章 地图(第五更)   “……这是要讲证据的!”奎林再一次提醒他,“老头子,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你知道要是在瑟兰这么说会怎么样吗?都不用等第二天,任何一名警察都有资格将你直接打死!”   “我的家庭当初生存在北境西部,靠近斜岭的位置有一处正规军设置的哨卡。多年来我查证大量资料就是想知道为什么那些雪国人能在军队眼皮底下突进来。”麦特没理睬他的威胁,瞄向屋外,一直盯着北边方向,“我曾以为是对方行动高明他们无能为力,直到我查到那个人的资料。知道了那些雪国人‘实际上’是受官方邀请的皮草商人。”   “安娜-哈温。”他吐出一个让其他人面色微变的名字,“成为你父亲的妻子之前,她也是通过军队这条路升上去的。瑟兰律法让她的履历很好查证,连同那一年她在望岭城做骑兵队长的经历一起,我查到了她踏入官场后的多数事迹。那批人就是经她的手才放进来的,从放进来到放他们离开,这件事她肯定知道。”   “所以你把复仇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希望我这个‘维多利亚神族’能为你复仇……”艾门彻底听明白了,“顺便还借我们的手帮你清理掉了身边威胁,运气好的话还能隐藏自己。”   “这是意外。”麦特脸上有些不自然,“我知道这个地方在被他们监视。他们也因为安塔利亚蒙的关系不敢轻举妄动。但我从没想过他们会在你露面后就发动袭击!……这可不是我算计你们!”   “得了。”少女摆摆手,“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的就不要再提。现在让我仔细想想……索菲亚人受智慧女神指点留给我的这些字是什么意思。”   烧脑的东西有很多。有些暂时解不开的,她索性也就不再去想。所有注意力集中到石板上的鬼画符上,试图在脑海里把那些跳跃的线条给拼接起来。   老实说当前的情况非常奇怪,非常非常非常奇怪。一般奇怪的现象都有正面和反面两种解法。但艾门现在遇到的难题却是正面不对反面也不对——安塔利亚蒙说她即使拥有战圣之瞳也不可能读懂索菲亚语。现实是她读懂了,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能懂——而现在面对这些全新的索菲亚语字符她又看不懂了!这两者之间简直在互相冲突!现实中充满了荒谬讽刺!   难道是因为战圣之瞳少了一只?第二次尝试未果,艾门在闭目养神的同时重新思考这个问题。目前仍然不知道圣瞳能解析索菲亚语的原理是什么,对这种本来就没了解透彻的东西,确实,我也不知道缺了一只是否会对解析文字造成影响。尤其维多利亚还说过要两只眼睛都在才有最大威力,哪怕她说的是狮心剑,但这道理没准也是能共通的……   她坐在那里想了半天,试了第三次,结果却丝毫未变,反倒被视界里跳动的字符弄的头疼。心烦意乱之下看到老麦特正在翻衣服穿,自然而然联想到了烙印在他胸口的那个字符。   索菲亚语是一种很神奇的语言。神奇到——它不止是一种表象意义的象形文字,同时还能在人的思维意识里通过变动的图案构成全新意义。艾门在想到这点后立刻惊醒,瞬间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伸手指着并不高大的精壮老头怒喝一声:“住手!我不许你穿上衣服!!”   “???”   老麦特被她惊呆了,也不止是他,其他几个人也惊呆了。这些人共同用惊愕的眼神看着金发少女,面部神情之惊恐,眼神流转之慌张如同在白日里撞见了鬼,以为她的性向突然变了。   “我是要看他胸口的字符……”少女也意识到这句话容易叫人误会,黑着脸解释一句,吩咐老麦特过来就近站好,“就这样别动……阿尔贝蒂娜去把刻刀给我拿来。我要重新修正石板。”   “你想干什么?”精壮老头杵在那一动都不敢动,害怕少女想不开在比划的时候拿刻刀照他胸口锤,“这本来就是我们代代相传的索菲亚字符!你还想自己重新刻?”   看都看不懂的东西在那瞎刻……他感觉少女简直是瞎胡闹。不过反正字符他脑子里还记得清楚,刻坏了也不要紧,大不了他再找块石板重刻一次。   “你胸口的索菲亚语有很多种意思。”艾门却不管他的隐性嘲讽,弯腰在石板上细细雕琢,“可以是‘重复’,可以是‘双’,可以是‘再次’,‘可以是‘叠’……我想他们不会弄一个毫无意义的词汇让你们这一族烙在身上。它应该是一种提示,也可以当做为确保秘密不泄露而特殊留下的第二层防御机制。”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事情就有意思了。”她敲下一块碎石,鼓嘴把它吹到一边,“我也差不多可以理解为什么石板上的字符画我看不明白。”   正如之前她发现自己可以穿着高跟鞋轻松战斗一样,这具身体根本不需要担心锤子砸偏。这种完美的协调性使得她雕刻的动作非常快。只是一会工夫,对石板的再雕琢就全完成了。   阿尔贝蒂娜等人站在一边默默观看,在她雕琢到一半左右的时候大致看明白了她是打算把麦特胸口的那个词组镶嵌到石板上的字符里去,也就是打算把它们重叠,用交叠后的字符创造出不同的字。   “好了。”艾门丢掉刻刀和锤子,拍了拍手,“虽然有些麻烦,但好在我记性不错……知道解法的话就是纯粹的体力活,这下应该没问题了。”   把两层字符交叠产生出一层新字符——这件事听上去简单,实际上很难做到。因为艾门并不知道交叠的角度,是正叠还是反叠还是多少度叠,叠的是这个词还是石板上的字符本身等等她都不知道。   但她知道判定成功的标准是产生出的新字符必然要符合索菲亚语的字符序列——也就是新产生的每一个字符单独拿出来都是索菲亚语里的一部分而非凭空捏造。在这方面她的记忆力帮了大忙,之前从古宅里找到的日记本还有不少字符内容她依稀记得。就是靠着这份记忆再加上凭空在脑海里想象计算,她只花了大概20分钟就解开了难题。   而如果她所料不错,交叠后的内容应该才是真正可读的索菲亚语。这就难怪之前看的时候她总觉得怪怪的,因为字符本身就有缺划。   “怎么样?”看到少女凝视着新字符瞅了半天,阿尔贝蒂娜有些紧张,“殿下?……你还好吗?”   这东西盯起来怪邪门的,阿尔贝蒂娜自己也尝试过长时间凝视字符,得到的感触是盯久了它们会扭着屁股在石板上跳舞。幻觉体验让她不喜欢这些字,更不喜欢少女孜孜不倦的研究它们。   “差不多是明白了……”放下刘海,艾门轻轻舒了口气,“我不要紧,阿尔贝蒂娜。这种消耗不算什么。”   补全之后扭曲感还在,但那些浮现出来的线条再也不是东缺一块西缺一块。它们共同连接,在她的意识里勾勒出了一副完整图像,而她立刻认出那就是伊卡洛林洲的大致地形轮廓图。   没有标注特殊区域,也没有国境线、铁轨线、商贸路线、区域划分线。整张图看起来干干净净是一个整体,只在地图的不同方位标注出了四个圆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艾门找了张纸把地图大致画了下来,圆点位置照搬全抄,刚圈出第一个就看的其他人暗自皱眉,因为那位置换算下来正是西山山脉,也就是普兹林登,他们现在身处的点。   虽然地图上没标注国境线,但如果拿一副标准地图摆在它下面和它重叠,任何人都能看出圆点位置就是这里。   艾门继续在地图上圈出其他圆点,每个圆点的位置换算成标准地图,应该正好对应了约修亚以北的天际城、博鲁尼亚边境的约克城、贝鲁克西塔山脉的普兹林登城,还有瑟兰北境的那座冰港。   “有冰港……还有普兹林登……”安德雷斯抚摸下巴,“殿下对这张地图有想法吗?”   “不好说。”艾门面色有些凝重,想起了冰港传来的暴雪消息,“有些奇怪的地方我还看不太懂,只能说它看起来像一种提醒,或者警示。”   “警示?”奎林嘴巴咧了起来,“难道说这里标注的城市都会遭到暴雪袭击?”   冰港遭遇的暴雪侵袭从自然征兆上观察是不正常的,没有任何预兆,甚至天象在一开始就不像是有雪的样子。这一违背自然常识的自然现象突然和古神留下的警示结合起来,他忍不住有些背心发寒,总觉得这些讯息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我要去找安塔利亚蒙。”艾门抬头,透过房顶的窟窿看着月色,“闹出了这么大动静治安队却毫无反应,这事本身就不正常……不管是求疑还是寻找庇护,反正这里不能待了。”   她让护卫们把石板毁掉,带上老麦特往来时的路走。转角后看到四匹马都倒在路边,尸体上满是勾爪扎出来的黝黑血洞。   【你的坚持不会给结果带来任何好处。】   看着这些尸体,艾门不知为何又想起了潘妮-葛莉特的那番预言。   【你只会像你哥哥,像你父亲那样将不详再次带给我们。招致我们在不久的将来步入毁灭……】   ————————   欠的五更补完,顺便告诉大家一个秘密:只要给本书投票,本书的票数就会增加,而增加的数量和投出的数量相等。实在是惊世巧合,我刚知道的时候都惊呆了。 第132章 查证猜想(一)   古堡内,长桌议事厅的会议已经散场。大多数的议员已经离去,只有少数人还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依次等待和安塔利亚蒙私下交谈。   “安塔利亚蒙。”看到他处理完最后一批人,等在一边的几名教授立刻走上前去,以塞西为首冲他发问:“你的这种处理方式是否有些太武断了?”   普罗德-塞西是自然系的教授长,因为专业范畴广阔,他的学识积累即使放在学者如云的普兹林登里也堪称顶尖。威望让他有资格在这种时候站出来发言,在所罗门直接消失的情况下是这样的。   “你指什么?”白胡子老头转身问他,“是指我无视潘妮的意图还是不同意我将艾门的重要性捧到那么高的位置上?”   “都有吧……”塞西和聚拢过来的人一起皱眉,“而且这两件事其实可以放到一起来说。你明明知道潘妮目前做出的努力就是要证明把哈温留在这会带来麻烦,你知道这回事,却还如此明目……如此夸张的在这种正式会议上夸大她的重要性,这么做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说不通吧?不仅是夸张的问题,这本身对潘妮就缺少尊重。”   “这是尊重的问题,校长。”蓄着长须的斯考特跟进说道:“尤其在已经查证异神教确实想渗透我们的情况下,潘妮的预言可以说是应验了小半——这些人很明显是她带来的。这是她的责任没错。哪怕我不同意将哈温驱逐出去,但我们也没必要在这种已经能证实的问题上给她过度庇护。我们应该做到尊重事实,不能因感情而妄下结论。”   “那么我哪里说错了吗。”安塔利亚蒙突然回过头来瞪着他,“我说因为她身体的血是现在人类的精华宝藏要对她采取更严密的防护措施难道是错的?异神教为什么想捕获她?是因为她的公主身份还是因为她的血?我必须要重申一次我对你们很失望。你们才是从头到尾一直都搞错了事情的轻重缓急……还有斯考特,你刚刚末尾那句话正适合现在给你自己。”   “所以我只是说‘夸张’而已,安塔利亚蒙。”塞西伸手在下巴上刮了下,对这种两边各执己见的情况很头疼,“为什么潘妮都那样说了我们还是愿意让哈温留在西山?不正是为了保护她,不让她被异神教抓走出意外!我们一直觉得你的观点是正确的!但你没必要把所有人召集起来这么正式的去说!你知道这对潘妮来说意味着什么吗?你就差当着所有人面说她是错的了!”   “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会在中途时直接离席了……”斯考特轻声说道,“这种东西您可以跟我们私下说的校长先生,或者只开个教授间的小型会议……都比这样好。”   “我是对不起潘妮。”白胡子老头抿了下嘴唇,背身过去看着墙板,“但这次不行,这种牵涉太广的事不能为个人情感而止步不前。也许正是因此这个世界才会让我们中的个别人选能看破未来,提前了解将来的灾厄。但预言这个东西,说白了……它最令人绝望的地方不就在于……即使知道了也阻止不了吗。”   “都回去吧。”他朝这批人挥了几下手,“如果你们还认我是校长,还认我是普兹林登的长桌首领。这件事就按我说的办,普兹林登从今天开始对艾门-哈温采取特殊对待,无论是她平时作息、上课、离校、出城,她所有的行动路线必须确保有足够的防卫力量。现在已经判断到异神教想借综合竞赛的机会动手,在确认他们真正的目标是什么之前,首先要做的就是保护好她。”   他的态度很坚决,没有任何妥协的意思。塞西等人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点,只能无奈看着他踱步离去。   “为什么不跟他们说实话。”孤身一人走到转角,老头因为这番突如其来的话而脚步一顿,“直接告诉他们你想误导异神教不就好了,为什么,对待他们也要那样拐弯抹角……”   夜间的古堡有些阴森,墙壁上的火把将所罗门的影子拉的狭长,在台阶上不时轻微颤动。身穿深蓝色长袍的老头扭头朝他看了一眼,扬眉:“我让你去做的事都做好了?”   “都做好了。”黑发男人双手抱胸,靠在墙壁上翻眼看他,“包括你让我透露给她知道的东西,还有时刻盯紧她的动向。”   “这种空间战阵可真方便。”安塔利亚蒙忍不住感慨,“塞西他们绝想不到,你在会议室里出现的姿态居然只有现实中的二分之一。”   “现实真的有你担心的那么严重吗?”黑发男人深深皱眉,“塞西、斯考特、欧仁,甚至还有克劳斯他们,怀疑的范畴不知不觉居然已经扩散的有这么大了……”   “我是不太理解你怀疑他们,安塔利亚蒙。”他说,“这些人和你都是几十年的老交情,在普兹林登发展壮大的过程中出的力甚至比我还大。既然你能信任我,将所有的事都告诉我让我知道,没道理非要将克劳斯他们排除在外……而且凭你拥有的力量……我也看不出你畏手畏脚的理由是什么。我们为什么不直接用暗鸦圣女做诱饵逼那些邪教徒正面应战?”   “我不是怀疑他们。”白胡子老头叹息一声,语气显得很是惆怅,“而是,在整件事收尾之前,因为无法确定那个人到底是谁,我需要将知情者的范围缩减到最小。只有这样他们才不会露出太多马脚,按照我希望的样子去迷惑敌人。而之所以我最先选择了你和米拉,除了你们本身实力达标外,还因为你们在这件事里和艾门一样是当事人。”   “你是说那个混血杂种……”黑发男人眯起眼睛,向来平静的语气中很罕见的显出怒意,“你上次在瑟兰就该杀了他!根本不该让他逃掉!!”   “我还没自大到违背古神意志。”安塔利亚蒙斜眼看来,语气很是意味深长,“既然维多利亚需要有个人把弥塞罗救走,那就由她去……正好也给了你和米拉亲自处理家务事的机会。”   “而暗鸦圣女。”他话锋一转,声调显得有些阴森,“她的存在首先向我们阐明了普兹林登的内部问题。能用高超手法修改问心路魔能场的人不多,能量系除米拉之外的所有教授都做不到。而根据近几年的教职工变动记录来看这枚棋子潜入的时间并不短,那最起码有五年,甚至有可能是在几十年前、弥塞罗刚从圣橡树宫叛出的时候就埋了下去!”   “这个人不找出来我是不会考虑和异神教开战的。”他缓缓摇头,声音稍显沙哑,“我只会先在西山布好棋局,等待那些走错路的人自己进来……”   “看来您的血还未冷却……”黑发男人哼了一声,嘴角在阴影中微微上翘,“我已经把哈温她们引导到上部城区了,接下来怎么做。让她直接来见您吗。”   “带她来图书室。”白胡子老头重新迈步,声音在廊道里渐渐远去,“她也是当事人,而且也已通过校内预选向我证明了她的优秀。有些事没必要再瞒着她,适当性可以引导她自己发现……”   坐在车厢,行驶在碎石铺就的街道上,艾门一行人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太踏实。尤其是正在前方驾车的那个黑发男人,他的身形在少女看来总有一种朦朦胧胧的虚幻感。   “所罗亚教授?”快到升降梯的时候,她忍不住又开口问了一句,“当初在马车上,我醒来后您第一时间对我说了什么,现在的您还记得吗?”   “我让你喝点酒水精神一下。”所罗门没有回头,嘴上直接做出回应,“不要胡思乱想,哈温。我确实是你的所罗亚教授而不是邪教徒拿幻术假扮的,也别用你的右眼盯着我看,这对长辈来说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   “哎?”小动作被一口叫破,少女轻轻叫了一声,“可是,您现在的这副姿态真的很奇怪……”   不怪她这么疑神疑鬼,任谁在刚回城区时看到一个相熟的人早已备好马车等在那里都会怀疑……毕竟这怎么说也太巧合了,巧合到一切像是被安排好的。   而且黑发男人的存在还让她觉得有些毛骨悚然——那种不断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来回交替的现象在现实中给人的感觉还没那么明显,但在圣瞳视界里,他的身体和动作就像快速翻动书页所组成的动态小人一样是断断续续的!   这种现象该怎么解释?   是幻象?还是她今晚遇到了鬼?   “这是科学,”黑发男人淡淡出声,“你可以理解为在一个单位时间内我能同时存在于两个空间,这两个空间的我都是我,除了动作和说话没那么流畅,他们和我没有区别。”   ————————   迟了点,就当26号继续多更吧。 第133章 查证猜想(二)   “这……”艾门双眼陡然睁大——这也是人类能够做到的么?   她大概理解这意思,无非就是说,当她面前的所罗门处于“不存在”状态的时候,这个所罗门的“存在”被凭空挪到了另一个空间。那个空间的所罗门和她面前的所罗门是不断“交替”且不断“存在”的“一个人”!只不过因为这种交替变幻的现象发生频率太密集、太快速,每处空间的所罗门乍一看都没什么问题,他依然能够行动和说话,只是稍微有些断续,稍微有些僵硬而已!   (如果忽略内涵只从表象分析,他的这种技法完全能说是制造出了两个所罗门-所罗亚!但这样他的精神怎么承受的了?这种高速的转换,思维意识对身体的操控……换一个人可能早就疯了?)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马车停下,黑发男人回头看她,“如果只靠我一个人,我自己也承受不了。但有他在就不一样了,那家伙可以帮我分担掉不少压力……”   “‘他’?”金发少女和其他人纷纷用看疯子的眼神盯着他,越发怀疑这个所罗门不太正常,“‘他’是谁?您到底在说些什么?”   “下车吧,哈温。”黑发男人跳下车,没有理睬她,只是兀自走到驿站边上,看着上方的悬崖愣愣出神,“从今天开始,别再叫我‘所罗亚’了。”   因为被他特意透露的魔能技法给震慑到,艾门在前往图书室面见老头的路上一直有些神情恍惚。   她前不久还有些得意自己靠布局阴死了一个异神教成员,觉得自己刻意示弱再悄悄于身边准备魔能公式的计谋很了不起。现在看到所罗门才意识到,自己距离真正的强者还有很长一段路需要追赶。   “安塔利亚蒙。”所以她在看到老头时提出这要求也就不奇怪了,“既然我已经拿到了预选第一,证明了自己已经是普兹林登年轻学徒中的第一人,那你能不能现在就把钥匙给我?”   图书室,禁书楼。几名仆从被她安排在底层等待,她自己则一个人走上来,在他们上次见面的位置找到了老者。   钥匙,关联到一桩神主宝藏。那些可能存在的金币宝石和古董器物她是不在乎,但她希望能通过这份宝藏得到关于狮心王剑的消息,最不济也希望暂时弄把武器用用,只要别那么快被烧掉就行。   “钥匙?什么钥匙?”白胡子老头坐在矮柜上正在翻书,听到她说话抬起头来,脸上露出惊诧之色:“宝藏钥匙?但我有说过拿下预选第一就把钥匙交给你吗?”   “但你给他们放出的消息……不是说只要压下其他人就能得到钥匙了吗?”艾门没想到他居然耍赖,“还是说我们理解的‘第一’不是一个意思?你总不会要我后赛阶段也赢下来才给我吧?”   “放心吧,不会那样的。”老头笑呵呵的捋着胡子,下一句话叫少女差点气炸:“没那么容易,你得在任何领域都达成对其他人的绝对压制,才有那么点机会获得钥匙。”   “……大骗子!”艾门嘴角微微抽搐,感觉自己这段时间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器量有崩溃风险,“那你给其他人的说法是怎么回事?诱骗他们有机会拿?好让他们在各个领域里跟我拼命?”   “不是这样的竞争岂不是会很没意思。”安塔利亚蒙的语气里透出一股理所当然的味道,他朝少女手一摊:“而且你看,你这不是也能做到吗?”   很明显,他这里指的是少女在遭受过刁难的情况下依然拿下了综合竞赛的预赛第一。   “我不想再和你争论这个问题!”艾门硬邦邦的道,从袖口里抽出那张描好的地图,“看看这个吧,老师。你觉得索菲亚在千年前依托后人流传下来的这张预警图会是什么意思?”   因为内心中对所罗门为何会等在城区口有所怀疑,她省略了关于麦特-怀斯的介绍。看到老头毫不意外的接过地图开始研究,她心里顿时确定——所罗门恐怕将她今夜的全部遭遇都做了转告。   “我不知道古神的预言和人的预言是不是一个原理。”安塔利亚蒙看完地图,抬眼盯着金发少女,“但我觉得,即使是神,索菲亚未必就能在千年前准确预知到千年后将要发生的事。”   “但现实是她确实预知到了。”艾门坐在对面的矮柜上,眼睛盯着他身边的书,“无论是这张图里标注的冰港发生异变还是我这个维多利亚神族找到麦特,跟她千年前预料到的都分毫不差。”   “那么可不可能存在这样一种假设呢?”安塔利亚蒙笑了,“假设——索菲亚只是预见她的选民会在将来和你相遇,而她要传达的东西,实际上和当时的她就有关联!也就是说她当时就知道这四个区域意味着什么,甚至有可能是‘这种意味’的创造者或者影响者!你不妨把那四个地点看成是四个藏宝地——这样会不会有助于你从另一个角度去理解它们?”   “你是读书读傻了吧?老师?”艾门听愣了,有些想去摸对方的头,“索菲亚……她在任何神学或者史学记载中都是那种质朴的神。其他任何神主都有可能留下宝藏,只有智慧女神不可能留!”   “不过如果把宝藏替换为某种影响……”她眉头紧皱,翡翠明眸突然一亮:“你的意思是这些地点可能关系着那本日记里提到的……灾厄圣枪?或者是……莫因斯的藏尸地?”   “这都是有可能的。”白发老人轻轻点头,对她的猜测表示赞许,“冰港的异变,还有米利安祖宅的怪诞现象,这些应该都和古神有所关联。而这两个地点恰恰好都在你给我的这张图上标注了出来,所以冰港和另外两个地点是否也有神主秘境?冰港突发的暴雪现象会不会与之有所关联?自然天象的变化会不会也延续到我们头上?……这些猜测才是我们要证实的。”   “自然天象……”金发少女听到这个词再次怔住,“老师,你有没有觉得你话里的形容,和葛莉特教授针对我做出的预言有那么点相似?只是没有她说的那么夸张?”   “我注意到了。”安塔利亚蒙再次摊开地图,一边观察一边指示少女去拿他身边的书,“边上这叠书里从下往上数第三本,这里面记载的某些内容或许能解答你的疑惑。”   少女扬眉,有些意外他居然对这个自己刚想到的问题早有准备。她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走过翻出那本书,还没打开就从泛黄的侧页猜测到它极其古老。   打开第一页,她立刻身体前倾,防止那张已经和书脊彻底断开的纸飘落下来。这种特征再次证实了书的年份,她选择把书平放在矮柜上,自己半蹲着小心阅读。   “这是一本关于莫因斯的神话列传?”书页很破旧,不但泛黄还有脱落现象,好在字符图像依然清晰,少女翻了好几张,惊讶发现这整本书似乎都是前人对灾厄神主的传说总结。   里面有莫因斯的各种化身图片——它们都是用写实手法手绘的,不但有巨鹰、狼、狮子等陆地上的生物还有像海蛇、章鱼这样的海洋巨怪。翻到中间时艾门看到这页的左下角被新墨水添加了一个小五角星。她意识到这很可能就是安塔利亚蒙要她注意的东西,赶忙视线挪到书页前段,开始一组不漏的细读这张书页上记载的内容。   【前人在总结万物化身之主的时候总是将他的灾厄圣枪视为其诞生之初就和他一起出现的存在,但作为这本书的编辑者,我注意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即那些历史流传下来的关于莫因斯的形象记录,有枪的形象和没枪的形象是区分开的,在灾厄圣枪这个词出现之前,莫因斯手里的武器是他召来喝去的四种自然神力。此时,他在记载中体现出来的力量虽强却与之后的文本有所差距。而在他经历一系列战斗确立自己是纳米亚的统治者之后,他的力量在记载中立刻迎来了一次跳跃性增长,这个年代的相关壁画也第一次出现了枪的形象,这无法不让人怀疑其中是有关联的。】   【我查阅了大量资料,猜测莫因斯的圣枪成型很可能和三位女神脱不开关系……很可能是三位女神共同帮助他铸造了那把枪,然后他将自己的四种外相神力给灌了进去。另外还有一个有趣的说法是枪身上附着的四种神力其实是莫因斯和维多利亚结合后诞下的后代。它们——以及那把枪其实都是有生命的特殊存在,也某种程度上代表了他的神主权能,代表了他能驱使的四种外相神力……】   文字到这里就没有了,艾门继续往旁边看,发现另一面纸上画了一副灾厄圣枪的臆想图。那把枪有极其华丽的外形,不但枪尖镶嵌有宝石珍珠,分别还有地脉、水流、闪电、火焰四种最原始的外相力环绕着它。而这些从枪杆上离散出来的能量在图画的最外侧又化身成了四个面相不同的人,分别是两男两女,都在画面里死盯着她,冲她狞笑。   ————————   章推神迹的作品《醒来总是变了身》,轻松风格的脑洞恋爱故事。据作者说有不少存稿,喜欢这类题材的读者一定不要错过,最好能把作者榨成人干。 第134章 门锁与钥匙(第一更)   看完了这些做完标记的书页,少女加快阅读速度将整本书翻完,继续蹲在那里,皱着眉头陷入沉思。   她不知道安塔利亚蒙特地在描述圣枪的页码上做记号是什么意思。这背后的内涵有些不同寻常。如果结合目前为止的发现和猜测,那她可能会以为老头的意思是:地图标记出来的地点数正好和灾厄圣枪的外相力数维持相等——它们都是四个,而且某种程度上性质一样,都和自然、外相力、天象等词汇息息相关。也就是说每个地点都对应了一种外相神力,这可能就是神主秘境里潜藏的秘密。   那……假使这个推测是正确的,异神教也都和这些地点产生了联系,冰港的异变……是否有可能是那边的秘境被打开了?异神教之所以要渗透潜入普兹林登,目的是否也在于开启第二种外相神力?   “那杆枪?”想到这里,她一时忍不住脱口而出,看向老者的双眼瞪的溜圆:“他们想补全灾厄圣枪?想让这件古神兵器彻底从时光长河中完美苏醒!?”   倘若这猜测无误,那么,每个地图标记地点应该都有一座神主秘境。而每座秘境里都封印或者说关押着一种原本属于灾厄圣枪以及莫因斯的外相神力!根据这个再联想到从撒迦莉雅手里缴获来的那杆怪诞黑枪!她……还有异神教的意图,难不成就是通过掌控这些秘境里的四种神力,重新让灾厄圣枪恢复全盛时期那种“无坚不摧”的威能?   但她掌控的了的吗?   虽然这个猜测看上去真像那么回事,但很快,艾门的理智发出反问——假使那杆枪真的是灾厄圣枪,假使异神教真有办法让它重新完美。鼎盛状态的古神兵器在神话传说中也是只有古神才能驾驭的至宝!甚至本身就可以说是纳米亚世界规则的一部分!这样夸张的东西即使真让异神教唤醒恢复了,凭借撒迦莉雅区区人类之身,她怎么可能控制的了?怎么可能驾驭的住?   近百年来,伊卡洛林洲出现的最强力量也不过就是那头霜龙。其次就是安塔利亚蒙和弥塞罗,这两人的力量都能超出高阶极限。而在他们之上还有神主!连神主都没资格掌控的东西撒迦莉雅肯定也控制不了!甚至别说她了,就是没受伤的弥塞罗和安塔利亚蒙也绝不可能驯服一件古神器!   “前提是所谓的古神器真有传说中那么强。”安塔利亚蒙推了下眼镜,淡淡出声,“这是我们猜测的一种,暂时还不能肯定他们的意图就是秘境。”   “不是秘境还能是什么?”艾门可不这么认为,她在窥见这个可能性后越想越觉得靠谱,“即使不是为修复灾厄圣枪而是为了别的东西,那东西肯定也和秘境有关!普兹林登也只有神主秘境能让他们耗费如此大的精力来布局!除此之外不可能有别的东西……这肯定就是他们唯一的目标!”   “虽然有些不尊重,”白胡子老头顿了一下,像是在犹豫,外加考虑措辞,“但我还是要说,普兹林登还有一个堪比神主秘境、甚至比秘境还要珍贵的宝物。而且她现在就蹲在我的面前。”   “……”艾门没能接话,她被老头突然跳跃的话题给惊呆了,一时间没能弄清为何“宝物”这个词能和自己产生联系。不明白这个词怎么能拿来形容人。   哦……她很快回神。安塔利亚蒙说的应该是……她身体里的古神之血。确实之前约修亚人就拿这件事羞辱过她,派来信使说想娶她和莱娜……维多利亚也在信函里提到过这具身体一旦怀孕就会流失她的力量。那么她在那些人的视角里确实可以称为宝物。因为只要得到了,无论是通过各种实验还是强迫她为其繁衍后代,维多利亚神族的力量都能被他们强行夺取。   “还有更糟糕的可能。”安塔利亚蒙双眼和她紧张对视,一边观察她的反应一边说道:“你还记得……安菲妮迪当初跟你说的那些话,异神教想要捕获你的理由是什么吗?”   “……让我和撒迦莉雅融合,制造出他们教义里的崇高异神!”听他提起这个,金发少女面色一下变得铁青——她绝不会忘记这番话给她带来的冲击!那种前所未有的恶心感能让她记一辈子!!   当时她刚听到的时候受到的冲击还没那么明显,因为她当时还不知道异神教的理念和规模,以为只要瑟兰发力就能把这个邪教组织连根拔起。但后来听安塔利亚蒙描述了地下监狱的异变,弄清楚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之后。她对安菲妮迪所提到的“融合”不可避免有了些许心理阴影。她无法想象那是什么意思,也不止一次梦到异种细胞在侵蚀自己,将她和撒迦莉雅两个人都吞吃入腹……   “冷静点,艾门。”安塔利亚蒙把她扶到身边坐好,召出一只小水球,在她涨红的脸蛋上蹭了几下,“异种病毒对维多利亚神族还没什么办法,否则你的血不会成为它的解药。”   “但是老师……”艾门却苦笑着缓缓摇头,“如果拥有古神之血就能高枕无忧,那贝妮塔、索菲亚……这些古神又是如何被异种病毒吞噬的呢?”   生死间隙,强与弱的划分处在一种极其极端的状态当中。它不会像人与人的差别那样体现的不太明显——比如三年级学徒比二年级学徒强,但也强的极其有限,表现出来的对抗就是两边打的难解难分,更强的一方即使获胜也要耗费巨大力气——并不会像这种情况一样!尤其是在纳米亚世界的部分学术领域,强——哪怕强出一丝,带来的结果都是压倒性的“秒杀”,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艾门个人把这种现象称之为“门锁与钥匙”。认为这称呼可以很形象的表达出现象本质。其中更多作为防御机制的人体就像是锁,作为入侵者的异种病毒是钥匙。现在“钥匙”因为无法匹配锁孔的原因暂时还开不开她这把“锁”,于是她得以对病毒建立绝对优势;但等到“钥匙”找到匹配锁孔办法的时候,双方地位就要瞬间变换。   届时,钥匙只需插入门锁再轻轻一转就能开启大门,她的身体、她的骨血,甚至她的思想在那一刻都要被侵蚀吞噬。所以这绝不是什么能高枕无忧的局面,别看现在病毒办不到,等它能办到的时候所有的一切就全都完了。她不会有时间去找寻解决办法,必须要趁现在的优势期未雨绸缪。   “老师。”她突然想起来了,“上次在疫区的时候你就抽了我不少血拿去做研究的,现在这么长时间过去,普兹林登对神血和异种病毒的研究有进展吗?”   一边说,她一边想接过那只小水球的掌控权,但却因为缺乏水流专精的天赋而控制的不太稳健,刚拿过来就给弄炸了,飞溅的水流弄湿了她的长袍下摆,把她双腿轮廓都凸显了出来。   “有。”老头做出肯定回答,他从矮柜上站起来,伸手拍了拍长袍褶皱,“我现在就能带你去看,如果你愿意,先回去换身衣服也行。”   艾门不打算换衣服,她不在乎这个,也没那么矫情,两人当即收好地图离开藏书室,和等在楼下的其他人一起汇合,一直下到了古堡一层。而从他们当前前进的方向看,再往前走就要出大门了。   “还是和刚才一样,只有艾门能继续跟着我。”老人回头在其他人脸上扫过,看到麦特的时候微微皱眉,“德尔塔女士会带你们喝点茶、咖啡或者热巧克力,你们在这等待就好。”   “我们这是要去哪?”目光追随德尔塔将阿尔贝蒂娜等人带去另一边,艾门一边想着所罗门说的她丈夫的事一边朝四周来回打量,“这条路……你打算去女生宿舍?”   前方已经没岔路了,唯一的出路就是搭乘内置升降梯下到古堡地下。那是学生住宿区,这条路她近半年来几乎天天走,不可能认错。   “贝鲁克西塔的山脉磁场如此特殊,怎么可能只用来修建学生宿舍。”   老头朝她微微一笑,带着她走入升降梯,一路往下,直到过了显示的最底层也依然未停。   “它的天然磁场能够给人施加沉重负担,最适合打造成秘密监狱,用来关押那些凶恶的家伙。”   刚说完,升降梯渐渐慢了下来。由密封空间勾勒出的昏暗被火光照亮,艾门双眼微眯,看到面前是一条人工凿出来的山洞隧道。   隧道的地面和四周轮廓很不平整,让她形容,她觉得这里有些像是巨怪肠道……每隔二十步一盏油灯让这儿的光照非常匮乏。即使是跟着老头在这里行走,她仍然觉得气氛很压抑,远比她前世看过的恐怖片还要压抑的多。   而且还有重力的变化。   她不知道是不是老头说的磁场原因,下来这里后,她的身体明显比原来更沉重了。这才走了几分钟身体就出了一层细汗,放在平时,这情况简直难以想象。 第135章 异神使徒(第二更)   昏黄的火光因为间隔遥远无法笼罩隧道全段,每经过一段距离,艾门和安塔利亚蒙就不得不步入一段深邃的暗。这时必须依靠出色的平衡掌控和自制力才能维持之前的步速继续前进,稍有不慎就会被凹凸不平的地面绊倒,或者因为对黑暗的恐惧心理而放慢脚步,在踏入下一段光照区域后发现自己落下数步。   “这里最开始其实是给部分有需求的人磨练耐力用的。”安塔利亚蒙突然开口,在这沉静的气氛中很是吓人,“但后来发现这种重力不稳定,时不时会突然变化。对于训练来说太容易让人体受伤,学校就没有将这里作为一个公共项目开发出来。开始我们并没有想到这里可以拿来关押囚犯,直到有些人犯了错,而校规无法让我们彻底满意,这里才被修整了一番,拿来叫那些人吃点苦头。”   “……”艾门看了看他的背影,没有说话。这一路上她其实也感觉到了,那种沉重的压力其实并非一成不变。有的时候它会重上一些,有的时候它会轻上一些。一般人处在这种频繁的重力变化中可能连路都走不好,她也是多亏了这具身体才能在感受到变化的一瞬间调整全身,将所有的动作、节奏都按照新的重力标准再做一遍。   “就是这吗……”随着渐渐深入,不需要老头提醒,她便知道属于监狱的部分终于到了。弯弯曲曲的隧道两侧开始每隔一段距离就出现一个凹进去的山岩坑洞,个别坑洞的对面有火光照耀,让她看到这些洞的结构都是入口矮小内部宽广。狭小的入口充其量只有1.5高,2.5米宽,以竖条形式烙着密集的钢筋条。内部空间大概有3米高4米多宽,里面有一张床和一只桶,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这里可不像是拿来惩治犯错学徒的地方。”经过三四个这样的坑洞牢房,金发少女发出质疑,“如果是年纪小一点的学徒,他们甚至有可能死在这里。”   她不是在危言耸听,这种可能性是真实存在的。在她的感受中这里不但有频繁的重力变化能让人的身体不舒服,温度还非常的阴冷,空气中更有一种极其难闻的混合臭味,即使是成年人在这里待久了都可能生病,身体发育都不完全的学徒生要是犯下大错就得被关进来,她很好奇一夜过去后能留下半条小命的能有几人。   “正是这样。”白胡子老头轻声回应,“所以我们现在只拿它关押那些极其凶恶,已经确定为是生死之敌的人。”   “注意你左前方的那个牢房。”隧道里突然响起一阵锁链摩擦的声音,安塔利亚蒙停下脚步,指着左前方的坑洞对少女说道:“它……是这些年被关入地心监狱的第一位囚犯。”   少女从他身后走到前面,看了他一眼,迈着轻微步伐朝前边靠近,想要看一看这位囚犯长什么样子。接近栏杆时她突然感觉那里蕴含致命危险,身体立刻后退数步,然后就听到锁链的声音变得更密集更剧烈,突然从栏杆后的黑暗中张开一张巨口,“哐!”的咬在了她之前接近的栏杆位置。这一突然变动暗中吓了她一跳,附近空间中都是锁链的回声和巨口与栏杆接触所发出的回响。   平复心思,她舒展表情往前靠近,咬住栏杆的巨口在她眼中越发清晰。渐渐的她分辨出来这张可以张大到接近150°的巨口属于蛇类,其上下颚的鳞状皮肤宣示着对方爬虫科属的详细身份。那些泛黄、松动但仍然尖锐无比的牙齿每一根都有四五厘米,它们的牙龈肌肉有收缩功能,现在她看到的样子是这些牙从口腔内部往前弹出来在发挥作用,如果是平常不打算用,这些牙也可以收回去,让这张巨口在拥有这么多致命武器的情况下仍能完好闭合。从这个角度观察上下颚的展开长度足有两米,那其隐匿在黑暗里的身躯至少也有十多米长,称得上是一头凶恶巨蟒。   而且这还不是一头普通巨蟒。这个上下颚的吻部结构看上去和普通蛇类并不一样,在下颚往下的位置有一小节延伸出来的内骨骼,看起来就像是蛇长了下巴。上颚部分也一样古怪,那里缺失了普通爬虫类生物应有的鼻孔,从这一段往后搜寻,她也没能找到大多数陆地生物普遍具备的视力器官——也就是眼睛。而正当她想再靠近点详细观察时,巨蟒的下一个变化又把她吓了一跳。   它的口腔……上下颚最中间是好几层粉白色、不断泛着粘腻感的紧密肌肉。就在她刚上前的同时,这几层肉开始往外翻卷颤动,用一种像是呕吐的方式从喉咙眼里吐出来一根不算长的粉色触手。   这根触手的中部稍有些细,但最前面又走向极端,垂了一个粉红色圆形肉瘤。肉瘤最中间有一道竖着的肉-缝,没等艾门猜测它是什么,肉-缝立刻像两边翻开,露出了一只流淌粘液的巨型眼球。   “这是什么东西!!?”艾门立刻又往后退,确保那伸出来的眼球无论如何都碰不到自己才停下脚步。然后她看向白胡子老头,“……你们居然在这里关押魔能生物?”   在她说话的间隙,那挂在触手末端的眼球还在瞪着她对她上下观察。其直径约有15厘米,比部分球类要小一些。外围亮黄中央深黑的巨大瞳孔在粘液包裹下轻微颤动,恶心程度简直无以复加。   “这可不是你理解的那种魔能生物。”安塔利亚蒙走到少女身边,跟她一起看向怪蛇,湛蓝眼珠在这一刻恰好被镜片的反光遮挡住了。   “他原本其实是一个健康强壮的成年男人。”他说道,话语叫艾门心中一惊,“当年我和弥塞罗在斜岭山巅一战,此人的化身形态给与我同行的其他人制造出了不小麻烦。当然那时他还没有现在你看到的这么畸形。他当时的形态大致还能看得出是一条蛇,一条可以喷涂酸液,拥有强悍巨力的狂蟒。其人类名字是汉恩-波里蒂,异神教的‘魔蛇使徒’。”   “使徒……”艾门盯着那只怪眼心中发寒,“像这样被异神教改造过身体的人,原来是被称为使徒的吗……”   她原来就觉得那种下颚的结构很奇怪,比起爬虫类而言更像是哺乳类。安塔利亚蒙的话正好解释了她各个方面的不懂困惑。而且由于她亲眼见证过死去的珞芒是如何以一种骇人听闻的方式苏生、且变成一头半人马骑士的,她对于这种以“使徒”之名来称呼门下信者的方式也并不是毫无心理准备。这个词本身就有极其浓郁的宗教色彩,比起词汇本身,她更想知道像这样的使徒还有多少。   “不是每个被改造过的人都能叫使徒。”他说道,“异神教的改造在今天看已经被证实为存在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改造信徒的肉体,让他们在原先不具备任何特殊能力的情况下获得能力。也就是通俗意义上的将‘自然生命’变成‘融合生命’。在这一过程中只有凤毛麟角的人才能获得特殊魔能,绝大多数都只是单纯的力量和速度强化。”   “这是第一阶段。”艾门点头,“第二阶段呢?是……像你当初描述的那样,从携带的异神徽记中融合异神血肉?进一步催发出自己的变异形态?”   “那个男人和珞芒都属于这种。”老头颔首表示赞许,“但,根据我目前的调查,第二阶段的形态化身并不稳定。也就是说信徒在融合所谓的异神血肉后并不是百分百能融合成功的。其中大部分会在融合后失去神智变成类似于异种的怪物,只是不具备传染性,凶恶程度还要胜出。小部分能保留神智、有机会在之后控制身体恢复成人。这两个种类的异神信徒都没资格成为使徒。只有在化身后显现出和常规形态截然不同的模样——比如珞芒那种光是看上去就极有威慑力,实际战力也达到高阶的人马形态——他们才能被称为‘使徒’,获得独立行走,建立自己亲信部队的特权。”   “只要形态迥异就可以?”少女微微一怔,从袖口里掏出一枚金属徽记,“那这个呢?这枚徽记的主人会不会也是使徒?”   “这是……”安塔利亚蒙接过徽记,对它经受焚烤后产生的焦黑表面有些皱眉,他观察到徽记的一面和他上次得到的那枚一样是贝妮塔头像,另一面则出现了区别,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八脚巨蛛。   “我去找麦特的时候遭到了一个邪教徒袭击。”少女估计所罗门没把信息说全,遂主动开口跟他解释,“他的化身形态很明显和一般的喽啰不一样。是一头身形巨大的半人蜘蛛。”   “当时因为不敢托大,我尽全力把它杀了。”她看向老者,“这种怪异的外形,是否说明了他是异神教的‘蜘蛛使徒’呢。”   “估计不是……”安塔利亚蒙用大拇指在徽记表面轻轻摩擦,眯起双眼,“虽然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但无论是汉恩-波里蒂还是珞芒-哈温,他们都有达到高阶的强悍力量。我由此推测所有的异神使徒至少在某个能力上能达到高阶。这种能被你的小火苗随便烧死的不可能是异神使徒。”   “但很有可能是它的追随者,或者后代。”他抿起嘴角,伸手在陡然僵硬的少女身躯上拍了拍:“这意味着从今天开始,你又多出了一个疑似高阶的生死仇敌。” 第136章 我们终将成为(第三更)   有句话叫虱子多了不怕痒。艾门现在对它的理解更深了一些。   被疑似高阶的敌人盯着虽然听上去不太舒服,但……既然盯着她的高阶本就挺多,那也不差再多上一个。换个角度想就连弥塞罗都能被她斩掉一只霜龙翅膀,一个高阶……也就只是高阶而已。   “放眼整个伊卡洛林洲,有底气、有资格这么想的人绝对不会超过三个。”安塔利亚蒙对少女的态度摇头苦笑,“我一个,弥塞罗一个,你父亲一个。现在又要多个你了。真是不得不羡慕维多利亚神族在战斗方面的超级天赋。居然能让一个不到17岁的女孩面临高阶职业的威胁时面不改色,无动于衷。还好七年级的人大多都出去考核了,给他们看到你非得气死不可。”   “就因为我两年走完了他们七年的路?在实力上?”艾门朝他眨眨眼,“别太激动……亲爱的安塔利亚蒙老师,艾门现在才只是四阶而已,她的路还很长,将来有您吃惊的时候……”   “别自满!”老头伸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一记,“你现在靠着你独创的体内战阵和神血供能可以在瞬间制造出超过1500°、甚至2000°的高温,这很厉害是不假!但你以为再往上飙有那么容易?是——温度往上走在某时候是比往下走容易,但这里也是分情况的!等你五阶六阶的时候精神力是可以翻几倍,但温度的提升却不可能也跟着翻几倍!”   “我也没想过弄出那么高的温度……”少女小声嘀咕了一句,“有足够的精神力让我随心所欲的操控神焰就很好了……”   一般来说,普通钢铁的熔点差不多也就是她现在能瞬间施发的这个温度。即使这样都没有武器能完成导能,帮助她将魔能传导出去,温度就算再高些好像也没什么鸟用。所以在少女的认知里,目前的这种温度其实也足够用了,反正就连瑟兰的冶金工艺都那么差,别的地方不太可能突然飙科技飙出来一款能防御超高温的钢铁合金。   就在艾门这般思考的时候,她眼角一花,看到栏杆后面的巨蟒将巨型眼珠给吞了回去。可能是觉得没意思,它也不继续咬栏杆了,上下颚合拢甩了甩头,身躯一点点后退,重新没入了后方黑暗。   在这过程中她注意到这条蛇并不是一开始就没眼睛的——在它原本应该长着双眼的头颅两侧有两个干巴巴的凹坑。似乎那里曾经有眼睛过,只是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被挖掉了。   “啊……那确实是我们做的。”面对她的瞪视,白胡子老头点头承认,“在某方面拥有高阶力量的使徒,这种东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关起来的。当初他重伤濒死,我们把他带回来,想要研究这家伙与众不同的融合魔能……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他的身份,更不知道异神教这回事。还以为他的化身形态是用了拟态变形术模拟来的。”   “但回来之后我们很快发现并非如此。”他接着道,“那不是拟态,也不是什么融合魔能,是他原本的细胞被一种外来细胞给侵蚀改变了,这才让他显现出那副巨蟒的模样。”   “所以为了限制它,你们就挖掉了它的眼睛,切掉了它的毒液腺体。”艾门自然接了下去,“所以它才会重新用这种畸形的方式再长一只眼,而且是长在那种最不容易被挖掉的位置……”   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她突然觉得那条巨蟒不可怕了。它的畸形相貌和那只恶心的眼睛在她看来甚至还没有站在她身边的白发老者阴森吓人。她也第一次认识到了所谓的“研究”,所谓的“科学”,认识到那些知识其实和争斗一样,本身也是在无数的流血与牺牲之上才得以建立。而最让她感到恐惧和陌生的其实是她开始的那种思想——她居然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融合了异神血肉,再加上当时受了重创。他已经没办法再恢复人类的形体。如果站在个人角度我很乐意立刻结束它的痛苦,但艾门,你知道的……我的其他身份要求我为它们负责。”   安塔利亚蒙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他正在说的事和“待会出去后吃点什么”性质相同。艾门凝视他半晌,把头转了回去:“那么研究进展呢。对它的研究有收获吗。”   “肯定是有的。”老人点点头说,“为了防止它过强的力量撞毁囚牢,我们一开始还敲碎了它的脊椎骨。但就像它在双眼被挖后能重新再长出一只一样,它身体上破碎的部分都能通过一种难以解释的细胞分裂重新复原。所以为了延续观察、也为了防止它恢复过来把这里撞塌,我们会定期伤害它一次,通过每一次它的恢复周期来记录异神血肉的细节影响。”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少女面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但安塔利亚蒙就像没看到一样继续诉说:“这个周期耗费的时间是相同的,大概是二到三个自然月,它能依靠变异细胞的异常分裂将伤势补全。缺陷 处的器官如果仍然残留会有新的部分和其连接。而缺失器官的修复时间最长,要将近一年……这个结果说明异神教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创造出了‘异神母体’。侵蚀汉恩的血肉来自它,侵蚀珞芒的血肉也来自它。接受血肉融合且活下来的生命体,无论是否保留之前的神智,其血肉都会和‘异神母体’保持一种神秘联系。这种联系正是它内部分裂的主要诱因。”   “在目前做过的各类实验里,除非彻底将区间内的所有细胞全部杀死,否则想要切断这种联系就只能使用你的血液……你的血液对这种全新细胞有很强烈的清洗效果。我们拿其他物种做过实验,在将取自汉恩的细胞注入导致其变异后再次注入你的血清,发现实验体均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恢复迹象。但因为得到你血液的时间并不长,我还没来得及将这方法用在汉恩身上。也不确定他这种长时间的变异维持下来是否还有恢复可能,我打算……”   “够了!”金发少女低吼一声,头发猛地左右晃动,“就让它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下去吧!别让他……至少别让他因为我的血重新恢复曾经的记忆……不管那可不可能,至少别这样……折磨它了。”   在今天之前,艾门曾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尽量去做坎索口中那种“冷酷”、“决绝”、“可以为大局牺牲任何东西”的人。生物活体实验在曾经的她看来根本就不在话下——她来到学校之前就有过活体实验和解剖实验的操作经历,更别说融合系的课程有不少都和活体实验息息相关。有这种情况做基础,她下来之前还以为自己“怎样都能承受得住”。   但她没想过这次的活体实验……那个实验体,曾经居然是个活生生的人。她可以毫无心理压力的在操作台上切下兔子和羔羊的任何器官,可以面不改色的解剖死去的人类尸体而从这种行为中获取自己需要的情报。但她觉得她暂时还没法接受一个活生生的实验体是由人变的。更接受不了它在遭遇过一系列折磨后居然还有可能被恢复记忆,重新成为汉恩-波里蒂,那个所谓的“魔蛇使徒”。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看着她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安塔利亚蒙再次点头:“你很成熟,很理智,很有天赋,对任何事物的认知都能站在尽量正确的角度而且能在其中夹杂你自己的观点和看法,不被世俗的观念完全影响,这非常难得……但可能,我是说可能——你同时也确实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或许在你看来我们做的一切都应该是温和的光明的理直气壮的,但实际上……就像你所看到的这样,外表光鲜的普兹林登也在地下藏有这种秘密。当学徒们乘坐升降梯在城堡里穿梭的时候他们不会知道数百米的地下会有这副炼狱场景。但这是必要吗?……是必要的。”   “我不能确保我的每一次实验,每一次对生命的伤害都有意义。但我仍然要这么做。”他半垂眼脸看着少女,“因为这就是我的职责。也是一个探索者必须要追求的东西。”   “不用安慰我……”喘了几下,艾门带着一副平淡笑容抬起头,表情重新恢复轻松,“我自己想想就能缓过来的。”   这些道理她都知道,她都懂。但知道它们和实践它们并不一样。现在的她觉得太突兀、难以适应的东西,也许今后的她会习惯它,逐渐对它习以为常。所以她不需要这种安慰,她靠自己能缓过来。   自己再怎么说也对这种事做过觉悟,之所以会突然失态,除了一次性受到的冲击太大之外,还和安塔利亚蒙那种纯粹的学者态度有关系。她知道自己暂时还做不到像老人那样站在完全中立及客观的角度从学术上分析得失优劣。但她会为了某些原因——就像老人刚刚举的例子那样——去努力适应这种观念。   “就像那句话说的。”她站在原地,一点点扭过头,将视线放到身后左侧的另一处牢房,死死盯着阴影中那个只能看出些许轮廓的女性身影。   “我们终将成为,当初最不理解的人……” 第137章 忽来的冲动(第一更)   第二天,清晨。普兹林登古堡只属于安塔利亚蒙的私人实验室里正有一位金发少女趴在桌台上沉睡。她手边放着一只笔、一本笔记本、几份在单张白纸上列出的表格和一大堆看起来杂乱无章的玻璃器皿。一头金发侧过来披散在桌上,白净的脸蛋因为桌台挤压稍有变形。粉嫩的、光是看上去就让人想一亲芳泽的嘴唇被挤的咧到一边,放在金属桌台上当垫子的小本子已经被口水浸湿一片。   稀疏晨光透过窗帘,透过那些玻璃器皿,在阴暗的桌台色调上投射出几片斑驳光影。它们停留的位置恰恰好就在她面前,距离她沉静的睡颜只有几厘米远。每当窗缝中透出的微风抚动窗帘,那片斑驳便会像个顽皮的孩子静悄悄从她眼皮上飞速掠过。让少女感觉梦境中的世界一会变暗又一会变亮。多次反复后终于让她忍不住颤动睫毛睁开双眼,昏沉的意识也从梦境中逐渐上浮。   随着起身,身上好像有什么披散的东西掉了下去。艾门没去管它,仍然坐在那里撑着额头,一副还没怎么睡醒、精神依然疲乏的样子。她在面前几只装有淡黄色液体的玻璃器皿上一一扫过,意识钻入回忆的海洋,开始认认真真给昨晚到现在发生过的所有事情做归纳总结。   (昨晚……安塔利亚蒙带我去了西山的地心监牢。然后……用活生生的例子向我展示了走这条路还需要付出哪些代价。之后我还看到了撒迦莉雅……她那奇葩造型还挺诱人的……)   随着一幕幕回忆浮上心头,闭上双眼的少女依稀想起了一个被用灰黑色绷带紧紧捆缚住双手双脚,像茧子一样被吊在牢房半空的人。这些绷带从她的脚尖开始锁死了她全身的发力关节,只能大概从一些零散的缝隙中看到露出来的白皙皮肤。另有一些绷带扯住了她的黑色长发和她的下巴,强迫她仰起头,将整张脸都面向洞口。艾门在看到那张脸的一瞬间就肯定了她的真实身份,只是对于她遭遇的这种禁锢有些想笑——不管普兹林登是害怕她逃走也好还是害怕她自尽也好,那用黑绷带绑上的眼睛和用扩张器撑开再加以填充的嘴实在是逗的不行。怎么看都有股工口气息。   “别看我。”当时老头被她怪异的眼神看的浑身不自在,“暗鸦圣女可不是我处理的!这是欧仁教授的意思,她说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确保她不会逃走。”   “欧仁教授长吗……”艾门咧嘴发出干笑,“没想到笑起来慈祥的欧仁教授长居然还有这种手艺,这个捆缚的手法还真是专业……”   可能是感受到了少女存在,被捆吊在囚牢中的黑发少女身躯发出一阵晃动,呜呜呜的发出轻叫。也就在这这个时候艾门才注意到她的身上还有其他限制——有一根黑漆漆的细长金属条像钉子一样从她的左侧脖颈扎进去又从右侧穿出,两边都用类似螺帽的结构扭紧锁死。而老头对此的解释是“这种合金有干涉精神传导的能力”,长钉虽然捅穿了少女脖颈但却不会损伤到她的筋骨,也不会过分损伤一直通到脑子里的传输神经。只是会用“亲密接触”的形式让其本身具备的干涉能力倍化,以此废除撒迦莉雅的融合魔能,让她没办法通过感知区域从周围阅读纤细信息。   这解释听起来倒是满靠谱的。但艾门绕着牢门观察了半天,怎么看都觉得……这副特地为限制撒迦莉雅行动而准备的束缚方案里满满都是诱惑气息。   黑色绷带裹的虽然紧,但正是如此,它们也将黑发少女玲珑有致的身材给凸显了出来。从部分缝隙露出的白皙判断欧仁教授在处置她之前剥去了她包括衣物在内的全部伪装。也就是说牢房内被捆吊起来的少女其实内里是不着寸缕的。而且还有那枚堪称是神来之笔的钉子。艾门原本还感觉这捆法只是单纯的工口,钉子一插氛围立刻又怪到了工口的另一条分岔路线,让她有点想笑之余又情不自禁的一阵恶寒。怀疑那位年过八旬的欧仁教授年轻时到底都经历过什么。   “不对!”从回忆中回神,艾门一拳砸在自己脑门盖上,“我老想她干什么?我应该还有事情要做!”   看看了桌台,确定血清已经提纯完毕。金发少女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将血清从器皿中抽取到一排试管内,把它们在架子上一一摆好。然后再把架子从桌台上转移到装盛冰块的大柜子里。拍拍手,拿起本子和笔在昨夜的记录后多添了一笔——这个提纯实验共分两组,是昨天夜里从地牢回来后她主动和老子头要求做的。她认为——既然现在他已经确定了她有资格知道这些事,那她其实就有资格参与到这些过程里来,竭尽所能的为这些研究提供帮助。因为和常人迥异撒迦莉雅的血和从巨蛇体内抽出的血正常做提纯实验都得耗时良久,她觉得这方面自己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不过撒迦莉雅那家伙……放下本子,她一愣神又忍不住想起了当初给对方抽血的画面——她真是没想到安塔利亚蒙一开始不相信,只是大概确认后手段又一下子变得这么剧烈……本来以为揭露对方的身份怎么也要等她露出切实破绽的,居然在比赛后就直接收押到了地心监狱……异神教估计也被这一下打懵了吧?他们可能还谋划着要接应她,却不料散场后人直接没了……   可能是出于恶趣味,也可能是出于报复心理。在给黑发少女扎针的时候艾门额外对着她的屁股蛋多戳了一下。痛的黑发少女呜呜直叫,身躯在束缚中来回扭动却挣脱不得。同时还有一丝丝晶莹的液体从她下巴上滴落下来,怪诞的样子直看的艾门面红耳赤。原本还想再多调戏下的心思这下过后被她直接被掐灭,采完血就慌慌张张逃了出去,深怕再和对方待下去自己会变得越来越怪。   强势和弱势地位颠倒是这种体验的构成主因。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内环战阵在创建构成时中和了太多寒冰种子的效果。现在她感觉身体里时不时传来的凉意比先前要淡了一些。这导致撒迦莉雅在她眼里无异于加剧诅咒发作的烈性O药,更何况还有另一只战圣之瞳产生的吸引力在撩拨着她。这样她都能强行控制着自己不多动手,少女感觉她的精神还真是蛮坚韧的……   “距离初选也过去好几天了。”完成实验步骤,艾门拿清水做了洗漱,从地上把白大褂捡起来,晃了晃头,打算找点别的事情做来分散注意,“也许可以尝试一下,先把团队的名单给列份初稿。”   “扣扣。”就在这时,实验室的大门被敲响了。开开门看到是精神萎靡的阿尔贝蒂娜,对方估计不放心她在城堡过夜,但又因为实验原因没办法进来打扰,只能强行拖着所有人在德尔塔负责的勤务司也待了一夜。艾门看着棕发女人眼眶外的黑眼圈有些心疼,忍不住伸手上去轻轻抚摸,同时劝诫她:“回去睡一会吧,阿尔贝蒂娜。现在多了奎林和安德雷斯,你不需要把自己弄这么累。”   “我撑得住。”棕发女人抓住她的手,放在嘴唇上轻柔一吻,“保护公主殿下是内侍长天生的职责,再说你这是不相信我的专业能力?我可不是干熬的一夜,昨晚也是休息过的。”   “你变得有些油嘴滑舌了。”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温润触感,艾门没有害羞,反而任由她抓着亲昵,脸上露出戏谑微笑:“但你好像忘记了……内侍,她们在保护王室成员外还有一些特殊职责……”   一边说,她的身体已经软绵绵的贴了上去。另一只手顺着棕发女人的背脊线轻轻下划,只用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勾起了对方无穷欲火。   “安德雷斯……安德雷斯他们还在等我们下去……”阿尔贝蒂娜条件反射的搂住少女,看着她水润的眼眸,嗓音有些沙哑结巴:“而且这里是实验室……我们不能在这里做那种事……”   十六岁半,放在少女身上已经不是一个可以“含苞待放”来含糊的年纪。和两年前相比她的身材发育要更加明显,精致容颜在灿金长发的衬托下分外可人。为了降低这些存在对旁人的影响少女才习惯于时常摆出冰山作态。现在突然被这样一双水润的眸子大胆盯着,突然目睹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粉嫩樱唇被舌尖滑过,阿尔贝蒂娜顿时感到口干舌燥,有些念头快要压不住了。   要是直接在这里亲下去,殿下会不会生我的气?   她呼吸急促,用迷离的眼神盯着少女樱唇。   又或者……直接从殿下长袍的胯部开口伸手进去……这样的开端会否舒服些呢……   “不用克制自己的想法……”她听到少女的声音从胸前传来,朦胧间又听到大门发出锁死的声音,“但可能跟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是我来填充你的欲望……”   我的欲望?棕发女人微微一怔,还没回神便感觉少女的小手从侧边把住了自己腿弯,居然靠超乎常人的力气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殿下!?”她惊叫出声,对这种发展有些猝不及防,“……你想干什么?”   “干上次被安德雷斯打断的事!”少女居高临下看着她说,“既然我好好说你不愿休息,那我就只有让你失去支撑的力气,不得不回去睡懒觉了!”   说完,她抱着女人大跨步走到桌台前端,先是把她放在上面坐住,随后一挥胳膊,将那些碍事的器皿和纸张扫到一边,露出一大片地方供她施为,随后将女人往里面一推,膝盖搭上桌台沿,一个纵身就压了上去。   “阿嚏!”   与此同时,也是差不多才起床的安塔利亚蒙穿着睡衣走出卧室。刚端起茶杯就打了个喷嚏。   “也不知道艾门实验做怎么样了。”喝了口水,老头拉开窗帘自言自语,“实验室……多么神圣而又崇高的地方,希望她能克服那些情感因素,真正明白学者的使命有多伟大……”   “你说对不对,比比?”他低头朝桌上的黑猫呵呵直笑,“用功的孩子最招人爱。”   然后他就看到黑猫“喵”了一声,抱住他的宝贝茶杯耸动身体来回摩擦,还把屁股对着他,一看就知道是在模仿什么。 第138章 敲定团队(第二更)   下午,古堡三楼的一间宽敞教室内,奎林正在和他的至交好友练习剑术。   这两人之前没打算参军,即使练剑也都是尤莉娅娜使的那种贵族刺剑。而通常来说,掌控者使用的兵器也都是贵族刺剑这种偏向于轻盈灵活、重量有限的东西。他们之前对此没什么所谓,直到亲眼目睹艾门使用刃部更宽、整体更沉重的十字剑展现出和刺剑剑术决然不同、风格上更加粗犷直接的军阵剑术时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手里的牙签杆子好像是娘炮了一点。   “后退!我说的是左脚!眼睛别盯着下面,看着你对手的眼睛——笨蛋!这时你后退干什么?军阵剑术讲究的是狠辣果决!你脚步跨出去的时候要给对手一种很沉稳的感觉才行!不能收力!”   梵茵的对手是个身材稍高的赤膊男人。他有一头棕卷发,眼瞳也是深棕色,嘴唇上为彰显成熟刻意蓄了一圈棕色胡渣。手里和梵茵一样拿着一把没开封的精钢十字剑,一边挥动还一边指导梵茵。   “收力太狠了!!”   突然,他一个突进,右脚脚步往前平趟,屈膝发力将上半身带了过去。而此时梵茵恰恰好处在试探进攻后往回“收”的阶段,在梵茵的感觉中,棕发青年好像提前预知到了他会在这时后退!两人进退之间的节奏几乎没有任何卡顿,这时想要在重新顶上力抵挡那把削上来的剑已经做不到了,他面露惊恐的将十字剑举在身前做阻挡,下一秒顿时被削来的长剑狠狠击飞。   “……休息会吧!”   长剑脱手,梵茵手掌还在发麻,再加上高训练量带来的体力流失,他干脆一屁股坐倒躺在地上,闭着眼睛大口喘气。   “你这样可不行啊,梵茵。”   青年也把长剑放下,来到他身边跟他一起躺下,“刺剑剑术的很多习惯还残留在你的身体里别不过来,你这状态不要说追随她去打后赛,能不丢人就很好了。”   “我知道啊……”梵茵仍在轻微喘气,他把脸别到另一边,看着空旷教室内其他区域里正在演练的那些学徒,“所以……我才来请教你……想要敢在开赛前……把这习惯给别过来……”   “为什么要别过来?”青年不懂,“你原来那手刺击虽然也不是特别出众,但即使拿到四五年级去都是能排到中等偏上的。按照你的说法,在不要求魔能掌控的情况下只强调战术素养,你用刺剑的剑术不也可以吗?怎么着非要赶在这种关头来找我别剑?”   他从地上拾起毛巾,也不嫌脏,直接搭在赤裸的肩上抹了把脸,“而且我也不太信艾门-哈温会选你去参加后赛阶段。你这功夫连教室里的很多学徒都不如,真要你上还不如改选我呢……”   “没门儿!”少年顿时一个翻身,摸到十字剑把它拾了起来,“这是艾门亲口给我和韦德承诺的机会!你一个快毕业的还是少来搀和这码事了吧!卡西姆!”   “哈!”棕发青年躺在地上爆出一阵大笑,“我不过是试探一下,看把你给紧张吓得……咳咳咳……你这动机绝对不纯……咳咳咳咳……你绝对对全校男生的梦中情人抱有想法!”   “想法也得靠实力争取。”梵茵拎着剑过来,拿剑尖去戳青年裤裆,“叫你笑……还练不练?不练我走了!比我大那么多的人这么不正经……真活该你没女朋友。”   如他所说,青年名叫卡西姆。和海拉尔一样是没有在这时候离校为毕业做准备的七年级学徒。   他和梵茵一样是能量系,在魔能掌控以及纯粹学术方面的天赋不是很好。这类人不出去准备毕业考都是不打算冲击更高阶位了——因为反正考核不过去,出去调查训练十有八九也是白练。不如好好享受这没有作业的最后一年,混到年末拿张证书毕业滚蛋。   卡西姆就是这样,受精神天赋和算力限制,他的掌控者阶位卡死在了四阶,战斗魔能阶位卡死在了二阶。无论如何拼命修炼都不得寸进,六年级时他尝试拼了半年,除了魔能学识多背了些知识点其他方面几乎纹丝不动。所以他干脆也加入了“放弃大军”,打算混到毕业后回老家去当个教授魔能学识、供更小的孩子们做精神启蒙的老师。   反正四阶掌控者在他的家乡也够厉害了,平常人一辈子不一定能见到一个中阶,混成这样回去也不算是自甘堕落。而且周边情况比他还惨的人还有不少,卡死在三阶的有,卡死在二阶的也有。而这正是当初艾门在火车上了解到的“魔能掌控者”的坑爹之处。   真正能够一点一点往上磨的人都是天才。寻常稍微带点天赋的孩子,掌控者阶级从三年级、四年级开始卡死、升不上去不要太常见。甚至还有那种通过了四五阶魔能学识考核精神力也没问题但却因为感知算力弱的不行连像样魔能都做不出来的。如果是和这些人比较,卡西姆的四阶已经很不错了。   而且他也不是只会这些——普兹林登考虑到这种情况会在四年级开始向专业学生开设极其丰富的文化课。没法在专业领域继续前进的学徒可以选择这些课程或者直接转系来寻求突破。拿学徒数量最多的能量系举例子,这里排除燃烧、气流、水分、地脉四种基础能量专精之外还有动力、械能、数学等同样和能量一词有关联的学科供他们学。   毕竟人都是要往前看的,前来普兹林登就读的学徒也不是每个人家里都非富即贵。既然确定不能在操控能量的领域达到预期,他们想在今后更好生活,最好还是利用这难得的机会再学几门相关课程。普兹林登和拜伦这些高等学府之所以能长盛不衰的运营下去,除了各自在能量学领域都有较其他院校更多的人才之外,也和他们拥有同样优秀的各类文化类、社会类的课程有关系。一个学徒考入普兹林登即使完全不碰六大系的专业课,只在偏门课程上费苦功夫拿到成绩,凭借成绩证明也是可以在很多城市生活无忧的。   这里最突出的例子就是巴卡兰姆——他在拜伦学院就只学了“艺术鉴赏和实践”,接近毕业的时候会三门乐器,通晓这个世纪的艺术近代史,绘画技巧也炉火纯青。他有这本事即使不靠他老子都能在维多利亚港随便给权贵家庭当艺术老师。收入比当初梅肯打趣他叫他去当鸭子可能还多一些。   而卡西姆就是能量系里很难得的那种“在剑术课上可以拿满分”的异类天才。他性子开朗,和低年级的学徒也能聊天说笑。当一年级因为梵茵和韦德的年龄排挤他俩,二、三年级同样因为这原因跟着排挤他们的时候,卡西姆是为数不多愿意和他们并排走、顺便再说上两句话闲聊的人。这种情况持续久了他们也就和卡西姆混熟了,知道他原来也是和依文一样的歌利人、自然信徒。梵茵也正是看中了卡西姆精通各类剑术的才能,这才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想着来找他,想要让他将自身的刺击习惯给别过来,方便他今后灵活自如的在两种剑术中自由切换。   这也是少年人从艾门身上得到的灵感。之前几场比赛的时候还显不出来她剑术底子厉害,但到了决赛,当她开始频繁用各种技巧和对手正面硬拼时,她同时精通刺击和军阵剑术的优势立刻显露无疑。银十字剑在少女手中时而轻盈如点水蝴蝶,时而又像苍鹰扑兔般势不可挡。梵茵看到后立刻意识到这剑术在小范围近身搏斗中非常厉害!反正他暂时阶位也提不上去,不如照这路子先练一练剑。   卡西姆倒是乐意帮忙,他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性子闲,没事干喜欢助人为乐。这里也和梵茵脾气对他胃口有关系,见惯了潜藏在人与人之间的各种嘴脸,他反而更愿意亲近梵茵这种常人口中的二愣子。觉得他性格单纯,说出来的都是实话。心里甚至还计划着要不要给他出谋划策,万一这小子真能把斩龙公主给拿下来,他这个当老师的也能跟着与有荣焉……   “梵茵!”就在两人汗流浃背,开始不知道今天的第多少次练习的时候,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却是韦德找过来了。   长发少年全副武装,不但穿着皮甲和皮护膝,背上背着一把长管火枪,腰间还别着一把短手弩、一小壶箭和一把长匕首。这些东西都没怎么磨损消耗,一看就是他刚换上的。   “走吧。”他在已经只剩下两人的空旷教室里看了看,抽出那把匕首抛到空中,“艾门找人给我带了信,让我们去找另外几个符合要求的后赛成员。”   “都有谁?”一听终于要做正式召集,梵茵立刻又精神了,“她有给你说具体名单的?除了我们都还有谁??”   “还有希斯兄弟。”韦德从皮甲下的帆布口袋里掏出一封信,展开来低声念道:“按照她的说法,希斯兄弟的枪术能给团队提供非常迅猛的远程火力。还有那个五年级的帕玛,按照她的说法,他能成为非常优秀的‘障碍制造者’。”   “你、我、帕玛、两个希斯……”梵茵掰着指头做算术题,“这就已经有五个了,再带上艾门自己就六个了……那最后一个名额她打算给谁?难道要给白枭的人?”   “不可能的。”韦德撇嘴,“她没提最后一个人是谁,不过按照她的性子,那绝不可能是白枭的人。”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放着克劳乌那个明显更强的家伙不选非要跑来找我。”   城堡地下的宿舍单间,蓝眸黑发的少女坐在床沿,一面梳理湿漉漉的头发一面用好奇的眼神看向来客。   “从渊源上来说,既然我和克劳乌都是亚门人后裔,为什么你会更愿意选择……身为亚门王族的我?” 第139章 决斗(第三更)   虽然王室在入学时指派了一名类似侍女角色的人跟她一起就读普兹林登,也就是眼镜少女芙露玛。但塞弗莉过于独立的性子还是让她更习惯于一个人住。艾门登门拜访时她刚洗完澡,身上穿着一套带花边的黑纱睡裙,刚刚经受水分沐浴的白嫩躯体在薄薄轻纱下若隐若现,这副打扮再配上她侧过脑袋擦头发的神态动作相当妩媚,看得金发少女有些愣神,一时间居然忘了回复。   “你脸红个什么劲?”塞弗莉开始还莫名其妙,不知道她怎么老不说话,凝视表情才发现艾门正红着脸呆呆盯着自己胸口,顿时觉得这发展极为荒谬,“你自己就有的东西,盯我看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艾门回神,掩饰性的咳嗽一声。赶紧重新切回正题:“你刚那问题本身就很奇怪,无论是白枭和约修亚的背景还是克劳乌的为人,这些因素都在制约我选他参赛。”   “是因为他曾经调戏过你?”黑发少女打了个哈欠,“还是约修亚曾经说要娶你让你觉得心中恼怒?别意外……我听说过这些事,而且我一点也不觉得这是制约你们合作的主因。”   “就像博鲁尼亚和爱沙尼亚。”她继续擦头发,“我们的王室在祖上是和约修亚一样、甚至更加尊贵的亚门后裔。但近些年如果你来这两个国家,你可以发现他们内部对于瑟兰的敌视要比约修亚方面差上很多……其中想在两头搞暧昧的联合王国就不提了,光是我这一脉,即使我背负亚门王族的血统,按照祖训有义务在将来收复疆土,如果有一个机会能让我获得极大利益但前提是必须要和瑟兰人合作,我是毫不犹豫会答应的……哪怕那个人叫我厌恶,哪怕这件事做起来很恶心,但只要能获取足够利益,一时的忍耐很有必要。”   “我好心给你这个机会,你反倒躺在那对我说教?”在书桌前一屁股坐下,艾门板着脸很不高兴,“你说的对,国与国之间,势力与势力之间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追求收益……但这不意味着我需要成为收益的奴隶不管任何事都往这方面看!我就是不喜欢约修亚人,我就是不喜欢白枭,我就是不让克劳乌参加后赛,怎么了……这些人还能管的到我?”   别的情况,她多数都能沉得住气。但也不知道是早上在阿尔贝蒂娜身上发泄过了收不回来还是这个话题让她生气,塞弗莉每次提起白发青年她就难受,更难忍受黑发少女居然还帮他说话。   “短时间内是管不到。”塞弗莉咧嘴笑了两声,觉得她这任性的样子很意思,“但是,你要知道,这次后赛阶段我们要面对的对手本身就很强大。不考虑感情方面的因素,让克劳乌参加后赛能够最大限度增加普兹林登在战斗魔能项目的获胜几率。而这个几率所影响的最终结果又和你能否成为学院首席、争取到奇格兰的宝藏钥匙息息相关……”   “所以你大可以在利用他之后把他一脚踢开。”她轻声说道,“不因情感因素判断得失可是统治者的基础素养……”   “蓬”橙红火苗自金发少女摊开的右掌心升腾而起,它打断了塞弗莉接下来想说的话,将她全部的主意力都吸引到了火焰上面。她看着这火焰逐渐变得越来越亮,房间里的温度也越来越高,意识到对方是想演示什么的她立马张嘴大叫:“等等!你想在这里干什么……?快住手你这金毛笨蛋!要现滚出去!不要在我房间里现!!”   “我只是做个示范。”艾门又是“蓬”的一下将火焰掐灭,坐在椅子上朝少女摊手,“你看,这很明显已经和利益扯上关系了——你不能要求两个属性相克的人联手能发挥更大战力。”   “你说相克……”塞弗莉皱眉,这一点她倒给忽略掉了——确实,既然金发少女的专精是燃烧,克劳乌是他们那一脉的寒冰魔能,那这两人要是联手对敌,在个别时候确实会影响到各自发挥。不过这个问题她仔细考虑后并不认为可以作为剔除克劳乌的理由。因为他们都是作为同龄阶层中极强的个体而存在,完全可以分开战斗,没必要把战场拉的太近。   “这就是我们对‘团队’这个词理解有误差的地方了,我亲爱的小塞弗莉。”艾门笑眯眯的看着她,“作为‘普兹林登’的队长,我不光要考虑个体战力,同时还要考虑团队配合后的总收益。”   “我是不懂你说的总收益是什么意思。”黑发少女皱眉,“但我警告你,你别以为像克劳乌那样的天才有很多。如果你带上他,他会是和你一样足以靠一人之力换掉对方好几个子的强力战将!”   “没用。”艾门直摇头,“属性不合格,怎么说都不能要他。而且真要带上他团队会有更重大的隐性损失,总体看怎么样都是弊大于利。”   “什么隐性损失?”塞弗莉好奇了,“另外别用那种恶心的称呼喊我……我和你有那么熟吗?”   “我还以为已经有了……”艾门下撇嘴唇,心里琢磨上午刚把阿尔贝蒂娜吃干净下午就在调戏别的女孩是不是有点过分,“至于隐性损失嘛,其实就在于我会不高兴。”   “而只要我不高兴,”她一本正经,给满头都是问号的黑发少女做解释,“我的发挥肯定就不如我高兴的时候,这难道不也是一种对团队实力的极大削弱?我这么做难道有什么问题?”   “行了你别说了。”塞弗莉张嘴呆了半晌,缓过神后伸手扶额,“我要收回我之前对你的冒犯,哈温。因为至少在不要脸这一点上,你已经超过了这个阶层的平均及格线……”   于是,到头来这位手持引雷刀的修拉后裔还是被说服了。她接受了艾门的邀请,答应成为她团队里的最后一人。在强迫艾门制造微型小火苗帮她烤干头发后塞弗莉重新换了身衣服。她把轻薄的黑纱睡裙脱掉,只穿着一套纯黑色的内衣背对少女打开衣柜,从里面翻出一件长袖衬衣和一套深黑色的冒险者皮甲。打算等换好后跟对方出去,整支团队做一次集结。   而艾门则坐在后面盯着她的腰腿屁股发愣。   平常时间塞弗莉的着装都是裤子、袍子,或者带下摆的长短风衣搭配短裙。那些时候还不太能看出来她的身材——毕竟她在最能凸显身材的胸脯发育上是平均水平——但现在她衣服一脱,艾门突然发现女孩的身材也挺有料的。尤其是正朝她半撅起来还在不断晃动的小屁股,要比寻常的同龄女孩更丰满、更挺翘。看得她直有些精神恍惚,有点想贴上去捏上一把。   “说起来,最适合的人选难道不该是那个文森特吗。”塞弗莉并不知道背后有个条件比她还好的人正在对她的屁股评头论足,她穿上衬衫,双手麻利的扣好扣子,“他那么强,能把你逼到那种程度。即使不算那把枪增幅的战力,我估计他的掌控者实力也不会比克劳乌差。而且据说他还是你的男朋友?你不去找他是因为你已经找了还是怎么着,嗯?……你他妈的在往哪儿看???”   回头瞬间发现异常,塞弗莉恼羞成怒,穿着毛茸茸的松鼠头拖鞋朝发愣的少女来了一脚,把她连凳子一起踹翻,屁股一歪摔在地上。   “啊……”金发少女撑起上身,一抬头顿时看到塞弗莉怒气冲冲的瞪着自己。此时她衬衣扣子还剩一个,因为抱胸的动作下摆稍微被扯上去一些,露出了小腹上的肚脐眼和深入内裤的人鱼线。纯黑色的棉纺布片紧紧裹着少女最神秘的胯部幽谷,倒三角的正中位置居然还用针线绣了一只粉红色的小蝴蝶结……   “到地方了。”拉开一间空教室的拉门,韦德后退两步,对照门口的教室门牌号,“地上二层,过了东边走廊往北走,236号教室,没错……她信上说的就是这里。”   “好大的空教室!”两个长相和穿着都极其相似的青年男人掰开他的身体挤进来,看着内部空间吹起口哨,“角落那边居然还有射击靶,有意思……难不成她还想考核我们?”   “希尔!”一名身材高大的黑发青年跟着进来,脸上的表情很是严肃:“哈温应该也是有她自己的考量的,希尔。后赛阶段的比拼可是关系到学校声望,人员选拔谨慎一点总不会错。”   “嘴都没亲上就在给心上人说好话。”希尔指着帕玛朝哥哥嬉笑,然后表情也变得相当阴沉:“在说这话之前你还是先看看站在你身后的两个小鬼吧!帕玛!你可别告诉我,愿意在这种‘关系到学校声望的比赛’中沾亲带故的女人是为了‘谨慎’才要考核我和希德!!”   “我和梵茵不是拖油瓶。”两名少年也进了门,听到这话后韦德皱眉,“我们也是能为团队做贡献的……”   一句话说到头,他的语气越来越弱。因为这时希尔正用饿狼看待猎物的眼神死死盯着他,让他产生了一种生命受到威胁的危机感。一想到对方怎么说也是经历过多次历练的高年级学徒,他这番话的底气自然提不起来。心中顿时对自身存在产生了怀疑。   即使有艾门的魔能增幅,凭借我和梵茵这种入门级别的掌控水平,我们,真的有资格涉足这种关乎荣誉的关键比赛吗……?   “废物!”看到他就连自己的眼神都承受不住,希尔唾了一口,咧嘴朝两人继续毒舌:“没本事的东西……即使不用枪,干掉你们也轻而易举!”   “是吗?”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道清冷女声,教室内的五人一回头正看到金发少女靠在门上,还是穿着银星袍,脸上的神情有些玩味。   “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吧。”她对这些人晃晃手指,“你不用枪械在梵茵韦德里任选一人单挑决斗,试试看……是否真有那么轻而易举。” 第140章 wifi发射器艾门-哈温(第四更)   “正主来了……”希尔-希斯眯眼看着这个强行将他和哥哥同时击败的年轻少女,不服气的劲头又窜了上来,“行!赌注是什么?打败他们就能得到参赛名额?”   “你可以这么理解。”艾门点头,站直身体走进教室,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塞弗莉,“只要你能取得哪怕一场胜利,我都稳稳给你保证一个后赛阶段的赛赛名额。”   “塞弗莉-德里克?”希尔先是被黑发少女吸引了注意力,随后点头答应:“可以!但我这里想再额外提个要求——能不能把希德也带进这场赌约?这样正好人数对等,正好可以来两场决斗。”   “可以的,希斯先生。赌约的另一部分就是你们输了要无条件听从我的安排。”   艾门看了看希尔又看了看希德,认不出这两人谁是谁,索性用姓氏称呼他们,“如你们所见,这间教室改装成这样就是为了做射击和剑术的室内训练。这里地方宽敞,你们准备好就跟我说,我来给你们当裁判。不放心的话让塞弗莉当也可以。”   “我不当!”黑发少女脸色臭臭的凶了她一句,别过脑袋走到一边,“自己弄出来的破事自己解决,别想跟我扯上关系!”   啊,她还记恨我揪那蝴蝶结呢……   艾门嘴角抽搐一下,转头去看呆滞的其他人,“好吧,那就让帕玛来当裁判。其实某种程度上帕玛是最适合当裁判的,你天生就有这种才能。”   “你说的是,我在地脉方面的控制能更快速的在双方之间制造障碍,防止两人收不住手造成死伤……是这意思吗?”帕玛问道,“但……哈温。我可能赔不起教室的装修费用……”   地脉掌控和别的专精不一样,这种魔能天生在更改地型上拥有卓越功效。别的专精在教室里打上天都不一定能造成太多破坏——毕竟古堡的骨架在固化后很是结实——而如果让小有成就的地脉掌控者放手施为,他是不太可能把这里弄塌,但把钢筋骨架之外的所有岩层、墙面全部拆掉却是很容易的。帕玛感觉他如果出手恐怕至少要在教室里拱起1-2面混凝土墙,这个抽调工程结束后想要抹平恢复他暂时做不到,那只能按照校规里写的损坏公物罪出钱修了……   “不用。”然而金发少女却对他挥挥手,脸上表情风轻云淡,“你不是认了米利安教授当老师吗?你做不到不代表他做不到,实在不行把教授喊来,恢复工程对教授来说应该轻而易举。”   米利安教授如果知道他在艾门心中的价值就等于一位泥瓦匠那他一定会很伤心的。   梵茵和韦德站在一边听的发愣。随后他们才意识到少女居然在短短时间内把他们两个全都卖了!   按她的安排自己接下来要和希斯兄弟做11决斗?开玩笑……他们都是五年级啊!!!   “艾门。”梵茵张着嘴巴凑过来,一双眼睛瞪的贼大,“你你确定不是想借这机会把我和韦德给灭口吗?对方可是五阶掌控者,是五阶啊!我们两个一阶面对五阶能干什么?实力差距也太大了!”   “不大。”金发少女却很有把握,她俯下身子给两个人窃窃私语:“中途的时候我会给你们OOOO,你们只要OOO就好,而且OO你们也是可以用的,只要记得提前准备,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一看就是有猫腻!”   看到那边三个人躲着自己交头接耳,希尔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伸手把装枪械的皮套从身上解下,走到架子边挑了一把没开封的狭长刺剑。   “对手都是一阶,有猫腻也翻不了天。”希德同样将皮套解下,接住弟弟抛过来的剑,“我们的气流专精在施展剑术时也有作用,任他们战术做再好,这种差距也是跨不过的。”   当初在擂台上和少女对决,这两人输的有些不明不白。他们固然不会傻愣愣的像其他人一样以为最后枪械爆炸是因为负荷,但因为没能亲眼目睹她在决赛发威,对于她获得优胜这件事还是存了一份不服气。本来兄弟俩也没想过还能参加后赛阶段的,可现在既然对方又给了机会那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暗地里憋着一股劲,想要借机会先从她那讨点利息。   一年级对五年级,一阶掌控对五阶掌控。这中间的差距已经不是靠纯粹的技巧能弥补的了……但看哈温那副样子她好像又很有把握。为什么?就因为那两人是朋友吗……   靠在一座支撑柱上,塞弗莉双手抱胸,默默看着两边挑选武器做最后准备。心里对于这场比试感到很荒谬,完全不懂两个少年的赢面在哪。   不到高阶,掌控者的战斗力其实并不夸张。这个她还是很了解的。受制于能够控制的粒子上限以及体力,即使是六阶顶峰的掌控者一样有可能在表面实力不对等的战斗中阴沟翻船。甚至极端一点的情况,假设高阶职业毫无防备,一个手拿匕首的小孩子都有可能给他们造成重创。但这里都需要设置前提条件,要么是专精相克、要么是武器增幅、要么是经验差距、要么是疏忽轻敌……像这种五阶打一阶的情况高阶一方已经在力量上占据了绝对优势。为了能够拿到名额希斯兄弟也不可能疏忽大意。那……两个一阶要靠什么赢?她难不成还打算出手相助?   挑选武器的过程很快。几分钟过去,希尔和韦德率先站到了场地中间。棕短青年和哥哥一样拿着一把未开锋的钝头刺剑,韦德则在手持刺剑的基础上在腰间多挂了一把钝头短剑。   “点到即止,希尔。”   帕玛看着室友嘱咐起来,“尽量别让我使用魔能……然后决斗过程中任何人都不得以任何理由冲入场内进行干涉,这样没问题吧,哈温?”   “没问题。”金发少女搬了张凳子坐在场边,翘着二郎腿一副看好戏的架势,“赶快开始吧先生们,结束后我们还要分配团队职责熟悉各自能力的,别再墨迹……浪费时间。”   “那就开始吧。”帕玛站在场边手一挥,“记住,点到即止。”   这座教室是改造过的。一共划出了四块用作比斗的场子,两块用作射击的场子。地板被用白色涂料划了一个规整矩形充当场地,希尔和韦德此刻就分别站在矩形的两边。   “嗖”的一声,在帕玛宣布开始之后,希尔的身形就瞬间动了。他脚步极轻,在地板上施加的力道却分外强劲。身形几个折线顿挫间已经靠近到韦德身前两米。然后他手一撩,收在后面的刺剑带着抖动斜斜刺出,瞄准的是韦德的左侧肩膀。这个位置和心脏接近,又不容易危及性命。如果对手毫无反应被击中这里,说明两边的差距极大,他也就不需要再刻意留力,可以放手继续攻击。   力度不大,是试探?长发少年面容紧绷,薄薄的嘴唇紧抿着。面对攻击他脚下错步双腿张开,迈动碎步往后挪腾,在闪躲剑尖的同时挥动刺剑将其打开。而与此同时希尔的攻势再次加剧,他的身躯看上去分外轻盈,碎步落错犹如繁花鼓点,一把刺剑在他手里速度比常人快了一倍,连续的刺、扫、击打、抖动让韦德仅有招架之力,在一片密集的“叮叮”碰撞中飞速后退。   果然还是不行。   旁观的塞弗莉展开眉头,意识到自己是多虑了。   这里即使忽略掉希斯兄弟可以用气流掌控来减小受到的空气阻力,让自己的动作和刺击更加迅捷,两人之间巨大的年龄差距也是韦德-艾瑟尔难以逾越的巨大鸿沟。不管怎么说他的年岁和这边一样不到17,身体没有发育长全,他首先在力气上就不如对手!一旦被抢攻压制就无法翻盘,不可能再有获胜希望……   希尔也是这么想的。他依靠更快的速度和更强的力量硬逼少年接他的剑,每一次交击都震的韦德手腕颤抖,要额外耗费巨大力气去控制刺剑的招架轨迹。这样才只是打了十多秒,他就感觉整只右臂像灌了铅一样酸的不行,再这样下去都不需要对手刺中他了,没准下一秒他就会因为酸痛无力让刺剑自己脱手。   然而就在大多数旁观者都对韦德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他的刺剑……从护手往上突然冒出来一团橙红火焰。熊熊燃烧的火苗在爆开时差点烧到希尔的脸,把他吓了一跳,手上的动作也顿了一下。看到这情况韦德立刻知道这是少女承诺的增幅来了,当即憋住最后的力气,松开酸胀无比的右手,左手上挥握住剑柄,换了另一个角度反手朝希尔展开猛攻!   “左手剑!?”帕玛和希德看的发呆,“还是和右手剑节奏类似的左手剑!这小子……难道他的左右手都能均衡使剑?”   “而且韦德的剑上怎么会冒出火?”他们还意识到这突然冒出的魔能和少年专精不对,“他的专精应该是水汽方面……怎么可能在剑上附着火焰魔能?”   “哈温!”塞弗莉飞快扭头去看金发少女,“……是你搞的鬼?”   “不错,是我干的。”艾门翘着脚悠然回应,“因为我的精神力总量和算力都远超常人,我可以做到将魔能附着到感知区域的任何角落。韦德和梵茵欠缺的掌控能力可以由我来帮他们补,所以一开始我就不需要他们有太强实力。只需忠诚可靠就足够了。”   “哈!”   她说话的同时,场内局势瞬间剧变。韦德依靠附着高温的光炎刺剑反过来逼迫希尔接他的剑!每一次碰撞交击,希尔的刺剑就会因为简短和高温接触而受到损伤!次数一多他顿时感觉手中刺剑的抖动幅度都不对了!还没想出解决办法手里沉重感顿时一轻,钢铁浇筑的刺剑终于在一次凶猛交击中被从中部打断!!   “而且还不止是这样。”   金发少女眯起眼,隔空施加在剑上的魔能顿时剧烈颤动起来。韦德感受到这股颤动后立刻心领神会的将剑斜斜绕过头顶,隔着三步远朝希尔斜斜挥了一剑!   “那是——”   塞弗莉瞬间睁大双眼,看到刺剑剑刃在挥砍的过程中被狂暴的魔能撑裂崩解,爆发出来的火焰和铁块碎屑擦着希尔的身躯像一道鞭子一样打在地上。烟尘散去后赫然留下了一道布满坑洞的焦黑斩痕。   两个希斯和帕玛完全被这不可思议的情况给惊呆了。塞弗莉摈住呼吸满心震撼,突然想起艾门曾经跟她说过,克劳乌的属性会影响到这支团队的“总收益”。   好吧。   她感觉嘴角正在抽搐。   现在她知道这个“总收益”是指什么了……   ————————   又是一波爆发,快——快用票票填满我吧……! 2月打赏刀片感谢名单   【2月打赏名单】   爱心打赏:   北风吹过乱坟岗、月华缭乱、早睡觉、xiaowei、VENUS卡门、PDE、清秋小夜、流星岛屿、KnightTempleX、有顶天的天人、失明使我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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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控者之间的战斗某种程度上就是不断计算对方操控方向的战斗!是算力、精力、知识储备和技法全方位的硬碰硬!如果面临的对手和自身差距不大,在战斗时一心二用绝对是找死!其后果会类似于帕玛第一次和艾门交战,所有粒子的流向被她一眼看穿。等于是自己解除自己的武装任由对手发挥,不可能有人做这种傻事。   同样的,如果以类似实力的对手为敌,即使给实力较弱的随从进行附魔,这种战力十有八九也没办法在战局中发挥出什么有效作用。而如果是面对较弱的敌人,就算不给随从附魔,自己勾勾手可能也足以解决问题。附魔技法的距离要求使它没法脱离施法者太远单独持续,正是这种种束缚和苛刻条件导致了这一“看上去很美”的技法在各种情况下都是鸡肋。   “哈温。”想到这里,希德面容严肃的起身,转头盯着金发少女,“如果真是‘火焰附魔’,那你的做法,已经违背了比赛要求。”   “我们之前说好了比赛中不能有他人插手干涉的。”他说道,“但你居然耗费这么大力气,给了艾瑟尔如此便利……有火焰魔能和爆剑的增幅,希尔在战斗后期面对的等同于两个对手,这种战斗不公平,我要求这场结果作废,并且你在之后的战斗中不能再使用火焰附魔。”   高阶想要做到都很可能吃力的事,放到神血继承人身上倒未必不行。这一点希德看得很清楚。但他再怎么高估少女,此时也不可能认为她在驱动附魔的同时还有精力做别的事。如此这在性质上已经等同于是“跟着被施法者共同战斗”,在他看来是很明显的违规行为。   “并不是这样喔。”艾门朝他一挑眉,手心燃起一团橙红火苗,“我用的确实是附魔技巧不假,但这不代表我在使用它的同时尽了全力。”   “你的意思是,你在进行附魔的同时,自身依然能保持有相对程度的战斗力?”希德看向她的目光一点点骇然起来,“……你没撒谎?”   “不相信的话,就把你的武器取出来试试。”艾门点了点他腰间挎着的细长刺剑,“对,把它抽出来,然后向我进攻,看我到底有没有撒谎。”   希德和希尔对视一眼,将信将疑的抽出刺剑。只感觉手腕上传来一股轻微颤动,整支长剑的剑刃上已然附着了一团橙红光焰。看到这情况他皱眉认真感应了一下,确实能从光焰上分辨出来自少女的精神波动。这些波动驱使着燃烧起来的魔能粒子往剑刃内部不断挤压,在高热反应的爆发和静止之间达成了一种微妙平衡。而燃起的火焰也因为这种平衡在剑体表面显化出了一层宛如实质的绚丽橙光。   “光炎剑……”旁观的帕玛愣愣出神,“连这种涉及到入微层面的技法都能赋予,哈温的精神力居然强大到这种程度……”   “好强的魔能!”站在哥哥身边,希尔近距离体会着剑体表面那层光炎蕴含的巨大能量,心中震撼之余不由对少女的行为感到不解——赋予这种需要耗费更多精力去计算的技法对她来说应该也不轻松的。而精神力一旦消耗过多,她根本不可能一心二用,做到和拿着“光炎剑”的这边进行战斗。照他估计现在的少女就连行走都难,因为她的大部分精力明显都放在了隔空控制光炎上面!   “……你不要武器吗?”塞弗莉回头望了眼兵器架,又在少女腰间左看右瞧,“你没带剑,要不要我去拿一把给你?”   “不用。”艾门眯眼,“只是这种程度的对手,不用武器也能应付。”   “太小瞧人了!”这话一出立刻激怒了希尔和希德,后者更是气的发抖,只感觉自己的尊严在被少女践踏!   先是在比赛上被对方“准许”使用火器,然后又被对方“准许”两个人一起上,一起上还他么输了!这本身就够没面子……现在居然还被“准许”对“施展了附魔且手无寸铁”的她发动攻击!饶是希德比弟弟更理智此刻也感觉忍不下去……难道他在对手眼中就这么弱么?   “这可是你说的!哈温!”希德拎着刺剑走上前来,看向少女的眼神重新变得凶戾凶狠:“真出了什么事与我无关!”   “别冲动,别怀疑。”少女起身,绕场走到他的对面,“尽管来试试,看我在释放附魔的情况下还能做些什么。”   话音刚落,希德的身影就突兀动了。他在气流上的掌控能力比希尔更好,显现出来的速度也更快。因为知道了对方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控制光炎上,这次他不打算拐弯抹角,而是一开始就朝着少女直冲而去。想要通过这种硬碰硬的形式来逼迫她露出破绽,至少要逼她撤掉火焰附魔。   他可不傻……认为自己当真可以击败她。她既然敢托大这么玩就一定是有自己的底气。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他手里的这把剑,这把剑上威力强悍的火焰附魔都是来自对方。实在不行少女完全可以撤去附魔或者通过挤压粒子的形式让剑刃崩解。到时候武器被毁,自己仍然还要落败。但关键在于这场战斗本身就不是为了决出胜负!他只要能证明少女在控制附魔的同时自身不足以维持战力就足够了!!   “收回你的自大吧!艾门-哈温!!”冲到少女面前,希德探出右臂将刺剑击出,目标直指对方左侧胸口,“尝尝来自你自己的力量!!”   “砰”的一声轻响,希德突然听到什么东西被捏碎的声音。然后他怒目圆睁,难以相信自己此刻看到了什么。   刺剑的动能被遏制了。而遏制住它的不是什么钢铁浇筑的兵器,只是一只手,一只手指细长,宛如白玉雕琢的艺术品的纤纤素手。   那是少女探出的左手。它的表面上附了一层白金色的火。和普通火焰以及刺剑表面上仍在维系的光炎不一样的是,这层白金火焰是不断流动着的,在性质上与其说是火不如说是灼烧起来的液体。   希德尝试扭了下剑身,看到刺剑上由能量构成的光炎刃在少女掌心中来回摩擦,就是挣脱不了她的控制,而最让他感到惊讶的是……在光炎包裹下仍然完好的刺剑剑身居然在被握住后就开始了融化崩解!只是几次呼吸的功夫,这把剑就从中间被融成了两截!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融化后的剑身被少女夺走,所有钢铁在液化后和她手上附着的液态火开始相互融合。然后希德就看到她手腕一抖,一股极为暴烈的能量陡然从她手上脱出,就像之前的爆剑一样化作一道火焰鞭子擦着他的身体砸在一边。第二次,在这足以承受成千上万次劈砍的地表上轰出一道呈蜂窝状的焦黑印记。   ————————   韩国太冷了……一个不留神就感冒发烧日子真苦……赶紧先补今天的,前两天的后面爆肝补。 第142章 团队定位(恢复差不多了准备多更补账)   对于这一景象,教室内其他六人受到的冲击各不相同。   梵茵、韦德。因为和艾门结识更早,跟她关系更熟稔,他们是在场几人中最早知道少女掌握了附魔技法的人。只不过相对于阅历更广的高年级学徒,他们并不明白在维持附魔的同时确保自身战力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件事。因此他们受到的冲击多是来自于艾门的实力,惊叹她居然可以空手承接附着光炎技法的刺剑剑刃。   但两个希斯,帕玛和塞弗莉就不一样了。他们要么机缘巧合翻阅过讲解附魔的书籍,要么因为严苛的家教本身就专门了解过包含附魔在内的诸多技法,深刻知道艾门刚刚展现出来的东西究竟能给这次综合竞赛带来多大变数。   韦德-艾瑟尔的底细他们都知道。水汽专精的一阶学徒,因为是瑟兰人,而且家里算个小贵族……他和边上那位叫梵茵的学徒一样拥有较他国同龄人更出众的刺剑剑术。这也是他们俩唯一还有点用的地方。   那既然韦德-艾瑟尔在接受艾门的火焰附魔后能够爆发出不逊色于中阶掌控者的近身战斗力,甚至还能继承、近乎完美的使出她的标志性魔能技法。那要是将承受附魔的人换成他们?……换成他们这些货真价实的中阶掌控者呢?   如果她能在保留自身战力的基础上给他们也来一套火焰附魔,凭借他们本身具备的力量,这支团队的实力岂不是能翻上一倍?   “怎么样,希斯先生。”艾门将火焰掐灭,笑眯眯的看着面前的黑肤青年,“不知道这种程度是否能证明我具备的行动能力?”   “……”希德嘴角抽搐了一下,抬起右手,看到半截剑刃上的光炎仍在持续,心里顿时有种错觉,怀疑站在他面前的少女根本就不是人类。   那都不止是“能在维持附魔的同时保留战力”那么简单了!从光炎附着起直到现在,她的步伐、神态、话语甚至思考能力都自然得不能再自然!这意味着对常人来说是巨大负担的“一心二用”对她来说很容易!根本就不像他想象中那样,需要耗费巨大精力!   “……我没什么好说的。”他和弟弟对视一眼,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和自己一样很是无奈,“我认输……后面和他的那场也不用比了。”   这番话的语气不止是无奈,同时还夹杂了一份不甘,一份失望。因为他本来以为自己和弟弟能够借助这次机会重新得到后赛资格,至少也要向拥有决定权的少女证明自己两人有多少价值。但现在……既然他们连一年级的小鬼都打不过,希德也没什么脸面再给少女提要求。   他知道掌握附魔技法的少女想要招募队员有多简单。既然梵茵和韦德可以借助附魔以区区一阶学徒的身份参与到后赛阶段,那她只要愿意,随便勾勾手就能在全校范围内征集到更多好手。那些人不一定能在实力上赶超他和希尔,可对少女而言,她更看重的应该是关系……也就是忠诚度吧。   技不如人,确实没什么好说的。别说艾门的附魔对她来说只是“技法”,就算她真如书上说的在附魔时本身几乎不能动,那也是她的本事……是她靠自己的实力做到的事。阅历和见识让两兄弟知道这世上本身就没有什么绝对公平。他们能够接受失败的苦果,只是心里有些不太好受。   也只能拿对方那神血继承人的身份来安慰自己了。   丢下断剑,希德从希尔手中接过自己的枪套带子,一边默默往身上绑一边站在那里抿嘴摇头。心里不断告诫自己:艾门-哈温属于特例。   身负神血,又是皇国公主,双方从小接受的教育、训练本身就不对等。这样的对手不能单纯将之视为16岁的小女孩,没必要为此损伤自尊。   “不用灰心。”看到两个希斯的情绪逐渐低落,一副被狠狠打击到的样子,艾门立刻对他们安慰起来,“因为之前大家互相之间都不是很了解——至少在我眼里那了解的程度远远不够——我才刻意安排了这样一场比斗来加速你们熟识的过程。而你们既然能出现在这,并且人数恰好撑满七个,不需要我详细说明,你们应该也知道这背后是什么意思……”   “所以这从一开始就不是考核?”帕玛最先反应过来,张大嘴巴瞪着少女:“你本来就已经确定了……要带领我们去打后赛?”   “这是明摆着的了。”清冷的女声横插-进来,却是塞弗莉不爽艾门嘚瑟的模样,想要出声挤兑她:“哈温,我,还有那两个小子……这就已经是四个剑手。她招来你们的目的很明显是希望给团队提供更多打击手段,丰富远程火力和防护力。”   “咳。”艾门咳嗽一声,不好意思反驳她,“确实是这么回事,希德和希尔,你们俩本身的长处主要还是在枪械天赋上,这一点即使找遍普兹林登也没有多少人能够超越你们。而且你们本身就擅长配合,选择你们比选择另外两个枪械好手可以省去更多磨合时间。”   “而帕玛的地脉掌控……”她转头去看棕发青年,“即使因为还不纯熟在攻击方面有缺陷,但这种堪称全能、甚至可以人为更改地形的专精却是最好不过的辅助手段。突发情况下帕玛能够快速制造出土石结构的屏障为团队抵挡攻击,也能沉下地脉,给对手的行动制造障碍。更何况你们三个人也是多年室友做过来的,默契和磨合又能省却功夫。兼具这些条件和优势的助力全校估计都找不出第二组,我不选你们还能选谁?”   这是真心话,普兹林登既然在后赛阶段给予预选第一名组建团队的决议权,那要是后赛打不好,所有的压力可都是由她一力承担。这直接关系到神主宝藏,艾门即使自己无所谓,为了利益考虑也不可能由着性子瞎选队友。而目前的组合是她在排除多种选项后定下的最佳方案,无论是从可信任度、实力、适应性还是战术角度考量都很完美。只要这些人愿意打后赛,她不会再改动任何一个团队人选。   其中,梵茵和韦德因为本身只能依赖剑术配合她的增幅打近身战,二人在团队中的定位只能是剑手。而且因为她生成的wifi信号——也就是增幅有范围限制,这两人还无法担当突击手的职责,只能是防御型剑手,负责给她提供近身防护。   但她自己和塞弗莉却不受这限制!在她们承担起突击职务的同时,作为防御型剑手的二人自然也能加入突击行动。这等于是四个在攻击强度上达到五阶的剑手。有这份实力做保证,希斯兄弟提供的远程火力支援将能进一步放大他们的正面优势。再加上帕玛的地脉控制,这支团队可以兼具近、远程的突击和防御战,更能适应大多数的战斗地形,完全可以说是完美无缺的精锐战术小队。   “这么说我们真的可以打后赛了!”   听完这番陈述,希尔的眼睛顿时一亮,心中沮丧和阴霾尽去,只感觉少女如天使般可爱动人,“哈温队长!你那个附魔技法是不是也能用在枪械上?我和希德是不是也可以享受到那种增幅?”   二话不说连队长都叫上了!   看着这个平日里就连哥哥都不愿多喊一声的弟弟,希德脸色有些发黑,仿佛看到他将来为了活命毫不犹豫把自己卖了。   不过他也很关心这个问题,想要知道她的火焰附魔是否也能配合枪械。   “能增幅,但威力不会有附着在刀剑上那么大。”艾门挑眉,示意希尔抬枪瞄准前面的靶子,“你可以自己试试,感受一下增幅效果。”   “砰——”她话音未落,希尔已经瞄着标靶开了一枪,弹丸冒着橙光狠狠击打在标靶中心偏左的位置,在那炸出了一团焦黑印记。   “附加了轻微爆炸效果,威力比原先高了不少。”希德走到标靶前检查了一下,看向少女眼神就像是在看一把好枪,“如果连续射击时所有子弹都能得到同等增幅,我和希尔的战力岂止是翻了一倍……”   “这个就得看节奏了。”面对这些人投注过来的灼热视线,艾门摊手,表示她也是有极限的,“机械化作业的难度更低,如果你们保持一定的射击节奏,我也许能保证给每颗子弹都稳定附魔,但要是节奏突变,这个难度会大上许多。”   “已经很厉害了。”塞弗莉走上来,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对她上下打量,“已经很厉害了,哈温。你这个能力对于小范围战斗甚至军事冲突起到的作用简直是决定性的。我现在很好奇你能力的详细数据,比如它的影响范围和作用人数的上限——你是不是可以确保在维持战力的情况下对我们每个人都进行一样的增幅?”   如果真的如此,那这种能力绝对堪称恐怖。最适合它发挥的舞台也不是这种见不得生死的小打小闹,而是更看重团队以及整体力量的边疆战场。   而有这种能力的哈温,要是能够为她所用,复辟先祖的荣光恐怕也不会再只是年复一年的幻想空谈,完全可以成为切实的、可以期待的现实,以及未来…… 第143章 寻找方向(第一更)   综合竞赛的预选结束后普兹林登恢复了课程,他们需要等待另外两支院校队伍到达自己的地界才能开启综合竞赛的下一环节。而在明确了自己将要组建的团队人选后,艾门接下来的生活开始按照教室→训练场→实验室→寝室这样的顺序不断循环。   她每天凌晨5点准时起床,趁自习室没人在里面随便挥挥剑,活动一下身体筋骨。然后按照自己的课表去教室上课。这实际上就是走个过场,绝大多数上课时间她都是用来在后面计算自己正在研究的几种公式和实验数据。又由于卡明最近一直看不到人,融合系的五门专业课全部都是由塞西、克劳斯和欧仁来带。这三人看不惯她在上课时做别的事,几次三番想要点她起来回答问题。就像这样——   “艾门!”一截粉笔头狠狠落在少女桌前,把正在沉思的她吓的一抖,“告诉我!细菌、细胞以及病毒都有哪些区别?”   “这……细菌可以看做细胞的一种而病毒不行。”艾门站起来,先是神情恍惚的辨识了一下讲台前的那张脸到底属于谁,然后才回想起刚刚被提的那个问题,不慌不忙的回答起来:“目前查证的细菌都具备完整的细胞结构,可以靠自己的力量代谢、分裂以及繁殖。病毒和这二者的最大区别在于病毒没有细胞结构,无法靠自己代谢繁殖,必须要寄生在细胞内才能复制自己。”   “……你明明做到更好,为什么不愿意专心听讲?”提问她的塞西教授有火发不出,暗中掰断了一根粉笔,“坐下!别再随便开小差了!”   《新生态圈》——这是一门主讲异种病毒给生态圈带来了哪些变化的课。塞西本身是自然系的教授长,拥有不俗的生物学造诣。因此他在讲解这门课的同时不由自主会把知识重点往生物学方向上偏。这次特意选了个超纲的题目都难不倒少女,他感觉他已经彻底没办法了。   “是,塞西教授。”金发少女端正表情冲他点了点头,叫每个看到这副神情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相信她这番保证:“我以后一定专心听讲。”   然后坐下还不到两秒钟她的双眼立刻又没了焦距,不是走神就是继续埋头在她的小本子上写写画画,弄的塞西无奈至极。最后他只能在其他人的注视下摇头叹气,和另外两位教授学习放任她“课程自理”,以后都不想再管她了。   下课后在餐厅吃饱肚子,艾门本想召集自己选定的另外六个人,在专项申请的室内训练场里和他们演练、配合,进而讲解各种情况下可以施展的团队战术。但不想先是梵茵和韦德因为多选了课不能来,后面又发现这个时代对于枪械的使用和理解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即这些人根本不懂什么叫做火力压制。   本来在她的预想里,当其他人开始突进的时候,希斯兄弟应该保持充足的火力压制——也就是不计消耗的使用弹药打的对方连头都不敢冒,好方便他们进攻,抢占更多的有利地形。但战术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希斯兄弟掉了链子,理由让她无语:他们拒绝浪费弹药。   “不是我说,队长。”希尔在她讲解结束后很是纳闷的举手提问,“如果我们的射击精度足够,能用十发子弹解决敌人,为什么要按照你的说法去浪费百倍甚至千倍的弹药?对于能用十发子弹解决敌人的枪手来说,下一步的进阶路线难道不是‘用更少的子弹做一样的事’吗?”   “前提是你得做到。”艾门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些人详细解释这种跨时代的火器理念,“我这里的意思不是说‘用更少的子弹解决敌人’是错误的——不是!这个思路是绝对正确的,但它不应该成为任何一个团队,甚至任何一支军队的核心训练项目!因为这样付出的努力对比收获而言有些亏本,当你做得到的时候是可以这么追求,但在思路上,你们俩不能只盯着这一种战术去扣动扳机。”   “因为你们不再是区区两个人了。”她朝其他人摊开手,“比起瞄准半天不一定能打中敌人的结果而言,制造火力压制方便团队突击的效果更好!你们可以根据局势的不同自由选择要如何切换思路,但团队行动时你们必须保持火力压制!”   “稍微明白一点了。”希德端着下巴沉吟,抬头瞥过少女的脸,“就像当时在擂台上为了争取补充子弹的时间,我和希尔会在那个间隔加速射击一样。都是为了达成某个目的而去消耗资源……不过我和希尔以前可从未试过把这当成常规战术,适应它需要一点时间。”   “普兹林登日报说约修亚的队伍会迟到几天,这几天我们就有意识的做这种训练。”   艾门点了点头,转头去看站在边上的黑发少女,“另外,塞弗莉……也许我们可以抽时间研究一下比附魔还要更进一步的合作施法。”   关于倾泻火力制造压制的理论她没必要给这些人说的太透彻。反正这理论最适合实践的团体是军队,一个不到十人的战术小队,稍微有点意识就可以了……毕竟还是有魔能粒子这种巨大变数,小范围的战场上核心不会是火药,她们还是得在魔能技法上费心钻研。   而这方面,塞弗莉和引雷刀的属性提供了一个良好基础。因为火焰——按照她前世了解到的说法——是等离子体。这个世界虽然相较现世多了魔能粒子这种和绝大多数物质都紧密相连的东西,但它不会从根本上改变火焰的催发原理。也就是说这种因为受高温影响而导致粒子分离的过程不会改变,那么她依然可以将之称为“等离子态”,火焰也可以继承现世的说法,继续称为等离子体。而等离子体普遍是具备导电性的,这意味着她的火焰在能量性质上不会像排斥冰霜那样排斥雷电,火焰在运转、流动的过程中可以附着电流,完全可以根据这一特性开发一些融合技能。   “我倒是没问题。”塞弗莉长刀入鞘,目光瞥向少女腰间,“但你呢?你现在连传导能量的工具都无法使用,要怎么跟我合作施法……”   既然是团队,互相之间总归不能做太多保留。艾门因为制造的火焰温度过高而暂时无法使用兵刃……这件事他们都知道了。而缺乏工具导能她制造出来的能量在传导性和效率方面会低上许多……通俗说就是没办法将能量传导出去,攻击范围大大缩减。虽然也能通过最原始的法子——依靠精神力捕捉粒子在感知区域内构建专精相关的公式,但一来这个准备时间在战场上未必能有,二来脱离她血液供养、凭空产生的燃烧现象在威力会低上许多,三来她目前能使用的也就一个半吊子高热反应属于瞬间爆发,几方面结合看待,塞弗莉感觉合作施法好像没什么必要。   “可以先试试。”艾门看了看其他人,“附魔算是我们领先其他团队的最大底牌,但底牌这个东西……一旦用过一次第二次用就会效果大减。不能将全部希望都放在附魔上面,最好能通过合作施法开发出一些能互相配合、各自都能提高威力的技法。”   “那就放到训练计划里,先记着好了。”塞弗莉无所谓的道,“反正……有哈温你的火焰增幅,我的雷电在释放时会更加顺畅,只要你确保在我释放引雷战阵的时候维持附魔,我一个人就有把握灭掉他们一整队。”   这家伙倒是膨胀起来了……   艾门对她的骄傲自大有些无语。   第一次召集这些人训练,她释放出来的液态火就是因为捏破了血瓶,依靠积累的血液做燃料才能空手接住剑刃,把高温液态的钢铁溶液挥洒出去。   所以她也并不是完全没有中、远程战力的,只不过因为血液太珍贵无法将之作为一种常规战术,仅此而已。塞弗莉这番话俨然把她当做了一个纯粹的团队增益点,就差说要再派些人专门保护她了。   而说到团队增益,根据目前的训练结果来看……她的附魔可以在供给三个人的情况下持续15-20分钟。如果同时还需要和敌人交战,这个时间估计得砍掉一半,大概只有10分钟左右。单位时间过后她得休息一段时间才能恢复精力,否则会有精力枯竭,彻底丧失战力的风险。   这点时间针对一场突击战是足够用了,但真正开打的时候情况局势未必能如她的愿。何况还有距离限制。   经过检验测试,火焰附魔的极限影响距离是平地12米,如果计算交战时的闪躲和不可控力,需求附魔的人在战斗时不能离开她超过8米。种种限制因素哪怕在一场战斗中被敌人抓住利用都可能是致命的,更何况他们的对手还是两支团队。   所以还是得寻求突破。   至少艾门自己是这样想的。   要么从各自魔能的属性着手,让它们配合起来威力更大,要么她本身能进一步变强,靠绝对实力镇压一切。 第144章 活枪(第二更)   天黑了,艾门和训练场的几个人一起用过餐,然后孤身一人下到驿站租了辆车,独自驾驭着前往她现在的新据点,法利街。   穿着长斗篷,七拐八拐的绕进巷子。少女将马车停在院落门口。然后立刻发现周围冒出来四个身穿大衣的精壮男人。他们看向她的眼神极为不善,虽然还没做出什么过分举动,但从他们各自放在衣襟里的右手判断,要是她敢轻举妄动则至少会被四把火枪瞄准脑袋。   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艾门伸手放下兜帽。灿金长发在月色下泛着清冷光晕,让每个看清它的人都意识到了来者是谁。四个男人立刻从面向她变成了背对她,另有两个男人出现,分别负责打开院门以及引导马车进入院落。   “科斯塔队长和安德雷斯队长去接人了。”奎林看起来不在,由这批人的小队长肯内斯-戈兰负责接待她,“这种时候突然过来,殿下是有什么事要找科斯塔队长吗。”   “没什么事。”艾门看了这个精壮男人一眼,尤其观察了一番他的光头,“我来倒不是为了找奎林,只想看看怀斯先生的工作进度怎么样了。”   怀斯先生——指的也就是麦特-怀斯。那个被她从后山巅强行带回来的索菲亚人。最近这段时间他被少女安排在法利街的暗巷里为她修复导能长剑,需要的材料和工具都由她帮忙花钱置办。算了算时间也有好几天过去,她着急实力提升,今晚便想过来看看进展。   “怀斯先生刚吃完饭,现在正在房间休息。”光头男肯内斯如实答道,“不过肯定是殿下的要求优先,我现在就带您过去。”   “殿下。”就在这时,另有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凑到这边低声汇报:“我们观察到有人一路跟着您过来……需要暗中出手抹掉他吗。”   “你们在来之前应该都是秋叶镇的在职军官吧。”艾门问了他一句,不出意外看到他点了点头,“也就是说你们受到的训练不包括潜入和暗杀,算不上该领域的精锐好手。对方既然能被你们发现十有八九是故意示好,若我没猜错应该是老师派来保护我的。”   “所以不用管他们,”她给这件事下了结论,“盯着就行,不要动手。”   老麦特这几天看来是累坏了。当艾门在肯内斯的带领下见到他的时候,他还一穿着一件脏兮兮的深蓝色围裙,整个人靠在躺椅上呼呼大睡。   “看来你很心急那把剑,艾门殿下。”醒来后他第一件事就是打哈欠,然后脱下手套用没洗的手指节去揉眼睛,“但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导能长剑想要修复好至少需要一个星期。而且即使修缮完成它也不可能在你那种恐怖的火焰魔能中支持太长时间。”   “不需要太长时间。”艾门吩咐肯内斯出去,自己在房间的桌边坐下,“就像普通武器磨损了需要修复,我也可以通过不断修补的形式来维持它的形态和存在……大不了每次用过就送来修,材料和花费我一力承担。”   她想的很清楚。目前想要提升战斗力,最快捷的方式还是通过导能兵器。不管十字剑修复后能在神焰中支持多久,至少它在那段时间中可以用,可以正常让她发挥出接近六阶巅峰掌控者的力量。这其实就足够了。之后的问题可以之后再说,她现在要不惜一切代价提升实力。   “如果是这样……”老麦特皱起眉,像是在盘算和思考着什么,“不知道殿下的燃烧魔能能达到多高的瞬间温度?”   “瞬间温度至少1500°起。”艾门立刻答道,“之后每过不到一秒都会几百度的往上升,最高能到2800°左右,精确值暂时测不出来。”   “2800°!”老麦特嘶的抽了口冷气,“这个温度……超出正常钢铁的熔点接近两倍!也就导能金属可以稍微承受下了!”   “如何。”艾门皱眉看着他,“这个温度的话,如果把剑修复好,你觉得它在我手里能支撑多长时间。”   “说不好。”短发老头也纠结的很,“导能金属的熔点视锻造者的手艺和材料优劣可以在2000-2600°左右不断浮动。现在剑没打好,我也不知道具体能到什么程度。但最乐观的估计也不会超过半分钟,你最好别抱太大希望。”   “半分钟……”少女的眉头果然皱的更深了,半分钟远远低于她的预期,真这样算,那这把剑就算打出来也是个鸡肋。   “我说的是临界点。”老麦特给她来了个大喘气,“时间超过半分钟,每过一瞬,剑体材料都会被你的火焰强行作为燃料消耗。那个时候你自己应该能感受到剑体质量在不断缩小。具体到哪个程度停止由你自己决定。”   “无非也就是烧多少补多少的意思吧。”艾门稍稍舒展眉头,“这样的话,勉勉强强可以接受……”   导能金属矿罕见,整个瑟兰都没发现多少。要不然蕴含导能金属的武器也不至于那般昂贵,就连她这个皇国公主收到都舍不得再还回去。但在危急关头再昂贵的东西也不如小命重要。毕竟她提升实力可不完全是为了综合竞赛,还有异神教的威胁要算进去。   “就这么来吧,麦特。”她站起身来准备离去,“外形按照原本的样式打就好,我再给你三天时间,三天过后我来取剑。”   “可以。”老麦特点头应承,“另外……我看到院子后面的储藏室里还堆了不少种类不同的金属材料。那些东西我能用么?”   “如果能对铸剑有帮助,你想用多少都没问题。”艾门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顿了下问道:“……你是不是还精通铸造枪械?”   “既然我选择了这条路,既然我是一个索菲亚人,你觉得我会只通晓冷兵器的铸造工艺?”   短发老头很是自豪的挺起胸膛:“我敢打赌,找遍整座西山你都不要想再找出一个比我更全能的兵器工匠!”   “很好。”艾门重重点头,“正好前段时间我画了一些枪械的构想图纸,明天我会派人送来,你有空的时候可以看看是否能够做出实物。”   倒霉了一阵子,她感觉运气终于要变好了。老早就因为经验和相关知识储备不够而进展受阻的枪械研发终于可以在专业人士的辅助下重新开启,这个消息倒是让她相当高兴。如果能在短期内做出成果那她甚至可以让希斯兄弟手里的火枪再提高起码一倍射速,无论是比赛还是应对突发情况都会比之前来的靠谱。   “你会庇护我的,对吧?”老麦特看着金发少女,没有立刻应承她的要求,“我至少也帮了你不少忙,你应该不会利用完我……就把我丢掉?”   “这要看你有多用心了。”艾门一挑眉毛,突然冲他微笑起来:“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怀斯先生。但我希望那是真聪明,不是小聪明……”   肯内斯说她的两个心腹去接人,这不需要细想就能明白是她的亲兵卫队从王都来了。在手里力量逐步增强,而且也正式得到普兹林登庇护的情况下,艾门对于异神教的阴谋已经不会再像两年前一样忌惮。保下一个能在将来阴克尔顿一手的铁匠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但前提是这个铁匠有自知之明,不要用她需求的东西当筹码来要挟什么……   月色当空,阴沉的夜幕开始淅沥沥的下起小雨。安塔利亚蒙穿着白袍独自一人待在他的专属实验室里,面前摆着几本书,还有一杆黝黑长枪。   桌上的东西很乱,器皿被他拨到一边,反倒充斥着大量用来验算公式的草稿纸。他就这样趴在桌台前写写画画,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把稿纸挪开或者撕掉,然后再次起身从长枪上刮下一些黑色碎屑,并把装盛碎屑的小碟子挪到镜片下结合观察法详细观察,继续回头来算他的公式。   “没道理啊……”   不知道重复这一过程多少次,安塔利亚蒙终于放下笔,眉头皱的能嵌入豌豆。   他算的公式如果精确描述,是根据观察法窥见到的“由长枪本身所散发出来的扭曲立场”。   若公式最终能成立,那它展现出来的效果也应该和扭曲立场类似,可以封闭或偏转能量甚至物质冲击。最不济也能对能量传输产生影响,怎么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不管怎么计算都毫无作用,连一丝一毫的影响力都显不出来。   “材质没问题。”他将刚刚刮下的碎屑拿到眼前,意念一动,顿时看到它们在碟子里开始剧烈灼烧。   铁锈和碎屑被刮下来之后就失去了扭曲立场,虽然还无法辨识具体结构,但根据分析,他觉得这不过就是一种罕见的金属合金。   但如果整杆枪都只是由所谓“罕见的合金”铸造而成,那它附带的扭曲立场又是从何而来?   “活性?”   沉思良久,老头突然从嗓子里憋出这么个词。   他看着摆在面前的黝黑长枪,突然觉得这种现象很类似人体组织在离开人体后会逐渐失去活性。   “比比。”拿出烟斗点燃,安塔利亚蒙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招出了他的一号秘书。   “去找艾门。”他在黑猫脑门上摸了一下,“然后把她带来这里。” 第145章 活枪-续(补昨天更新)   当艾门在黑猫的引导下打开实验室大门的时候,她忍不住捂着鼻子往后退了几步。   “你们这些爱抽烟的,”她站在门外说,“即使止不住烟瘾,就不能在抽烟的时候开下窗吗。”   “我倒是挺想开的。”安塔利亚蒙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但也就局限于‘想’了……因为我不能把时间耗费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这种歪理我好像在哪听说过。”少女无奈的站在门边,等待里面的烟雾逸散出来,“‘早上醒来时想着自己已经起床然后继续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这种思维和部分想象力过于充分的学徒还真是一模一样。”   “但结果却截然不同。”老头的身影猛然从烟雾中出现,“一边是溺死在睡梦中,一边是沉浸在现实里。”   “跟我来,艾门。”他一把抓住少女的手腕,强行把不是很愿意进房间的她扯进烟雾缭绕的实验室,“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你看这个。”他把艾门带到桌台前,指着一个小碟子示意她观察,“动用你的圣瞳解析一下,这东西的具体成分都是些什么?”   “铁、铜、铅、铝,少量的银以及沙土杂质。”撩开发丝盯着碟子看了一会,艾门直接说出观测结果,“结构乱的很,比例也很莫名其妙。”   “你觉得这些材料结合起来能构成一种论坚固和韧性都在钢铁之上的新金属吗。”安塔利亚蒙接着问她。   “不可能。”艾门的否认几乎堪称条件反射,“能在强度上超越钢铁的合金怎么可能内里还残留有沙土杂质?高温熔炼加锻打之下,这些废物应该早就被分离掉了。而且我从来没见过哪种合金敢用如此杂乱的比例来做配方的,这些东西与其说是材料……还不如说是提炼出来的矿土碎屑。”   “对,就是矿土碎屑。”她点点头,认为终于找到了材料比例散乱的原因,“如果杂质再多一些,它们和混杂起来的矿土没有区别。”   “是吗。”听她做出这种结论,安塔利亚蒙微微皱眉,“那如果我说它是从这东西上刮下来的呢。”   他从桌台另一侧将摆放长枪的架子给抬了上来,指着黝黑长枪对少女说:“你觉得矿土混合出来的废料金属能铸造出这样一杆神奇的枪?”   “这……”艾门怔住了,她也把眉毛皱了起来,伸手在长枪上摸了一把,“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她可算知道为什么老头子要在这种时候喊她来了,确实……他对长枪的研究成果也太诡异了点。要知道这杆枪不止是曾经和引雷刀正面碰撞过,甚至还替撒迦莉雅挡下了她所爆出的那记神焰,而在完成这些任务后长枪还能完好无损,这足以说明它的材质是一种超级金属。   强度、韧性、熔点一切性能均在目前最好的钢铁之上,只有这样的金属材料才能打造出这样一把神奇的枪!但既然这杆枪在擂台上的表现那么惊艳那么抢眼,为何它的材料碎屑解析出来会是一堆矿土废料?为何这杆枪的材料能刮的下来?   “我要看看这杆枪的本体。”艾门微微弯腰,双眼凝视着枪杆后部,“既然刮下来的材质看不出奥妙,我想对它的本体进行观测。”   “你不是说因为扭曲立场的原因没法对它施展圣瞳?”   “紧急情况下是这样的。”艾门回应,“但如果给我足够的时间……能让我将全部精神汇聚起来,说不定……我能突破那层立场。”   “那就尽管做吧。”白胡子老头给她让开地方,“我来帮你看着魔能场,确保不会有异常因素干扰到你。”   师徒二人很谨慎,甚至可以说谨慎的过了头。但对多少知道这杆枪身份的他们而言,接下来要做的事无论再谨慎都不算过。   这不是普通的枪,不是普通的物件。如果他们分析出来的讯息准确,那这杆枪十有八九和灾厄圣枪有关——甚至干脆就是它的一部分。它的内里很可能记述着古神意志,任何妄图窥探这奥秘的人或许都会因好奇而触动灾厄。所以这件事不能随便做,必须要有充足准备。   烟雾未尽,大门却被少女主动关上了。她嘱咐黑猫蹲在门口巡逻,自己则再次开启圣瞳,站在桌台前瞪着面前的黝黑长枪。   所有的感知和精神力都被她凝聚起来汇于一点,在观察法的催动下通过右眼渗入长枪的金属表面。在这过程中扭曲立场不断将她投注过来的感知扭转偏斜,使得她眼里的所有风景都幻化出了多重幻影。但这次到底不在擂台上,无须分心的少女咬紧牙关凝神注视,想要在这股汇聚起来的意识枯竭前突破立场封锁,窥见在扭曲背后的隐匿的真相。   这并不容易——即使现在的长枪是无主之物,周围环境也确保了没有东西能干扰到她,但那股扭曲立场还是在以极高的效率将她投注过去的意识偏斜开来。为了克服视觉上的欺骗少女不得不咬紧牙关勉力坚持,她的鬓角和额头开始渗出汗水,不知不觉间投注的精力也越来越大……而就在她感觉这股冲击的意识即将枯竭,再也无以为继的时候,突然,融合在心脏里的那枚火种自发开始了激活运转。充斥着上千度高温的液态火顿时从心脏血管输送到她身体的四肢百骸,使她全身上下的毛发都开始燃烧,那只睁开的右眼也蒙上了一层白金之火。   这是?她的意识卡顿了一下,不明白为什么神焰种子会突然失控。但很快她想起来唯独这股以神血做燃料的火焰扭曲立场无法偏斜,当即也顾不得思考种子的问题,立刻——趁着那股意识还未枯竭的最后一瞬——伸手抓住了黝黑长枪。   以她手指触碰的节点,扭曲立场被她掌心里渗透出来的神焰高温融开了一个微小缺口。然后她残留下来的那股意识立刻透过立场渗入长枪,刚刚扩散开就感受到一股轻微震动。   长枪的材质在她精神渗透下一览无余,每当那股震动传来所有材质便会自发往内收缩,这种奇特的律动感受起来就像是长枪拥有心跳一样。   她想仔细搜寻震动的来源,却怎么找也搜寻不到。似乎冥冥中有一股意识在控制长枪,也是这股意识凝聚起了那些普通材质,进而将它们转化成了这种外在表现超出钢铁的超级合金。   查看几遍看不出问题,她将意识收了回来,然后发现身体不知不觉将战阵雏形的功率给开到了最大。失去入微掌控的超高温将她体表的所有衣物都焚烧一空,让她彻底成了赤裸状态。这情况让她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赶忙停止战阵运转,全身温度骤降收缩,灼烧的毛发也恢复如常。   白金火焰消散的下一瞬,一件白大褂被从后面披到了她身上。安塔利亚蒙的声音从那里响起:“如何?有发现吗?”   “这把枪有修复特性。”艾门看了老人一眼,发现他的眼睛仍盯向长枪,“被你刮下来的缺口部分,在这段时间中已经不知不觉被它自己修补好了……我不知道它是怎么做到的,但这种情况,看起来就好像是……”   “好像是生命的身体在自行修复损坏组织。”安塔利亚蒙替她将后半句话给说了出来,“而刮下来的碎屑之所以在观察中如此不堪、彻底失去了立场庇护,也很类似于坏死组织被从生命体上切除后随时间消逝而失去活性。”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灾厄圣枪。”艾门抓紧白大褂,将赤裸的身体包裹起来,“但它是活的。和‘黑狂’一样,这是一把活着的兵器。”   她表情淡漠,一时间也不知道此刻到底该作何感想。   一方面,得到安塔利亚蒙允许,从长枪内部的材质中窥见到一种独特的、全新的超级合金配方——这能大大改善她现在缺少武器使用的尴尬情况;另一方面,面对一个说不定有自己思想的的看起来像死物的东西,她又免不了觉得这杆枪内部蕴含危险。   毕竟看管死物和看管活物……其中需要付出的手段和精力完全不同。   “我会亲自对付它的。”安塔利亚蒙说道,“我已经让比比去通知德尔塔了,待会她会给你送来一套全新衣物。然后——你今天晚上有安排吗?”   “排除实验的话,没有。”少女看了一眼旁边的冰柜,“你知道的,这阵子我一直在做关于血液的研究。”   “那我就再让德尔塔带些点心来吧……”   白胡子老头打了个响指:“我怀疑这杆枪的异状和异神母体也有关联,这两组实验可以放在一起做。”   “这是要通宵了……”艾门呼出一口浊气,“可以,正好在实验方面我也有些问题想要问你。”   “关于干细胞方面的,转化问题……” 第146章 双面魔盒   严格来说,伊卡洛林洲的生物学研究尚未进行到发现干细胞的阶段。因为魔能粒子的存在性太强了。它的存在遮盖了干细胞的重要性。大多数学者在研究微观领域时会将全部精力分出一半放在能量学上,这主要就是为了了解魔能粒子的特性、存在和运动轨迹。   即使是像安塔利亚蒙这样最为顶尖的学者,他顶多也就能靠远超常人的感知和观察法意识到“确实有干细胞这么一种东西存在”,对于这个东西是什么,能起到什么作用——以及将来能用它干什么,伊卡洛林洲的学者们暂时还对此一无所知。   但艾门不一样,虽然她前世并非正儿八经的生物学专业出身,但她至少知道概念,知道这东西的重要性,还有最关键的——它将来的发展方向。   如果让艾门用一句话来形容干细胞和它的重要性,那她一定会说“干细胞就是生物学范畴的魔能粒子”。是一种具有自我更新和复制能力的、有潜力发展成所有其他种类细胞的万能细胞。   绝大多数涉及生物学的学者都知道人体是由细胞组成的,细胞——以及魔能粒子,是绝大多数生命的基本构筑材料。而在生物学范畴上细胞也是“能够独立存在的”最小的有机体。但和绝大多数细胞——也就是那些一旦成型就至死不变的细胞不一样的是——干细胞,可以演化为生命成长过程中所需要的任何种类的细胞。   这种万能细胞正来源于生命诞生的初始阶段:人类受精卵能在五天之内分裂成胚泡,这个阶段的内层细胞团就是所谓的胚胎干细胞。这些存在会在数周内继续分裂并逐步成长为人体所需的各个器官。而即使成年成人,人体内部仍然会保留一部分成人干细胞来修复损坏的身体组织。无论是伤残疾病还是因时间流逝导致的器官衰竭,这些干细胞都能通过分裂转化的形式来补上缺漏。   这个特性在艾门这段时间的研究中被她划为重点中的重点,因为她怀疑异种病毒的侵蚀原理实际上就是感染了生命体内的成年干细胞。   原本——如果不算她那古神的右眼——她其实也根本没资格踏足这一至高无上的微观领域。但托战圣之瞳的力量,她至少可以完成对干细胞分裂过程的完整观测。安塔利亚蒙这段时间交给她的任务是将撒迦莉雅以及汉恩-波里蒂的血液分离血清。这任务不难,因此她在完成之后额外取了二者的样本开始新的研究,而在这一过程中她发现——两份样本中蕴含的血细胞和正常人体应有的细胞样本截然不同。而更为神奇的地方在于无论是哪一份样本,这些血液中蕴含的血细胞都有两个完全不同的形态!!   “你说血细胞不同……”听完少女描述,安塔利亚蒙把玩着烟斗又开始皱眉,“这和你所提到的干细胞有什么联系吗?”   “不止是血液细胞。”艾门的声音又低了一分,“根据我的观察,连遗传物质都有两份。其中一份虽然和用来做对比的正常样本有细微区别但还能辨识出是属于人类,而另一份……仅从在外观上区分都能发现和正常血细胞、正常遗传物质有很大差异。”   “我知道你能观测到这其中的不同,老师。”她接着道,“但你可能没有想过——或者可能你想过但没想明白——为什么这两份样本中能存在两种截然不同的、甚至可以判定为属于不同物种的细胞?如果他们的血肉异化来自于我们之前猜测的异神血肉,那么在异神血肉的侵蚀之下,为什么他们的血液当中还能残留有原本属于正常人的血细胞和遗传物质?这难道不是一种匪夷所思,很难用常理解释的现象吗?”   “你的意思是……”白胡子老头微微眯眼,“异神血肉对他们身体施加影响,导致他们产生融合魔能、血肉异变的根源并不是它像病毒一样侵蚀了他们身体里的所有细胞,它很可能只是侵蚀了他们的部分细胞,或者所谓的干细胞……是这样吗?”   干细胞对他来说还是个新词,因此他在念叨的时候有些卡顿,看向少女的眼神也格外的意味深长:“但根据你的说法,成年人体内的干细胞数量有限,根本不可能完成对人体那么多器官的改造工程……”   “没有亲眼所见,我暂时还不能妄下结论。”艾门直接打断他说,“但是……我猜测——这是因为异神血肉的分裂特性能够在取代干细胞后得以保留。否则无法解释为何每个异神教成员都能有那样一枚承载血肉的异神徽记,更无法解释为什么……这些人在异化后会有那种区别。”   安塔利亚蒙不说话了,他在思考,艾门此刻提出来的这番论述有几分可能。   异神教成员确实每个人都会携带一枚异神徽记。徽记是空的,内里蕴含异神血肉,用以在紧急关头——也就是将死的时候给他们融合,用来搏一搏生机,看是不是有机会获得第二条命。如果是按照艾门的说法这些血肉侵蚀感染的是人体内部的干细胞,那么这些血肉产生异化效果的原理其实就是……不断的破坏!不断的破坏融合者原本的器官组织!然后在这过程中不断分裂自身、像那所谓的干细胞一样演化为各种各样的全新细胞填补到被它破坏的空缺中去。这样确实可以解释为什么融合血肉的结果会有不同。   “撒迦莉雅的样本里,属于人的部分要比非人部分多得多。”艾门拉开划给她用的一节抽屉,从中取出了这几天的实验记录,“而汉恩-波里蒂的非人细胞要远远超出他原本应有的细胞。我想这可能就是为什么他没办法再恢复成人,只能以异形姿态存活下去的真正原因。”   “艾门……”安塔利亚蒙看完资料后再次念上了少女的名字,“你知不知道,你可能无意间破解了异神教的使徒之谜……”   “如果你的猜测是真的。”他的眉毛皱的极深,“那么使徒之所以能成为使徒,之所以使徒能控制体内的力量,其原因就在于他们原本的身体组织在融合过程中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保留。因此才可以在异化和人形两种形态中自由转换,进而凭属于人的神志去操控非人之力。”   “你绝对绝对不能将这个消息给其他人说。”他用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看向少女,“可能的后果……不用我说你也知道。”   异神教使徒数量稀少,且由于使徒只是某方面堪堪达到高阶的边,普兹林登并不会太过忌惮来自异神教的威胁。   但如果弥塞罗能通过这个推导发现使徒稀少的真正原因?如果异神教能人为控制异神血肉的融合过程?……那后果简直是毁灭性的!   “……我不会说的。”艾门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识间得出的发现很可能是打开了一只潘多拉魔盒,“……死也不会。”   “以后你做实验不要留任何记录。”安塔利亚蒙手中升起火焰,直接将手里的那叠纸烧成碎屑,“尽量靠记忆力记下来,需要汇报的跟我口述。无关紧要或者有记录必要的东西最好在记录后直接交给我,不能锁在实验室,更不能拿出去随身携带!”   “也许没你想的那么糟。”艾门舔舔嘴唇,感觉他有些过于谨慎了,“我一开始想的是……既然有些人,比如撒迦莉雅,她们的身体组织还保留有相当比例的人类部分,也就是所谓的原始细胞,那么是不是可以通过注射正常干细胞的方式来帮助她们恢复原样?甚至完全摆脱异神血肉的控制也说不定?”   “……你最好别抱太大希望。”老人微微抬头,镜片在烛火照耀下反射着白光,“干细胞……当前生物学从未涉足过的全新领域。即使你靠维多利亚的眼睛发现了它,但关于它的利用,学术价值……没有几年、甚至十多年的努力都是不太可能出成果的。这方面我倒是可以给你批些资源和权限,但……你对它的研究最好不要给任何人发现因为这很可能会给你的名声带来极其不利的影响。”   是,他是刚刚了解干细胞不久。但作为当今近代史上最伟大的学者,在生物领域同样拥有不菲造诣的安塔利亚蒙光是从干细胞的介绍描述中就能意识到——如果有人想要获取这种细胞做实验,那么最好的获取途径其实来源于人类母体的受精卵,也就是胚胎。   而他对于少女的劝诫,相较于现实……她被发现获取胚胎做研究的后果而言……其实算是相当轻的。   任何宗教,甚至包括四神教新教的教义都明确规定,禁止任何人以任何动机干涉、影响、甚至是获取同族人的幼儿胚胎。   这意味着一旦她真打算要这么做,她就得背负上成为“女巫”的风险。   真被发现,她会被绑在火刑柱上活烧死的。 第147章 疫病(一)   哈特-哈温是艾门-哈温与斯塔-哈温同父异母的弟弟,他比艾门小两个月,在她往17岁不断挺近的时光中,这位王储不声不响的也16岁了。   数月前,他带着自己的亲信从维多利亚港回到犄角要塞,按照坎索的吩咐重新拿起了犄角、白露、凛霜三座中北部边疆要塞的帅印,继续守在这植被稀疏的苦寒之地,为内部的紊乱局势确保边疆安危。一同跟他回来的除了那些亲信卫队之外还有1000盾甲步兵、2000火枪步兵、超过400门各型火炮以及约600名各类工匠。这都是临走时瑟兰军部特许的批示,允许他从王都圈的城市带募集最多一万人带回那里。   批的人数挺多,但哈特知道自己并不需要那么多人。因为他整治的三座要塞每一座的容纳空间都有上限。在他走之前犄角要塞总共汇聚了超过8000人建立防御,白露和凛霜虽然差一些,但基本上也各有6000。按照每座要塞在设计之初的容纳上限——最多8000人计算,即使他真带回来10000多人,这批人在短期之内也无处安置。所以他只是象征性的募集了一些人,招收重点放在火药器械和各行业的手艺人身上。   要塞的防御力量在他看来是足够的。如果说火枪和火炮决定了这些要塞在遭受攻击时的反击强度,那么工匠和手艺人就能决定它们的耐久韧性。毕竟这三座要塞单独拿出来看每一座都是能容纳近七八千人的巨无霸。如果忽略那些突出的棱堡和墙垛炮口,它们内部的环境和一座偏向军事用途的小型城镇没有区别。要塞城池里居住的人既是士兵也是居民,他们在战斗的时候只需要挥舞刀剑或者扣动扳机,但平常,这些人也是要过日子的。   刀剑火器的损坏需要修复,衣物靴子的磨损需要修补,生病了要有技艺精湛的医生确保康复,更需要通晓营养搭配的厨师来给他们生火做饭。除了这些明面上的刚需环节,思绪缜密的王子殿下甚至还专门给这些人带来了一支歌舞妓团。这种收买方式堪称简单粗暴,但却让要塞守军相当受用,哈特现在就能明显感觉到这种做法起到的效果,比如再也没人会用那种轻蔑的眼神盯着他看了。   所以哈特觉得他还是很有能力的。不但有能力,还很乐观。   即使在对叛军的围剿战事中输给了艾门,但一来……充其量一两千人的兵力调动在他看来是小打小闹,二来坎索中意这个大女儿,想将王位传给她的意图之前就表现的过于明显,再加上帝国军部和警备队都站在他这个姐姐身后,哈特很早就能看出来下代王位和自己无缘。   肯定不会是自己,想都不用想的。哪怕万分之一的概率——那位漂亮迷人的姐姐翻车了,那顶上去的人也不会是他哈特-哈温,最可能的是拥有克尔顿家族暗中支持的斯塔-哈温——他的哥哥。对比起这两人展现出来的能力和获取到的支持力量哈特背后不过站着一个慕斯公爵府,而凭借慕斯公爵府和克朗公爵府这些年的联谊关系,母亲家里是否愿意支持他和斯塔竞争都是一个未知数。所以在哈特看来他这辈子撑死也就当个亲王混日子了。唯一区别在于这个亲王将来是否能凭借自己的能力获得“艾门王”的好感,进而以另一种身份……一亲芳泽。   在这样一种微妙的局势之下,哈特将坎索交给他的三座要塞当成了关乎终身大事的毕业考。他打算将这三座要塞打造成一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固、都要棘手的军政重地。最好能让约修亚人听到三座要塞的名字就无精打采,提不起任何攻打欲望。   而且他也由衷相信自己还是有机会的——约修亚人在这两年内肯定不会攻打三角要塞。他可是听说了,今年高等学府的综合竞赛他们也想派人掺一脚。只要他们不想接下来在学术领域被列国排挤甚至封锁交流。那些北方蛮子就不可能在这段时间内对他这边轻举妄动。而现在正好盖兰失踪,费顿被“流放”去了北海舰队,斯塔受制于多重身份只能留在王都打理家业,艾门又刚巧需要去普兹林登攻读能量学起码两年,他想自己该有足够的时间来向她证明,哈特-哈温才是这代“哈温之子”中最优秀的。   一切都在他的预计之中,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除了一些疫病方面的小小难题,没有什么能阻止他实现梦想。   只不过从最近的报告来看,这“小小难题”的泛滥速度好像过于迅猛了。他不得不在这一天抽空出来,想视察下疫病对内城造成了多大影响。   “王子殿下。”推开烟囱酒吧的门,立刻有侍者冲他问好,“来这边,尊贵的殿下。角落里还有一处清净座位,我想殿下会喜欢的。”   “今天倒是挺精神么,庞克。”哈特回头朝侍女挤了挤眼,笑容满面的看着侍者,“难得看到你被拖来充数还这么开心。最近生意一定很好?”   庞克-汉克是烟囱酒吧老板扎卡-汉克的儿子。今年15,比哈特小。这个满脸雀斑的棕发男孩天性贪玩,最厌恶的就是被父亲拖来店里充当义工。   “好的不行!”雀斑男孩笑嘻嘻的冲他挤眼,“老头子给我每小时2枚银币!你可以看出来最近生意有多火爆。”   他和哈特很熟,相近的年龄和部分共同爱好让这两人相处起来非常亲密。像朋友多过从属。这一刻他带着哈特和他的侍女来到酒馆角落的座位招待他们入座,一路上不时有认出这位年轻统领的军官和居民举起酒杯冲他致意。   “一瓶摩菲尔德。”落座后,哈特熟络的点起酒水,“再来一份煎猪排,要少油的,加葱。甜点给我蜂蜜蛋糕就好。至于柯丽雅……”   他语气一顿,转而看向坐在身边的那位乖巧侍女,“柯丽雅打算吃什么?不用客气,这一顿我请。”   “没错!”庞克嬉笑着道,“如果殿下抠门也可以让我付钱。柯丽雅姐姐想吃什么?”   这里是要塞城池,内城的酒馆不像在王都可以在四面八方都装上精美的百叶窗。整座酒馆完全是由木料和石砖堆砌而成,只留了几个通风口确保空气流通。如此死板僵硬的建筑格局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在要塞失守时只要堵死大门就能化身堡垒和进城的敌人开启巷战。所以酒馆内部的光照并不充裕,昏黄的油灯和壁炉柴火只能照亮有限空间。使得那位哈特身边的棕发女孩有一小半面庞都没在阴影里,时隐时现。   “蜂蜜蛋糕吧。”她说,声线温和润耳,“虽然到了雾月可中北部区域还是很冷,吃些甜品补充能量,可以帮我更好的抵御严寒。”   “几个月没见,柯丽雅还这么怕冷!”酒吧侍女温妮端着热水走过来,趁着弯腰在女孩耳边悄声低语:“成天光着身子躺在殿下床上,按理说也该练出来了……”   “温妮!”女孩娇俏的脸蛋立刻红了,暗中在对方腿上捏了一把,用同样低的声线冲她低吼:“骚-浪蹄子!公众场合也敢说这些话!”   “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说出来又怎么样?”温妮装模作样的呻-吟了一声,转而朝角落里的哈特抛出媚眼,“好久不见了呢我亲爱的殿下,小半个月没看到您,我还以为殿下已经把温妮忘了……”   “咳——”哈特掩饰的咳嗽一声,脸上神情有些尴尬,“怎么会……不会忘记温妮姐的。你看我这不是来了吗,以后有空……我一定常来。”   柯丽雅是她的內侍,比他大两岁,今年18。她是在他12岁那年被派给他的。正如坎索当初给艾门形容的那样,哈特在某些方面的启蒙知识都是来自于棕发少女的言传身教。他在柯丽雅身上初次觉醒了雄性生物的征服欲。而它第二个攻陷的人就是这位前凸后翘的金发女仆。   那是一次意外——可能也和温妮刻意的引诱有一定关系。哈特只记得他当时喝了些酒,又是深夜,心情不佳的他趁酒馆清冷将服侍他的温妮按在桌上,撩起她的女仆裙子,又蛮横撕破了她的裤袜,狠狠将自己的兽性和那段时间的不如意尽数揉进了女孩身体。   这直接导致他现在有些不太敢面对温妮,因为他清楚知道自己很难给这个女孩她想要的东西。   “小骗子……”挥挥手把弟弟打发走,温妮低下身子看向哈特,特意将围裙领口的白皙沟壑露了出来,“我看你之所以愿意到这儿来也不是为了看姐姐我,而是为了打听这段时间的流行疫病……是这样吧?”   “啊……”心事被直接戳破,哈特不由苦笑起来,“既然你都看出来了,那么不妨跟我说说内城情况。”   “我得到的汇报是大约有200多人感染了一种类似于风寒的传染病。”谈到正事,他的表情逐渐严肃,“我原本并没有把这当回事,但现在不一样,鉴于昨天有9个人因此离世,我需要详细了解一下内城区域的具体状况。” 第148章 疫病(二)   哈特是三角要塞的统帅,在大部分事物上拥有参议和决策权。如果他想,他完全可以让下属的军士来做这种搜集情报的活。但可能是要塞的生活太无聊了,可能是他宁愿相信自己听到和看到的东西。总之,他更乐意走出来,亲身体验一下这种疫病对内城居民有多少影响。   “也确实不是什么值得当成一回事的问题。”温妮哼了一声,直起身子,又在沉默寡言的柯丽雅脸上捏了一把,“只要殿下注意别让柯丽雅着凉冻着,这种穷苦人家的难题对您来说估计这辈子都用不着操闲心。”   “我是认真的。”哈特一扬眉毛,那张虽然稍显稚气但已初步体现出男性棱角的面庞很是沉静,“烟囱酒馆是内城最具知名度的酒馆。作为这里的吧台和侍女,你肯定能够打听出这段时间有多少人染了风寒。我需要你给我列出一份详细数据来分析结果,这是我来这里的主要目的。”   “殿下他……他其实是担心那不是风寒。”害怕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闹僵,身穿黑色女仆制服的柯丽雅出声替主人解释起来,“因为普通风寒的致死率应该没那么高。他担心那是一种病状和风寒类似的病症,很多人无意感染后会掉以轻心,这就有可能耽误治疗时间,甚至……丢掉性命。”   “是吗?”温妮语气上撩,表情很是不以为意,“好吧……好吧……在这等会,我去拿些记录的东西。”   温妮离开了,在这期间庞克端着盘子走过来,在两人面前放上了一盘刚烤、香喷喷、外表冒着金黄蜜酥的蜂蜜蛋糕和一盘撒上碎葱的猪排。哈特午饭没吃,也不管暂时还没来餐具,直接下手抓起猪排啃了起来。   “这是记录。”过了几分钟,温妮从楼上下来,拿出一个小本子递给哈特,“近一周来的各种情况我都有记,有没有价值,你自己看吧。”   “……你知道我要来?”哈特接过本子,面色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否则你准备这个干什么,你又用不到这些东西!”   “是啊!”听他语气里带着惊疑,温妮的面色突然骤变,“也就我这么蠢的女人才会在被你伤害后还成天期待能给你做点什么了!”   吐出这么句充满暧昧的抱怨,金发女孩愤而离席,绕过桌子重新上了楼。留下金发少年坐在原地呆愣的身影——他隐约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不过这会显然是正事重要。他看了看本子,暂时放弃追上去的诱人念头。在柯丽雅递来的手帕上擦干油渍,就着昏黄灯光急不可耐的翻阅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哈特起床来到总参府邸。想要就风寒疫病方面的问题和温贝尔-摩尔探讨一下。他来的时候灰发中年人已经起了,正在佣人的服侍下做打靶训练。   “风寒疫病的问题……”听完哈特描述,温贝尔坐在沙发上皱眉沉思,“老实说我也担忧过,但就目前展现出来的情况,我们还能控制得了。”   “这是第二批死亡者名单。”哈特让柯丽雅拿出一份文件地交给他,说道,“一夜之间,死亡病例增加了27个。你应该看得出来这不是正常现象温贝尔。常规的感冒风寒是不可能以这种效率致人死命的,更何况前段时间我还从王都圈带回来不少医护人员和医疗物资。”   “27个?”灰发中年人愣了一下,拿过名单仔细查看,“昨天不是才9个吗?马兰裁缝的大儿子也没挺过去,这……这确实反常。”   “启动防疫措施吧。”哈特抿唇提出建议,“我昨天出去做过调查,得了一份和人口流通有关联的数据统计。按照统计结果算,犄角要塞近9000人里有将近600人出现了类似症状。可能会有夸大,但我宁愿把它当真处理……而你得知道在一周前这个数字连50都没有,这种传播速度和死亡率必须要在一周内得到遏制。我建议犄角要塞启动二级防疫措施,在这期间医疗物资可以从我名下的库房支取。”   是建议,而非完全的命令。这是因为坐在他面前的灰发中年人在三角要塞拥有的威望还要超出他。在他接管要塞之前温贝尔的名号便已在北地流传,很多上了年纪的居民和年龄偏大的军士比起他来还是更愿意服从这位行事谨慎,思维缜密的要塞总参。   而温贝尔的所作所为也确实证明了他是一位恪尽职守的职业军人。别的不说,从未有人见过他去白露要塞的内城娼馆风流快活,也从未有人见过他在任何场合沾染酒精。这在哈特看来已经是接近苦行僧的作风了。他能很快在要塞站稳脚跟中间也有这位平民出身的总参帮忙,因此对于温贝尔他是发自内心的尊敬爱戴。遇到比较重要的大事时也很愿意跟他一起商量。   “二级防疫措施?”温贝尔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轻轻点头,“可以……现在这情况,不是二级防疫可能还整治不了。”   按照瑟兰的标准,一级防疫是给鼠疫等大规模传染病设立的标准。二级防疫严格来说其实是一级防疫的预演。除了实施规模没有一级防疫那么大,二级防疫对死尸的焚烧处理和使用的隔离手段都和一级防疫没有区别。能比这标准更高的也就是疫区制度了——如果三角要塞遭受异种入侵,疫区制度在将整块区域隔离的同时也会从全国各地抽掉资源帮助防疫。   “而且我建议殿下派人联络一下白露和凛霜。”他接着说道,“最近气温有一波转凉,那边染上风寒的人应该也有。我们三座要塞彼此之间是经常有人员流通的。这种新型风寒既然具备如此强效的传染性,我们必须也通知那边做好防疫工作……”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止住了,被窗外传来的纷乱马蹄和呵斥声打断遮盖。一阵脚步和喘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然后砰的一声,客厅大门被推开了。   “温贝尔阁下!”来人气喘吁吁,满头都是渗出的汗水,“还有哈特殿下!你们……应该来看看罗霍医生的新发现!”   罗霍医生是个秃子,今年据说有七十二岁。苍老让他脸颊失去弹性,嘴唇两侧的皮肉垂落下来,拉出了两道类似于猎犬的下唇皱纹。他是三角要塞最具权威的医生,是犄角要塞内城医院的医务长。阅历和经验让他通晓各种类型的疫病防治,哈特和温贝尔找到他的时候他正站在手术台前进行手术。   他们隔着玻璃看到他用手术刀切开了一名病人的胸膛,然后立刻对看到的景象大吃一惊。   约修亚人不会大举攻打三角要塞,但他们时不时会派些斥候和探子过来侦查状况。此刻城里搞不好就有雪国的间谍,这种情况对各方势力而言都很常见。托这些人的福哈特前段时间才见过一次拷打间谍的场面,他敢以自己的信仰和对姐姐的爱意发誓,那是他出生以来所见过的恶心之最。   但那种恶心和他这一刻所看到的恶心相比立刻就不值一提了。透过透明玻璃,他清晰看到绑着镜片的秃顶老人从病人敞开的胸膛中取出了一颗长满黑色斑纹的鲜活心脏。以粉红色的嫩肉为背景,这些呈空心圆圈状、且在中心仍有一个黑色墨点的斑纹看起来就像是珊瑚礁的海鱼纹路。   但问题在于它们现在出现在了一个绝对不应该出现的地方。任何正常情况下人类都不可能拥有这种心脏。哈特看到这一幕先是感到震撼和恶心,然后陡然从心底里生出一股极致的恐慌——这个病症难不成和最近出现的风寒有关?它看起来怎么那么像是遭受了异种感染?   “应该不是异种感染。”温贝尔在他苍白的面色上扫过,淡淡出声,“罗霍经历过两次沿海入侵,他比我们都有经验。既然他敢直接把这东西取出来,这是异种感染的可能性就约等于零。”   “说的不错。”玻璃并不隔音,站在里面的老人应声说道,“我在西辛那处置过的异种病例比在这边处置的风寒都多,心脏表面的黑纹斑点并未体现出异种活性,这肯定不是异种感染,让哈特殿下尽管放心。”   “但不是感染,不一定意味着和异种毫无关联。”站在外面的两个人刚刚松口气,他的下句话立马又把他们的心思给吊了起来,“不可能有风寒会使得人体脏器出现这种怪诞异变。这不是风寒,而是一种一阶段病征和风寒类似的新传染病。”   他将那颗取出来的心脏丢到边上的金属盘上,那一晃一晃的质感和上面的斑纹看得其他人直皱眉头。但接下来罗霍做的事又让他们瞪大眼睛,就差从嘴里喊出不可能了。   病人——或者称其为尸体比较合适。罗霍戴好手套将手探入尸体胸腔,扒住里面的两块肺脏把它们翻开,露出了好几个如出一辙的黑纹斑点。 第149章 再见莱娜(一)   在明确了近期的研究方向之后,安塔利亚蒙以“授予助手合作资源”为由批给艾门800枚瑟兰金币。因为她现在到底还只是一年级,而在普兹林登,五年级以下的学徒禁止成为任何学院级实验项目的负责人和操作人。他只有先在这个项目中署上自己的名字,让艾门以助手的名义行负责人之实,只有这样才能在程序上分出资金来瞒过那些审查项目的长桌议员。   而800瑟兰金币……在艾门看来其实并没有什么卵用。因为想要利用干细胞,这个项目的研究首选要做的是建立干细胞系,也就是在是现实里创建可以自我复制不断分裂的细胞群组。这个最重要的实验材料是花钱买不到的。它只能来自于人类母体内的活体胚胎,由胚胎内的细胞团抽取而来。但活体胚胎方面的交易在任何国家都是违法行为,如果她想获取胚胎材料,那唯一的方法只能是从暗市里买。   说买可能有些不太贴切。因为即使在暗市里也极少有人敢轻易做这种交易。一方面是人类对这一禁忌领域本身就抱有某种偏见,一方面是长桌议会对这类交易管控极严。这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否则真要是“出售一枚活体胚胎就能赚取到比劳作一年还要多的多的钱”,整个城市,乃至整个社会的风气和伦理恐怕会受到极大冲击。不仅有些女人会专门受孕来做这种生意,更有甚者可能还会控制相当数量的胚胎母体做批量买卖。所以艾门这里的“买”其实是借助老麦特的渠道在暗市里找寻潜在的交易对象。当她认为对象有可能会答应交易的时候她会差遣下属找其谈判,整个过程中自己不会露一次面,确保身份的保密万无一失。   而所谓的“潜在交易对象”,其实基本上都是一些居住在西山底层、身体有暗疾的穷苦女人。贝鲁克西塔的民风相较于瑟兰内地的大城市要淳朴的多,这使得这里不存在贫民窟或者贫民街,但穷苦人家入夜后的娱乐活动无论时代区域如何替换基本上都是不会变的。这导致暗市里经常有来自山底的女人寻找那些隐匿起来的小诊所做“善后工作”。这些人就是艾门选定的潜在对象,和她们交易她多少能少一些心理负担。   胚胎实验从来就不能和道德一词放在一起说,但凡被一起提及,前者总是作为反面教材。所以在少女看来,既然她都已经确定要做这种不道德的生物实验,那与其用本来可能成为一个活生生的人的胚胎做实验材料,还不如选那些本来就将离开世界的胚胎作为替代。至少她能在心里安慰自己说“它们本来就无法诞生,还不如以另一种形式存活下去”。   这直接导致原本用于采购生物材料的项目资金她暂时花不出去,安塔利亚蒙原本还打算以此为借口省下这笔钱,但架不住少女软磨硬泡,最后还是交给了她。艾门考虑一番后决定用这笔钱强化自己因为这个项目刚刚批到的专属实验室,她需要给实验室填充一批器材来增加实验效率。   “听上去都是可以交给下属完成的活儿。”病床上棕发少女一边看报纸一边用干巴巴的语气说道:“也难怪你会有空……跑来看我。”   “别这么说嘛。”艾门坐在床沿上给依文削平果,力求完美的她决定把苹果雕刻成球,“你看,预选赛的第一名,普兹林登的团队队长,无数人渴求见上一面的斩龙公主亲自来看你还给你削平果,这种待遇是一般人能享受的吗。”   这段时间她可以说忙,但相较于她原本应该承受的“忙”,这种忙其实已经很轻松了——她是不知道长桌议会具体如何做的宣传,似乎在公众眼里,文森特-埃文的消失是因为在预赛决赛中受了较重的伤势需要养病,而这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个利好消息。   比如他们可以就这个“空缺”下来的后赛名额找少女商量一番,看她是不是可以给某某学会、某某人专门腾个位置……还有艾米丽这段时间也在疯狂堵她,想要给她来一期《普兹林登校报》的名人版专访等等等等……而这所有的一切在她躲到实验室和训练场的时候都是由哈温学会的副会长——依文在负责处理。可想而知这段时间棕发少女遭受了多少骚扰和信息轰炸。也就不怪她看艾门的眼神那般不善了。   “改成‘无数人渴求约上一炮的炮弹公主’还差不多。”   依文脸上露出一个纠结的怪笑,放下报纸瞪着她……的胸口。   “真是让人嫉妒的神族血脉……”她用饱含怨念的语气道,“我们刚见面的时候明明差距还没这么大,结果这才两年,你居然已经甩了我这么多……这件事让我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负责胜利的胜利女神要那堆肉有什么用?”   “我也想知道。”金发少女面色严肃的看着她说,“对于我这种剑手来说,胸脯的负重反倒会成为累赘。我宁愿它们属于像你这种不需要舞刀弄剑的预言师,真的,这才是相得益彰,这才是完美搭配。”   “闭嘴吧!”依文脸色更黑了,“我算是看明白了,瑟兰下代的女王陛下压根儿不懂得怎么安慰人。”   她现在躺着的地方是校医务室。原因是她在课堂上再次引起了骚灵现象。这次随粉笔头一起暴走的还有她的意识精神,强烈的眩晕感使得依文当场晕倒,艾门因为忙于研究自己的血是最后一个来看她的人,这理所当然让依文感到“很不高兴”。   “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好事情吧。”艾门放下削好的苹果,给她一片片削到玻璃碗里,“之前听韦德说你在预赛时期就晕倒过一次。好像还做了个什么预言?这些迹象表明你离真正的预言师又进了一大步,简在跟我转述的时候说正常有资质的预言学徒想要像你一样达成第二次骚灵最起码需要五年级,我很高兴,因为这样一来下学期我们就可以一起跳级了。”   “我们课程都挨不到一块儿,跳级不跳级有区别么。”依文直摇头,拿起一片苹果放到嘴里,“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面对自己的亲妹妹,无论是输是赢都要夹在中间两面不是人,这次后赛阶段够你受的,你最好做足心理准备。”   “亲妹妹?”艾门一愣,“什么亲妹妹?综合竞赛的后赛阶段和我妹妹有什么关系?等等……你的意思难不成是?”   “就是那个‘难不成’了。”棕发少女将刚刚正在翻阅的报纸甩给她,面露怜悯的点点头:“连报纸都没时间看,真是可怜的斩龙公主。”   艾门这时候已经顾不得她说什么了。由于心神被勾动,她飞快夺过报纸展开翻阅,看到报纸第一版印出了一幅总体数量约有30多人的黑白大合照。下方则用粗体字标着【拜伦皇家科学院团队临近,预计将会在雾月18号傍晚抵达西山】。   “18号……”金发少女瞪着眼睛巡视那张大合照,果不其然在最边缘找到了一位笑容恬静的可爱少女,“18号……不就是今天吗?”   “就是今天。”依文慢条斯理的咀嚼果肉,看向少女的眼神中充满戏谑,“感想如何?公主殿下?这种里外不是人的感觉……你一定——”   “太棒了……!”艾门压抑着嗓音发出一声沙哑低吼,然后她直接从床边站起,一个箭步窜到门边,拉开门把就跑了出去。光留下话被打断的依文靠在床上目瞪口呆,完全不明白她这又是在发什么神经。   “怎么了,依文。”大概一分钟后,戴着眼镜的短发少女抱着几本书推开门进来,看到她张嘴呆愣的痴傻模样被吓了一跳,“……又骚灵了?”   “没。”依文喘了口气,用一种似懂非懂、似迷非迷的目光看着简,问道:“艾门是瑟兰人,对吧。”   “???”简张了张嘴,看着她发了会呆,然后结结巴巴的回答道:“当……当然是。”   “那。”不知道是不是被传染了,依文也结结巴巴的继续问她:“那……如果她赢了瑟兰人的队伍……这、这对她来说也不是太好,是这样吧。”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简把书籍放在床边,总算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事,“以殿下的声望,她代表普兹林登赢下瑟兰……可能,或许……不会有事吧?临走之前王都的气氛我们可是都做过见证,以那种狂热……只是一个战斗魔能项目,我觉得大家反应不会过激。”   “哦!”依文一拍脑门,“我忘了拜伦学派对战斗魔能不看重了!怪不得她会显得那么高兴!原来是这样!是这么回事……!”   她自以为找到了艾门反常的原因,心里的疑惑也放了下去。心情重新恢复正常,招呼女孩过来坐着,手里拿起了一本专门托她借来的书。   而艾门——她几乎是马不停蹄的下了城堡,在驿站直接租了一匹马顺着马道往下层狂冲。   她花了一个多小时下到山脚,继续策马赶到火车站。下马后升起兜帽混在人群里,一边默默算着时间一边在攒动的人潮中四处张望,希望能够尽早看到那个让她朝思暮想的娇弱身影。   ————————   三更奉上,求波票票。   顺便看了下最近票票,昨天少是欠账能理解,前天也只有300?少了一倍?这这这有点过分哟?emmm反正你们要知道票票数和作者心情挂钩,而作者心情一好嘛,这爆肝多更还不是随手就来!如此划算的事情上哪找去,这种秘密我也就告诉你们,一般人我还真不想说0v0   最后推荐朋友的书《古神小姐重金求子》,作者最近更新很勤,感兴趣的读者不妨去贡献下人气哟0v0 第150章 再见莱娜(二)   时间会消磨一个人天生的软弱,让他/她变的更坚强,至少不会被区区相思压垮精神。   艾门曾以为在渡过开始那最难熬的几年之后她再也不会为任何一个人产生所谓的相思之情,但现在她发现自己错了。1776年的5月中旬,16岁的她第一次因即将和某人重逢而感到由衷喜悦。   瑟兰人的队伍很好认,因为他们人数众多,而且都穿着蓝、白、黄的三色披肩。这些颜色用最简洁也明快的方式让每一个普兹林登人在看到它的同时本能想起了东方神国的三色国旗。因此在这一刻停下脚步冲那边行注目礼的人并不少。   拖他们的福,艾门没有引人瞩目。   这些人在下火车后很是有序的在站台外汇聚起来,等待长桌议会专门差遣过来的敞篷马车在路边停稳。在这过程中艾门最先看到的人是奥莉娅娜——也就是在她继任储君前被拜伦家派来作梗、又因输掉比赛而对她宣誓效忠的那个黑发女孩。她看到她的时候女孩正神气活现的给她负责的那一组人讲解着什么,比起当初来更为成熟的面孔虽然依旧稍显稚嫩,但从她的神态和比划动作就能知晓,她在这两年间肯定也通过刻苦的学习重新坚定了自身信念。   而根据观察,她发现拜伦学院似乎一共分出了六个类似的小组。每组4-5人不等,显然在到来西山前已经在内部做好了职责划分。除了奥莉娅娜带领的这一组还有五组人排在靠后的位置。她顺着排头往前望,看到带领这些人的小队长分别是一位身材高挑的黑发女子,一位面容俊朗、身形高大壮实的黑发青年,一位皮肤白皙、留长发的眼镜青年和一位一看就知道是带队教授的中年男人。就她看到的场景而言中年人负责了两个小组,但因为这两组似乎比其他组人更多,她不确定它们是否像其他组一样也分出了“队长”。   然后……正是在离她最远的那组学徒中,她看到了此行最想看到的那个身影。   莱娜-哈温像其他的拜伦学徒一样穿着深蓝色的学徒长袍,领口系着国旗颜色的三色披肩。她的手里拎着一个带轮子的大行礼箱,正一脸微笑,听着同伴对她诉说的内容。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瞥清她扎在脑后的马尾辫。不长,就像羽翼未丰的雏鸟尾翎,骄傲的翘着。拉到脑后系住的头发将她精致的左半张脸和左侧耳朵给露了出来,配上她平静的眼神和微微弯起的嘴角弧线,自有一种淡然的恬静和少女娇柔。   她果真不是随便说说呢——看着这一幕艾门在心里默默思索——正如信里写的那样,她确实已经留起了长发。   专门腾出来做接人工作的四辆马车都已经检查完毕。三十多个瑟兰人在一众普兹林登人的注视下开始依次上车。艾门并不打算在这种时候冲上去叫住莱娜,她只是在人群中安静看着。看到那个娇柔身影有些吃力的提着箱子往前走时她蹙起了眉,看到立刻有不少学徒从边上把她把箱子提上去时她又松了口气。斗篷下的视线一直追随那些车转过街角才暂时罢休,然后她开始往回走,解了那匹租来的马重新上山。   而与此同时,马尾少女乘坐的车厢中正有一番关于她的谈话被带了起来。   “莱娜。”那个被艾门认为是带队教授的中年人坐在车门边叫出了她的名字,“艾门殿下比你大一岁,是这样吧。”   “哎?”坐在车窗旁边,莱娜原本正在看着窗外的景象愣愣出神,被点名后她身躯一颤,说道:“这,严格来说的话是接近两岁。我是2月生日,姐姐则提前了2个月。所以她比我大整整一年零十个月,如果不是因为中途被疫区耽误,她在普兹林登应该已经读三年级……甚至五年级了。”   “能够提出‘艾门-哈温不确定猜想’的人连跳几级实属正常。”坐在她对面的黑发青年一边轻蹙眉毛一边点头,“……就是不知道她在普兹林登的这半年里都有哪些长进,如果她的学术水准也像她的战斗水准一样突破的有那么狠,学校这次的成绩,嗯,可能会不太好看呐……”   “安德烈。”听他话语中隐隐有埋怨艾门的意思,莱娜板起面孔盯着他:“被未来自己效忠的君主击败是种耻辱……我能如此解读这句话吗。”   “千万别!”青年一听立马急了,他张大嘴边冲少女直摇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那么说!!”   “安德烈也是为了集体着想,莱娜。”坐在少女身边的奥莉娅娜提醒她说,“就像我,我可是宣誓过要效忠艾门殿下的。但效忠归效忠,竞赛归竞赛。立场不同使得现在我们要考虑的是如何击败她,这方面安德烈说的没错。”   “是这样,莱娜。中年人点头“在竞赛的场合她是对手,你要想的不是怎么样跟她亲近、叙旧,而是怎么去击败她,确保我们瑟兰的胜利。”   说完,他从随身携带的皮包里取出一叠纸发给车厢里的这些精英队长:“这是学校搜集到的普兹林登和神恩学院的情报,比国内报纸上的详细一些,建议你们仔细看看。看完后你们就会对自己握有多大优势有一个具体了解,也用不着为竞赛成绩瞻前顾后了。”   “这是……”被称为安德烈的黑发青年接过资料,初步看了一遍立马皱眉:“艾门殿下夺得普兹林登的预赛第一我们都能理解,但,普兹林登挑选出来参加战斗魔能项目的战团里连艾门殿下在内居然包含了三个一年级?这又是怎么回事?他们疯了?”   “注意你的措辞,德尔克先生。”中年人拿食指遥遥点他,“这个战团名单是艾门殿下定的,你这话等于说她疯了。”   “是姐姐吗……”听到这里,包括莱娜在内的其他人纷纷皱眉,顿时怀疑这三个一年级的人员配置有问题,很有可能暗藏玄机。   “穆雷教授。”眼镜青年终于第一次开口说话了,“资料的可信度高吗,我的意思是,关于年级方面,会不会是负责调查的人给弄错了……”   “不,不会的。”中年人穆雷摆了摆手,“不会弄错,这不可能!你们还是仔细看看这份资料里的人员信息吧先生小姐们,仔细看看你们就会明白问这种问题有多愚蠢了。我想你们的记忆力应该没有衰退到记不清区区几个月前发生的事,仔细看看那两个名字,你们就不觉得很眼熟吗?”   “我想起来了。”奥莉娅娜拿着纸喃喃自语:“梵茵-库里杜里,韦德-艾瑟尔……这两人是和艾门殿下一起去的普兹林登!他们是普兹林登当初补招生里为数不多的瑟兰人,而且我记得他们还和殿下一起经历过中部荒原的异种入侵,更和殿下一起活了下来!”   被她这么一提醒,其他人顿时想起来了。这两件事——无论是‘异种入侵中部荒原’还是‘作为瑟兰人宁愿选普兹林登读高等学府’在当初那段时间都上过报纸。所以他们才觉得这两个名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曾经见过。而在想起来这些讯息后他们再次皱眉:既然这两人的身份来历都查清了,那么和艾门殿下同时入学的他们当然是一年级无误。这意味着他们的对手里当真是有两个货真价实的一年级,魔能阶位一阶的那种。   “那确实是有优势的……”扎着马尾的金发少女用轻柔的嗓音给局势做了定论,“我知道,姐姐不会随便找两个人充人数,她没那么自大,虽然自我了一点但她从来不会拿大局胡闹……那这两个人之所以入选肯定是因为她觉得他们有战术价值,能够在她的战团中发挥出五阶实力。”   “但我们也不是毫无准备的。”接着她话锋一转,轻柔语气中夹杂了些许坚定,“托纳西教授的福,学校在公式铭刻法上的研究进一步突破,使得我们的实力各自提高了起码有三分之一……普兹林登和神恩学院将要面对的是一支综合实力平均在六阶的队伍!这种差距他们可补不回来!”   如果艾门在这里,那她一定会对莱娜脸上显现出来的坚毅表情大为吃惊。因为这和她印象中那个只会抱着她卖萌撒娇的柔弱少女反差太大了!虽然她的轮廓神情还是因习惯而显得分外柔和,但这股突然显露出来的气质——这股居然隐隐在车厢里成为核心的气质!她无法想象间隔的半年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居然能让莱娜完成这种转变!   “世界在变。”穆雷教授轻轻点头,“时代也在变。虽然这种方式有些残忍,但我要在这里重新提醒你们一句,你们此行的目标,就是为了让普兹林登——甚至整个世界都认识到,属于魔能掌控者的时代正在被另一个全新的时代完成超越。”   “超越。”他再次给这些人念了一遍这个单词。   “而且不会再有……追赶的机会。”   ————————   身体越来越差了poi...以前都能7点睡觉10点起来码字的现在爬不起来了poi...昨天欠更我会在这周抽一天三更补poi...所以不用担心poi...poi...poi...poipoipoipoi...... 第151章 安宁   拜伦学院这次一共派来了32名学徒生,最低三年级最高六年级,按照规定没有派来七年级的准毕业生。带队人除了穆雷教授之外还有拜伦的能量系教授古法和纳西,合计共35人,普兹林登视人数专门给他们安排了一座处于上层区域第三十六层的三层宿舍。   作为拜伦学院队列中出了名的天才学徒,莱娜如愿以偿得到了一所单人间。她花了2个小时从那只行李箱中取出物件来装点房间,忙完后也不想出去吃东西,而是躺在床上,抱着她一并带来的布偶小熊看着天花板神游物外。   如果把时间倒转回小半年前,让莱娜自己去想,她绝对绝对想象不到自己会在几个月后以对手的身份重新站在姐姐身前。她的性格决定了如果没有人劝诫她、给她出主意,她只会一个人默默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只会按部就班的在院落里看书生活。不可能主动走出来,进入拜伦学院。   (爸爸……他之所以劝诫我在这方面加紧努力,劝诫我扛起姐姐留下来的责任。莫非……是因为他知道了我和姐姐之间发生过的那些事?)   少女侧过身子蹙起眉,面前恍惚出现了一位发须皆白的沧桑老者。她回忆着老者说过的安慰话语和他当时的神情,心中没由来的有些纷乱。   即将和朝思暮想的人相见,理论上她应该开心才对。但一想到自己和对方的恋情在法理人伦上很难实现,尤其她之所以能出现在这里都有可能是那个老人对她的警告,莱娜就无论如何都开心不起来,总有一种对未来患得患失的忧虑和对现在的焦躁堵在心里,让她连呼吸都不顺畅。   她也不算小了,15岁对王室子弟而言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托过往经历的福莱娜要比其他人更早认识到这个世界的残酷和温情冷暖。她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和价值,如果不是为了平衡权力,坎索没有绝对必要将她扶持起来作为哈温家族在拜伦学院的代言人。维多利亚港有更适合的人选,比如斯塔,比如费顿……虽然后者因为某些难以启齿的原因被惩罚送去了北海舰队,但莱娜扪心自问,如果真正有必要扶持一个代言人,正常情况下绝不是她。   (斯塔哥哥代表了克尔顿家,而克尔顿家又得到了克朗公爵府和慕斯公爵府的鼎力支持。他一个人掌握的政治力量和经济力量均在我们其他人之上。能在政治力量上和他抗衡的就只有姐姐,若非姐姐几乎同时得到了军部和警备队的支持,一手掌控了王都一半的暴力部队,斯塔哥哥怎么想我是不知道,但以他的母亲……安娜阿姨为代表的克尔顿家不太可能轻易放弃对王位争夺。所以即使在储君之位已经定下的今天,爸爸也是不可能让斯塔哥哥插手拜伦学院,让克尔顿家有机会进一步拉拢那些学者力量的。)   (而我的存在,或者说定位……在爸爸心中应该就是个平衡天秤的砝码吧……让我坐在这个位置不但可以填补一些姐姐出国带来的影响,为哈温家族的下一代重新在拜伦中钉下钉子,同时还能起到拉拢拜伦学派、让他们继续维持中立、不至于偏向斯塔哥哥的作用。)   (那么按照爸爸过往的行事风格分析,这次他之所以同意我随拜伦的队伍一起过来,会不会,是为了让我能够更加亲近那个,罗尼-拜伦呢……)   “啪”的一声轻响,一颗打在窗户上的小石子打断了她当前思绪。莱娜放下小熊走到窗户边往外面看,发现在逐渐昏沉的傍晚夜色中正有一个身披斗篷的人站在宿舍楼下。他的身形藏在楼下道路边的香樟树里,如果不是他主动挥手吸引了莱娜的注意力从这很难看到那儿有人。   “……”皱了下眉,马尾少女一时间不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石子砸窗这种老套到不能再老套的勾搭戏码她在很多小说中都看带过,但她并不知道对方是谁,整个西山她认识的本地人一只手都数的出来,从三楼可看不清那个身影是男是女,所以她有些躁动,又有些不太敢认。   只是很快这种疑惑就被黑影的举动打散了——似乎是发现站在窗口的人影没有动静,躲在下面的那个人无奈的伸出右手朝这边竖了个中指。看到这莱娜顿时肯定了来人身份,她立马跑到门口换了双鞋,趁着其他人都去吃东西当口鬼鬼祟祟的溜了出去。   “姐姐!”几乎是飞奔着下了楼,身穿深蓝色学徒长袍的马尾少女也不顾是否认错,直接朝树下的人影一个飞扑,“我好想你!!”   “莱娜!”而人影显然对她有充分了解,她在少女扑过来的同时就微曲膝盖做好了预防措施,少女冲过来时她一手扶住对方的腰一手从对方左臂下穿过稳住她的身子,用一个轻柔的旋转动作化解了冲击力。然后她就闻到一股清清淡淡的薄荷花香,感觉黑暗中有道炽热的视线在盯着自己。   “我很好奇。”斗篷被冲力带下去,艾门露出了一头灿金长发,“……你是怎么想起来可以通过这个方式找到我的。”   车站那种地方并不适合她和莱娜见面,所以她当时离开了。骑马上山也不是为了回城堡,而是跟在车队后面吊着,等待他们到住的地方后找机会约少女出来私会。   “是父亲建议我这么做的。”莱娜抱着她的腰,整个面庞深深埋在她高耸的胸脯上,一边贪婪呼吸着一切来自姐姐身体的香味一边像小狗一样挪动面颊,在那柔软多变的温热触感上不断厮磨,“他可能已经发现了我喜欢你这件事并想要阻止,但我不在乎……我只想在姐姐身边……”   “可能?”艾门没在意她的动作,而是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在圣橡树宫地下要塞中醒来的场景,“应该不是‘可能’那么简单的吧……”   她的神族血统需要依赖莱娜的存在才能稳固成长,这一点她甚至是通过坎索的口才知道的。而这依赖的方式……从简短几次交谈过程中她也意识到坎索对此已心知肚明。因此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可能不可能”,他肯定知道她们之间的关系不正常。   但根据她过往的认知,坎索对这件事难道不是持默许的态度么?为何莱娜会觉得她前来西山这件事是坎索想阻止她们?   “因为爸爸很可能打算……将我作为哈温家族的一个代表嫁到拜伦家去。”马尾少女直接说出了心中担忧,“负有维多利亚血脉的孩子当然不可能轻易外嫁,但等到姐姐成年,在仪式上将我们的血脉取走之后,哈温之子便会从半神重新降格为人……那时的我在他眼里应该是必须要承担起身份使命的了……否则他没必要让我进入拜伦,这个位置……在我看来,它本来应该是要留给费顿的才对。”   “不错嘛。”艾门从后面扯住她的小马尾一拽,强迫少女从她胸口处抬起头来,“小半年没见,当初的迷糊蛋倒是精明了不少……”   “我……我不是迷糊蛋!”发辫被扯住,莱娜被迫朝上扬起面颊。她想自己的脸此刻一定很红,因为那种神秘的燥热感又出现了。   她半张嘴唇想要继续申辩,却看到上方的阴影离自己越来越近。越发急促的温热呼吸从上而下轻轻击打在她已足够燥热的小脸蛋上,每次都能让她紧张兴奋的轻微颤抖。不再是懵懂孩童的她怀揣着一股无比绵长的情绪踮起了脚尖,赶在那双芬芳樱唇印下来之前主动凑上去贴住了它。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触,有些冰凉,却透着双方发自内心的无比炙热。富有浪漫主义精神的王都圈居民在歌颂莫因斯时总是会感谢他“为了爱情让人类能拥有唇舌”,莱娜过去还不是很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现在她知道了……那是一种会让人上瘾的感觉,温润的触感从口腔一直蔓延到她的脑髓,让她从灵魂深处开始剧烈颤抖。从舌尖到深处的湿软缠绵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诱人沉醉。当这个绵长而又甜蜜的湿吻结束后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自己在哪且完全感受不到自己的双腿,好像她的灵魂已经在这个吻中挣脱了身体束缚,完全升华成了一股纯粹的思维。   “莱娜……”品尝完少女的樱唇,艾门微微垦头,一边念诵着她的名字一边在她耳边厮磨,“我也很想你……”   正如莱娜的精神产生了那种升华错觉一样,和少女的吻同样带给她一种既然不同的全新感触。   如果说撒迦莉雅对她的吻是蛮横的掠夺乃至征服,与阿尔贝蒂娜的吻是主仆之间突破禁忌所产生的激情交融,那么和莱娜的吻……它给艾门带来的感觉就是安宁。   少女的胆怯和娇弱让她情不自禁的放缓节奏,在湿吻的过程中一点点引导着她,一点点探索着她。一吻结束后她的心中没有欲念,只想安安静静的抱着这个迷恋自己的娇弱女孩,就这样,和她在斑驳的树影中站一辈子。 第152章 暗影   “姐姐。”和艾门搂抱在一起待了一会,莱娜突然在她耳边小声问道:“为什么我感觉你一点都不担心爸爸的事。”   “因为父亲他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艾门松开她,在她下巴上捏了一下,“而他之所以送你来,主要原因未必就是为了让你和那个什么拜伦多亲近,至少在我的感觉里,他只是纯粹想给我送个蓝瓶……”   安塔利亚蒙从修普兰那里得到的消息是正确的。缺少了同源的神族滋养,艾门的力量提升缓慢。虽然她在这小半年里通过某些手法——比如燃烧神血的方式导致她的实际战斗力远比本身魔能阶位要高,但这方式需求的高昂代价让她必须慎重使用这股力量。   毕竟燃烧血液——哪怕那是源于古神的血。这光是听起来就该知道不是一种常规手段。开始那几天的时候艾门感觉还不明显,但到后来,随着她对心脏里那枚火种的多番试探和应用,她立刻就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以极快速度失去健康。   头晕,眼花,体重下降……多种身体虚弱时才会出现的病症开始时不时的找她麻烦。这让她很快意识到那股由血液驱动的“神焰”需要消耗的代价比她想象中还要大。为了解决此事她被迫在吃下了远比之前还要丰盛的滋补食物。但这治标不治本,神血的生成和消耗依然处在失衡状态。   所以她才会对莱娜的到来感到那么高兴。那不止是因为她喜欢、思慕着对方,同时也因为她想依靠莱娜的存在解决她卡壳的提升渠道。   按照安塔利亚蒙转述的说法,既然多和莱娜亲近有利于她的身体吸收对方的神族血脉,那么换一种角度考虑,她或许也能刺激自己体内的神血细胞,让它们在更加活跃的同时能以更快的效率生成分裂。这样多少能帮她缓解一下“贫血”问题。待到下次和少女分别,她肯定也渡过了这段对自身能力的开发和实验期。那时她也不需要频繁动用这股自负消耗的魔能,只用平时储存的血液做施法材料就足够用。   “蓝瓶?”马尾少女却愣了一下,“蓝瓶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艾门抬手挠了挠脸,打算简单将这件事揭过去,“对了,我看你们下车后分了好几组人。这是分别对应综合竞赛的多个项目吗。”   “……原来姐姐在车站的时候就在偷窥我!”莱娜在黑暗中涨红了脸,心里对这种重视感到相当高兴,“是对应多个项目的,而我之前给你说的罗尼-拜伦就是生物项目的领队人。他有六年级了,本身学术素养确实挺高,而且也是个实力不错的掌控者。”   “你会那么想除了自作聪明外应该也和此人对你的态度有关联吧?”艾门点点头,把这个名字记在心里,“可以,我会试试看他有多厉害的。”   “然后……”她吸了口气,伸手在妹妹的发丝上轻轻抚摸,“如果我要你透露拜伦团队的战术细节,你肯定会拒绝我,是这样吧。”   “这是当然的,姐姐。”莱娜一怔,转而用很正经很严肃的语气开口说道,“我喜欢你……但这不能影响到竞赛公正。而且我也想试试看在这种正规竞赛中和姐姐交手。最好……嘻……最好是能击败姐姐,也只有做到这种程度将来我才有资格保护姐姐,一直守在姐姐身边……”   “你想多了……!”艾门被她逗的轻笑,手指下滑捏住她的鼻子,又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别的项目我不保证,但战斗魔能,拜伦学院和神恩学院这次不可能讨到便宜。普兹林登将在我的带领下将你们尽数干掉,能击败我……哼,那我反倒该辅佐你这小丫头登上王位。”   “那可不一定。”莱娜也朝她自信一笑,“你不会知道这小半年里发生了什么的,姐姐……具体细节我不能透露,但我可以告诉你,魔能掌控者占据人类战力尖塔最顶端的时代即将一去不返。这对你而言也该是个好消息,因为长远看待,这份力量到头来还是属于你的……”   “是什么东西能让你产生这种自信心?”艾门讶然扬眉,“不会是……老头子找人把我留给他的那些图纸给变现了吧……”   说是图纸,实际上等于涂鸦。只是因为她的绘画技法远超常人,那些在这个时代人眼里是空想的东西才能在纸上显得那么逼真。其中有不小的比例都是她凭记忆绘制出来的各种现代武器的构想图,小时候她还做过将这些东西在将来捣鼓出来的白日梦,但现在看可能连材料关都迈不过去。   “保密~”马尾少女俏皮的对她一眨眼,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禁声手势,“等开战的时候姐姐自然会知道。这次拜伦战团的领队和指挥都是由我负责……姐姐可以试试看,莱娜到底有没有资格……嗯……在将来守护你……”   她原本倒是在用一副很神气的态度说这番话,但说着说着,她的肚子突然发出一阵咕咕的声音,这说到一半的话顿时就显得十分尴尬,连带着那番气势也遭了重击,再也嚣张不起来了。   “肚子饿了吧。”艾门在她头上揉了几下,脸上的笑容不知不觉柔和下来,“刚才看到你的同伴出去了,十有八九是去吃饭。原本喊你下来就是想带你吃好吃的,走……让我这半个向导给你介绍一下,为什么这座城市在西北区域能有那么重要的文化地位。”   和莱娜在一起,她的心情总会在不知不觉中变的更好。她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不是爱情,但她觉得这很舒服,很惬意。她将莱娜抱上马带她游历了半座山城。带她吃东西,带她逛夜市,带她在最顶层的瞭望广场上眺望远方,心中越发觉得祥和宁静,反而一点欲念都提不起来。   “谢谢你,姐姐。”   分别的时候,马尾女孩胀着通红的脸凑过来,趁艾门不注意在她面颊上啄了一口。   “莱娜很开心,希望下次继续……”   “下次继续……”   艾门捂着面颊目送少女逃回公寓楼,脸上的神情在夜风中一点点变得凛然冷酷,“那也得有那个环境……才能继续。”   “安德雷斯。”她朝身后那片树影喊了一声,“刚才在瞭望广场时你们是在和谁纠缠?是异神教的人?还是其他?”   “是他们的人。”黑发男人从树影中迈步走出,恰恰好停留在阴影边缘,使得除了少女之外的人从其他任何一个角度都看不见他,“他们基本上每一个都有不俗的魔能造诣,这种掌控者规模即使是爱沙尼亚和博鲁尼亚都拿不出来,应该是生物魔能,也就是融合人。”   “异神教想死,我不介意成全他们。”用阴寒彻骨的语气说出这句话,金发少女冷着脸看他,“安塔利亚蒙和我这段时间已经多少堪破了他们聚集目的,他们想拿灾厄圣枪当诱饵苏生古神器……可以。但我不保证,这些人都能活着回去……”   “……我们有伤亡吗。”抒发完态度和骨子里对搅局者的憎恶,她转而问起人员伤亡,“你们交战的动静并不算小,我在广场边都感觉到了。”   “死了1个,伤了3个。”安德雷斯沉默了一会,“其实已经按照您说的做了准备,但毕竟是在夜间,巷子的地形又比较狭窄。那个死去的人突然复活让他们有些猝不及防。费曼直接被异化的怪物咬掉了脑袋。”   “普兹林登方面的人呢。”艾门又皱眉了,“老师说他已经说动了长桌议会开始将部分战略力量放在保护我的个人安危上。那么近的距离他们不可能没有察觉,为什么他们不出手,就蹲在阴影里看你们对着干?”   “我也想知道,殿下。”安德雷斯无奈摇头,“但对方的领头人并没有交谈意愿,我的接近甚至会招来反击,似乎这些人同时也不欢迎我们。”   “普兹林登人过往给外界的印象一直是很排外的。”艾门倒是能够理解,“奎林带了一队人,你又从王都招来一队,加起来五六十个危险分子藏在城里,受制于我的身份问题接纳也不是驱赶也不是。他们确实有可能心生愤怨……行吧!这方面我来交涉,现在回法利街,我的剑应该已重铸好了。”   “另外,安德雷斯。”她跨上马,坐在上面居高临下的瞪着男人,“从现在开始直到拜伦的队伍离开西山,抽调一些好手来帮忙护卫这里。”   “我不希望莱娜在这期间受到任何伤害,最好不要让那些混血杂种摸到她一根头发。”   说完,她调转马头,用衣袍下的黑丝长腿夹了下马腹,逐步在弥漫薄雾的黑夜中渐行渐远。安德雷斯继续站在阴影里目送她离去,看着看着突然觉得,那个娇弱背影所背负的东西,其实还要超出他之前想象。 第153章 叛徒   夜色渐深,艾门却没有回学校的意思。她重新把兜帽拉好,在清冷的街道上孤身一人策马前进。   普兹林登这座山城到底比不了繁华的东方海港。深夜活动对于本地人而言有些奢侈。因此这个时间段除了一些必须出来忙碌公事的职员之外,艾门在大街上能看到的人影就只有零星几个匆匆往家赶的农夫工人。这些人似乎只顾着回家,对于为什么这个时间会有像她这样的年轻女学徒出来溜达全不在意。她刻意做出的伪装在这种环境下变得一文不值,所以很快艾门就把兜帽放了下来。   放下兜帽,撤掉连在一起、足以遮住她下半张脸的黑布巾,金发少女看着薄雾弥漫的夜色呼了口气。她下意识将眼前的景象和维多利亚港做了番对比,觉得若普兹林登再不想办法做出改变,那么最多最多再过20年,甚至有可能只需10年,这里的学术环境就会被拜伦学派完成超越。   她会这么想不是没道理的。普兹林登城有文化,有底蕴,但却不像瑟兰人那么善于敛财。外界对这里的印象大多来自于长桌议员以及候选市民,可他们都是西山的精锐,并不能完全代表整个区域。居住在这的大多数都只是一些每天要为温饱忙碌甚至发愁的普通人。他们要么是工人,要么是农夫,要么是公司职员,要么是游历在律法边缘的流浪猎人。而且以她目前观察到的讯息分辨还是后三者居多,说明西山的工业基础非常弱。   这里的公司大多都是一些文职公司,或者至少也是一些和文化、文字沾边的公司。比如光报社她现在就能说出超过十家,还有各种互相竞争的印刷作坊和印刷厂,那为数不多的工人多半也是出自这里。   只有少许工厂承担了衣物鞋甲这样的轻工业,且完全没有制造中、大型器械的能力。这使得西山的经济有些畸形。下层居民靠作坊、工厂、农田以及狩猎生活。中上层区域不过就是把这种行为包上了一层光鲜外衣,本质上依靠的还是贩卖知识。艾门都不需要拿到详细资料,光是通过这些表相的东西就能分析出来长桌议会的资金来源基本上就是那些书、报刊、学术期刊和每年收取的高昂学费。或许还能加上对暗市的维护抽成。   再多?再多她只能从永夜之森那些稀奇古怪的魔能生物上抠点子了……毕竟其中有些动物哪怕是尸体都能在暗市中卖出天价。普兹林登之所以要在森林入口设下关卡限制进入,除了预防无知者误入歧途,更主要便是为了防范那些刀口舔血的流浪猎人。   所以如果让她评价,她会说这是一座很有底蕴,看起来也很朝气蓬勃的城市。相较于很多城市——甚至是瑟兰的城市而言,它非常罕见的可以在生产供给上自给自足。并且在维持这一条件的基础上每年都能通过自身的名气和学术地位从整个伊卡洛林洲获取不菲的经济利益和最关键的新鲜血液。如果一切外因都不改变,任由普兹林登发展下去,它完全可以维持这种模式和地位再在历史书上存活个几百年。   但可惜的是它当今并非是独一无二的,一旦让瑟兰维持这种速度继续成长下去,一旦拜伦学院借助本土的经济优势继续领先,可能要不了多久,普兹林登在常人眼中的地位就会彻底被拜伦完成超越。而这里最关键的地方在于她很少能在西山看到符合未来发展趋势的研究方向,比如被她视为第一研发梯队的工程学、材料学、魔能公式铭刻法,普兹林登对这些项目的研发程度让她看了想笑。诚然地位被超越是不一定就维持不了当前的生存模式。但有些东西,有些僵化的、腐朽的、被铭刻在骨髓里、思想里的东西……这些却能在时间的洗炼下结出两种不同的果实。   (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拜伦人这些年为瑟兰建立的系统科学确实更贴合“科学”这个词的本来含义。普兹林登擅长的生物学科和自然学科他们同样擅长,普兹林登握有绝对优势的能量学科他们另辟途径找到了捷径,而他们却还有那么多普兹林登不擅长、甚至根本就没开始做的东西。这样等到几十年后这些领域的研究开始逐渐开花结果,整座大陆的学术中心将会朝着维多利亚港严重倾斜。)   这才是西山最大的威胁,而非葛莉特教授提到的什么世界末日。   想到顺畅的地方,艾门忍不住弯起嘴角露出冷笑。她在法利街的暗巷路口处扯住缰绳,回头朝侧身后方的街角位置瞥了一眼。   “再过几个呼吸,邪教徒就会从阴影里跳出来把我团团围住。”   她开口说道,清冷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传出老远,“即使如此都不愿意主动现身,甚至不愿意提前对我做出警示,你们这些人,真的是——完全没把老头子的话给放在心上啊……”   这番话无论是语气还是措辞无一不显得老气横秋,但偏偏从她嘴里说出来没有任何违和感。   她那轻眯的眼、下撇的唇、微微上扬的下巴毫无疑问都在抒发一种轻蔑和傲慢。月光透过薄雾将她和胯下的马打上一层淡白薄霜,使得这副悠然静谧而又奇诡的画面像一副定格下来的肖像画。   每个人——不管是窥探她的还是天生对她抱有恶意,他们仿佛在这一刻看到了一个高高在上,正用蔑然神情俯视着自己的孤高王者。那种发自灵魂的傲慢在一瞬间给他们的心神带来了巨大冲击。   而这其实也就是艾门想要制造的效果了……她神情不变,空缺的左手快速从腰间夹出四支盛有鲜红液体的玻璃试管。长袍下的黑丝长腿在马腹上用力一夹,在骤然提速的同时双手挥动,将这四支盛有神血的试管朝她两侧的四个方向丢了出去。   “嗤——”   黑暗中暴起四团艳丽火光,灿金的神火在她意念控制下纷纷引燃,火光照亮了阴影和暗巷两侧的每个角落。让那些隐匿起来的老鼠和蛆虫无所遁形,被迫在光亮照印下现出了身。   那是四只呈扁平形状紧紧贴合在两侧墙面上的八脚巨蛛。它们远比之前艾门所见过的任何一种蜘蛛都要大!都要恐怖!不仅体型是普通猎人蛛的一倍,肢爪张开来接近三米,更有三对巨大的黝黑眼瞳竖在头顶,口器下隐隐能看到尖锐獠牙!它们不再是和“拟猿猎人蛛”一个属种的蜘蛛,那扁平的身姿以及独特的、多数向前弯曲的肢爪都在向艾门证明它们是远比拟猿猎人蛛更凶狠的远房表亲——游荡猎人蛛!   火光出现的非常突然,不要说人,即使是以这些节肢动物的敏锐感官都来不及做出闪躲反应。更何况艾门在掷出试管前特意用动作迷惑了对方——她以自身为诱饵冲入暗巷的举动在那瞬间勾动了两只游荡猎人蛛朝她扑来,使得它们恰好在半空中撞上了试管。如炽阳般耀眼的火焰在爆出后随之响起的是四道尖锐虫鸣。夹杂着痛苦和诅咒,让她在策马经过时轻微蹙眉。现在她终于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怎样的困境了。   这条暗巷的组成部分是两排交替并列的四层建筑。中间有岔道,但岔道口很窄。两侧每隔一段区域都生有大量碗口粗的老槐树。火光暴起的同时将她前方的路段照亮大半。通过这短短一瞬间的观察,她那出众的视力很快发现……在暗巷两侧的墙壁以及那些槐树的枝干背后还有无数巨大的虫眼在盯着自己。其景象足以让常人吓到精神失常,绝不会像她一样朝着暗巷深处策马狂奔!   但艾门当真这么做了,她趁这些可憎的巨虫还未反应过来——或者说趁操控它们的人还未反应过来——策马在密布虫眼的黑暗中急速奔驰!这不是因为她想找死,而是因为她知道,这条看似艰险的暗巷路其实才是短期内唯一的逃生通道!   她的感知区域早在离开安德雷斯的时候就展开过了,异神教的小动作让她有所怀疑对方是想在今天夜里做点什么,所以她临走前才会让安德雷斯抽走她身边的大部分暗卫去保护莱娜。这里的目的是想引出对方然后借助长桌议会的力量共同将敌人歼灭。但在行至法利街暗巷口的那一刹那,她突然感受到了一股非常隐蔽非常轻微、让她浑身发寒的吞噬意念。   那不是常规现象——绝对不是!常规情况下,任何存在想要在她展开感知的状态下被她感受到,他们只能从她感知区域的最外围一点一点往内部前进。但那股吞噬意念却不是这样——它是突然在她身后流出来的。   这意味着来者在靠近她的过程中隐瞒了全部的自身气息。如果不是那丝意念没控制好流露出来,她可能直到身死都还在想着虚幻的胜利。   而她亦在感受到那股意念的同时瞬间明悟了两件事。   第一,来者十有八九是异神教的“蜘蛛使徒”。   第二,普兹林登派来保护她的人当中存在叛徒。   ————————   ①:明天双更。   ②:最近弹幕和评论好少感觉好没动力,客官们要是觉得没地方吐槽那就打个1吧……这几天我总觉得这破书连我在内就几个读者,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第154章 蛛母   艾门并不知道长桌议会派来护卫她的人有哪些——她不认识他们,甚至连面都没见过。但就算她再愚笨,在感受到那股吞噬意念的同时也该发现情况不对。   任何一个正常的长桌议员都不可能对她遭遇的险境无动于衷。这其中没有借口,不能用“没发现”、“来不及”这种话来随便搪塞。从她撤走自己的暗卫开始这些人理应用最快的速度将跟随距离拉近到足够随时支援的程度,可现实却是……她没能在感知区域里发现他们。   他们一开始就没跟上来,没有拉近距离。好像这些人压根没看到她身边的暗卫已经都撤走了,这种情况她只能怀疑是有人故意想要她死,最起码,那个在暗中策划了这一切的人并不希望她继续留在普兹林登。   胯下的弩马在她夹-紧双腿的刺激下进一步加速,“嘚嘚”的马蹄声在布满薄雾的春夜暗巷中传出老远。飞掠而过的景象在艾门眼中构成了一幅幅来回闪烁的模糊暗影,耳中除了风声就是她自己的呼吸声,还有那些越发密集的,由无数巨虫摩擦口器所发出来的“沙沙”的声音。   没有受到极致痛苦,游荡猎人蛛是不会叫的。这种蜘蛛和拟猿猎人蛛最大的不同在于单体战斗力要强的多。无论是速度、力量还是搏杀本领,游荡猎人都足以碾压任何一种被异化的魔能蜘蛛。接近三米的体量让它在口器下拥有四排既尖锐又巨大的獠牙,即使不算其中蕴含的毒液,被这种獠牙嵌入身体和被狮虎咬住也区别不大。它们之所以会发出这些沙沙细响其实是在表达情绪,这通常都代表兴奋,是它们进食之前的必修课。   艾门知道这些讯息。她像了解拟猿猎人蛛一样了解这些潜伏的杀手。她知道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什么,当即手腕下移,抽出来一把精钢匕首。   普兹林登和圣橡树宫是截然不同的,她这么想。异神教侵入圣橡树宫借助的是安菲妮迪的空间魔能和撒迦莉雅的拟态魔能,这两种能力都极其稀少而且在使用上有着极为苛刻的条件。圣橡树宫是因为缺少高阶战力才能让弥塞罗胆大到直接进攻,可在这里,对方肯定缺少时间。   就不说安塔利亚蒙这个足以比拟弥塞罗霜龙化身的半神了,即使将他排除在外,普兹林登明面上依然有三个高阶掌控者。尤其那里面还有一位可以无视空间束缚。正是这些压底的花牌让她相信,只要能争取到足够时间,异神教对她的袭杀必然得被迫中止。   所以——如果真要争取时间并飞速远离那身后的意念,她唯一的出路,就是突破这条‘蜘蛛巷’了。   黑暗侵袭,驽马在她的压榨下如狂风般掠向一扇敞开的窗户。越发缓慢的时间流速中,金发少女转动眼珠,借助窗户中透出来的微亮火光看清了趴在对面墙上的两只巨蛛。它们的身体已经朝向这边微微下压,可以预见到,只要她再往前冲出半米,这些阴影猎手就会从上而下发起攻击。   “我知道了妈,你别唠叨了行不行……我这就去关窗户,我这就去还不行吗?”   隐隐约约,她听到窗内传出一阵争吵的声音,一个满脸雀斑的大男孩走到窗户前探出身子,全然不知在他的头顶上方——那长满苔藓的灰暗墙壁上正有一只恐怖的巨虫在盯着他。尤其他的注意力还被马蹄吸引,关窗的动作顿了一下,猎手们顿时按捺不住,分别朝两个不同目标扑了出去。   “……”艾门微微蹙眉,立刻松开缰绳,用右手将一只装盛血液的试管捏碎,然后看都不看,臂膀在暗黑中甩了出去。   伴随“嗤”的一声轻响,橙金光辉又出现了。这些神火如同颜料,追随她的右手掌在黑暗幕布上拉出一道绚丽的圆弧。如同魔法般的火焰以她为中心朝四面八方激发、逸散。以平斜的形式构成了一道正在微微翻转的灿金火环。它印照出了六只悬在半空、维持着飞扑姿态的八脚魔怪,超过1800°的超高温使得火环即使还未和它们接触,它们肢爪上的粗长钢毛便已自发蜷曲、收缩了起来。   “嘭——”然后下一秒,火环爆发,炸裂开来的液态神火像子/弹般洞穿了这些魔怪,每个孔洞在出现后都会自伤口边缘由内向外剧烈灼烧。多重高温挤压之下,每一只沾染到灿金火焰的巨虫都在半个呼吸不到的功夫内被烧成了灰。   包括那只打算袭击男孩的巨蛛,艾门这道火环一口气焚杀了七个目标。但这并未使她的处境有多少改善,相反,由于逸散出来的超高温吓到了她胯下的这匹驽马,它无视她的驾驭命令在这一刻扬起上身,居然想将身上那个会发出高温的东西给甩下去!   “安静!”被逼无奈,艾门只得开启圣瞳。她上身抱住马脖子,用那只金色右瞳瞪着这匹蠢马的眼睛,“别发疯!继续跑!!”   来自维多利亚神族的威慑在这一刻起了作用。受惊的驽马被她这么一吓似乎突破了恐惧。它下压身形,想要重新在原地起速。但下一刻艾门却迅速在脚蹬上用力一踩。身体从马鞍上跳了出去。   一根尖锐、粗长、布满黄、绿、蓝三色斑纹且在两侧生有狰狞锯齿的肢爪在下一秒捅穿了这头畜生的身体。它是从上面落下来的,正正好扎穿了马鞍,将哀嚎不止的驽马给钉在地上。艾门惊魂未定的回头去看,发现那匹驽马的身体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干瘪萎缩。   就像装盛饮料的袋子被吸管吸空,只留下一层薄薄的皮那样,这匹马也在数秒钟内被吸空了血肉。它那干瘪的皮囊一点点瘫痪下去,眼窝中的两个眼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某种物质分解融化,化作两滩浓黄液体被从眼眶中吸了进去。   “如此高效的消化酶……”艾门落地,神情紧张的顺着这根肢爪往上看,“阁下应该就是异神教的……蜘蛛使徒了吧。”   神火的特性在失去她支撑后早已消失,但那些碎散火苗并不会像其他种类的能量那样自然散去。而是会依附在一切可以燃烧的物质上顽强的存在下去,正是这些零星在墙体地面上灼烧的火苗给巷子提供了基本光照。也让艾门可以看清楚,她现在的敌人长什么模样。   那是一头正在从身后黑暗中缓缓走上前来的怪物。它的单体节肢超过两米,彻底展开超过六米,硕大的胸口和粗长膨胀的虫体腹部布满黄绿蓝三色斑纹,无需细想就该知道它的主人蕴含剧毒。   和艾门在后山杀死的驱蛛人一样,这头巨型蛛怪从胸口往上是人的部分。而且还是个女人,生有一头艳丽无比的蓝色长发。她那性感、妖娆的赤裸躯体自腰腹以下全融合在蜘蛛躯体的甲壳之中。甲壳顺着她的胯部两侧往上蔓延,包住了她的侧腰和肩膀,却将她的胸口和肚脐显露在外。最让艾门感到恶心和难以接受的是她上半身多出来的那些东西——从胸口要下腹,她赫然长着四对独属女性的哺乳器官。这些原本在任何人认知中都应是美好代名词的白腻脂肪正以一种叫人反胃的方式在空气中裸露晃荡着,让她情不自禁的皱起眉头,抿起的唇也瞥了下去。   “为什么要皱眉?”一道清脆悦耳的嗓音从半人蛛母的口中发出,“回答我,维多利亚的直系后代。你难道缺乏对美的认知,不懂自己面前的存在有多艳丽吗?”   “美丽是相对的。”艾门握紧手中的匕首,“虫子眼中的美和人眼中的美,在我看来是两个概念……虽然我是认为任何两个不同的族群都没资格站在对方的角度对其审美观做出评价。但既然当前社会是人类占据主导地位,而我又是其中一员,我得说,我不可能喜欢您这样的畸形魔怪。”   “那可不一定,亲爱的……”半人蛛母突然用尖锐的嗓音发出大笑,“你现在的认知只是被局限在你当前的族裔之中。那股血脉——那股崇高无比,本应享受万物膜拜的血脉不应该被禁锢在卑微低劣的人躯里。”   “想想你的那些同伴如何出卖你的……”她放低身体,上半身前倾下来,让艾门看清了她脸上的八只眼珠,“你想成就伟大,你希望能为他们着想,但你的努力和信任换来的却是猜疑背叛,这种劣等生物根本没资格拥有神血,他们理应遭到自然淘汰。”   “所以如果你愿意。”她眨动眼睑,八只乌黑的眼珠在那张女人脸上微微闪动,“我现在就能把你的灵魂从那副驱壳中解放出来。这样正好能填补科瑞死去留下的空缺,不仅能让你成为我最美的后代,我们之间的仇怨也能因为这层关系而一笔勾销……”   但回应她的却是一道携带金属溶液的火焰劈斩,高温熔火和金属液像穿透那些游荡猎人蛛一样穿透了她的蜘蛛躯体,不但熔断了她身躯左侧的两根肢爪,还在她的硕大虫体上开了几十个洞。   居然凑效了?   艾门刚想转身逃走的动作猛地一顿,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她原本只打算用这次攻击拖延时间继续逃的,怎么也没想过居然能命中对方。   “脾气暴躁可不利于维系美丽……”   嗤嗤的灼烧声响中升腾起一阵难闻的烟雾,半人蛛母的声音让艾门面色再变。她再也不打算等烟雾散去弄清楚那发生了什么,立刻转身,朝着前方巷口拼命奔逃。   “我叫奇美拉。”奔跑之中,她仍能听到那极具穿透力的魅惑声音自身后传来。   “记住这名字,艾门-哈温。因为很快很快,你就要称呼这名字的主人为‘母亲’了……” 第155章 透支神焰   夜风拂面,身穿黑色长袍的金发少女手持断匕在暗巷中飞速狂奔。她的头发在这一刻化成了灿金流苏,浑身上下,但凡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都蒙着一层淡白荧光。这些光焰将她的面容衬托的既坚毅又充满圣洁。让她就像是黑暗中的一簇篝火,总能吸引到那些躁动的獠牙和长毛腿爪。   丢掉最后一支神血试管,艾门憋气顿挫脚步,身体在前进过程中做了一个变相转折。下个瞬间火焰从地上爆开,在她身侧燃起一道高达两米的神火壁垒。然后她左手持匕在右手心里划出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右臂肌肉紧绷挤出鲜血,再次模拟之前的举动由下而上挥出手刀。   卓绝的眼力配合卓绝的神经反应让她天生对战斗的理解就比一般人更出色。当她刚开始做这些事的时候,现实无法反馈出这么做会造成哪些影响,但当她已经做过、身体动作收回来准备继续奔逃的时候,数只止步不及的巨虫身影猛然出现在了火墙之前。来自高温的威胁让它们惊恐的发出嘶鸣,但来不及止住的动能还是带动它们一头撞入火墙,在踉跄冲出后被沾染的神火烧成飞灰。   火墙如此,由手刀挥击出来的半圆火环也是如此。前者起到的作用不仅仅是封堵身侧那么简单,它同时还是一个诱饵。她等于是告诉其他巨蛛火墙之外的空隙角度适合它们趁机进攻,而倘若真有巨蛛被她迷惑认为那是天赐良机,这道挥击出来的火环将正好锁死它们的扑击角度。   “嗤嗤——”又是一阵灼烧的轻响和嘶鸣传来,艾门却没有回头去看。她绕过火墙往前跑,暗巷中回荡着高跟凉鞋击打地面的“嘚嘚”脆响。跑出两米后她双脚足尖突然踮起,强行绷直身体四肢减缓冲力,好让自己的躯体能及时静止。   三四股透明液体从黑暗中飞射出来,刚好击打在她身前那一块凹凸不平的路面上。被液体沾染的土路表面冒起白烟,虽不剧烈,却足以说明这些喷溅出来的毒液蕴含酸性。而艾门强行止住前进动能的行为仅仅只能持续一瞬。在这一瞬过后,动能的作用力会带动她的躯体往前倾斜。这样但会拖慢她的逃跑效率还会浪费她调整动作的时间,每多耽误半秒钟,奇美拉追上来的可能性就大上一分。   所以为了不拖延太多时间,艾门选择让身体按照圆舞剑术的动作携带动能往侧面旋转。缺少足够重量的兵器带动让她做这个动作有些吃力,一般人这么干有扭伤脚踝甚至膝盖的风险,如果不是仗着这副神血之躯,她也绝不敢做这类极易受伤的危险动作……旋转做出后多少将她前冲的力道中和了一些,并没有完全抵消,但艾门本身也只需要这种效果就足够了。她抬脚在地上一蹬,在朦胧中侧过身子,感觉肩膀处的衣襟被划了一下。   没有细想这番躲避动作到底帮助她和什么东西擦肩而过,也没有理会那一划到底有没有弄破肩膀,艾门咬紧牙关,脚步虽然磕绊却很快稳住身形。然后她借助头发发出的火光往前观察,一狠心将断匕换手,在左侧手心也来了一刀。   “……!”风声袭来,预示巨虫侵袭。金发少女屛住呼吸,抬手将断匕握把用牙齿咬住,在跑动的同时左右手交叉往两侧斜挥,爆发出一道灿金色的十字斜斩。   “嘭——!!”金色火光在晦暗中闪耀,数只游荡蜘蛛的身形在绚丽中一闪而逝。残留下来的火焰斩击携带余威击打在两颗老槐树上,不多不少,正好将它们粗壮的树干烧至残留有一丝表皮。这丝薄薄的表皮并不足以支撑它们高大的树冠,很快的,随着少女的身形飞快掠过,这两棵树以交叉的形式朝着巷口后面倒了下去。   “没用的,艾门。”奇美拉的甜美嗓音从后方传来,充斥着虚幻,让她无法辨识具体距离,“你根本不了解生命的奥义。”   “呵……”艾门没有理会她,她脚步踉跄,从胸腔中吐出一大口气。然后立刻换气继续屏息,催动全身的力量在黑暗中找寻那丝生机。   暗影和火焰在她眼前来回翻飞,圣瞳中映照出来的八脚怪和她自己仿佛无声默剧中的戏服演员。她在大脑里飞速计算着这些怪物的扑击角度,停顿、躲闪,柔软身姿在恐怖与死亡中跳起了一支生命之舞。不断有鲜血被她从掌心中催发出来成为燃料,灿金用闪烁与消逝谱写出一曲无声的勇气歌谣。渐渐的……艾门发现她的身体居然适应了这种闪躲节奏。疲惫和酸软在不知不觉中被她甩到身后,让她突破了某种隐藏桎梏。   体力又回来了,全身上下似乎又开始充斥力量。这感受让艾门精神一振,对于逃出生天又多了分自信期望。   但是很快,就像幻觉一样……这股充满力量的感觉又离去了。她感觉双腿越来越沉,被迫呼吸时换气节奏也越来越难以把持。她依然能看清楚隐匿的虫影,但身体动作却开始变慢。这很快引起了她的警惕,让她忍不住怀疑左肩的擦伤被感染了。   不——她很快在心里否定——连异种病毒都无法侵蚀的神血之躯,区区游荡蜘蛛的毒液……怎么可能会对我有这种效果……   不可能是毒液,也不可能是感染。而排除掉所有外因后她很快猜到了真实答案——这是她的身体在向她发出贫血警告。   神焰的消耗并不小,本身就不适合长时间战斗。开启内环战阵的每一秒少女都在消耗鲜血,挤压出来用于攻击的鲜血更是额外支出。双重损耗下还要维持战圣之瞳,这种超高强度的战斗她这辈子也就有过两次。所以身体吃不消太正常了,她能撑到现在本身就属于透支精力。   “放弃吧,艾门……”魅惑女声如影随形的跟了上来,“你的力量在消退,你的意志在瓦解……这样下去不需要我来你甚至会被活活累死,你当真确定要以这种形式告别一切?”   “呃——”这股声音的穿透力极强,每次响起,艾门就觉得精神意识有阵阵刺痛。缺血导致的缺氧让她被迫中断了原本的换气节奏,而换气节奏的紊乱连带影响了氧气给身体的供能效率。她的脚步越来越慢也越来越乱,终于在躲过一梭巨蛛毒液后脚腕一歪,身体侧扑滑倒在地。   火焰熄灭了。她的头发重新恢复原状。无力维持圣瞳让她眼前顿时一片漆黑。沙沙声响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不需要看,少女就知道自己再也无路可逃。   “……滚开!”   她怒吼一声,躺在地上抬脚上撩,通过从空气流动里阅读到的讯息准确踢中了什么东西。然后又勉力翻身,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叮!”的脆响。   在黑暗中反手挥匕朝那削砍,艾门感觉刀刃切开了一层坚硬甲壳,嘶鸣声中她被腥臭的液体溅了半身。但这反而激起了她骨子里的那股凶悍意志,残缺不多的精力被她抽调出来附着到断匕刀刃上,“嗤”的一声,灿金火焰在她手中再次重现。   无须多言,滚烫的金属溶液便朝四面八方飞散了出去,火光亮起的一刹那少女看到有几十对黝黑眼珠就贴在身侧。这些凑过来的游荡蜘蛛显然没料到猎物还有反抗能力,它们猝不及防,十多只较近的被她这记弧斩一分为二。金属液落到地面上后继续燃烧,以少女为中心,暂时帮她构筑出一道有防护作用的火焰圈子。   “无谓的挣扎。”魅惑女声从上方传来,艾门借着火光抬头看,发现奇美拉的巨蛛身躯竟嵌在巷口的上方盯着自己。   “可怜的女孩……”她降下属于人类的上半身,用面庞上的八只眼珠盯着少女,“……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在拖延时间吗?”   “诚然。”她轻笑一声,“在普兹林登,我们没法像在其他地方那样自由活动。但如果有其他人在这时吸引走了普兹林登全部高阶的注意力?你觉得他们还有心思来救你吗……?”   “你也是时候该为你的杀戮付出代价了,艾门。”   她看着不断喘息的金发少女,看着她残破的衣袍和大腿上的破损丝袜,弯下虫腹,类似于蜘蛛吐丝器的尾部猛然张开了一个大口子。   这是?   艾门皱眉,看着这幕景象露出讶然之色。   她对敌人要如何处置她不感兴趣,但这情况让她想到了某种极其恶心的体内改造。奇美拉虫尾张开的口子泛着娇嫩的粉红光泽,看其大小和她不断下压的趋势,她接下来想做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好好在我体内享受这美妙的蜕变过程吧!”   身体下压到足够进攻的程度却依然没受到任何反抗,蓝发蛛母终于确定少女失去了最后的力气,于是她咧开嘴唇,虫腹猛的倒扣下去,竟是妄图用这种方式将艾门整个人吞吃入腹。   “我保证,这会很舒服的……!!” 第156章 两个使徒   “可……”袭来的腥风中,艾门突然弯嘴笑了,“可我不认为你们能如愿以偿呢,蜘蛛使徒。”   普兹林登的高阶掌控者共有四位。分别是能量系教授长达-米利安,融合系教授长卡明-普朗特,神秘系教授长所罗门-所罗亚,以及突破高阶达到半神层次的校长安塔利亚蒙。奇美拉刚刚说此时还有其他的异神教成员负责吸引这些人的注意力——这个她信。但对方信誓旦旦的认为这样一来就没人能干涉到这场战斗——这个艾门持保留观点。   类似的错误,安塔利亚蒙之前犯过一次。她不信老头子这次还会再犯。因此在虫腹袭来时她才会以如此淡然的语气说出这番话。也几乎在说出这番话的同时,看到身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穿黑色礼服的高瘦身影。   由于对方出现的太快,奇美拉没能止住动作。她只看到眼前闪过一道寒光,伴随“嚓”的一道轻响,探出的尾部便骤然传递来一股剧烈疼痛。然后她发现尾部往外翻卷开的那层血肉她再也感受不到了,就好像她身上根本没那个部位,或者那个部位已经不在了一样。   绿血飞溅,被刺剑切割掉的一截粉嫩血肉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感受到威胁的剧毒蛛母驱动节肢勾住墙壁往上飞速后退,睁大八只虫眼死死盯着那个出现在少女身前的黑发男人,口中发出不可思议的尖锐叫喊:“所罗门-所罗亚?……这怎么可能!?”   “好奇我为何能出现在这,是吧。”所罗门挥动刺剑,躺在他身后的艾门趁机看清了,那其实就是从他随身携带的手杖中抽出来的。   “通过在某个地方制造动静吸引注意力从而方便实施真正的目标——我得说这个手法你们用的很熟练。”   黑发男人伸出左手,将架在脸上的单框眼镜摘下来收入口袋,看向蛛怪的眼神冰冷无比,“但我还是要说,你们都是些肮脏低劣的下等生物。”   没有多说什么废话,没有展露出任何征兆。在奇美拉的视线中,他的身影突然消失了。只有躺在地上的金发少女能清楚瞥见他瞬间出现在了对方的脊背上,然后就只是那么抬起手腕轻轻一挥,刺剑在蛛母的脖颈上划过白光,将那颗畸形的头颅斩了下来。   “咚!”携带大捧蓝色发丝的蛛母头颅从半空中摔落在地。动能驱使她朝艾门这边滚了几圈,正好让她对着正脸。这头前不久还威风八面的蜘蛛使徒眼眸中仍有余光未散,她看着少女一点点蠕动嘴唇,似乎想要用最后的力气朝她询问什么。   “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艾门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俯视着这颗畸形脑袋,“但我不会告诉你,这种套话技巧对我没用。”   早在第一次见到黑发男人在眼前突然消失,艾门私下里便从未停止过对神秘系教授长能力的怀疑。她曾经以为这种能力和安菲妮迪一样是空间瞬移,只不过在效果上更强,使用频率更自由。但后来米利安无意间的一句“那不是瞬移”又让她困惑无比,完全不理解这除了瞬移还能是什么。   隐身?替换?都不太像……她的疑惑自生成后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那次从后山回城,临时遭遇所罗门并从他身上窥见那种“闪烁”现象,少女才大概猜测到了:所罗门-所罗亚的空间能力是“瞬移”和“替换”的“同时进行”。   异神教当然可以派人吸引他的注意力,用某些必须被遏制的理由来逼迫远在他处的所罗门被他们引走。这种手法或许可以完美针对到任何人,甚至安塔利亚蒙——他即使能调配再强的能量,无法突破空间束缚就免不了要受其掣肘——但却不可能针对到他。因为他的存在对于常人理解的现实世界而言已经不再是区区一个“所罗门-所罗亚”那么简单。他可以借助这种“同时进行”分化出两个自己。   “所罗门教授。”想到这里,艾门抬头看向上方黑发男人,“当心她死去的身体,这家伙可能会死而复活的。”   奇美拉是否存有异心找她套话她暂时还不清楚。但她当时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朝这位蜘蛛使徒发起攻击所得到的结果——那是她燃掉半截匕首挥洒出去的钢铁溶液,超过2000°的超高温理论上应该在接触她驱壳的数秒内把她烧死。但结果却是她当时仍能说话!她所看到的严重伤势在其追上来后也消失不见了!那仍然卡在巷口上方的无头尸体上没有一处她先前烧出的贯穿伤!好像当时她根本就没击中她!所有一切只是幻影!   “怎么说。”眼前一闪,黑发男人突然站到了她面前,“如果你说的是贝妮塔徽记那不用担心,因为作为成功融合异神血肉的最强个体,这种融合使徒只能在身为人躯的时候干一次。得到使徒化身后他们融合再多血肉都是没有用的,那反而会对神志产生影响,导致他们变不回去。”   早在异神教打响他们的名号之前,普兹林登就知道有这么个组织在北方活动。常年对魔蛇使徒的研究让所罗门很清楚异神使徒的部分特性,所以他毫不担心被击败的敌人还能复活。   “我不这么看。”艾门从他身边掠过,将彻底安静的蓝发脑袋一脚踢出十多米远,“我记得老师曾经说过,每一个异神使徒都能通过某种能力的极端强化在其层面上获取高阶战力。奇美拉——也就是这个蜘蛛使徒——她能在之前强行承受我的超高温而毫发无损,我怀疑她有再生能力。”   她说的很急促,一边说,一边扩散感知往四周观察,发现那些残留的游荡猎人蛛都不见了。如果不是地上还有不少被她最后那一斩切开的虫尸,这条安静的巷子简直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安静祥和。   不正常吗?当然是的……至少在她自己的感官里,她不认为地位和珞芒平级的奇美拉就只有这点本领。亲眼见识过半人马凶威的她深切怀疑那头卡在半空的巨大虫尸还未死去。只可惜她现在精神枯竭需要恢复,否则她会直接用一把火来试探对方是否活着。   “哦!再生能力!”所罗门一挑眉毛,苍白的面颊抖动一下,“那最好了!她敢复活几次我就能杀她几次,这种垃圾活该受这炼狱之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艾门仿佛看到上面虫尸有一个微微颤动。心中将奇美拉和所罗门的能力做了对比,无奈承认他还真有资格说这番话。   如果奇美拉当真拥有再生能力,在这边的燃烧魔能还未成长起来之前,蜘蛛使徒可能反倒会成为最为克制她的异神使徒。只要她没法制造出一大团足够将奇美拉烧死炸死的烈焰,这头畸形蛛母都有可能恢复过来。她只需跟这边对耗就能稳赢,实在是立于不败之地。   但遇到所罗门这种就不一样了……艾门的精神力不够释放足量的魔能和对方消耗,黑发男人却不用担心这种问题。安塔利亚蒙曾经跟她讲解过空间魔能在能洞察其原理的掌控者操控下耗能并不大。只要所罗门能维持这种速度优势,奇美拉有几条命都不够他杀。   “那,”金发少女用眼角瞥他,“我可以知道……所罗亚教授现在在做什么吗?”   “你当真聪明,哈温。”黑发男人取出手帕擦拭着细剑上的绿色液体,听到这问题微微蹙眉,“我只是随口给了提示,你居然自己猜出来了。”   “没有‘一个人’能维持这种超高速的空间切换而保留正常神智。”艾门看着他道,“当我猜出您能力本质的时候我就想到了这一点。”   “……所罗亚在看守地心监狱。”黑发男人静默了一会,然后用低沉的声线回答说道,“异神教这次不止出动了一个使徒,那边和所罗亚纠缠的怪物如果我没猜错也是使徒。还有两个家伙引走了老头子和米利安。他离开时告诉我要当心敌人声东击西,现在看……他的猜测果然是对的。”   “卡明教授呢。”艾门隐约感觉有一股淡淡的不安,“西山的高阶只有三位?”   “三位。”所罗门颔首,“卡明赶回来至少要三天,三天之内,普兹林登只有三位高阶。”   “你问这个干什么。”他抬头朝巨蛛尸体看了一眼,预防它真像少女所说的那样死而复生,“即使只有三个人,应对蛆虫也足够了。还有不少卡在六阶的议员可以出手,异神教最好不要对你动什么歪点子。”   “但是教授。”   艾门深深吸了口气,视线放到前方巷口,盯着那个似曾相识,静静站在那儿的半人马骑士。心中对于敌人计划的稠密程度感到震撼。   “我恐怕他们这次的目标,不是我呢……” 第157章 目标(一)   北方,雪地。在那距离冰神山不到十里的雪河谷旁筑有约修亚境内最大的城市。   这里的气候并没有旁人想象的那般寒冷。此刻正值春天,从城市周围的高地往下走上几里就能看到大片大片的嫩绿草原。   这里因为地形原因,每到夏季都会有融化的雪水从河谷上端汇入雪河。年复一年的泛滥河水是约修亚人将城池地基选在一大块丘陵高地上的主要原因。托这高度的福,他们无需担忧洪涝。   每年河水褪去后都会为城里的居民留下大片肥沃土地。所以他们从来不认为这是天灾,反倒将之视为神山的恩赐。   约修亚并不像瑟兰有足够强大的工业基础。早期社会,促进繁华和富裕的基本要素只是农业。每年夏末到初春的两季耕种使最早迁居至此的亚门后裔不至于受冻挨饿。也是在这个基础上,逐渐的,这座城市开始成为汇聚雪国人信仰和骄傲的新都城。   它的建成时间有很多种不同的说法,一说是公约776年——那是早期被驱赶到北地的亚门后裔正式决定在这块土地上扎根的时间点;一说是公约826年——那是最早的亚门后裔开始在原先堡垒的基础上扩充城墙,使它初步具备城池标志的时间点。   早期的建立者以信仰之名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利克拉,用以纪念冰神教派中最为尊崇的两尊神主——冰雪之子多利和冰后克拉玛。又因为多年前爆发的那场信仰之战,它的名字被后人做了些许更改,从“利克拉”变成了更加激进“亚克拉”。   当代约修亚王莫林-克劳乌便是以这座北境雄城为根基,以统一的宗教和强大军队向整个北地传播属于他的名字。在他的治理下,这个几十年前很多地区就连温饱都无法维系的国家正在一天天的变得更加强大。   现在是初夏,但按约修亚人历法算则只是春末。为了迎接河水泛滥,那些居住在城外旷野的人都一个个的开始提前收拾,打算在洪涝到来前搬迁到王都栖身,或者干脆搬到这片草原上的一些高地堡垒里挨上一季。   像这样的小型堡垒整块草原上有很多很多。有些距离王都较近,有些则一直能偏到河谷最西边,位于西林山脉的高地之上。因为北境资源的匮乏这些堡垒用料中少有木材,它们大多都是一些土石结构的土堡。地势高虽然能让它们在洪涝期间免于水淹,但如果遭遇暴雨侵袭,这种简陋的避灾物将有崩塌风险。   所以如果不是因为便宜,只需付出极其简单的人力成本,本地人也不愿意在洪水到来时在这过。亚克拉城虽然对他们这些耕农有不俗的补助,却也没有富足到可以在每年夏季收容所有人入城的地步。   城里最重要的那份空间一直是留给军队中人,这里的历代居民基本上都是战士。王城首先保障的是这些人的基本生活,对于耕农只会做出补助,却实在是没有多少空间再收容他们了。   亚克拉城,王宫。一个身穿白色毛边、深蓝底料大衣的健壮老者在一对护卫的带领下绕过偏厅,绕过石柱,绕过长廊一侧的十多座雕像,身体在一处风景优美的园林门口止步站定。   他先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护卫,然后又眯眼对着园林内部好一阵打量。过了十多秒才再次动身,在护卫的簇拥下往园林深入。   随着深入,园林的面貌开始彻底展现在所有人眼前。这里不止栽种着不少只存在于内地的植物,还有假山,引流,部分外形美丽的罕见动物。健壮老者带领一行人穿过景致,来到一座依假山而建的双层木屋前站定。再次回头看了一眼,挥手示意这些人守在这里,不必跟上。   “尤西里安!”   他踩着做工精美的兽皮靴踏上木阶,探头朝屋内喊了一声,“出来,我有事情想要问你。”   “尤西里安?”但是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应,仿佛这里一个人都没有。老者皱眉在一层搜寻未果,来到二层,一抬头就看到有一个断手断腿、严重残疾的白发老者背对着他靠在一块坐垫上。他踩着步调走上前皱眉观察,看到他是在用嘴叼棋子的方式在跟自己下棋。   “你可真是好情调,尤西里安。”   他几乎被这副景象气乐了,“如此重要的节骨眼上,你居然还有心思在这儿养老。”   “不必急于一时,莫林王。”   地上的老者放下口中的棋子,沙哑回道,“没有人能改变预言结果,没人能反抗预言中的未来……你、我、任何人在这股浪潮前都微不足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将有限的精力储蓄起来,用在那些该用的时候呢……”   “我只怕自己的骨头开始生锈,在该用的时候抬不起臂膀!”   莫林-克劳乌哼了一声,来到老者对面坐下,“西山的线报告诉我异神教的‘暗鸦圣女’、‘暗鸦使徒’被捉住了。你不打算解释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解释什么?”尤西里安-弥塞罗呵呵笑了起来,比两年前更加苍老的面容总是皱着,“撒迦莉雅……她不是一枚好棋子。因为她太高傲,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我那卑微的幻想在她眼里恐怕只是痴心之梦,早晚有一天她会离开我,甚至反过来,成为神教的敌人。”   “都这样了你还不着急……”健壮老者皱眉沉思,“看来你对这些变数都做好了后手。”   “陪我下盘棋吧,莫林。”弥塞罗偏过脑袋看着他,突然提出了一个要求,“在这过程中,你自会理解所有一切。”   “……就一盘,尤西里安。”   健壮老者不置可否,他看不惯对方用牙咬着棋子慢慢复盘,直接出手帮助他把两拨子重新摆好。   弥塞罗执白,老者执黑。二人默默在棋盘上行兵运子。   作为这一代的约修亚王,有心想要复辟先祖荣光的莫林-克拉玛一直很喜欢从瑟兰流传过来的棋牌文化。   虽然他是不认为可以通过下棋对弈的方式判断一个人的心性特点,但至少,对一个人的行事风格,他展露出来的某些想法还是能把控的到。   同意和弥塞罗下棋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他想了解一下,这个异神教的最高主教——这个已经残废的“霜龙使徒”想要借棋局告诉他哪些事。   随着局势陷入胶着状态,渐渐的,老者的眉头越蹙越深。   他屡屡抬头朝弥塞罗观察,发现他还是一副吊垂眉目的萎靡模样。   和这个人下棋,他也不是第一次了。让他评判的话,他会说——对方的风格和棋路非常古怪。它们并不是常年累月形成的一种固定式,而是会随着那段时间对方处境的不同而发生巨大转变。这种多变套路让他在每次应对的时候都会极其头疼,这次也一样,他完全看不出对方想要什么。   左侧上路的骑将陷入封锁,由此产生的连锁反应是这块区域成了双方互相争夺的绞杀战场。莫林将他的贤者和骑将都派了过去,打到半路,突然发现自己的圣女已然身陷重围。   弥塞罗不知道什么送了他一门炮。这枚棋子的消失使得右侧下方一片坦途。两名骑将交叉封锁将圣女的退路尽数封死。如果他不想失去这枚宝贵的棋子,他就必须要从左侧上路的战局中抽掉兵力往右侧回防。   但是这样一来右边的兵力就不够了,只有两个贤者明显没办法护卫住左侧骑将。届时不但对方的骑将吃不掉,自己可能还得交掉一个。这种亏本的买卖莫林当然不想做。他捏着圣女皱眉沉思,越是思考越感觉自己之前就不该吃那门送来的炮。   “……算我输吧。”算了半天,他也没找到挣扎空间。不想再浪费时间的莫林索性直接认输,“我没发现你想表达什么,你最好直接用嘴说。”   棋牌是算力的游戏,游戏有局限性,但算力不会。两个算力足够的人从战局转折点发生的那一刻起就能看清楚之后的走势。莫林算的很明白,在必须要维护圣女的情况下他不可能赢了。   “真的吗。”弥塞罗没有多说,他叼起棋子把局势恢复到送掉那门炮之前的阶段,“我们不妨再从这里重新试试。”   “……你认真的?”莫林皱眉,心中有些蠢蠢欲动,“好!那就从这一步开始重新下。”   作为一个国王,他像所有同行一样厌恶失败。有机会讨回便宜,他自然愿意费心钻研。这次他着重观察了右侧下方的区域,留了那门炮没吃,而是走了两个信使堵住了两条直行通道。   弥塞罗对此没说什么,但他的下一步棋却让莫林神色大变。   “居然从胶着的左上角把兵力抽走了?”他深皱眉头,顺着空出来的通道往上看,极其惊恐的发现那枚被他堵在墙角里的骑将——它赫然可以通过这条让出来的路横跨棋盘来到右下!配合那门炮一起锁死圣女所有的退路!   而且这次不像上次一样可以补救……因为他之前挪动的两个信使把路堵上了!这本该是防患的一手棋反倒堵死了圣女的逃生通道!一旦圣女死亡,那他这一盘还是要输!   “这……”他有些惊异的盯着残疾老者,有些不相信他居然从一开始就全算好了。   “再把盘恢复到之前那一刻看看。”   弥塞罗抬头,眼睛里满是浑浊和晦暗,“然后帮我在中路走一个贤者和一个信使,你自己吃掉我这边的骑将和那边的炮。”   “……发现问题了对不对?”   面对越发诧异的约修亚王,无手无脚的他终于笑了。   “这样会把中路空出来,你的城堡无路可逃。” 第158章 目标(二)   普兹林登城那座地心监狱里并不只有汉恩-波里蒂和撒迦莉雅两个囚徒。这一点从踏足监狱的那天起艾门就知道了。   魔蛇使徒在多年的实验摧残中已经丢失了原本神志。它甚至失去了最基本的兽性,精神思维每时每刻都处于一种混乱模式。这样的它已经不再具备原先的危险性和侵略性。即使异神教能把它救走,艾门估计这条蛇对他们来说也不堪大用。   “所以你觉得他们是想拿你当诱饵要挟我,逼我放弃守护地心监狱,好方便他们救走暗鸦圣女……是这样吧。”   黑发男人微微蹙眉,顺着少女的视线看向巷口,平静而又阴沉的目光牢牢锁定那个站在巷口的半人马骑士,“这是想要二对一了。”   身后,从艾门一路逃来的方向传来些许嘈杂和尖叫。显然这一路的动静已经惊动了那些住在暗巷的城镇居民。残留的火焰和巨蛛尸体足够任何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按照这个趋势,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治安队派人过来查看情况。   夜色越发阴沉了。之前还能朦胧窥见的淡白月光逐步被乌云笼罩。整个巷子一点点暗了下来,只剩下残留的零星火苗能提供光照。   但这个光照的范围实在太小了。这一刻,阴影像是有生命一样伴随天象的变化将两人包围,它们不止吞噬了上方的巨蛛尸体,连同十多米外那颗美艳头颅和暗巷口的半人马也一起遮蔽。黑暗中隐约能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响从周围传来,这种压迫感让艾门暗自皱眉,无比渴望手中有一把剑。   “你会用刺剑吧,哈温。”突然,所罗门背对她开口询问,“我看过你施展剑术,那里面有刺击的影子。”   “会的。”金发少女站在他身后,尽量把声音放的很轻,以防那些足以致命的动静被自己的音量给遮盖过去,“有些东西……我还没忘!”   严格来说,刺剑剑术才是她最先接触的剑术。她现在的剑术是在刺剑剑术的基础上糅合军阵剑术的优点改进得来的。虽然一般人是很难在这种突发情况下改变习惯,但艾门觉得——既然这具身体已经给她带来过很多“不可思议”,那她现在也可以试着再信它一回。   “很好。”所罗门点头,转而问了她第二个问题,“你会跳舞吗。”   “……什么?”艾门微微张嘴,怀疑自己是幻听了,“跳舞?这……我当然会,但是——”   “我们的任务是拖延时间。”所罗门打断她,意简言骇的道,“所以魔能就不要用了,待会先注意保全自己,再根据我的提示随机应变。”   随机应变?金发少女彻底愣住了,之前她还以为对方问问题是要把剑借给她用,但那个跳舞……还有这个随机应变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黑发男人微微偏头,棱角分明的白皙侧脸极为罕见的在此时露出一个轻佻微笑:“你要随时准备把手里的东西给扔出去,就这么简单。”   “噼啪!”话音刚落,一道亮蓝色的璀璨雷光猛然从天空中往下劈落。黑暗中半人马骑士的高大身形一闪而逝,再出现时居然已经横跨数十米距离,瞬间冲到了二人身前。他上半身压的很低,右手化作的尖锐骑枪缠绕着汇聚起来的负生物电朝着所罗门一枪捅出,行进路线不止包括他还包括他身后的金发少女,为的就是防止他躲,想要利用少女的存在逼迫他和自己正面交战。   所罗门再次消失了。骑枪穿透他的胸膛,却发现那只是幻影。艾门面对朝自己直直捅来的枪尖瞳孔收缩,她也想躲,但身体跟不上思维速度。   胳膊好像被人钳住,一股力道拉住她往左侧一扯。没能预料到会有这一着让少女的脚步有些踉跄,被扯开的一瞬间她的双眼被眼前闪过的亮蓝弧光刺的一痛。她扭头想要往右后方瞧,却发现那刚刚冲来的人马骑士早已没入了身后黑暗。   突然,一股急促的危机感从心头浮现,叫她脊背发凉,猛地朝边上跳了一步。这一步拯救了她,让她躲开了一根从天而降的斑斓肢爪。带有尖锐倒刺的节肢尖端深深扎在地面上,发出叮的一声,前端没入地面足有数寸。还没等她抬头观察所罗门的身影便出现在节肢旁边,他一剑将肢爪生生切断。身体在下一瞬再次消失,同时艾门感觉右侧肩膀又被一股力道扯了一下,身体被迫朝那边倾斜挪移。   “别抗拒我。”断断续续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放松你的身体,就像跳舞那样!”   风声、贴面而过的麻痹痛感都在向少女说明刚刚那一扯让她躲开了什么。她也终于意识到了所罗门为何要问她那两个奇怪问题,以及他打算通过怎样的方式来拖延时间。   奇美拉没死。她像这边猜测的一样拥有恐怖的再生能力。隐匿在黑暗中的她就像一个等待机会发出致命一击的刺客。配合在暗巷中来回冲锋、做正面攻伐的半人马骑士,一般的高阶掌控者就连在他们面前保全自身都难以做到,更不要说确保艾门的人身安危,确保她能毫发无损。   但现实却是,所罗门做到了这件事……每当半人马骑士挺动枪尖朝这边攻伐,他在闪开身形的同时会掐准落点站到少女身边,按照他所理解的最佳躲避角度把她提前扯过去,而倘若上方的蛛母想要借助这一间隙发起攻击,早有准备的艾门又能依靠自己的反应力再次闪躲!这听起来是很不可思议的事因为她的反应力在理论上不可能同时照顾两个敌人,可在艾门看来——她只需要将精神集中在上方的黑幕中就足够了!   安塔利亚蒙信任所罗门!所以她也信任!这个面容俊秀、丝毫不像五十多岁的黑发男人既然胆敢在这种危机时刻选择她来做这种“一不留神就有可能丢掉性命的合作”,那么她也不会吝啬自己的胆魄,而是会全身心的配合他!尽量在这过程中尽到自己的职责!   她不需要去看珞芒,因为她的职责是保全自身!珞芒的攻击可以由所罗门帮她闪躲,而她投注在上方黑幕中的注意力也能确保两个人接下来不会被肢爪偷袭!这种合作在一开始她还有些生涩,但很快——仅仅从第二次开始!完全领会男人意图的金发少女展现出了令他经验的适应能力!   “砰!”屡屡攻击都打不中对手,半人马骑士在又一次冲锋失败后没有像之前那样冲入黑暗,而是强行别过身躯,后蹄斜斜在地上一蹬,发出一声爆响的同时扬起上蹄跺了下去!马蹄触地后发出又一声巨响并在近距离引发了强烈震动!激发出来的负生物电流泛着亮蓝光芒顺着裂缝朝四周蔓延!而这一刻!本想提醒少女注意躲避的所罗门惊讶发现她居然提前一步跳了起来!这正好帮助躲开了这一踩和地表蔓延的狂暴电流!!   但这样也是有风险的——跳起来的同时艾门在心中这样思索,她透过飘荡的发丝看向抬头看她的骑士面甲,想起面甲后的那张脸曾在她面前急剧变幻,甚至为了留她一命强行忽略了致命威胁。心中便不知怎么隐隐一痛,只能强行用理智遮盖过去。   身在半空,她的身体无法躲避任何攻击。珞芒无疑是知道这一点的。他跺这下不是为了建立战果,而是逼迫她跳起来躲闪,在空中封死她——以及所罗门的挪移空间。所以当听到上方传来淡淡风声时艾门心里毫不惊讶。她右手在空气中抓握了一下,顿时拿住了一把寒光闪烁的狭长刺剑。   “叮!”圣瞳开启,抬手挥剑,奇美拉的第一下刺击被她刺出的剑尖点中尖端,整个节肢有一个瞬间的弯曲变形,然后被她剑体上携带的颤动力道捅了进去,从爪尖开始被劈成四瓣。后续袭来的勾爪劈斩也被她借助刺剑的弹性来回拦截,发出一阵细密连绵的“叮叮”脆响。数十次密集交集后奇美拉的攻势到了尽头。在圣瞳视界中她清晰看到一头扭动的巨虫身躯正扒拉着墙壁往后飞退。正常来说她需要继续配合所罗门躲避等在下方的半人马骑士,但她偏不,因为她突然想起了黑发男人之前对她说过的话——随时准备把手里的东西给扔出去。   她是这么想的,她也这么做了——刺剑被她在半空中以一个投枪的动作射了出去,瞄准的不是巨虫身躯,而是更偏上的位置。这把闪烁寒芒的刺剑在黑暗中划过一道雪亮白光,在巨虫的甲壳上撞了一下,眼看着就要飞向夜空。   但在最后一瞬间,突然有另一只手握住了剑柄。那是所罗门……他根据刺剑和虫躯碰撞时发出的动静计算出了对方位置。不但瞬间挪到了虫躯身上,正正好还接住了刺剑。   他当即抬手反握剑柄,想要再次了结这头魔怪的性命,却在即将捅下去的那一刻瞳孔微缩,看到立足处的巨蛛甲壳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变厚。   “火!”   就在他犹豫的当口,一道清脆呼喝猛然从下方传来。手中刺剑猛然亮起的璀璨光炎照亮了黑发男人的俊秀面庞,让他微微一愣,然后一咬牙,握紧剑身刺了下去。 第159章 最糟的情况   光炎照亮了所罗门的脸,同时也照亮了暗巷上方,将那头狰狞可怖、还剩六根肢爪的丑陋巨蛛给印了出来。被赤橙火光环绕的闪亮刺剑在和巨蛛甲壳接触时有一个轻微顿挫。但是很快,剑体附带的超高温便熔开了二者的接触面,让这把剑携带后续的冲力扎了进去。   他这一剑瞄准的点是巨蛛身躯的背部中心。这里是大多数异化蜘蛛的传导中枢,一旦被破坏,至少短时间内,这头怪物会失去张牙舞爪的行动能力。刺剑刚扎下去他立刻发现效果卓越——那些扒拉在墙壁上的肢爪已经开始轻微颤动,甚至有些已经脱离了墙体,在半空中蜷缩挣扎。   作为高阶掌控者,所罗门对能量的变动非常敏感。他第一时间发现这一剑能造成这种战果是因为剑尖捅入后那团光炎在巨蛛体内爆炸了……虽然范围和动静很小但那确实是爆炸。扩散开的灼热能量将甲壳后的血肉体液焚烧一空,连带也让他站立的位置变得滚烫。因此他不打算继续待在这浪费时间,手握长剑再次消失,身体出现在了巷口的墙壁一侧,腿脚踩在墙面上,伸手抓向了艾门的胳膊。   说起来是很长的过程,但从艾门掷出刺剑到所罗门接住剑刺杀巨虫,这中间渡过的时间还不够少女的身躯从半空落地。二人间堪称完美的配合使得这次突然袭杀显得精确、短暂、却又致命……就连守在下方的半人马骑士都没能料到战局会在突然间急转直下。挥起的盾牌在砸中二人前便失去目标,落到所罗门上一秒还踩踏的墙面上,反倒砸了自己一头砖石碎屑。   巨蛛尸体砰的一声砸落在地,身形闪烁,黑发男人带着艾门出现在五米之外。少女瞪眼看他,很是敏锐的发现他的呼吸相交之前比急促了不少。   (呼吸粗重,动作变缓,瞳孔看起来有些松散,注意力就像经过严重消耗一样不是很集中。原来带人瞬移对他来说要承载这么大的负担么……)   看着黑发男人,艾门迅速做出一番推测思考。可她很快就发现自己猜测错了,因为她看到了对方肩膀上有一处新出现的可怕划痕。   血腥味最先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让她将视线投注到那,然后她就看到了那处伤口。它看起来像是被巨型爬行类动物的肢爪抓中所产生的痕迹,中间那条最长约15cm,两边的较短在12cm以上。因为光照昏暗看不清具体深度,但只根据凝结的血块反光来看不会低于1厘米。   “所罗门教授?”她有些担忧的叫了一声,“这个伤口,是地心监狱那边有事……?”   带人瞬移对所罗门的消耗未必很大,但他之所以一开始不这么干,而是选择自己挪移、用拉扯她的方式来躲避珞芒攻击,可能是因为这个平常施展没什么难度的技法会在“所罗门和所罗亚”分开的时候加剧他们的精神消耗。哪怕他们可以通过瞬间变换两处空间的方式来制造出两个人,但这两个人所使用的能量——也就是人体本身的精力却是有限度的。一边使用的精力更多无疑会加剧另一边的精力负担。可能有些原本能施展的技法就用不出来而只能用身体硬抗,这是艾门通过脑补猜测出来的手上诱因。   毕竟这边的战局她一直在仔细观察,直到刚才带她瞬移之前所罗门身上并没有伤。那这个伤只可能来自第二战场,即所罗亚负责的地心监狱。   “小伤口。”黑发男人唇角蠕动了一下,但还是被少女看出有轻微颤抖,“克劳斯能在半年内帮我治好,撑过今晚以后再说。”   “……现在还不算安全了吗。”艾门偏头看向珞芒,“刚刚两个人夹击都赢不了我们,现在只剩他一个,我怎么看都该更轻松才对。”   “看来你的感知在刚才是消耗光了。”所罗门瘪嘴,露出一个意味不明、捎带苦涩的笑容,“我能感觉到,它的身体里正有一股可以用恐怖形容的能量正在汇聚。虽然这么说有些挫士气,但是哈温……接下来的战斗只会比之前更加艰难。”   “和地形也有一定关系吧……?”金发少女皱眉盯着人马骑士,看到它架起骑枪,浑身上下时不时闪烁着紫蓝色的负生物电,“这种巷口地形很难闪躲直线和大范围的能量冲击,如果换个宽敞的地方,说不定会——”   她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所罗门突然抓住她胸口的衣襟往前一扯。好像有什么极端危险的东西在她身后。猝不及防下艾门凭借自己的身体素质强行从即将摔倒的姿势扭回上身,很是愕然的看到——半空中正有一颗面容扭曲的头颅在朝她扑来。   白皙美艳的五官因为扭曲显得相当诡异可怖。那张开的獠牙和以发丝凝聚出来的八根肢爪使它就像一只畸形丑陋的人面怪蛛。艾门第一时间认出来这就是之前被所罗门一剑砍下又被她远远踢开的蛛母脑袋。惊讶和诧异让她在这一刻有些当机,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朝这边吐出一串绿色汁液。   危急时刻,所罗门抓住身后的礼服披肩,一把将它扯下来,充当盾牌挥向那串激射过来的绿色毒液。看上去他是能用这种方式挡下攻击,但艾门却只感觉心头发凉,因为她知道……真正致命的敌人终于等到了那个最适合出手的完美时机。   她的身体在稍显踉跄的往旁边飞退,只来得及挪动眼球去观察右侧。一瞬间,她甚至来不及听到任何声音,就看到紫蓝色的电流在视线中轰然炸裂,一道几乎看不清身形的光影携带惊天气势朝这边急速飞掠。刚起步就破开了空气,在巷道两侧爆出一阵朦胧白雾。还未等她想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以及自己和所罗门接下来会有什么下场,又一道模糊身影出现在雷光前进的正前方,似乎要以自己的身躯为盾牌阻拦骑士的冲击力量。   “所……”她瞪大双眼,看着那道人影想要说话。但这超越极限的一战从开始到结束的速度还要远远超出她的语速,她只能通过思维去观察、去见证——真正属于高阶层次的战斗究竟有多么凶险,哪怕稍有分神就有可能万劫不复!!   她只看到人影闪烁,在雷电前进的路途上似乎和它做了一次极其简短的瞬间碰撞。但即使是瞬间碰撞——半人马骑士携带的强悍力量也能瞬间传遍他的全身上下,不止会把他弹开,甚至有可能使他像一个误闯铁轨的人那样被撞成肉泥。   可他并没有遭遇这凄惨的下场,而是身形一闪,瞬间拉出了第二道人影!两道人影来回交错间有寒光闪烁,不停击打在雷光尖端——也就是半人马骑士高高抬起的圆锥骑枪上!每一次都能使骑枪的尖端偏离一点,居然通过千百次的密集碰撞强行更改了半人马的冲锋轨道!!   “砰!”“叮叮叮叮叮叮叮——”   亮蓝色的雷光和人影一起弹开,前者是前进路线受到干扰后失去平衡斜斜摔倒,后者是经过多次碰撞后无法抑制传导的冲力被直接撞飞。一直到他们各自被墙壁和大地止住冲力少女耳中才听到一声巨大的爆响和夹在其中的细密碰撞。然后突然被携带过来的气流冲的飞了出去。   “唔!”背部着地,已经很疲惫的少女咬紧牙关发出闷哼,她身形僵硬的抬头观察,首先看到的就是上身撞在左侧墙根上的半人马骑士。由他带起的冲击痕迹从原地起偏向左边正正好在接近她的位置划出了一道狭长圆弧。撞到墙上后又在上面拉出了一条长达十多米的撕裂痕迹。   “教授!”摇摇头,她这才想起来没看到黑发男人,偏头在烟尘晦暗中仔细观察,终于瞥见在自己后方,距她七八米的位置躺着一个黑色影子。   “所罗门教授!”奔跑过去按住所罗门的上半身,艾门发现他伤的很重。不但肩膀脱臼,胸口的肋骨和右手臂骨还有轻重不一的骨折和骨裂现象,发现这点后她顾不上害羞,直接撕开自己的长袍下摆,拉扯出几道布条后系住一旁的黑色节杖,想要用夹垫加压的包扎手法帮他减缓痛苦。   “……当心!”所罗门不顾伤痛抬头看着她,“地心监狱已经失守了……当心你自己!别让他们计划的第二步也能得逞!!”   奇美拉的偷袭打乱了两处战场的所有节奏,人马使徒掐准时机朝艾门做出的冲锋逼迫他将“所罗亚”给叫了回来,依靠两重幻影在极限时间内瞬移多次产生的撞击确实可以偏转敌人的攻击方向,但那冲击力他化解不了……此时的他即使精神力还留有剩余却因为身体伤势失去了战力。   这无疑是最为糟糕的情况,因为他知道敌人对冲击的抗力要强的多,珞芒仍能起身继续战斗,但这边却没法子再阻拦他了。 第160章 卡牌倒转   艾门精神恍惚的看着黑发男人,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具身体的恢复力很强,现在她的脑袋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晕了。但即使能把她的精神瞬间补满她也不可能挡住一个异神使徒,更别说以珞芒展现出来的力量看……他即使在异神使徒当中也是她所见过最强的那个。   面对这种敌人她的圣瞳根本起不了作用,因为首先在速度方面就跟不上。   还有——   她用拇指在掌心处摸了一下,发现两道伤口都已经结痂。   还有血液缺失的后遗症,这些因素都导致她很难形成二次战力。   “噼啪!”紫蓝电弧在倒下的人马身躯上来回流窜,一个轻微爆发便震开了体表上的灰尘碎石。它在少女紧张的注视下抬动枪尖和马蹄重新稳住自己接近三米的庞大身躯,被坚硬角质层紧紧包裹、只有两道狭长裂缝的面甲遥遥转向她蹲着的位置,缝隙后亮起两点寒星。   “咕嘟!”这一刻,艾门清晰听见了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自降生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体会到底牌彻底用光的滋味。   到底还是小看使徒了……她用门齿咬着娇嫩下唇,心中满是懊恼悔恨。   早知道会这样,当时就不该把那个脑袋踢开,而是该把它一脚踩爆!   所以现在还能怎么办?   看着高大的半人马迈动马蹄往这边走,艾门绞尽脑汁的想着对策。   再次用观察法催动神血呼唤维多利亚?   不太现实……这方法之前就试过很多次了,似乎她的力量已经伴随之前那次显化而消耗殆尽。   借助所罗门教授残留的精神合作施法释放魔能?   好像也没什么用……如果连思维都反应不过来,这边的攻击根本就不可能打中他。   眼光下移,黑发男人已经因为伤势过重昏了过去。艾门在极端恐惧中听到“嘚嘚”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在靠近她的位置夏然而止。   到底还是……躲不过去吗……   想不出任何转危为安的办法,少女已经几乎心死。她低垂着脑袋紧闭双眼,默默等待身躯被粗长的骑士枪捅入贯穿。   但这预想中的致命一击却没有来。反而是一个粗糙的,带着些许温热的东西从旁边挨上了她的脸。颤抖着,用极其轻柔的动作将她垂落下去的头发拨开,露出了她的侧脸和精致耳朵。又顺着她的侧脸滑到她的下巴尖,微微发力,强行把她的面颊给抬了起来。   “!?”这一变故让艾门很是猝不及防,下巴被抬起的同时她能感觉到有一个尖锐的东西正抵着她的细嫩喉咙,让她无法反抗,只能乖乖被枪尖别过脸,被它带动着转向骑枪主人伫立的方向,由下而上的被他注视,被他观赏着那张娇俏容颜。   “……你是想羞辱我吗。”她一边轻微喘息一边瞪着那张面甲后显露出来的半张脸,“……珞芒-哈温?”   刚才那一下失衡摔倒对人马的损伤并不算轻,撞击和摩擦不但使得他身体表面脱落碎裂了大半变的角质甲壳,同时也使得他的右半张脸——靠近脸颊的下层部分被磨掉了一大块面甲。这使得他的右侧牙齿和牙龈彻底暴露在空气当中,看上去分外阴森恐怖。   原先在面甲缝隙中闪烁的电弧已经不见了。半人马骑士并没有对少女的呵斥做出任何反应。他唯一的回应就是抬动枪尖,将她面颊另一侧的散乱发丝也拨到一边,让她彻底将精致的面庞显露出来。然后轻轻用骑枪尖端的侧面在她脸蛋上轻微摩擦,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   “……”他的这离奇的举动把艾门弄懵了,她立刻想起之前珞芒也是在能杀她的情况下不顾一切直接停手,心中恍然一动,对他加入异神教的缘由、经过,以及目的产生了史无前例的强烈好奇。   “你在干什么!珞芒?”   突然,一道尖锐的女性嗓音刺破平静朝这边怒吼起来,“我的孩子们已经快死光了……她的护卫就快突进来了!你不赶紧弄残她带上她的身躯离开这里在那发什么愣!?回去之后你想对她做什么不行?非要赖在这里发神经?”   那是奇美拉的声音。这位异神教的蜘蛛使徒仍然活着。哪怕刚才珞芒的冲击也擦到了她,但她还是凭借自身强悍的再生魔能挺了过来。金发少女用眼角余光看到那颗残缺的头颅躺在十多米外。心中涌起的好奇心顿时因为这番话转为惊惧胆寒。   她已经没有战力了。对神血之躯来说常人能用的自尽手段也未必好使。战局全面失控带来的后果是她只能任由敌人宰割施为,没有丝毫反抗能力。   “嘚嘚”马蹄踩踏了几下,带动半人马的高大身躯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有一个轻微偏转。在艾门紧张的注视中,这位异神教的人马使徒先是盯着奇美拉的头颅看了一阵,又转动脑袋看了看瘫在巷道另一侧、足足几十米外的巨蛛尸体。“噼啪”一声,下垂的骑枪上重新附上了一层狂暴电流。   然后他做了一件让她、以及奇美拉都目瞪口呆的事——那抬起的枪尖居然不是指向她的,而是对准了她身后的巨蛛尸体!   “珞芒……?”奇美拉的脑袋再一次发出尖叫,“你疯了吗?你……你想干什么?你难不成打算——”   话语说到一半便夏然而止。在她惊愕注视下,半人马骑士和骑枪生长在一起的手臂前端开始一点一点的蠕动变化。凸起的血肉在枪杆表面隆出人体前肢的骨架轮廓,后续的血肉依附上去将其紧密包裹,使他新长出了一条人类右臂。这只右臂长出后做出的第一件事就是抬起骑枪,身体后仰反弓,摆出了一个投掷标枪的架势。那碎裂的角质铠甲下是爆炸般的健壮肌肉,没有任何犹豫,附着狂暴电流的骑枪便被他以极致的速度射了出去。   用闪电来形容这道攻击可以说是恰如其分。骑枪正像一道紫蓝色雷电划开黑暗。以一个并不明显的斜角从斜上方击中了奇美拉的巨蛛尸身。枪体附带的负生物电瞬间渗透她的残留血肉,正在以无可媲美的效率在剿灭她尸身中所有的活性细胞!   “啊——”另一侧,蜘蛛使徒唯一留下的头颅发出一道尖锐惨叫,但很快她就连惨叫的能力也没有了……半人马骑士投出骑枪后迅速转身对着往远处蠕动的蛛母头颅一蹬后蹄,矫健的身躯瞬间跨越十多米距离,右前蹄携带紫蓝弧光狠狠跺在她脑门的正中央。   “啪!”伴随一声轻微脆响,前不久还以为己方稳操胜券的蛛母头颅直接被这一脚踏的崩裂!四散飞溅的绿白汁液中混着珞芒发出的负生物电——即使对方已经被破坏到只剩脑浆体液的程度,这些忠实的生物魔能依然如跗骨之蛆,拼命消灭着残存体液里的细胞活性。   “这……”瞪大双眼,瞳孔收缩,艾门彻底被突发的情况震慑住了。   她怀疑自己看到了幻觉——异神教的人马使徒居然当着她的面把蜘蛛使徒给杀了?   为了防止对方有残存的细胞留下来特意用电弧贯穿对方的每一滴血……如此歹毒的手段只为将奇美拉彻底消灭,从根源上断绝她的苏生可能!   但……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做这种事?……居然在击杀同伴?然后放过了我?他难道不是异神教的使徒吗?他的目的难道不是为了捕获我吗?   巨大的困惑混杂惊吓让艾门的思维彻底宕机。她的身躯止不住轻微颤抖,面色苍白的看着半人马骑士在做完这一切后回过头来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就那样“嘚嘚”的迈动马蹄,缓缓后退着,一点点……消失在了暗巷深处的黑暗之中。   寂静并没有停留太久。很快的,无论是她面向的黑暗还是她身后的黑暗都开始传来混杂的脚步人声。由两队全副武装的铠甲剑士开道,几十名手持火枪的精壮男人迅速冲到她身边,把她围了起来。带头领路人是一个骑在马上的虬髯壮汉,他在看到艾门后并无下马之意,而是就那样居高临下的朝她问道:“喂?那边便是来自瑟兰的艾门公主么?”   “怎么回事?这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他策马来到少女身边,声音里满是急促压迫,“如实回答我!小姑娘!……这能帮你免去麻烦!”   “麻烦?”艾门一愣,这个词倒是提醒了她。她恍然从跪坐的姿势惊醒,站起身来,越过士兵包围看向残留的巨蛛尸体。   普兹林登存在叛徒。而且看情况还不止一个。如果情况真的像我猜测的那样,珞芒加入异神教,接受异神血肉是另有目的。那么接下来我能做到的就是……帮他免去击杀同伴的后遗症,帮他洗去这层嫌疑。   也就是说——   她眯起眸子,干裂的粉唇突然上翘。   考验她撒谎功底的时刻终于到了。   ————————   章推朋友作品《最强剑神是吃软饭练成的》,看书名其实就该知道是欢乐向故事,鉴于作者萝莉是弱受写出来的主角肯定也是弱受,感兴趣的童鞋不妨收藏支持一下。   PS:半夜里还有更新,建议等白天起来再看。 第161章 法庭(一)   萨森-赫纳是整个西山最出名、最好的法官。可能在瑟兰他会背上死板、固执、不知变通等负面印象,但在普兹林登,这就是人民需要的法官。   他今天像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洗漱后从贮存的牛奶罐里倒出一些,盛在锅里开始加热。其本人则利用这段时间打开门,不出意外在门外的草坪上看了两卷厚厚的报纸。   《普兹林登日报》和《西山日报》——这两份每天都有的报刊是他清早的最爱。毕竟他已经快70岁了。无儿无女的独居生活不找点乐子消遣一下是很容易被生活溺死。他最喜欢坐在餐桌前一边慢慢咀嚼被牛奶泡软的面包一边翻阅报刊新闻,这样的日子他已经重复了将近十年。   九年前他的妻子去世了,他的同事——还有一些街坊邻居总是劝他再找一个。毕竟他不是普通人,不但具备深厚的法学修养还有几十年的工作经验,这些优势和清白出身让他非常光荣的在早几年被评选为一名尊贵高雅的长桌议员。就凭这个头衔,西山多得是女人愿意跟他。   萨森觉得这样不好,但他不想直接拒绝这些人。于是他对他们说:“再等等……再等等吧。”   这一等,便是将近十年的日子过去了。前几年依然有人热衷跟他提这件事,却在一次次敷衍的回答面前败下阵来。到现在,他们再也不找他了。   两鬓早已斑白的萨森倒是觉得这些人很有意思,因为他们推荐的女人或多或少都和他们有着亲属关系。如果他真答应了某些人的请求和他推荐的女子结婚,那么无论他们今后有无子嗣,他死后,按照西山本地的继承法案,对方都能享有他30%的财产继承权。最重要的是那个女人或许能顶着“议员遗孀”的头衔做一些让他——以及他死去的妻子感到深恶痛绝的事。这不是萨森想要的未来,所以他根本不打算再婚。   他热爱自己的工作和职业,平日里也喜欢看一些书,学习一些浅薄的哲学。这帮助他养成了目前这种淡薄性格。在他看来自己死后有无儿女并不重要。只要他能对得起自己这一生,对得起那些经他手做出的判决——就足够了。   看完报纸,吃完饭,时钟来到8点30。萨森准时准点的站起来,花2分钟穿好外套,花2分钟打理头发,最后1分钟用来检查鞋子。在8点35走出家门,刚好看到位于下层的转角马道上驶来一辆公共马车。   “早上好,赫纳先生。”车夫彼得干这一行也有十多年了,对他来说,老萨森是个值得尊敬的正直老人。   “你听说了吗?”他问道,“昨天晚上似乎是有异种教会的人潜入了上层区域。好像还死了几个倒霉蛋!要这么看……其实还是我们这些住在下边的人安宁快活。”   “说的对!”车厢里一个身穿补丁礼服的男人附和说道:“我们没什么好惦记的!那些人自然不会来找我们麻烦!”   萨森微微蹙眉,视线在车厢内部飞速扫过。发现剩下的那些普兹林登人虽然秉持了西山居民的一贯特性——“不喜欢开口评价他人”,但也多多少少通过表情露出了一些认同意愿。   这发现让他暗自摇头,但他并不打算把这情绪表露出来。   不咸不淡的朝老彼得轻点下巴,用这种态度表明自己不想讨论这件事。萨森来到一处空位上坐下,心中默默思索对方刚提到的“异教徒入侵”。   公共马车在细碎石子铺就的路面上颠簸前进,因为时不时要停,加上部分路段上坡难行,去往上层区域的50分钟车程被扩张了不少。萨森下车时时钟已经指向10点,而这刚刚好是他这个行业上班的时间。   “赫纳议员!”刚下车,立刻迎面有一个年轻男人走上来冲他问好,“您好,可能这么说唐突了点。但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   “叫我赫纳就好。”他打断那人的表演,避开他想要寻求握手的动作往边上那栋高大的殿厅里走,“另外,现在是工作时间,我肯定没空。”   “其实就是工作时间!”那男人握紧拳头搓了搓,用这种方式来缓解尴尬,“是这样的。”他说道,面朝萨森,倒退着跟他一起走,“今天早上可能会有一起……嗯,比较麻烦的案子需要由您经手。这其中牵扯到的人比较……有知名度!我们希望您在判决的时候能坚持过往精神,不要因为某些外因而轻易更改做出的决定。”   “‘你们’是谁?”萨森停住脚步,半皱眉头的瞪着他,“你长的像布里兹,是他家的小儿子?他不去修道院做他的祷告好端端关心我的工作干什么,是他得罪了什么人,还是什么人得罪了他?”   “都不是——”被他一口叫破来历,乔恩-布里兹只能冲他微微傻笑:“其实我是替我姑妈来的,她的那个预言相信您应该也听说过……”   “我是听说过。”萨森抬手朝他挥了挥,“但我的工作不是解析预言,更不是预防预言里要发生的事。不管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都要提前告诫你那不可能。你最好现在回去劝一劝葛莉特夫人,有时顺其自然不失为一种生活哲学,而太过计较某件事反倒有可能引起更糟的后果。”   说完,他不等年轻男人做出回应,身体瞬间一个加速,混在其他走向建筑的人群中闪身跑了。   “萨森法官萨森法官!”刚进办公室,他的助手茉莉便抱着一叠文件撞开门冲了进来,“大事不好了!他们想把一个大-麻烦交给您来处理!”   “是不是和艾门-哈温有关系?”萨森背对着问道,伸手往衣架上挂他的外套。   “您怎么知道的?”茉莉眼镜都吓掉下来了,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没错!就是和这个麻烦精哦不是——就是和这位公主殿下有关系!这里是我整理出来的事件经过和一些双方的初识证词。我想您看完这些就能了解这件事有多麻烦了。”   “是吗,让我瞧瞧……”萨森接过那叠文件,也不坐下,就那样靠在桌边拿着翻看。看着看着他深蹙起眉,蓝灰色的眼珠中开始布满凝重。   “艾门-哈温表示:所罗门-所罗亚倒下后来自异种教会的蜘蛛使徒是由她自己动用某种手段解决掉的。而人马使徒也是因为畏惧她拥有的那种手段而被迫退去。这一说辞无法得到议会承认因为他们根本不相信一个17岁都不到的年轻少女能在生死拼斗中击杀使徒并吓退另一个。所以他们要求开庭审理艾门-哈温的离奇证词,想让她在法庭上当众将事件经过复述一遍。”   他概括式的给这叠文件做了个总结,呼出一口长长的气:“而这位瑟兰公主也有她的诉求。认为普兹林登长桌议会在指派护卫她这件事上存在过失。理由是她遇袭的这几十分钟内本该出现的援手并未出现,怀疑议会当中有人和异种教会相勾结,这段没有护卫的真空期是有预谋的……”   “确实麻烦呐~”放下文件,萨森咧嘴苦笑起来,“两边代表的东西都不简单,真亏安塔利亚蒙信任我,愿意让我来做这个案子。”   “所罗亚先生有证词吗。”他看向茉莉——这个今年刚刚23岁的棕发女孩,“我想听听看不同的声音。”   “所罗亚阁下因为伤势过重在事件结束后就被接走了。”茉莉说道,“他没有证词,因为城区警备队赶到的时候他已经陷入昏迷。而且……”   她从上衣的小口袋里掏出一只小本子,一边翻看一边念:“而且您要处置的证人可不止有这么简单……还有安塔利亚蒙阁下和达-米利安阁下会以证人身份出席审判,他们希望为艾门-哈温作证她不可能说谎,而议会方面也希望听听他们的发言,好从多方面了解下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简直是一团糟。”   萨森听了不断摇头,嘴巴张大咧开,一副“这些人是瞎胡闹”的表情:“这种事情开私人法庭不就行了?非要闹到这里来?做出这个决定的蠢货难道还嫌热闹不够大,非要普兹林登在瑟兰人面前把脸丢光才开心吗……?”   “但做出这决定的人是葛莉特阁下哩。”茉莉俏皮的一眨眼,“这案子里比她高的几位都是当事人,只能由她决定方向。”   “和葛莉特平级不是还有十几个吗?”萨森听的一愣,“怎么就轮到她来做决定了?”   “她是无权决议,但她是预言师。”茉莉摊手,“所以她能影响不少长桌议员。让他们顺着意思用脚投票。”   “她老糊涂了!”萨森一挥手,示意她不用再说,“去把我的袍子拿来,再给我……倒点茶水。”   “您真打算接这事儿吗?”   棕发女孩很是担忧的看着他,不是很乐意他趟这滩浑水,“我觉得还是推掉的好……”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萨森接过一套纯黑衣袍套在身上,“市民代表和候选议员应该都知道了这件事。想要把案子撤下来私下审理已经不可能。交给其他人我不放心,只能硬着头皮审审看了……” 第162章 法庭(二)   正当外界因为昨夜的袭击陷入纷乱与争执的时候,艾门,这位当事人正在西山检察院的一座特殊房间中接受简单治疗。   西山人相较于其他地区的居民其实还有一项隐性福利,那就是他们不需要担心生病了会没地方治。整座山城的正规医生和医院虽然不多,但具备优秀医术和相关知识的人却并不少。他们多数都是来自医学系的医学院生。   高年级的医学院生放到其他城镇开间诊所绰绰有余。能在正常年龄七年级毕业的人甚至有资格在一些繁华地带做医师长。此刻给艾门调理身体的人正是一位这样的角色。她叫安妮-都格拉斯,一位22岁的黄发女孩。而她带来的助手艾门发现她也见过。   “杰西卡和费尔妮。”她一边伸出赤裸的臂膀给安妮擦拭一边念出了两名女孩的名称:“我们好像不止一次见过面……是这样吧。”   安妮很成熟,这不只是说她的身材,同时也指她那饱经洗炼的沉稳性格。相比之下两名助手女孩未免因稚嫩而显得毛手毛脚,左边那个一头米色长发、看起来有些软绵绵的小女孩和她身边那个一脸冷峻的黑发女孩在她印象中都是三年级学徒。不止一次跟她在走廊上打过照面。   “哈温记性真好!”正在做记录的杰西卡一看她还记得自己立马高兴的笑了,“没错!我们最起码见过两三次的!”   “安静——”安妮不回头的发出一声斥责,“哈温已经很累了,不要逼她耗费多余精力去思考过去的事。费尔妮,温度计的结果出来了吗。”   “37°。”负责测量器皿的黑发少女一边盯着水银刻度一边汇报:“对常人来说是低烧的体温,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感觉还好。”面对安妮询问般的凝视,艾门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身体状况,“一开始有些轻微眩晕,但吃过糖之后已经好了。”   “你还是贫血。”安妮摇头,将那条沾满黑绿色污垢的毛巾丢到盆里,拆开一条新毛巾继续擦拭,“按理来说,像你这样经历过高强度战斗、有极大体力消耗且精神意志受到过冲击的情况应该尽早在进食后得到休息。但现实却是……我听人说他们把你关起来审到天亮?”   “说不上审吧。”金发少女露出一个携带讽刺意味的微笑,“毕竟没给我戴上刑具,态度上也有所保留。”   安妮听到的消息有些夸张,不过和现实比也不差多少。本该得到休息的她直到早上七点多才有空隙躺在这里睡了一会,这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   “警备队的人脑子里都是屎。”安妮露出恶心的表情,单方面给对方定好了罪,“他们什么都不懂,只会舔某些议员的肮脏屁股。”   “谢谢你,都格拉斯。”看着她脸上那番毫不作伪的厌恶鄙视,艾门心情好了一些,“我总算有一种‘还有不少人在支持我’的感觉了。”   “我们都是支持你的,哈温。”黑发少女费尔妮抬头看了她一眼,“‘长桌议会’和‘普兹林登高等学府’是两个系统,这件事里你是受害者,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但你却得到了最不公平的对待,这时候我相信每个普兹林登学徒都会支持你,因为支持你就是支持我们自己。”   “更何况你还是普兹林登战团的队长!”杰西卡在小桌板后面挥舞着拳头,“我们怎能让队长蒙受冤屈?就该和他们斗争到底!!”   “光说是没用的。”安妮回头瞪着两只小丫头,“游荡猎人蛛的体液和皮肤过久接触也是会造成感染的,哈温这个情况最好还是用热水洗一次。你们要是真觉得闲,真觉得待在这里没事情干,可以去催一催我要的热水。”   “他们要是找理由不给怎么办呢。”费尔妮摊手表示无奈,“安妮都催不来的东西,让我们去也没用啊……”   “那是我上次太客气了。”安妮推了下鼻梁上的细框眼镜,“你们直接说是克劳斯教授的意思,还不行就发挥你们的脸蛋优势找几个男生一起去。反正克劳斯教授肯定会站在我们这边,只要你们别把人打成残废,这个事情他还是能担下来。”   ……医学院生对待生命的态度果然和传闻中一样极其残忍。   靠在床上的金发少女脑门上渗出一层细汗。或者她可以换一种说法,把“残忍”去掉,用“淡漠”代替。   “嘭”房门关上,两只少女兴致勃勃的找人去了。艾门按照安妮的吩咐把所有衣服全部脱掉,让她用湿毛巾给身体做了个基础清洁。在擦拭脊背的时候她趴在靠垫上问她:“克劳斯教授现在应该是在给所罗门教授处理伤势吧。”   “嗯。”安妮简短应了一声,“老师说过,所罗门教授的伤比较重,有些骨骼碎片插到了内脏里,需要立刻进行手术。”   “扣扣”就在这时,房间门被敲响了。安妮迅速拉过被单将赤裸的少女遮挡住,回头发声:“是谁?”   “我。”米利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两秒钟后他直接进来了,看到被单下少女的酮体轮廓和边上的脏衣服他咳嗽一声,“……我等会再来?”   “不用。”艾门翻身坐起来,用被单裹住锁骨下的部分,“教授赶在这时候来肯定是有重要事情,就在这里直接谈吧。”   “我出去。”安妮很自觉的站了起来,“顺便在门口给你们警戒。”   米利安看着她从房里出去,等了一会后才回过头,用稍显阴沉的语气给少女说道:“老头子的争取失败了,你恐怕还是要被议会公开起诉。”   “非正式起诉吧。”艾门表情平静,对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感到意外,“我的身份很敏感,正式起诉的后果他们可能担待不起。”   “但这已经很过分了!”米利安怒声说道,耸动了一下他那标志性的鹰钩鼻子,“你是受害者!而且在这次袭击中立下了不小功劳!议会不给你嘉奖表彰也就算了,他们怎能怀疑你在说谎?难道有人认为你会为杀死自己的敌人撒谎辩驳吗?这简直是荒谬!可笑!!”   “咳——”艾门伸手捂住嘴,咳嗽了一声,“他们愿意这么想,我们也是管不着的……现在真正需要担忧的是叛徒问题,我想知道长桌议会派下来守护我的队伍都是些什么人。以及这些人打算怎么解释在我从公寓楼离开后他们没有跟上来对我的安全作出警戒。”   “这个问题……”米利安皱眉,“这个问题还挺复杂的。”   “带队人其实你认识。”他从边上扯过小凳子,在少女床边坐下,“桑托——也就是预选赛时负责裁判的那个老小子。气流专精六阶,本身也有不俗的战斗技巧。根据我了解到的情况,在你离开公寓楼的时候桑托下达了跟进命令,但这命令并没有被完全执行。”   “负责保护你的队伍由八名掌控者组成。”他说,“每个人都是六阶巅峰,本身属于普兹林登高阶之下的最强力量。桑托的证词我看了一遍,他的说法是——他本人当时去追缴可疑分子去了,跟进护卫的命令则是下给水汽专精六阶的布斯让他帮忙传达。而布斯……我们并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将这个命令告诉其他人,而是延迟了一会。这导致掌控者队伍发现问题时已经过去了近20分钟,那些邪教徒也就是利用这20分钟左右的空隙才能对你发动袭击。”   “布斯……”艾门皱眉念了遍这个名字,“没有印象……那么这个人的说法又是怎样的呢?他有对他怠慢信息的行为做解释吗?”   “没有。”说到这里,米利安的面色一下子古怪起来,“而且再也没有人能让他开口对这件事做解释了。”   “……!?”艾门微微一怔,意识到潜在含义后眉头猛的一皱:“他死了?这怎么可能?异神教难道还有精力开拓第四个战场??”   “严格来说不是战场。”米利安摇头,“掌控者队伍发现不对后第一时间往你所处的位置赶,在这路途上他们遭遇了蜘蛛使徒驱使的巨虫袭击,清理那些东西费了他们一番功夫,布斯是在那时候被不明身份的家伙偷袭死的。”   “……有一个问题,我一开始就想问了。”   金发少女坐起来,直直看向男人的眼睛:“他们昨夜突袭地心监狱,到底带走了什么东西……?”   从所罗门召回所罗亚的那一刻起,地心监狱便宣告失守。而以艾门原本的思路,异神教突袭地心监狱的目标无疑是关押在那里的撒迦莉雅和汉恩-波里蒂。   她一开始确实认为对方的目的仅仅只有这么简单,但在仔细思索过后,她总觉得……这二者在价值上难以画上等号。 第163章 法庭(三)   午饭过后,得到消息的市民代表和候选议员们开始收拾东西往坐落在第四十九层的西山检察院赶。他们早早听说了昨天夜里发生的袭击,也知道这件事牵扯巨大,所以都不愿意错过旁听和见证的机会,希望事情判决时自己能在现场。   所以当艾门被带到审厅的时候看到两边过道上都坐满了人。这些人看向她的眼神有惊艳,有好奇,有怜悯,倒是没多少带有反感和敌意。   审厅面积很大,结构上类似歌舞剧台,下方座位供人旁听,上方则修了个高出一米的桌台彰显威严。而在这二者中间还有四个间距相等的小台子。它们比桌台低半米,在方形结构的基础上往上修了一圈木头栅栏。不需要多问艾门就知道这是放她这种受审者的。   押送少女的警备人员将她带到一处木头栅栏边上,打开门示意她进去。在她进去后他们看了她一眼,很是小心谨慎的把栅栏门锁了起来。   “……”   艾门张了张嘴,隐匿的尊严想要提醒他们这种木头玩具可困不住她。但她很快看到米利安以及安塔利亚蒙也先后被送入了这“小方框”,便暂时压下了心里的不满,打算看看这次审理能搞些什么花样。   回头看了一眼,她发现身后的座位接近满人。除了一些特权代表,左侧角落里还来了些普兹林登的学生代表,他们手里拿着临时赶工制作的旗帜横幅,上面写着一些支持她的话。艾门在这些人当中看到了阿尔贝蒂娜,她看上去精神状况不是很好,只是看到她平安无事才松了口气。   我没事——她做出口型告诉对方自己目前还不要紧,呼了口气左右观察,看到两边的桌台也基本齐了。   合计20个议员席位此刻都坐的满满当当,她还看到了那个曾要求她离开西山的红裙女人。   潘妮-葛莉特……她在心里低声念诵这个名字。以她预言师的身份确实可以影响相当多的人,就是不知道这次审理背后是否也有她在推动。   扭头去看两个熟悉的长辈,艾门看到安塔利亚蒙正目不转睛的盯着空缺的法官席位,米利安倒是从一开始就在观察她,看到她往那边看还对她挤了挤眼睛,张开嘴巴对她做了两遍口型。那意思如果她没弄错应该是“不用担心”,使得她心里一暖,情绪开始恢复稳定。   到底还是经验少了……她在心里这样想。两世为人都没有站在被告席的经历,突然给她来这么一下是很容易焦躁紧张。   萨森-赫纳便是在这样一个万众期待的氛围中走入审厅。他穿着一袭法官黑袍,进来时没有任何动静,但嗡嗡的议论声在他上台后却渐渐停了,每个人都用意味不一的眼神望着他,等待他宣布这次审理正式开始。   “那就开始吧。”萨森在主位坐下,放下手里拿着的资料,“进来时我看了一下,既然人都到齐了,我想我们可以节约一些午睡时间。”   台下响起一阵轻微的哄笑,但没人鼓掌,显然他们还记得这里是严肃的法庭而非歌舞剧台。这种小玩笑乐一乐就可以扔了。   倒是葛莉特坐在边上深蹙起眉——根据她过往的了解萨森-赫纳不是一个喜欢在做正事时开玩笑的人。他上来的举动落在有心人眼里似乎预示着今天的审理不会是一味的死板严肃。而这对于像她这样并不希望少女有好日子过的人来说显然是个坏消息,她对这件事感到担忧。   “今天的审理有两起。”萨森将手头的文件分成两份,先拿起了左边那份,念道:“第一起,普兹林登长桌议会对融合系一年级学徒艾门-哈温所表述的‘击杀使徒’一事表示疑惑,希望能听她亲口用更具体的描述形容一下当时发生的详细经过。”   “而第二起……”他又拿起右边那份,“则是艾门公主认定长桌议会派遣的掌控者卫队中有人和异种教会私通勾结,希望长桌议会和掌控者卫队能对昨夜她孤身一人遭到袭击这件事给出一个合理解释。受制于先后顺序的关系我决定先审理第一起,这里还请桑托阁下先出席旁听。”   从20人的陪审席位上站起来一位阴着面容的黑发中年人。他在众人注视下走下桌台,自发进入第四间栅栏门里站好,扭头往艾门那边看了一眼。   “艾门-哈温。”萨森的声音突然从上面传来,让正在观察桑托的少女颤动了下,“可否按照议会的要求重新描述下遇袭经过?”   “……可以。”少女点头,不需要回身就能感受到有无数双视线正盯着自己,“当时我刚从三十九层离开,想要回我个人在山城租住的居所。因为普兹林登答应过会为我配备一支掌控者卫队负责我的人身安全,我将我个人的护卫留给了我的妹妹莱娜-哈温。这中间有大约20分钟时间我处在毫无保护的状态。异神教先后派遣蜘蛛使徒奇美拉和人马使徒珞芒对我发动袭击,若非所罗门教授赶来救援,此刻我恐怕已丧身虫腹。”   她的这番话无疑有很强的指向性,矛头直接对准了长桌议会。坐在下面的人闻言一阵议论纷纷,萨森敲了两下锤子才安静下来。   “肃静。”他又继续砸了第三下,用力比前两下更重,“关于这方面的质疑点,议会代表——葛莉特阁下有什么想问的吗。”   “……当然有!”身穿红裙的葛莉特坐直身体,显露出的眼睛很是严厉的瞪向艾门,“你说你一共遭受到两名使徒的袭击并配合所罗门-所罗亚阁下击退了它们,我想知道在这个过程里所罗亚是何时现身的,以及他深受重创时两位使徒的确切状况。”   “蜘蛛使徒最先现身。”艾门泰然自若的答道,“这一点居住在暗巷的部分居民可以作证,我在冲入暗巷时只是单方面和她驱使的蛛群对抗。直到后继无力时所罗门教授才及时赶到将我救下。人马使徒是在这之后才加入战局的,教授遭创时它们同样身受重伤。”   “你的意思是……”葛莉特眯起眼睛,“第一阶段,你和使徒做一对一的较量,你不是对手。”   “是。”   “第二阶段,所罗亚赶到和你共同对抗蜘蛛使徒,你们轻松获胜。”   “是。”   “第三阶段,所罗亚和两位使徒受创,已经精疲力尽的你驱赶走了一位使徒并杀死了另一位。”   “……是。”   “诸位觉得可能吗?”   葛莉特环顾周围,抬起消瘦的尖下巴,“一个一年级学徒,哪怕身怀神族血脉,居然能在孤身一人、精疲力尽、缺少武器的情况下做到这种程度?”   “这么说的话……确实有些过于夸张了……”   “哈温是很有实力的学徒,据说真实战力不在六年级之下,但问题即使是七年级学徒都不可能和使徒抗衡,理论上即使是受伤的使徒她也不可能击败战胜,更何况她当时损耗严重……还是面对的两位使徒……”   “会不会是所罗亚阁下已经将使徒消耗到了强弩之末?以所罗亚阁下拥有的力量,击败使徒——甚至击杀使徒都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这里哈温会否只是在给自己揽功?想要将击败使徒的荣耀归于自己呢……?”   “但我听到的传闻却是蜘蛛使徒死于能量攻击……这并不是所罗亚阁下擅长的力量。哈温的说法是有夸大,但结合事实评判的话倒也不无可能……”   针对这番刻意挑起的问询,台下果然又开始了一阵低沉议论。人们互相交流自己知道的情报和看法,感觉这件事里总有地方不太对劲。   “安静!”萨森连敲锤子,“请不要煽动议论搅乱审厅秩序,葛莉特阁下。还有米利安阁下和安塔利亚蒙阁下,你们对这说法有异议么?”   “艾门是绝对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刻意撒谎的。”   鹰钩鼻的老男人用鹰隼般的锐利视线盯着葛莉特,一字一句的强调说道:“她本身是瑟兰公主,甚至瑟兰的储君!她没有必要贪这点功劳,将别人做的事说成自己干的!”   “那么你如何解释能量性质的问题呢,米利安?”葛莉特毫不畏惧的和他对视一阵,转头去看萨森,说道:“萨森法官,希望您可以让警备队的加廷队长进入审厅。当时最先带队赶到现场的人就是他,他的证词在我看来要比不在场的人可靠多了!”   “葛莉特!”米利安愤怒的看着她,“……你不要过分!”   “……可以。”萨森从文件中抽出几张纸查看一阵,缓缓点头,“如果他在门外,现在就可以让他进来。”   加廷来了。他进来的时候艾门发现那不是别人,正是昨夜那个看到自己时仍然坐在马上朝自己审问的虬髯壮汉。   “我可以作证使徒尸体的能量损伤和哈温的说法不相符!”   这个肤色微黑的壮汉先是用让她皱眉的目光瞥了一眼她胸前的高耸,然后高声说出了他的研究发现:“根据议会的档案记载,哈温的魔能专精是火焰燃烧!但使徒尸身上仅有一处缺口是燃烧专精残留的痕迹!它的位置在巨蛛尸体的背部中心,贯穿和灼烧伤固然可以使使徒失去行动力却绝无可能致它死命!而更多的组织损伤明显来自于一种类似雷电性质的能量!因此我有足够的理由和证据怀疑艾门-哈温是在说谎!”   ……这个狗屎混账!   艾门的眉头蹙了起来,有些愤怒的瞪着这个得意洋洋的黑肤男人。   她才不相信这家伙能看出来所谓的能量性质。珞芒的负生物电本身在痕迹上比起自然雷电就更接近于火焰灼烧,那种痕迹即使是让能量系的学徒来认都不一定能判断对,更何况他还是个毫无魔能学识根基的普通人!   不用说……这其中肯定有议会里的人在捣鬼!而且十有八九受制于那个笑起来讨打的红裙女人!   她表情的微妙变化被他人捕捉,引起了第三次嗡声交谈。很多原本信任和支持她的人纷纷皱着眉头感到担忧,他们终于嗅出来这次审理的味道不太对了。   本身处于受害者位置的人屡屡遭到议会刁难,这么看都像是要把她从西山给排挤出去。   “对于加廷的质疑,艾门公主有反驳吗。”   萨森看向台下的少女,眉头因为局势失控而微微皱着,“如果有异议,议会可以派出中立的掌控者重新检查能量性质。”   “……”艾门紧抿着嘴唇不说话——她还能说些什么呢?她原本的说辞便是建立在负生物电流造成灼伤和火焰专精类似的基础上的,一旦这个点被人攻破,检查多少次都不可能更改她说谎的结果。   大意了……   她眯眼瞪向陪审席的葛莉特。   没想到这家伙为了排挤我,居然连那种微小的细节都不肯放过。   “如果没有异议的话……”   “等等。”   就在萨森不太情愿的想要定论,审厅里的议论声越发嘈杂时,一道苍老、沉稳,充斥着雄厚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们似乎还没问过我这个老头子有没有意见吧。”安塔利亚蒙手扶木栏,扬眉在一群议员脸上审视扫过,“好歹艾门也是我的学生,你们在处置她之前就不打算问问我吗?”   “但是,尊敬的安塔利亚蒙阁下。”一位半秃的男议员轻声说道,“……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哈温无法解释她为什么能以单独的火焰专精发出雷电性质的攻击,所以她在说谎,这其中说不定还有什么事被她隐瞒了起来,而议会显然应该针对她无法解释这一点重新调查——”   “她当然无法解释。”   白胡子老头极其蛮横的打断他,伸手一挥:“她也无需解释。因为那是我的命令。是我禁止她告诉其他人,她正持有‘自然法球’。” 第164章 法庭(四)   “自然法球……?”陪审席上的红裙女人听到这个词微微一怔,面色一瞬间变得非常难看:“您居然……居然将那么珍贵的东西给她随身携带?”   “有什么问题吗。”安塔利亚蒙歪着脖子看她,“艾门-哈温的人身安危在我看来甚至是比自然法球更重要的东西。和东方神国之储君、古神血脉之继承人有可能在普兹林登发生意外这种灾难相比,我宁愿冒着损失神器的风险也要让她有自保之力。”   他的声音并不洪亮,但在过分安静的氛围下,大多数人还是清楚听到了他吐出的每个单词。这些过往在任何场所最起码也要被其他人尊称一声“阁下”的家伙此时的表现并不比受到惊吓的市井小民好多少。他们一个个都瞪着眼睛张大嘴巴,一副怀疑自己听错的模样。   “自然法球……他说自然法球……”   “是‘奇格兰的自然法球’吗……?”   “那是目前普兹林登最为宝贵的神主遗产……他居然把它交给了哈温?”   “安塔利亚蒙阁下果然很看重这‘最后的学生’……”“   传说持有自然法球之人能得到奇格兰祝福,自由操控一切能量。如果哈温持有这件神器,那她以燃烧专精操控雷电性质的能量就能解释的通了……”   “但阁下他,不是传言他的身体机能需要靠自然法球温养保护吗……?”   “这么说的话,感觉他的精神状况是差了一些……”   “安塔利亚蒙阁下为了西山的将来居然牺牲到了这种程度……”   “令人敬佩……”   “高贵的学者……”   “肃静!!”骤然响起的嘈杂议论逼的萨森又砸了好几下锤子,“请安静!先生们!否则我要请卫兵把你们撵出去了。”   审厅内的秩序在他恐吓之下迅速平息,只是这一次,每个人看向几位当事者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人们将尊崇的目光送给脊背笔直的白胡子老头,用倾羡的目光盯着面露凝重的金发少女,以看好戏的态度瞄准坐立不安的虬髯壮汉,最后才转向面色阴沉的潘妮-葛莉特,开始思量事件影响。   所有人都很清楚,第一起案件的审理在安塔利亚蒙公开承认借出自然法球的那一刻就结束了。这不光是“无法找出更合理的解释”,同时以他高贵的身份也没必要在这种时候刻意撒谎。最重要的是这是一记“极其危险”的讯号——它本身就代表了老头子对少女的态度。   陪审席上的几十名长桌议员终于开始坐不住了。很多原本坐的好好的人总忍不住要扭动几下,以借偏斜角度和亲密的同僚交换眼神。老实说他们现在其实很后悔贸然听信了葛莉特的话在这件事上出面帮她。因为现实发展并没有像她说的那样“可以给普兹林登争取到更安稳的发展空间”。当本身就能在某种意义上代表整个西山的半神不惜耗费一件神器也要保住对方的情况下,这种排挤手段实在是太苍白,也太可笑了。这些人能坐上议员席位自然都是聪明人。他们当然能看出安塔利亚蒙借助审理彻底将这个秘密公开是为了什么。   “从今天起,除了阁下本身,西山再也没人能撼动哈温的地位。”   坐在塞西身边的议员听到他用低沉的声音如此念道。   “而哈温的头衔,可能要不了几年就又得加上一个‘半神意志的继任者’了……”   他说的也确实不错哩。   每个听到这番低语的长桌议员均在心中如是思考:在神主消失数百年的今天,一件神器的传承在重要性上丝毫不亚于王位更迭。安塔利亚蒙阁下既然如此放心的将自然法球借给哈温,那她在将来便有接近十成的可能性正式掌管这件神器。   已经无需再质疑什么,更无需再排挤什么。哈温的命运将因此和整座西山紧密相连。而他们接下来该的事,那位白发老者已经暗示的够明显了……   “既然有安塔利亚蒙阁下做出的担保。那么议会对哈温的怀疑自然也不能成立。”   塞西是第一个打破审厅短暂沉寂的议员,而在那之后,他立刻出声,利用自己的陪审身份对主审法官做出建议:“自然法球的存在能完美解释哈温为何可以击破两名受创的使徒。也能解释为何蜘蛛使徒的尸体损伤和她的专精有所差异。因此我作为长桌议会的一员宣布撤除我个人对哈温的控诉,并对在此期间给哈温造成的不便和困扰致以最纯净的反思以及歉意……”   “我也有此意愿……”   “我也代表个人撤除对哈温的怀疑和控诉……”   “做宣判吧赫纳,关于这起事件的审理可以到此为止了……”   有他带头,那些坐立不安的议员们纷纷宣布自己撤诉。他们半举起来的手掌无需细数就能叫旁人辨识清——那肯定超过陪审议员总数的一半。   “那么,”萨森吸了口气,用很是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呆滞状态的金发少女,“议会撤诉,艾门-哈温将恢复她所享有的一切权利。”   “……谢谢您,萨森法官。”艾门愣了一下,收回放在白胡子老头身上的视线,转过身来对萨森半鞠了一躬,“感谢您的公正对待。愿奇格兰的慧光能永远悬停在您的心之殿堂,愿维多利亚的精神意志永远都能与你同在。”   这是客套话,用来取悦那些信教者的。她知道安塔利亚蒙放出这种消息是为了什么,本身也不介意配合他,扮出一副庄严肃穆的高雅模样。   只是——   欠身的时候她继续用眼角余光瞥向站在左侧的白发老人。   为什么,他不在审理之前亲自找我核对说辞呢……   所罗门教授还未苏醒,在我不说的情况下,安塔利亚蒙应该并不知道现场究竟发生了什么。即使如此他仍愿意为了我给这些人撒谎,告诉他们奇格兰的神器在我身上,说明他确实是毫无保留的信任着我……那既然他肯相信我——相信我对公众说谎是有缘由的,又为何要用这种方式来做突然袭击?审理之前他和米利安教授一样并没有被看护起来,利用那段时间找到我跟我统一说辞——这样不是会更保险吗?   站直身体,听着身后传来的低声议论,少女偏头想要寻求和白发老者做眼神上的交流。但让她越发奇怪的是……安塔利亚蒙在表现出对她的维护态度之后显得非常不近人情。从站到那个席位上开始到现在他甚至没有朝她这里投注过一次视线!这让她感到有些不安,总觉得这件事……他在这次审理上展现出来的态度像是蒙着一层暗影薄纱。就连她都摸不透他是否是在用这种方式对她表达自身的不满。   应该不会的……她半蹙眉头在心中思索,老头子……即使真对我撒谎这件事感到不满甚至愤怒……既然已经决定了要用另一个更大的谎言来遮掩它,他就不可能在这种细节上闹什么情绪。他的所有举动、态度、包括对我的漠视应该都是有他独特的考量蕴含其中。如果顺着这条假设去猜测,他之所以不在审理前找我,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因为他不能?   艾门眼神微微闪烁,以极快的速率在陪审席瞥过。刚好看到葛莉特端起茶杯借助袖子的遮掩抿了一口。   难道说他看穿了我的目的?早早就摸清了我撒谎的原因,是为了从长桌议会中揪出那个隐藏起来的背叛者吗……?   严格来说,直到现在,艾门仍然不清楚珞芒为什么要在足以决定她生死的那一刻突然倒戈、将他致命的骑士枪对准同伴。但在弄清楚这疑惑之前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应该不惜代价为他的行为做出遮掩”。这么做不止是为了保护立场不明的珞芒,迷惑异神教对她战力的预估,同时她还希望这做法能惊动那个隐藏在长桌议会中的背叛者——因为在安塔利亚蒙为她遮掩前背叛者是不可能接受她这种夸张战果的!真实战力在5-6阶的燃烧专精掌控者硬憾两大使徒造成他们一逃一死……这种事对方绝不会信!他肯定会从奇美拉尸体的残留痕迹上怀疑那是珞芒下的手!   贯穿伤、负生物电流造成的渗透性灼伤,这些痕迹对足够了解珞芒的人而言很容易就能判断出它们出自他的手笔。又因为这件事牵扯较大,关乎到使徒的忠诚问题,那个叛徒势必会对唯一清醒的见证者,也就她本人——展开严厉的审讯以及调查!她本来的想法是“谁在这次事件中展露出非同寻常的关注态度谁就有可能沾染嫌疑”,只是没料到中途会被葛莉特再次缠上,被她以立场为借口施加刁难。   以葛莉特教授的立场,预言师为捍卫自己的预言和可能实现的灾厄做斗争——这个行为并无问题。虽然她很讨厌,穿衣品味也不怎么样,但不能因为她针对我就贸然怀疑她与异神教有所勾结。   对她的怀疑是可以建立,却还缺少充分的证据来钉死她。   所以如果老头子真能看出这些,那他刻意回避我、特意点出“自然法球”在我身上的目的,难不成是……打算吸引对方主动出击吗?   “哈温。”萨森的声音将她惊醒,使她本能抬头看向高台,“既然对你的诉讼已经取消,那么接下来作为第二起审理的诉求者,我想知道你打算如何质疑掌控者卫队的渎职行为。”   “艾门……”米利安站在旁边低声叫了她一声,后半句话没说出来,但少女能理解他想表达的意思。   拥有最大嫌疑的“布斯”已经死了。剩下来的人里硬要追究只能说桑托在选择问题上犯了过错。既然现在找不出证据证明掌控者卫队的其他人是故意迟到,那在法庭上继续清算这件事的意义其实不大。   “我知道的,教授。”艾门对他点点头,眼角余光瞥过站在他左侧的白发老者,口中说道:“因为缺少足够论证来证明掌控者卫队是有预谋的制造空隙,我暂时撤除对长桌议会和卫队队长的控诉。”   “往好的方面想,也许这只是一个机缘巧合,或者误会。” 第165章 哑谜   炫目耀眼的午后阳光照在西山检察院气势恢宏的拱形大门上,让每一个从里面走出来的人都不自觉的微微眯眼。   他们成群结队的从检察院离开,一路上仍在和同伴低声议论今天发生的两起审理。艾门也混在人群中走出大门,不需要回头,她就知道身后贴上来的人是棕发女官。   “殿下。”受制于场合,阿尔贝蒂娜表现出来的情绪很是克制,“您和安塔利亚蒙阁下之间,是不是产生了什么误会。”   旁人摸不准这半神的心思,阿尔贝蒂娜同样不行。但她怎么说和老头的接触也比这些人更多,自然能看出来他和少女的关系“不太对劲”。   要说他是生气吧……不至于将那么珍贵的宝物借给少女还出面维护。要说他不生气吧……不至于在审理结束后连声招呼都不打直接走人。虽然这种态度是可以诠释为“一个心系学生安危同时又对她的冒失感到不满的威严长者”,但……以阿尔贝蒂娜对其有限的了解,她不觉得老头会在这种需要安慰学生、拉进双方关系、甚至互相之间交流情报的重要当口走那种没什么卵用的形式主义。   这很明显是不正常的。要么他是真的忙碌到了那种争分夺秒的地步,要么就是他和艾门的关系出了问题。   “这没什么,阿尔贝蒂娜。”艾门轻轻开口,“老师有他自己的考量,我和他之间没有矛盾。”   “……是吗。”棕发女人上前一步,很是怀疑的盯着她的白净侧脸,“但这番话听起来就像是您在赌气,是单方面为阁下的态度感到不满。”   “但你何曾见过我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问题上对你欺瞒……?”斜过眼角冲她一瞪,艾门伸手撩了下发丝,“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艾门!”米利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两人回头,看到他用急促的步调往这边赶,“过来一下……艾门。桑托他,他想针对这次事件给你道歉。”   因为人流还没散完,后面这半句话他声音很低,只有离他较近的主仆二人才能勉强听清关键单词,“他还在里面……你愿意来吗?”   他看上去有些紧张,那份拘谨在阿尔贝蒂娜看来就像是替同僚传话约女孩吃饭。因此她皱眉在男人身上来回打量,总觉得这个邀请有哪里不对。   “为什么不愿意。”听到桑托的名字,少女眼瞳亮了一下,她低头扫过棕发女官手里拎着的长布条,欣然答应:“我这就去!”   和桑托的会面被安排在检查院一间闲置的办公室。当艾门在米利安的带领下走入房间时,她正好看到那个八字胡男人露出一副沮丧的模样。   他坐在办公桌前,臀部只挨着座椅前沿,上身压的很低,两边手肘抵在双腿上捂着面颊,也不知道是因为疲惫还是因为对那份选择感到懊悔。   “谢谢你,米利安阁下。”听到动静,他后知后觉的从座椅上弹起来,走上前去表示感谢,“谢谢你愿意替我传话,我会永远铭记这份善意。”   “……不客气,桑托。”米利安对他的热情有些不适应,稍显拘谨的拥抱过后他用抚摸鼻子的方式来缓解气氛:“毕竟你也不是……你也不是故意想要那么做的。你为议会和西山付出忠诚这么多年,在能缓解的情况下,我当然还是希望这件事能圆满解决。”   “教授说的没错。”没等阿尔贝蒂娜缓过神,艾门走上前主动插话,“目前来看,这件事里拥有最大嫌疑的人无疑是您队列里那位名叫布斯的掌控者。他的死极有可能是异神教的灭口行为,为的就是防止我们事后清算,从他口中掏出他们在西山的布局动向。如果是这样,桑托阁下也能算是这次袭击的受害者。您完全不需要为这份过失背负上太沉重的心理负担,这不是您的错,绝对不是。”   “愿众神的保佑能一直伴随艾门公主!”八字胡男人露出感动的神情,很是慎重的对少女鞠了一躬,“谢谢你,哈温。”他说道,“但我还是要对我的过失对你郑重道歉!因为我错误的判断——居然将这种重要命令交给他人传达——才导致了你身陷险境,差点出事!这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的失职,我会好好反省这次过失,西山的掌控者卫队绝不会在今后犯下同样疏漏!!”   “至少你在选人上面是有问题。”米利安半是警告的提醒他,“那个布斯……不管他是不是叛徒,能因为疏忽大意被游荡猎人蛛偷袭致死,这个专业素养就不合格。尤其他还延误上级命令,这更是不可饶恕的重罪!我估计议会接下来要讨论的就是你的领队资格了桑托……我先在这里给你打个预防针,你十有八九要被从现在的位置上摘到别处。”   “如果这样,那也只能说是我咎由自取吧……”八字胡男人抿起嘴唇,精神稍稍有些低落,“我愿意接受议会对我额外施加的任何处罚,如果这样能给其他人起到一个警示作用来证明异种教会的威胁有多严峻,我甚至愿意……被他们调出普兹林登。”   “没那么严重。”米利安笑了,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你已经不是年轻人了,桑托。我想他们在讨论这件事的时候会把这个因素考虑进去。实在不行我也会在这件事上给他们稍微加些压力,怎么着也不至于把你派出去做那种危险工作。”   和桑托的交谈很短暂,因为双方目的明确,谈妥之后就结束了。互相道别后艾门目送对方走出大门,感觉他的步伐都要轻快了不少。   “你现在算是老头子钦定的继承人了,艾门。”米利安坐在刚才桑托坐过的椅子上,点燃烟卷抽了一口,“他连自然法球都肯给你,你知道这个行为在西山人眼里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他会在今后把神器传给我?”少女有些好笑的看着他,“别逗了,教授。是个人都知道我不可能留在西山的。老师这么做等于是拱手将奇格兰的最后遗产送给瑟兰。这种事即使他愿意,长桌议会……甚至随便从街上找来的西山居民也未必答应。”   “为什么不答应?”黑发男人一摊手,“想想你现在的身份,艾门。普兹林登人死板,但并不傻。我们本身和瑟兰的关系就维持的很好,在各路预言都预示着不久将来会有灾厄的情况下,将宝押在下代的瑟兰王身上有问题吗?你不会以为普兹林登能独立存在到今天靠的全是读死书吧?”   “那老师的宝押的可是有点大。”少女苦笑摇头,“刚刚桑托说他有可能会被调出西山,难道指的就是这种政治联谊?”   “不全是。”米利安摇头,“没什么本事的人才会被派去当代表和传声筒。桑托一身魔能达到六阶,魔能学识更是七阶,以他目前的年龄看还有那么一丝可能在将来突破成就高阶。这样的人是不会被派出去养老的,他们顶多让他带队去危险的地方捕猎魔怪。”   “永夜森林里的异化魔怪都是这么来的么……”艾门点头表示了解,“就是不知道这个人是否可以信任……”   “桑托是绝对可以信任的,艾门。”米利安用拿烟的右手跟她晃晃,“实际上我和老头子在商量这件事的时候都更倾向于将怀疑范围定在1760年以后入职的人。而桑托——他是老牌掌控者了……家世清白且本人在西山生活超过三十年,这样的人不可能是异神教打入我们内部的棋子。”   “1760年,也就是近15年前。”艾门沉吟,“那是父亲跟我提到的,弥塞罗和他决裂的时间。”   “这么说,葛莉特教授也不可能和叛徒一词扯上联系了。”她问道,“作为普兹林登唯二的预言师之一,她没理由背叛自己亲人……以及家乡。”   “你怀疑潘妮?”米利安被烟呛的一阵咳嗽,“咳咳咳——你这是——咳咳——真是够离奇的猜测!”   “我承认她最近是偏激了一点。”黑发男人很纠结的想要跟她解释,“但这是因为……她为了确保西山安危付出了很多常人难以想象的沉重代价。她可能确实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家伙,但要说她会背叛我们,主动引来邪教徒……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你应该是神经绷的太紧了。”他站起来,在少女头发上揉了几下,“回去让俄塞纳给你做点好吃的,西山战团的队长可不能在后赛将近的时候掉这种链子。”   “……教授是认为这次事件已经结束了么。”   看到他取下外套想要离去,艾门突然出声冲他问道:“您觉得叛徒就是死去的‘布斯’?他的死意味着彻底终结?”   “不然呢?”米利安愕然回头看她,“消耗一枚潜藏起来的棋子以换取救走暗鸦圣女魔蛇使徒以及虏获你的机会,这笔买卖没什么问题。布斯-赫尔的入职时间是1762年符合我们当初的怀疑范围,如果不是老头子有先见之明将自然法球借给了你,这枚棋子将能为异神教争取到难以想象的进攻筹码。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事情本质吗?”   “是吗。”少女轻轻一咬下唇,“也许真是这回事吧。”   她和米利安也做过道别,最终还是忍住了没告诉他,这里没有什么自然法球。 第166章 魔剑   “现在你可以那把剑拿出来给我看了,阿尔贝蒂娜。”   米利安走后,有些累了的艾门走到办公桌后面坐下,抬手朝站在一旁的护卫一摊,“那是剑——对吧?长条形外加中上部有十字突出,这个形状拿布条裹起来简直是在骗你自己。”   一开始她就注意到了棕发女官手里的长布条,这东西不需要细看就能分辨出肯定是剑。结合昨天夜里她去法利街就是为了找老麦特取剑,对方手里拿着的东西是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阿尔贝蒂娜没说话,只是走上前来将那根长布条放在桌上,解开扎紧的细绳往两边一掀,一把寒光闪烁的十字剑便露了出来。   这个时候艾门终于知道为何她要掩耳盗铃般给剑裹上布了——因为这把剑是单独存在的。它没有剑鞘。不裹上就只能拿在手里。   “这剑……”她站起来,以便更完整的从斜上方审视这把武器。老实说在刚看到长剑外形时她不太满意,因为这把剑比起她原本使用的银十字剑要小上一号。这个小指的不止是长度,同时也包括了宽度厚度。各方面的数据更改使得长剑外形有较大变化,那些华丽的雕刻和镶嵌在剑柄上的白银宝石都不见了,直来直去的钢铁棱角只在剑柄处用一圈皮革做了一番基础装饰。与其说是一把长剑还不如说是一把加长版的单手短剑。   “他亲口承诺那些导能金属足够将十字剑‘修缮如初’。”审视完这把剑,艾门扬眉去看棕发女官,“他就是这么理解‘修缮如初’的……?”   “麦特先生说这是为了以防万一。”阿尔贝蒂娜原话给她做转述,“‘因为剑的使用者拥有远远超出平均水平的火焰魔能,长剑在行使导能的过程中会不可避免的遭受破坏。与其在之后将其重新回炉再次锻打,不如一开始就将相当程度的导能合金压缩的更紧密’……他是这么跟我说的。”   “合金吗……”艾门来了兴趣,伸手将剑拿了起来,“这个重量倒是比看上去有料多了。”   新十字剑虽然在体积上缩了水,但它的重量并未减轻太多。结合她刚刚听到的“合金”一词,不用问,老麦特一定是根据她提供的材料公式对锻造工艺做了改良。那些来自怪诞黑枪的材料公式能够将不同种类的材料用更紧密的方式融合在一起,让得出来的合金更坚固,在各种性能上效果更好。而且她注意到这把剑的剑柄比原来长,这使得她在握紧前端——虎口抵住十字护手的时候产生了一种极其玄妙的平衡感。   有些像是在剑柄末端加了平衡球的效果,但比那个感觉更棒。她握紧长剑在空气中挥舞了几下,渐渐有些爱上它了。   “老麦特没吹牛。”她对阿尔贝蒂娜这样说道,“他确实拥有出类拔萃的锻造手艺。”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其实随便想想就能理解——她原本拿着的银十字剑是得自别人中途赠予,剑体本身并非是根据她的条件量身打造。它的长度、重量、各个方面的数据从一开始就不是为她这种“还未成年的小孩子”准备的,那是成年男性的标准,只不过她适应了而已。   适应不代表契合,那只是一种单方面的无奈。过去因为她拿到的所有兵器都是按照类似标准所打造这个感觉并不明显,甚至她的身体都开始将这种规格当成是理所当然。但实际上还是有差异的。这种差异因她身体的调节能力和适应力被弱化了许多,却在拿到新武器时被暴露的一干二净。   和原本的十字剑相比,这把利用旧剑材料新打的长剑更短、更轻。其所有改动的数据在现在看来应该都是为了贴合她目前的身高臂长,甚至力气。其剑脊两侧的血槽开的也要比原本长剑更工整,更深邃。透过凹陷进去的金属材质能看到一圈一圈反复锻打后方能形成的漩涡纹路。这些要素使得整把剑固然是小了一号、也没有原本那把张扬华丽,但那内敛的锋芒却还要更甚!绝对是一把超出原版的凶戾之剑!   “他倒是很了解我!”忍不住又拿着长剑挥动几下,艾门笑的有些兴奋,“不错,我喜欢这个血槽设计……更短的长度有利于突刺,新血槽能加速空气顺伤口涌入的速率,大大减少剑体刺入和拔出时受到的阻碍!不错!真不错……!原来那把和这把比确实稍稍长了。”   “不过……”开心过后,她冷静下来看向女人,“这是一把好剑不假,但我需要的武器可不能只有这些优点。比起这些我最关心的还是它的耐高温特性,用改良工艺铸造出来的新合金理应比原本的导能金属有更高的熔点。这方面的事项他有说吗。”   她记得老麦特上次跟她说过,寻常导能金属的熔点视锻造手艺和材料优劣一般维持在2000-2600°左右。而她的神焰温度却是1500-2800!最高温超过导能金属的熔点是目前制约她发挥战力的主要原因。她希望这个改良的配方能将合金熔点再往上提点,最起码别化的太快。   “有的。”阿尔贝蒂娜淡然点头,“虽然我是不知道这数据代表了什么。但是他说,这种金属材料的熔点保守估计也在2900以上……”   “他真这么说的!?”艾门直接打断她,一双翡翠明眸里冒着绿光,“2900……?你没听错??”   “没听错。”棕发女人撇了下嘴,对她的怀疑有些不满,“……我还不至于穿个数字都能传错的,殿下。你的怀疑简直是在鄙视我的记忆力。”   “那么我向你道歉。”金发少女用力挥剑,重新将它抬到眼前细细观察,“但你可能不知道,这个数据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在刚刚试探性舞动这把剑时,她其实很想发动神焰试试看它能否承受得住。但因为有原版长剑的下场摆在那里,她到底还是忍住了冲动,没有触动神焰种子。因为她担心万一它的熔点不够高会因为依附神焰而被消耗质量,对那时的她来说,长剑还是还只是一件“半消耗品”。   每次攻击都要以明显速率消耗质量的武器只能挂上这种称呼。正是这样的心态让她连试都不敢试,毕竟她不知道老麦特有多少存货能用于修补。   “可如果它的熔点真有那么高,一切就都不一样了。”艾门兴奋的盯着剑刃,“这将彻底解放我的所有力量!甚至能助我对抗高阶!”   她不是夸大,而是真有这个可能。完整晋升的高阶职业者她目前是还没对抗过,但如果只算“某方面达到高阶层次”的异神使徒,其中那些比较弱的,特性对于纯粹战力提升不大的——比如奇美拉那种层次——她有机会凭借暴涨的攻击范围和超高温将其正面击败!   想到兴奋之处,少女精神越发亢奋,她抬起左手看了下掌心处已愈合小半的利刃划痕,闭上双眼,这就打算催动心脏里的那枚神焰种子!   “哎?”然而还没等她正式催动,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在她敏感的侧腰位置捏了一下,趁她脱力的瞬间将长剑从她手中夺走。夺走完还不罢休,还压着她上身弯曲下去趴在桌上,衣袍下的挺翘后臀高高撅起,隔着两层布料对着她的屁股蛋用力抽了好几巴掌。   “……阿尔贝蒂娜!”反应过来的少女面色猛然涨得通红,一个翻身挣脱控制,双手捂在后臀处又羞又恼的瞪着对方,“你干什么……?”   “提醒您注意身体健康。”棕发女人的语气很是理所当然,“我看您是忘了都格拉斯对您的叮嘱。明明昨天才因为耗血过多而出现了各种并发症状需要休养,今天刚拿到新玩具就彻底忘了这么一回事儿。那既然如此我也只好行驶下自身职责给您长长记性了……别用那种委屈的眼神看我,我知道那几下对您来说并不算重。”   “我没忘……”艾门舔舔嘴唇,想要死鸭子嘴硬,“我怎么可能忘记这回事?毕竟是我自己的身体……我当然……当然不可能随便糟蹋……”   “但是这不是,这不是莱娜从王都过来了嘛……”她咧嘴灿笑,“所以我就想,既然有莱娜在这,哪怕我消耗过多,只要……”   “只要什么?”阿尔贝蒂娜的声线在这一刻猛地一扬,“您居然妄图用这种……可以说是下三滥的方式来补充消耗?”   莱娜身体里的血脉不止能帮助艾门增长精神,对她身体的损耗恢复也有极其显著的促进作用,这一点阿尔贝蒂娜是知道的。同时她也知道这种促进的前置条件是二者之间的接触更亲密,最好是那种无需多言的“灵魂交融”。   所以她感到很震惊,像是第一次认识少女一样瞪着她,那眼神史无前例的蕴含凶光。   “我……我没那么说。”   艾门咽下一口口水,仍然想要做说错话后的垂死挣扎:“我的意思是,那不是你想象中的交流……不是那样!”   她在极力解释,也试图用话语挽回自己损失的形象,但从棕发女人反手锁门、一点点朝她逼过来的现状分析,这次说错话的后果,可能会比她想象中还要糟糕…… 第167章 主与仆   棕发女人没有给她太多思前顾后的机会。她将她逼得仰靠在桌台上,左手抓住她抬起的右手,右手则直接绕过阻拦,揉上了她的胸前高耸。   “阿尔贝蒂娜?”艾门没料到她是来真的,瞳孔有一个轻微收缩,“你在胡闹吗?等等!我……我不觉得这是做那种事情的合适场所!”   这里可是检察院的办公室!不是她们自己租下的房子!虽然她本身是不介意在极致紧张过后和对方来点什么调剂一下,但……好歹也得分场合吧?   阿尔贝蒂娜没有理睬她,反而继续前压,不顾她的摇头躲避噙住了她那半张的樱唇。温热的舌尖触感和左侧胸口传来的悸动让金发少女半是沉醉半是羞恼。她有心想要推开她,有心想要扭动挣扎,却感觉身体的感官和平时相比还要敏锐。   如同春雨般的神经颤动在不知觉间渗透了她的表相思维。迷乱之中她只感觉胸口一凉,像是衣袍的扣子被解开了。黑绸编织的宽松领口顺着她的光滑肩膀滑落到腰,将她仅着遮掩的上半身露了出来。对方在她腰间恰到好处掐揉刺激的她一抬后臀,整件衣袍顿时顺着她被黑裤袜包裹的后臀滑落在地。这一变化让她短暂恢复了一丝清明,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敏锐、更紧张的精神刺激!   这间办公室就在走道上!她刚刚还能听见脚步声从门外经过!要是待会有人想推门进来,阿尔贝蒂娜又恰恰好没锁好门……那我……   “呜!”想到可怕的地方,艾门身体轻轻一颤。她猛的一个后仰躺在桌台上,趁机挣脱了对方的深吻。一边大口喘息一边冲她不断摇头,表示她并不想冒这种风险来寻求刺激。但她的抗拒和害怕却给了阿尔贝蒂娜以无上灵感,棕发女官立刻意识到了——之所以少女突然变得如此羞怯,之所以她对这种欢愉突然表现出如此恐惧,一切都是因为她害怕动静会透过那一层薄薄的门板传递出去,被他人发现。   察觉到这一点,她的动作越发肆无忌惮——她把少女双手按过头顶,右手解开了她的胸前束缚。使得少女发育傲人的一对白脂弹了出来。接着不等她翻身躲避便一低头咬住了右侧顶端,趁她挺起腰肢又抬手抓住了左侧凝脂。就这样……埋头在她敞开防御的娇美躯体上品尝起来。   “……!!!”   这番双管齐下带给艾门的刺激极其剧烈。她转动脖颈在桌台上不断摇头,像一条被强行扯上岸的美人鱼一样半张唇舌大口呼吸着。   她想挣脱对方束缚——却在打算发力时想起了此刻身处的环境。门外响起的脚步声和轻声攀谈迫使她好不容易提起来的那口气又泄了下去。只能强行压抑着喉中轻喘,乖乖躺在桌台上任由阿尔贝蒂娜抓住机遇开拓阵地。   在这样一种不对等的压迫下,很快,她的抵抗就被彻底终结了。棕发女官凭借对她的了解不断在她身躯上四处点火。甚至还把她的膝弯压到桌上,脱掉了一双高跟凉鞋,隔着一层柔滑黑丝在她的脚掌心用指甲盖轻轻刮弄。多点刺激下少女俏脸被潮红渗透,一双半睁的明眸里满是水光。发自灵魂的悸动在阿尔贝蒂娜越发猛烈的进攻和那阵突兀响起的敲门声中达到巅峰。让她情不自禁的抬起一双黑丝长腿,死死锁住了女人的腰。   “有人吗?”   敲门声过后,门外传来一个低沉雄厚的男人声音,门把手也转动了一下。   “这里为什么会被锁上!?”   他在好奇,他在抱怨。但这一刻的艾门已经听不到了。她半吐舌尖仰躺在桌台上,几缕灿金发丝被汗水浸湿贴上侧脸。身躯颤动樱唇微张,像是在发出源自灵魂的无声呐喊。   阿尔贝蒂娜抱着她一动不动,安静体会着女神后裔在她怀抱中的每一次痉挛、每一次颤抖。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充斥在她的脑域心头,将她这段时间的担忧和空虚尽数冲散,全身心都是对这娇媚主人的忠诚和爱意。   “柔弱的殿下要比强势的殿下可爱多了……”   待到门外动静远去,她凑到少女耳边轻声诉说,“真希望这一刻能成为永恒。”   “你真卑鄙……阿尔贝蒂娜……”艾门躺在那里不想看她,“否则现在躺着的人……应该是你……”   “我知道。”棕发女人侧过面颊,贴在少女娇颜上,感受着她的芬芳吐息,“我在亵渎您……玷污您的神圣和尊严。但我现在要说,我不后悔。”   “王室在培养我们时刻意给我们灌输了无信者教条。”她悄声说道,“这导致我,阿尔贝蒂娜-俄塞纳从一开始就对所谓的胜利女神缺少虔诚。我本来以为自己会以无信者的身份效忠王室直到身死,直到我在那天遇见了殿下。”   “那天殿下对我说的话,我独处的时候想了很多次。”她继续吐露隐藏的心声,“殿下的看重让我感动,让我知道……我在这场神与人的慕恋中并不是一个人在唱独角戏。但那份惶恐仍然伴随着我,时刻提醒着我,我们之间永远只能是主与仆、永远只能是不对等的钦慕关系。”   “阿尔贝蒂娜……”艾门听的一怔,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当然明白对方为何会有这份担忧,因为在任何时代任何世界,爱情都是个自私的东西。   她可以不在乎,那是因为她的灵魂有所区别。残存的经历和性别意识让她能自然而然的对阿尔贝蒂娜、莱娜……甚至是撒迦莉雅产生悸动,但对她们——特别是前两者而言,“艾门-哈温”恐怕早已在越发明了的关系中被定义为不可替代的唯一存在。可能棕发女官嘴上不会说什么,但倘若她换位思考,对方心里难道真的会对她私会莱娜这件事感到无动于衷吗?   “袭击发生前,我确实是这么想的。”棕发女人的声音继续在她耳畔响起,“但今天在法庭上,当我看到身体抱恙、一整夜都没有休息好却仍然得强打精神和那些人做博弈的殿下时,我突然发现,过往总是被我抱怨的命运……它对我的赋予其实已经足够多了。”   “我必须意识到我此刻所享有的对旁人来说独一无二且高不可攀,必须意识到这是殿下对我亵渎神圣的纵容和宽恕。我已经不在乎我是否将殿下当做了我此生的信仰也不在乎殿下是否会对这样的我产生厌恶,我只想多像现在这样抱着殿下,并祈求殿下别再别再拿自身……当做筹码。”   “……你关心我的方式真是有够出人预料。”艾门叹息一声,伸手抚摸她的背脊,“这倒使得你像个任性的小孩子了呢,阿尔贝蒂娜。”   她终于明白阿尔贝蒂娜为何会突然控制不住在这办公室里将她按倒了……一方面她享受着来自爱意的侵蚀和“荼毒”,心中不断对她和其他女孩的接触感到痛苦嫉妒。一方面又时刻被两边在身份上的巨大差距所折磨,自觉没资格向她要求去得到更多。冲突的使命感和对她的情感这些天一定在女人心中不断碰撞。直到昨夜,打破和睦表相的邪教危机才让这股压抑的念头突然爆发,也彻底导致她在这份情感上变得更加矛盾。   矛盾——她直截了当的看出来了。之所以用这个词来形容是因为阿尔贝蒂娜的那番话是一种“退却”和“让步”。它一方面表明棕发女人接受了自己在这段爱恋中较为低下的地位。另一方面,它也表明了对方想要在那种“交融”过程中得到更多的激进欲望。这二者看似冲突却又在环境的逼迫下融为一体,共同造就了她的爆发,以及这股在艾门看来已经渐渐畸形的虔诚爱意。   “也许吧,”棕发女人从她身上起身,对着坐在桌台上的金发少女屈膝下去,捧起她的右脚,稍显侵略性的在那丝足脚背上轻轻一吻。   “我只是不希望殿下在这种斗争中出现任何意外。”她抬起头来,被棕发半遮的神情很是严肃,“至于别的,我暂时还,不做它想……”   “我准许你“它想”,阿尔贝蒂娜。”   话到中途直接被少女打断,棕发女人怔然一愣,突然感觉手里的脚掌抬了起来,脸上传来一阵丝滑触感。   “我准许你亵渎我,玷污我的神圣和尊严。”   金发少女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娇俏脸蛋微微发红。明明看上去有些羞怯,嘴角却仍噙着一抹倔强高傲。   “这是我对你的永恒承诺。”她这样说道,同时俏皮的张开脚趾,夹住女人鼻尖轻轻一捏,“阿尔贝蒂娜……俄塞纳。”   “……”在这番堪称明目张胆的暗示之下,棕发女人面颊猛然涨的通红。她感觉身体里再次涌上来一股旺盛火焰,想要捏紧这顽皮的足踝把它拉开,按照其主人允诺的那样继续亵渎她、彻底霸占她的一切!   然而就在她刚想这么做的时候却看到少女从桌上跳了下来,弯腰捡起了那把银十字剑。   “只是很遗憾现在不能继续陪你。”   她听到她淡淡出声,举起长剑在阳光下轻抚剑刃。   “因为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第168章 议员之子   潘妮-葛莉特在审理结束后孤身一人乘坐马车回了家。她在车上感受着石子路面传来的颠簸,脑海里对于自己的怀疑却总是挥之不去。   米利安在和艾门交谈时直言最近的她变得很奇怪,这一点她自己也感受到了。换成以往,即使她再讨厌瑟兰人,即使她对金发少女有再多的偏见,她都不至于在所罗门被邪教徒重创、艾门本身也有伤势的情况下对她百般刁难。 这种过分的进攻意识每当她独处时都会感到懊悔和不太对劲,虽然下过决心不再对少女多加干涉,但每当她在脑海中勾勒出少女形象、每当她从噩梦中惊醒,她总是不由自主在那份偏见中越陷越深。   “潘妮姑妈。”回到葛莉特宅邸,她看到她的侄子拎着一个包裹等在大门前,脸上带着忐忑希冀,“怎么样?确定她是说谎了吗?”   “没有。”红裙女人微微皱眉,在那包裹上看了一眼,“进来吧,喝点茶水再走不迟。”   年轻人是她的侄子,玛凯-布里兹。是她哥哥奥纳-布里兹的第二个儿子。奥纳资质不好但性格忠厚,自中途辍学便一直在西山修道院里当神甫。曾凭清廉作风和虔诚信仰被一致推选为议会议员。而他的大儿子罗伊-布里兹在瑟兰经商,前几年已经在那边安家落户。   玛凯继承了他哥哥的聪慧头脑,但却一直不喜欢把它用在正道上。今年已经19岁的他总喜欢穿着礼服在夜间出入于各种声色场所。平心而论葛莉特很不喜欢他的生活作风,但他对长辈的孝敬总让她挑不出半点毛病。   葛莉特的丈夫在很多年前就因病去世了,她的家族流传至今只剩她和奥纳两支血脉。在兄弟俩还小的时候,没有血脉遗留的她总是不自觉将他们视若己出。她曾以为这种关系会一直持续到她离开人世,只是有些事总会因为时间流逝而慢慢改变。   因为妻子是瑟兰人,罗伊近些年开始有意识的和她保持距离。虽然他确实还很尊敬她,愿意亲吻她的脸颊,喊她“葛莉特姑姑”,但他确实看她的次数越发少了。她知道这是因为罗伊知道她的立场,害怕妻子被她厌恶。而她其实一直很想告诉他自己其实并不像书籍里表露的那般偏激。只要那确实是个不错的女人,只要她确实真心爱他,她并非不能接受对方是个瑟兰、甚至维多利亚人。   她想说明,但却总是找不到机会。两人几年才能见上一面的时间限制和她长年累月习惯的高傲让她总是错过说明时机。久而久之她便也不在意了,开始更多的将心思放在她的学识研究上,以期望能破解奇格兰留在城堡里的三个预言。   在这样一种境遇之下,还愿意和她经常交流、愿意经常来看望她的玛凯——他的张扬个性和他在做人上的些许缺陷便会被葛莉特适当性的忽略、宽恕。尤其玛凯是为数不多总是坚定站在她立场上的支持者,这一点让葛莉特特别感动。所以她有的时候也会在奥纳-布里兹冲这个小儿子大发雷霆时出面拉架,渐渐的便造成了玛凯比起父亲更亲近她,有什么心事也愿意对她吐露。   “……”玛凯是个聪明人,葛莉特虽未言明,他却从她平静的神情中猜到了发展必然不遂人愿。当下也不多言,默默拎着包裹跟在红裙女人身后进了屋,坐在沙发上等待她去厨房准备茶水。   “还是上次那种安神药?”端着茶水在对面坐下,葛莉特看着玛凯,手指轻点桌上包裹,“有效果是有效果,就是后遗症麻烦,吃完头痛。”   “后遗症?”玛凯一愣,手指交叉来回分搓,“这个……那个医生说体制较弱的人吃完后是会因为药性出现头痛或者头晕症状。这些应该都是正常反应,等到姑姑精神好一点的时候就不必吃了。”   “挺困难的。”葛莉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是控制不住自身情绪,容易发怒、暴躁,时不时仍然会做可怕的梦。”   “……这都是艾门-哈温的错!”青年激动的低叫道,“要是她肯听姑姑的话从西山离开,滚回她的圣橡树宫,姑姑也不至于这么累了!”   “这不是她的错。”葛莉特摇头,解开包裹,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纸包丢入茶碗,“哈温是个好孩子,无论是天赋还是血脉,她都是我这辈子以来所见过的最拔萃者。但……可能命运就是不允许有如此完美的女孩存在,她所背负的血,那其中所蕴含的诅咒注定要给她带来无边灾厄。”   “维多利亚的血脉是这么恐怖的东西吗?”玛凯眯眼有些好奇,“那为什么,列国王室都对这份血脉抱有觊觎,想要求娶瑟兰公主……?”   “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继承神血的同时也会一同接过血脉中蕴含的上代恩怨。”葛莉特揉动太阳穴,一边搅动茶杯一边低沉说道,“古往今来,神主和人类结合的传说并不少。但之所以那些血脉会在今天断绝,主因便是越发孱弱的后人不再像先祖一样有能力抵抗背负的命运。”   “这方面维多利亚人算是做得很聪明了。”她说,“只献祭出后代中最好的那个,用最残酷的法则进行优胜劣汰。这法子虽然自私却很有效。无论出现何种结果,瑟兰王室——布洛维哈温家族的血脉延续都不会受到致命影响。只是苦了每一代的维多利亚,还有愿意追随她的神选之民。”   “这个话题也就到这里吧。”说完一半,她这才惊觉这些东西并不是一个年轻人该知道的,“我听说你早上去找萨森-赫纳了,是这样吗。”   “……我只是想让他秉公执法。”玛凯低头,稍长的黑发垂落下来,“毕竟姑姑的要求并无问题,她确实是在对议会撒谎。”   “如果不是亲口听安塔利亚蒙说出事实,可能我也会像你一样这么认为吧。”葛莉特摇头,简短将法庭上发生的事给他阐述了一遍,“……在这件事上哈温是无辜的。她没撒谎也没干什么,就是个纯粹的受害者……我的反应事后看是太过激了,这可能……算是我精神上有些过敏。”   “自然法球!?”听到这个词,玛凯的声音有些微起伏,那被前额发丝挡住的双眼亮了一下,“这……为什么议长阁下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哈温?您上次不是才跟我说过,阁下的身体状况在一定程度上需要靠自然法球来维系健康么?”   “这种事,你最好不要在外面乱说。”葛莉特瞪他一眼,拿起茶杯喝了口药液,眉头因为极致的苦涩而紧紧皱着,“阁下的身体状况看上去是不太好,但愿他们已经找到了办法来改善情况。目前西山稳定主要还是靠阁下一人在鼎力支撑,要是他倒了,不需要等预言里的灾厄来临,西山自己就会乱的……”   “那姑姑有办法对这件事做预言吗?”青年询问,“能做预言的话,不就可以知道他将来的状况,甚至可能影响到的方方面面了吗?”   “半神的精神意志不受凡人猜忌观测。”红裙女人摇头,“对安塔利亚蒙那样的存在而言,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预言师能定言他的未来会如何了。对哈温的预言之所以让我那般不安就是因为我害怕那会导致他发生意外,这比什么都可怕,甚至会改变大陆格局。”   “是指约修亚……还有爱沙尼亚有可能对瑟兰动手吗。”玛凯问道,脸上神情十分震惊,“不可能吧?和平已经持续了这么多年……”   “那是假象!”葛莉特打断他,手中茶杯在桌上一剁,“别被那些表面的虚华所蒙蔽了,玛凯!北方人和瑟兰的冲突已经在近几年被激化了很多!在无法突破瑟兰西北那三座要塞的情况下,你以为是什么让他们安分守己,不碰西山?明明绕道西山横穿永夜森林就能从西部区域直插瑟兰的中部荒原——这么简单的对策,难道莫林-克劳乌就看不出吗?”   “都是因为安塔利亚蒙阁下的存在才能使得平衡维系下去。”她的语气越发低沉,“一旦他出意外,平衡被打破,这个后果不堪设想……”   她并不是那种只愿沉浸在纯粹学术中的预言师,对于很多道理,她反倒比西山的大多数学者看的更透彻。去到北方的神恩学院之所以会在今年突然提出参加过往只有普兹林登和拜伦对抗的综合竞赛绝不可能只为名义上的学术交流,这背后的深层意图让她恐惧,而她大抵认为这段时间的精神紧张也和她总喜欢为这些事思前想后有一定联系。   “是这样……”玛凯点头,端着下巴若有所思,“那么审理结束后呢?议长阁下是和哈温一起走的?”   “没有。”葛莉特端茶的手顿了下,有些奇怪他为何要问这种问题。   “他似乎在生哈温的气,结束后就一人走了。” 第169章 袭杀   回到法利街的私宅,艾门睡了三个小时。起床后在棕发女人侍奉下吃了点东西补充能量。其他人好奇她睡的太短,但出于身份问题不好开口。   “除了守护莱娜的那半队人,其他人都回来了吗。”修养完毕的少女端坐在大厅主位看向身侧,“没有回来的,让他们尽快回归这里。”   她穿的还是一身黑袍,但却不是学徒长袍了……那件袍子因为某些原因需要清洗,她暂时只能穿普通的。衣袍下为了安全着想她多套了几件皮甲护具,挡住了胸口、手臂以及胯部。腿部为了轻松自在没套护膝,她不喜欢吊袜带,还是穿着黑丝裤袜。   “基本上都回来了。”奎林跟进汇报,“只有两个人出去采购生活用品,其他人都已经驻守在这。”   “有我们在,殿下就别担心了。”安德雷斯坐在窗台边擦拭枪管,手上的疤痕在阳光照射下分外清晰,“敢来,就让他们把命留下!”   他这句话可谓是说到其他人心坎里了——昨天夜里艾门遇袭一事一经传出便被他们所有人视为奇耻大辱!虽然事件本身有巧合因素不能受人力控制,但她遇袭的地点可是就在法利街的暗巷口!这简直是在抽他们这些护卫的脸,他们早就想开战了!!   “算不上开战。”艾门摇头,“这是个机会,但并不绝对。如果是两年前的异神教他们或许会为此赌上一切,但现在他们赌不起,只能试探。”   “您的意思是,异神教会继续对我们发动袭击?”阿尔贝蒂娜皱眉,“这……难道是为了您身上的神主法球?”   她在午后的庭审上还不明白为何安塔利亚蒙要对少女那么冷淡。现在被这么一点明,顿时有些醒悟过来……这搞不好是老头布置的诱敌陷阱。   “一般来说,受到袭击的人在风波平息后总是会下意识的放松警惕。因为他们不会想到实力受损的敌人会在短时间内继续进攻。”   艾门说道,右手抚摸着膝盖上的长剑剑柄,“加上所罗门教授暂时无法行动,我的状态也没能恢复完全,他们十有八九是要继续来的。”   “殿下。”一名护卫走进大厅朝着她半跪下去,“科学院的古法-拜伦想要见您,他希望能对您汇报一些信息情况。”   “带他过来。”艾门并不意外此人会来,“公开审理意味着消息瞒不住,莱娜那丫头……我还得问问她的状况。”   拜伦皇家科学院这次来了三名教授,除了老牌掌控者穆雷-道尔之外还有能量系的古法-拜伦和纳西-拜伦。她储君的身份在这摆着,即使没有昨夜的袭击他们也理所应当要派人见她,所以她丝毫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也很迫不及待想要知道莱娜的反应。   古法很快就被带过来了,艾门从他进门那一刻起就眯眼盯着他的面庞。她在他棱角分明的面容、高挺鼻梁和蓬状胡须上仔细观察,尤其注意到他的头发是棕色而胡须却是棕红色。然后她看似随意的将撑住面颊的左臂放下,房间里的气氛亦随之一松。   古法是拜伦的能量系教授,本身不是普通人。艾门之前即使没见过他,至少在书页上看过他的画像。他最出众的标志就是头发和胡须颜色不一样,据说是因为身体里的色素分泌不平均所造成的。确认了这一点基本可以断定是他本人,没必要再防范什么。   “拜伦学派应该是又研究出了可以广泛提高常人战力的新技术吧。”她直截了当的朝他发问,“之前我见过莱娜一次,感觉她信心有些膨胀。”   “是公式铭刻法有了突破。”古法可不觉得这种问题对她有什么好隐瞒的,“它更方便了,尊敬的殿下。目前学院正在改善铭刻法的刻画效率,一旦成功,铭刻武器的出产速度将会比之前翻上三倍。”   “三倍!”奎林对这个数字感到震惊,“我之前听父亲说拜伦学派每年最多只能出产不到500件铭刻武器,好的时候400多,差的时候200不到,现在一口气翻了三倍……意思是今后的年产数量将变成600-1500??这已经差不多能武装一个标准战团了!”   “严格来说是800-1500。”古法说道,脸上露出自豪的微笑,“一同改善的还有废品率,这同时也能节省堪称海量的锻造材料。”   “……确实是个好消息。”艾门半皱眉头,默默算了一下年均产量变成1000的铭刻武器能对局势有什么影响,“如果你们能维持产能,瑟兰每过一年都可以给一支战团完成换装,让他们持有铭刻过公式的火枪或炮。这股力量利用好了也许在战役中决定胜局,不错……做的很好。”   随着北方局势越发紧张,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十年内约修亚和瑟兰可能又要开战。这种局势下任何一丝对军队实力的提升都至关重要,艾门遐想了一下这些新武器能够带来的美好前景,感觉自己可算是听到一个真真正正的好消息了。   “莱娜还好吗。”大事无忧,她便忍不住有些担心妹妹,“我遇袭的消息从早上起就流传开了,她对此应该没有什么过激反应吧……”   “莱娜殿下很担心您。”古法说道,“早上的时候她不顾劝阻想要去检察院,但被奥莉娅娜拦下来了。”   “她是对的。”金发少女轻点下巴,“我拨出人手就是为了确保她的人身安危,在危险并没有彻底消退的情况下,她最好别跟我凑的太近……”   “殿下。”古法突然一抬头,声音显得有些低沉,“我可否询问一下,殿下心里对莱娜-哈温……对她到底是抱着何种想法?”   “这……”少女一愣,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他怎么会突然问出这种不合常理、同时也属大逆不道的问题。   但下一刻,她立马意识到这种反常情况意味着什么!当即用左手扯过桌台,打横把它翻过来挡在身前,右手拽住棕发女官将她拉到后面一同遮住,还没来得及再多说哪怕一个音节——耳中传来的巨响和强大冲力便将她从半座的姿势冲的飞了起来,撞在墙上!   不可能……一直到后脑磕碰到坚硬的墙体,她仍在对古法-拜伦袭击她这件事感到无与伦比的惊讶和震撼——异神教的手怎么可能伸的那么长?连内部审查如此严格的拜伦学派都能混入奸细,甚至还有能量把他派来西山!?   撞击让她的大脑有些晕眩,使那些声音、呐喊都变得很淡,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她花了好几秒才从昏沉中彻底苏醒,一睁眼看到的便是阿尔贝蒂娜焦急的脸。她为了防止少女在短暂昏厥中误咬唇舌第一时间掰开了她的嘴,用两根手指压着舌头。看到少女恢复她立刻将手抽出来,却被艾门瞥见手指上方有一圈牙印,指尖顶端也“很不是时候”的从她口中拉出一道晶莹细丝。   “……”两人相视一眼,各自都发现对方脸变红了。但她们同时也知道现在不是调情的时候,艾门当即抓住地上的长剑,一个翻身窜了出去。   古法的那下近距离枪击拉响了两边的战斗讯号,整座庭院正在受到袭击。从外面传来的惨叫声判断那些精锐士兵根本挡不住敌人。就连正在联合对抗古法的安德雷斯看上去都有支撑不住的迹象。看到这她当即不再迟疑什么,奔跑过程中将剑鞘丢掉,隔空对着古法就是一道竖劈。   古法的相貌在这一刻已然大变——他的脸上长出了好几个恶心脓疱,深棕色的眼瞳一片漆黑。艾门挥剑下劈时他正以违背常理的方式用左手臂硬憾奎林的剑。以目前角度她是看不清那结果究竟如何,但从奎林紧皱的眉头和脸上的愕然分辨,那效果恐怕不怎么好。   心中一动,原本打算爆发的粒子被艾门暂缓。毫无能量附着的一剑准确斩中了古法左肩,但眼前景象和剑上传来的触感却让艾门蹙眉——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丢掉枪械的古法还能和奎林缠斗这么久了。   那不是砍中人躯的触感——甚至不是砍中肉体的!剑刃斩入对方左肩时传来的那股凝滞感就像是劈中了一团烂泥!不但没有血液飞溅,甚至在后续深入时连骨头的质感都触碰不到!这直接导致她势大力沉的一记劈斩几乎毫无任何建树,就连拔出剑刃都费了这边老大力气!   这种感觉,我好像在什么地方体会过一次……   电光火石之际,艾门心头闪过一幕模糊记忆。然后听闻耳畔风声急促,赶忙抬剑作连番抵挡。   “铛铛铛铛!”   一连四道金属交鸣伴随摩擦出来的微小火花在空气中炸裂,艾门反应已经很快,但还是因为一时分心没能完全躲开。右侧肩膀传来的凉意让她知道自己又受伤了,退开两步偏头去看,发现那里的布匹被划开,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有三道并不算浅的渗血伤口。   “……你不是古法!”   看到这个伤口,再回过头凝视古法变异的手部利爪,艾门一瞬间想到了很多。   从一闪而逝的模糊记忆……   到黑发男人肩膀上的相似创口……   再到米利安跟她提及到的额外损失……   以及叫安塔利亚蒙纠结头痛的内部叛徒……!   “让开!!”   她低喝一声,却是对着奎林说的。年轻男人刚才同样遭到了袭击,他不像艾门反应那么快,肩膀、手腕、左侧大腿都挂了彩。但他的反应力却不会因受伤而衰退多少,在听到少女提醒后就地往边上顺势一滚,第一时间远离了古法。 第170章 探路者   奎林躲开,因为背对敌人的缘故只能感到身后爆出一股灼热气浪。安德雷斯却不一样,手持火枪在一边警戒的他完整目睹了少女进攻的全过程。   早在出声提醒之前,艾门便双手握剑冲了上去。剑刃在她跃起的同时被她高高举过头顶,整个表面爆出一团璀璨夺目的灿金神火!变异的古法亦能察觉这道斩击中蕴含的威胁,它抬起双臂,想要在斩击下落前贯穿悬在半空的少女躯体。   但它失败了——不是没能来得及,而是有两发橙色火光从边上射来,准确命中了它的一对利爪——那是阿尔贝蒂娜双手持枪站在桌台后发出的攻击。前两发子弹射出后她不等结果出现就毫不迟疑的将双枪靠拢,瞄准其胸口位置再次齐射,终于轰开了那怪物挡在胸口的一对前肢,为少女劈斩扫清了障碍。这套连环配合明显打的怪物猝不及防,它倒是想阻挡、想闪开!但失衡的身体已不足以让它再做任何多余动作!只能发出一声嘶吼咆哮!眼睁睁看着那把光炎剑从头顶劈落,像是切割黄油一般从它颈边没入身体,一路下移,直至将它从上到下切成两半!   “嗤!”   因为用力过猛,艾门这一剑在劈开敌人的身躯后没能止住下落势头,剑尖落地发出一声轻响,有一小半都没入了地表。用植物蔓藤编织的地毯在触及剑刃后燃起一圈橙色火焰,几次呼吸的功夫便被蔓开的火势烧地焦黑。艾门迅速驱散这块区域的浮动粒子以减缓火焰的灼烧速度,接着她散掉剑上的神焰,用无比凝重、且捎带恶心的神情盯着那两团蠕动的东西。   “……这是什么?”奎林、安德雷斯还有阿尔贝蒂娜带着谨慎凑到她身边,各自用意味相近的视线看着它们,“两团烂泥!?”   再用“古法-拜伦”来称呼地上的生物肯定已经不合适了。因为它的面容和形态已经在刚才的交战中彻底更改。不止是体表肤色从健康的古铜变成深灰,那张毛发尽脱的脸也让他们无法将其和人类一词划上等号——它的身躯和面庞看上去有一种粘腻的触感,被斩开的血肉剖面在高温炙烤下散发出一股难闻恶臭。看不到鲜血也没有骨骼,根本不像正常的血肉生命而更类似一团软泥魔怪。   “别得意,哈温之子……”保有头颅的半只魔怪挣扎看向金发少女,用一种粘腻的嗓音断断续续的朝她发话:“你们的末日……就要到了……”   “不劳费心。”回应她的是一把光炎长剑,滚烫的剑刃从它口中直插-进去,超过2000°的高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它焚烧融化,“烂泥先生!”   “奎林去找个密封容器,把它剩下的部分弄进去封好。”处置完这只潜伏进来的刺客,艾门伸手在右肩一按,摸到一手温热鲜血,“……阿尔贝蒂娜和安德雷斯跟我出去,和其他人一起对抗外面的敌人。”   “包扎一下再出去吧!”棕发女人有些心疼的看着她的肩部创口,“您昨天夜里才受的袭击!这么胡来……拥有神血的身体也会吃不消的!”   “没时间了。”艾门转头看了她一眼,其中那股肃杀和残忍让阿尔贝蒂娜呼吸一滞,“紧急关头紧急处理,这种小伤……只要让它结痂就好。”   说话的同时她将十字剑翻转抬起,雪白贝齿咬紧下唇,在几名护卫震撼的注视下用滚烫的剑刃压住伤口,企图用这最粗暴的方式做止血和杀菌。   “呜——”白气升腾,痛苦一瞬间布满少女面颊,让她面色涨红,就连身躯都晃了几晃。其他人没来及阻止她这自虐行径,各自在一声惊呼后用轻柔的力道搀扶住她,将她扶到一边靠着坐下。阿尔贝蒂娜当即取出手帕用水罐浸湿挪开剑刃,极其不忍的看到下方创口已是一片焦黑。   “别这么看我,这可是先进疗法……!”面对其他人的不忍注视,艾门自己反而笑了,“反正最终目的都是杀菌止血,烙铁一印可比消毒包扎省事多了。毕竟不是每时每刻都有医疗物资,也不是每时每刻都能慢慢摆弄纱布……”   “太胡来了!”阿尔贝蒂娜猛然打断她,瞪向她的双眼中有些闪烁,“不管怎么说,您可是……无比尊贵的近神之躯!怎么能……这样随便?”   “……大惊小怪。”艾门有些意外她会如此在意这点,只能勉强朝她笑了笑,以作安慰。“我可是要做大事的人,阿尔贝蒂娜。”她说,“跟着我,也许你会遭遇到比现在还要紧张、还要危急的可怕局势。在那种以存活为目标的战斗中我们没时间为一些小伤痛惜什么,更何况以这副身躯的恢复力,用不了一个月就能愈合结疤,长出新皮肤了……”   “殿下说的对。”安德雷斯抓住女官的臂膀,凑过去轻声提醒她:“她小时候也是在军营里待过的,不至于连这么点苦都吃不了。”   “奎林刚才也受伤了?”艾门看向棕发青年,伸手从后腰系着的袋子里掏出一只小瓶子丢给他,“拿着,这个应该能帮你不少。”   “这……”奎林接过瓶子,凑到眼前仔细打量,透过棕黑的玻璃瓶看到里面有小半瓶暗红色液体。意识到这是什么以及瓶身逸散的少女体香让他情不自禁的涨红了脸,“这个,殿下……这种小伤口应该不碍事的,我可是经受过训练的现役军官!撑到结束后接受治疗都没有问题!”   “叫你用你就用!”少女提剑站起,瞪了他一眼,“如果伪装成古法的东西真的和我想的一样,它的毒性在某种程度上甚至不亚于异种……”   时间紧迫,她不打算再多说什么。肩膀上的阵痛减缓后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难以忍受,她在安德雷斯和阿尔贝蒂娜的护卫下打开房门,正巧被一具无头尸体扑在脚边。它身穿黑衣,手里拿着一把断剑,那喷涌而出的热血溅在她的靴子和衣袍上,让她再次皱眉,心中怒意有些控制不住。   “让所有人往前院靠拢。”她给安德雷斯下达命令,肩膀一低便冲了出去,“阿尔贝蒂娜掩护我……就在这里杀光它们!!”   之前在屋内时她有悉心聆听,知道外面的动静虽能彰显事态急迫,但来犯者的强大却还达不到这些护卫的承载上限。因此敌人里应该没有使徒,更大的可能是一些异神教的普通教众,以及他们私下里研究出来的变异怪物。而那个飞掠过来砸在她身前的无头尸体无疑证明了她的猜测——它的脖颈创口-交错不齐,显然是被某种生物用利齿啃咬导致的断裂而非正常使用刀剑!这一判断促使她在冲出去之前就事先睁开了右眼圣瞳,直直朝着院落门前的一个漆黑阴影挥出一剑!!   “嗤——”还是继承了昨夜的节约战术,灿金神火不再像过往那样一直附着而是仅在攻击时做瞬间爆发。十字剑上亮起的火光将阴暗院落照的透   亮,不但将那些躲藏在树阴中、借助黄昏之势隐藏身形的敌人通通逼出,同时还给剩余的护卫发出讯号,让他们趁机结束和敌人的缠斗,快速往院落中央收缩靠拢。之后是微不可查的一声闷响——少女面对的人形魔怪已被她斜过一剑将右臂斩下,并在其身躯上踹了一脚,将它远远踢开。   “砰!!”   和艾门错开让它不再具备任何掩护,安德雷斯抬枪对它扣动扳机,被加持过的橙色光雨喷涌而出,噼里啪啦轰击在它身体表面。那巨大的力道将它冲飞,身躯在半空中被子弹爆的千疮百孔。虽然因为奇异的结构还未彻底死亡,但已不成人形的它显然不会有战斗力了。   果然,这些东西跟我预想中一样,性质和伪装成古法的怪物是差不多的……   斩下敌人右臂,艾门简短往断肢瞥过,发现它果然还“活着”,仍能独立扭曲蠕动。对待这种恶心的东西她不打算多费精力,抬起靴子往地上一跺,用带出的神焰将它焚烧成渣。然后她侧身往旁边一躲,闪开另一头人形魔怪劈落的利爪,反手又是一记附带神焰的上撩斩,连其从腰间劈成两半。   “全体收拢!”   趁着她争取出来的宝贵时机,安德雷斯拔出剑,给收拢回来的十几个人发号施令:“侧面掩护!枪击阵型准备!”   残留的十几名护卫分出四人手持短剑短铳靠到两侧,另有四人冲到前端抬起左臂,将收拢起来的组合盾牌直接张开,形成四面直径50厘的平滑圆盾。剩余近十人则在这段时间内将背负的长枪从背后取下平举起来形成一排,各自瞄准了扒在墙头的几名敌人。   “自由开火!!”   安德雷斯怒吼一声,抬起左臂架着枪械,一梭子弹药糊了一个冲过来的邪教徒一头一脸。其他士兵则在命令下扣动扳机,借着这简短搭建起来的射击阵地痛击一切想要翻墙进来的敌对者!   ……而这时能够明显看出敌人并不全是非人类!第一轮枪击时响彻院落的惨叫让每个人脸上都带上了一丝嗜血和兴奋!他们越发卖力的坚守阵地朝正门位置和左侧施加火力压制!想要将开头被突袭所受的气全找回来!   “……殿下!”眼见这边局势已经不需担心,安德雷斯转头看向由金发少女负责的右侧,想要询问她那边需不需要额外帮助。   但他在抹头过去的下一刻便愣住了,嘴唇半张瞳孔微缩,心中对他看到的画面感到惊颤。   天色近黄昏,夕阳在院落里镀上了一层压抑橙光。而在墙外树木遮挡住的阴影之中,一位有着神火流苏般灿金长发的黑袍少女正手持长剑在原地发呆。脚边满是蠕动的残肢、如同黑炭般的灰尘粉末以及飞溅出来、播撒在地表的暗红液体。   ……这宛如炼狱的血腥景象在少女身段的衬托下让他浑身发寒,人生中第一次,如此彻底的感觉那个被他从小教到大的可爱少女有些陌生。   “安德雷斯?你叫我?”   这幕景象并没有持续太久,听到他的呼唤后少女回头,原本不带丝毫怜悯的娇俏容颜在看向他时终于带起了些许生气。   “我正要提醒你呢,安德雷斯。”她对不远处的壮汉如是说道,“告诉他们省点弹药,因为现在的敌人……恐怕只是来探路的。” 第171章 使徒汇聚   老麦特专门为少女铸造的银十字剑让她感觉相当趁手。无论是劈、斩还是撩、砍,这把剑给她的感觉就好像是一个舞伴。每当她挥动长剑,武器本身携带的重量也会恰到好处的带着她在肃杀之中轻盈曼舞。以至于她还没出多少力,右侧院落的残留敌人就全死光了。   对于有武器之后成倍翻番的绞杀效率,艾门心里也很吃惊——她知道这样的自己会更强,但没料到会强如此之多……这样看异神教的普通教众对她来说已经不再具备任何威胁。即使将所有强者囊括进去,恐怕也只有“高阶”和“准高阶”的异神使徒能给她带来压力和麻烦。而在暗喜之后她立即将视线放到院门和围墙,一边维持感知用以增幅下属们的火枪弹丸,一边盯着那些躺在地上的伤残躯体,对袭击的力度感到奇怪。   谁也不知道异神教到底在西山隐匿了多少力量。但从之前他们可以引走安塔利亚蒙、所罗门、米利安三位高阶掌控者并同时派出两名强者对她本人进行袭击来看,敌方的高阶战力数不可能会低于五个。这个数字在去掉奇美拉之后是四,如果撒迦莉雅也能在短时间内恢复战力,甚至能像珞芒那样施展出使徒化身,这个数字又会增加到五……如果异神教有办法让汉恩-波里蒂恢复最基本的“辨识敌我”层次的神志,这个数字更有可能增加到六……但目前她所受到的袭击对比这种强度而言实在是有些过于孱弱,她完全有理由怀疑,这只是敌人在对院落的虚实进行试探。   “他们害怕长桌议会还埋伏了力量在旁边等候,因此想尽可能的用这些东西来压制我们,逼我们求援,让可能存在的援手出来相助……”   手提十字剑走到下属们跟前,金发少女用极其沉重的语气对他们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异神教这次的袭击目标就不可能是老师了。一个虚弱的半神和一个手持自然法球的同样虚弱的准高阶——这些人可能还是觉得后者比较容易欺负……因此接下来的袭击可能会……比较夸张。我们说不定能在天黑之前见识到异神教埋在西山的全部力量。”   “身在局中还能对局势做出准确分析。哈温,你可真是……每一次再见都能让我对你的进步速度感到吃惊。”   一道让金发少女分外熟悉的女性嗓音从上方传来,让她伫立的身姿微微一颤。回神后她飞快转头看向上空,发现那个人就站在院门顶上。   一头黑长直发,一袭连身黑裙……异神教的暗鸦圣女、暗鸦使徒以一个既出人预料又情理之中的方式手扶树干站在那里。   和之前显现出来的形象相比这次的她要奔放多了。不但裙摆只开到膝盖上方,和一双黑丝长袜共同挤出了一片腿部白脂,连身裙的衣襟还是无袖设计,只在一双手臂上套了两只黑丝手套。她用那双堪比黑夜的深邃眼瞳紧紧盯住金发少女,和她那双半皱凝神的翡翠明眸隔空对视着,嘴角一点点的开始微微上翘。   自从获救以来,撒迦莉雅并未展现过一丝一毫的好心情。其他人以为她是在为被虏一事感到耻辱,却不知道她心中念着的人正是他们此行的目标,也是异神教的生死仇敌。她为艾门-哈温同时遇袭——尤其还是遭遇奇美拉的消息感到心惊,又为她平安无事——反倒斩杀敌人的战果感到开心。而在经过一天的修养和等待之后,她几乎是怀着迫不及待的心态率领其他人赶来了这里。   再次见到那个人,她是不知道此刻充斥在心头的情感该作何称呼——可能是喜悦……?或者释然?不……这无法确定……她只知道眼前大致无碍的少女让她高兴,让她快乐。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想法对她所效忠的教会而言是否堪称大逆不道。只希望少女可以完整的活着,干净的活着,保留她的大部分战力、以那股让她看了就有些把持不住的高洁气质高傲的活着!这就足够了——对她来说就足够了。   “刚刚被人在监牢里凌虐过的暗鸦圣女迫不及待的再次出现在我面前……难不成是没受够罪?”艾门握紧剑柄,一边出声试探一边挪动余光在周围的树冠中来回巡视,“难道异神教的高贵圣女……她在骨子里竟然是个O虐爱好者,竟然是个受虐狂吗……?”   撒迦莉雅的出现——尤其是看似健康的出现让让艾门心里又是一沉。这直接将她被异神使徒围剿的可能性提高到了接近百分之百。而她事前埋下的暗手想要将这里的消息传给那个人还需要一些等待时间。她最好能尽可能的多拖延一会,这是她所能想到的唯一生机。   “噢~”   黑发少女发出一声娇媚感叹,“看来高洁、神圣的艾门-哈温也堕落了……我能感受到你在描述那些词汇时骤然加速的心跳节奏。怎么样?是不是还同时回想起了把我绑起来、吊在监牢里凌虐的场景?那种感觉一定比烟草和酒夜还要过瘾。真希望,能在你身上也体验一下……”   “住口!”   这番挑逗意味十足的话语听的不少护卫耳尖微红,阿尔贝蒂娜更是走到艾门身前将她挡住,一双棕瞳怒视着对方,“邪教徒!邪教之女!!历史上胆敢触怒半神威仪的凡人没有一个能全身而退,你们胆敢在半神庇护的普兹林登发动袭击,这无异是在给自己挖掘墓穴……!这种行径,还有你今天的侮辱必会被瑟兰深深铭记!异神教……!你们就等着被西山和瑟兰共同的怒火夹在中间……烧成灰吧!”   “前提是安塔利亚蒙还能发挥出他的半神伟力。”   视线被挡,撒迦莉雅不爽的眯起眼,“否则那火焰反倒要为敌所用,将你们自身席卷吞噬。”   “是吗。”棕发女人嘴角一挑,抬起两把长管火铳瞄准她,扭头看向金发少女,“……那就用你的肉身试试看!!”   阿尔贝蒂娜……?   艾门睁大眼眸看着她,读懂了那一眼中蕴含的爱慕和期待——她知道,这是对方在提醒自己别忘了在子/弹上附加火焰魔能。   但一想到站在对面的人是“或许有机会争取过来的撒迦莉雅”,她就感到迟疑,不知是否该在这时候帮着她一同出手。   (当初我所窥见的那个梦……以及我从梦里了解到的过往经历都在说明:撒迦莉雅对异神教并不抱有彻底的忠诚。她只是忠于她的父亲,尤西里安-弥塞罗。对于异神教本身的教义……特别是贝妮塔异神缺乏根本上的崇敬之心。)   (持有另一只战圣之瞳的她为了保持人格完整、不被体内的异神血肉侵蚀神志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抵御异类细胞的精神干扰。在其体内属于人类的各项数值都要比汉恩和珞芒的测量结果更高更突出的情况下……我本来是有机会借助实验将她恢复过来的。为什么……到头来会变成这样?)   阿尔贝蒂娜抬起的枪口已经瞄准了敌人胸膛,她两只食指搭在扳机上,以缓慢的速率在艾门眼前逐渐下压。少女在这段极短时间内进行了一番权衡利弊,最终还是一咬牙,蔓延在枪管内部的精神感知一压一动,在击火撞来时将其内部粒子按公式引爆。   “砰——”   两发橙光从枪管脱出,在半空划出两道笔直细线朝撒迦莉雅胸口飞去。而她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怀疑、期待变成了这一刻的失望、愤怒。让阿尔贝蒂娜和艾门均始料未及的是她似乎不打算对这次攻击做任何阻挡,就只是斜过面颊看着艾门,嘴角的弧度有些许哀伤。   “咔!!”好似平地落下一道惊雷,众人只觉有道亮蓝色的雷影从侧面击落,正好命中了两发子/弹,导致它们提前爆开。再一恍神又见地面多出了一道颤动黑影。抬头观望,便看到了那个足以让人瞠目结舌——发自内心念诵神名的奇异存在。   它像一只鸟,或者一只鹰。整体外形类似于鹰和蝴蝶的结合体,拥有深蓝色的翅膀、翎羽,以及完全赤裸的人类躯干。那躯干从手肘关节及膝关节开始被羽化覆盖,大腿和胸腹主体却仍保留人形。艾门视线掠过那引人遐思的耻丘盆地和胸口山峰,看到了一张有些畸形的美艳的脸。   说畸形,是因为这张脸只能说大致具备人类的五官。其整体外形和大小比例都是不正常的——它鼻子较长,嘴唇被线缝在一起,两只乌黑眼睛是常规的数倍,有些类似于昆虫头顶的巨大复眼,头顶白皙光洁,生有一头被羽化的深蓝毛发。   而说美艳,则因为她感觉这些畸形要素在结合到一起后达成了一种玄妙平衡。可能单独看其任何一部分都只会感到丑陋和恶心,但若一起看,它们反倒能具备一层特殊美感。   “这就是你日思暮念的小情人?撒迦莉雅?”   这头怪物轻挥翅膀悬在半空,缝合的嘴唇不动,却有声音从腹腔中传了出来。   “看来她根本没把你给放在心上,一心只想杀了你呢……” 第172章 消失的五   “安东尼-欧瑞基欧。”艾门从牙缝中念出敌人的名字,剑柄握的越发紧了,“异神教的……雷鹰使徒。”   异神教的使徒资料对普通人——乃至个别国家的显赫阶层而言都是极其神秘、难以接触到的特殊机密。但瑟兰毕竟和约修亚打了这么多年交道,每隔几年、甚至几个月都有可能和对方爆发小规模的军事冲突。这种环境下有些事就是想不知道都有难度,更何况此人造下的凶案数不胜数 。   从安塔利亚蒙对她提起异神使徒这个概念那一天起,她便暗中动用自己手里的资源,从禁书室、米利安、奎林等渠道了解了一些其他使徒的大概情报。根据部分情报和她本人的亲身经历,少女推测异神教至少拥有六名使徒。   他们分别是“霜龙使徒”尤西里安-文森特-弥塞罗。   “人马使徒”珞芒-哈温。   “暗鸦使徒”尤西里安-文森特-撒迦莉雅。   “魔蛇使徒”汉恩-波里蒂。   “蜘蛛使徒”尼诺-奇美拉。   “雷鹰使徒”安东尼-欧瑞基欧。   其中霜龙、人马、暗鸦三位使徒她两年前在维多利亚港和它们面对面的交谈甚至交战过,互相之间勉强也算是老熟人了。而魔蛇使徒则是得自安塔利亚蒙的告知说明。只有蜘蛛使徒和雷鹰使徒是她靠查阅资料和询问他人新获得的使徒情报。   蜘蛛使徒很神秘,这头喜爱阴暗环境的美艳蛛母通常情况下不爱露面。只是在斜岭北部有过传言,说有人听闻一位名叫尼诺的女孩曾在边境处诡秘失踪。之所以这起案件被特殊标注是因为斜岭密林中的吃人蛛群和这个名字有紧密联系。望岭城的警备队就经常接到村名求助,说边境森林中有个自称尼诺-奇美拉的怪物在驱使蛛群猎杀男人。求助者多是一些留守的妇女或者孩童,她们都在蛛母的侵袭中失去了丈夫或者父亲。   普兹林登、瑟兰军方以及瑟兰警备队曾多次派人进入密林围剿,但无一例外找寻不到蛛群踪迹。在那样的严寒气候下缺少工具,又无法大范围的砍伐森林,这些人无论是行动效率还是辨识隐匿者的能力都远不如他们追寻的猎物。而正是因为蜘蛛使徒留下的资料过于稀少艾门才会对奇美拉的再生能力一无所知。她也由此知晓了使徒当中没有弱者,哪怕是那些看起来比较弱的,能成为使徒,必是有某种特殊能力。   而在这方面,雷鹰使徒欧瑞基欧的资料就要详尽多了。她不像奇美拉总是统帅蛛群,相较其他使徒来说是个不折不扣的独行者。其羽化的身体和类似蝴蝶的两对翅膀给了她在天空——甚至雷雨云中自由翱翔的穿梭能力,因为喜好吸收雷电而被档案记录为雷鹰使徒。   她是一个远比奇美拉还要嚣张、让无数人对其深恶痛绝乃至恐惧的家伙。资料上说她“比任何使徒都要仇视瑟兰人”,“最喜欢利用高绝的速度在斜岭穿梭、并将见到的无辜者拽入云层中让其自由落体”。偶有例外她会直接在天上吃掉俘虏的心脏,是个臭名昭著的杀人狂魔。   (为了避免引起恐慌,北境警备队隐瞒了此人犯下的凶案。只将其存在密封收录传于王都,只有父亲和他的亲信才能知晓……整个王都城市群——连同奎林和杜鲁因叔叔在内知道她存在的人不知道有没有20,如果不是那天正好问了奎林,我也不会知道这几年的北境有那么乱……)   “安东尼应该是嫉妒了,撒迦莉雅。谁让你拒绝她那么多次求爱,唯独钟情于这颗青涩野果。”   一道轻佻男声从右侧传来打断了艾门心中所想,她顺着方向朝那边看。见到一个着鲜红礼服的高大男人站在右侧的墙垛梁顶,正用不屑、狂放、充满侵略性的眼神紧紧盯着她的胸口隆起。一边盯还不忘一边发出嘲弄:“青涩野果居然赢了秋收的丰腴……嘿!换了是我也得生气!”   此人发须稍长,颜色棕红。怒目圆睁的相貌像是一头薄怒的狮子。他的嘲弄让艾门面色一暗,斜眼在雷鹰使徒的胸口处瞥过,感觉那不做任何遮掩的两团软肉是比这边丰满不少。但即使如此她还是没有展现出任何动怒迹象,仍然冷着一颗心在暗中分析,这个红发男人会否也是一名使徒。   “不用猜了,小女孩。”男人似乎从表情上猜测到了她的想法,当即手枕后脑嘲笑起来:“我是里奥-马尔基尼奥,你可以叫我……狮蝎使徒。”   “后面。”艾门感觉后腰被人轻戳了下,却是安德雷斯在那给她低声提醒,“后面还有一个,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那是……”   少女偏头,用侧眼角瞥向立于屋顶的灰发男人,看清其面容后忍不住呼吸微微一滞。   “珞芒-哈温……”   安德雷斯说的对,他们确实已经被包围了。这处居所没有后院,想逃生,他们必须穿过房屋从后门走。但是看看现在的局势……看看环伺周围的四名使徒!艾门可不认为这些人会轻而易举的让她逃进屋,让她在眼皮底下从这里离开……   “多余的废话我就不跟你说了。”撒迦莉雅站在院门顶端,遥遥朝着她半伸出手,“交出奇格兰的自然法球,再丢掉武器、不抵抗的让我们带走。这样我倒是可以帮你保下那些下属,确保他们能毫发无伤的离开这里。”   “撒迦莉雅?”悬在半空的欧瑞基欧转头看向她,“你什么意思?异神教出手居然还想留下活口?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变得如此有良心了?”   “不错。”红发男人也看向这边,“这一点也不符合你的过往性格……你到底是怎么了,暗鸦?莫非想和珞芒学,当个不爱出力的单相思患……”   “闭嘴。”蕴含极致冰冷的声音从黑发少女口中吐出,叫每个听到它的人都心头一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欧瑞基欧,马尔基尼奥。”撒迦莉雅念出了两名同伴的称谓,“有些时候我真是搞不懂——明明你们两个低贱杂种也是这么些年活下来的,为何总是无法摆清自己应有的位置,总是无法认识到你们和我在地位上的巨大差距呢……”   “你说什么!?”她这番话惊到的不止是下方一群人,同时也让两位使徒的面部神情稍显扭曲:“我看你是疯了!居然想在这种时候闹内乱?”   “内乱?不~”少女发出一声轻笑,“你们没有跟我作乱的资格。即使我们现在在力量层面并不对等,我也仍比你们高出数筹。”   “……想试试看吗?”红发男人提起双臂半悬在空中,声音放低,用只有极近距离才能听到的音量对她道:“你不愿接受化身洗礼,本身就比我们少了一张最强王牌。加上现在又没有黑狂,我真好奇……你是哪里来的胆魄同时挑衅两位使徒!?”   “撒迦莉雅。”欧瑞基欧也面朝少女,“我们之间应该是没有任何冲突点的。为什么,你要突然说这种伤人的话……”   “就凭我是父亲内定的神器继承人。”   撒迦莉雅一撩长发,双手收拢抱在前胸,“就凭这个,哪怕我现在战力不足,哪怕教内暂时取缔了我的圣女职务,我拥有的、我将要享有的东西便不是你们能想象的。”   “不妨用你们的愚蠢脑袋仔细想想。”她哼了一声,“要是我真死了,‘它’苏醒后又会找谁撒气?你们的下场又会如何?”   “……”也不知道是被她话语中的哪个因素戳中要害,两个各自对她抱有愤怨的异神使徒僵住了身子。他们互相朝对方看了看,默默将头瞥了过去。   “大局为重。”红发男人道,阴沉目光瞥向艾门,“只要能达成最主要的两个目标,其他人是死是活也无关痛痒……”   “原本我是打算将这些人都吃掉的。”鹰蝶女人蠕动腹腔,“但看在你的面子上,这些肮脏的骨血就放过罢……”   “……”艾门眉头跳了一下,再次压下了涌上来的心头怒火。   她是很好奇这些人为什么会好端端的开始争吵,也很想直接说点撑场子的漂亮话稍微壮下这边声势。但既然首要任务是等待援军,她就不能在意被这些人皮怪物大肆嘲讽。   所以平静之余,她开始研究敌人的战斗力,想要计算出动手后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   狮蝎使徒马尔基尼奥……这家伙的能力和资料情报里没有,暂时不知道可好对付。   雷鹰使徒和人马使徒虽然底细最清,但它们一个会飞,一个拥有超越高阶的速度力量……都属于很难应付的那种对手,一不留神就会吃亏。   撒迦莉雅没带武器,暂时看是四人中最弱的一个。开打后倒能选她作为突破口。但这里根本没人能挡住其他使徒,没法帮我争取时间。   因此正面对抗还是不行……撑不了多久就会崩的……   咽下一口口水,少女的心思越发焦急。她看着从墙头跳下的红发男人和缓缓上浮的雷鹰使徒,从未像现在这样渴望那只黑色魅影。   等一下——   突然间,她发现了一个怪诞现象。   按照原本预计,异神教在排除奇美拉和汉恩之后可以派出五名使徒。但现在第五人却没出现,只有四人在对他们实施包围。   是我多心了吗。   她回头看了一眼上方的珞芒。   是根本就没有此人存在?   还是它没那个胆子,抛头露面呢…… 第173章 兵不厌诈   “别想着拖延时间。”迟迟得不到少女回应,撒迦莉雅不耐烦了,“长桌议会的掌控者卫队从发现到赶来至少需要半个小时。而从开始直到现在你被合围,中间过去的时间就连传递消息都不够,你就别打算靠消耗战来期盼那些老不死了。”   “不用说那么多!”马尔基尼奥无法容忍她的态度,身形突然一个模糊,声音也变得缥缈起来:“艾门-哈温交给我,欧瑞基欧挡住其他!”   “来了!”艾门瞳孔收缩,身体往侧边滑了一步。这一步不是为了彻底躲开对方攻击,只是想要尽可能的远离其他人——无论是确保敌人的攻击不会波及到下属们还是给他们拉开射击距离,这一步在她看来都是至关重要,首当其冲的起始点!一步跨出后她看到一个棕红色的身影在眼前浮现,来不及再做步伐变动使她只能横过剑刃做一时阻挡,但在双方初次接触时她发现这么做并不是最佳选择——因为对方的力量要远超想象。   尖端带有勾爪的金属拳套和剑面接触,发出的却不是预计中的“叮”声脆响,而是一声稍显沉闷的摩擦声。一股庞然巨力将双手持剑的金发少女从原地震飞,这一下使她浮空掠过四五米,直到再次落地也仍能感受到长剑表面在传来颤动。这种超出限制的巨力让她心中有些震惊——要知道她本身力气受神血加持就要比普通的青壮年男子更出众!对方仍然是人类形态,居然已经能在力量上对她造成碾压?   “殿下!”阿尔贝蒂娜看得焦急,全然不顾自己是否有闲暇去担心别人。风声临近时她才收回视线,看到斜上方有一对一米多的鹰隼巨爪正像剪刀般朝她张开,那锋利的爪尖和内部倒刺上还挂着一些残碎血肉,不用问!真要被抓中百分百是分尸的下场!!   危急时刻,安德雷斯冲过来撞了她一下,搂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倒在地。帮她躲开了这次爪击。之后两人从地上翻身,还没来得及撑臂爬起就感觉平地里卷起了一股狂暴风沙。眯眼细看发现居然是雷鹰使徒利用她的两对翅膀强行止住了惯性势头,她借助羽翅的挥击将压力传导给卷起的气流,在院落中卷起狂风,一定程度上干扰了军士们朝她瞄准射击。她便利用这简短缝隙重新伸爪,一左一右分别抓住了两个来不及躲开的倒霉蛋。   “嘭——”亮蓝雷光在顷刻间布满她的翅膀,四翅用力朝下挥动,借助雷霆牵引的额外拉力在一瞬间制造出了超出常理的上升力。她便是借着这股力像枚炮弹一般冲上高空,瞬间抬高了五六百米!两个被她抓住的军士哪里见过这种风景?他们一边抵御勾爪上的倒刺之苦一边用枪托猛砸勾爪,已经恐惧的连抬枪射击都不记得了!   “你们的肮脏血液已经污染了我。”欧瑞基欧伏下身子,两只大到吓人的乌黑眼瞳盯着他们,“那索性就……再脏点吧?”   “喀嚓——”话音刚落,强悍的力道在其意志操控下传入勾爪,使它们陡然缩紧,捏住猎物来了个交错!就像带有锯齿的钝剪子一样用最血腥、最残暴的方式将两个人在半空之中绞成了四截!然后她从腹腔中发出一阵狂笑,伴随两道凄惨叫喊扎了个猛子俯冲下去,目标直指院中人群!   “先别担忧殿下那边!”安德雷斯咬牙提醒其他人,“开枪!一轮射击后卧倒或者寻找掩体!!别被抓住!!千万别——”   “愚蠢。”面对下方冒出的火光,欧瑞基欧全身再次浮现电流,四只翅膀的轻微颤动让她的身躯在俯冲同时居然可以违背常理的做横向转移——虽然那个转移距离并不大可能只有几分米,但这种交错变向足以让她在不减慢太多速度的情况下躲开所有射来的子弹!   “这个悬停……”阿尔贝蒂娜看到这一幕面色抽搐,“这家伙不是植入了蜻蜓细胞吧……”   “砰!!”还是故技重施,在即将撞到地面时用力煽动两对羽翅,欧瑞基欧再次借用这种简单技法做瞬间骤停以及卷起狂风。这次士兵们倒是都学乖了,他们按照安德雷斯的吩咐在第一轮射击结束后不看结果直接卧倒,正好躲开了雷鹰使徒伸下来的血腥勾爪,让她这一次扑了个空。   “聪明人。”欧瑞基欧转向安德雷斯趴着的位置,“我就陪你好好玩玩……”   然后又是一声炸裂般的电流窜动,雷鹰使徒再次展翅冲上高空。四块被她搅碎的军士残骸直到此时才砸落下来,一些零散的碎肉和鲜血正好洒了不少人一头一脸。   “铛!”而另一边,艾门已经是第四次被无可抵御的庞然巨力击飞身体。这一次她直接撞上了院落围墙,震落的石灰粉尘落的她满肩都是。但她却也不是毫无收获的,至少在这四次简短的交击过程中她了解到了——马尔基尼奥的人类形态并不算是过分强大。   那力量很强,却也不会强过化身的珞芒。根本达不到那种“沾之即灭”、“碰之即死”的程度。加上他速度比起珞芒慢上太多,其战斗力可能还比不上当初在维多利亚港的人形态珞芒。对这种对手使用神焰应该能利用能量性质反过来克制他的巨力,之所以不用只是为了把战局拉长。   或者——一个侧身闪过对方挥击,艾门扭身旋转将银十字剑交到右手,眼里冒出两簇凶光——利用这些人托大的机会先斩一个!   用力吸气,憋足一股劲闷在胸腔里维持无氧消耗。少女低头窜向高大的对手,挥动长剑来了记撩斩。马尔基尼奥以为她只是憋不住了打算反攻,狞笑一声伸出手掌,想要借助拳套阻隔将剑刃抓住。然而让他始料未及的是剑刃在将和拳套碰撞时猛的爆出一团灿金光芒,晃的他双眼微眯,动作微微有些懈怠。这一突兀变化立马让他心生警兆,下身卸力让肩膀往右侧偏斜,高大身躯顺势倒地往边上一滚。身侧传来的灼热气浪和剑尖插入地面的“嗤嗤”声让他惊出一身冷汗,惊讶之余发出低吼:“……你怎么还有精力去制造神焰?”   有撒迦莉雅这个内应,异神教也算是有备而来。由于艾门的特殊魔能第一次在擂台上使用后足足养了好几天才大致恢复,他们在预计威胁时并没有把那高绝的温度计算进去。更多还是对她身上的自然法球留有防备,害怕她突然又能爆出什么能量冲击。因此神焰的出现让马尔基尼奥愣了一下,艾门则抓住机会挥剑连斩,意图趁他失去重心的好时机将他一举击杀。   “嚓嚓——”局势落入下风,红发男人为了不被那神火之剑斩中身体被迫在地上滚了一圈。但少女的攻势一旦开头不受阻挠便不会停止!她金发飞扬,娇软身躯持剑绕着敌人左右劈斩,每一剑都透着一股凶戾之气,每一剑都灼热的能把空气点燃。她先是斩出五剑逼迫马尔基尼奥翻滚躲避,之后又连斩八剑逼他撑着地面靠上墙根。就在男人身躯和墙根触碰的一刹那她连续往其身体两侧和头顶上空斩出三剑,剑上附着的灿金火焰被她挥出,化作三道神焰剑气锁死了他的闪避空间。而她本人则继续照惯性持剑前冲,朝着面露惊骇的马尔基尼奥高高跃起!   “你……”红发男人龇牙咧嘴的瞪着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看不上的小女孩竟有如此战斗技巧!这时他再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往周边闪会被三道剑气穿身而过,停在原地又得面对金发少女的正面强袭。危机之下马尔基尼奥双眼冒出血红光芒,身躯暴涨撑裂衣装,终于催动了使徒化身。   在艾门不可思议的注视之中,马尔基尼奥的身躯伏下化作巨狮,它身长约2米5,极为高大,棕色鬃毛周围竟还环绕着些许橙红火苗!这头巨兽在现身后第一时间抖动身躯,从毛发上爆出一团汹涌烈焰!这些突兀出现的橙红火苗和爆炸开来的灼热气浪干扰了三道神焰剑气,在一定程度上依靠相似的能量性质将它们中和。导致神焰剑气在擦到它的身躯时并不能像过往那样顺利建功。   它们只能点燃那些原本就在灼烧状态的棕红毛发,并不能融开其皮肉完成切割任务!这恐怕是因为巨狮本身就是一头具备火焰魔能的狂暴巨兽!   具备火焰魔能,巨狮的毛发、肌肉、汗腺均在抗高温上拥有别样优势。领会到这一点让艾门面色瞬间发白,前冲势头夏然而止。   开玩笑……她目前最大的利器就是神焰具备的超高温。如果这东西不能帮她在攻击层面建立起绝对优势,她孱弱的身躯可经不住对方挥击一下!   “嗷——!!!”见她后退,巨狮张口发出咆哮。隔着数米远吹来一股腥臭狂风。少女心神颤动之余又见斜上方有黑影抽落,战斗本能让她想都不想的抬剑阻挡,却没料到那道黑影在击中剑刃后反而缠住剑身绕了一圈,从另一个方向抽中了她!   “呃……”   说抽中可能不太合适,因为大部分的挥击力道都被剑刃卸了。黑影末端在击中她时携带的力量并不算大,但艾门还是在一瞬间睁大双眼发出痛哼——她感觉遭遇碰撞的左侧上臂像是被一根滚烫细针扎了一下。   极致的疼痛和灼烧触感瞬间从创口处传入她的身躯四肢。导致她握不住剑,被黑影缠着从手中抽走。惯性力道将她第五次冲飞摔在地上。她挣扎起来抬头观望,看到夺走她兵器的东西居然是巨狮的尾巴。   但那却不是一根普通的尾巴。它从根部开始就褪去了毛发,呈现出节肢类昆虫的特有结构。不但表面覆盖着棕红甲壳,尾巴尖上还长着一根锐利尖针!   “狮蝎使徒……”艾门咧嘴苦笑起来,复述敌人的使徒称谓,“早有预感是蝎尾狮,却没想到是火属性的……”   她不怕蝎尾狮,但没料到敌人的生物魔能可以在相当程度上抵御高温。若非如此她不会后退,也就不会被毒针偷袭到了。   “放弃吧,哈温。”巨狮缓缓迈步靠近,“我的毒液能蒸发掉一个人全身的鲜血。即使你有内环战阵,身怀女神之血。这股毒性也会以数倍的效率加剧你的血液消耗。更何况你昨天才透支过身体,继续苦撑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我不这么看。”少女撑起上身半坐起来,“至少我的努力是有意义的,因为我已经……争取到了足够时间!”   “你说什么?”   马尔基尼奥化作的巨狮停住步伐,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接着它陡然瞪大双眼,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到一个身影从她的影子中跨了出来。   “兵不厌诈就是这么回事吧。”   安塔利亚蒙回头朝少女笑笑,抬手对准面前的巨狮,汇聚的粒子凝合、裂变,在极近距离内引起了一股能量爆炸。 第174章 神焰之舞(一)   “马尔基尼奥!”松开两个新抓来的军士身体,让他们呈自由落体往下摔落,欧瑞基欧猛然偏头看向另一侧。她极好的视力能清晰捕捉到少女身前的白胡子老头,更能瞥见火焰蝎狮在一团剧烈的爆炸中被冲飞了出去。   “砰——”这记狂猛爆炸远比少女之前的一切攻击都要有效。巨狮身躯被推动着撞上后墙,将后墙撞碎,又腾空飞向街道对面,撞碎了围墙、房屋及院落里的储藏室。瞬间爆发的超高温不止烧焦了它半数毛发还灼伤了它的面部器官。导致它在挣扎起身后浑浑噩噩,入目所及一片模糊。   “珞芒!!!”在旁人的尖叫声中,巨狮挣扎着发出咆哮,“废物!!叛徒!!你是打算继续在那里看着他把我们杀光!?”   局势很糟糕——可以说是不能再糟了。它从刚刚那记轰爆中可感受不到丝毫虚弱,因此不用问,这是个彻头彻尾的诱敌陷阱。   根本就没有什么“虚弱的半神”,也根本就没有什么“借出去的自然法球”。这所有的一切竟然都是对方演的一场戏!   珞芒!?艾门扭头看向身后,眼眸中浮现希冀之色——既然昨天夜里他能反过来击杀奇美拉且不伤害她,那么在安塔利亚蒙已经现身,战斗局势顷刻反转的情况下,他是不是还有可能会对异神使徒们倒戈相向?是不是有可能干脆留下来对她解释一切呢?   使徒本来就只有4个,她勉强能应付一个,安塔利亚蒙肯定可以应付一个,要是珞芒继续倒戈,这就是一个3v3的绝对优势!撒迦莉雅本身没有携带兵器根本打不出原本实力!按照这个发展预计,老头子的一波陷阱难不成能将敌人全歼?   太阳的余晖越发弱了。昏暗的天空中闪过雷霆,照亮了屋檐上的半人马骑士。它面朝的方向和周身那股晦暗气势看得少女微微蹙眉,一点点从地上爬起来,捡起了掉在一旁的银十字剑。   “铛——”然后她猛然转身,抬剑挡住了从上空挥下的一对利爪!欧瑞基欧疯狂煽动翅膀将她抵在地面上不断后滑!右爪紧紧钳住剑刃不让她脱身!少女咬牙拼死抵抗,身躯被她压的越发低沉,被迫将双膝都跪了下去,膝头丝袜被瞬间磨破,在地面上拉出两道淡淡血痕。   “艾门!”安塔利亚蒙叫了她一声,但却没什么精力来帮助她——狂猛袭来的迅捷雷枪逼迫他在身前制造出一排排的混凝土墙进行阻挡。自身则借助土墙掩护搜集粒子构建公式,打算像对待马尔基尼奥一样给他也来一记裂变粒子。但只是一瞬间!他的念头才刚动完一半!六面质地坚固的土墙便像白纸一般被半人马骑士急速穿过!!老头瞳孔中倒印出雷光闪烁的骑士枪尖,身形一闪,顷刻间从原地消失。   “轰!!”攻击落空,珞芒一枪捅在地上,地表岩石被这一击打的碎裂,蔓延出无数条深邃裂缝,滚滚烟尘中他扭头寻找敌人踪迹,却看到白胡子老头居然无视了空间距离,再次从少女身后一步跨出。   “你怎么……”欧瑞基欧看到他面露惊诧,但还没等她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或抽身后退老头便朝她抬起手掌,临时凝聚的水分子被他操控聚集做形态变化,化作四根尖锐冰枪穿透了她的左右肩膀和下肢关节。做完这些后他顺势从少女阴影中捞出一只娇小黑猫,随便找了个方向把它丢了出去。   “哐!”黑羽飘落,撒迦莉雅挥下的长枪落了个空。她扭头瞥向黑猫飞出的位置,果然发现两人又凭空挪到了那里。   “幽影猫的阴影穿梭真是个麻烦技能。”打不中敌人,她脸上露出烦闷之色,“……可明明这只猫被我们控制住了。为什么还能突然出现?”   异神教两年前在幽影猫身上吃过亏,这她可是记忆犹新。所以这次她特意等黑猫和艾门拉出足够距离才开始行动,就是为了预防这种堪比空间位移的能力可能会导致行动失败。但没想到原本计划中该被看护和阻挠的黑猫居然还是来了,这……难不成那些人都是废物,连只猫都对付不了?   “这个嘛……”安塔利亚蒙一手搂着金发少女一手接住娇小黑猫,脸上的表情很是促狭,“也许你们堵的就不是猫。”   在他说这番话的同时,西山脚下,城区郊外,一个身披棕色毛绒大衣的眯眼男人抬手推了下细框眼镜,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们拼了命也要为难一只猫。”他一边咂嘴一边看着躺了一地的十几个人,“这真的是叫人很为难,不得不出手反击一下……希望你们在死后的世界能够学会善待动物。因为哪怕是一只猫、一只松鼠或是一只鸟,它的内在与本质都是和你们很接近的。”   “这边拖延的时间应该已经足够多了。”发表完感慨,他转头看向遥远山巅,“希望发展能像阁下预计的那样,把那些蛆虫都勾出来……”   “你还好吗,艾门?”画面跳转,白胡子老头抱着少女躲开一道喷来的烈焰,搂紧她的身躯晃了晃,“好就说‘不’,不好就说‘没关系’。”   “……我想打烂您的鼻头。”艾门咳嗽一声,威胁性的抬眼瞪他,“我现在感觉身体很热,尤其是心脏那里……已经快要控制不住神焰种子了。”   马尔基尼奥的毒液是灼烧性质。它会传染人体内的血细胞,让它们过分活跃并燃烧自己。这方面她的一身神血因为“经验丰富”的缘故根本不怕,但就像对方一开始对她的劝诫那样,这毒液会让她难以控制体内的神焰,很有可能导致这东西发生暴动。   战斗开启直到现在,她的消耗看上去并不太多。神焰偶有释放基本都是瞬间爆发,基本没有持续的时候。这一方面是为了减少血液消耗,一方面也实在是因为她的身体机能还未彻底恢复。本身状态就供养不起彻底、完全的“神焰状态”。她一直收着使用这股力量就是害怕它会失去控制导致自己一身血液被暴走烧光。这方面狮蝎使徒的毒液等于是给神焰种子浇了一泼滚烫热油,让她越发难以遏制,有种想要“释放”的冲动。   “你最好坚持住。”   升起一根石柱将企图偷袭的黑发少女扫到一边,又抬手在将之前提前留下的一滩水渍凝结成冰,导致朝他冲来的半人马骑士身体一歪自己滑倒,安塔利亚蒙抱着少女飘到房顶,刚好看到眼前冲出一梭子弹。这些子弹将飘到他身侧的雷鹰使徒再次逼开,让她不甘心的发出一阵急促尖叫。   雷鹰化身是不能停的。她的能力看似强大,但一旦在陆面停下,其身体结构根本不适合做近身搏斗的缺陷就会暴露出来。只有持续保持高速移动、一直在天空和气流中穿梭才能使她保持充足力量。刚才被逼停已经错过了最好时机,再不升空,她恐怕自己就走不了了。   “因为这对你的身体是严重负荷。”白胡子老头对站在下面的一群士兵比了个感谢手势,伸手探向乌黑云层,引导其中的雷电劈落。   “安塔利亚蒙!!”马尔基尼奥化身的巨狮冲到下方,看着两人发出怒吼:“该死的老东西!!我要你死——!!”   被老头近距离炸了一次,它此刻的卖相凄惨极了……不但原本一圈威风凛凛的狮鬃毛秃了大半,面部的毛发也一片焦黑,看上去活像一头因为好奇心去碰猎人烧烤却反被炸了一脸煤炭灰的母狮子。   马尔基尼奥是个很爱面子的人,安塔利亚蒙给他造成的创伤让他愤怒至极,当即张开巨口,胸腔逐步有橙光蔓延。它猛的发力、探头,一股滚烫炽热的橙红火焰便被它从胸腹中喷了出去。然而在这口火喷出之前白胡子老头已经驱动神器握住了那道落下的雷光!面对这口火他突然怒目圆睁,臂膀挥动间竟将手中雷霆做标枪投出!两股能量在半空中相遇、炸裂!狮蝎使徒不但没能在这次对抗中讨到便宜,反而因为爆炸区间离自己较劲被再次冲飞。   “但……”目睹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艾门心中的焦躁和恐惧竟全褪去了,“如果我要说,我就是控制不住,也不想在这种关头抑制它呢。”   她挣脱老头的怀抱自己站着,捏了捏剑柄,确认自己还有足够的力气。   “如果我要说,我想趁着这段暴走的时间将这些敌人都留下呢。”   “你真的很像艾莉亚,艾门。”   安塔利亚蒙无奈冲她抿嘴微笑,自有一份宠溺夹杂其中。   “直接说,你想怎么做。”   “所罗门教授已经告诉过我标准答案。”金发少女也朝他笑笑,低头看向脚边黑猫。   “我想知道,您会跳舞吗。”   ————————   只要推荐足够,今天至少五更。 第175章 神焰之舞(二)   神焰种子暴走对艾门来说并不意味着世界末日。因为只要能在血液消耗的临界点到达前得到救治——即喝下安塔利亚蒙用修普兰配方调制的秘药然后再好好睡一觉——这种损伤不会对她造成致命威胁。而临界点严格来说需要消耗掉她身体里超过30~40%的鲜血才会出现,她有充足的把握在那之前配合安塔利亚蒙和比比将这些敌人尽数击败。   毕竟昨天夜里消耗更大的是体力而非纯粹的鲜血。她当时出现异常状况是处在激烈的跑动和交战当中,本身对缺血的感受就会被放大。按照出现异常状况最低的标准评判当时的失血量大约在10%,时间消耗是10多分钟。同比计算她现在能有至少等量的时间解决敌人,她当然不虚。   “跳舞?”白胡子老头挑起眉毛,“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天已经黑了,老师。”艾门咧嘴,看向下方汇聚起来的敌人们,“在这昏暗的环境中,谁控制了火焰,谁就可以控制阴影。”   “而控制了阴影。”她将幽影猫比比抱起来,轻轻摸着它脑门,“……也就等同于控制了空间!!”   “……是个绝妙主意。”老头若有所思的看着黑猫,“所罗门是有这本事……我看他用过,但我自己却是第一次试,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比比都没说什么,您作为半神怎么可以打退堂鼓!”金发少女激了他一句,举起黑猫和它对视,“你说是不是这样?比比?”   “喵喵!……喵?”黑猫眯着眼睛小头直点,点到一半才意识到并没未听懂她什么意思,于是它身躯一僵,本能感觉接下来等待自己的不是好事。   “你就只管闪躲、朝死角躲就可以了。”少女鼓励性质的对它笑笑,冷不丁的一扬手,将黑猫朝前丢了出去,“然后——就看我的了!”   说完,她不再压抑心脏内的神焰种子。狂暴、滚烫、炽热的灿金神火猛地从胸腔中朝外爆发,瞬间传遍了她的四肢百骸。这一释放不但使她的一头金发化作流苏般的金色光焰,就连她的一双翡翠明眸都透出火光!然后她毫不迟疑,举起银十字剑高高竖起!右手掌心冒出一团火焰流苏将剑刃包裹,用这突兀而又极致绚烂的火光将半空的黑猫阴影骤然拉长!!   “这是……”撒迦莉雅抬手挡住那刺目的光,视线下移,发现那道狭长的阴影一路蔓延一路拉伸,居然不知不觉……融入了脚下她的阴影!   “似曾相识吗?”没等她再次抬头去看,耳边温度骤然上升,同时传来的还有这句清冷低语,“……你父亲就是这么输的!!”   “哈温!!”黑发少女咬牙扭身,手中长枪如鞭影劈落,却在挥到一半时被一道剑光从中切断,腰腹上遭了重重一脚。旁边反应过来的马尔基尼奥怒吼一声冲上来,挥爪朝背对他的少女用力拍下,一击过后却扑了个空,巨力击碎的只有暗影。   “人呢?”   巨狮扭头朝四周观望,还没来得及瞥见少女踪影便看到头顶上有数道冰枪袭来,迫不得已它只能朝一旁跳开,刚躲开冰枪冲击,身侧又出现了一股滚烫热浪——那是少女闪至侧边后挥剑朝他压下的劈斩,她发出攻击的时间点正好卡死了它做出闪避的节骨眼,这一刻它无法抵挡无法闪避甚至都没有彻底反应过来——那附着灿金光炎的剑刃就从侧边朝它斩了下来!   “嗷——”火焰狮蝎的皮毛确实具备抗高温能力,但此时袭来的劈斩可并非像之前一样只有能量!!灿金神火在夜色中化作一道圆弧劈炼正竖斩中了巨狮侧腰!没有任何凝滞的切开了它的皮毛、血肉甚至内部骨骼!疼痛、而且是极其剧烈的疼痛猛然从伤口处爆发开来,迫使巨狮身躯一震,发出一道高声咆哮。   “该死的哈温!!”它扭动身躯,恐怖的伤口中洒出大片鲜血,“该死的!!该死的普兹林登人!!该死的瑟兰——!!!”   被一击重伤,这头巨兽已近疯癫了。它疯狂扭动身形追着绕它旋转的金发少女,扑击之间身上不停在增添新的伤口。而就在它耗费大代价将少女逼入死角的同时,雷光闪烁,半人马骑士蓄力已久的攻击终于到了。   这一次他没有失位扑出去,而是像之前绞杀奇美拉时一样,脱出骑士枪掷了过来。而就这雷光闪烁的一击脱手瞬间,其瞄准目标的身前便突兀出现了一位白发老者。他双眼中闪烁着淡淡荧光,抬手遥遥冲雷枪一握,顿时,一股远比所有人见过最绚丽的火光还要夸张、还要灿烂的爆炎猛然在枪尖行进的路上爆发!其威势之猛、能量之大甚至连空气都在震动!连大地都在颤抖!这记轰爆不止是将雷枪炸飞,同时还波及到了十多米外的半人马骑士!逼迫它将左手末端化作的巨盾挡在身前,被冲击波推了数米远才缓过来!!   “死吧!”但他影响到的毕竟只有一个敌人,在他身后,无路可退的金发少女仍在面对暴怒狮蝎。这头巨兽咆哮一声抬起双爪朝她挥下,身后蝎尾也一扬一甩,化作黑影从侧面抽来。而危急当头艾门却仍不慌不忙,她微微伏下淡薄的身子,光焰流转的一头长发正好将她的影子投向前方,在巨狮双爪拍落之前朝它挑衅般的一挑下巴,身躯融入脚下暗影,整个人再一次底下消失一空。   剧痛——撕心裂肺的剧痛从后臀传来。马尔基尼奥仰首哀嚎,却是艾门穿梭至他的后臀处,反手一剑砍掉了他那根毒蝎尾巴!然后她收剑侧身躲开撒迦莉雅的一记肘击,开始和她在院落中互相预判动作来回拆招。   矮身后仰,“咻”的一声被银十字剑擦过发梢,撒迦莉雅阴沉着脸继续躲闪——那把被神焰包裹的银十字剑对于缺少趁手兵器的她来说宛如克星!不但滚烫而且锋利的剑刃即使连马尔基尼奥的厚皮囊都能轻易切开,她更是沾之即伤抗之即死!她觉得现在自己有些理解一开始在擂台上艾门面对她是什么感受了……这种因为缺少工具而只能被动躲避、躲几下才能趁势反击的战斗简直憋屈的要死!能把人逼疯!   “你们的对手是我。”安塔利亚蒙站在她身后,挡住重伤的狮蝎和半人马骑士,“劝你们担心同伴前最好先保住自己的命。”   “你不要命了?哈温!?”再次闪过一记劈斩,撒迦莉雅企图借空隙扰乱少女心神,“别忘了你的血——它们可不够你这么耗的!!”   “足够了!文森特!”拉塔迪亚人的习俗是姓前名后,艾门提剑逼近,口中念着对方的祖姓:“在耗光前!这些血足够将你们统统留下!!”   她知道——光论战斗经验她不如对手,只靠本能、未能经受太多考验的战斗技巧也不一定能胜过撒迦莉雅的拟态魔能!但这一刻她拥有兵器之利!拥有神焰撑威!拥有暗影之幕!……这些结合起来足以给她胆魄对抗这里的任何敌人!哪怕以一敌二也毫不畏惧!!   “哈!!”丝毫不顾对方习惯卖出的假动作,艾门劈出数道剑气将她逼开。然后身形猛的朝后一翻,刚好躲过空中挥来的一对利爪——那是欧瑞基欧掐准时机想要偷袭,攻击落空让她不甘心的发出尖叫,一点没注意到自己的利爪在半空打碎了什么奇怪东西。   “当心!!”撒迦莉雅惊呼一声想提醒她,“危险——快退!!”   欧瑞基欧因为视角问题看不真切。她在边上却观察的一清二楚——金发少女在朝后翻身时丢出了三只玻璃瓶留在原处,欧瑞基欧挥下的利爪恰好将它们打碎,使瓶内的红色液体飞溅出来,将近大半都在朝她身躯依附。   那是血——   撒迦莉雅立刻意识到了艾门下一刻想做什么。   躲不开的话,会没命的。   “已经迟了。”伴随这句话,刚好落地的艾门抬起额头,一双流转神焰的眼睛死死盯着空中怪物,“为你犯下的罪孽……赎罪去吧。”   说话的同时,她抬起肩膀伸长手臂,在雷鹰使徒愕然的注视中张开五指正对着她,从手心放出了一簇细长神火。   “蓬——!!!”就像是火遇到油,沾染上少女鲜血的欧瑞基欧顷刻间被火舌包围。她发出尖叫,用力煽动残破羽翅想要升空,身躯却在众人注视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消融,随着其越飞越高那闪烁的火焰也越来越少,最终在夜空中“嗤”的一声完全熄灭,再也发不出任何动静。   “欧瑞基欧……”   正在和白胡子老头做缠斗的两名使徒纷纷抬头,心中对一名使徒的死亡感到万分震惊。马尔基尼奥怎么也没想到几人当中最擅长逃命、最擅长保全自己的雷鹰使徒会这样死去,就这样……被一个还未成年的少女杀死。   恐惧驱使着他和珞芒闪过攻击,来到屋檐下和跳过来的黑发少女共同汇合,互相之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看向天色。   天彻底黑了。除了小部分被引来的雷云,整个夜色很是干净。皎洁的月光从半空照下让每个人的阴影都清晰可见。看着这种环境,重新站稳身子的马尔基尼奥没由来的感到一阵恶寒,皮下起了一层密集的疙瘩。   有欧瑞基欧的例子在前,他已经在打退堂鼓了。他们已经知道了对方使用的是通过解析幽影猫本质存在后依靠部分拟态知识实施的技法“阴影穿梭”。知道这个技法关键的依托是阴影——必须要有光和暗影同时存在才能显化出足够鲜明、可供幽影猫做空间旅行的清晰暗影。而目前环境几乎可以说是敌方发挥的完美战场!即使是之前四使徒合力呈现出围攻之势都没能怎么奈何敌人,此时损失一名同伴,对抗暴走的神焰和一位半神根本就不可能赢。   “虽然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收紧伤口,他转头瞥向一言不发的半人马骑士,“但就目前的局势,想要建功已经不可能了……我们无法在一位半神的庇护下顺利带走她。更何况普兹林登的掌控者卫队应该正在达-米利安的带领下飞速赶来。”   “撒迦莉雅。”狮蝎使徒的巨大眼眸瞪着同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   第三更。 第176章 极限疯狂   “已经来不及了。”撒迦莉雅面色阴沉的回了一句,“看看你身后,我们已经反过来被困住了。”   “……!!”就像是回应她的话,明媚月光下,一位又一位身穿长袍的中年男女从围墙外或屋檐后方缓缓升起。看人数至少有20多人,每个袖口上都有六道银线。这意味他们全都是历经洗炼的六阶职业,而且是其中的佼佼者,只差一步就能推开那扇高阶之门。   达-米利安也从院门之外飘进院落,他先是找到了特征明显的金发少女,见她没事才松了口气。然后他又抖了抖臂膀,袖袍上的七根银线反射着淡白月光,一双原本就有些阴狠、深邃过分的眼睛死死盯着异神使徒,轻声说道:“你们这些人……可以说是阴魂不散!”   “把周围封死!”他给其他人下令,“一组二组落地看守!其他人保持视野,谁敢轻举妄动不用命令直接动手!这些人就没一个是能杀错的!”   “我来迟了吗。”命令下完,他飘到艾门和老头身前,看着发丝仍在燃烧的女孩皱起眉头:“艾门这是……怎么回事?”   “她中了狮蝎之毒。”安塔利亚蒙咳嗽一声,有些不满意他居然不问问自己状况,“由灼伤毒素引起的神焰暴动,开启后自身无法停止。”   “那岂不是会被活活烧死!?”黑发男人惊叫起来,“真的无法停止吗?你们两个一副这么淡定的样子,别不是在逗我玩罢……”   “……是真的。”艾门有学有样的也咳嗽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在这么多人的旁观下被他当女儿关心,“只是……老师他有阻止我的特效药而已。”   说话的同时她斜眼看向白发老头,心里将从开战到现在他的表现梳理了一遍,总有种“和两年前相比他现在要弱一些”的莫名错觉。   掌控者卫队和米利安抵达,战局已经不会再生出任何波澜。即使珞芒的力量在使徒里出类拔萃,但……安塔利亚蒙已经告诉过她那种力量并不是完全打不了的。无论是卡死对方的攻击节奏不让其起速还是干扰他的力量之源——也就是大地,白胡子老头已经用实战给她上了一课。   可不管怎么去赞颂这种高超绝伦的技巧应用,有一个事实是改变不了的。那就是安塔利亚蒙在这场混战中展现出来的力量要比两年前少很多。他固然是直到最后一刻前仍然表现的游刃有余,一副根本就没动全力的悠哉模样,但不知道为什么,艾门就是怀疑他在衰退精力。   否则他现身后的第一手“粒子裂变”就该直接将马尔基尼奥轰成碎肉,而不仅仅是把他冲飞了一整条街,仅仅只受了点皮外损伤。狮蝎化身的高温抗性就是再强也不可能和霜龙相比,两年前他的随手一击都能将那种庞然巨物击飞百米,怎么可能在今天,这种早有准备的情况下如此不堪……   “那你现在就应该赶快回去!”听她这么说,米利安的态度僵硬下来,看也不看的抬起右手,身侧一瞬间拱起了数道混凝土墙。   短之间内有过对比,艾门立刻发现了这些混凝土墙和安塔利亚蒙制造的土墙有本质区别——论大小厚度以及粒子数可能米利安是比不上老头,但论结构完美以及粒子排列的凝实程度,这些混凝土障碍简直爆了后者好几条街。让她再次体会到了老头强调的专精概念有多重要。   “蓬!!”障碍刚一升起便迎来一股狂暴火焰,灼热烈火从巨狮口中源源不绝的朝前喷涌,却怎么也突破不了第一道土墙障碍!这次攻击受挫严重打击了狮蝎使徒的突围信心,它朝两位同伴咆哮一声寻求帮助,自己则不管不顾的朝松软的土墙撞了上去!   “暴脾气。”米利安面不改色,眼睁睁看着它奋力一撞连破自己两道关卡,“力道比珞芒差远了,没了尾巴你就是只猫。”   然后突然间他面色骤变,瞬间跳起,躲开了一把从旁射来的雷霆骑枪。那炸开的砖石粉尘和附带的电流使得少女和老头不得不跳开躲避。安塔利亚蒙借机扯开少女附到她耳边低声吩咐:“把你哥哥交给我,你去对付暗鸦圣女!!”   他可不像米利安那样分不清事端。既然摆明了彻底结束前都不可能给少女调配药剂,那还不如发挥她的神焰之利,多给这边争点优势。听到嘱咐的艾门朝他点头表示自己明白,长剑挥动挪到身侧,利用剑刃上一瞬间爆出光焰将自己的影子骤然拉长。   “还来?”一直在分心读取她精神波动的撒迦莉雅眉头蹙起,赶在她消失之前朝着半空奋力一跃。刚巧在刹那间躲开了一道凶戾劈斩。身在半空的她为了不成为下方少女的活靶子被迫张开了后腰处的暗鸦羽翅。身形在空中持续不断的小范围挪移,不停闪躲飞上来的滚烫剑气。   “不知不觉,殿下已经变得这么强了……”躲在一边的阿尔贝蒂娜面露向往的看着战场,“到头来还是免不了成为累赘,真是有些不甘心呢。”   暴动状态外加精神消耗严重,艾门已经无暇分心控制距离来给下属团队们提供附魔支持。而缺少附魔的火枪弹丸无论是速度还是炸裂力道都无法威胁到任何使徒,看清这一点的阿尔贝蒂娜不得不和安德雷斯一起收拢剩下的十多人躲入屋内。他们破开窗户和门板将火枪架着瞄向院落,只求在战局结束前能有那么些自保之力。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瞄准敌人跟不上其行动速度,胡乱射击又怕伤及友军。这种战斗根本就不是他们能参与的,能自保已经很可以了。   “别灰心。”安德雷斯在她肩上拍拍,“我们现在所见到的战斗已经是这个世界上个人武力的巅峰缩影。凡人踏足不了这样的战斗并不丢脸。”   “而且这只是‘战斗’而已。”他呼出一口浊气,目光从少女身上挪开,盯住那边的白胡子老头,“即使是享有半神称号的安塔利亚蒙。他在战局中也是威慑力大过直接武力。这里你要铭记的是‘个人的力量永远无法灭族屠国’,待到战事开启,需要的还是你我这样的精英军人。”   “局势真的已经恶劣到这种程度了吗。”棕发女官转头看他,“两年之前,我曾以为战争至少是十年后的事。但现在看,似乎每一天——每一个明天都有可能爆发纷争!我现在担忧的是一旦战事开启殿下接下来该怎么办!她才读了不到一年,真打仗……难道就这样直接回国?”   “这是根据情况的危急程度来看的。”奎林从后面走来,语气低沉的插-入对话,“如果战事规模不大,陛下自会从王都圈募集一支军队支援边疆。还有斯曼尔等帝国将帅,有他们首当其冲,殿下和我们也不必回去。但要是战事规模超出预计,达到三角要塞都濒临失守——或者有第三个国家插手战事的地步,也许送殿下回国才是最稳妥的。”   地面上有额外的灼烧痕迹。其身后桌上则摆着一只大玻璃瓶。通过半透明的瓶身可以瞥见有一团烂泥一样的怪物在里面蠕动,但却怎么顶都顶不开用铁丝熔死的密封盖子。   “第三个国家……是指博鲁尼亚?”阿尔贝蒂娜用锐利的眼神瞪向他,“西山的报刊每隔半月便会带来一次西北地区的战事消息。上次他们说喀山尼亚再次败退,一撤丢了近百里地……不光主战军团死伤惨重,全体更是已收缩到西海山脉后构筑防御。这一波惨败明显已经伤了他们的根本元气,至少要等十年,等他们的孩童长成男人才有可能重启战事。这段时间博鲁尼亚完全可以抽调兵力回头向东。他们有可能和雪国人联合对抗瑟兰?”   “这只是可能之一。”安德雷斯眼皮一跳,“来到西山这么久了,你们就没从那些男孩女孩身上看出点隐藏意图吗。”   “男孩女孩?”阿尔贝蒂娜皱眉沉思,“安德雷斯,你说的难不成是,克劳乌和尤连过于亲密的男女关系?”   “正是如此。”男人点头,手指摸着火铳枪口,“从这个角度奎林来的正是时候,因为他填补了我们这段时间对帝国消息的空白部分。”   多数国家的报刊都受王室操控。能刊登什么,能说明什么多多少少都受掣肘。因此各国报刊对同一条消息的报道很可能会出现南辕北辙、甚至完全不同的离奇现象。这方面普兹林登因为并不是个真正的国家而稍好一些,但也好的比较有限……毕竟他们之所以能维持中立可并不仅仅是靠强大的掌控者部队以及高等学府。政治、外交……这些能够直接串联各国关系的手段他们必然也用。如此西山报刊对部分讯息的报道就未必是真实的了,它们要么是博弈之后的附加产物,要么干脆就是某个王八蛋一拍脑门——胡乱编的。   这个问题瑟兰也有,但因为瑟兰的立场——它和周边国家的不善关系——其受他国政治层面干涉的力度并不夸张。比如他们就不太会帮约修亚人隐瞒什么,对于外国区域的报道相对能看。   安德雷斯说奎林的情报能互补就是因为这个。他可以结合两边的过往报刊去分析、去猜。某种程度上可以通过对比预测真实情况。   “普兹林登和瑟兰的报刊在过去三个月内对于爱沙尼亚和约修亚的联姻活动含糊不清提及极少。这不用问是外交团的那些人在争取,想要将联合王国给拉拢回来。”   房间内寂静无比没人说话,都在聆听这凶悍男人的低沉嗓音。   “而我们在西山看到的是什么?”他抬头瞥向棕发女人,“爱沙尼亚公主和约修亚王子几乎可以说是形影不离,如胶似漆。”   “如此说,瑟兰未来的转折点就是博鲁尼亚的军力动向和两个邻国的婚姻缔结了。”   奎林低头做沉思状,“通过对这两个事件的判断就能预计到战事可能的爆发时间……”   “你们错了。”阿尔贝蒂娜突然出声打断他,“还有两个更严重的威胁你们没有计算进去。”   “异神教,还有异种入侵。”不等询问,她直接将答案吐露出来,“这是离我们更近的威胁,它们更致命,动起手来也更疯狂……”   “俄塞纳!?”突然——奎林正对着她的面色变得无比惨白,“别站在那里!!赶紧趴下——!!!”   “你说什么……?”棕发女人语气一顿,受过训练的神经迅速反应过来,一句话不说身体下压,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哐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撞破了门框导致它摔落在地所发出的动静。飞溅出来的木石碎屑和房梁装饰淅沥沥的往下落,砸的屋内诸人满身都是。阿尔贝蒂娜面色僵硬的回头观察,半是惊讶又半是恐惧的发现——闯入屋内的居然是一头浑身冒血的疯狂巨狮!   “废物!!”正在不远处拼命回追的米利安咒骂一声,瞪向守在门外的两名下属,“你们就让它闯进去了??”   狮蝎使徒在之前的战斗中早已受过多处严重损伤,米利安不打算跟它硬碰硬,想要隔空消耗死它。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怪物喷出的火焰对他的混凝土墙也有一定克制作用——虽然没法像珞芒那样一击穿透,但数秒之内却能融出一个可供通行的大口子,最不济也能像初次那样将土墙的粒子结构烧的松懈,无法用单纯的障碍围困住他。   敌人显然明了他的意图,因此并不愿意打消耗战。巨狮一直在寻找机会试图逃走,只是每次都会被浮在周围的黑袍人硬逼回来。这次米利安本来也以为能和之前一样,却没想到两个守在门口的掌控者犹豫了一下,没能来及阻截得住,被那发狂野兽进了屋子。   ————————   4k,第四更。 第177章 超越极限   “阿尔贝蒂娜!!”艾门刚将敌人逼退,余光便发现房屋内闯入了巨狮身影,她咬紧牙关发出低吼,转身朝黑发少女挥出一道灼热剑气。   论威势,这道剑气远比之前的还要恐怖。隔着几米远撒迦莉雅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头发在被灼烧卷曲。飞速后退的同时亦对这反常状况陡然一惊。   (鏖战这么久,哈温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估计都逼近了她能负担的临界点。这种情况下她怎么会突然一下子强这么多?)   目睹对方身形消融在阴影中,撒迦莉雅眯起双眼,猛地划过一道不祥预感——这个家伙,她该不会是冲动之下破了那条线,收不回来了吧……?   “阿尔贝蒂娜!!”耗尽最后一份可供穿梭的精神力,艾门的身影骤然在门前浮现,她神情紧张的冲进屋找寻女官身影,看到的画面却让她呼吸一窒,心脏剧烈抽搐起来。   通过各种方式潜入西山、打算保护她的护卫总数在52人。这些人她分了半队去保护莱娜,剩余28人留守暗巷。经历过邪教徒的突袭试探和雷鹰使徒的几次袭杀后这些人又锐减一半,连同她的三个精英护卫一起已经只有10人出头。而就在她从发现不妙到赶过来的这短短几秒钟之内这些人几乎被屠杀一空……放眼脚下她能看到鲜血、头颅以及内脏!!各种散落零碎的人体器官在巨力挤压下擦的地上到处都是!   奎林斜靠在墙板上耸拉着脑袋。左边袖子空空的,边上鲜血流了一地。安德雷斯倒在巨狮身前,倒持着一把宽刃大剑,正在拼命将剑刃往巨狮前臂的创口里送,同时抬起双腿、极为狼狈且吃力的抵着巨狮朝他下压的利爪。而最令少女目眦欲裂、感觉全身血液都在沸腾的却是被巨狮踩在另一只爪下的棕发女人。   她是背朝上被踩在那儿的,发丝散乱,侧过的面容看不真切。磨破的衣甲下露出布满划痕的狰狞伤口,地上则是大片大片被擦出的鲜血……   “异神教……”放空心神,艾门能清晰听见自己在念出这个单词时磨牙的声音,“马尔基尼奥!你在找死——!!!”   脑海中的弦断了。什么理智、什么抑制在这一刻尽数被她抛诸脑后。她心甘情愿的将所有思想和身体节奏都交给“愤怒”,身躯被它带动狂奔,瞬息间已来到巨狮身前。在那放缓的时间中一对充斥杀意的灿金眼眸和一对充斥疯狂的凶兽眼眸对视在一起,彼此再也容不下他物。   剑刃和兽爪几乎是同时击中了对方。交错的闷响中,巨狮响亮哀嚎一声,金发少女则飞了出去。她一路撞碎了一把椅子,身躯被砖瓦掩盖埋没。但下个瞬间她又猛地从碎屑中冲了出来!双眼周围血管凸起,赶在巨狮反应之前抬手挥剑!瞄准它按在棕发女人身躯上的那只前爪用力下落——竟是硬生生将这粗壮的肢体一剑截断!!   “嗷——!!!”巨狮身躯后仰,咆哮声越发痛苦凄厉。受到其动作影响其断裂前肢和身躯周围十多处伤口同一时间往外喷血。看上去越发凄惨可怖,其威势也充满了末路疯狂……暂缓痛楚后它看都不看便甩头朝下张开血口,妄图将正在收剑的女孩吞吃入腹!   “畜生!!”面对这一咬,艾门不闪不避,反过来冲它发出咆哮,“该死的杂种!!你居然还敢反抗我!!?”   极致的愤怒混杂极致杀意,导致发丝上流转的神火猛然爆发。连带其体表外的雪白肌肤都开始灼热发烫,显化出一种白炽质感!这股不计后果的爆发使她全身上下都升腾起一股超过2000°的超高温,灼热焰光和滚烫气浪顷刻间冲入巨狮口腔,痛的它身躯再次一扬,下落的头颅猛然抬起。   “你居然敢反抗我!??”但少女却反而更愤怒了,在神焰、毒素,以及怒火的三重灼烧下她已彻底丧失理智,“是谁给你的胆量反抗我!”她再次发出一声咆哮,“反抗我这唯一的、高贵的、理应让你们顶礼膜拜的神血后裔!?”   “……给我跪下!!!”   白炽长剑随手一挥!再次于巨狮的右前臂带起一捧炽热兽血——竟是将它的另一条前腿也给斩了!!损失最后的前肢让巨狮上半身失去支撑,只能惨叫一声面朝着她屈膝伏下,看上去宛如在对侍奉的君王顶礼膜拜,让它绝望之余感受到一股深邃恐惧!   她疯了!!   马尔基尼奥如是想道……他完全不理解为什么女孩会突然间拼死朝他发动攻击!更不明白她口中在说什么胡话!   “艾门……!!”赶到门口的米利安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无法相信这个被火焰包围的疯狂魔女就是那个笑起来阳光灿烂的可爱女孩。他抬起手想要阻止她,却又害怕这样会对她造成更多的伤害。权衡利弊后只能颤抖着将手重新放下,默默望着她对敌人施暴。   “为什么不回答!?”一脚踹在巨狮下颚,激起它探头朝自己撕咬,浑身环绕灿金神火的女孩侧身一让,挥手斩出一道白炽剑气,斜斜切过巨狮下身,卸下了它的左侧后腿,“是谁给你的胆量在我面前保持沉默?你凭什么!???”   “你彻底疯了!!”马尔基尼奥已经没多少力气再大声惨叫,哀嚎中带着几分祈求和几分不解:“谁让你继承了这……诅咒之血?谁让我们一开始就是敌人?……你怎能要求死敌对你屈膝顺从?你简直是在做白日梦!!!”   “嘭!”回应它是一记反方向侧踢,用力之大将它踹的往左侧一颤,身躯歪斜间露出了唯一的右侧后肢。意识到对方想干什么的马尔基尼奥面露惊恐的在半途嚎叫:“别——等等!!你怎能……啊!!!”   “我不想跟你们打交道!”干净利落的将巨狮削成狮棍,少女仍不打算善罢甘休。她绕着巨狮残躯转了半圈,冷不丁又挥出一剑,从后方将残躯斩去一截,“一开始就不想!”她同时吼道,“永远永远都不想!!”   “我已经厌倦这命运了……你知道吗。”   “我从王都来到这里,你们就从那边跟到这里。”   “但跟到这里的同时,你们又不愿意对我下跪,又不愿意当个卑贱的蝼蚁舔我的鞋,这真的是让我很为难……你知道吗。”   “你知道吗???”她抬手抓住一缕残留的鬃毛,强行拎着奄奄一息的巨狮头颅瞪着他:“回答我!!你这杂种——!!!”   “你是个疯子……”马尔基尼奥已经没力气做出任何挣扎,浑身上下的密集伤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率喷涌鲜血,他知道自己活不长了。   “撒迦莉雅说的对……”朦胧之间,它用最后的力气看向女孩,“你和我们所有人都不一样……倒是和她很像,都有一种疯狂……以及歇斯底里……”   “我们所有人,我们所做下的事,说白了……只是为了活命……”它断断续续的道,“哪怕……欧瑞基欧吞吃人类心脏,那也不是她愿意,而是融合血肉后……自然诞生的生物本能……”   “但你不一样。”它说,“我也是今天才认清楚……你的本质……有多畸形……”   “你觉得我疯了?”少女露出好笑的神情,“不……疯的人是你们。是你们所有人……是你们这些混账东西。这些王八蛋……”   “你们真应该是一场噩梦!”她细声说道,“我本该置身于梦境之中!待到苏醒后便能像往常一样起床,洗漱,然后去学校鬼混……”   “是你们强行拽着我不让我走……!”她的面容逐渐扭曲,“你们所有人都该死!都该去死——!!!”   “嗤”的一声,从她身体表面逸散出来的超高温彻底融毁了残留遮羞的最后衣物。但她却仍不能算赤裸身体,因为那些白金光焰在流转之间已经在她身体表面凝出了一层外观神圣而又狰狞的火焰铠甲。这些铠甲包裹住了她的前胸、胯部和四肢臂膀,呈现出相较她皮肤而言更加璀璨的炽金色。她怒目圆睁,皮肤炽白,流转光焰的灿金长发也在暴怒的同时朝后疯长,高绝的温度将空气扭曲致使她的身影不断颤动,看得每个旁观者心下骇然,隐隐感觉她的存在对于自己来说也是威胁。   “嗤——”这位面目全非的火焰魔女在他们震撼的注视下抬起长剑,左手拎着狮鬃毛,右手持剑朝其面门用力刺下,一击将巨狮头颅直接穿透,爆发开来的灿金神火亦将其残存的躯体焚烧一空。在那之后她斜斜朝门外别过脑袋,隔着漫天飞灰看向那里的黑发男人。凶戾的眼神、无情的面颊无不使他心神巨震。他张了张嘴想叫呼唤少女,但话到嘴边却怎么样也说不出去,只能呆滞的看着她朝门外走来。留给他一个傲然背影。   “……那是艾门?”   一记空气切割扫在半人马骑士腿上,让它冲来的身形偏斜开去,安塔利亚蒙本能回头,面露震撼的看向走出来的金发少女。   这状态,十有八九是超出临界值了——他很罕见的有些面色苍白——再这样下去,她很快就会烧光全身血液而自燃死亡!!   “哈温……”闪开一道冲来的冰锥,撒迦莉雅一边喘息一边回望,“她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你们挡住它!!”安塔利亚蒙朝周围的掌控者沉声呼喝,“我去看那边,这里必须拦住!!”   “艾门!”然后他一个闪烁挪动到少女面前,面露痛惜的看着她,“快停止你现在的状态!除非你想死在这里!!”   “死亡不是终点。”金发少女抬头看向他,在他震惊的注视下抬起长剑,“正相反,死亡只是现实的起点,只是我回归本身面貌的一个仪式。”   “你在说什么?”老头无法理解她的意思,“你是艾门-哈温还是维多利亚?回答我!?”   “当然是艾门。”少女笑了,左手拂过长剑剑刃,“一个带有宗教色彩的……愚蠢名字。”   “米利安。”安塔利亚蒙面色铁青,他不打算再跟女孩废话,直接看向跟过来的黑发男人,“帮我控制住她,我要带她回去治疗。”   “没有人可以控制我——”少女震怒,抬剑朝老人奋力上撩,“没有人——可以例外!!”   “她到底怎么了?”帮着在面前升起一堵混凝土墙却被斩上来的火焰剑气轻松削过,米利安的声音中透着恐慌:“这是怎么回事?安塔利亚蒙?不应该变成这样的……不该变成这样的啊——”   他恐慌,他不解。按照常理来说即使艾门超过那个极限那她顶多也就是出现相应的缺血症状,比如头晕、恶心、呕吐或者浑身抽搐四肢乏力等。怎么那股神火反倒越烧越旺?看起来大有将她彻底吞吃之势?   她的皮肤已经变成了白炽状态,刚刚她走出来时他注意到了,那些残碎的飞灰在落到她身上时会直接被高温凭空蒸发。这意味着她的体表温度至少超过了100°!人类怎么能在这种状况下维持生存?即使算上古神之血也不可能啊?   “她的精神出了问题。”   白胡子老头紧抿嘴唇盯着少女,闪身躲开她的跟进斩击。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困扰着她,但似乎多年以来她一直背负着某种巨大压力……而且无人可说。”   ————————   PS1:总量1w8五更完成,求票。   PS2:暴走目前是暂时的,但不排除做未来伏笔。女官也不会便当,大纲中仍有很重的戏份。   PS3:哈温在这一章的部分发言有多重意境。这也是为什么我当初说穿越设定不会成为今后的败笔。习惯我风格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我喜欢隐瞒一些东西让读者自己去悟。而这一次,我不会再开单章说那么透了。 第178章 闪回的幻影(补1号更新)   我只是个平凡者。   人类拥有的性格弱点,我同样具备。   我尽量努力、谦卑,对我的责任保持忠诚。梦想能让一切变好,别再有那么多争斗和麻烦继续发生。   但有时我也会静下心来认真思考,这么做——是否值得。   ————————   局势很危急。   看着那全身上下都被焰光包裹,长发已彻底化作光焰的娇媚少女,达-米利安面容僵硬,根本不知道现在该做些什么。   “米利安!”安塔利亚蒙大声喊醒他:“别发愣!!也别对她留手!!先把她制服再说——我们没有时间了!!”   “……知道!”黑发男人心中一惊,意识到他话里的“没有时间”是指每过去一秒少女的血液消耗就会多上一分。而那后果是他绝对不想目睹到的!他当即压下心中的焦虑和那份担忧,开始全心全意的帮助白胡子老头截击少女。   不再留手的米利安和安塔利亚蒙相互配合,很快展现了出高阶掌控者对自然元素的绝对控制。处在极端状态的金发少女立刻发现她再也无法自由自在的驱使力量,这是因为她力量的来源——这块大地正在排斥着她,让她每一次关节活动都感到艰难晦涩,根本无法自在发力。   她想踏步加速,落脚的一瞬间却感觉地面凭空低了一层。一脚踩下没能站稳,身躯顿时往旁边一歪。然后一道雷光直接击中了她,让她陷入短暂麻痹。但这种被“刻意减轻”的能量冲击根本无法阻止现在的她,反倒激起了她更多愤怨,一双失去理智的眸子死死盯住半空中的白发老者。   那是雷光的发起者,是刚刚攻击她的人。本能意识和无边杀意继续盘旋在少女心中,她当即想要朝半空跃起,挥出一剑进行反击。   她想要跳起,想要反攻——但在抬脚的又一瞬,本该是平地的地面却突然上升。看上去就像是有了粘性,粘在她的脚底被她拉起。她显然没能预料到这一突发情况,双腿交错发力的节奏被直接打断,踩在那块升高地皮的脚踝崴了一下,足弓和脚腕之间呈九十度,身躯失控往左侧倾倒。   “砰——”然后一只土石巨掌拔地而起!像是拍蚊子一样将她从半空中砸倒在地!   “别胡闹了!!”米利安似乎是真的不打算再留手了。趁着少女失去平衡将她一击打倒后他仍不打算善罢甘休,操控巨掌将她整个人捏在手里,将她的面庞凸显出来,凭空拿到自己面前和她上下对视,“要么就昏过去!要么就在这里恢复神志!!”   “我说了……”然而女孩却仍面无表情,身躯中逸散出来的温度导致土石巨掌开始冒出白烟,“没有人可以控制我!!!”   捏住她的坚硬岩石发出爆响!在旁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中,一对完全由纯粹火焰构筑而成的能量羽翅从她身后破背而出!它们就像两把锋锐无匹的刀刃般穿透了束缚她的岩石壁垒!让它们崩裂!融化!在她周围土崩瓦解!!而在石块碎屑尽数落去后——少女的身姿亦未再次踏足大地!而是依靠火焰羽翅的帮助在半空中悬浮着!彻底摆脱了引力控制!!   “不可能!?”米利安能听到掌控者卫队的其他人发出惊呼:“那个翅膀结构和雷鹰使徒有些相似……这是拟态变形术?她看一眼就解析透了?”   “而且还在发生变化!!”安塔利亚蒙亦是抽了口冷气,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猜测:“一起阻止她!米拉!!她在模拟那头霜龙!!!”   半空中,少女的身躯正在颤抖。她整个人违背常理的蜷缩在那里,两只展开的羽翅在钻出后开始贴紧她的肩胛骨,顺着她的肩膀部位逐步和她的双臂产生融合。那身包裹程度极其有限的神焰铠甲也在逐步改变原本样式,相较护甲而言变得越来越像某种从体内生长出来的外露骨骼。尖锐发亮的龙骨倒刺顺着她裸露在外的脊背正中盎然突起,就像蔓延而出的脊椎骨想要钻破皮肉,从她股后长出一条狰狞可怖的邪龙之尾……   毫无疑问,这是拟态——其表现出来的变化过程和将推算好的变形公式导入自己身躯的过程可以说是一模一样,没有区别。一旦公式导入成功就意味着它的发明者彻底掌握了一种拟态化形。而一旦失败,要么发明者堕入混乱的基因漩涡中丧失神志,可能今后都无法再恢复原形;要么其变化形态在失败过程中继续突变,极有可能在最后演化成一头具备前所未有的外形特征并且打破伦理的畸形怪物。   而这正是安塔利亚蒙最担心的。他知道少女的圣瞳可以把很多学者要花半辈子解析的知识点变得很简单。因此特地告诫过卡明,禁止他在少女18岁身体发育成熟前传授她拟态变形的基本要领。这意味着艾门此刻对于拟态变形的领域完全是一知半解,只有半瓶子醋。它比完全掌控和一窍不通要糟糕的多……因为她连拟态精灵都没做过,对化形细节的把握毫无经验,出错的概率在九成以上,绝对是极其危险的冲动行为。   这是个机会——同样在关注那边的撒迦莉雅顿时心跳加剧——普兹林登到场的高阶掌控者注意力全被那边吸引走了。现在还在牵制她的几个人虽然麻烦但只要她付出点代价想逃走并非不可能。但她同时又忍不住偏头去找另一边在和第二队掌控者缠斗的珞芒,有些担忧这家伙能否脱身。   在这次行动中,异神教的损失早已经超出限度。死了不少费尽心思潜入进来的基层教徒不说,就连欧瑞基欧和马尔基尼奥都死在了这里。如果算上之前身死的奇美拉他们还未正式动手就已去了三位使徒。这对整体局势而言可谓是相当不利,她当然不希望再将珞芒也给折在这里。   (那两个废物死了也就死了,大不了再重新从教徒中挑选实验体做化身仪式。但珞芒对神教的意义可不只是一位使徒那么简单。父亲曾说过他身上隐藏着一个关键要素可以在今后的争斗中左右胜局。如果可以,我最好还是找个机会帮助他从这里脱身……)   “砰!”枪声响起,读取到的生物波动帮助黑发少女提前避开了突施冷枪。她皱眉看了看绕在外围的几名黑衣人,对这种变通感到有些恼怒。   时间提前十几二十年,普兹林登的掌控者是绝不会在战斗中使用火器的。这些人骄傲自大,根本看不上瑟兰人发明的火器枪械。但显然近些年瑟兰的发展速度——以及拜伦学派的发展速度让这些人感到了莫大威胁。这也连带导致了某些传统观念被推翻更改。一把铭刻过公式的长管连珠火枪落到六阶气流掌控者手里至少能将他们的威胁指数提升一倍。有这样的对手在外围盯着,撒迦莉雅感觉她的突围计划未必会有那么容易。   “他们在干什么?”突然,她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太对劲——现在距离她刚才分心少女充其量过了才4-5秒,怎么这些围剿她的人又在发呆?   攻击减缓,给到她的喘息时间就很富裕了。她当即后跳将身躯闪入一棵树后,偏过脑袋想要查看下这些人突然又在关注什么。   不知不觉中,天空的雷云已经将上方月色完全遮蔽。“滋滋”作响的负生物电从半人马骑士的身躯中逸散出来,引起围攻他的人一阵忌惮、躲闪。他便趁机一挥长柄骑枪,马蹄高抬在地面一跺!踏碎一片地表的同时也带出一圈紫蓝电流。借助这次冲击越出包围,绕着院落狂奔起来!   “他想干什么……?”时间紧促,安塔利亚蒙暂时还没能想出什么办法扭转少女的拟态化形。就在这时他又重新被身后的喧嚣惊动,转头观察刚好看到狂奔中的半人马骑士抬起骑枪!遥遥隔着十多米距离朝异变中的少女凭空一刺!   “噍!”汇聚于枪尖顶端的紫蓝电流随着这一刺化作一股波动的能量冲了出去。因为过于突然,没有任何人来得及在这时阻止他。米利安的石墙和地刺均慢了一步——前者没能挡住电流,后者也仅仅是配合白胡子老头的白炽火团将半人马骑士原地冲飞。但他们此刻都来不及再做些什么来改变电流的冲击轨道,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紫蓝能量准确击中金发少女!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密集狂暴的能量场中!   ……他想杀了他的亲妹妹?   这瞬间,就连撒迦莉雅都惊于珞芒做出的选择——那居然不是趁机逃走,而是拼着遭受围攻也要给任务目标来上一下!   这一幕让她心中对珞芒的怀疑立刻淡了,之前的猜忌也被尽数推翻。   会这么做的人根本不可能在优势更大的局面下放走她,至少撒迦莉雅是这么想的。这想法消除了她最后一丝犹豫,让她双眼闪烁,暗中用精神模拟出一股和之前比截然不同的生物波动。   “啊……啊啊——!!!”   惨叫声从前方传来,却是被电流笼罩的少女在挣扎哀鸣。密集的电流像一张紫蓝色的磁力网将她全身都裹在里面,每一次闪烁都像是一次切割,在她的身体表面来回剐蹭。这道由异神使徒全力激发的能量冲击可不能和安塔利亚蒙有所收敛的雷击相比……它明显要狂暴的多,有着超出她此刻承受力的强悍威力。这张电流网在半空中裹着她逐步收紧,一点点将她正在显化融合的火焰躯体往内部挤压,无数细小电流通过她的呼吸道和耳廓冲入她的身体内部,强行刺激着她的颅内大脑。这种宛如被千刀万剐——以及被钢针贯颅的巨大痛处让她止不住的颤抖抽搐,但让所有旁观者感到惊喜莫名的是……她的异变现象反倒在这种刺激下逐步消退!   “死亡……”   电流渐渐衰弱了,无法抵挡神焰的炙烤,流转在她体表的电流逐步化作纯净能量被火焰同化。但艾门的意识已经在痛处刺激下再次复苏,在那简短的几秒钟内她感觉自己好像站在一个完全不同的立场上穿梭了时光,以那个身份重温了一段发生在十多年前的隐秘回忆。   “珞芒……”   意识完全恢复清醒,火焰从少女身躯上渐渐褪去。失去能量依托她开始从半空中往下掉落。在彻底因疲惫和脱力昏厥之前,她努力支撑眼皮,冲着视线中的模糊人影伸出右手,想要抓住他,就像抓住她所看到的回忆。   ————————   今天至少双更,今后也会继续多更,章节名后面会标注补更日期方便大家监督还账。然后还有刀片打赏加更2-3章会延长多更时间。   其实昨天晚上累完回来就想写的,但看到没啥新弹幕新评论我就倒头睡着了…… 第179章 余波(补2号更新)   朦胧之间,艾门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禁锢在一个坚固的囚牢之中。她依稀能听清身边传来的那些动静,但却没法睁眼,身躯也没法动弹一下。   “情况怎么样,克劳斯。她这种伤势,想要恢复过来大概需要多少天呢。”一阵窸窣后,一个听上去很熟悉苍老声音在她身边出声询问。   “不好说。”另一道沙哑男声低沉回复,“她的大脑被珞芒发出的生物电侵入进去,具体损伤很难探查。这些电流不止是影响了她当初的化形那么简单,因为它们做到这一点靠的就是渗透她的思维,在那一刻强行帮她扭转意识,等于跨过她的大脑直接模拟出她的生物波动,然后对身躯下达‘停止’的命令——还有种可能是依靠那种扭转欺骗她的潜意识主动这么做,这些情况都有可能。”   “我们过去可从未想过靠生物电影响人类的思维……”这是第三个男人的声音,它比前两者听上去要疲惫的多,“这么说珞芒的目的也不一定就是帮助艾门恢复正常,还有一种可能性是他想通过这种攻击手法直接破坏她的脑组织,让她再也无法清醒……”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米利安。”沙哑男声道,“人脑结构过于精密,凭借现在的技术没法对这一领域进行有效治疗。如果一个人的脑组织受损导致其无法清醒,那她其实也就和一个死人没什么两样。这方面我很抱歉我没法帮什么忙,毕竟以我的手段,强行手术可能会害她丢掉性命。”   “这不是你的错,克劳斯。”苍老的声音安慰他说,“你已经是西方最好的医生,谁也无法在这方面责怪你。艾门的手术没把握就暂时放缓,现在先保证用一切手段吊住她当前的状态,然后我来看看是否还有别的办法。”   寂静,然后是“砰”的一声轻响,脚步声渐渐远去让气氛窒息。但艾门却感觉这种气氛有一种久违的温暖以及安宁感。   “……你给她服了药吗。”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疲惫的、稍微年轻些的男人才继续开口发出询问,“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秘药。”   “刚回来就喂她喝了。”苍老的声音回复道,“怕剂量不够,我还找另一个哈温借了点血。效果也有——她脖子以下的身体已经没什么问题。”   “克劳斯不是说珞芒的生物电打散了她胸口的神焰种子,甚至还差一点贯穿心脏吗。”   “严格来说不是打散……”另一方叹了口气,语气中听不出悲喜,“我用自然法球给她检查过了,那枚种子没有消失,而是彻底和她的心脏融合。你可以把她的整颗心脏都当做一枚效率更高、输出功率更大的神焰种子。如果她能苏醒的话这说不定还是件好事。”   “好事!”年轻男人的语气中透出愤怨:“看看她现在的可怜模样!看看我们的惨痛损失吧!安塔利亚蒙!……你怎能管这种现状叫做好事?”   “从结果上来看,艾门还活着。”老人的声音依然平静,“而异神教则付出了蜘蛛、雷鹰、狮蝎使徒及数十名教徒死亡的代价。然后暗鸦重伤,人马重伤,整个教派几十年在西山的布局因为这次袭杀几乎折损殆尽,我们也得以将他们隐匿在这的力量连根拔起——这怎么看都是件好事。”   “但她也就只剩下活着而已了!”男人怒吼起来,“你本该提前阻止这一切发生!!你本该用你自己作为筹码!!……你怎能将普兹林登的兴衰和未来放在一个还未成年的女孩身上?你在布置这个陷阱的时候就不害躁吗?半神阁下!?”   “米利安!”房内突然多出一道雍容女声,像是突然打开门冲进来的,“这是哈温自己的选择,你不能因为这个对阁下妄加评论!!”   “她在庭审结束后本可以直接回城堡!”那女声用激烈的语气急促说道,“但她没有!她当时显然已经发现了阁下给她做出的暗示但她并没有寻求庇护!这说明她内心根本就不相信普兹林登可以帮她摆平麻烦!她只相信她自己的力量还有她手中的那支卫队!”   “那么造成这种不信任的难道不是掌控者卫队在第一个夜晚出了疏漏?”男人用更急促的语气反冲回去,“想想看你自己的问题!葛莉特!她之所以会做出这种选择和你们之前对她的排挤有多少关系——你自己心里就没点数吗!??”   “都别争了。”房间里一阵短暂的沉默,老人发声让两人停止,“潘妮不是因为纯粹的偏见在排挤她,现在会变成这样其实也和她的选择没什么关系。而你……米拉,你赶到现场的时候应该清楚了具体局势,这里很难单纯责怪任何一方将所有责任推卸给他,更多还是艾门自己的问题。”   “她是个很聪慧、很灵动、很与众不同的孩子。”他继续说道,“不但品德高尚天赋卓绝……真正需要她动手做事时她也能带给我诸多惊讶。可这里我要惭愧的跟你们说一声……我这个当老师的还从来没有真正看透过这个学生。我一直不知道,她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心理压力。”   没人说话,没有人能回答什么。显然涉及到心灵交流方面的问题这里没有人具备过多经验,真要细说,他们还比不上白胡子老头。   “你的意思是她现在之所以昏迷也和她背负的压力有关系吗。”半晌过后,男人问他,“我们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把一切看的太简单了?”   “岂止是太简单了……”老人苦笑起来,“王位、学习、科研,还有一个势力庞大的敌人在逼迫她加速对力量的磨炼。这种压力现在甩给我我都不敢保证一定能不被压垮,更何况她才16岁,就连生理都没成年。只是她过去的表现实在太精彩、太优秀才使得我也忽略了这点,下意识的认为她‘肯定能做好’,下意识的将她展现出来的优秀视作理所当然,甚至有时会遐想——‘这也许就是神血继承人该有的风貌’。”   老头子这是在关心我呢。   艾门下意识想要微笑。   但他可能并不知道,我最大的压力源还不是这些……   “让她独自休息会吧。”凳子挪动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克劳斯说她只是无法清醒,脑域细胞依然处在活跃状态。说不定我们现在说的话她都能听见,只是没法回应而已……”   脚步声远去,房门合拢。属于艾门的世界恢复宁静。她的思维意识在静谧中缓缓下沉,眼前依稀又看到了那个灰发男人。   “喀嚓”门锁转动,房间门在短暂休息后又开启了。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黑暗中潜入病房,一同凑到少女床边,点燃手中提灯去照她的脸。   “别晃她!”韦德一把按住梵茵的手,“晃出事情怎么办?你能担的起这责任吗?”   “对不起!”梵茵本能道了个歉,立刻把提灯挪到一边。然后他突然意识到这个指责有问题,当即反驳:“……真能晃醒她应该是件好事情吧?”   “是好事情,可惜那是不可能的。”蹲在床前的棕发女孩低声说道,“你们刚才没听教授说么,她现在的思维意识相当于处在中、浅层的睡眠当中,也许能听到我们说话,也许能感受到我们的意识。但更多的可能性还是被梦境缠绕,陷在其中难以自拔。这种病症即使让克劳斯教授来都没办法,你们要是提盏灯就能解决那才是活见鬼了。”   “……”两名男生没能接话,只是默默将提灯放在床头,让火焰光晕照印着金发少女柔和的脸。她穿着睡衣合被安静躺在那里,靠的近了甚至能闻到被清洗过的头发散发出一阵淡雅清香。这幕场景落到几人眼中就好像她只是睡着了一样,对比现实,他们的情绪不由更低落了。   “为了拔除异神教的威胁付出这么大代价……”简在另一侧捞起一缕金色发丝,黑瞳中有泪光闪烁,“这么做又能得到什么?”   “俄塞纳姐也受了不轻的伤。”梵茵捏紧拳头,身躯微微颤抖起来,“圣橡树宫……圣橡树宫为什么就不能派些实力卓绝的人来护卫她们?就连普兹林登都能凑出一支数十人的掌控者卫队,近些年发展速率更在西山之上的瑟兰难道连几个六阶的护卫都拿不出来么?”   “拜伦学派本身就不注重磨炼战斗技巧。”依文看了他一眼,“六阶、五阶的掌控者,瑟兰不是拿不出来。但那些人只是魔能学识和魔能阶位达到标准,战斗魔能级别按照普兹林登的审核标准甚至都不一定能过三级。更别说他们本身在拜伦学派中也是德高望重的显赫人物,是学者多过掌控者,怎么可能拿来给他人充当护卫!”   “我也听说了。”简默默在那一头做出补充,“而且即使是普兹林登的掌控者卫队……有一部分人长桌议会也是指使不动的。他们只是在规定的年限里为西山服务,通过这种方式来回馈学校的培育恩情。期限结束后还是要回到自己的家乡,并不能真正如臂指使。”   “我不想管这些麻烦的东西。”梵茵打断她,向来舒展的眉头这一次紧紧皱着,“我只恨自己太弱小,在几次危难中一点忙都帮衬不上!”   “要是有什么药剂或者偏门方法能快速提高实力就好了。”   韦德认同的道:“艾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苏醒,但后赛阶段已经没几天了。报纸说神恩学院最迟明晚就能到达,没了她……我们无法抗衡其他队伍。”   “药剂?”依文像是想到了什么,“如果你们不怕吃苦,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偏门法子……” 第180章 梦回一七五七(补3号更新)   艾门的思维打着转儿在黑暗中沉寂,越来越慢,也越来越深。她感觉自己在一种彻底虚无的状态中穿过了一层未知薄膜,然后她睁开双眼。意识跟随这双眼睛的主人一同从床上坐起,默默打量着这间明显不同于普通房间的单人宿舍。   之所以说是宿舍,是因为房屋的几处建筑格局和螺纹角02室一模一样。这里摆着一张书桌、一栋书橱、一把椅子和一张这具身体正坐着的床。虽然整体空间比螺纹角02室还要狭小一些,但由于是单间的缘故,它看起来要更加宽敞。如果不是那么乱,住起来也一定会更加舒服。   艾门自认为她和其他女孩相比已经算是不拘小节的了,房间主人的家居状况看上去却比她还要糟糕——这具身体刚刚坐起的木板床上满是堆叠着的各种衣服和铠甲护具。和礼服配套的鲜红绶带被拖到地上,颜色各异的短袜丢的一地都是。书橱和书桌夹角的地板上丢着两个木头盒子。它们的外观和书橱一样极其简陋,一看就是用没有经过精细打磨的原木材料自己做的。里面分别放着一堆碎布碎皮和一堆会在黑暗中反光的金属零件,边上还有几把各种型号的锤子剪刀,以及她根本叫不上名字的奇怪工具。   简陋、松垮的书橱上摆满了书,这使它的身子往书桌那边侧了过去。书桌左边堆着一叠薄页本子,远远看去像是积累的笔记。右边则摆着几只木头雕刻和一只原木材料雕出的笔筒,里面是外观各异、用料各不相同的书写工具。往中间看能依稀看到一只打开盖子的墨水瓶,以及差点挡住它的一大堆装满暗红色液体的瓶瓶罐罐。一开始看到它们时艾门以为这些是房间主人调配出来的红色墨水,但很快她发现她错了,因为这些腐烂的颜色她不久之前还在安塔利亚蒙的实验室里亲眼见过。   那是血——部分是纯粹的血,部分是保养不善的血液标本。暗红液体的底部沉淀物她暂时还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但结合这些不可能会随便出现在学生宿舍里的实验器皿以及书桌前端的一大叠记录表格。她觉得,这个动手能力并不弱的家伙应该是在做一种并不安全的生物实验。   “这家伙”现在其实就是她自己——她自己的意识所依附的这具身体。通过那些散乱的衣物和挂在墙上的两把长剑来看这显然是个男生的房间。而这位有些怪癖的男生正低头坐在木板床上垂着脑袋看向地板,她听到他发出一阵干呕的声音,视线一阵剧烈摇晃,已经穿过房间来到了桌前。   男生绕过地上的杂物,直接伸手摸进书橱和书桌挨着的夹角背后,从那里扯出来一个用荨麻布编织的袋子。他用飞快的动作解开袋子,从里面拿出来一大块卖相“并不怎么样”的白面包。   他显然是饿极了,根本不管表皮上还有淡绿色的霉斑没有抠掉,就那么拿起来往嘴里一塞,混着从牛奶罐里倒出的饮料风卷残云的吃了个干净。吃完后艾门看到的视界终于没那么晃了,她跟随男生的视线,看向桌上摊开来的一叠白纸。   白纸上密密麻麻记载着一些她看不太懂的数学公式。每张纸左下角都标了数字注明顺序,字里行间有一个词汇被圈了出来,并被额外加了两道粗壮无比的下划线。艾门借着男生视角短暂停留的空档努力去看那个词,发现那是极其标准的瑟兰语——“血蝎”。   视线一阵摇晃,像是男生摇了摇头,转而站直身体看向书橱。也是借由这个举动艾门知道了此人的确切身高:根据她之前的观察书橱大致高2.2米,男生站直后视线和书橱第二层顶部平齐,说明他身高至少在180公分以上,远远高出她的习惯海拔。她看到他从第二层掏出来几本破破烂烂的厚皮书摆到一边,把手伸进去,从顶里面取出来一把泛着黑光的短铳火枪。然后又回到床边,从枕头下取出来一把更精巧的手枪。弯腰从地上拿起工具,在极其短暂的时间内把它们拆卸开、然后重新组装了一遍。   “咚咚咚”沉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艾门跟着男生迅速回头,看了一眼掉漆的暗红色木门。听到他用嘶哑的嗓音问了一句:“……外面是谁?”   “是我。”一个低沉的男声隔着门板渗透进来,“没时间了,珞芒。我觉得我们需要就那件事好好谈谈。”   听到这句话,珞芒表现的相当紧张。他飞快抓起桌上的那堆纸把它们统统塞进书桌右边配套的抽屉,那些没来及处理的玻璃器皿也被他拨到书橱后面用报纸盖住。做完这些后艾门跟着他一起看向暗红木门,感觉视界先是盯着门凝视了两三秒钟,转而又偏到一边去看墙上挂着的双手宽刃剑。然而视界最后还是抹回来停留在了刚组装完的两把枪械上。   她看到珞芒的手伸过去拿起一把,先是试了试能不能塞入裤袋。发现不行后这具身体冲到床边从堆叠的衣物中抽出一件黑色外套穿上,将那把精巧的火铳放进了上衣内袋。另一把枪被他推到书桌内部让它被书橱挡住——他在做这些事之前还不忘打开枪械,重新确认了枪膛里面有无子弹。   “珞芒?”外面的人显然等的不耐烦了,他敲了第二遍门,用力比第一次大上不少,“开门!珞芒!你该知道有些事不是逃避就能躲过去的!”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视界晃动着走到门前,转动门把开了锁,让艾门跟随他一起看向门外的灰发男人,“尊敬的……德尔塔教授。”   学生时代的珞芒已经很高了,虽然艾门并不知道此时的珞芒具体多少岁,但她仍能肯定180公分的身高远远超出常规数值。而此刻站在门外的灰发男人却需要“他们”抬头仰视——他至少比珞芒高10公分,身形高大、面颊微胖,并不深陷的眼窝让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有几分慈祥,但那紧抿的唇角又淡化了这种感觉,使得她能体会到对方从常年累月的教学中积累下来的上位威严。除此之外她还注意到此人并未配备普兹林登教授通用的黑色长袍而是穿了一套适用于宴会场所的黑色礼服。它样式像西装,领口的褶子却高上一些。   “你否认也没用。”灰发男人拎着一根手杖挤开男生的身体,自顾自的进了房间,“你在永夜之森做的好事,那天晚上我全看见了。”   “但……”视界跟随男人,看着他坐在床沿上,艾门耳畔听到一声锁门的轻响,“我只是,对森林近期出现的异变感到好奇而已……”   “撒谎!”   男人回头瞪着他,左手指着他的鼻子,“感到好奇需要那么鬼鬼祟祟的半夜过去?我还看到你和几个黑衣人在森林边缘交头接耳!”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珞芒。”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压迫力:“我清楚你在其他课程上的表现和成绩……我知道,你的本质还是向往探寻知识的。这样的你即使做出一些不能被常人理解的事应该也不会是出于恶意。只要你把你来西山——或者老哈温派你过来的全部动机都告诉我,只要它们跟我想象中一样并不严重——我可以保证不像其他人泄露这秘密。哪怕是安塔利亚蒙问起我也会帮你保密。”   “教授是跟踪了我吗。”艾门感觉这具身体正在压抑着颤抖,“那天我刻意检查了后路情况,并没有发现任何人躲藏的痕迹……”   “恕我直言。”男人打断他,视线看向书桌右侧的抽屉,“一个普兹林登学派的学者想要躲藏起来不被人发现……这实在是太容易了。”   “……看来我是忘记了我正在研究的东西。”视界变动,珞芒走到书桌前,用身体挡住了对方视线,“您的拟态是什么?一只猫?还是老鼠?”   “请你先回答我的问题,珞芒。”费雷-德尔塔抬起视线和他对视,“我有义务了解学生的出格行为是否会对学校安全造成损害。”   “……”珞芒的喘息变得急促了一些,艾门通过他的视线中心发现他盯着的位置是灰发男人的左侧胸口。就在她以为这具身体即将掏出枪对准那里扣动扳机时身躯的主人却突然泄了这口气。他视线下移,双眼盯着脚下的地板,低声说道:“……我需要时间仔细考虑。”   “这么说你承认了。”他的回答让男人很开心,似乎这意味着某种危机警报得到解除,“没问题!”他从床沿上站起来,“我可以给你时间再想一想,但不会太久。今天是星期五,你有一天半的时间思考你将来的路。1757年2月26号星期日的午夜之前我希望你能来主动找我。记住——是主动找我。我不想再像今天这样反过来找你了解这些,你应该也知道的吧,珞芒?下次再来,就不会只有我一个人了……”   “我知道。”视界抬起看着他,跟随他一起来到门边,拉开木门目送他走出去,“晚上我会好好想的。”   “希望如此。”灰发男人点了点头,突然在他——还有艾门均未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抬起手杖,隔空点着这具身躯的左胸——也就是珞芒藏枪的位置。   “注意保暖。”男人说道,语气有些意味深长,“一月上我的课你都敢穿单衣来,可别在春天临近的时候冻感冒了。” 第181章 探望(补4号更新)   西山顶端的普兹林登古堡,一间租来的实验室,两名棕发少年和一名黑色短发的稚龄少女正并排躺在三张简易床铺上直打哆嗦。   “难受吗?”依文穿着一件白大褂,里面配衬衫、及膝短裙和黑丝长袜,手里拿着一本书,仔细对照着这些人的具体状况,“难受就说。”   “依依依依文……”长发少年挣扎着朝她伸出一只手,“我我我我感觉我我快哎哎哎哎要嗷死了呃呃呃呃……”   “是吗。”棕发女孩煞有介事的推了下鼻梁上的镜片,伸手插-进他的领口掏出一只计温板。看到水银刻度并没有超出书上记载的最低温度。   “你还早的很呐。”她笑了笑,给韦德把计温板插回去,挣开他想摸自己手取暖的举动,给他指了指躺在右边的另一位少年。   “梵茵正在提炼巴利魔龙毒液里的火焰毒素。”她对他说,“而在这个过程中他的体表温度会上升到超过39度。如果你觉得脚底垫的热水袋、身上垫的两床被子以及后面生着的那堆火都不足以磨灭你对寒冷的恐惧,那么艾瑟尔先生——其实你可以考虑一下抱住你的好兄弟,用他取暖。”   “依文!?”正在默默抵抗灼烧之苦的梵茵闻言立刻睁开双眼:“你给他支的是什么馊主意?等等……韦德!你不会真打算听她的吧?”   “我可不是在开玩笑呢。”依文将书翻到对应的页码,照着原文低声念道:“‘因为伞带海蜇生活的环境,其毒液特性在提炼后会引发强烈的神经疼痛以及致幻作用。轻微剂量的致幻毒素将能使毒素引发的副作用——降低体温变成杀死精神的可怕酷寒。而巴利魔龙从腹腔中分泌的液态火——其中蕴含的毒素恰巧可以破除这种神经幻觉’……所以你看看吧~书上就是这么写的~卡俄泰斯明确说了这两种毒素因为互相克制很适合两个专精对应的掌控者同时服下并依靠对方吐息中蕴含的微量毒素中和自身。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是巴利魔龙和伞带海蜇?我又不是随便选的~”   “你——”梵茵张了张嘴,感觉她说的似乎很有道理,“那你怎么一开始不跟我们说?”   “我怕你们俩放不开啊~”棕发少女低下身子,脸上露出一抹可疑的红晕,“万一你们因为面子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拒绝了这个我好不容易才找出来专门匹配你们的速效良方,那我之前作出的那些努力,甚至艾门之前作出的努力不就都白费了吗?”   这、这也是可以用“无关痛痒”来形容的“小事情”吗?两人呼吸同时一滞。互相看了一眼对方脸色,各自尝试着……往中间……蹭了一点。   大约六小时后,晚餐饭点。行动无碍的四人小队来到餐厅叫了一大堆能吃的东西,包括看上去娇弱的简在内,他们一顿饭吃了平常的三倍分量。而这都是为了补充依文的偏门方法——也就是她从那本《烈毒秘药》和艾门的笔记中精选出来的速成法——所消耗的巨量体力。   “舒服啊!”咽下最后一口食物,梵茵丢掉叉子,心满意足的靠在座椅上发出呻-吟:“我从来都不知道吃饱肚子也能是一件如此幸福的事!”   “我感觉咽下的每一块肉都能迅速转化为身体能量。”韦德靠在另一边做出补充:“好像每次进食都能使我更强大!这真是一种美妙的错觉!”   “不是错觉。”依文仍在慢慢吃她那盘中份烤肉,“《烈毒秘药》是禁书不假,但如果利用的好,其中的一些药剂可以起到常规药剂难以达成的神奇效果。巴利魔龙的火焰毒素和伞带海蜇的冰霜毒素在互相中和后可以提升燃烧专精和水流专精对温度的敏感度。伞带海蜇毒性中的致幻成分更是可以提高精神力量和神经反射,第一阶段完成后你们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会比之前更强大,而食物的摄入只是在填补身体需求的能量。”   “依文说的是真的。”短发小女孩在一边张开手掌,轻而易举便在手心中点燃了一道温热火焰,“我对魔能粒子的感觉比过去要清晰多了!”   “温度吗……”韦德见状有些心痒,忍不住拿起水杯试了一下。杯中液体在众人注视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温结冰,证明他对水汽粒子的理解程度已经达到了足以引导形态变化的中阶层次。   “我们应该还不是中阶吧,依文?”梵茵学着简张开双手,没能控制住的暴躁能量差点烧到格子桌布,“我能感觉到提升,但好像不太明显……”   “这是当然的!”依文喝口水,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鄙视:“没有什么药剂能使三个一阶菜鸟一下子跳到四阶,没有!第一阶段的药剂只能使你们提升有限的精神力量并由此加强你们对粒子的感应力。如果你们过去的根基够扎实,或许能借此跳一个等级……两个等级以上绝无可能。”   “可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给我们调配出来的药剂是原文陈述的稀释版?”韦德舔了下嘴唇,“如果不稀释呢?效果会不会更明显?”   “啊~”女孩的叹息意味深长,“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尝试过原版药剂的人好像就没有一个能活下来的。”   “……你给我们吃的居然是这么危险的东西啊!”梵茵从凳子上蹦了起来,“这要是我们没能扛过去不就完蛋了吗?”   “不会的。”依文将侧边棕发撩至耳后,“《烈毒秘药》在各个国家都被视作禁书,一定程度上是因为他们没有卡俄泰斯为这一作品补充的缓冲法资料。《烈毒秘药缓冲法》针对原著将不少药剂的采集、调配、服用方法做了改良,让它们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真正使用而非仅作为一桩空谈。这方面你们真的该感谢艾门,如果不是她当初直接把卡俄泰斯的缓冲法手稿誊写了一份,我可没把握调配这种危险的东西。”   “这么说,”简支起下巴若有所思,“这种实力进阶法还是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将他们俩的实力提升到足够自保的程度啊……”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黑发小女孩和几人也混熟了。她在依文的强行教导下改掉了见人总喜欢带“哥哥姐姐”等后缀的习惯(虽然仍有特例)。现在已经没有那么自卑,不再以仰视的角度看待至少也是小贵族和商贾出身的这些同伴。不但说起话来自然了许多,个人自信也提了上来。   “这要看你们对短时间的定义是怎样的了。”依文无奈,“药效可以帮助你们在两三年内将实力增速提升几倍。这对其他人来说都算短时间。”   “可是我们很快就要面对两支实力强劲的小型战团了,依文。”韦德提醒她,“他们至少也是五阶学徒,这点提升毫无用处。”   “不能这么说吧……”棕发女孩摊开手,“没准能在关键时刻保住你俩的命。”   “我们等会去看看俄塞纳姐吧。”黑发小女孩倒不像两个男生将这件事看得如此之重,“米利安教授说她伤的不轻,那个语气可不像是随便说说……还有所罗亚教授,他今天教粒子排列的时候利用休息时间跟我们说所罗亚教授已经醒了,我……我觉得我们该去看看。”   “这么说的话……”其他三人微微一怔,“好像也可以问问教授,看还有没有其他方法能提升实力。”   他们想的倒是挺美,但残酷的现实将他们挡在大门之外——几人赶到医务区时发现这儿已经来了一大堆人。这些身穿各种服饰、光凭气度面相就能看出来卓尔不凡的中年男女们给了几名少年以巨大压力。他们很快意识到关注所罗门-所罗亚健康安危的并非只有寥寥几人,作为西山为数不多的高阶之一黑发男人本身就很受人关注。他苏醒的消息肯定从今天一早就传了出去,而这些人不用问——肯定也是赶来探望的议员家属。   “梵茵!”几人躲在门厅外面不敢进去,却被一道柔和女声从身后吓了一跳。回头才发现站在那的是一位面容秀丽的银发女人。   “德尔塔夫人!”依文松了口,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我还以为是被某位议员给发现了……夫人也是来看教授的吗?”   “所罗亚?”银发女人朝他们眨了眨眼,“当然是!别看他总是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但大家都知道他心肠很好。这些年他帮了我不少忙,于情于理我都该来看看……”   “帮了不少忙是指?”几个少男少女的眼神立马亮了起来,“方便详细跟我们说说看吗?夫人?”   “呃,这个嘛……”德尔塔语气有些扭捏,同时那双柔和的眸子也黯淡下来,“我想可能是因为他在愧疚……愧疚当年没能管教好自己的学生,从而导致他,犯下大错吧……”   ————————   半夜还有一更。 第182章 珞芒的研究(补5号更新)   对于为什么自己的意识会穿梭时光横跨十九年,从1776年的5月跳到1757年的2月,艾门做了番思考,感觉应该是那些生物电流附带的记忆。   珞芒的使徒化身能够发出强大、暴烈的负生物电,但这并非是他个人的独门绝技,严格来说还有很多生命可以做到类似的事。就比如人体中的每个活性细胞都能视作是一台最微小的发电机、发电系统。其细胞膜外侧携带正电,细胞膜内侧携带负电。这些细胞的静止状态被称为“静息电位”,受激状态被称为“动作电位”。而由于人体基本时刻都处于不停的运动当中,他们体内几乎所有的细胞、神经元、神经系统都会受到程度不一的刺激。当这种刺激发生时细胞膜就会从“静息电位”的状态中发出一串电位波动。这就是所谓的“动作电位”,可以依靠手段测量和读取。   撒迦莉雅的拟态魔能,说的明白一些——其实也就是在感应周围生物体内的电位波动上具备卓绝效率,并且可以入微掌控体内细胞,让它们在一定程度上对观察到的“动作电位”进行模拟。所以她看上去不强,却在和人交手时总是能够料敌先机,提前预判对手的动作。而珞芒的使徒化身之所以能够发出那样强悍的生物电则是因为其化身大大强化了体内细胞的受激状态,在此基础上还进化出了精确导流的控制机制。   所有细胞都有其独特的离子通道,当生命体可以控制这些通道的闭合、并将生物电流精确导出到合适的位置时,结合生物粒子的能量反应就能产生远远超出常规级别的生物电流。激发时的威力甚至可以轻松破开空气电阻,直接以纯粹的能量形态击发出去。这些要素结合起来意味着当珞芒化身为半人马形态时可以靠“运动”发电!他可以完美控制这些生物电,其本身就等于一个功率不低的小型电站。   那么既然是这样——既然他的生物电流来自于身体内部,来自于细胞通道传输出来的神经刺激效应,这些电流在击中我、在将我和他短暂连接起来的那一瞬间时间里……是否有可能将埋藏于他大脑深处的部分记忆……通过电流传过来呢?   艾门不知道这个猜测正不正确,但这已经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合理解释。而在思考该问题的同时她也发现了,这段过去的记忆并不讲究时间顺序。   画面颠簸,夜色昏沉。简短的恍惚过后她惊讶发现,自己意识此刻所看到的画面又跳到了黑夜。彼时仍是青年相貌的珞芒一个人踩着枯树叶行走在幽暗的密林中。他呼吸粗重、精神紧张。每隔一段距离就要回头观望几秒。这不由让艾门想起了上个片段中灰发男人所说过的话。   “我在这。”低沉的声音从右侧响起。将珞芒和沉浸的少女意识都吓了一跳。艾门只看到眼前画面一阵偏斜,定格在一株粗大高状的山槐树上。   “光辉属于樱葵。”   她听到珞芒朝那边念叨一句,右手拱起探向衣襟,推测应该是在摸短铳握柄。   “暗影属于夜莺。”   而刚才的声音亦紧跟着从树后传出,随之走出来一个身穿黑色长风衣并戴圆顶礼帽的神秘家伙。   “我以为你不来了。”神秘人露面后没有说任何多余废话,他来到这具身体面前直截了当的探出手心,“把东西给我,你可以走了。”   “……我想知道父亲打算用这个东西干些什么。”珞芒的视线盯着他的左侧胸口,身体戒备没有放松,“我需要确认,他能实现他的承诺。”   “你过线了。”神秘人的回复里不含任何感情,“你,我,本质意义上都只是这艘船上的一块木板。而单一零件并不需要知道这艘船具体会开往何方,它们只需要完成自己的使命,然后死去、腐朽,等待下一块零件接替自己。”   “这个东西对智慧生命有无法言表的影响力。”珞芒没有理睬他,而是继续用颤抖的语气坚持立场:“拿到它的一瞬间,我感觉我的思维、精神、计算力都迎来了一次全面升华!即使他不说我也猜得到他想用这东西做些什么,我无意阻止他,只希望他能用别的人选换下珞希。”   “……你该知道我影响不了任何决议。”黑衣人顿了一下,语气稍稍有些波动,“我只能把你的意见传递上去,其他事情我无能为力。”   “这就够了。”青年深深吸了口气,伸进内袋的手挪了下位置,取出一个黑乎乎的圆形铁盒递给他,“拿上离开,越快越好。”   “那边是什么人?”突然,就在黑衣人刚收起铁盒的一瞬间,不远处的树林中传来一道高声呼喝,“……那是珞芒?你在和谁交头接耳!?”   “费雷-德尔塔。”黑衣人朝那边看了一眼,声音变得异常尖细,“我可以帮你处理掉他。”   “做的事越多破绽就会越多。”青年拉住他的臂膀往前迈步,“快走!他应该没有我熟悉森林……!只要能在天亮之前甩掉他回城堡去我就不会有事,所以别想那么多……快走!跟我走!!”   视界开始剧烈晃动,落在艾门意识中的喘息声越发急促。短短数秒内她看到无数飞掠而过的晦暗风景,然后画面一转,跳到了昏暗的城堡走廊。   走廊里的光线不再昏沉,那种雾蒙蒙的光感像是来到了黎明。少女依附的金发青年在走廊里快速经过,取出钥匙打开了升降阶梯的大门门锁。   她能听到他胸腔里的剧烈心跳,能从他蹑手蹑脚的动作和回头张望中感受到他承受着的巨大压力。这种体验是如此真实以至于简直就像是亲身经历。所以当视界终于靠近那扇似曾相识的暗红木门……并推开它、把它轻声关上时,她也紧跟着青年松了口气。   这应该就是之前的片段中德尔塔说他看到的景象了——她默默思索——那么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应该就是所罗门说过的那桩悲剧……   进门之后这具身体的视线盯着天花板足有十多秒钟,说明他也在平息紧张情绪。然后视线下落随着脚步踏入单人宿舍的盥洗室,落在狭窄空间的一面镜子上,映现出一个头戴黑色兜帽、身穿黑衣黑裤的高大青年人。   随着镜中青年摘掉帽子,彼时的珞芒-威灵顿开始展现出他源自布洛维哈温家族的优秀基因。无论是棱角分明的面庞还是泛着光亮的灿金短发,镜中青年的英俊相貌都足以迷倒大多数审美正常的雌性生物。尤其是当他脱掉上衣露出一身精壮健美的坚实肌肉,这幕画面就连心性特殊的艾门都看的呼吸一滞。她忍不住想起了那些神话诗篇中用来描述神祇子女的典型词句,第一次感觉描述它们的诗人没有丝毫夸张。   拧开水闸接了捧水,珞芒将这些冰凉的液体抹上面颊。他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清洁了一遍,除去了任何可疑的野外残留物和沾染的气味。重新换上一件灰色单衣做到桌台前,从衣柜里抽出一本藏的很深的黑色笔记。   打开笔记,第一眼看去艾门有些意识昏沉——她大致能看出那是瑟兰语记录的文字,但其顺序完全紊乱,根本无法正常阅读。直到珞芒翻到新的一页开始用他独特的记录法写新内容,她才意识到这种写法可能是只属于他自己的私人密码。   五个组词算一个段落,分别要按照不同的顺序从完全相反的方向展开阅读。也就是得从右往左看,从下往上看。在这方面格外有天赋的少女很快掌握了这种记录方法,她也得以看懂了金发青年现在正在书写的内容都记录了什么。   [我已经初步掌握了能量性质的转化关键。]他在本子上这样写道,[拖那顶冠冕的福,现在的我不但可以让粒子摩擦产生电流,更发现了生命体内本身就可以制造出电荷能量。而这些能量的来源甚至可以追溯到最微小、最难以观测的神经细胞。发现这一点让我非常兴奋——因为一旦我的研究成功,一旦我能完美控制这股生物电能。我不但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制造电能,甚至可以利用这些能量和其他生命做直接交流。]   [而我刚刚将冠冕交了出去。]   笔尖在纸上抖动飞跃,反映着记述者的激动心态。   [但这无关紧要,因为实验距离成功已经只差最后一步。只要能成功,最不济我都能和她交流,听到她发自灵魂的声音。更有可能会直接结束她的痛苦,让她摆脱那种昏睡状态开口说话。]   [这将是近现代人类史上最伟大的发现!]   笔尖发力,不当心甚至划破了纸。   [但愿维多利亚和索菲亚都能保佑我,让我能够拯救珞希……!]   ————————   这两天我一直沉浸在失约的愧疚和对身体的怀疑当中,但几小时前我发现了真正原因——原来他妈的我爬不起来是因为上次在课堂上我把闹铃声音给关了!艹! 我需要意见   均订上不去。   有人评价说这本书没啥毒点也没啥亮点,突出一个无聊。   也有人说作者喜欢水字数填充文章导致影响了阅读体验。   实际追订也只有均订反馈数字的一半,感觉还是有一堆人在养肥。   所以我需要知道具体问题出在哪里——是文笔剧情的问题还是慢热的问题。   我之前以为是慢热的问题,但又有些不对劲,慢热的书只要受众足够,养肥党交替施肥还是可以保持充分补给。可部分数据反馈的结果又说明了这本书的养肥现象不是一般严重——上架前每日推荐400-600的书首订成绩只有130——这是很难想象的奇怪现象。若非养肥现象如此过分我也不会在首订后发单章闹情绪。很多人说首订130现在均订能2300是奇迹,我却不这么看。奇迹是指没有希望的人做到难以想象的事。而我这种——在我看来属于耻辱。所以我这里先要再次恳请没开自动订阅的读者开一下右上角【下载】选项【底部】的【自动订阅】(如果觉得有价值,当然能书架置顶是最好了),然后希望支持本书的读者能够多给一些意见。   毕竟我还是存在很多不足的。   因为性格原因——让我写那些比较符合潮流的书无异于要我的命——我必须要有更好的文笔,更多的知识储备以及更完善的剧情把握能力。只有这样才能支撑这本书,让它质量越来越好而不是越来越差。所以我仍然需要不停学习不停提高,只有这样才能和那些符合潮流符合环境的书展开竞争。而在这个过程中任何读者都可以在某方面为我提供帮助。   这就是发布单章的主要原因。就好像没有作者喜欢一潭死水的评论区,总是更希望能得到更多关注。 第183章 神恩到来(补6号更新)   普兹林登,西山。   因为所罗门苏醒的消息传播极快导致第一时间赶去探望他的都是西山显赫的各类精英,依文等人在观望一阵后打算先去探望昏迷中的主仆二人。   “情况中规中矩。”他们在门口看到了同样前来探望她的安德雷斯,“到现在为止是还没醒,但那种伤势能保住命已经很不错了。”   他领着几人进入病房,找到了躺在床上昏迷着的棕发女人。她露出来的脖子和肩膀上全是绷带,也不知道全身到底受了多重的伤。   “大部分都是皮外伤。”正在负责给她作常规检查的医学系学徒拿着本子给新来的几个人介绍情况,“但数量密集,伤痕很深。像是和大型猛兽搏斗后留下来的抓扯和撕咬痕迹。有几处伤口差点把她的身体从中间撕开,多亏了教授的手艺才能保下性命。”   “安德雷斯。”出来后,梵茵面色苍白的问健壮男人,双眼盯着他手臂上同样吊着的一圈绷带:“普兹林登这是要和异神教开战了吗?”   “不好说。”安德雷斯摇头,“现在只是消息传播出去,激起了不少议员对他们的反感。仍然有部分议员不希望在这个关头让西山深陷战事。”   “就我目前听到的风向而言,学校内部对约修亚的感官正在越来越差。”依文说道,“除了白枭学会,学生们大多数都支持开战。”   “白枭?”安德雷斯愣了一下,“我听说过这个名字!这是一支致力为约修亚王室招揽贤才的学会势力,你不能指望他们调转枪口给自己人。”   “但我们现在正是这样指望的,安德雷斯先生。”简开口道,“来的时候我们看到有很多议员正在另一侧走廊等着见所罗亚教授,我们听到——听到他们在谈论的时候说……长桌议会正在打算做殿下不能上场的备选计划,也就是派遣玛斯-克劳乌顶替她的位置。”   “因为这个,他这段时间简直得意坏了!”韦德表情很是阴沉,“我报的课程里有两门要和他一起上,你们不知道他的嘴脸有多恶心人!”   “情况还没到最危急的时候。”右手吊着绷带,安德雷斯只能用左手抚摸下巴,“……你们这是打算从我这里获取意见?”   “我们已经没办法了,安德雷斯。”梵茵叹了口气,“克劳乌真要当选战团队长,我和韦德就得在他手下行事。而我们的实力……你也知道的。”   “两个二阶不到的低年级在这种竞赛中是连炮灰都算不上。”黑发男人点了点头,“但是你们也不用心急,这件事不会定那么快的。”   “因为就像你们不想和他一起干,他也不想带上你们。”他解释道,“经历过信仰战争,约修亚的派系争斗是没其他地区那么激烈。但他肯定也不希望在竞赛上表现的太差劲。所以他会利用他的身份给议会试压,让他们按他的想法找别人换掉你们。”   “他休想!!”梵茵握紧拳头,“我们的名额是艾门指定的,他有什么资格随便插手!!”   “不服气就努力变强吧。”安德雷斯伸出左手,挨个给两名少年揉了揉头,“听着!这只是一次竞赛而已!别说现在一切未定,就算你们真输了、惨败了!这也就是一次竞赛!连输掉一场关键战役都算不上是世界末日,更何况是这种程度的失败挫折。”   “谢谢你们来看俄塞纳。”然后他开始给他们下逐客令了,“但你们得走了,最好让她保持清净。”   再次被当小皮球踢来踢去,要说几人没怨言那是假的。但鉴于主要目的已经达到,也已经叨扰了对方不少时间,他们不好再当牛皮糖赖在这里。只是走下阶梯时为首的依文差点和一位扎着马尾的金发少女撞了个满怀。她在简短时间内大致看到了对方相貌,一句“艾门”差点出口。   真要说相貌,对方的脸部轮廓和艾门是有明显差异的。但那金发碧瞳的特征和心悸感却和少女分外相似。   “抱歉。”莱娜也看了他们一眼,没多注意。继续提着长袍下摆往楼上跑。过了两秒不到后面又跟上来好几个人,看情况都是她的护卫。   “安德雷斯叔叔!”看到病房门口的黑发男人,莱娜不由分说的扑了上去,“姐姐人呢?”   “殿下!”男人被少女这一扑弄的很尴尬,“注意形象!至于艾门殿下……普兹林登可能是觉得有必要对她的情况保密,我现在也只能知道她没有生命危险且同样陷在昏睡状态,具体被看护在什么地方……他们暂时还不肯说。”   “那就逼他们说!”马尾少女露出一口小白牙,“西山有什么资格擅自收押瑟兰公主!我要见姐姐!现在就要!!”   “可以。”安德雷斯给她摊手,“只要您能找到安塔利亚蒙,您是可以跟他提这个要求。”   “……刚才上来时我看到几个人挺面熟的?”莱娜皱眉,“好像是之前和姐姐一起从荒原回来的那几个,他们来这里……也是打算探望情况吗?”   “还有为自己的将来咨询方向。”安德雷斯将她带进病房,一同来到床前站定,“长桌议会似乎想要将他们俩拆出去换新人选,同时用克劳乌家的长子替代艾门殿下的队长位置。几个小家伙对此很担忧,我看他们是憋足了一口气想要证明自己。”   “……下次看到他们,你可以帮我转告他们说‘用不着在这次证明’。”收回摸向女人面庞的手,马尾女孩的语气轻微颤抖起来,“因为我会带领瑟兰的队伍把其他两方尽数碾死!……还是别让他们丢脸的好!!”   就这样,日子过去两天。距离三方汇聚的日期渐渐近了。异神教屡次在西山地界展开袭击使得几乎所有师生都坚定站在了艾门这边。他们不同意长桌议会提出的备选计划,即如果她状态赶不上将让克劳乌带队参加后赛阶段。导致计划虽然通过却被迫推迟,非要等到正式开赛才做定论。   初晨,阳光穿透薄雾照进普兹林登城的一半角落。提醒这些人清醒起床,准备忙碌一天的工作。居住在山脚下方的农户们来到田埂间照看这季的作物,抬头之际却看到有一列车队破雾而出,从西北方向朝着西山缓缓行来。这些熟读报刊的半知识分子很快醒悟了对方身份,知道他们期待了近小半月的神恩学院终于来了。   神恩学院的队伍是在一众不善的注视中进入内城的。虽然很多人可能对车队上披挂的旌旗徽记没什么概念,但他们至少能看到那一百多名身披暗红色精良甲胄的血蝎骑兵。独产北地的血蝎战马和这种颜色的的配饰搭在一起足以使最漠视的人认出他们的身份。因此没有人会给入城的队列好脸色看,他们一路上收获到的目光里都布满了猜忌和敌视。   “这儿不欢迎我们。”血蝎小队长卡里姆朝同僚抱怨,“看看这些人送来的眼神……我几乎都要以为他们亲眼看到我杀了他们家里的谁谁谁了。”   “声音低点。”旁边马车的门帘拉开,西瓦露出半个脑袋,“斥候消息说这里刚刚经历过异神教袭击,你这话被人听去是要惹麻烦的。”   “雪国人不怕麻烦!”侍女白鹭骑马从后面赶了上来,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有多少麻烦我们就清理多少!才不像你!瞻前顾后!!”   “白鹭!”洁薇拉开前侧窗板,脸上蒙着白色轻纱,“这里不是雪山地界,按照西瓦的指示做。”   “哼!”白鹭不敢反抗她,却仍旧显得很不服气。她不想忍受被心目中最尊敬的人和最讨厌的人联合起来指责的哀怨,干脆扬鞭加速,单人只马从队列中冲了出去。   “抱歉……”马车中,白发少女隔着一层薄门板给青年致歉,“白鹭就是这个性子……”   “她挺好的。”青年从纱窗中盯着她的那层薄纱,“至少她愿意表达出来。”   路上突遭野兽暴动,他们的步伐被拖慢了不少。车队在间隙战斗中损失了几十名精锐血蝎,还好参赛学徒没受损伤。   只是不可避免的是马车数量也受了折损。所以这两人才不得不同乘一架。   “你想说什么。”听他这么说,洁薇眉头轻蹙了下,“……这是在指责我城府深吗?”   “没有。”灰发青年笑了笑,“圣女大人心有沟壑,当然不能和普通人一起并论。”   他说是这么说,却知道面前这位还有过另一个身份——约修亚北海舰队的总司令官。   考虑到这一点,要说异神教前段时间对西山的袭击和她没关系,西瓦是怎么也不会信的。   ————————   总结了一下大家意见。无非就是“更新较慢”、“节奏较慢”、“显得剧情平淡”、“铺垫太长”、“形容场景和人物的辞藻过多”等等等等。这些东西我想了一下,其实所有缺陷都是共同趋势下造成的结果。接下来会尽量在这些方面做出改善,以后除非关键剧情我不会写那么细了,尽量每一章多塞点正经剧情,少点描述。 第184章 积累的恨(补7号更新)   “神恩学院的人今天就到了。”梵茵双手抱头倒走在大街上,嘴里叼着一根新绿嫩叶,“洁薇-克劳乌……也不知道这家伙具体有几分实力?”   今天是综合竞赛参赛三方汇聚的日子,不止是他,普兹林登大多数的学徒都起了个大早。不少人甚至翘课等待对方到来,想要提前看到那位具有传奇色彩的白发少女——也就是梵茵口中的洁薇-克劳乌。造成这点的原因是目前列国中流传的讯息大多只阐述了她的聪慧、美貌及军事素养。对于她的详细情报和个人实力描述的非常模糊。这里一方面是因为时代通讯还不算发达,一方面也是因为她的身份比较敏感。   冰神教是一个不同于异神教的正规教派。历史上该教供奉的神主共有两位,分别是冰雪之子多利和冰后克拉玛。而冰神教圣女的职务历来只代表一种传承——即冰后克拉玛的灵魂容器。她们一般都是最为貌美、具有出众身体素质的年轻少女。冰后会通过附身她们的方式来完成自己对神选族裔们的庇护承诺。在这过程中她本身的躯体会从时间中剥离出去,附身10年就是她对承诺收取的报酬。   “神主已经很多年没有传说和消息。”黄发少年奥尔走在几人中间做出分析,“所以她那个冰后传人的称号就是吓唬人的。我们应该无需担心那是一个堪比艾门——甚至比她还要过分的变态。但从年龄分析她的实力也不会太弱,毕竟她是克劳乌的姐姐,20多岁,实力该有七年级水准。”   “七年级水准吗。”简走在最边上低声念叨,“普兹林登六年级的优秀标准是掌控者的战斗魔能级别突破极限。七年级……她不弱呢!”   普兹林登在伊卡洛林各个国家都设立了评测中心。按照他们制定的标准,绝大多数掌控者的战斗魔能会比魔能阶位低2个级别。突破极限指至少将这个差距拉进到“1”,表示这突破了常人极限。其学校本身五到六年级的优秀学徒大多是五阶左右,突破极限的六年级通常意味着战斗魔能4级甚至5级。而七年级则在这个基础上着重强调了实战技术,能在此阶段被称呼为出类拔萃的,他们的战斗魔能基本上已和魔能阶位划了等号。   “那么她的实力至少是4-4-4了。”韦德皱起眉来,“如果她在魔能掌控上的天赋能和传闻中她具备的军事天赋相比拟,5-5-5也有可能。”   “洁薇的传闻大多笼统而且模糊。”依文走在行道最内侧,说话时双眼一直看着天空,“她身份不一般。冰神教又是约修亚铁打的国教。报刊媒体在撰写关于她的消息时多半要考虑到政治影响甚至宗教影响。目前能够查明的只有她曾经担任过约修亚北海舰队的督军——或者司令。这样的人实力有多少暂且不提,由她来带领神恩学院的队伍,至少在局部区域的战术指挥上你们肯定比不过她。”   “但梵茵倒是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嘛。”迪迪看向棕发少年的眼神颇有些莫名其妙,“你是觉得无所谓?还是又练了什么新鲜玩意儿……”   后赛阶段临近,艾门还未苏醒。长桌议会对战团人选的争论越发激烈。不想被随便换掉的梵茵这几天在训练场挥汗如雨,昨天晚上还专门找迪迪模拟了一下。高挑女孩本来还以为他是琢磨出什么新招式了,结果就只是跟艾门学,随身带了几个小玻璃瓶。   梵茵的思路倒是很简单——他是没有女孩的本领可以把血液变成高能燃料,但他可以找点别的易燃物来引导自己的火焰魔能。比如黑火药和油,这些东西装在小瓶子里携带起来还是很方便的。只要做好防碎措施,使用时的效果绝对对得起繁琐准备。   “你最好别在身上带太多易燃物,梵茵。”想到昨晚修炼场的一片狼藉,迪迪露出一个咧嘴表情,“虽说你是到了二阶,但你对粒子的控制力还很不足。尤其燃烧专精的魔能现象在威力上容易跳跃式叠加,一个不好,你可能会被失控的火焰烧伤出事。”   迪迪也是燃烧专精,她和奥尔因为经历关系比其他人早熟,对力量的渴求也更早觉醒。因此她的阶位比梵茵高,勉强够资格给他指点。   “我有分寸!”梵茵却摆了摆手,神情毫不在意,“你们问我为什么不怕?当然是因为……即使她再厉害,她也只有一个人而已。”   “那些叛徒虽然和雪国本地的院校合并了,现在仍叫神恩学院,但你们别忘了在那之前神恩学院就不是一家标准学府。”他说,“卡该尔城在冰月叛乱发起前是西北区域的宗教之都。直接受控于四神教的神恩学院重点教授的是神学历史以及社会文化课。这样的高等学府本身就不会有多少精锐掌控者学徒,在战乱中这些人要流失一部分,最后能剩下来的估计都没有几个。如此看,我当然不需要担心只有一位强敌的对手!”   “……你是梵茵-库里杜里?”奥尔瞪着眼睛跑上来,抬手就要摸他的头,“我操……你变聪明了?”   “放屁!”梵茵一脚踹了出去,“老子一直这么聪明!”   两人在街上一阵推搡,看得后方几人忍不住笑。而在回神后他们纷纷觉得棕发少年的研究还真是挺有道理。   “也就是说,我们这次最大的对手反倒是莱娜-哈温统帅的拜伦学派?”黑发小女孩转头看向依文,“就是上次遇到的那个马尾姐姐,对吗?”   “……拜伦学派一直是普兹林登最大的对手。”依文沉吟了一会,这么回答她,“这两家的恩怨延续了那么多年,随着各自的学徒毕业、离校、在列国中身居要职,其争端范畴早已不是‘两所学校间的对抗’所能囊括的了。你说他们是最大的对手我不反对,但莱娜此人……我并不了解。”   “可是殿下之前不是曾提起过她吗?”女孩不解,“她就没说过具体的消息?”   “她只提了那是她妹妹。”依文撇嘴,对简一耸肩膀,“……说的时候还总是傻笑。”   简张了张嘴,还想再问些什么。但她感觉肩膀突然搭上了一只手,把她往行道内侧用力一拉。   “当心。”这是奥尔,“有神经病在市区以疾驰的速度遛马。”   像是顺应他的话,前方隐隐传来一阵惊呼咒骂。一名金发少女骑着枣红色的高头骏马从街道上飞驰冲出,她马术精湛,甚至可以不捏缰绳,只用一只手按着马匹鬃毛。通过按抚等动作来操控它的前进方向。其他人愤怒于她明知这么做很可能擦伤路人却依然不减速度,马蹄所到之处烟尘尽起,鸡飞狗跳。凭的便是路人不敢和其对抗,只能在风驰来临之际后退开来,自觉给她让出马道。   “混账!”但梵茵却看不过了,他一眼认出对方胯下骑乘的正是雪国特产血蝎战马,“约修亚的混蛋!刚挑完事还敢这么嚣张!!”   想到异神教对西山的几次侵袭,想到仍然躺在病床上还未苏醒的金发少女。热血上头的少年人哪里还管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当即从腰间布袋里掏出三只小玻璃瓶,改好粒子排列后照着迎面而来的血蝎战马丢了出去。   “嗯?”白鹭很意外,她在城内驰骋良久,对方是她遭遇的首个暴脾气。心事不顺的她本身在城内遛马只是为了发泄不快,随着冷风拂面,那抹平白升起的怒意也几乎快要平息下去。不想继续惹事让她扯动缰绳止住马蹄,想要就此调头返回车队。   “昂——”高大的战马立起双蹄减缓冲速,刚要下落之际三只玻璃瓶恰好落在它马蹄下方。所有旁观者只听到一阵“啪嚓”碎裂的爆响,随之而来的便是陡然在马蹄前爆开的灼热火焰和黑色烟尘。这一魔术般的突袭论杀伤力极其有限,但在吓人效果上别具一格。枣红马受惊嘶鸣着歪斜倒退,坐在马鞍上的金发少女缰绳没拿稳,差点被这记毫无征兆的后仰给掀到地上。   “哪里来的野孩子?”经此刺激她火冒三丈,稳住马匹在几人身前站住,居高临下的瞪视过来:“普兹林登就是这样欢迎外国来客?”   面前几人三男三女,看面相最大的不到双十年岁。有三个人都穿着普兹林登的制式黑袍,她当然能认出来这些是从山顶城堡里下来的学生。   “普兹林登和瑟兰一样是礼仪之邦。”梵茵站在排头仰视她,一双眼睛瞪的溜圆,“但我们只欢迎客人!不欢迎那些挑事的敌人!!”   “瑟兰?”白鹭愣了一下,仔细盯住他的脸,白皙的面容有些扭曲,“……这么说,你是瑟兰人?”   “是瑟兰人又怎么样?”梵茵怒哼,右手下移摸向剑柄,“识相点就滚回去!……你们这些雪山猿人!” 第185章 剑拔弩张(补8号更新)   “白鹭之所以是那个性子,主要还是因为她的家人尽数被瑟兰杀害。”   车厢内部,面系薄纱的雪发女孩正隔着薄板给灰发青年讲解侍女的过往,“你应该能从她的头发颜色上看出来,她不是土生土长的约修亚人。”   “除了黑色和棕色,斜岭以北的人发色通常以深灰、浅灰、白色为主。”西瓦沉吟道,“越往西边的人发色越深,越往北边的人发色越浅。所以西北人族的标志是黑头发,瑟兰偏北部经常能看到淡金发色……那如果按照这个定律,白鹭不会是瑟兰人吧……?”   “不错。”洁薇点头,“虽然从地缘上来说约修亚有更高概率出现淡金发色,但因为冰神的庇护,我们体表毛发的颜色更接近于冰冷色调。”   “你不用好奇为什么曾经的瑟兰人会在今天反过来敌视过去的祖国。”她看向西瓦,“你只要知道她亲人都死于莱茵平原之战……就可以了。”   “莱茵平原……”灰发青年半皱起眉,“第二次莱茵平原之战是1719-1723年。时间跨度五十年左右,太过久远。”   “那么是第三次?”他瞪向洁薇,“二十年前的那场冲突?”   莱茵平原的地理位置严格来说位于瑟兰国境和约修亚国境的交界点。并不算是确切的国土。俯瞰地图它在斜岭西北方,位于斜岭和三角要塞的夹角之间。约修亚人每次侵入瑟兰国土首先要做的就是穿过莱茵平原、渡过北川河、冲垮瑟兰布置在那的要塞重地。然后一路挺近,穿过索斯高原,绕过星语林地,顺着从安塔梅斯蔓延出来的铁轨线穿越布罗河谷离开中部荒原,这才算是挺进到了瑟兰腹地。   早些时候瑟兰的冶金工艺建筑工艺还未突破,建造的堡垒要塞并不能说固若金汤。在骁勇善战的北地蛮兵面前根本占不到任何便宜。支撑他们在那段时日里捍卫领土的优势便是在于这段区域具备狭长卓越的战略纵深。双方军队几百年来打了那么多次,北地人鲜少能连续突破所有的关卡闯入富庶无比的南部城镇。而西瓦这里提到的冲突发生在1756年中旬,近20年前约修亚和瑟兰在北川河以北有一次简短会战。   立场不同,瑟兰和约修亚在提及那场战役时所用的措辞也不尽相同。西瓦过去也是瑟兰人,接受的是受拜伦学派、哈温家族所影响的宗教以及法律教育。在他的印象中,瑟兰历史记载的莱茵平原之战加起来只有两次。一次是1245-1247,通过2年时间的对峙成功将约修亚人驱赶出了莱茵平原。一次是1719-1723,将近4年的鏖战在让-斯曼尔和他的枪骑兵战术运转下获得大胜。其他那些大大小小在平原上展开的战斗瑟兰人都是不计数的。对他们来说那些“耗时较短”、“影响力并不大”的战斗没有资格被冠名为“XXX之战”。   唯一的分歧点在于部分史学家会在这两次战役的基础上增添一个——即由阿兰-哈温通给约修亚人的那一场“莱茵平原驱逐战”。那确实是一场耗时甚短的战役,前后加起来不到10天,亚门残部就被瑟兰人驱赶出了近200公里。部分历史学派将其认定为第一次莱茵战役的理由是其影响巨大,彻底奠定了瑟兰和约修亚之间维持至今的疆土边界线以及两国之间的缓冲地带。但对20年前的那场小型会战他们却提及甚少。主要原因除了上面那些理由之外便是这次会战他们吃了不小的亏——负责追剿敌人的瑟兰骑兵在莱茵平原处中了埋伏。他们没能料到约修亚人会如此快速的训练出属于自己的火药部队,在那里折损了近1万兵马,堪称近代战史上的最大失利。   “一个瑟兰人,因为一场瑟兰人失败的战争而家破人亡,以此为转折点投入死敌阵营,发自内心去憎恨养育自己的民族和祖国。”   西瓦扬起一只眉毛:“如此反常的故事背后……想必是有什么隐藏极深的内幕,以及不公正吧。”   “你们称之为冲突,我们却是称之为第三次莱茵战争的。”洁薇笑了笑,不置可否的道,“你不可能不会理解那场会战给北地带来的影响……它不止是抹平了第二次莱因战争失利对我们造成的创伤,几十年来还首次让我们看到了击垮瑟兰、颠覆这个东方神国的渺茫希望。火药系部队的成功建立让我们重新拥有了和瑟兰军队正面对抗的资本。如果不是瑟兰拥有斜岭为北部屏障,如果不是他们拥有得天独厚的战略纵深,可能20年前,我的父亲就会统率军队孤注一掷,现在的一切也全要改写。”   “白鹭的家人是那场会战的指挥官。”西瓦突然冒出来一句,“淡金发色,家破人亡。又能和20年前的那场战争扯上关系。符合这些要素的只有当时显赫一时的铂金斯家族。贝托-铂金斯当时正值要塞司令。作为战团指挥官他出现严重的判断失误才导致了瑟兰军队被引至莱茵平原遭遇重创。回归后他被军部被免除职务接受了长达一年之久的调查。具体细节我不清楚,只是此后再也没有听说过铂金斯家活跃的踪迹。”   “不错。”雪发少女轻抚发束,说道:“白鹭只是化名,她的真实身份是铂金斯家的唯一后代。家族出事后她被秘密送出国带到雪山之下,通过讯息交易被父亲留在了我身边,充当我的陪读和童年玩伴。这些事我们不曾对她隐瞒,她自然会将一切的债务算在‘哈温’名下。”   西瓦沉默不语。因为他不知道这个连他也看不透的绝美少女突然对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白鹭憎恨瑟兰无情,憎恨瑟兰王室在那次失利后秘密处决了她的家人,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怀着类似的憎恨?本身他之所以会带领神恩残部出走雪国便是因为想要以此为依托继续成长,好在将来可以亲手为那份被践踏的信仰——为他死去的老师报仇雪恨。所以他才会答应跟着一起来参加这次的综合竞赛,盘算着提前从哈温家族手中收点利息。只是他过分温和的性子让他难以下定决心,无法将那份仇恨转嫁给记忆中的瑟兰人民。   “有些路一旦选了,就不会再有后退的机会。”洁薇低头,用那双湛蓝色的晶亮眸子盯着青年,“你有能力,西瓦……你只是太善良,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难以下定那份决心。我这里对你说这些的目的就是点醒你,让你认清楚,你所做出的抉择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彻头彻尾的背叛者。而布洛维哈温对待背叛者——哪怕是可能的背叛者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宽限怜悯。你的善良只会毁了你自己,毁了那些跟着你一起来雪山的人。”   “……你这是在坚定我的叛徒立场呢,洁薇殿下。”   灰发青年抿嘴偏头,看着窗外幽幽一叹。   “不用担心我的忠诚问题。”他用极低的声线对她说道,“我会用我的行动来向你证明,西瓦此生已和维多利亚人势不两立。”   “殿下!”就在这时,车厢被从外侧急促敲响,血蝎队长卡里姆风急火燎的朝里喊道:“白鹭侍长……白鹭侍长她!她好像和西山人起冲突了!”   “啪!”鞭影落下,带着一道急促的破空声抽在棕发少年之前站立的位置。如果不是他躲得快,这记鞭子很可能会直接落在他的脸上。   “你躲什么!?”骑在马上的金发少女朝他怒目而视,挥手又是第二鞭抽了出去,“拿出你刚才的劲头来死扛啊?瑟兰废物!!”   “你过分了!!”最后那句咒骂落在其他人——尤其是韦德耳中让他眉头微皱,他把梵茵拉过来站好,侧过半个身位挡住他,说道:“这里怎么说也是奇格兰建立的学术之城,阁下贸然在市集遛马已经是失礼行为,难道还想在这里动手?你确定你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如果你是普兹林登人,我说不定就不追究了。”白鹭眯眼,语气里透着无边冰寒,“但从你的反应……还有你对那个小杂种的维护举动来看,你们应该关系不错?所以你应该也是瑟兰人?或者干脆你们全部都是……?”   “我……”韦德被这偏激过头的语气冲的一愣,刚想说点什么反驳一下,眼前又是一道残影从天而降,朝着他的左侧面颊抽了过来。   “既然是瑟兰人又有什么资格在西山地界教训我?”金发少女挥出长鞭,愤怒之下汇聚粒子在长鞭外围裹起一道旋转的水刃,“小孩子就少来大街凑热闹!滚回家里吃奶去吧!!”   “你确实过分了。”   湛蓝色的弧光一闪,所有人还未看清,那道飞出的鞭影便已断成两截。   “你对瑟兰人好像有什么偏见。”在一片注视之中,一个黑发长马尾的高挑少女手持长刀走出人群。   “那么面对我呢?”她轻佻问道,“如果你真的是来自雪山的亚门后裔,应该不会不认识我,更不会不认识这把刀吧?” 第186章 三方汇聚(第一更)   “你……?”金发少女看向她手中握着的那把雪亮长刀,又瞥向她那头深黑长发和白净俏脸,不自觉已然面色大变:“塞弗莉……德里克!?”   年岁不大,莫约十六七上下。又是黑头发、蓝眼睛,再加上那把她曾在画卷中见过的长刀,来者身份不用问,必然是博鲁尼亚的当代英杰。   “不错!”塞弗莉将长刀入鞘,微挑下巴看向白鹭:“既然认得我,那你应该也知道德里克家族对亚门后裔来说意味着什么!既然你一味要在普兹林登城坚持你对立场的看法,那你们这些约修亚人又是否该先跳下马鞍,按照古代的礼仪朝我膜拜?”   “……你这是做梦呢!博鲁尼亚人!”回过神后,白鹭咧嘴冲她冷笑:“别说我不是亚门后裔,根本无需理睬你们之间的弯弯绕。就算我是——你难道就忘了德里克家族当年是如何光顾着维护传统,宁愿至国难而不顾的吗?嗯?”   “你根本就没资格持有那把刀!!”她扬起手中的断鞭,断口直指塞弗莉:“引火雷王的意志是对自然环境的反抗!是在绝境中对压迫的不屈!亚门人之所以能逐渐从西北发展为历史上最强大的帝国正是因为传承了这股精神意志!而你们呢?一千多年前却做了懦夫!!”   “事情要大。”奥尔低低说了一句,“这个疯女人……上来两句话就把亚门王族最大的短给揭了。这事情没完,我们等着看好戏吧。”   公约748年,亚门帝国在瑟兰的崛起压力下爆发内乱。内乱起因众说纷纭,但有相当的观点指向当时的亚门王族,阐述他们不顾大体,宁愿和其他部族分道扬镳也不愿意暂时贡献出引雷刀让他族使用。亚门王族——也就是当代的德里克家族自然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但他们无法阻止这说法流传下来,并在和他国人产生冲突时成为嘲笑的借口。塞弗莉作为德里克这代最杰出的继承人肯定不会对这一非议无动于衷,她一要捍卫先祖的尊严,二要证明自己无愧于把持修拉之刃。局势变成这样已经不是哪一边退让就能解决得了,更何况双方都没有退让的意思。   “我们不出面吗,殿下。”   街道对面的二楼茶馆,几名年轻男女簇拥着一位白色短发的高大青年,“这可是收买人心的好机会呢。”   “不着急。”面对下属建议,有些兴奋起来的克劳乌摆了摆手,“姐姐的队伍还没跟进,这时候出面达不到最佳效果。”   白枭学会最近的日子很不好过。他们先是诬陷韦德失败,被学校处罚取消了一系列独享的特权。其后又因决策失误被艾门夺得了综合竞赛的预选第一,全体成员直接和后赛道别。这阵子更因为约修亚收容异神教而成为了袭击事件的发泄口,在课堂和各种地方没少挨他人白眼。   哪怕按照目前状况,从白枭学会中抽调人选填补艾门留下的缺漏是最好方案,但也止不住很多学生不信任他的国籍身份。《普兹林登校报》上周末在最后一版发起调查:“假如玛斯-克劳乌顶替艾门-哈温他是否会全心全意带领我们和对方交战”。有不少人在填写答案时勾选了“否”。这周一统计结果一经刊登便气的白发青年摔了凳子。   所以克劳乌这几天的心情状态可想而知非常糟糕,他连尤莉娅娜都不想见,只是带了些人找到这条进入上层的必经之路,落座于一家街边茶馆。   姐姐的队伍想要上山肯定要经过这条路的——他这么想——那么他或许可以找准机会做点什么来阐明自身的立场形象。反正那些人不信任他无非是觉得他也是约修亚人。由他带队去打约修亚的队伍不一定会出全力。既然如此他就把对立的态度展现出来,尽力争取让议会认可。   在这方面克劳乌自认看得还是很清楚的。他知道决定这件事的不会是那些看他不爽的学徒而是长桌议会——那些议会中倾向于维持普兹林登“绝对中立”地位而非亲近瑟兰的人——只要尽量多争取到那些人的谅解,在哈温无法赶上后赛的情况下,他临危受命的可能性真的很大。   (姐姐带队参赛的目的就不是获取优胜。只要能达成那个目标,她不会介意成全我在普兹林登拿到巨大声望。届时约修亚不但能得到神主遗产更有可能将这些余散的学徒收归麾下。)   他一边把玩手上的茶包一边从窗口眺望远方。   (虽然从大局角度看放弃他们也不会有太大影响,但那无从体现我在计划中的鲜明作用,更不利于我在将来登上王位。)   顺利的话——   他忍不住翘起嘴角,回想起金发少女蔑视他时的不屑神情,还有她被黑袍包裹的丰满身材和胯部露出的黑丝裤袜。   你的一切,都将属于我……   “不是北地的亚门后裔却有淡金发色……看来是瑟兰那边转投的叛徒。”面对白鹭的挑衅塞弗莉果然将脸沉了下去,她右手按在刀柄上凶狠瞪着鞍上少女,一副一言不合就打算继续动手的架势:“你可以再挑衅我试试看会有什么后果,我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戳到痛处了?”白鹭回头瞥了一眼,余光看到车队已经相距不远,当即收起心中胆怯,甩动断鞭,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身为博鲁尼亚公主居然为瑟兰人出头,看来当初的亚门王族是忘记了那份耻辱。忘记了他们是如何被阿兰-哈温像撵狗一样从中土地界中驱逐走的……”   “噼啪——”   她话音未落,一道闪烁的湛蓝弧光便从黑发少女右手部位炸裂开来。暴动的能量将周遭空气中的魔能粒子驱散压碎,引动的气流甚至产生了一股不小斥力,直将围绕在她身边的那些路人推到一边。惊呼声中他们听到一省令人牙酸的金铁交鸣声,定睛去看只觉她手臂挥动一下,寒冷刀芒便带着一道雷弧如匹炼般挥洒了出去,赫然是瞄准了那匹血蝎战马,想要将它劈成两半!   “哼!”白鹭早在雷光炸裂时就做出了反应。她挥动断鞭,意念拉扯粒子附与鞭影之上,利用学到的特殊技法驱动水流高速旋转,在极短时间内让残留的水汽快速降温,使它结出了一层冰晶倒刺。当她挥动长鞭将这些倒刺甩出去时对方的刀光也刚好发出,白鹭本以为这些被她刻意留下杂质的水汽结晶体能利用自身的导电性稍微干扰一下雷霆刀光,却没想到二者接触时刀光只是颤动了一下,所有冰晶却趋势大变。   刀光附带的力量太大了——大到当那股能量传导至冰晶上时居然能逆转它们的飞行轨道!这些散乱而又密集的闪烁结晶体在被刀光冲击后完美起到了传输能量的作用。湛蓝弧光瞬间散开,化作细密的电流交织在晶体间来回跳跃,居然构成了一张雷霆电网!正朝她的方向急速飞来!   “呜——”   就在白鹭面色大变,和其他人一样以为自己要被攻击反噬的时候,一道悠扬、清越的笛声突然钻入她的耳廓。它音调柔和,如同春风般抚平了她心中的惊恐不安。即将罩住她的那张电网亦在笛声侵袭下一阵颤动,像是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道给打散了。   一阵“啪嗒啪嗒”的坠落声中,塞弗莉和其他人一齐转向街道后方,看到那缓缓行来的百人车队中赫然坐着一位灰发青年。他靠在排头马车的车夫位上,手中拿着一支白玉长笛。修长手指抬动之间自有笛声潺潺流淌,如同春天解冻的河水击打在鹅卵石上。微风吹过卷起他稍长的灰色刘海,让每一个看清他面容的人都忍不住呼吸一滞,心中感慨他相貌的俊逸和气质清高。   “抱歉了,塞弗莉殿下。”马车行至五米外,西瓦停奏睁开双眼,第一眼看向瞪着他的马尾少女,“我只是不希望今天有生命流血。”   “哪怕只是那匹马的血吗。”塞弗莉皱眉,本能感觉这个人不好对付,“你应该看得出来,我控制的方向还伤不到她!”   “神恩学院到达贵地的第一天就让街道染上鲜红……我不愿目睹此事发生。”西瓦说道,“还请殿下平息怒火,不要伤了联盟的情谊。”   “有些耻辱只能用血来洗,你听说过这句话吗。”抬起长刀直指前方,塞弗莉并不打算善罢甘休,“你不愿流血,是打算让她跪下给我谢罪?”   “你休想!!”金发女孩听的一惊,“西瓦,你在等什么?这可是包庇瑟兰狗的联盟叛徒!!”   “再说一次试试看。”   糯软女声从身后响起,夹杂着怒意,语气中满是冰霜。随后响起的是一阵整齐划一的行军步伐。在旁观路人惊骇的注视中,莱娜-哈温带着二十多名全副武装的拜伦学徒从山巅方向挤开人群,整支部队向着正前方一字排开。   “塞弗莉公主说的不错,有些耻辱只能用血来洗。”   伸手抚摸了下后脑处的短马尾,莱娜的语气很是清淡。   “但不一样的是,我不会接受叛徒的跪拜。而是非要她流血不可。”   随着她这句话带尾音出口,二十多名蓝衣学徒立刻解下背着的火枪,以标准的姿势半跪、列队,将其平举起来,瞄准了十米开外的雪国车队。   ————————   0点之前还有两章,准备爆肝回馈大家支持。 第187章 一触即发(第二更)   “等等!”眼见局势紧张到一触即发要开战的程度,克劳乌赶忙带领一群人蹿下茶楼,“莱娜-哈温!……这里可不是瑟兰领土!”   情况到底是怎么演变成现在这样的?青年心中又急又怒——他不过是稍微等了几秒钟,为什么中途会有瑟兰人跑出来横插一脚??   “克劳乌王子的意思是,你打算站在对面那边给他们说话?”莱娜却不拿正眼看他,双目依然直直盯着西瓦座下的那辆马车,“是这样么?”   “……当然不是!”白发青年面色一沉,只觉最担心的状况终于发生,“我只是觉得,这里怎么说也是奇格兰的遗都。作为从瑟兰远道而来的客人,你们不应该喧宾夺主,在这样一个重要的日子里带着枪械、火药,用这样一种姿态挡在另一支前来参赛的队伍面前。”   “话说的挺漂亮。”莱娜终于看过来了,只是那看似柔弱的眼神却不知道为什么让克劳乌心里发寒,“但如果我就是要这么做呢?”   “我是不像姐姐那样有储君冠。”她低声说道,“但对我而言,区区一个综合竞赛的结果根本就是无关紧要。如果能够借助今天的机会将威胁瑟兰的源头打掉一个,让北方蛮人在数年之内都缓不过气,哪怕因此而上长桌议会的黑名单,我也觉得非常值得。”   “哈温!”仍在鞍上的少女被她这番话吓了一跳,“综合竞赛是唯一受伊卡洛林洲七国共同承认的最高级别学术竞赛!我们前来西山可不仅仅是为了参加所谓的比斗项目!……你最好考虑清楚这么做的后果,不要等真出了事才追悔莫及!”   克劳乌她认识,借由他的呼喊她得知了这娇弱女孩的具体身份。知道她是东方神国第二位也是最小的公主,亦是这次瑟兰人名义上的战团指挥。而在说话的同时,她也在用眼神打量对方。感觉和情报画像上的斩龙公主相比莱娜的气质要柔弱的多。留着短马尾的稚龄女孩并不具备艾门那样的妩媚英气。但在那份柔和之下……她却感觉隐匿着某些难以看清、无法准确诉说形容的恐怖之物。   “瑟兰储君前些天在西山遭到贵国收容的异神教袭击昏迷,直到现在还未苏醒。”莱娜转而看向她,“我等了很久……却等不来长桌议会公开形式的任何解释。你的意思是有些事你们做得瑟兰就做不得?还是你们天真到认为可以在犯下这些罪孽后像一支正常的队伍一样前来参赛?”   “所以你们都搞错了。”她缓缓叹了口气,“这不是突发事件……不是。它是有原因、也有前兆的报复行动。是我个人发泄怨气的一种手段。”   “普兹林登不给我解释,我就自己来找。”   她亦不顾这番话会在人群中引起怎样的哗然,只是盯着那辆车厢。   “……还不出来吗?冰心圣女?”   “呵……”   瞬息间,人们听到一声柔和的轻叹在耳边响起。目光不由自主的放到那节停滞的车厢上,看着灰发青年让开位置,从车厢里扶出一位身穿纯白色古典长裙、拥有纯白长发、冰蓝眼眸的娇弱少女。   那些较远的人看不真切,只觉她的出现仿佛一抹纯白圣光让天地一亮。那纯净的、不含任何杂质的白让她整个人显得无比突出,刚露面就自然吸引了全场注意。而那些近距离的人则更多将视线放在她的精致面容和裸露在外的体表肌肤上,内心中敢以信仰发誓——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白皙、如此温软,又如此冰冷的一张女性面孔。   那是一种能够带来感官变化的迥异的美。看着她,人们的精神会自然而然被带回到数月之前,感觉周遭温度都随着她的现身而下降了好几十度,仿佛在顷刻之间回归到了那最为寒冷的冰霜季节,周围不再是初夏时分的闷热雾燥。但仔细一回神那种冰寒却又一下子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抹深邃凉意残存在他们内心深处,只在重复看向白发少女时才会再次激发,让不少颇有见识的学徒生心下骇然。   “依靠自身的感知区域影响大范围人群的精神感知!”   奥尔最先回过神,对于自己受到的影响极为震惊,“她至少已经摸到高阶的边了!”   “你说真的?”梵茵和韦德瞬间清醒,异口同声的朝他低吼:“这不是在开玩笑吧?”   “不是开玩笑。”依文的面色也不好看,“高阶的标志不止是构造出属于自己的战阵类技法。还有另一种标志就是可以凭自身的感知区域去影响别人——毕竟那可是达到高阶的精神力!光凭这一点,高阶对比其他生命就要凭空高出一个层次!平时米利安教授和安塔利亚蒙教授没有带给我们这种感觉只因为他们的精神力积累要更加深邃。在不刻意引动的情况下一般人不可能察觉的到。”   “而她……”棕发少女压低声线,拢在袖口的双手捏紧成拳轻微颤抖,“能给人以这种感觉,她至少在精神力的积累上跨过了那道拦天之壑!”   “咕嘟~”听了这番解释,其他人不由自准的吞了口口水,再次看向白发少女的眼神已经不如先前那般散漫随意。就连他们自己都没能察觉,在那其中已经夹带了一丝只有在看向卡明、米利安、所罗门等知名教授时才会留存的基本敬畏。   “莱娜……哈温?”短暂的沉寂过后,白发少女终于开口打破了气氛,“听你刚才的意思,你难道是想在这里提前和我们开启后赛?”   “没有后赛。”莱娜倔强的瞪了回去,“合并后的神恩学院尚未通过其他高等学府的正式承认,约修亚本身就没有资格参与这场竞赛。我说了这只是复仇。我只是想要为姐姐、为俄塞纳姐、为那些被异神教伤害的人讨回一些利息。想要用你们的血……洗刷耻辱!”   刚才那一瞬,她同样被对方气质所影响,不能再如先前那般咄咄逼人。但她还是咬牙顶住此刻施加的巨大压力,坚持堵在路口处毫不退让。   不能让姐姐的血白流——支撑莱娜这么做的念头说白了其实很简单——谁敢欺辱姐姐,她就要谁的命!   “……你是铁了心认定异神教的袭击和克劳乌家族有关系了。”洁薇神色平静的注视着她,“无论我们如何解释你都不会改变这一观点。”   “为什么要改变?”莱娜哼了一声,从后腰取下一支短铳火枪,“记住了!洁薇-克劳乌!认定你是敌人这件事——并不需要任何证据!!”   说完,她扬手举枪,黑洞洞的枪口赫然对准了不远处的白发少女。人们骇然惊呼着往后倒退,只觉枪管后部的漆黑燧石正在阳光下闪烁乌芒。   时间倒回一个小时。普兹林登城堡靠南方向的医务区,一位戴眼镜的长发男子推开了一间病房的门。   “早上好,俄塞纳小姐。”他把手里端着的盘子在床头放下,笑眯眯的给床上的女人打了个招呼,“昨晚睡的怎么样?有做美梦吗?”   “您就别打趣我了,教授。”阿尔贝蒂娜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跟他说话,“且不说我早已过了被叫‘小姐’的年龄。就算是……你不觉得对一个刚刚残疾的女人说这种话很失礼吗。”   大难不死,她到底还是在昨天夜里恢复了意识。白胡子老头闻讯赶来和她说了几句话,她又支撑不住睡了过去。凌晨第二次清醒后她用自己的方式感受了一下受到的伤。非常悲哀的发现自己侍奉金发少女的日子可能从今天起就到头了。   因为注意力都在奎林和安德雷斯两个战力更强的男人身上,马尔基尼奥当初并未对踩在脚下的她做其他动作。但即使如此,她的脊背、手臂、侧腰也在深邃的利爪下受了非常严重的撕裂伤。不止全身多处骨折骨裂,那些伤势甚至影响到了她的恢复机能和肌肉神经。如此严重的伤势即使恢复也不可能免除后遗症。最好的情况她或许还能正常走路以及留下一只非惯用手,最坏的情况……她今后都只能坐在轮椅上借此代步。   “但我却是比你大的,叫你一声小姐也算礼貌。”卡明依然笑眯眯的,让人看不透他的想法,“这么说你是没有心情吃早餐了?”   他看床上女人一脸木然的惨淡模样,自己端起那碗粥喝了一口,“真可惜,这可是我用很多种药材和珍惜兽肉熬出来的。”   “我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普朗特教授。”棕发女人闭上眼睛不想理他,“请您出去,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吧。”   “用不着。”眯眼男仿佛丝毫不懂得察言观色,她都这么说了依然赖在床头无动于衷。   “让我猜猜。”他朝阿尔贝蒂娜抬起一根食指,在她愠怒的注视中左右摇晃,“你伤心,你难过,源自于你害怕自己会落下残疾,无法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或者梦想,是这样吗。”   “……废话!”阿尔贝蒂娜忍无可忍,“不然还能怎么样?害怕自己不吃早饭?”   “那就对了!”眯眼男打了个响指,“我正是来帮助你解决这一问题的呢,俄塞纳小姐。”   “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一个学术名词。”   他转动脖颈,镜片反射出一抹白光。   “叫做‘拟态变形术’呢……” 第188章 艾门苏醒(第三更)   “拟态变形术?”听到这个并不陌生的词,病床上的棕发女人收敛起怒意,面露惊诧,“你……您是说,普兹林登愿意将这门技艺,教授给我?”   拟态变形术的力量有多强大,不需要提及别人,光凭弥塞罗两年前发起的冰月叛乱就能窥见一二。当时他凭借拟态出来的霜龙化身强行抵达半神层次,和手持自然法球的安塔利亚蒙打的有来有回,甚至还能处于上风。若非艾门强行以圣瞳解析幽影猫的阴影之谜偷学了那手阴影换位,当年的那场战争很可能会落得一个两败俱伤,甚至更糟的下场。阿尔贝蒂娜闲暇时偶尔也会梦想自己能有机会学习这门高深技艺,通过拟态化形来大幅强化战力辅佐少女。但她对比了一下普兹林登对这门禁忌技法的防范力度以及她本人的天赋,觉得她也就想一想了。   “可我不知道我能否学会。”也因为这个过去的念头,棕发女人在短暂兴奋后情绪再次低落,“我也……我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钻研它。”   是——因为拟态变形的原理是压榨人体隐藏的魔能粒子做性质转化,一旦成功,在切换回来的同时她是可以调集那些隐藏的粒子修补原先的破损组织,有极大的可能性在一瞬间痊愈康复。但问题在于……这东西并不是那么好接触的。   普兹林登程序上给拟态变形术设立的门槛是“通过七年级标准考核顺利毕业”而非仅仅只是“七年级毕业”。其中前者针对的人群是“出类拔萃的魔能精英”,后者针对的是“无法寸进的转业学徒”——他们不能要求每一名学生在七年级毕业时都能通过标准考核,更不能让那些没通过考核的人留级直到他们能通过为止。这里原因暂且略过,只说对前者的标准——那至少也是要求他们在专业程度上达到5-5-4才能过关的。   “一年级能量系人数最多,但从五年级开始往上走每年要少起码一半人”……这句话可不是空穴来风,而能通过如此严苛的标准顺利毕业的精英学徒——即使是他们,在对待拟态变形术这门生物学科时依然显得小心翼翼、慎之又慎。怕的就是选错方向毁了自己,几十年努力悉数白费。   而即使是这样的精英做好充分准备,有足够的毅力在这条路上刻苦钻研,有足够的觉悟承担任意苦果。这也并不是他们想学就能成功学的。   注意是“学”,而非“学会”。因为学习这门技艺除了上述条件外还有一个不可或缺的物质条件:他们得有一具符合要求的尸体标本。   最好是哺乳类——因为生物体系有相同之处。最好确定尸体生前无疫病、无身体缺陷——因为有的话,那份隐患搞不好也会被拟态一同复制过去。最好自身有足够强烈的意愿想要成为选择的生物——因为不这样做的话有很高概率在成功后的将来得精神疾病。比如因憎恶自己而引发的自闭、价值观扭曲、精神崩溃……等等等等。   越是在脑海里查证这些前置条件,阿尔贝蒂娜越是觉得她不可能学会这门技艺。这个要求即使对那些精英来说都是那样的难,她一个无法操控魔能粒子、只是空有魔能学识积累的普通人有什么资格幻想成功?即使退一万步她能入门,难道她真要花几十年去钻研它?等这份研究开花结果?   别开玩笑了!她在心里嘲笑自己。几十年……别说几十年,还有不到两年就是艾门的成年礼!目前国内形势紧张,一摊乱子需要她收拾。外侧还有最起码三个国家在对边境虎视眈眈。这样的情况怎么可能允许她安心钻研几十年?她怎么好意思请求少女……等她这么久时间?   “谢谢您的好意,教授。”想明白这些,阿尔贝蒂娜的心彻底死了,“别说这些了,我只想知道殿下的情况——她好些了吗?”   昨天夜里清醒,她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少女安危。得到老头子再三保证“还活着”、“肯定没有问题”后才暂时放心沉沉睡去。现在稍微有了力气,她最关心的自然还是艾门的具体状况,无比期盼能听到她清醒的消息。   “说这些之前先把粥喝了。”听她这么问,卡明也不再笑了。他帮女人靠在枕头上架好桌板,将那碗还冒着腾腾热气的粥放在她面前,另外取了一把崭新的勺子插-进粥碗,“喝完它,我就告诉你你最想知道的那些情报。”   “……”阿尔贝蒂娜嘴角抽搐,从被子里抽出完好的左臂,端起粥碗咕咕几口喝了个干净,然后一言不发的瞪着对方,面色包含忐忑与期待。   “艾门还没醒。”卡明的第一句话让她双眼微黯,“但克劳斯早上去看过她一次,探查到她的精神波动比之前更加剧烈。他说这是好兆头。通常情况下意味着沉睡的患者即将苏醒。”   “而你担心的问题……”接着他话锋一转,再次挂上那副让人看了就想揍他的微笑,“在我这里其实算不上什么。”   “不信你看。”他又打了个响指,身躯一阵偏斜扭曲,在阿尔贝蒂娜钦羡的眼神中变成了一只蓬尾松鼠。   但是很快棕发女人的钦佩羡慕就变成了目瞪口呆——她看到了什么?蓬尾松鼠居然不间断又变成了一只灰白色的大猫头鹰???   而这居然还不是结束!之后显化出来的动物形态又变成了一只长角鹿!然后是猕猴!猎鹰!甚至威猛的狮子!!她忍不住伸出左手沾了口水在两边眼角都抹了一把,想要用这种方式来确认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   “这……这……?”看着逐渐旋转变高、再次披挂皮毛斗篷站在那里的眼镜男人,阿尔贝蒂娜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这也太离奇了……!”   “通常情况下是很离奇。”卡明撇嘴,坐回椅子,“一个正常人——特别是像我这样还不到壮年的。能够在一种拟态上具备不错的造诣已经极为难得。如果是两种,那人们可以用天才来称呼我。但如果是三、四、五甚至更多?人们会以为我是怪物,是靠着神赐的力量才能做到这些。”   “他们错了吗?没有。”他把椅子拉进了些,伸手从领口中扯出一枚圆形挂坠,“我也确实是靠着神赐之力才能完成这样的奇迹。”   “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吧,俄塞纳小姐。”将挂坠的正面对准女人,让她能清晰看见上面的徽记,卡明这一刻的笑容终于多了些意味深长。   “我叫卡明-普朗特-贝鲁克西塔。”他说,“自然神主奇格兰和当年那位名叫贝鲁克西塔的女孩的……直系后代。”   “哈~”同一时间,医务区另一侧的隐秘病房。身穿白色护服的杰西卡捂嘴打了个哈欠,揉着蓬松睡眼推门进屋,想要给沉睡的少女清洁身体。   这个活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凭借之前和艾门的友好接触,她、费尔妮还有她们的小队长安妮被再次指派为看护艾门的专用小组。治疗诊断时安妮负责给克劳斯打下手,帮他干一些助手的活。那她们这些真正的助手也就只能做一些更低端、更加缺乏技术含量的无趣工作。   比如每天早上给少女脱掉衣物做清洁,每天早上帮她替换内衣、床单、被单……以及床下的尿壶。   杰西卡对这些工作并不满意——倒不是因为她嫌脏——因为少女的身躯据她观察“脏的很慢”。而是她觉得这种活没有丝毫挑战性,根本显不出她和费尔妮苦读多年学习到的医疗经验和临床技巧。老是幻想着哪次白天安妮有事,克劳斯教授能够喊她和费尔妮一起帮忙。   “真是可怜啊,哈温……”窗帘没开,她自言自语着摸到床边,双眼凝视的那片黑暗,“这么好的条件,连男朋友都没享受过就遭这种无妄之灾。难怪费尔妮总说平平淡淡才是真,有这种显赫的身份也真不能说是件好事。”   “你说是吧,哈温?”她坐在床边,想要像往常一样徒手测量对方的尺寸,没成想抓出去的手捏了个空,身体没坐住歪倒在床。   “……???”愣了两三秒钟,米发女孩惊慌失措的爬起来,扯住窗帘猛的一拽,让初晨的阳光洒到房内的每个角落。却没能在任何位置看到那个金发身影,仿佛这几天替对方忙活的记忆只是幻觉。   ……   微风刮过,吹起了莱娜的金色刘海。   她双眼紧紧盯着洁薇,手中短铳就像她的内心一样平静。   做好准备了吗?她想是的。   从一开始就宣誓了,没有人——没有任何人能欺辱她最尊敬,最喜爱的金发背影。而这几天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对莱娜来说完全是亵渎。她无法忍受过去那个懦弱的自己,决定自己必须要在这里做出改变。   所以她才会来——抱着某种坚定信念为思慕的人讨回公道。   所以扳机即将扣下——只为用鲜血洗去亵渎的痕迹。   “能看到这样的你,我也真是蛮高兴呢。”   然而就在紧张气氛一触即发的时候,一个清冷、并稍显虚弱的声音伴随微风飘入战场。   莱娜身躯一震,跟随其他人一起缓缓回头,看到在身后街区的上坡台阶上正伫立着一位黑袍少女。   黑袍碧瞳,身姿俏丽,一头稍显散乱的金发在风中飘舞,一如天边云朵捉摸不定,一如漩涡中的海蛇……在浪中挣扎。 第189章 影子和影子   “她就是那个神恩皇女……”站在车架上,西瓦半皱着眉头观察对方,“就是杀死老师的……我的仇人?”   因为距离稍远,又有发丝遮挡,对方面容他看不清楚。但从其出现后周遭人群的变化来看,哈温家族并非如传言中那样在普兹林登毫无根基。   “是哈温!”他能清晰听见无数张嘴正在发出欣喜的惊呼:“她醒了?安然无恙!?”   刚刚被洁薇的感知区域影响、以至于神色木讷、只知道旁观双方对峙的人群从这一刻起又重新活了。他们兴奋、快慰,脸上重新露出笑容。乖乖散开来给走下阶梯的金发少女让出道路,怀揣着惊艳和敬畏目睹她走到妹妹身前,抬手将那把短铳火枪给拿了下来。   “但我却不能坐视你站在这种地方,忍不了你的双手染上肮脏。”   拿下火枪,艾门抚摸着少女面庞。   “回去吧,莱娜。”她说,“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姐姐……!”短马尾的金发女孩身躯颤动,咬着下唇,一副有些想哭、但却强忍着维持正常的样子,“……你恢复了?”   “差不多吧。”艾门微笑,“醒来之后看了日期,我连肚子都没填饱就赶了过来。现在看我来得正是时候,你也真是胆子不小。”   “我能理解你担心我,能理解你心中的愤怒……”她主动凑过来,揽住少女的肩膀抱住她,“只是没必要这样,完全可以等我醒来再做谋划。”   “装作亲昵的扶住我。”莱娜刚想接话,却听艾门用极低的声线在她耳边念了一句,“走的时候也是,让你的同学们把我挡住。”   “……既然姐姐这么说。”莱娜反应极快,先是顺着她的拥抱以更用力、更迷恋的姿态反搂住她,撑接住她压下来的身体重量,随后还以清晰的嗓音做出吩咐:“那么今天就不动手了罢!……安德烈、奥莉娅娜,收拢队形准备回去!!”   她是极聪明的。从艾门那番简短嘱咐里她第一时间了解到了两个关键情报——第一是面前姐姐的身体状况并未恢复到常人标准,真要在街区上开打,她没有足够把握保护好她的安危。第二是对手实力很可能超出自己评估,否则艾门不会在苏醒后第一时间赶来这里。   反正她此行的主要目的是为艾门出气。既然最关心的人中途出现在了这里,她最重要的目标也就从找麻烦变成了保护姐姐。   “等等!”看着瑟兰人朝两位金发少女逐渐收拢,一点点往后退缩的防御阵型。西瓦身边的白发少女突兀出声,“别急着走,艾门-哈温!”   “我无数次在闲暇发呆时幻想过我们的初次见面会是何种形式。”她从车上下来,优雅缓慢的往前迈步,“是在礼堂上?还是在战场上?我幻想过很多种可能,哈温之子。但却唯独没想过真正见到你的时候,你会这么虚弱……”   “你想干什么?”察觉到她话语里的危险意味,依文从人群里冲出来挡在路中间,“普兹林登不是北地!”   “对!”愣了一下,梵茵还有韦德等人也从人群里钻出和她站在一起,“别在前进了北方人!这里可不是你们随随便便就能撒野的地方!”   “似曾相识的对答。”洁薇冲他们弯嘴微笑,“但和莱娜公主所说的那番话性质一样。约修亚也有付出代价换取瑟兰国十年动荡的思想觉悟。”   马蹄蹬踏,尘土微扬。近百名血蝎骑兵交错着来到她身后排成几排,同样端起了几十杆黑黝黝的长管火枪。   “去找警备队的人。”站在一边的白发青年看到这一幕面色铁青,“事情现在还不能闹大。还不到可以闹大的最好时机。”   平心而论,玛斯觉得自己太倒霉了。在北地车队行进到这里时跟他们对峙——这本该是他要做的活儿。顺利的话他可以凭借这一举动重新赢得部分人的好感以换取长桌议会中立派对他的支持。只是没想到半路会跳出莱娜-哈温这么个鲁莽丫头,让他彻底没了立场。   最好的机会已经失去,即使他再假惺惺站到莱娜那边,西山人到头也不会把功劳算在他的头上。何况中途还插-入了已经苏醒的艾门,这些变数都让他计划实施的成功率越来越低。   但也不是毫无机会。在后赛阶段明天就会正式开启的情况下,现在才苏醒的艾门不太可能完全康复。战力打折扣的她如果无法胜任队长之位,长桌议会的备选名单还是他玛斯位居第二。那么只要他能在这场冲突中表现的足够成熟、足够稳健——比如通知、调集警备队的人平息双方敌意——他就依然有可能在接下来的投票中压倒艾门,替代她成为普兹林登参赛队伍的战团队长。   “你大可以试试。”艾门回头和站在中央的冰心圣女简短对视,突然一抬手,在其他人莫名其妙的注视下举枪瞄了瞄别的地方。   “试试看这么做到底是哪一边损失更重!”   说完这话,她重新回头,右手搭在莱娜肩上,看似亲昵的搂着她走上台阶,居然丝毫不将指向她的近百支枪放在眼里。   “殿下!?”白鹭纵马来到洁薇身边,跳下来不解的看着她:“这么好的机会,就让她们这样走了?”   “她刚刚瞄准的是玛斯。”洁薇的面色却不太好看,白鹭仔细观察,发现她很罕见的眯起了眼。   “她看出了我的身体隐患。”白发少女低声说道,“……这是在用玛斯的命威胁我呢。”   “洁薇-克劳乌的心脏有问题。”同一时间,艾门给莱娜做出解释,“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疾病。但她呼吸短且急促,在表述长句时的呼吸频率明显和普通人不一样。这样的她即使再强、再出色,约修亚都不可能在今后将局势托付给她。所以你针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有问题。”   “玛斯-克劳乌才是约修亚隐藏起来的继承人!?”莱娜一惊,“冰心圣女只是幌子?是为掩盖这一消息推出来的表相人选!?”   “是哦。”艾门低头和她对视,“原本这只是我的猜测。但从刚才她一瞬间做出的反应来看,她的心脏病怕是无药可医。”   “瑟兰的强大并不是以我为根基的。”她说,“父亲建在,另有三位符合继承法的王储留在境内。杀了我不会让瑟兰伤筋动骨。反倒是玛斯的死会让约修亚大伤元气。因为他是冰锤家族这代唯一的男丁,在即将实施那个计划、盘算着以他和尤莉娅娜缔结婚姻来谋取爱沙尼亚人支持的情况下,损失他的代价对约修亚来说要远远超出瑟兰损失我。所以她不敢动手,只能乖乖让我们离开。”   好厉害的观察能力!   簇拥二人的瑟兰学徒纷纷用诧异的视线盯着艾门。他们本以为关于这位公主殿下的传闻有部分是夸大夸张,亲眼见到本人才发现她可能比传闻中还要聪慧,还要出色!她所分析出来的这些消息如果被证实甚至可能影响到皇国接下来的战略布局!因为倘若雪国人推出来的冰心圣女真的只是个幌子并且真的患有不治之症,那他们绝不会安心蛰伏太长时间,必然会在数年之内准备开战。   “请您允许我将这个消息汇报给爷爷,艾门殿下。”奥莉娅娜来到她身边站定,欠身对她行了一礼,“事关重大,我想亲自回去一趟。”   “已经没用了。”艾门却朝她泯然一笑,“如果我预计不错,这次综合竞赛就是他们动手的讯号。”   “有这么严重吗?”其他人面面相觑,不太敢信这番推测,“以他们过往的行事习惯,怎么说也要等到炎月末罢?”   炎月过后是丰月,丰月过后是霜月。对于习惯冰冷环境的北地蛮兵来说,寒冷气候不但不会对他们造成阻碍,反倒会成为他们的保护伞,帮助他们折磨敌人的精神。因此他们总在气温转寒的季节发起进攻,彼消此长之下战斗力和耐久力都能比平常时节高出不少。   “这已经是保守估计了。”艾门在其他几张陌生的面孔上一一扫过,娇俏容颜显得越发苍白无力,“我知道你们之所以来西山都是怀揣着梦想打算为自己的家族争取荣誉。但如果事情真的失去控制,我希望你们能先把其他追求放在一边,带着莱娜优先保命。”   “那你呢!?”马尾少女一把抓住她的袖子,“你呢?姐姐?你的身体根本就没好透!……你现在甚至连站稳都难以做到!你又打算去做什么?为什么不愿意带我一起!?”   身体虚弱,面色发白,干燥的嘴唇缺乏鲜艳色彩。这样的艾门根本不是莱娜记忆中那位自然鲜活的英武公主。面对她看向自己的眼神莱娜感到有些慌张。因为她靠本能察觉到了那股视线中缺了什么,自己和对方之间也似乎在无形之中有了隔阂。   “我?”艾门失笑,伸手抚上少女额头。   “我在昏睡的这段时间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说,“通过它我理顺了很多疑团,正打算在现实当中解开它们。”   ————————   有读者吐槽节奏太慢,我觉得他教训的是对的。第二卷的铺垫基本完成逐步开始卷末高潮,我会尝试从第三卷开始精简故事。摒弃一些不必要的描写和叙事。 第190章 觊觎者   罗尼-拜伦是拜伦皇家科学院派遣至西山参赛的成员之一。棕发棕瞳,今年刚好20岁,有着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和一张双下巴脸。他不通魔能,主修专业是在拜伦家很罕见的“军械研究”。回归公寓楼之后他被其他人传话莱娜想要私下见他,当即在盥洗室给那头几厘米长的短发拾捏半天,还喷了香水打了领结,这才美滋滋的过来敲门。   “罗尼?进来坐吧,我有些事想要问你。”少女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进门后青年才发现这里并不是二人空间,还有奥莉娅娜也在这里。   “坐。”莱娜坐在镜子前面,桌上摆着几分报纸。她在青年坐下后看了他一眼,问道:“临走之前你家里人有跟你额外吩咐什么事吗。”   “?”罗尼被问的一头雾水,“这……我怎么会注意这种东西!哦,不过你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他们好像不赞同我来,想要让我留在王都。”   接下来他被莱娜东扯西扯了问了一堆,从公式铭刻法的突破到他所认为的拜伦家最近有什么动向,基本上能问的都给她问了个遍。结束后马尾女孩客客气气的将青年送走,在关上门的一瞬间深皱起眉,看得奥莉娅娜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她这是想调查什么。   “你在怀疑罗尼?”她走上来给莱娜递了一杯水,“这不太可能,即使不算他的身家背景,就凭他对你的想法也不可能背叛。”   “我只是在通过他推敲姐姐说的那番话。”莱娜接过水喝了一口,面色苍白的靠坐在地上,“之前姐姐说的话乍一听好像没什么问题,但仔细想想,她怎能把‘可能发生的她的死亡’解释为‘无关紧要’、‘并不会叫瑟兰伤筋动骨’!?”   “我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想的。”她低声念道,“但就我看到的情况,她俨然已经在这两年成为了全瑟兰的精神支柱!储君冠的授予不止是明面上的仪式意义那么简单,它更多是在人们心里竖立起了另一尊雕像——自坎索-哈温以后的又一尊属于王的雕像!这样的她对于瑟兰而言本该是无可取代的,没有任何同位者能和她相提并论的!但……奥莉娅娜,我仔细整理了一番近些年的情报讯息,发现有不少和我理解的并不一样。”   “作用和影响力不是一个东西。”少女身形有些颤抖,“姐姐的影响力已经完全够了,但论作用,她目前还没有正式从父亲手中接收那些关键权力!从现在的局势你就能看出来这一点奥莉娅娜——她现在人在普兹林登,不在瑟兰,但瑟兰有因此而陷入瘫痪么?瑟兰必须要频繁和她保持联络才能保持正常发展吗?没有!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她看上去简直比洁薇-克劳乌还要像一个竖立的幌子!她根本没有得到应有的权——”   话音未落,奥莉娅娜强行捂住了她的嘴,不让她将那句话彻底说完。面色苍白的黑发少女用不可思议的惊诧眼神在寂静中跟她对视了好几分钟,然后才悄然松开她,整个人也和她一起瘫坐在地。   “你知道这番话流传出去会造成什么影响吗。”她用几乎无法听清的语气悄声问道,“……你知道你现在正在猜忌的东西意味着什么吗?”   “当然知道。”马尾女孩也用同样的音量回复她,“意味着瑟兰并非一定要艾门-哈温继承下代王位,她仍然只是一个选择,一个可能的选择。”   “我仍然不敢相信这猜测。”奥莉娅娜感觉自己的牙关正在打颤,“这可以是试炼、考验或者顺应局势的选择。毕竟她可是艾门-哈温,是最完美的神血继承者。她的存在足以团结所有维多利亚人围绕王室为它出力,这样的她怎么可能成为棋子?还是有可能被放弃的那个?”   “不是放弃。”莱娜沉下心思道,“我从来没有看透过父亲的心思,但我想,像他这样的掌权者……是不会将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   “是吗。”金发少女放下茶水,在寂静之中叹了口气,“安德雷斯轻伤,阿尔贝蒂娜重伤,奎林没了一只胳膊,院子里的人仅存六个。”   “异神教倒当真是中了您的好计策呢,我亲爱的……安塔利亚蒙老师。”   “我们被误导了。”坐在她对面的白胡子老头继续给她的杯中倒满液体,“一开始,我感受到的动静是他们会联合起来先对付我。而即使如此我也没去迟。只是没有人能料到你会在那种关头失去控制,你对情绪的抑制力比我想象中要弱上一些。”   “一味将压力埋在心底并不是好选择。”他看着这位突然苏醒,又突然找过来的得意门徒,“你的身份决定了你要么承受住,要么被它压垮。”   “我想知道我的身体状况怎么样了。”艾门端着茶杯,看向白雾的眼神没了焦距,“克劳斯教授有明说吗。”   “神焰种子的话……”看到她回避话题,安塔利亚蒙叹息一声,“已经被珞芒的那记攻击给打散了。残存粒子和你的心脏彻底融合,即使是克劳斯也无法判断出这种变化会造成什么影响。虽然我个人推测这种变化对你有利,但如果你想说服他们,最好还是显露一下你的本事。”   “寒冰种子的感觉也不在了。”金发少女伸出双手,感受了一下自己此刻孱弱的力量,很是离奇的微笑起来,似乎觉得这是件好事。   “临走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您。”她从座位上站起来,伸手拢了拢腿上黑袍,“德尔塔女士今晚有空吗,我想过去找她谈谈。”   “如果没有意外,她每天下班都有时间。”老人也站起来,送她来到房间门口,“我也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压力之源是什么吗。”   “我的压力之源?您不是知道的最清楚吗?”金发少女朝他笑笑,“走了,老师。感谢您的指点,也感谢您储备起来的肉松面包。”   “记住我当初对你说的话。”房门半开,即将跨步而出的少女因为这句话止住身形,“记住——我从来不会对你撒谎。”   “艾门!”守在校长室外等待了近一个小时,依文等人总算看到少女从中走出,“太胡来了!怎么能刚刚苏醒就到处乱跑?”   “因为时间紧迫。”少女看了看这些关系不一的好友和同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多说,“梵茵和韦德,通知其他人早上5点在门口集合。而其他人……明天的竞赛你们最好去现场,和教授们待在一起。”   “总觉得艾门这次苏醒后又变了一些……”看着她迈步远去的背影梵茵不住挠头,“多了一层疏离感是错觉吗?我们是不是做了错事?”   “不是错觉。”奥尔也看着那边,双眉紧皱若有所思,“她没时间也没工夫纠结你干过什么,结合刚才那句话,后赛阶段可能会非比寻常。”   “先去找米利安教授吧。”简在一边提醒说道,“艾门姐苏醒,这件事教授应该还不知道。也许他能弄清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会如此改变。”   阳光透过百叶窗投射在寂静无人的廊道上,支撑柱和窗外枝叶的影子因云层漂移而斑驳不堪。艾门独自一人朝前方迈步,脑海里想起的却是梦境中遭遇的那幕惊变。   “你来了,珞芒。”高大的男人打开房门,看向金发青年的眼神中满是欣喜,“进来坐,我特意让萨沙为你准备了丰盛晚餐。”   “谢谢您,教授。”视角在颠簸中进了屋,果不其然在客厅中的餐桌上看到一席盖了盖子的丰盛晚宴,“……承蒙招待,不胜荣幸。”   “萨沙阿姨呢?”视角左右看了看,并未发现女主人的身影,“这顿饭……只有我和教授两人?”   “她出了点事,没有办法坐在这里。”高大男人兀自坐在,将那些盖子揭开,招待珞芒随后入座,“尝尝看吧,这可都是难得的美味。”   “唔——”视野下移,一只叉子插着一块肉将其送入嘴里,奇特的质感通过咀嚼蔓延开来,一种精神和意志都被侵蚀包容的感觉顷刻间传遍青年全身。   “咳咳——”他不由推开桌子摔到地上,拼命抠着自己的喉咙,“你——你给我吃的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它会自己钻进去?还是活的??”   “我很抱歉,珞芒。”烛光之中,费雷-德尔塔的面容足足有一大半都隐匿在背光面的阴影里,“但是因为事关重大,我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在普兹林登第二伟大的校长监视下将你变成我的同伴。”   “萨沙的死不会白费,她的血肉可以帮助你完成那项研究。”   朦胧之中,高大男人的身形相貌开始改变。他变得纤细低矮,体表上的皱纹消失毛发脱落,在极短的时间内转变成了另一个人。   “而费雷-德尔塔的死,足以坐实你的弑师之罪。”   幻影破碎,那张模糊的面孔逐渐变得越发清晰。   金发少女从黑暗中收回心神,抬起头,盯着面前房门上那块钉死的牌子。看到它标注着一行黑色小字:   【普兹林登勤务司 萨沙-德尔塔】 第191章 拟态人   “安塔利亚蒙!”   房门被用力推开撞在后墙,门外冲进来一个身形高大的黑发男人,“他们说艾门醒了?她在哪?情况如何!?”   “收敛一下你那毛躁的脾气。”房间内烟雾缭绕,白胡子老头坐在书桌后,整个人几乎被烟雾包围,“……你害得我思绪被打断了。”   “这种时候了还有思绪能让你多想,我看你是在开玩笑。”拥有鹰钩鼻的黑发男人瞪了他一眼,大跨步走到书桌面前,“告诉我,她在哪里。”   “别说话!”老头紧锁双眉,似乎当真想到了关键地方,“德尔塔……所罗门……珞芒……这该不会是——”   “该不会是什么?”米利安完全弄不懂他在嘀咕些什么,兀自坐在少女之前的位置,正好看到面前摊着一张报纸、一只空盘和一杯茶。   “她刚刚来过这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认为,米利安就是认定了这点。他将那份报纸拿起来,有些诧异的看到上面印着一行短句。   “‘我要找的人是费雷-德尔塔’?”短句是用焚烧痕迹印在纸上的,勾鼻男人将报纸拿远念诵了一遍,“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费雷在十九年前就已经死了。”老头说道,“你我应该都记得他是怎么死的,以及他的死究竟造成了哪些影响。”   “你是说一七五七年的那起弑师事件。”米利安面色微沉,“这件事直接导致我们将珞芒开除学籍逐出西山,他之所以没有死在地心监狱还要多亏你跟我们点明了他的真实身份。哼……在那之前可没人能想到,普兹林登当代最优秀的学徒居然会是坎索-哈温的私生子!”   “所罗门现在还没有恢复战力。”老头站起来来回踱步,“我本来就觉得当时异神教调离他去防卫艾门的举动很奇怪,因为在汇聚了那么多使徒的情况下,他们完全可以舍弃地心监狱这一处主攻点将目标定为掳走艾门。而之后虽然用自然法球做诱饵骗的他们全部现身,但现在回想那场战斗,我总有一种打的很乱,打的没什么道理的突兀错觉。异神教那天的表现太急躁了,这根本就不是弥塞罗的行事风格。”   “有结果就可以了——这句话可是你当初说的?”勾鼻男人扬了扬眉,“我也觉得太容易了点,但你得考虑到艾门那边损失惨重,他们牺牲三位使徒差一点点就逼死了她。这么看那倒不能单方面评价为鲁莽之举。这茬结束他们的使徒数要削减近半,只论结果……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看不出有什么不对?”老头一愣,像是被雷霆击中一样呆在原地,“哦——真该死!我居然也会中这种伎俩!!”   “别发呆了米拉!”他从衣架上拿下帽子,消融在阴影之前朝莫名其妙的米利安高声怒吼:“通知他们关闭城堡大门!让卡明去把贝鲁克西塔留在城堡里的感知结界重新打开!调集掌控者卫队守好西山各处的隐秘通道!在我找到你之前别让任何人从这里离开!!”   希望还来得及罢——   遁入暗影的一瞬间,老胡子老头在心底里向信仰祈祷。   那个臭丫头……她怎么可以一个人去冒这种险?   时间倒转十分钟,正逢金发少女从廊道中穿行至勤务司门口。她盯着那块铭牌看了一阵,伸出手,缓缓敲响了那扇木制房门。   “没门锁!”房间里飘出一个妩媚的声音,“尽管进来!”   扭开门把,艾门默默走进房间。看到周围摆设和她初次到来时相比差别不大,仍然是那些桌椅、灰墙,以及高大的立柜。拥有一头银色卷发的成熟女人正背着身子伏在几案前操作纺车,她动作熟练没有丝毫懈怠,光是站在那里看都能感觉到一股和谐之美。   “是谁来了?”伸手抹了把头上的汗,萨沙-德尔塔并未回头,“男生?女生?特意赶在大清早跑来找我……该不是为了那些情趣玩意儿?”   “我很好奇。”身后传来的清脆女声让她动作一顿,身形一瞬间变得僵硬,“十九年的异性生涯居然真的可以将一个人过往的性格彻底掩盖,帮助他以全新的身份继续从事那份未完事业——这样的人到底是以什么为动力才能坚持自我?他真的不会在某次迷乱后忘记初衷吗?”   “……哈温?”银发女人回过头来,半缕发丝挡住了她那张妩媚容颜,“你醒了?什么时候醒的?为什么要说这种奇怪的话?”   “奇怪?”艾门咧开唇舌,朝她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十九年前你也是用这副姿态去欺骗他的吗?用这副矫揉做作的……女性姿态???”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哈温。”德尔塔转过身来,半皱眉头看向少女,“我想你可能是刚刚苏醒,精神意志有些错乱。”   “或许你需要来点热腾腾的巧克力或者蜂蜜茶暖暖身子。”她在少女单薄的衣襟上简短扫过,目光落在长袍胯部的两侧开口,“……连病号服都没掖好就跑出来,这种行为可够不上是普兹林登的典雅淑女……”   “我们不用绕弯子,费雷教授。”但是艾门的下一句话却让她面色微变,身形再次颤了一下,“你也不用担心我这是在试探你,一旦你露出马脚外面就会有一大堆人冲进来找你麻烦——不会那样。来之前我甚至没有给老师说的太透彻就是为了能给我们制造出最起码十分钟的独处空间。在这段时间内我想我们是完完全全的一对一交流。所以彼此我们都不应该对对方撒谎,这种行为从骨子里就缺乏尊重。”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沉默过后,银发女人换上另一种语气站直了身体,“你居然……在识破我之后选择一个人找我当面对质?”   勤务司的摆放格局并不乱,但却灰暗冰冷,没有多少鲜活人气。这里两侧都是铁质立柜和灰白墙壁,只在银发女人身后的墙壁上开了道窗用作通风。此刻正有好几道白亮晨光从窗口透进来刺入屋内,背对这些光亮的德尔塔面部陷入一片阴影。艾门看不清她的脸,只能听到阵阵变幻的嗓音从她喉中透出。   “你会后悔这行为的,愚蠢的孩子。”   她的身形在光照之下成为剪影,深邃的黑暗将她包裹,各处结构都开始发生骇人变化。   “你不该以你自身为诱饵,来逼我露出本来的相貌……”   ……   “啪!”的一声脆响,黑发少女本就虚弱的身子被直接抽倒在地。站在她身侧的灰发男人立刻上前一步挡住对方,不让其继续在她身上施暴。   “你要阻拦我?珞芒?”帕斯奎里面色阴沉的瞪向男人,“你以为抱团起来就能免除神教处罚?他们的死你也有责任!可别想着置身事外!!”   那是一个已经露出老态的中年男人。他面目狭长,面骨高突,发际线靠后,很是奇异的留着一头灰白长发。   “尤西里安派我来监督你们果然不是瞎胡闹,而是当真需要。”他看着躺在地上的黑发少女,脸上露出憎恨的表情,“你必须要跟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撒迦莉雅。我们对你是那样信任,甚至在你圣女职务被暂时剥夺的情况下连使徒的指挥权都交给了你!你就是这样回报神教的?就是这样将你的同伴一个接一个派去送死的?告诉我为什么你没能判断出那是个陷阱!说——!!!”   “嘴上说着敬畏的话,实际上却比谁都忌惮着父亲的智慧。”撒迦莉雅半躺在地上,右手捂脸,绸缎般的黑发下传来轻笑,“扪心自问一下吧,叔叔。你当真以为神教这次就只派出了这么点人?当真以为父亲会算不到我的行为,算不到我会做什么吗?”   “神教为了这个计划筹备了那么多年,耗费了那么多的人力,物力,还有精力。为的就是能够在明天傍晚开启那扇时光之门。”她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撩起散乱的头发,“我不信——十个异神使徒还会有多少人需要留在他处。他们当中连我都不甚了解的那几个一定也受了父亲的嘱托藏在这里,只等时机到来便能突然发力。”   “你想说什么?”长发中年人眯起眼睛,“哦~我亲爱的小莉雅~你难不成是在告诫我,你的所作所为是为神教着想?是在为那些潜藏起来的家伙争取空间、洗清嫌疑?我还得反过来谢谢你,是这样吗?”   “叔叔真是可悲。”黑发少女摸着脸上的通红印记,嘴角笑的却分外讽刺,“熬来了权柄,却没有掌控它的智慧和能力。这样的你根本没资格做我的上司。活该只能将大半辈子都埋在土里,像被鹰鸣惊扰的野兔那样,一藏就是十天半月……”   “你……”   “噼啪——”   不等中年人显露出任何愤怒,一柄圆锥形的粗长骑枪突然凭空刺出,贯穿了他的身体,将他整个人活活钉在地上。   “啊——!!!”骑枪捅穿了他的肚子,生物电流让他难以挣脱,只能躺在那发出阵阵惨叫。   “你疯了!撒迦莉雅?”他用愤怒的眼神瞪着少女,“你难道忘了我们的使命?你难道想要背叛神教?”   “别装蒜!”一脚踩在他脸上,撒迦莉雅咬牙切齿的瞪着此人,“告诉我!你到底知不知道拟人使徒的具体情报!!” 第192章 交换决心(第一更)   作为一个在常人眼中大逆不道的邪教,异神教既神秘又难以捉摸。即使撒迦莉雅在多年前就凭借弥塞罗的养女身份获封暗鸦圣女,这个组织也依然有许多秘辛是她不了解,不知道的……那些隐匿起来的人和消息就像冰山一样,露出水面的部分只占全部体量的几分之一。如果撒迦莉雅想要让接下来的行动有万全把握,那么她就必须要弄清楚,她的父亲到底打算在这次行动中派出多少兵力。   “你……你果然像尤西里安说的那样,骨子里不愿受任何支配。”灰发中年人倒在地上,蠕动的唇舌中开始冒血,“你还在幻想那个计划……幻想着以自己的力量……抵抗古神……”   “这都是拜他所赐。”黑发少女挪开靴子,将那高高的鞋跟抵在男人的手掌心上,“从他决定要那样教我开始,他就该想象到会有这么一天。”   “最后的机会了,帕斯奎里叔叔。”她微微发力,鞋跟开始一点一点的钻入掌心,“告诉我,神教剩下的两位使徒到底在不在西山。”   “神教内部根本就没有拟人使徒的书面资料。”灰发男人喷出一口血,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为什么……你居然能独自知晓他的称号……”   “为什么?”撒迦莉雅咧嘴邪笑,面颊浮现出一抹潮红,“如果你能像我一样控制住身体里的异神血肉,你也能反过来侵入它们的思想,从那跳跃的电火花中看到一些它想隐瞒、阻止我们窥见的东西……这里我劝你最好不要想着能松开精神将发生的一切都传输给它,在珞芒的电流刺激之下你体内的细胞通道已经被锁死了。它顶多察觉你现在是出了意外,具体发生了什么应该完全一无所知。”   “生物电……和精神拟态?”帕斯奎里撇下嘴角,“居然把此身之主赐予的能力用来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珞芒,你果然早就存有异心……”   “说不上异心。”同样灰发的高大男人把持着骑枪,冷峻容颜上没有一丝表情,“我和你们目标相同,只是在细节上有分歧而已。”   “分歧?”帕斯奎里嘿嘿冷笑,“你是说那个吞噬了你妹妹的神恩皇女?真难得这么久过去你还念着旧情,居然能把那份爱延续到凶手身上……”   “呃——!!”狂暴电流顺着骑枪轰入男人体内,刺激的他闷哼一声,皮肤下层开始渗血。   “你们再怎么刺激我都是没有用的……”他再次突出一口血,嘿嘿笑道:“就像你开头说的……我是很忌惮……尤西里安的推算能力。因为他居然已经预料到了……你会在我到来后发动叛乱。但忌惮他的人难道就……只有我吗?别傻了……你早该料到……他不可能对此毫无准备……”   “只要我死!”他面色狰狞的瞪向少女,“或者失踪!重伤!出现离奇的意外!他的后手布置就会瞬间落到你们头上!只要你们敢在这里杀了我我所说的一切绝对会真实发生!你们唯一的出路就是让我活下来加入你们!否则——唔哼!!!”   “否则什么?”抬起鲜血淋漓的尖锐鞋跟,撒迦莉雅哼了一声,“感染异神血肉的融合人每时每刻都在受它监视,这个秘密早在我能抵御它思维入侵的时候就发现了。除了我和珞芒有特殊的方式能屏蔽这种生物讯号,其他人很难对那个恶心的东西隐瞒自己最私密的想法。你直到这一刻还想着为你的主人争取时间,看来我也没什么必要让你存活下去。”   “但不是现在。”她朝珞芒送去个眼神,“准备好的话就开始吧。”   “……艾门!!!”砰的一声推开门,安塔利亚蒙当即被迎面而来的灼热和焦臭冲了一脸。他皱着眉头卷起那些碍事的烟尘扫出门外,渐渐看到让他心神牵挂的金发女孩此刻正背对着他,安静站在房屋中央。   房间中的温度高的可怕。老头耸动鼻尖,感觉空气中的残留温度比最炎热的盛夏还要热上不少。仿佛空气是火,只是吸了一口就有一种灼烧感直冲脏腑。这种恶劣环境他不得不继续在感知区域里维持气流,让这些流动的空气快速将高温交换出去。   “……艾门?”绕开融化的地砖,他小心翼翼的走到少女身侧,一边打量着面前那具焦黑尸体一边偏头对她加以观察,“……你受伤了?”   “没有。”耸拉下肩膀,艾门简短应了一声,“德尔塔的化身不强,杀掉他的时间和我预计中差不多,正好够您前来支援。”   烟尘散去,露出一具被压死在融化地砖中的扭曲尸体。它看上去有些像人,保留有人类基本的四肢躯干和颅脑特征。但除颅脑外所有的部分都极其纤细,像是被抽了骨头、改造成了顶端分叉的细长触肢。这些触肢此刻正缠成一团凝固在那颗颅脑下方。安塔利亚蒙对着那颗头仔细打量,看到它的眼窝和口部都是一片空洞。活像是把一颗融化拉长、正在对着空气做无声呐喊的骷髅头安在了一条章鱼身上。   “……你这是胡闹!”老头一抬手,隔着几米远将房门关上,脸上瞬间布满威严:“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为什么不提前跟我商量!?”   “如果我没料错,老师这段时间的动向一直处在监视之中。”少女轻轻呼气,伸手抓住下落的发束,“直接告诉您会打草惊蛇,有可能会惊动它,让它提前发觉逃走。只有用那种方式暗示您才能给自己争取到一些时间来和这东西当面对话……所以我才这么做的。”   “监视?”白胡子老头兀自一愣,“你的意思是在学校里还有一个存在在监视我?”   他感觉少女的预测有些不可思议了——他承认如果她刚才在办公室直接说出德尔塔是叛徒他不会轻易相信而是会想办法找人调查,这可能确实会给对方反应的时间导致其受惊、逃走,但是——要说在西山,在普兹林登古堡里有什么东西能监视他?……她为什么会觉得会有这种东西存在?   “我说句不客气的,”安塔利亚蒙咳嗽一声,“即使是弥塞罗,他也不可能在我、奇格兰、贝鲁克西塔的三重魔能场里反过来监视这边。”   “正因为您会这么想,所以才一直没有察觉。”金发少女直接扭头看他,“我想问您一个问题,老师……您还愿意相信我么?”   “我知道,”她说,“自从苏醒后,我的精神、情绪、态度给别人的感觉有些陌生。以至于像您这样了解我的人在对待我时都不自觉会在语气中夹杂一丝疏远或者忌惮。我能理解这种微妙的转变因为我对此体会极深,我只想知道您还愿不愿意像过去那样信任我,甚至对我交托生命。”   凝视这位普兹林登传奇校长的同时,艾门尽量让自己的面部神情平和、宁静。妄图能用这副僵化的神情掩盖自己触痛的心。她不能肯定这次还能得到那个最好的结果。只希望提前做足心理准备可以尽量淡化另一种答案带来的影响,至少能让她维持状态,安心准备下一场殊死搏斗。   “傻妞。”粗糙大手带着蛮横从天而降落在少女头上,在她愕然的注视下将一头柔顺金发揉的纷乱,“为什么你会问出这种问题?”   “两年前的那个夜晚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向奇格兰支付我最后的代价。”发丝挡住了少女视线,她只能听到老人的声音从上方清晰传来,“是谁拯救了我,避免了我在那晚失去生命?又是谁向我展现出无畏勇气,在绝境之中斩下霜龙?”   “都是你啊!蠢女孩!”大手按住她的脑门晃动数下,“是你救了我!也救了你自己!我所看到救世主并非是靠着古神之血才能和半神争斗!而是你的勇气——你的意志在那种关头下做出了那样的决定!你用你的表现证明了你的心灵有多高贵!我又有什么理由怀疑这样一个高贵的人?”   “您……真是太抬举我了。”后退一步,少女撩开眼前的发丝,尽量抑制着情绪,让语气不要过分颤抖,“我的内在只是普通人,并不特殊。”   “这只是表象。”安塔利亚蒙静静看着她,下巴微抬,“可能你自己都没注意到……你拥有的力量能对他人造成何种影响。我是不知道一直以来你在苦恼着什么担忧着什么以及纠结着什么,但这里我要用我活了一百多年的经验告诫你——并非只有做到那些你做不到的事才有资格称王。”   “国王皇帝从来就不是那种肤浅的东西。”他说,“历史上也从未出过明确的标准规定一个统治者该怎么做。当那副担子突兀落到你肩膀上时你只需要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支配它而不是被它支配,你不需要太勉强自己,甚至反过来成为‘要求’的奴隶。”   “哪怕被人唾弃,辱骂,称之为血腥暴君?”少女抬头,碧瞳中闪烁着朦胧水光,“哪怕众叛亲离,甚至不被最爱的人关怀理解?”   “这要看你最想得到东西是什么了。”白胡子老头嘿了一声,伸出手来抚摸胡须,“预言中的灾难将近,越是艰险的环境越是难以求取两全。在这方面我无法给你任何忠告。我只能建议你……别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这是废话!”艾门笑了,“古神都不能保证不会后悔,何况是人,一个平凡的人……”   “那为何一个平凡的人要以超越古神的标准来苛责自己?”老人也笑了,“不觉得这种标准很蛮横吗?”   “你问我是否还敢信任你,我的回答是‘是’。”   说完这些,他拍了拍长袍,很是慎重的朝面前少女半弯下腰。   “而你呢?瑟兰储君?”   “告诉我,现在的你还有勇气去下决心吗?” 第193章 森林竞技场(第二更)   从表相上看,今天的普兹林登城相当热闹。大清早发生在市区的冲突经过传播已经散遍了这座不大的山城,以至于这些冷漠、独立的普兹林登人都忍不住凑在一起交头接耳,议论即将到来的综合竞赛会有多么火爆——就连市区都这样,古堡里的情景自然更疯狂些。不但关于竞赛的争执从未平息,傍晚时分,梵音等人甚至在这期的校报末尾看到他们设了赌局。   “居然还有人卖周边的?”挤过一楼长廊,才刚来学校一学期不到的少年们对于这份热情感到震惊咋舌,“20个瑟兰金币一只粘土模型,10个瑟兰金币换一条横幅,5个瑟兰金币换一张参赛者画像,不得不说这些人还真是会做生意……居然能把文化修养课教授的手艺拿来赚钱。”   “但是好像并没有你们俩的。”依文回过头来捂嘴偷笑,“注意到了吗?有艾门的、德里克的、希斯兄弟和帕玛的,就是没有艾瑟尔和库里杜里的。看来你俩的表现还没能征服广大学徒,我现在知道艾门选择你俩当队友要承担多大压力了。这可真不是件轻松的事。”   “噢~两位西山勇士!”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无视了这边,偶尔仍能遭遇年轻学徒拦下他们,“别激动!”他们通常都会这么说,然后取出一只黑白相机,在征得同意的情况下对着梵茵和韦德一通狂拍。临走还不忘说几句好听的话鼓励他们,听的两人飘飘欲仙,对依文的挖苦全不在意。   “这两个笨蛋……”迪迪无法理解为何这么简单的迷魂汤就能把他们的魂给勾走,“他们就看不出来那些人是在搞投机吗?说几句好话就能免费换来这些照片,要是艾门带领团队拿下第一,它们的价值恐怕会在原来基础上提升百倍。他们居然还那么开心,一副占了便宜的样子……”   “也许是因为生存环境不同导致的心性问题罢。”简在旁边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对于我们这些穷苦出生的孩子来说算的细一点也不跌相,但梵茵他们……说不定比起这些小利润他们更在乎荣誉,也就是贵族家庭失常提起的光宗耀祖罢。”   “蛋!”依文又凑来揭人底了,“两个小屁孩儿……还贵族家庭!瑟兰的贵族制度你该比我清楚,做不到行政、军务的中高级别根本无法用退休前的爵位遗泽后人,都得随着职务解除一并取消!还不在乎利润……也不知道上周末是哪两个笨蛋穷到连护具都买不起找别人借钱。”   “有……有你这么埋汰人的?我又不是不还给你!”梵茵不干了,“你等着吧依文!看竞赛结束我能不能还你双份的钱!”   “好哇!”棕发少女双手抱胸,“我倒要看看,两个刚达到二阶不久的菜鸟学徒能在强敌环伺的赛场中做些什么!”   “看上去像是在故意刺激他们……”迪迪悄声去问边上的奥尔,“但是我怎么觉得依文也在用这种方式给自己降压?”   “大家都很紧张。”奥尔回道,看了一眼周围,“所以你能看到……基本上每个人都比平时的样子更为疯狂。”   奥尔口中的疯狂一直持续到礼堂打开大门。迫不及待的学徒们鱼贯涌入,按照开学礼的位置排好队列,一边议论一边期待今天晚上的公布内容。   后赛阶段不出意外会在明天开启——从太阳升起直到太阳消失——而关于后赛阶段的各种规则、事宜却是不可能直到明天早晨才开始宣布。它们理应在这几天内被长桌议会拟定好,只是借着今晚聚集的机会发表而已。这些事项中最令人期待的无疑是战斗魔能项目的比拼方式以及三方队伍的具体人选。毕竟学徒们可没有忘……西山自己的队伍人选还未正式确定,他们仍然不知道刚刚苏醒的那个人能否参加比赛。   “今年有三支队伍,但我们是主场。所以上面应该会选一种有利于我们团队发挥的方式来做比斗。”   “但已经拟定好是团队战了啊……这个基础上能够再做变化的,除了地理环境我想不出来其他可能。总是听他们说卡明教授和米利安教授前阵子一直在城区外捣鼓什么东西,说不定就和这次的比赛场地有些关联。哦说真的我还是最关心哈温能否出场,我不喜欢克劳乌,对比收容异神教的民族,怎么看还是瑟兰人更值得信任。”   “嗯,不少人都是这个观点。约修亚这次是过分了,那种邪教理应成为所有人的公敌。据说这次连博鲁尼亚出生的学徒都不支持玛斯,真希望哈温能恢复的好一点,别让这场备受瞩目的比赛被北方人搞砸。”   走进礼堂,还未到达自己的位置,梵茵就听到周围传来阵阵议论。据他观察大概有超过八成学徒都不希望由约修亚人带领队伍迎战约修亚人。这让他欣慰了不少,暗中期望长桌议会在决议的时候能参考下广大学生的意见。   “让你们久等了!”掌声和欢呼声中,一袭深紫色长袍的安塔利亚蒙带领一群教授在高台落座,“长话短说吧!”他朝下方露出开心的笑容:“作为从学生时代一路走过来并踏上执教之路的人,我很清楚——你们此刻最讨厌坐在这个位置上的老东西说那些毫无用处的长篇大论。”   学徒们发出一阵哄笑,再次送给他一阵掌声和欢呼。气氛之热烈叫他被迫站起来下压手势,足足过了几十秒才平息下来。   “就连所罗亚教授都强撑着来出席了。”梵茵一边用力拍巴掌一边用屁股去顶韦德,“你看!他就站在德尔塔女士旁边!!”   “也不知道教授的身体怎么样了。”韦德却想起少女的那番话,脸上笑容黯淡下去,“没有他,普兹林登的抗压能力会低很多的。”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梵茵并不理解他的意思,“上次失败已经让那些邪教徒元气大伤,他们不可能再在短时间内发起第二波袭击!”   “希望如此。”韦德抿嘴下撇,感觉这种东西他担心也没用,“我们没有被提前通知,这或许是个糟糕的消息……”   他心思比梵茵更细。进来的时候在几个熟悉位置仔细打量过,并未发现艾门、塞弗莉等参赛成员的身影。倒是看到玛斯顶着一头标志性白发蹲在角落里面色阴沉,心里顿时一咯噔,有种自己和梵茵都会落选的预感。   艾门她们不在礼堂下面,搞不好是提前接到通知等着从后面登上高台。克劳乌生气估计也是因为察觉到了这一点,知道自己没能入选。那以此推算我和梵茵估计也和他一样是被晾在下边了。长桌议会看起来是在找平衡,没有选择摘下艾门,而是找了另外两个人替换我们……   “梵茵-库里杜里还有韦德-艾瑟尔!”就在他这么想的同时,高台上的老头突然抬高了音量,“请走上前来,让大家看清你们勇敢的样子!!”   礼堂里短暂寂静了一瞬,随后猛然爆发出一阵热烈欢呼——这里没有人是反应迟钝的傻子!他们都知道,这两人的入选究竟意味着什么!   “加油干!一年级!!”人群给两人让出道路,有人朝他们拍手吹哨,有人握拳鼓励他们,“打爆那些北方佬!给死在袭击里的居民复仇!!”   用浑浑噩噩来形容两人此时的心态可谓恰如其分……他们几乎是被人推搡着赶上台的。上去之后才看到金发少女和训练过的团队众人已经站在了旁边,正用似笑非笑的神情往这边注视。   “远道而来的客人需要休息,这里我们就不邀请了。”老头看向旁边的教授,“卡明和米拉,接下来由你们讲解比赛方式。”   “我来吧。”眯眼男人站起来,走到台前,“米利安在这项工程中出的力比我更多,这种时候就不用操劳他上来说了。”   “看这里。”抬起右手,他变戏法似的从地表招出一株蔓藤,操控它在半空中翻卷成长,演化为一幅平铺在空中的精细图像。   “这是贝鲁克西塔山脉的区域地形图。”卡明指了指蔓藤墙壁,“在校长先生的命令下,我和米利安教授从永夜森林和连接山脉的夹角区域‘分割’了一部分出来用作充当比赛场地。靠近城镇的方向……就是这里,被建设出了一座简陋的露天角斗场。明天4点三支参加比赛的队伍将从三个不同的方向进入这块森林区域朝角斗场前进。阳光消失前只要有两支队伍的人抵达这里——不管还剩下对少人,第三支队伍都会失去资格。然后将由抵达的两支队伍在角斗场做最后争斗,决出战斗魔能项目的最终优胜者来自哪所院校。”   “过程中将会有旁观者监察、记录三队成员的具体表现。”他伸手推了下脸上的镜片,“确保不会有人在争斗中……发生意外。” 第194章 暴雨之前(第三更)   “莱娜真的已经下定了决心要那么做吗。”入夜,距离零点还有一会儿。瑟兰人居住的公寓楼内,奥莉娅娜待在莱娜的房间里跟她聊天,“这种做法一旦被宣扬出去,普兹林登和拜伦学派恐怕会在列国之中名声扫地……”   “如果真如姐姐所说的那样有人打算以此为导火索发动一场真正的战争!”莱娜给自己穿戴好皮甲,反手将一头半长金发扎成短小马尾,“那我们就不应该死板的遵守规则坐以待毙!就应该联合起来将神恩的队伍先行歼灭!让他们所有人都失去战力,翻不出浪花的好!”   “……你不会就打算以这副打扮直接睡到天亮吧。”奥莉娅娜打了个哈欠,“其实我们已经有很大优势了——那些北方人今天刚到,舟车劳顿下精神和肉体一定都很疲乏。得不到充分休息就得在明天起那么早,我感觉剿灭他们不会很难,也就只有两个人需要格外注意。”   “洁薇和西瓦吧。”紧了紧皮带,将一把精美的短剑挂在上面,马尾少女对着镜子转了一圈,很满意这副英武打扮,“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奥利尔姐姐,但问题在于——我们不能天真的以为敌人会遵守规则,这一点和我们自己的改变是相对应的。”   “可是,”奥莉娅娜叹息一声,“按照你的说法,再结合艾门殿下的那番话……我恐怕有些东西的改变已经没有办法去阻止了。”   普兹林登这次来的人并非每个都有比赛任务,部分几个只是前来观光见识,好给自己的人生长些阅历。下午时分她已经嘱咐这些人分别从三个方向离开西山往中部地区前进,目标分别是三角要塞、秋叶镇和翡翠港,希望能提前提醒一下这些地区的人注意可能的变数。   只是这需要不菲的时间——错过了归程火车,这些人只能用马代步。如果路途上遭遇意外甚至需要好几天才能将消息传达。倘若艾门的话不幸成真,约修亚当真想要以综合竞赛为起点对瑟兰开战,那此时此刻,他们的军队应该已经进入了斜岭夹角的莱茵平原。这对三角要塞来说是个不折不扣的坏消息,因为在前来这里的路途上她可是打听到了,那一带此刻正在蔓延瘟疫。   “雪上加霜呢~”莱娜感慨,也不脱衣服,就穿着那身紧身皮甲靠床沿坐下,“我反倒更在意,为什么那些人会选综合竞赛为开战讯号。”   “大部分战争的导火索都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她说道,“它们都是经历过漫长时间的沉淀自然而然去发生的。约修亚的开战意图在这几年看是那样的明显,只要是住在边境的瑟兰人都能察觉到甚至在恐惧的驱使下搬去内地。但并没有人思考这是因为什么?比如为什么是明天?为什么要来参加这场原本只有两强的竞赛?贝鲁克西塔山脉究竟是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们这么做?他们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你在怀疑这些人想对艾门不利?”奥莉娅娜被她这一连串的反问惊出一身冷汗,她结合几点仔细分析,感觉对于约修亚人而言,唯一值得他们将突破口放在西山的也就只有瑟兰储君,“难不成他们明天胆敢在森林里谋害殿下?想要以此搅动国内局势让民意先乱?”   “不好说。”莱娜摇头,“对于异神教,我可以肯定是他们确实希望能得到姐姐。但种种迹象表明异神教和约修亚并非是亲密无间的那种战友,它们只是在合作,暂时性的朝一个大方向共同前进。也许这次又是这两方各取所需的一次行动,所以我才想在明天上来先和姐姐联手,尽可能的将它们明面上的有生力量给消灭干净……”   夏夜的月亮越发皎洁。而此时此刻盯着它思考难题的人也并非只有个别几个。在普兹林登传奇校长的暗中示意下,各大学系的教授长集结于他最常去的观星台,想要就从今天起产生的某些变化对他提出质疑,顺便听一听他召集他们过去是想吩咐些什么。   “……哈温?”踏出楼道,葛莉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金发少女,“……为什么在这种级别的会议中能看到你?”   “因为我已经将西山目前的防御部署和战略规划交给她来处理了,亲爱的潘妮。”白胡子老头从最前端回转身形,湛蓝眼珠在镜片后微微发亮,“我相信她,相信她的智慧以及勇气。普兹林登不能再像个盲人一样只反击那些从黑暗中袭来的拳头,我们需要主动出击,让胆敢冒犯我们的人付出惨痛代价。”   “……但我不认为哈温有资格决定这件事。”葛莉特深深皱眉,“我承认,她是个非常出色、非常优秀的好学生。可她毕竟还没成年,在瑟兰都尚未将具体权力交由她一力统筹的情况下,普兹林登为何要将这种重要的权柄托付给她?”   “因为只有我能以最快的速度决定某些事是否正在发生。”艾门插话打断她,给站在两侧的人使了个眼色,“卡明教授,米利安教授,请吧。”   “你们这是想干什么……?”葛莉特面露诧异,因为她居然看到两位熟悉的同僚走到她身后,将她离开的路给堵死了!   “只是一个小小的检测,以此来确认您是否还是盟友。”金发少女走到高台左侧,葛莉特顺着方向看去,这才发现那里还摆着一张装盛工具的移动式实验操作台——那上面摆着一个试管架子,一排十几支试管里已经装了一小半暗红色液体。   “其实我们早就该这么做的。”安塔利亚蒙站在风中叹了口气,“但……能够拥有快速辨识能力的人就只有艾门而已。她的遇袭让我真正确认叛徒存在,她本人却在第二天的袭击中陷入昏睡。这些因素拖慢了检测的实施时间,好在现在还不算晚,我们依然有时间纠正过去犯下的错误。”   “请把手臂伸出来,葛莉特教授。”说话之间,金发少女已经准备好了一只干净针管,“我将通过对您血样的检测来确认您的健康状况。这种检测不仅仅是为了侦查我们当中可能存在的异神教徒,同时还能预防那个隐匿起来的家伙对各位教授下了毒药。”   “隐匿起来的家伙……?不是已经死掉了吗?”所罗门止住咳嗽,在欧仁教授的搀扶下上前一步,“那种空洞的感觉或许可以瞒过别人,但你休想骗过我——晚上出席典礼的她应该只是一尊幻影,真正的她有大概率已经被你杀了。”   “安塔利亚蒙老师在地心监狱里关押的囚犯并非只有暗鸦圣女和魔蛇使徒。”艾门平静答道,并不意外对方能一眼识破她找来的伪装,“还有一个有可能比他们更危险、更凶恶的东西被那些人挖掘、放了出来。它像拟人使徒一样拥有‘变幻’形体的能力,只不过不是在现实,而是在人的脑海当中。”   “艾门。”卡明半皱着眉头斜望过来,“这种形容,我怎么觉得你说的是——”   “啊~”少女点头,“就是您想到的那东西了……”   “殿下!”朦朦胧胧之间,塞弗莉感觉有人在晃自己的肩膀,“醒醒,殿下!有暗卫从西北传来军情急报!点明了要您立刻过目!!”   “是什么狗屁军情需要隔着上千里路传递给我?”黑发少女硬生生被她晃醒,带着愠怒从芙露玛手中接过信函,语气里满是被叨扰的咬牙切齿,“好像给我知道我就能立刻飞回去给他们帮忙,帮他们打仗一样!真是幼稚!!”   “……”睡得正香时却被看似无关紧要的事打扰弄醒,这种遭遇换了任何人恐怕都不会开心,但随着对信函的深入阅读,她的面部神情开始沉淀下来。先是皱眉沉思,然后面色发白,最终放下信看着窗外叹息一声,看得不明所以的学徒侍女分外好奇信函里面写了什么。   “我本以为可以利用剩下的几小时好好调整一下精神状态。”黑发少女再度长叹,“但现在看,这觉恐怕是睡不着了。”   “你出去吧,芙露玛。”她呼着气,意兴阑珊的朝眼镜少女挥了挥手,“让我一个人好好待一会,我要思考一下……今后的未来。”   同一时间,地界横跨近千里。位居西山东北方向的三角要塞灯火通明,各处城池都蔓延着难以散去的浓浓烟气。   哈特-哈温曾以为他对那种症状古怪的“风寒疾病”已经生出足够警惕。但现在他站在棱堡内墙,整个人于夜风中观望着内城泛起的焚烧火光,心底陡生的愤怒还是迫使他一拳打在了城垛炮口上,千言万语都因暴动的情绪被憋在心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回头看向温贝尔,看向那张同样阴沉的脸,“三角要塞的任何变动都将牵扯到腹地安危,现在光凭本地的物资根本不足以平息疫病泛滥,必须要派人去给王都求援!让他们再派援兵过来!” 第195章 起势的风(第一更)   夜色晦暗,星辰月光被乌云遮挡。漆黑之中两人所能看到的最明显光源便是那些城墙内侧的篝火堆。它们在压抑紧张的气氛中充分向环伺的人群发出温暖焰光,但这一刻却不会有多少人觉得它们和蔼可亲,因为他们正在将一具又一具同伴的尸体送入火舌。   一周之前,兵力+人口接近一万的三角要塞爆出疫病侵袭的消息。那是一种闻所未闻的新型传染病。患者在遭受感染的前七天里表现出来的症状只是呼吸不畅、流鼻涕以及发虚咳嗽,整体观察和风寒类似。但在七天过后,他们的呼吸道和肺脏组织便会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枯竭坏死。   犄角要塞战地医院的医务长罗霍将这种病症称之为“既缓慢又快速的黑斑恶魔”。后面的形容指爆发期患者无一例外都会在肺脏器官出现颜色鲜明的黑色斑点,“缓慢又快速”则指这种病症的残忍性。因为对于医治这种病症需要的钻研准备来说它太过迅速,但对那些不堪痛苦、在绝望中期待希望的人来说它又太过于缓慢——他们所有人都是一点一点看着自己渐渐死去的,这种呼吸道病症收割生命的方式是让他们窒息。   “那些出现黑斑的脏器,在黑斑位置上会布满比针孔还要细小的萎缩孔洞。随着黑斑增加患者的肺脏会在几天内衰竭基本功能。他们会在数天内感觉自己捕捉氧气的效率逐渐变低,呼吸空气对他们来说会变成一种越发困难,甚至需要祈求神明来催生力气才能勉强做到的事。这种病症的传染性和致死率固然是严苛威胁,但是殿下,这一症状可能引起的恐慌才是最严重的安定杀手!”   每当想起罗霍医生的这番话,哈特都能感觉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他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发现传染疫病能造成的威胁,更痛恨自己居然对它们毫无防范能力——如果是看得见的敌人他或许拥有充足勇气率领部下和其争斗,但对细菌、病毒……毫无专业知识的他只能听取医生建议。然后用自己前些年学到的防疫知识配合温贝尔发号施令,希望能尽早遏制住疫病对战区的影响。   “新来的尸体不要堆在那边!不能积存它们,必须尽快送去烧掉!这边人满了你就不会换地方吗?蠢货——别逼我在这时骂人!”   “焚烧的时候排好队!按照指示一个一个来……我知道你们都不高兴,我也一样,但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我们还得为活人而战!”   枪兵营的法罗队长正在城墙内侧朝着队列大声呼喝,他满脸胡须,健壮身躯将军装和皮甲护具绷的紧紧的。人群在他指挥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焚烧作业,暂时还未展现出多少混乱气氛。   “法罗叔叔!”一个甜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法罗回头,看到是一身女仆服饰的棕发少女。她手里拿着一叠纸盒子,正有诱人香味从盒中飘出。   “忙活了半夜,法罗叔叔一定累了吧。”柯丽雅将盒子递过去,“这是我和温妮姐帮大家烤的苹果馅饼……我想它们也许能帮得上忙。”   “你有心啦!柯丽雅!”法罗搓了搓手,招来一个士兵接过盒子,“我要替兄弟们谢谢你——还有温妮小姐。确实呢,很多人已经饿两顿了!”   “具体情况有好转吗?”柯丽雅双手交叠站在那里,看向人群的双眼中满是哀伤,“你们已经忙活一天了,这种场面我还是第一次见……”   “有太多人不把命令当回事了!”法罗哼了一声,声音显得有些低沉,“那可是殿下和温贝尔阁下联合发布的命令!有些人居然当耳边风!实话说这些屌东西死了就死了,但他们留存下来的尸体却给我们造成了很大-麻烦!”   一周前,感染“罗氏黑斑症”的人还不到600个。但仅仅只在这一周内,感染人数从不到600人飞速扩散到近2000人,增长速率足有三倍。提前预见到这一局势的哈特在参考了罗霍医生和温贝尔的意见后下了一个在当时让很多人不理解也难以接受的命令——他会动用所有能找到的医疗人力在后门处设卡检测疫病,所有人必须在三天之内去后门检测,合格者必须离开要塞去往后方的几处村落,感染者必须留在这里接受治疗。   这条命令对于人数在8000左右的要塞守军来说并不困难,但对另外一些在城池里居住了很久的居民来说,他们很难在不清楚具体原因的情况下完全、彻底的信任哈特。面对命令有些人选择躲在家中等风波过去,以为这种看似不严重的风寒只要硬抗就能好转。正是这类人群给守军的清理工作造成了麻烦——他们必须要对每一间紧锁的房屋进行彻底搜查才能确保没有携带疫病的尸体留存下来。   “哈特殿下说的对,确实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接过士兵撕下来的馅饼,法罗队长咬了一大口,一边咀嚼一边道:“这不像是自然演变出来的病症,这种恶魔般的病症简直是为了折磨人、以及让一个社会的希望生气尽数消失而被造出来的!我知道以我的身份说这些话可能有些逾越,但是,柯丽雅……你最好再劝一劝哈特殿下,让他尽早从这鬼地方离开,回王都去。”   “我劝了。”棕发女仆目光微黯,“却没什么效果。殿下他将治理功名看得很重,是不可能甘心在这种时候以失败者的身份回王都的。”   和哈特在一起生活了很久,柯丽雅深深知道他对那位神恩皇女有多痴迷。三角要塞在哈特眼里已经成为考核他能力、为吸引对方注意的重要筹码。他根本就不可能因为这阵“小小的瘟疫”放弃在这里争取功名的机会。甚至还在盘算着要如何防御北地蛮人可能的偷袭。   “让他们加速肃清内城。”城墙上,哈特站在风中揉了揉脑门,裹紧披风往门楼里走,“这里的风险你该看得出来,温贝尔。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只能尽力了。”中年男人也很头疼,“时间肯定是来不及的,殿下。如果约修亚人真找这几天发动袭击,那我们只能采用下下策,把那些可能的威胁全烧掉了。”   以瑟兰腹地的标准评判,三座要塞的内城都不算大。但想要在一两天内把它们全部检查一遍依然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哈特理解温贝尔是什么意思——真要到了迫不得已的情况,那只能给还未肃清的区域都来把火了。   “那就烧吧……”他叹息一声,留下的话语中充满无奈,“只要能尽快恢复三座棱堡的战斗力,内城的损失可以不计代价。”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哈特想道。隔离法需要时间,而他现在最缺的东西就是时间。两小时前回来的斥候给他带来了一个坏消息,这让他心中对局势的评估急转直下——根据汇报斥候队在一天前察觉到约修亚有大规模兵力调动迹象,他们的军队在莱茵平原前汇聚集结,总兵力预计不会少于40000。这些人穿越莱茵平原抵达这里需要行进300多公里,步兵速率较慢需要十多天,但血蝎骑兵……他们三四天就能到河口对岸。   隔离法需要时间也需要空间,因此他只能以缓慢的速率从后调的军队中抽取有生力量补充回要塞协助防御。在那之前他需要确保要塞内不再有任何感染源影响局势,为此他不在乎背上恶名,直接将那些可疑的、还未确认病症的人给处决掉。考虑到骑兵对棱堡的威胁有限,如果情况顺利,他可以在15-20天内让三座要塞的防御力恢复大半。只是还有一个担忧他并未给下属明说,害怕会加剧这里的恐慌气息。   自然环境不可能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诞生出这种残忍疫病——抱有如此想法的哈特专门找了最近几周的勤务记录,详细对近期的饮食和肉类流通做了标记,并未发现任何疑点的他当时就生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即他怀疑这一切都是人为的,有预谋的。   (有预谋的传播,他们的目的无疑是为约修亚人的前进扫清障碍。所以即使隔离法成功,十多天内让要塞恢复战斗力,这边也不能保证疫病不会继续爆发。现在用军事管制维系平稳是算卓有成效,但如果那时再出现疫病传播,不需要敌人攻打,要塞自己就会垮的。)   十五天。   来到门楼另一侧,哈特遥遥眺望着西北方向的深沉黑夜。   要在十五天内解决这些,然后在王都的支援到达前用或许会降低到6000人的兵力抵御至少40000敌军对要塞强攻。并至少要在这种强攻中坚持一周。   这种令人绝望的局势,换了她恐怕也很难守吧……   ————————   0点前还有一章。 第196章 那支军队(第二更)   深夜,金发少女无心回房好好休息。她来到医务区的特护病房,在通过几名黑袍男人验证后终于看到了昏睡中的棕发女官。   阿尔贝蒂娜的伤势状况她已经从老头子口中得知过了。即使对方承诺“肯定会想办法将她治好”,但看这可怕的伤势,她却是不太信这个时代有办法将所有的伤残完整复原。即使退一万步真的有这种方法存在,它必然也不是短时间内能见效的。这意味着在即将到来的暴风雨里不会再有棕发的身影陪在少女身边,她必须——也只能靠自己的肩膀来承载那些,抵御那些。   “如果你知道我曾有机会阻止一切发生,你会怨恨我吗。”   趴在床边,艾门的声音从臂弯中模糊传出。   “阿尔……贝蒂娜……”   如果要问她对异神教的暗鸦圣女到底是抱有何种想法。她可能自己也是说不清的。虽然从身份上来说两边是不折不扣的对头、死敌,但因为那种朦胧联系,以及对撒迦莉雅性格、力量、外貌的欣赏,艾门一直以来都无法将黑发少女划归为纯粹的敌人。更何况试探后她察觉到撒迦莉雅并非坚定支持异神教的扩张计划,这便催生了她的幻想心理,叫她盼望着有一天能和对方成为同伴。   让现在的她来评判这个想法她肯定会说这是“极其幼稚且愚蠢的”。阿尔贝蒂娜的重伤让她充分意识到两人之间即使可能有共同观念也不可能走到一起。哪怕这个观点并非是造成棕发女人受伤的主因,她自己却很难原谅那种心态,认为是自己的过错导致了这一切在今天上演。   就比如前段时间和对方稀里糊涂渡过的那一夜,倘若换了现在的艾门站在那个位置,她不确定……自己还会不会过对方,独自离开。   泪水顺着面颊流下,少女在难得的静谧中释放悲伤。她放任自己的情绪毫无保留的爆发出去,希望昏沉过后能继续维系那张冰冷的脸。   而在这种昏沉中……她感觉意识有些浑浑噩噩,视界似乎遁入了一片陌生梦境,在一片荒芜凄凉的山丘上看到了两个孤寂背影。   这是撒迦莉雅的梦?   由于有过很多次类似经历,艾门第一时间就从混沌中收拢了意识。她非常清晰的意识到自己此刻“就在做梦”,而且做的是别人的梦。是在别人的梦境中(MDZZ)共同体验那些发生过的经历碎片。   同源的眼睛让她能不时在梦境中窥见类似的场景。出于对情报的了解需求,她本人对此并不排斥,反而希望这些碎片能尽可能的完整一些,因为这有助于她发掘撒迦莉雅的性格弱点,方便两人再遇时针对这弱点进行打击。   由于这次收拢了意识,她不再像过去那样只能混沌的感受梦境经历。完全自主的精神让她可以主动对这片梦境展开观察,有助于发现那些混沌状态下难以察觉的情报。是以她首先就对这块陌生区域的地形环境做了勘测,感觉它有些像是约修亚西部的断骨荒野。   山丘不大,地表却有些朦胧,估计是梦境主人的记忆力消退所致。越往顶部走地貌环境就越发细腻,甚至可以看到稀疏的杂草从裂缝中破土而出。视界来到山丘顶端艾门发现这里除了两人之外还有几块竖立的墓碑。那两人一个是背影熟悉的黑发少女,一个是单薄瘦弱的平民女孩。   身穿单薄的粗布麻衣外加细长瘦弱的肢体,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虚弱的像一阵风都能吹走。当艾门意识的凝聚体走到这里时恰好听她扭头朝边上问了一句:“能告诉我为什么他们要对我们做这种事吗?莉雅姐姐?”   “明明我们都是人类,只不过在一些能力上有所区别。为什么他们要如此憎恶我们?为什么想找一处容身之所……就那么难?”   “因为人类就是这样的一种动物。”黑发少女背对着艾门,只有声音从风中传来,“我们经历过死亡,经历过那种常人终其一生只能体验一次的恐怖并活了下来。由此得到了力量,这让他们嫉恨恐惧。文明社会的排外性不容许他们将我们视作同类,所以才会有现在的对立,以及屠杀。”   “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这种对立的局面吗?”女孩眼巴巴的仰头看她,“我不理解!真的真的很不理解!……明明之前大家相处的那么好!那么开心!为什么在身份揭露后大家的态度会那样转变?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虚假的……真的……我不理解,我也接受不了……失去他们……”   “你不应该问这种幼稚的问题。”撒迦莉雅伸手在女孩头顶摸了一下,手指勾动,抹去她面颊上滑落的泪水,“种族对立已经困扰了人类好几千年。早在我们融合人出现之前,围绕这一问题展开的争斗在历史上就并不罕见,可以说是数不胜数。一千年前人们用暴力解决问题,一千年后你可以看到依然如此。软弱和哭泣不能让他们再站起来,你只有坚强下去才有机会保全自己,然后,为死去的同伴进行复仇。”   “复仇?”女孩仰头,“为什么……?这样能使争斗停止吗?”   “不能。”撒迦莉雅低头看着她,“争斗是永远都停止不了的,这和融合人无关,而是人类这个种族就是为此而活。我们复仇不是为了停止争斗,而是为了让世界看到我们的力量,为每一个像我们一样经受过屠杀的同伴尽可能的争取生存空间。”   “融合人不应受任何存在掣肘支配,”她对女孩说道,“我们要让他们恐惧。要汇聚起来,成为一支特殊力量。就像维多利亚史诗里那支战无不胜的军队一样将阻拦在面前的一切障碍尽数劈开,尽数斩断!我们拥有的力量让我们可以复制神话,不依靠神主,不依靠信仰,而是凭自己的手去开拓未来,成为我们自己的神,我们自己的救世主。”   “维多利亚史诗……”女孩呢喃着,脸上浮现出希冀神采,“那支军队……我们真的有可能像那支军队一样……在这个时代战无不胜吗?”   “只要努力就有可能。”黑发少女的语气中充满坚定,“我正在为唤醒那股力量而努力,霍妮。我向你发誓,我们的兄弟姐妹不会白死。我会用我一生的精力去寻找维多利亚宝剑或者莫因斯圣枪,我要以它们为钥匙开启那扇时光之门,让那支军队……从时光中重新苏醒!”   “……!!!”豁然惊起,精神回归的金发少女带着一头汗水朝黑暗张望,她伸手在被单上到处乱抓,直至触碰到阿尔贝蒂娜裹着绷带的左手才稍有心安,用另一只手按上胸口,抚慰着那里的剧烈心跳。   我在梦境里都听到了什么?惊慌中她朝自己默默询问——时光之门?那支军队?异神教追寻奇格兰宝藏和神主秘境的原因难不成是为了它们?   维多利亚史诗本质是只是神话传说,是根本就当不得正规历史来看待的东西。在刚来到纳米亚世界的那段消沉时期,通过信仰获取生存动力的艾门倒是对这份神话做过研究。她知道——“那支军队”指的应该是追随胜利女神、在她统帅下纵横四海的信徒部队。传说这支军队可以无视地形乃至空间的阻隔,无论是在陆地、海洋还是天空中都能“战无不胜”,没有任何存在可以阻挡。后世者用最崇高的词组和字句为他们送上无边赞美,称颂他们为“异军”,意为“异于常识、独立在常识之外的特殊军队”。   但问题在于……   察觉到不对,金发少女缓缓摇头。   ……问题在于即使是当初陷在信仰中的她都会发自内心怀疑这些记载的真实性,为什么异神教居然能为这种缥缈的传说赌上一切?莫非他们通过对部分遗迹的考察确定了“异军”并非传说,而是和维多利亚一样,在历史上真实留下过痕迹?   “不……”平静之后,艾门站起来,兀自来到窗帘前看着外景,“还不能确定这个梦境的真实性,不能确定它代表了什么东西……”   梦境有些乱,但在整理过后她还是大致看出了基本逻辑。   墓碑象征着过去的杀戮。应该是指融合人群体在北地同样属于被排挤的势力。   撒迦莉雅和那个名为霍妮的小女孩都是融合人,她们想要开启“时光之门”,从“时光”唤醒“那支军队”。   姑且不论时光之门是什么东西,也不去管那支军队到底存不存在,艾门感觉她至少能透过这些讯息推导出一个过去一直在困扰着她的古怪问题——为什么像撒迦莉雅那样的人会心甘情愿留在异神教,充当弥塞罗的左右手,为他四处征战。   而现在她终于知对方身上那股和异神教格格不入的感觉是来自何处了。因为她心中那股信念从一开始就不是为异神而存。她从始至终都是为了自己……为了那些和她本人有一样遭遇的融合人,仅此而已。 第197章 众子入局   日出,第一缕阳光挤开云层。带着对某些人来说仿若隔世的温暖重新照耀着大地万物。已经对此熟门熟路的山城人民早起洗漱,一边计划今天的工作一边和身旁亲人共同探讨,普兹林登、拜伦、神恩这三家院校到底哪一家能在今天日落时走到最后。   后赛阶段和预选赛不同,它是不会对校外人公开过程的。像预选赛时期那样引得一大群市民去赛场观看的场景不会出现,绝大多数西山人只能怀揣紧张的心情等待傍晚时分的特刊报纸。这一制度对外是“不愿意因为这种竞争而给社会带来过大影响”,对内……让卡明-普朗特和达-米利安两位森林角斗场的缔造者来说,他们可能会尴尬的表示这是因为那座角斗场容纳不下如此多人。   让那缕阳关先缩回去,让时间倒回一小时前。当天空依然被细密的云层遮盖包裹时,看似沉睡的贝鲁克西塔山脉却有一群人早早醒了。所有的普兹林登学徒在这一刻都自发穿戴好了自己的校服长袍,在走廊烛光的照耀下穿过廊道,登入升梯,共同来到城堡大门处,默默等待今天的主角。   他们并未等待太久。很快的,由一位同样身穿黑色长袍的少女带头,总数七人的战术小队从另一侧的阴暗廊道中出现在了众人视野。他们每个人看上去都和过去的形象有些差异——或是情绪上,或是装扮上——他们可以清晰看到两位棕发少年的手臂紧扶着武器,垂落在体侧的另一只手正在因为紧张而不断轻微颤抖。高大英挺的五年级学徒阿斯-帕玛不仅佩戴了严密防具还背了一面半人大小的精钢盾牌,这面盾拉出两道锁链呈X型系在他的胸-部衣襟上,将其身形衬托的更加挺拔,光是站在那里就充满了力量。倒是希斯兄弟并未改换任何装束,他们还是穿着帆布裤和水手上衣,各背着两杆亲手改装的长短枪械。只能从他们鲜少露出的严肃神情上辨识出来——那远远不是他们外表体现的那般悠哉。   塞弗莉站在这群人的最左侧。她像往常一样将一头黑色长发束了个马尾。穿着她向来喜欢的纯黑色皮甲和露膝短裙。引雷刀收在鞘内紧紧贴着她的黑丝长腿,同样紧抿着嘴唇,扶在刀把上的手指来回张合。她偶尔会将目光投注向队伍顶端的金发少女,那深邃的眼神中是一片未知的深渊。   “都到了吗。”沉寂的气氛中,一个稍显沙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门锁随着众人注视被来人拉开,走进来一个黑头发的钩鼻男人。   “学徒队伍等会跟着斯考特和塞西。”米利安朝挤压在门口另一侧的学徒们说道,“他们会领你们下去驿站,从那里坐马车离开西山,前往我们昨天提到的那座森林竞技场。而参赛队伍……你们接下来要跟我走,我和卡明会带你们前往森林战场,带你们去那三处入口的其中之一。”   “所以你们大概还有一分钟时间来查看一下自己的装备。”他看向台阶顶端的金发少女,“但……恐怕不会有哪怕一秒钟,来给你们后悔。”   “大家会把这视为荣誉的,米利安教授。”艾门浅浅笑着朝他点头,“从我征召他们的那一天起,我们就做好了准备要为荣耀而战。”   乍一看,她今天的打扮和预赛时分没什么不同。仍然是一身女式学徒长袍,外在侧腰处挂了三把十字长剑。但从长袍下摆处显露出来的黑亮光泽还是说明了她对这一战有多重视——那是一双适合在林中活动的高帮靴子,看似宽松的长袍下少女在身体各个关节处和要害部位都额外佩带了皮质护具。如果有人会被她宽松的着装及暴露出来的胯部裤袜所欺骗,他们肯定会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吃一惊的。   “……荣耀?”勾鼻男人张了张嘴,有些欲言又止。但考虑到场合,他只能点点头,说道:“你们能这么想,那肯定是最好的了。”   “一分钟到了,我们走吧。”他朝大门左侧伸手示意,“跟着我,待会注意别踩空了。”   “你要加油。”跟着米利安走过人群,突然有一只手伸出来,带着一丝畏惧搭在了艾门肩膀上,“过去的事情我很抱歉……这次,我希望你赢!”   “麦洛?”少女偏头,看到一张稍有印象的少年面孔。出色的记忆力让她瞬间想起这是曾经跟在克劳乌后面和自己作对的医学系男生。他的导师克劳斯当初还为这件事在她面前求过情,她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和这个人有多少交集,没料到他居然有勇气在这种时候给自己当众道歉。   “你还得带上我的那一份好好加油!”融合系首席海拉尔从人群后面跳起来朝她叫喊,“打垮他们!你就是我们融合系的大英雄!!”   “才不止是融合系!”另一侧又传来一道清脆女声,“艾门……理所应当是普兹林登的艾门!从前是!这一刻是!今后也是!!”   那是艾米丽?顺着声音抬头观望,艾门看到了那位朱红长发的校报记者。两人对视时艾米丽很是俏皮的冲她眨了眨眼,继续喊道:“今天注定不会是一个平凡的日子,今天!注定会在普兹林登的荣耀榜上留下重重一笔!来吧——追梦者们!伸出你们的手!让我们一起用对待英雄的礼仪恭送七位勇士!”   “荣耀!”随着她的牵头带领,像是提前商量好似的,围绕在她周围的一群女生突然举起右臂,五指张开来隔空探向懵懂的艾门。   “荣耀!!”她们整齐划一的动作伴随第二声呼喊,像是病毒一般在人群中传染流通。   “荣耀!!!”第三次呼喊,声势比前两次大了太多……那其中汇入了其他学徒,汇入了他们的动作,声音,以及昂扬的情绪。几百名来自伊卡洛林洲各个国家的年轻男女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同一个目标。越来越多的人抬起右臂隔空探向七人小队,用这种最直接的方式寄托自己心中的期盼。   “荣耀!!荣耀!!荣耀!!”他们共同呼喊,声势之大仿佛要破开云霄。当那声势来到极点时又是艾米丽牵头,所有人的手臂重新放下。他们用复杂的、多变的、包含各种意味的眼光在七名被选中者身上做着最后打量,队列逐渐朝前方蠕动,开始安静的朝大门外排队前行。   “……”从极致的激昂到极致的安静,这种剧烈的气势波动让艾门好好震撼了一把。她在人群中看到了奥尔,看到了简,看到了迪迪,看到了依文……曾以为很难再体会到热血沸腾的身体逐渐开始剧烈颤抖,源自血脉的好战欲望顺势抬头,让她情绪翻滚,只感觉身体里充满了莫名的力量。   “能让这么多人发自内心的支持你们,这在综合竞赛的历史上也是不多见的。”米利安同样面露惊诧,“走吧,我们已经耽误了一会。”   平复下内心的激动情绪,七个人在米利安的带领下绕过城堡外墙,和学徒队伍交错开,来到了山巅外的一处平整断崖。他们刚到这里,心中正疑惑要怎样从高高的断崖上快速下山,晦暗天空中便传来一省嘹亮鹰啼和一阵啪嗒啪嗒拍动翅膀的巨大声响。   “那是鹰?”梵茵看向天空揉了揉眼睛,“一、二、三……刚好七只!我们不会要乘坐这些家伙去你所说的森林入口吧?……教授?”   “如果不是日子特殊,这些高傲西山雕未必肯让你爬上背脊。”米利安在他头上拍了一下,“别担心,乘坐的时候你们会被蒙上眼睛。”   “这这这不是更加值得担心了么!?”棕发少年身体一抖,“为什么要蒙眼睛!?本来就已经够可怕了!看不见难道不会加大意外概率!?”   “不会!”啪嗒啪嗒的声音接近,七只巨鹰依次落在断崖边上,戴眼镜的眯眼男人从其中一只身上跳下来,伸手指了指这些巨鸟背上的特制鞍座,“看这边,库里杜里先生。鞍座会把你绑在那固定住,即使你什么都不抓也掉不下去。”   “抱歉,艾门。”一边说,卡明一边取出几根黑色布条,“为了防止那些视力太好的人从半空中俯瞰地形,这是必要的公平手段。”   “西山雕会载着你们经过看台。”系带子的时候他在少女耳畔悄声低语,“想做什么随便你,但在那之前别把带子从脸上拿掉。”   “形式主义。”金发少女很是理解的点点头,“我懂,这是做给某些人看的。”   “你知道就好。”眯眼男人笑了笑,“安塔利亚蒙决定将一切都赌在你的决策上,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但既然我们的头愿意相信你,我这个当小兵的也就只能跟着信了。”   “随机应变吧。”他在少女肩膀上用力拍拍,声音低到只有她能听见。   “可以预见到对方不会坐以待毙,要是真遇到了某些不可抵挡的力量,你可以直接放弃其他人,优先保全自己的命。” 第198章 迷宫起点   有卡明帮忙,众人驯服这些西山雕并未耗费太多时间。随着最为胆怯的梵茵被两位教授强行绑在鞍座上,最后一只凶戾猛禽张开翅膀拍了拍,在少年人惊骇欲绝的尖叫声中跳下了断崖。他的声音混在风里被切的支离破碎,飞在最前方的艾门根本听不到他在喊些什么。   这是风的力量,是这些气流将声音带走了。艾门此刻只觉那些平时没多少存在感的空气正随着高速前进迎面“蒙”来。就像一层看不见也摸不着的薄膜袋子那样强行绷在她的整张脸上,让她呼吸不畅,极其难受。但最让她忍不住心生诧异的是……就像当初适应踩踏高跟鞋和人比斗的过程类似,这具身体没花多长时间就强行适应了这种超高速的飞行体验——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坚持不住偏头呼吸的时候,这具身体开始自然而然的屏住呼吸,用这段短暂的闭息时间强行调整了她的呼吸节奏。那感觉似乎是一段既陌生又熟悉的记忆正在从时光长河中逐渐苏醒,让她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握了——或者说“回忆”起了这头西山雕的驾驭方式。   这种转变是既自然又突然的,简短几十秒内,金发少女杂乱的浅层呼吸已经被固定为特殊节奏的深呼吸。她开始用身体感受胯下巨鹰的肌肉动作,并通过对其动作的预读改变双腿夹紧的力度和腰肢摆动的具体节奏。一分钟前她和其他人一样是一个从来没有体验过空中坐骑的飞行菜鸟,只能通过紧紧抓住巨鹰羽毛的方式来舒缓压力。但一分钟后,她感觉自己的身躯几乎已经和胯下巨鹰融为一体。   她能通过对巨鹰动作的判断更改自己的肢体节奏和骑乘姿势。更是清晰知道这头畜生的想法,知道它什么时候要准备俯冲,什么时候会维持翱翔。这种奇妙体验结合那些肆虐却不再呛人的风让她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了起来。更让她忍不住立起上身松开羽毛,抬手掀开了脸上的眼罩。   大腿内侧传来的舒缓感让她知道巨鹰会维持翱翔很长时间,因此艾门不害怕这么做会发生意外。当眼罩被掀开时她只感觉眼前一亮,不由抬手遮挡住面颊,多等了几秒钟才适应天光。   然后她就就呆愣住了,因为眼前展现出来的景色实在过于波澜壮阔,让她无法不用这副表情来舒缓震撼以及受到的冲击。   时近黎明,厚厚的云层像被子一样覆盖在贝鲁克西塔山脉的正上方。即将到来的夏日雨季让这些云显得既常见又难以捉摸。艾门睁眼的一瞬间刚好看到第一缕阳光挤开云层从天穹上往下照耀。就好像整片天空被未知的力量开了一户窗、一扇门……暖暖的、淡黄色的舒爽晨光犹如利剑穿透它们一般投注在她飞行轨迹的左前方,照亮了她的娇俏容颜,也照亮了下方那片开始苏醒的昏沉大地。   “唳——”像是感觉到了骑手转变,被她骑乘的西山雕长鸣一声,翅膀用力拍动,整个身躯突然上扬。而早有预判的金发少女已经在一瞬间伏下身子,尽可能让自己的上半身贴合在巨鹰的脖颈羽毛上。在紧张及期待的情绪中伴随它一起冲破了那片天顶云层。   白云无形,袅袅如烟。清冷云尘摩擦着艾门的体表皮肤,带来一种如同丝絮般的润滑触感。云海之中她环顾四周,只觉一大片雾状棉絮都被初晨的光晕染成了金色。在这里,她每一口呼吸到的都是最清凉、最洁净的清新空气。在这里,她感觉世界仿佛被金色的云海分为两层。   一层是云海上——被金色晨光照耀的世界,一层是云海下——还未完全从昏沉中苏醒的世界。光与暗从未像这一刻展现的如此清晰分明,犹如混沌初开般化为两界。如此景象在让艾门震撼的同时亦让她的灵感泛出涟漪,她再次忍不住张开双手,静静感受着……这层次鲜明的粒子流动。   燃烧专精的本质,是光和热。而说白了,其实就是和太阳同源的力量。在云层之上直面朝阳让艾门对魔能粒子产生了部分和过往相比截然不同的全新理解,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过往对“神焰”的控制只是看起来厉害,却从未花心思对它有过了解,自然更不要说进一步的细微控制了。   “燃烧的物质里存在粒子,我的血液里同样也有。”她在狂风中张开右手,灿金火苗滕然升起,“虽然不可能增加多少威力,但理论上,我不应该连控制它消耗的速率都办不到。”   焰光明亮,却在袭来的气流中剧烈闪烁着。随着少女对粒子本质的理解越发深刻,她那细嫩皮肤下的微小毛孔开始在阳光照耀下自然张开。浑浑噩噩之中她感到周围那些活跃的粒子开始以她为中心重构了一片巨大无匹的魔能场,似乎在用这种行动来展现它们的兴高采烈。   那瞬间,艾门思绪归于静止。紧闭的眼睑下,金色圣瞳违背人体结构朝内翻转了100多度,开始融合她的精神波渗透体内的隐藏粒子。随着这一过程越发持久、深刻,她手中举起的灿金神火也在晨光照耀下越发萎缩。逐渐从一开始的凤梨大小缩减到桔子大小,最后缩成了一颗微小米粒。   唇角勾出淡淡圆弧,艾门带着喜悦睁开双眼。她终于又体会到了对身体的“全面掌控感”。不会再像过去那样,连血液的消耗都难以操控。   “辛苦了。”抬起手来挡住风压,她伏在巨鹰的脖颈上对它道了声谢,“来吧——继续带我去那条命运的岔口!”   “唳——”巨鹰发出嘹亮啼叫,本能感觉搭载的女孩充斥着一股让它感到无比畏惧、提不起丝毫对抗心思的凛然气质。恰逢此刻少女双腿往内一夹,巨鹰立刻接受驾驭,载着她从云海之上冲了下来。   正下方是代表同伴六个黑点以及依稀可见的山区脉络。艾门顺着这条脉络对照记忆,终于在西北方向的阴暗森林边发现了一块圆形秃地。   幽冥果树的灌木丛从这种高度往下俯瞰完完全全是漆黑一片。在这种对比之下,浅黄色的圆形地面是在是太好认也太显眼了一点。意识到那里十有八九就是“森林竞技场”的金发少女当即取出黑色布条,按照眯眼男人临行前的吩咐将它蒙在眼前,老实系好。   风在呼啸,鹰在俯冲,朦胧之中她听到一阵突兀响起的惊呼声,下一瞬又被狂风甩在身后。逐渐舒缓的气流压力和回暖的温度让她知道这段旅途即将结束。就在她刚升起这一念头不到10秒,巨鹰羽毛下肌肉开始收缩振动,她的身体也在平缓中突兀一震。   很显然,他们降落了。第一时间拉下眼罩,艾门发现这是一块“野生”和“圈地”的交接边缘——身后是大片隆起的土墙将两侧的森林从中割开。巨鹰降落的位置是提前被开拓好的一处平地,这里有一处小水潭,正好供这些疲乏的鸟解渴休息。   “正前方的林地恐怕就是战场了罢。”塞弗莉从鞍座上跳下来,晃晃身子揉揉额头,牵着巨鹰来到水潭边,偏过脑袋朝前方观望,“这么大的范围……和我们当初探索的区域比还要大上数倍。”   她摸不清被圈起来的森林到底有多大,这个不假。但这不妨碍她从两侧蔓延开的土墙弧度大致推测一下,这点常识她还是有的。   “嗯。”艾门应了一声,解开腰上的束缚,毫无异常的跳上地面,“这就遏制了参赛者浪费时间,使得我们必须从一开始就往深处行动。”   两人当初被罚进入密林,探索到的区域已然不小。但即使这样也耗费了她们两天时间,可想而知比那还要大上数倍是什么概念。按照艾门的估计,从这里即刻出发,往东南方向直行也至少要超过6小时才能抵达尽头。再算上中途可能发生的遭遇战和休息时间,这个节奏相当紧迫。   她们俩在那聊的快活,却忽略了不是所有人都能一样有这种适应能力。比如两名棕发少年和帕玛,他们三个刚一落地,那种飘飘欲仙的眩晕感顿时像一把锤子一样在他们脑门上来了一下,导致他们当即冲到水潭另一边,弯腰下来开始呕吐。   “咕咕咕!”正在两人下游喝水的巨鹰顿时发出一阵不满的啼叫,蹭蹭几下绕过他们,跑到上游喝水去了。   “刺激是刺激!”希斯兄弟的面色也不太好看,“但我绝对不想……再来一次了!”   “这个状态根本无法战斗。”看着他们这副饱经摧残的疲乏样,有心开拔的艾门只能暂时放缓这一念头。   “原地休息!”她朝这些人命令道,抬起脑袋看了看天,“我给你们一刻钟恢复,这段时间我来警戒。”   “然后塞弗莉。”她又扭头去看马尾少女,“去电些鱼——从现在起就得做储备粮了。” 第199章 自由党人(第一更)   卡明给艾门的嘱咐是到了地方后就不用管那些西山雕,它们会在休息好之后自己飞走。所以一开始艾门并不打算准备这些扁毛鸟的口粮,直到几只自来熟的巨鹰强行插到他们围坐好的篝火堆边,不断试探着从滚烫的烤架上叼走烤鱼。   “你们有生的吃还不够!”梵茵早就对它们心生不满,见状立刻扒拉住其中一只的腿脚,想要把它拉走,“别抢!嘿——!那是我的!!”   “我再去弄一些就是。”塞弗莉拿上引雷刀站起身子,看了金发少女一眼,摆动步伐往潭边走去。而艾门则是抱着膝盖愣愣望着火堆出神,也不知道现在又在想些什么。   “其他两支队伍应该也被带到了另外的方向。”兄弟中较为沉稳的希德瞥向少女,“而从方向上来看,我们身处的位置大概率是最西边。”   “嗯。”艾门应了一声,舒展双腿盘坐起来,“拜伦队伍的位置将会决定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是结盟还是遭遇战。”   从地图俯瞰,被划入竞技场范围的森林有一道极为广阔的轮廓线。既然他们位于最西边,另外两支队伍中必然有一支是从偏东北的边缘位置进入战场。被这两支队伍夹在正中间的入场口将会决定战局走向,艾门觉得这样判断没什么问题。   “结盟?”但希尔却不太明白,他从架子上拿起一串鱼,一边喂给身边的西山雕一边抚摸它的羽毛,“我们可以和拜伦的人结盟吗?”   “拜伦队伍的领头人搞不好也是这么想的。”少女微笑,“如果她能认清我那番话的重要性,她就不会在乎所谓的公正公平,大概率如此。”   综合竞赛的原本目标就不是培养学院派,尤其战斗魔能项目,基本上每届比赛都在尽可能的为学生们模拟真实战场。而在艾门的理解里真实战场上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公平可言。任何人——不管多强大——首要目标都是不计代价的保全自己,然后消灭敌人。其核心意义都是如此了,再加上这届比赛的规则从侧面就鼓励结盟行为,她完全可以先联合拜伦的队伍消灭那些北方人,然后让两支队伍在竞技场做最后的角逐。   “但如果中间位置的队伍是约修亚人,我们可能最迟中午就得跟他们干上一场。”韦德同样在拿烤鱼喂鹰,“……是这样吧?”   因为刚刚吐过,他现在暂时没什么食欲。强迫自己吃过一些后剩下来的鱼串都被他喂了这些“呆头呆脑的蠢鸟”——他发誓他不是因为嫉妒其中一只能享受金发少女的爱-抚才这样说的——哪怕那头蠢鸟很识相,还知道叼下鱼肉送给她吃,即使这样也不能改变他的看法。   “是这样没错。”艾门咧嘴轻笑一下,接过大鸟撕下来的鱼肉塞进嘴里,“所以如果我所料没错,莱娜她接下来的动向应该是——”   “砰!”话音未落,数道赤红光芒便从轮廓线的另一侧遥遥升起。在初晨的阳光中并不过分显眼,却足够叫别人明了位置讯息。   “讯号已经发出去了。”另一侧的森林入口,奥莉娅娜放下手中的长管火铳,转而看向坐在一旁的金发少女,“接下来怎么做,原地休息?”   “不。”莱娜站起来,“原地休息是在找死。”   “可是大家都很累了。”安德烈-德尔克——那名当初在马车上和莱娜拌嘴的黑发青年哭丧着脸,“我们好歹……吃点东西!?”   “没时间,顶多在路上找些食物随便果腹。”马尾女孩晃动脑袋,短小的马尾辫在空中飞扬,“所有人整装待发,我只给你们一分钟时间。”   “好吧,好吧……”安德烈收起摊开一半的小帐篷,把它重新卷好背在身上,“哪怕我们已经不休息的走了这么久,你是队长,你说了算。”   “笨蛋安德烈!”莱娜嘴角一撇,一路小跑到他跟前,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约修亚人的开局位置意味着什么,你现在还想不透吗?”   “……把火弄灭!”看到天空中的射击痕迹,艾门瞬间从地上窜起,“这边风大,炊烟起不到定位作用。弄灭防止发生意外。然后拿好你们的武器装备准备出发,我们必须立刻赶过去救援他们!”   “救援!?”其他人一愣,“不是说正中间的位置有利于我们汇合结盟吗?”   “转动你们的脑子思索下具体局势就那么难吗?”艾门拔出一把精钢十字剑,挥动它劈掉了一根拦路枝条,“敌人可是从一开始就入局了!”   开头的假设有一个前提,即三方都要获取一定讯息后才能知晓自身具体位置,然后才能根据这位置决定接下来的战略方向。但还有一个例外情况就是像现在这样的“普兹林登和瑟兰方挨的最近”。这两支队伍一边在西北一边在正中,那位于东北方向的另一支队伍即使用排除法也能在一开始就瞬间清楚这两个方向的都是敌人。   然后?难道在瞬间清楚了这条讯息之后他们还会像这边一样被迫留在原地休息?被动等待两支敌人队伍在中心汇合?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不但不可能,他们反而会从入局的那一刻起就飞速往西南方向做急行军。打的就是一开始的信息优势,力求能在中间那支队伍反应过来前将其截杀。   “如果我是莱娜……”艾门看了一眼幽静的密林,眉头蹙起,一边思考一边将视线转移,看向身后那面蔓延开来的高大土墙。   就在西北局势紧张拉开的时候。东方,瑟兰,王都维多利亚港的北部偏远地区正有两个鬼鬼祟祟的影子在暗巷中穿行。他们极其熟练的绕过那些拦在路上的障碍物,挑选行人和工人刚刚经过的空隙跑过街道,一路下来居然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发现,一直到他们抵达此行的目的为止。   那是一座废弃的工厂。从长开的杂草和粗长官道上攀附的蔓藤来看至少也荒废了有三四年。两个影子趁着没人注意绕过紧锁的铁栅栏门,跑到被杂草覆盖的围墙处扒开草丛,顺着挖好的地下通道溜进去,马不停蹄奔向厂房中那根废弃的水塔。   “艾伦兄弟也来了!”有节奏的对过暗号,水塔铁门“哐”的打开,探出一个戴毛毡帽的胡子男人,“快进来,路上有人盯你们吗?”   “没有!”卡-艾伦拉着兄弟冲进去,这才有闲暇大口喘气,“我们一路都很注意,不要说盯,很可能都没人看过我们。”   “如此谨慎才是对的!”胡子男人拍了下手,“那些个蠢货……总是有人不懂我们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要是他们都有你俩一半机灵,我们在王都的力量也不会短短几周就被削减到这种程度!唉……!现在的人手就连组织一次大型集会都不够!恐怕只能往外迁了!”   “首领打算将党派的力量撤出王都?”另一名黑发青年,本-艾伦听到这话陡然一惊,就连手上拿的靴子都掉了下去,“什么时候?就最近吗?”   “说不好。”胡子男人摇头,“王党的警察最近巡逻越发勤勉,我们都推测是那个女人想要肃清王都圈的党派势力。”   “先进去吧。”卡艾伦在弟弟胳膊上捏了一下,黑暗中能依稀瞥见楼梯上的微弱火光,“别隔着外门说话,当心隔墙有耳。”   “艾伦兄弟!”上了楼梯,就看到二楼中间的台阶平台处围坐着近十名相貌各异的人。他们衣着档次各不相同,有些穿着粗布外套,有些则礼服加身配着眼镜,来自各种阶层的都有,看到三人上来后第一时间站起来问好,“多亏艾伦兄弟递出情报!让不少兄弟躲过了灾祸!”   “这没什么。”作为哥哥的卡艾伦走上去下压双手,残破的短袖衬衣露出了左臂上的黑火烙印,“都是向往自由的兄弟,遇到危难理当相帮。”   “卡尔!”人群中有人喊出他的便称,“你父亲昨晚有回家吗?有带来新的关于公爵府的消息吗?”   “爸爸昨天没回来!”本艾伦梗着脖子大声说道,“他很忙的!有时候即使回来也不会跟我们聊天,洗漱过后就早早睡了!”   “……确实是这样。”卡艾伦伸手捞过弟弟的肩膀,在他左肩处非常用力的锤了几下,面上满是热情微笑,“这几天公爵府的伤患情况比过往多,父亲是医生,因此最近这阵子总是很忙……但倘若有要紧的消息我绝对会帮大家留意,绝对不会错漏什么重要情报。”   “有这心思总是好的!”听他这么说,那提问的男人才满意微笑,“至于本森……看你这模样是不想离开家罢。别担心,没准你们不需要走。”   “什么意思?”本艾伦听的双眼一亮,“首领打算留我们在王都打探情报!?”   “十有八九是这样。”一个靠在墙边的礼服男人淡淡出声,“公爵府的情报,哪怕不是科斯塔的都极具价值。你俩还有我将是党派下一阶段在王都工作的核心人员,并不会随其他人被一起调走。”   “哦!”说到一半,男人恍然,“你们可能没见过我……这不要紧,我叫路德,待会结束时可以认识一下。”   “一切都为了将维多利亚的血脉从哈温家族的魔掌中解救出来。”他朝茫然的兄弟俩脱帽致意,“为了女神,为了自由。”   ————————   继续准备爆发一波,求票票求评论,昨晚的噩梦太可怕了,我需要滋润来抚慰受惊的心灵。 第200章 爱与恨(第二更)   上午时分,西城区,一个留有灿金色利落短发的红衣少年在仆从的侍奉下走下马车,抬头看着面前的宅邸,一时间有些百感交集。   自从宅邸的主人和圣橡树宫里那位发生争执回来居住,他也有好一阵子没见到她了。下车时可以看到宅邸周围都蹲守着便衣暗卫,可想而知,对方这段时间恐怕也是在看护——或者说监护之中以一种不太美妙的心情独自度过的。而他今天前来的目的之一就是想要让双方重新和好,至少别像两个陌生人那样,闹的那么凶,连西城区外的那些平民都有所耳闻。   “斯塔少爷。”守在门口的黑衣老人冲他深弯下腰,“夫人正在用餐,如果不介意的话,您可以和夫人在餐桌上重启对话。”   “‘重启对话’?可以,这个词够硬!”身穿大红色典礼制服,脚踏黑亮高筒长靴,斯塔那张英俊而又白净的面孔露出冷笑,“连称呼都是‘少爷’而非‘王子殿下’……马丁,看来你对母亲的忠诚还是和当年一样,一分一毫都没有变。”   “如果少爷愿意,老仆对少爷的忠诚也不会轻易变动分毫。”黑衣老人将腰弯的更深了,斯塔能看到他满头白发,“老仆愿意为少爷而死。”   “得了,留着这些话给我母亲说吧。”斯塔撇嘴,摘下手套甩给旁边的侍女,“带我进去,我要等她吃完东西再跟她说。”   一路直行,斯塔总算在接近一小时之后等到了安娜王妃的会见意愿。他将佩剑、配枪全解下来交给侍奉的女佣,带着一脸怨气进了房间。   “母亲——”他几乎是两步并做一步的跨进去的,刚进门便看到一间典雅的会客室内正有一张摇椅背对着他在晒太阳,“母亲——!!”   “……原来你还知道生你养你的人是谁。”坐在摇椅上的女人淡淡出声,手中的报刊却仍未放下,“是你自己来的,还是你父亲让你来的。”   “我自己来的。”斯塔憋了又憋,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母亲,你难道不知道你这么做会让克尔顿家在王都圈成为笑柄吗?”   “依照他所提议的……将我们合法赚取的酬劳交出来就不会成为笑柄了吗。”女人轻哼一声,转过座椅,一双严厉的棕眸盯住少年,“尤其他还瞒着我起草了整治海盐贸易的法案。这分明是拿我当外人看,好像这几十年来我仍然是姓克尔顿——而非姓哈温一样。”   下压的报刊露出一张白净大方的女性容颜。可能是保养的好,看上去只有二十七八。带些微卷的棕色长发被她盘在头顶扎了个髻。剩余的发丝侧到右边半垂下来,托的这张脸既有妇人风情又带一些少女纯真,尤其是那张薄怒未消的棕色大眼,每一次眼波流转都在向外表述情绪。   “你不会不清楚,目前家里的资金有多少需要取自海盐贸易。”可能是觉得这份态度过于严厉,女人叹息一声,放下报刊,“他有什么不满可以跟我商量,可以告诉我,让我来转达给博斯——反正我就是做这个的,我本身的价值也就是这些。但是你看看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什么意思?在瞒着我的情况下决定新拟法案打压本家,不顾我的建议和劝诫将我赶出来,甚至还派人监视我,把我软禁……你明明已经看到了他对我们有多绝情,为何还要在这种时候帮着他来伤害我……?伤害……你的生母?”   声音婉转,语气顿挫的也完美无缺。撇开两人之间血缘关系不谈,斯塔必须承认安娜-哈温是一个极其善于利用情绪表达来影响对方意志的人。但他不一样——至少今天不一样!目前他已经大致理清了整件事的因果关系以及事态严重性,他才不会被这个女人展现出来的姿态欺骗!   “我就不说多余的废话来兜圈子了。”金发少年深吸了口气,“告诉我,母亲……两年前的冰月叛乱,四神教之所以能如此顺利的起势、拥有那样充足的资金来订制足以武装五万人的武器弹药,这件事背后到底有没有克尔顿家插手的痕迹。”   “啪!啪!啪!”   然而他却没有等来任何答案,只看到棕发女人靠上椅子,一双裹在白丝手套里的柔荑轻轻拍动。   “不错。”安娜-哈温巧笑嫣然,兴奋的看着她和当代瑟兰王之间共同缔结的爱情结晶,“不错,斯塔。你的勇气和智慧总算是有长进了。”   “……这难道不是母亲故意跟我明示的吗。”斯塔阴沉着脸,一点也不领她的夸耀和赞赏,“从放伊恩老师进入我的寝宫,再到收买圣橡树宫的侍卫队长,甚至通过公爵府对关税的调控进行暗中修改,凭我的身份,您那些下属留下的痕迹可并不难查。”   “知道和理解是两回事。”棕发女人轻笑一声,探过前身,从矮桌上端起一套白瓷杯碟,“而从这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来看,我的小斯塔终于开了窍,开始长大,也开始了解大人的世界有多危险了……”   “您到底知不知道这么做有可能招来哪些后果!?”斯塔用力在茶几上一拍,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父亲永远不会无缘无故起草法案来惩治皇国的某个家族!包括和您的争吵以及对您的冷落也是!这都是克尔顿家这些年的小动作所带来的影响!这种误会在短期内是不可逆的甚至会随着时间推移逐步加深——只要您继续给父亲摆出这副态度来所有的一切就都不会好转!无论是对您还是对博斯叔叔!所有事都只会更糟!!”   斯塔感觉他正在颤抖,除了年少时偷看艾门洗澡那次,他的心脏从未像今天这样跳的如此快过。他不知道支持他说出这番指责的动力到底是“愤怒”还是“恐惧”。他只是怀揣着一颗还算忠诚的心站在桌子的另一边期盼着、渴望着……对面的女人能够认同他的某处形容。   但现实却是冰冷的,充斥着冷酷而且无情,他清晰听到棕发女人用平静的语气回答他说——   “为什么你会觉得这所有的一切只是个‘误会’呢,我的孩子?”   那一瞬间,斯塔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他的认知、他所理解的世界根基正在崩毁、塌陷。他不得不扶住桌子才能维持安稳站立,然后抬起头,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碧绿眼眸瞪着对面。   “克尔顿家可能会被您和博斯带入无底深渊。”他一字一句的对她说道,“所有的荣誉,所有的积累,在你们做下那个决定的时候便不复存在,烟消云散……克尔顿人对女神的忠诚从那一刻起便要染上深黑,其罪孽之深重,色泽之深沉,即使跳入梳流苏河洗上十天十夜也难以恢复原先的纯白……你能理解我在说什么吗?母亲?请看清楚眼前的现实……你们在毁灭这个国家!!在毁灭最璀璨的东方文明!!”   “异种怎么办!?”他吼叫起来,声音在房间中不断回荡:“别告诉我您不知道南海舰队传来的消息!纳米亚海渊的异动正在随时间推移越发明显!这两年的平静对比之前的入侵规律明显是反常的!有预谋的!你们怎能在这种关头企图颠覆皇国政权?用上亿人的生命来做……这场豪赌!?”   “收起你那副丑恶的嘴脸,斯塔。”棕发女人沉下面容,端坐在座椅上平视前方,“不要用这些虚伪的借口来掩饰你心中的本能欲望。”   “扪心自问一下,”她从座椅上站起来,拖着那条华丽的黄纱长裙往这边走来,“你难道就没有埋怨过某种不公?没有幻想过某种未来?我宁愿从你嘴里听到‘我担心这波风潮可能会要了艾门-哈温的命’也不希望我的儿子是这样一个优柔寡断的仁慈的废物!”   “你明明很想占有她——甚至不择手段。”她来到颤抖的少年身前站定,俯视着他那张毫无血色、满是汗水的脸,“又为什么要在中途放弃?就因为她比你强?比你聪明?让你像从太阳身上挪开视线一般放弃维持对她的凝视?恕我直言吧,斯塔,你的这种行为只能说明你根本就不爱她。”   “……我爱她!”金发少年僵着脖子朝她怒吼,“但那不是唯一的方式!!”   “那么如此之外的方式是什么呢。”妇人静静和他对视,“大势将起,无可违逆。我们的行为固然有可能导致皇国崩塌,但也可以简单概括为‘从异种灾厄的凌虐下抢回时间’,‘让力量由更合适的人操控把持’。”   “别忘了你身体里有一半的血液也姓克尔顿。”她说,“你觉得事态这样发展下去她会用何种态度来面对你?你真以为像条忠犬那样匍匐在她的鞋边就能换来她的感动?然后给你许诺,让你爬上她的床,肆意享用她的一切?”   “……我们不说这个话题了,母亲。”   斯塔努力在她面前挺直背脊,紧抿的嘴唇伴随下巴一起在轻微颤动,“我不想再谈论这个……谈论这些过分的事。”   “又有什么过分?”   回应他的是一个拥抱——一个让他怎样都想不到居然会在这种时刻被赋予的、来自生母的温柔拥抱。   “你就是太善良了,我的孩子。”   怀揣着发自内心的温柔和慈爱,安娜-哈温将少年的头按在自己饱满坚挺的雪白酥胸上,伸手在他的发丝间不断梳理、不断抚摸。   “你知道吗。”她突然换了一种感慨的语气朝他耳语,“如果你父亲当初有你十分之一善良,今天的你,就不是你了……” 第201章 遭遇战(第三更)   “您说的一点不错,圣女大人。”幽暗的密林中,一个膀大腰圆的光头壮汉捻起地上的尘土闻了几下,“他们确实是贴着围墙往那边走的。”   这是另一支七人小队。两个女人,五个男人。除了先前已经在西山人面前露过面的洁薇、白鹭以及西瓦另有四名面向凶恶,光是看身形就能认出来是北方人的彪形大汉。除光头外每个人都是浅灰头发,或长或短,蓄须习惯让他们看上去比真实年龄老10岁,根本不像年轻学徒。   “莱娜-哈温,这个小女孩倒是有几分战术素养。”洁薇掰开一簇灌木丛走上来,亲自查看了一番行进痕迹,“宫里搜集的情报说她在这一代的哈温血脉里是拖后腿的那个,毫无用处。我看做出这番评价的人才是真正无用,活该被剐成碎肉去喂野猪。”   因为是丛林环境,洁薇的穿着也做了改良。她和其他人一样穿着一套暗灰色的、适合身体活动的粗制皮甲。几个反光部位还被很细心的缝了灰色布片用于遮挡。这使她显得很利落,紧身护具不但将她玲珑的身段凸显了出来,还使那张苍白娇颜布满红晕,比过往要多了生气。   但唯一奇怪的地方是她全身上下都未挂载短剑弩枪,好像她来森林里只是纯粹为了冒险,根本不打算和人争斗。   “喝点水。”西瓦从后面走过来,面无表情的递给她一只金属水壶,“刚开头就急行军,控制不好体力会崩溃的。”   他不是医生,但小时候体弱多病的经历让他在某些见识上还要胜过那些蹩脚的庸医。白发少女的红润面色在他看来不正常,通常来说只有脏器有问题的人才会维持这种红润的面色这么久时间。因此他不认为继续奔行是个好主意——其他人不要紧,但对洁薇大概率会有风险。   “出发之前我就吃过药了。”像是看穿了他的担忧,洁薇接过水壶朝他笑了笑,“如此关键的一战,可不能因为我的个人原因而掉链子。”   这里是神恩的队伍。由洁薇西瓦两人带队。他们从一开始进入密林的角度猜测到对面两支都是敌人。因此一上来并未停歇,而是开辟丛林朝着推算出来的中心区域快速前进。洁薇本以为那个传言中不堪大用的娇弱女孩会老实率队伍往竞技场走,却没想到整队人马都扑了个空。   从侦察到的泥土痕迹来看,对方开拔也有好一会了。这说明他们并不是中途突然意识了自己的危机才特意绕开,而是从一开始就有计划,有条理的在避让这边的开场扑杀。这种程度的判断力即使在某些成年将官身上都未必能见,更何况还要有最重要的决断力,得有那个魄力去下达命令。   而且还是个15岁的小女孩——洁薇眉头皱了一下——布洛维哈温的血脉难道就真的有那么优秀,就连一个当代末尾的继承人都这么强吗……   “接下来怎么办,殿下?”白鹭来到她身边,脸上带着不安的情绪,“如果他们提前走,我们十有八九是赶不上的。”   “未必。”白发少女看了看天色,又来到那些泥土痕迹前蹲下,眯眼仔细进行观察,“因为围拢这块密林的障碍物不是直线。”   “既然我们在森林的东北方向,那么艾门-哈温的队伍应该在这里,也就是最西北的顶角入口。”她拿起树枝在泥地上勾勒出一张简略地形图,竟是在短短时间内通过对环境的观察预测出了封闭土墙的具体轮廓,“从中心区域往那边走,又为了躲开我们而放弃了走直线。他们大概有1-2小时的路程和外墙相同,也就是像我画的这样是一条曲线。”   “而在这1-2小时的过程中,哈温的队伍并不会一直不动。”她在地形图上画了个箭头,指向这边,“刚才瑟兰人发出的讯号他们肯定也看到了,假定这块虚线区域是他们原本在这1-2小时内的行动范围,那么在讯号发出后,这些人肯定要第一时间往这边赶。”   “错开了……”西瓦盯图案张开嘴唇,“普兹林登队伍的行进路线不可能再继续拐弯,他们会直线从虚线区域赶往讯号发出的地点,或者给出提前量再往前走。如此一来这两支队伍反而会在中间错开一段不小的距离。正好方便我们……截击哈温?”   “正是这样!”洁薇吐了口气,面色显得越发红润,“所以我们现在的战术目标要更改下了,可能开头要打的不是普兹林登,而是拜伦!”   “可如果这两边继续发射讯号来互相之间提醒位置呢。”白鹭对这个方案有些担忧,“他们之前干过一次,没理由一次过后就没弹药了。”   “条件不允许了。”西瓦也学之前少女的模样看了看天,“天彻底亮了,那种浅薄的光芒在白昼之下根本看不出来。更何况这里越往深处走就越是幽暗,这些密集的树冠会把天空挡住大半,他们不太可能耗费那么大精力继续关注这种讯号,那太费时间,风险也大。”   “所以就按洁薇说的做吧。”他攥紧了手中长笛,在地形图上遥遥一点,“继续往这个方向走,几小时后就能遇到第一支队伍。”   “阿嚏——”打喷嚏的声音在寂静的密林中分外明显,走在前方的几人不管表现与否,心中均被梵茵吓了一跳。这种被所有人回头怒视的感觉实在太过于危险,棕发少年不得不打了个哈哈:“呃,我下次会记得捂嘴的……我会用手帕把嘴堵上。”   “别再发出大动静了。”塞弗莉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侧身钻过一簇低垂的树枝,“这里安静归安静,却不是那种完全的死寂。说明他们在圈地的时候并未把原本属于这的生态圈剥离出去,有很多生物都留在这里,可能还不乏一些具有危险性的凶恶家伙。”   “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希尔-希斯悄悄凑过去问他哥哥,“我们在这里要面对的敌人除了那些蛮子居然还包括魔能生物?”   “从一开始就包括了。”艾门说道,同样收起了长剑,仅靠身手躲开那些草丛障碍,“仔细看看你们身后,先生们。我们早就被盯上过了。”   听了这话,梵茵、韦德以及另外三个高年级男生纷纷转头往来路看。其他人一无所获,只有视力最好的希德隐约看到有几条黑影缩了回去。   “那是什么?”他皱着眉头朝少女发问,“什么鬼东西?”   “迷雾鬃狗。”塞弗莉来到一处树干前蹲下,掰掉半截树枝挑起一堆湿润的泥土闻了下味道,“……尿骚味,恐怕这一天都甩不掉了。”   “迷雾鬃狗会盯住那些进入领地的猎物,一直跟踪他们,尝试用骚扰战术将猎物拖垮。”帕玛回忆起书上的内容,“这是一群贪婪的猎手!”   “不必管它们。”艾门伸手在树干上敲敲,“这正是锻炼你们抗压能力的时候,不是吗。有这么一群收割者在后面吊着,等你们历练完从森林出去,身心上的变化绝对会大到和之前比判若两人。不过这里我要给你们下一个命令——距离太近的生物不要放过,全部杀掉。”   “无害的也要杀?”塞弗莉偏过头来,一边维持步速一边问,“……拟态变形术?”   “虽然这种技艺对于年龄不超过30的人来说想掌握几乎是不可能,”金发少女朝她轻轻点头,“但以防万一,能消灭就都消灭吧……”   就这样,在密林中维持稳定速率前进了大约两个小时,他们面前一亮,突然在前方发现了一条横穿而过的清澈溪流。   从流向上来看,这条水来自他们着陆地旁边的那处水潭。梵茵早已走的口干舌燥想要冲上去舀水痛饮,却在半途被韦德拉住:“别往前走!”   “?”梵茵有些莫名其妙,往周围看亦发现所有同伴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把武器拿了下来,每个人都神情警惕,仿佛溪水对面有可怕的东西。   “是风……?”他学着韦德第一时间翻滚躲进草丛,从背后取下一支长管火枪,鼻腔中突然闻到一丝幽幽的、透着淡雅香气的冰凉气息。   这股气息似曾相识,好像在什么地方闻到过。梵茵仔细回忆才想起来那是昨天早上在城区街道——那个漂亮的不像凡人的白发少女就有散发这种味道。   “命令开拔的时候我可没想过开头相遇的会是我们。”随着这道清脆嗓音,幽暗之中缓缓浮现出洁薇的身影,“你亦清楚这种时候我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对吧哈温?”   “塞弗莉帮我挡一下她。”艾门却没管她的挑衅,拔出长剑,身形折向另一个方向。   “对方想包围我们,你在这里撑一会,我把口子打开就来。”   ————————   第三更奉上,第四更延迟到凌晨吧,继续求票票。 第202章 超越时代的战术理念   敌人比这边先到战场,奔行中的艾门如此想道。洁薇站出来只是为了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真被对方牵着走的话就麻烦了。   至于为什么麻烦……当然是因为在当前阶段,排除尖端战力后的平均实力对方还要高过这边——战术中两名棕发少年只有在做好准备的情况下才能配合她的火焰附魔发挥出平均水平的战斗力。像这种被埋伏的情况,她根本就不奢望二人能在紧张局势中忙得上忙。   “躲好。”经过两人趴伏的草丛,艾门简短留下两个音节。然后腿部继续发力,朝着左侧折返,剑体表面已经“噼啪”碎裂出现裂痕。   “压制。”靠近希斯兄弟躲藏的树桩,她再次用最简短的语句道出此刻的战术命令,“帕玛防御,我进攻。”   说完最后一个短语,少女的身躯突然一顿,脚步落错之间在凹凸不平的泥土地上用力踏出,包裹在黑袍中的玲珑身躯在众人窥视下腾空而起。   “……她想干什么?”看到这一幕,藏在十多米开外灌木丛里的白鹭陡然愣了一下。在她的视界中,那位富含传奇的神恩皇女正好通过这一跳将她全身上下都暴露了出来,更何况她居然还舒展肩膀、将武器反扬至那种角度?她看她简直是活腻歪了!!   然而叫她意想不到的情况还在后面——就在她打算瞄准那具躯体扣动扳机的同时。突然从对面的树桩后窜出两个头戴草帽的家伙,因为其动作太快白鹭来不及观察他们长什么样,只看到他们在窜出来的同时飞快开枪。黑火药的烟雾腾飞之际几梭弹丸瞬间扫过她藏身的草丛!要不是她反应迅速翻了个身子,恰好让身躯滚到树干背后,刚刚那机枪散乱的射击甚至有可能要她的命!!   ……这些混账脑子有病?惊魂未定,白鹭张口想要骂人。他们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跳出来开枪?……在根本就没看到任何一个具体目标的情况下?   如果让艾门知道她此时的疑惑,少女只会抿嘴一笑,故作深沉的来一句:“这就是突破当前时代发展格局的来自未来战争的新战术。”   综合竞赛的预赛举办前,她除了耗费大量精力研读魔能生物的本专业学科和旁听部分能量系的学科之外还挤出了一些时间去研究这个时代的军工发展。在这个过程中她了解到——之所以像瑟兰这样的国家仍然和北地的约修亚人一样重视骑兵军团的储备,除了一些旧时代的残留思想作祟,主要原因还是瑟兰本土——或者说伊卡洛林洲的东北部区域缺少储量丰富的硝矿。   通过这具身体幼年时期的研究对比,艾门知道纳米亚世界的时间线和地球的时间线几乎是一样的。除了生物学衍生出来的一些技术因为观察法而突破了时代局限,各种科学、宗教、文化方面的发展最多最多和同样年份的地球相差百年。也就是说今天——1776年的伊卡洛林洲,1776年的瑟兰,它们所享有的工业技术大致相当于地球欧陆的17-18世纪——甚至还要落后一些。这里她知道火药的重要原材料是硝酸钾,而这个时期的瑟兰人对于硝酸钾的提炼依然采用的是来自300多年前的“硝土制取法”。也就是用硝土和草木灰做原材料,通过混合它们来提取硝酸。本土没有高品质、高产量的硝矿就只能动用大量人工发掘巨量土方来提取黄土,利用黄土里富含的硝作为替代。这一做法耗费人工和时间不说,产量也达不到匹配钢铁工业的“黑火药时代”水平。直接影响就是陆面强国的火药产量普遍较低,军队根本没有充足的资源用于训练甚至和敌人交战。   让艾门形容降生后最爽快的日子是什么时候,她的回答可能会出人预料——因为不是斩下霜龙之翼,而是统帅那支2000多人的部队通过劫掠敌方资源肆无忌惮的使用火药。她来到普兹林登后利用学到的知识给那几天的火药消耗算了笔账:超过60门各型火炮在一周以内消耗的火药量几乎是瑟兰北部地区硝矿年产量的7-8倍!这意味着60多门炮每次齐射就将消耗瑟兰北部整整一年的火药产量!即使北部地区的硝矿产量相较另外两个城市圈都不够看,这个消耗也太过于恐怖,太过于奢侈了一点!当时她可算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给她取了个外号叫“炮弹公主”了,因为在她之前,胆敢如此疯狂、不及损耗使用火药部队的统帅在瑟兰历史上都没有几个!   “伊卡洛林洲的高品质硝矿大多数集中在西南方,也就是歌利……还有贝拉公国。”当时她在笔记本上写下了这样一段话,“储量校次的是爱沙尼亚和瑟兰东部的几座岛屿。博鲁尼亚、约修亚、瑟兰的火药生产较为依赖于和前两个国家展开贸易,且瑟兰每年火药产出的70%要供于南海舰队,陆军只能从中获取约20-25%。这一现状直接造成了瑟兰陆军得不到足够的子弹炮弹用于训练,很多地方军队的‘精锐士兵’其实就是打过二、三次靶的新兵蛋子。火药资源匮乏对当前时代陆军战术造成的最深远影响就是战术上缺乏‘压制观念’,99%的指挥官在军校接受教育时都会被告诫要节约子弹,士兵接受训练时也多被训斥‘瞄准了再打’,对于火药系部队的使用较为落后,远远逊色于海军发展。”   “也是因为如此,在瑟兰和约修亚近百年来的交战史上重装骑兵依然没有淡去自己的身影。火枪部队、骑兵部队和炮兵部队的三足鼎立才只是刚刚完成。排除棱堡已经出现,火药部队的战术格局依然显得过于狭小,对精准度的过度苛求导致战争的节奏不够明快。一旦在局部地区陷入僵持,战争将会变成比拼双方资源储备和巅峰武力的国力消耗战。就应该针对这方面进行一定程度的思想改革,使军队的战斗力跟上工业水平。”   这种局限性,这种落后的战术思维在她第一次集结希斯兄弟等人进行训练时体现的淋漓尽致。兄弟二人当时根本不理解为什么要在“看不到目标”的情况下“无意义”的“浪费”子弹。还是通过她多次讲解、多次劝诫、甚至强行用武力威胁才把他们的想法稍微别过来一点点。然后才通过一次又一次的模拟战让他们渐渐明白了——这种看似毫无意义的浪费到底有什么用。   “倾泻火力的目的不是杀死敌人。”射击的过程中,希德脑海中突然响起训练时艾门跟他说过的话,“是压制敌人,给友方部队争取来一小段安全、绿色的进攻时间。在火药系部队的战争中这一小段时间有可能会造成超过几周甚至几个月的辉煌战果,你们从这个角度思考一下,可以发现总体来说,它消耗的火药资源要比原本的战术更加稀少。是一种更加优秀的进攻手段。”   这就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战争思维。   希德嘴角微微上翘,眼角瞥向半空中、已经双手握剑即将挥洒攻势的金发少女。   伊卡洛林洲有你这样的军事英杰,对于其他大陆来说还真不知道是好是坏……   “爆剑!!”   口中发出一声清脆呵斥,艾门弯过的手肘握住剑柄,娇软身躯在半空中像一张绷紧的长弓猛然回弹,十字剑上冒出的火光在挥动过程中崩裂、溃散……被她这记挥动的力道泼洒出去,完全覆盖了左侧森林近二十米的弧形区域,居然是打算连同可能存在的敌人一起将这块区域焚烧毁灭!!   “!!!”白鹭一句危险刚到嘴边,还未完全说出来,密密麻麻的剑体碎片便裹挟着滚烫灼炎噼啪击打在她藏身的树丛。刚抽出新绿的娇嫩枝芽在碎片冲击下只是轻微一颤便出现了数块细小孔洞!骇的她拼命蜷缩身体四肢,完全收拢在树干后面才躲过一劫。   但却不是每个人都有像她一样的好运气。两声依稀传来的惨叫说明神恩一方刚遭接触便折损两人——这可不是重伤、失去战力的那种“折损”。而是彻底毙命,根本不可能在被这种威力的碎片覆盖后完整活着!!   这里不能待了。   攻势来的凶猛,却也仅有一波。白鹭悄悄摸摸的翻了个身,打算趁环境掩护从这里离开。   挥洒过来的剑体碎片像爆炸开的弹片般将一大块弧形区域穿梭击打的千疮百孔,而其附带的高温火焰又将泥土地上积累的枯枝败叶尽数点燃,在这一代制造出了一场小型火灾。火焰啃噬枯叶发出的炸裂声恰好能掩盖她移动身体产生的动静,现在不走,等火势平缓下去就走不了了。   “等等。”就在她逐渐往后退的同时,突然一只强壮的臂膀从旁边伸过来抓住了她。   “别急着后退。”西瓦捂住白鹭的嘴,防止她因遭受惊吓而叫喊出声,一双深皱的双眼透过烟尘,死死盯着数米开外的金发少女。   “胜负……还有可能出现转机。”   ————————   两天掉50个收藏?可以啊~给不了解我的读者打个预防针这不会是纯粹的爽文故事,希望读者们多些耐心。作为作者我只能保证这本书会“很好看”,会“别具一格”,“不落俗套”的刻画一些“人的故事”——我只能从这些最基础、最硬的要素上给你们担保。如果大家缺乏耐心可能会对我的热情造成打击,因为根据我的了解有不少人都是在第一次击败珞芒的节点弃书的,理由是觉得主角太软弱,居然还为敌人着想……我无法用言语和改文的借口劝回这些人,只希望大家多那么一丁点希望,以及耐心。 第203章 逆反的雷光   “轰——!!”   闪烁的湛蓝雷光从灌木丛的阴影中爆发开来,将艾门等人的身影拉长,一如林中的邪魔鬼怪。艾门随之朝身后回头,一边转身往那边跑一边给剩下来的人做最后命令:“这边敌人死了两个,实力人数上已经和你们持平,梵茵韦德就用火枪支援,我回去帮塞弗莉!”   “艾门!”跑到一半,帕玛突然朝那个窈窕的背影叫了一声,等她回头后又愣了一会,半天只能憋出来一句:“敌人很强,多加小心。”   “你也一样~”金发少女毫无自觉的灿烂一笑,抬起大拇指冲这边示意:“你们有六杆枪,火力压制不是问题,你做好防御,争取一战拿下!”   说完,她从腰间抽出稍短的那把银十字剑,跑动的步伐骤然加速,在飞掠过几棵树干后总算找到了另一处战场。   一片狼藉——这是她窥见战场时的由衷感受。这里大片大片的灌木草丛都焦黑一片,充斥了雷电击打后残留下来的焦糊臭味。泥土地面在干燥和高温的作用下固化凝结,又被传导的能量压成碎末。最让她吃惊的是大片环境都结着一层闪亮冰晶,好像此刻并非初夏,而是正值冰霜雪月。   “塞弗莉!”目睹认定的好友正在敌人攻势下节节败退,艾门双眼一凝,不做他想的冲了上去,“让开!我来给她点——”   “呲溜——”她话没说完,脚下靴子不当心带着她往前方一滑,还没来得及靠出类拔萃的身体素质进行调节,那歪倒的身子便在半空中翻了个个儿,重重带着她在不算松软的地面上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蹲儿。   “当心!”躲开一根冒出的冰锥,塞弗莉借喘息空档提醒少女,“这个混蛋能控制一整块区域的冰晶现象,她有固化的战阵雏形!”   “你应该早点提醒我的……”艾门龇牙咧嘴的从地上半撑起身,感觉刚才这下摔的不止是她的屁股蛋,还有她刻意在对方面前装出来的凛然气质。   还好,这下摔的只是肉多的地方。依靠卓越的身体,这种程度的伤痛还不怎么影响她继续参战……这么想的艾门翻身躲过一道升起的冰锥,扶着后腰勉强从地上爬起来,正正好站到了马尾少女身边,跟她一起用严峻的视线打量敌人。   “屁股成四瓣了?”塞弗莉双手紧握刀柄,带着笑意斜眼看她,“跟她打要当心水洼,开头时我就差点吃了这招。”   言下之意我是傻子?艾门嘴角抽搐一下,没有察觉到塞弗莉在看向她时笑有些苦涩复杂,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位半悬于空的敌人身上。   还是一样的白发,还是一样的美丽。倒是那面容终于开始体现出心脏病患者的固有特征——染上了一层娇艳粉红。根据艾门半吊子的医疗知识她大概估计这是由于其流窜至面部的静脉血液回流心脏的速率过慢所导致的。其血液积留在面部皮肤表面的血管里,如此才显得整个人面色发红,就连嘴唇都像特意涂抹了口红一般娇艳欲滴,活像是在发情状态。   “……这么快就回来了。”整个人从悬浮的状态落到地上,洁薇-克劳乌缓缓放下两侧双手,“真可惜,差一点就能将你的小伙伴变成冰雕。”   “别胡扯了吧。”艾门眯眼看她,“你的底细我已经提前询问过了。6-6-5……或者可能战斗魔能也是6阶?这个水平如果是放在往年的综合竞赛里倒是堪称天下无敌。但今年不一样,此刻站在你面前的无论是我还是她,我们都不会害怕一个属性被克的六阶职业。”   不错——这也是普兹林登通过自己渠道所调查出来的敌人情报。作为约修亚国教冰神教的圣女,洁薇的精神力在遭受过克拉玛遗迹的祝福加持后凭空要比常人多上一截,再加上她底子好,自出生以来就具备卓绝的掌控者天赋,才能在这个年纪……这个20出头的年纪达成恐怖的中阶顶峰。   这样已经是导师级别的人在往年比赛里确实不可能遭遇对手,只是现在,她不一定就能占到多少优势——不说艾门在苏醒之前一身战力就能抗衡化身的使徒,就算是塞弗莉,她那初具雏形的引雷战阵发作起来也不是一个被固化的冰晶战阵能生吃的。更何况她面对的两个人还分别操控着火焰和雷,无论哪种粒子特性都堪称是冰晶的克星。   “表面看起来是这样没错。”白发少女眨了眨冰蓝色的水润大眼,伸手从衣领里扯出一条怪异的挂坠,“但……如果再加上这东西呢?”   银色的链子穿过镶孔,下端是几枚拼接在一起的器物碎片。从其闪烁的外表和那些裂痕来看,它们原来有较大的可能是……一面镜子。   “冰洁镜碎片?”看到这东西,艾门总算知道为什么昨天刚见到此人时会从她身上感受到一股特殊威慑了,“你们居然还留有部分神器碎片?”   克拉玛的冰洁镜——这是冰神教流传下来的神主器物。两年前的冰月叛乱弥塞罗依靠插入关节的冰洁镜碎片彻底完成了霜龙化身,这才使得安塔利亚蒙陷入苦战,几乎在那一战中和对方拼死。艾门本以为这东西已经随着维多利亚斩下弥塞罗的四肢而尽数破灭了,没想到冰神教居然还留了一些,更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在对立面看到它被敌人使用。   “迎接冰雪的拥吻吧。”利用废话的功夫回了些气,洁薇不打算再拖延时间,她的身体再次悬浮起来,胸口的挂坠在幽暗环境中散发出冰魄蓝光,受到蓝光影响,依靠在一起的艾门塞弗莉只感觉周围温度骤然下降,就连她们呼出的空气都在离开身体时化作冰晶。   “这里的水汽湿度要远远超过其他地方!”金发少女第一时间想明白了对方为什么要在溪流边守株待兔,“轮流上!她体力不行!!”   有冰洁镜的碎片助威,在己方另一位英雄武器持有者本身不够强大的情况下大概率是讨不了好了。环境温度在几个呼吸的间隔便下降到零下十多度让艾门不打算耗费太多精力和洁薇做正面交战。这里不是说她惧怕对方,而是她不希望浪费多余的力气在这种地方。   如果她的预判没错,那么森林竞技场里发生的所有战斗都只会是大幕的开胃菜。敌人的主将尚未出场,她可不想在拼的精疲力尽后只能看其他人决定自己的命运。考虑到这边有两个“暂时能拖住对方的人”,让这两个人轮流消耗对方体力,尽可能逼对方的心脏出问题才是最佳选择。   “你先吧。”马尾少女垦下头去,面部神情遮掩在发丝阴影里,“……我之前和她拼斗过几波,给我点时间恢复体力。”   “倒是难得见你认怂。”艾门朝她笑笑,也不废话,身形瞬间窜了出去,“可以!让我看看克拉玛的传人有多厉害!!”   “铮——”银十字剑发出一声响亮嗡鸣,被她紧握在手,斜斜朝半空中的洁薇来了记她习惯用的起手撩斩。面对这一击洁薇抬起右手在空中握拳,周围环绕的冰晶粒子顿时汇聚到她身体周围,按照她的意念操控排列出了一个特殊公式。   “冰晶——花!”   “刺啦啦!”随着她的轻喝,爆发开来的冰晶粒子以她为中心显化出数层尖锐狰狞的寒冰尖刺。这些尖刺有节奏的交叠盘旋,往外突出的过程远远看去就好像是一朵纯粹的冰花在极寒环境中徐徐盛开。这种攻防一体的魔能技法过往用出即使不能杀伤敌人至少也能将对方逼退,但是这一次,它挑选的对手可不会惧怕这“易碎又易化的脆弱冰花”。   “火!”同样一声清斥,艾门上撩的十字剑上也爆出一团灿金火焰。和过往神焰的爆发相比这一次她力求将所有温度尽数内敛。展现在外的威势没有之前爆发时那样骇人,只是双眼亮起白炽光芒,一头金发化作神火流苏。极致内敛的温度在精神力的绝对操控下将大部分威能集中到了十字剑上,其撩斩的剑尖在高温汇聚下爆发出远超想象的白炽光芒,落在洁薇眼中就像是一颗缩小的太阳。   “咔擦!”消融破碎的声音在林中响彻——事实证明即使是经过神器碎片的增幅,仅靠冰晶粒子也无法阻挡以神血为燃料驱动的烈焰!洁薇展开的冰刺花瓣以肉眼可见的速率在高温面前化作温水,艾门更是起势不饶人,一剑撩上去让内敛的神焰轰然爆发!   “爆!”那是压缩的力量,是她在云层上方体会过朝阳照射后全新领悟的入微控制。它和安塔利亚蒙曾经对霜龙使出的裂变轰炸有那么些像,只是规模更小,压力也做不到让粒子质变。可她依然不觉得这股力量是一个六阶掌控者能挡下来的——哪怕有神器碎片增幅威力也做不到!   你就这点本事吗?   闭息交战的过程中不能开口说话,艾门一剑斩爆洁薇施展的冰刺花,逼迫她在半空中往后飞退,身体顺着熟悉的节奏施展圆舞剑术,利用斩击的间隙翘起嘴角嘲笑她,想要趁着自己占上风再从她身上讨些便宜。   (内敛的温度绝大多数都收拢在我身体内部和十字剑上,它们不会像过去那样逸散开,造成温度上的浪费和对血液的过度损耗……而在这种状态下我本身也会维持不低的体表温度,所以再用冰晶凝固我脚下的水洼?哼……这一招恐怕行不通了!!)   她是没打算在这里消耗太多力量,但如果真有机会——她也不介意让这把新武器沾染上冰神教圣女的淋漓鲜血。   “喀嚓!”冰晶汇聚,化作利爪、冰锥、飞弹和针刺,但所有的攻击都对艾门无效!她简直像一个浓缩起来的人形太阳,步伐所至,就连厚达数厘米的坚实冰面都会被她一脚踏穿!碎裂的冰层在她散发出来的温度炙烤下飞速融化!简直是冰晶的克星!冰雪的天敌!白发少女在她的凶猛攻势下节节败退,终于被她抓住一个空隙逼到死角,再也没了闪躲空间!   “死吧!”沉浸在纯粹的战斗之中,艾门并未察觉到事态异常。战斗本能让她不愿意错过这一杀敌良机,当即左腿前探右腿下蹲,长剑紧握收回胸前,然后再左腿拉进右腿伸直,用一个不太标准的突刺动作将发白发亮的剑刃朝着目标送了出去。   “噼啪——”   湛蓝雷光在半空中一闪而逝,它们顺着少女一路攻伐留下的痕迹——那滩融化后的水渍蔓延袭来,在她最意想不到,最难以置信的节骨眼上准确窜上了她的躯体。火焰的导电特性让它们无法在瞬息间成为她的防护盾牌,只是一瞬间,麻痹感和触痛感便在她周身的关节炸裂,迫使她脚踝一软,刺出去的身躯带着重重力道摔在地上。 第204章 莱娜-哈温的指挥艺术(一)   “您最好不要抱有那份幼稚想法。”   在摔倒的过程中,艾门鬼使神差的想起了阿尔贝蒂娜曾经提起的一段忠告:“持有‘暴君之刃’的人不可信赖,您永远无法看清她真实的心。”   “砰!”幽暗的森林中传出一声闷响,少女身躯在惯性带动下砸在地上,在泥土地和冰渣的碎屑中往前滑行了好几米远。体内流窜的雷电能量让她感觉浑身酥麻、使不上力气。刚刚打算撑起上半身抬剑防御,一根尖锐的冰刺便破空而来,不留任何情面的穿透了她的右侧肩胛骨。   “呃……!”那是一种尖锐而又冰冷的痛楚。极寒低温从创口处朝四肢蔓延,不断压缩着艾门体内的高温神血。体内战阵这一次没能发挥出卓越功效反而帮了倒忙——体表创口的出现就像是给一台满功率运行的器械、给它的燃油管道扎了一个大口子。那根捅进去的冰刺固然是在下一秒被直接融化,但它留下的前后伤口却也紧接着以极高速率喷涌出了大片血雾。使得少女一瞬间被打散了力气,就连起身都显得无比艰难。   “让你上当比我预计中要容易多了。”看着她这副狼狈模样,白发少女缓缓落地,隔着几米远挥手操控,让空气中的冰晶粒子凝聚到艾门体表,在她的手腕、脚踝、腰肢和脖颈处制造了几只寒冰铐子。这些铐子刚开始还会因为她体表的余温被化成水,但随着少女力量的逐渐衰弱,它们最终凝固成型,强行将她给连接在了一整块打造好的冰晶地面上。   “该怎么说呢。”然后她才放心大胆的走到跟前,探出一只兽皮靴子踩向艾门的右手腕,“……你还真是信任你的盟友呢,艾门公主。”   “……”手腕被踩住,随着对方鞋底的来回碾压传来阵痛。艾门咬牙瞪向敌人,就是不愿意松开紧握的剑柄。   “我只想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她忍着疼痛,费力从脖颈的冰铐上抬起脑袋,看向那个正朝这边走来的黑色身影,“博鲁尼亚所牵头的同盟国没有必要这么快就插手约修亚和瑟兰的纷争……像你这样的人亦不应该出卖灵魂和邪教为伍……所以为什么你会做这种事……我想不明白……”   瑟兰太强,即使每年有大半的工业资源都是倾斜给海军用于巩固南海屏障,它的陆军也依然不是约修亚单个国家靠1-2万重骑兵就能冲下来的。对未来的恐惧逼迫当时的西方人各自同盟以对抗瑟兰崛起,按照常理,他们不应该在一切还未尘埃落定的时候贪功入局。   因为那太危险了,在不知道瑟兰究竟能爆发出多少能量抵御侵袭的情况下,他们应该继续保持对局势的观望,维持中立,让约修亚人探探虚实。   毕竟经过千年的分化分居,亚门后裔早已不可能像当初那样铭记各方同根的荣耀。复国?重建?除了一小撮“亚门主义者”,还相信这份誓言的人在周边国家早已是凤毛麟角、千不存一。就像比起虚幻的承诺人们总是更看重现实利益那样,对比重建亚门需要耗费的精力和代价,人们更愿意在维持现状的基础上开拓疆土,将那些“历史名义上”属于自己的土地给夺回来。   夺得回来就尝试一下,夺不回来也不要紧。反正瑟兰人目前表现出来的价值依然很高,他们开辟学派、善于创造,工业成果不仅便利了自己也能帮整块大陆迅猛发展。哪怕需要支付的金钱也极其昂贵,但总不能因为这个就傻乎乎的去当出头鸟,给其他观望者捡便宜吧……?   这就是艾门多次思索、甚至和阿尔贝蒂娜探讨后所定下的最终判断——她认为短时间内西方诸国不会轻易介入东边战事,一方面这不符合统治阶层类似商人的逐利本性,一方面博鲁尼亚在最西北还有喀山尼亚这个烂摊子需要费劲收拾。虽说“各国王室在对抗瑟兰之决策上达成一致”这种几率不知道有没有万分之一的荒唐事不是全不可能,但……这中间依然需要有一个关键的因素进行串联,更需要消耗不菲时间。   而目前艾门自觉是看不到这些因素的。无论是“可以说服他们的人”还是“瑟兰显露出来的重大威胁”,这些因素她看不到,它们都不存在。   所以她在深陷危局的这一刻首先产生的不是遭到背叛的愤怒而是疑惑不解。她想不通约修亚人——或者说异神教——他们到底给博鲁尼亚许诺了怎样的好处,居然能在如此简短的时间里让数百年来最优秀的修拉后裔做出这种最为人所不齿的下作行径!   “我没必要……在这种时候给一个阶下囚解释什么。”   黑发少女来到她身旁站定,目光先是落在洁薇靴子上,英挺的眉毛微微一皱,“你可以理解为我想让引雷刀完全觉醒,就这么简单。”   语气坚定、声调沉稳。这曾是塞弗莉梦寐以求能发出来的“属于大人的声音”。她在这股声音中听不到任何多余情感,只有无尽冰寒以及冷酷。   这是她所期盼的东西,包括被禁锢在地表的金发少女,都是她做出选择、然后得到的东西。塞弗莉觉得自己应该感到高兴,但事实上她却丝毫笑不出来。内心中的情感犹如一潭死水泛不起半点涟漪,就连这番出自自己口中的话落在耳中也显得那么空洞,每个字说出都会叫心脏抽搐一下。   曾以傲然姿态站在她面前的金发少女此刻的处境可谓相当凄惨。从这个角度俯视可以看到她发丝散乱面色苍白,右肩处的贯穿伤还在朝外逸散鲜血。露出半截的手腕即使在抵踩之下也不愿松开十字剑柄,更别说长袍下摆微微上扬,露出了绷在她腿上的残破裤袜。   看着这样的反差画面她突然又想起了曾经在相似环境中和对方一起抵御巨虫的那幕场景。想起了她曾跟自己说过的话。   “不错嘛,德里克。”   回忆中的金发少女英气逼人,即使双手被缚,她仍然通过嘴角勾出的那抹轻佻微笑展现出了独一无二的个人风采。   “只算我所见过的同龄人,你的杰出才能即使排不到第二也能排第三了。”   【博鲁尼亚不打算入局?哦……恕我直言这和博鲁尼亚关系不大。而是取决于你内心的想法,即你到底想不想她还能活着。】   “德里克……”然后画面一晃,塞弗莉恍惚又看到这位被反绑的女孩用一副饱含羞涩与期待的动人神情朝这边磨蹭,口中期期艾艾的请求道:“能不能……能不能请你帮忙帮我把那个位置的布料拨开……?”   【以西北联盟的立场,我相信你还不至于将这个计划透露给哈温知道。但你应该也能看得出来,哪怕这个计划只成功一半,哈温……还有这些人的命想要保住都将成为一件无比艰难,堪称是奢望的事。我不会允许像哈温这样的变数存活下去在将来阻碍我,除非你能把她变成刀奴。】   【所以你应该很清楚这次我找你是为了什么——我承认我是想要利用你的这份心理来削弱哈温手中的力量,无论你成不成功,事情都会朝对我有利的方向发展。这不是在逼你,只是让你提前获得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力,让你知道两种选择的结果而已。】   “而你——塞弗莉-修拉-德里克!”   蓦然,她看到那张妩媚与英气并存的俏脸猛然回头,正朝向这边怒目而视。   【你只有这样做才能继续维系你心中对她的那份禁忌情感。】   “你可以选择跟上来,获得艾门-哈温的珍贵友谊!”   【你只有这样做,才能依靠你的身份在这场战争中保下……】   “……也可以选择调头离去,像个懦夫一样被她唾弃!!!”   【她的性命。】   “噼啪!!”引雷刀带起一抹湛蓝弧光,以极致的速率朝洁薇的右腿挥动斩落。为了避开洁薇不得不收脚松开少女的手腕往后一跳,瞬息之后看到面前出现了一道深邃刀痕。   “你做什么!?”白发少女惊疑不定的瞪了过来,“你疯了?德里克?为什么又要在这种关头朝我动手!?”   “哈温是我的猎物。”马尾少女抬起长刀指着她,脸上神情冷若冰霜,“她是靠我偷袭才倒下的,所有权应该尽数归我。”   “你还真以为我被她压着打是因为我不如她?”洁薇眉头挑动一下,脸上的红润更鲜艳了,“呼……行吧。随你怎么想。我不想在这种关头和你争吵。只要你能按照约定将她转化为引雷刀的奴隶,我们在换掉她的心脏后自然也不会多管闲事。”   “……约修亚果然还是和异神教有了勾结。”   躺在地上的艾门咧嘴朝她发出冷笑,“为了赢,你们居然连国教的地位都不要了。我很好奇……即使最后你们真赢下了这场战争,异神教和冰神教的共存问题你们又要如何解决?”   躺在地上歇了一会,她感觉身体已经有了力气。虽然肩胛骨的创伤还是导致她没法催动内环战阵,但至少已经和常人无异。   “这就不劳您操心了,艾门公主。”洁薇朝她哼了一声,有些想要再对这个生死大敌折磨一番。   但她看了看站在面前的马尾少女,看了看她手中闪烁的雷光长刀,还是将这多余的想法给收了起来,改为在言语上挤兑她,想要看到她崩溃的样子。   “我看这位塞弗莉公主对于你的美貌很是倾心。”她绕着发丝朝这边讥讽:“你还是多趁现在思考一下,要怎样在今后的生活中侍奉她吧……”   “提前在溪水边布下陷阱,暗中联合我信赖的伙伴力求能将我击败生擒。中间使用的各种战术、计策果然无愧于你流传出来的指挥才能。”   然而金发少女却歪头看着她微微一笑,娇俏脸蛋虽然苍白却看不到一丝慌张。   “只是很遗憾,我不能对这份才能大加赞赏。”艾门说道,“因为我曾经见过一个比在场诸位还要年幼的女孩,她就拥有远超于此的战术天赋。” 第205章 莱娜-哈温的指挥艺术(二)   “轰——!!”   顷刻之间,还未等洁薇领会她的意思,这片空地便在无比巨大的爆炸声中开始了剧烈震颤。那些因为洁薇自带的魔能场而挂上冰晶的枝条叶片在震动中风雨飘摇,所有的结晶都被巨力生生震碎。就连禁锢住艾门的冰晶镣铐都在这一过程中绽开裂痕,仿佛下一秒就会一样崩解开来。   “怎么回事?”洁薇扶住旁边树干,依稀能辨识出震动来源位于溪流对面的另一处战场,“这种震动只有火炮才能做到,但是为何会有火炮?”   她有觉悟在这片森林里面对任何对手,但她从未想象过居然能有人将火炮拉到这种地方!普兹林登难道敢在列国代表的监察之下放任瑟兰人将军队开拔进来?这种事就算安塔利亚蒙能允许,短时间内他怎么可能说服议会里的保守派系?   “你以为是军队?”艾门躺在那继续冷笑,“可能依靠约修亚人的脑容量是不太容易理解这点……但我得提醒你,洁薇,如果我能在短时间内募集到足够数量的火炮,我根本就不会蠢到把我自己放上棋盘。”   “……不是火炮还能是什么?”洁薇才不打算信她的鬼话,“你可别告诉我,这是几个人靠几条枪就能弄出的动静!!”   “组装炮的威力还是达不到教授当初的实验水准啊莱娜殿下。”   安德烈站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装模作样的往前方观望,“动静还是太小了点。”   由莱娜领队,原本在洁薇预计中正在大老远绕墙逃命的拜伦队伍此时此刻居然无比神异的出现在了距离中心战场只有一百多米的一处林地。在被几人护卫的正中央摆放着两座正在呼哧呼哧往外冒汽的机械怪物。它们大约有一人多高,倾斜的角度和深邃的管口充分说明这是两门构装火炮。   “可惜这种组装式魔能火炮的零件配置太过于繁杂。对操控者的魔能专精和水平都不一般。”奥莉娅娜一撇嘴,“这也导致它们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被列装于军队。撑死也就在这种小规模的精英对抗里有那么点用……”   组装式魔能炮——和蒸汽机车一样属于一种听名字就知道具体功效的怪诞发明。每门炮由数杆改造过的魔能火枪拼接而成,可以将五磅左右的土制炮弹发射到两百米外再引爆它们。工学原理是由燃烧专精且精于械能工程的掌控者将炮膛熔合制造气密,再和水汽专精的掌控者共同制造蒸汽压产生巨大推力。这种炮的优势是对于能发挥其功效的队伍来说携带方便,即使在不用时也有魔能火铳的基本功能。劣势是对操控者和施展环境要求较高,一旦熔合组装完成所有零部件不能再重新拆卸为数杆火枪,没有方便的位移手段,只能充当固定炮台。   “已经不错了~”莱娜站在奥莉娅娜身边,右手飞快绕着脑后的小马尾,稚嫩语气中满是活泼:“这种武器的局限性太大,即使提高产量在当前时代也没有意义。别忘了操控火炮同样需要基础牢靠的弹道学知识,能同时满足这么多条件可不容易。”   “幸好我们拥有罗尼~”奥莉娅娜瞥向蹲在两门火炮后吃灰的棕发青年,在他标志性的屁股下巴上多盯了几眼。   罗尼-拜伦,一个不通魔能,仅仅只具备杰出军械知识的偏科学徒——也就是上次被莱娜叫去套话的家伙。从瑟兰走时她曾好奇为何这样缺乏战力的家伙会被莱娜加入队伍,一直到路上被穆雷教授揭露了组装魔能炮的奥秘才恍然大悟——这是要利用他的军械知识来帮助火炮打的更准。   “也不是光靠他吧……”罗尼边上,一个戴眼镜的青年在脸上抹过,“没有我,这家伙再厉害还能靠撸管把炮弹射出去不成……”   这是卡朋-巴里斯,姓名上没什么特别的,却是王都著名店铺“巴里斯火器铺”家的小儿子。常年和父亲捣鼓火药让他具备半吊子级的枪械知识,加上其本身觉醒的是燃烧专精,正适合放在这个位置和另外两人通力协作,共同操控两门火炮。   “还有姐姐我呢!”一只拳头突然从旁边砸过来,正正落在卡朋头顶,“你的意思是光靠你们两个大男人就能操作?没有老……没有姐姐我对水汽的精妙控制,你们打算拿什么来制造符合要求的蒸汽压?回头别不是想抢功劳吧?你这只会撸枪的处男!”   “又吵起来了。”安德烈蹲在岩石上咧嘴傻笑,“明明自己就是大龄留级生,居然还听不懂处男的笑话,詹妮真是……让人不知道如何评价。”   “别发呆了安德烈!”奥莉娅娜隔着几米远凝聚出一只小水球砸在他脸上,“忘了莱娜的战术安排么?现在该你和莎莉去‘扫地’了!”   论服人,奥莉娅娜这辈子大概只会对四个人心服口服。前两个分别是拜伦家的核心人物墨菲-拜伦和她的父亲阿凡-拜伦,后两个则是哈温家族这一代诞下的两个女孩,艾门-哈温和莱娜-哈温。这对姐妹分别以不同方式让她折下过高傲头颅,尤其以莱娜带给她的震慑为最。   数小时前,正在贴紧土墙作高速前进的队列被莱娜喊停。转而命令他们“以90°竖折方向往东南前进”。对于这个命令一开始还有人疑惑不解,但当少女开始一本正经的跟他们解释,哪怕是所有人当中骨子里最傲然、最桀骜不驯的奥莉娅娜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简直是将星再世。   “洁薇-克劳乌曾经担当过约修亚北海舰队的指挥官。”她还能回忆起少女是如何一边绕着她的小马尾一边这样说的:“考虑到海军和陆军的不同,这个女人对地形的把控,她的思维模式肯定会比传统的陆军指挥要灵活一些。因此她应该已经发现了我们从进入林地起就在有意避战。” 第207章 角色定位(第一更)   密林之外,布满青绿色蔓藤草叶、完全由泥土岩石自然形成的圆形斗兽场中正稀稀拉拉围坐着近千名政要和学徒。从高空俯瞰这座场地的“圆”缺了一小节圆弧线条,而那段缺口正是特意给通过密林的人所留下的出口。   时间一点点过去,逐渐炎热的气候让在场诸人又是闷热又是无聊。为了满足那些被特意派来见证结果的列国代表普兹林登专门请了一支交响乐团在场地中央奏乐表演,那些政要满不满意这种安排依文是看不出来,但根据她周围人脸上的表情,她觉得这种安排太敷衍了。   “出口封闭的截止时间是到明天凌晨太阳初升。”奥尔察觉到她脸上的无聊,递过去一只擦干净的红色果子,“无聊的话就吃东西吧。”   “谢谢。”依文接过果子咬了一口,一边咀嚼一边往高台处看。依稀窥见那和蔼可亲的白胡子请了一位学徒上台,坐在他身边一起观看。   “那是诺艾尔-尤连。”迪迪说道,伸手指向那个人影,“……为什么他们会把她请上去?那个不受待见的恶作剧公主?”   “也许是因为安塔利亚蒙也喜欢恶作剧,这两个人比较有共同语言吧。”简在旁边一撇嘴,“真是个喜新厌旧的糟老头子。”   “艾门姐昨天好像说过……让我们最好和其他人一起汇聚到赛场。”想了想,黑色短发的小女孩朝奥尔发问,“她为什么要那样说?难道她很肯定今天一定会有大事发生吗?因为这个才让我们来到有教授看护的场所避免危险?她为什么不把所有事都说清楚……?”   “我要是知道。”奥尔在她脸上捏了一下,“我肯定早就告诉你了。对于这事我的好奇心可不比你少,但我相信艾门,相信她有充足的理由。”   “相信艾门吗……”依文喃喃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看向森林豁口的眼神中满是朦胧,“与其说相信,还不如说是想要相信……”   和金发少女相处那么久,依文自觉对她的性子也有些了解。在她看来艾门的性格“很危险”,其人格构成远比一般人要复杂的多。举例形容的话最好相处的那类人就是类似梵茵那样大大咧咧,藏不住话的。其次是奥尔这样虽有城府却也待人真诚的。再其次是韦德那样心事极深却愿意和知心朋友们适当分享一些秘密的。最难相处的是类似尤莉娅娜那种嘴上笑嘻嘻,心里却从来不把人当回事的。这方面艾门展现出来的人格特征很矛盾,和这些典型例子都不一样。   她对陌生人外冷内热,只要跟她稍微熟悉,任何人都会发现这位平常总是不苟言笑的娇俏少女是个极好相处的倾诉对象。但若以为深入相处下去会稳步收获到她真正的友谊就完全错了,因为即使是对最亲密的朋友她也会刻意维持一定距离。简直比普兹林登人还要“普兹林登”。   这里再次以韦德举例,虽然韦德在依文看来已经是个极其善于埋藏心事的早熟少年,但至少经常性的,她能感受到韦德对亲密朋友是“不设防”的。他确实和艾门一样会埋藏心事会隐瞒一些私人讯息不跟他人交流,但和这二者相处给她的感觉却截然不同,韦德明显要亲切的多。   具体形容的话,依文大概会说……“艾门的形式风格有些过于霸道了”。她总是很独立,很自主的在考虑一些事,谋划一些事。虽然愿意聆听旁人的意见,但旁人若想通过意见来改变她的想法却是件千难万难的事。她总是喜欢依靠她个人的力量来解决问题,而这正是她和韦德的最大区别。   很难说这种霸道对于艾门是好是坏,至少依文就分不清楚。一方面她觉得一个未来皇国的继承人能够如此“和蔼可亲”,甚至愿意和她这样的“普通女孩”嬉戏玩闹已经是足够谦逊的体现。但另一方面,她总是能从这种相处过程中体会出一份隐藏极深的不协调感。   艾门体现在外的冰冷是她的第一层面具——她这么想。而在这层面具之后,艾门仍然戴着“渴望与人交流却因某种原因只能浅尝即止”的第二层面具。她的身份和未知的过去使依文无法断言这张面具后是否还有着新的面孔,有时为了能够更亲近于这好友的内心,她甚至希望少女能表现的脆弱一些,至少能稍微贴近她的性别,让人发自内心的意识到……原来她也是个娇弱的女孩儿。   总是想要帮助你,想要看到你发自内心微笑的样子。   看向那片连绵无边的阴暗森林,预言师少女嘴边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   但你却只愿留给我一个孤单的背影,仿佛从来就没有人能真正认清,你的内心……   “嘣——!”第三波震动出现的瞬间,艾门不顾肩胛骨的伤口还未封好就强行运转内环战阵,身体周围再次爆出一圈高温。趁着塞弗莉和洁薇注意力都被爆炸吸引的关头挣脱了镣铐,翻过身子在冰面上一滚。这种鲁莽的行为再次使得那处贯穿伤爆出两团鲜红血雾,疼痛和力量外泄的虚弱感叫她脚步顿挫,只能强行靠意志力捏住手中宝剑,跌跌撞撞的往密林深处快步奔行。   “想跑!?”洁薇一转头便看到她踉跄的身影在快速远去,刚想抬手汇聚冰晶,身旁的影子便以更快的速度冲了出去。她看着那背影微微一怔,很快在嘴角边露出灿烂笑容:“也好……塞弗莉-德里克,就让我尝试下和亚门王族联手对敌是什么感觉吧!!”   “冰晶——”说完,她猛地将感知区域收束起来,将自己所有的精神力都用来调配粒子结构:“——轰咆!!!”   这是一记“几乎无法用实物阻挡”的魔能技法。凛冽的寒风混杂被压缩到极致的冰晶粒子化成了一股呼啸的气流。像是有生命一般朝着金发少女奔逃的背影咆哮袭去!感受到威胁的少女催动粒子依附在长剑上返身劈出一剑,却在下一刻闷哼一声,连退几步坐倒在地。   剑刃爆开的高温劈散了一部分寒冰气流,但另一部分却呼啸着刮过了她的下半身。那刺骨的严寒在一瞬间钻入她的下肢肌肉,让她两腿发僵,就连站立都无法维持。而下一刻又有呼啸的雷影当头劈落——那是塞弗莉紧跟着追了上来。   “……!”咬紧下唇,暂时无力行动的艾门只能双手抬剑挡住这道势大力沉的雷霆竖劈。引雷刀上附带的电流通过碰撞炸的她眼前一亮,上半身也在流窜的雷电中陷入麻痹。意识到这样下去只能再次被虏的她反倒被激起了骨子里的那股凶性。圣瞳开启用于构导公式,在马尾少女惊愕的注视下在肩胛骨贯穿伤的位置点燃了两簇赤橙火焰!   “你这是……!?”塞弗莉露出震惊的神色,气势一时间被她所夺,居然忘了趁这大好时机继续追击。而这一愣的功夫艾门已经用“最残忍”的方式将两处伤口烤的焦糊,极致的痛苦让她面色苍白唇角扭曲,但至少这一刻她不用再担心血液运转内环战阵时会途径伤口外泄出去!!   “铛!”抬起雷刀,塞弗莉咬着牙关,死死瞪向反压过来的金发少女,一字一句的冲她问道:“……你就这么想找死吗?愚蠢的哈温!?”   “砰!”扬手一剑荡开刀刃,艾门红着双眼再度下劈,借助她格挡的空隙回复她说:“……我只是不想被其他人摆布命运!!”   “哪怕那代价是死!?”马尾少女用尽全身的力气压下她的剑,一直逼得她后退靠在一棵树上,“哪怕那结果可能比死还要凄惨万倍?”   “我这是帮你!!”她歇斯底里的朝她轻声怒吼,尽量使这番话不被他人听见:“你根本不懂自己面对的敌人有多强大!让这些人换掉你的心脏然后借助刀奴身份跟我离开是最佳选择!除此之外的所有结果你都得死!!!”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才……在我背后捅刀子呀……”到底是没有完全恢复,身体仍然有些酸软,艾门抵挡长刀抵挡的十分吃力,不但剑刃被压到胸口,两条利刃也几乎贴上了她细嫩的脖颈,“我之前居然都没有发现呢……塞弗莉!原来你真的……喜欢我吗……?”   “你在说什么蠢话!!”塞弗莉贴近她的脸,唇齿挪动间几乎喷了她一脸口水,“谁会喜欢你这种傲慢自大又无礼的混账!!?”   “我只是觉得……很可惜。”她喘了口气,继续低语:“难得能让我认可的人难得能在各方面叫我心服口服的人——我无法按照我的立场对这种人接下来的遭遇不管不顾!像你这样的人……像你这样拥有高洁灵魂的人不应该落到那种下场……不应该被那些下贱的东西玷污,染上他们肮脏的欲望……我想我没有更多时间来慢慢说服你了你这混账蠢货,赶紧放下你的剑,让我划破你的胸膛……”   “你在干什么?德里克?”发丝飞扬的白发少女缓缓从后方飘了过来,“压制一个伤患居然要耗费你这么大力气?你是在向我展示你有多弱?”   “嘿!”感觉剑刃传来的力道陡然增大,艾门反倒抹去了那股开头的抑郁,“你质问我?德里克?我看……你是弄反了你我之间的角色定位。”   “现在是我质问你……!”   她咬紧牙关,鼓起最后的力气凶狠瞪向黑发少女。   “要么相信我能赢……”   “要么,你我从此就是敌人!!”   ————————   衷心请读者们记得留下弹幕,哪怕只是个“1”,哪怕只是个“。”。我今天本来有6个小时可以再写至少2章,但就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刷新弹幕几无动静,一点点的散掉了动力。估计是到疲乏期了吧,有些心累,明明剧情已经安排好了,到现在却才码出一章。每次翻群想找人聊天又都是聊游戏的,不想聊游戏就插不上话,强行聊自己的又破坏气氛,总有种莫名的孤寂感,难以言说。 第207章 引雷刀痕(第二更)   “敌人……?”这个词像是触碰到了某个敏感点,塞弗莉面色陡然狰狞,下压的力道大为加重:“你就是这样回应我的么?居然把我视为敌人?”   塞弗莉的心态不对劲。   引雷刀压着银十字剑抵上艾门的细嫩脖颈,靠内的剑刃在表皮上划过,留下一道淡薄血痕。艾门鼓足精力架住刀刃,同时对于黑发少女的认知观念感到惊奇和不可思议。   开始她并未完全察觉这种怪诞,因为她并不知道塞弗莉内心深处是怎么想的。说句不要脸的话——如果对方真的“喜欢”自己,那她干出什么事都有可能——只是这种“可能”依然存在某种边界。而塞弗莉此刻的言行无疑已经大大突破了这层边界,已经开始变得不像她了。   确实未曾听闻这世上存在控心的技法。   艾门直视着对方双眼。   但若只论影响心神,这种手段我已不是第一次见……   右眼化为淡金色,艾门的心神顺着塞弗莉的湛蓝眼眸渗入她的脑域内部,在那不到一个呼吸的刹那遨游于广阔无边的微观世界。她一路飞掠过那些游动的细胞、神经以及骨髓凹孔,躲开紊乱跳跃的思维电火花,终于在最中心也最深的位置看到了她想看到的东西。   通俗形容,那是一团朦胧黑雾。它没有形状,依附在黑发少女的脑前额叶,将那块区域的一小部分染成深黑,看上去有点像肿胀的瘤子。   每当电弧途径这里都会跳跃着闪烁一下,虽然形态上是没有改变,但艾门觉得……她已经大致了解这是怎么回事了。   “铮——”侧身闪开下压的刀刃,让对方收不回力的砍进树皮。艾门侧身倒地在从中翻滚,左手从腰间抽出最后一把剑丢了出去。   那是一把精钢剑,长度稍短,工艺简单。它被抛出的位置是林地上空,下落时艾门刚好闪到另一处树丛中藏好。   “这是……”刚刚抬手想要追击,洁薇却猛地从那把抛出的长剑上感受到一股堪称暴烈的粒子波动。她本能在这一刻放弃了攻击行为收回所有粒子转型防御,亮蓝色的冰晶粒子汇聚成一颗颗闪烁的光点在她身前凝聚出一面冰晶巨盾。而这面盾才刚成型一半,暴烈的波动就已然炸了。   “砰!”毫无征兆的,正在下落中的剑体轰然爆碎。因为爆开时剑体是倾斜状态——两面剑身分别朝向洁薇和斜上方的天空,它爆碎时产生的钢铁碎片大部分也是朝这两个方向喷出去的。洁薇制造的冰晶盾在密集如雨的击打中摇摇欲坠,她只能拼命催动冰洁镜的碎片去操控粒子修补盾牌,让所有冰晶像敢死队一样拼命堵上破损的豁口,通过这种方式才完全挡下了这记突袭,确保自己不受损伤。   “德里克?”碎片雨结束,洁薇不管周围地面被摧残的多恐怖,第一时间挪开盾牌往前面观察,“……你可别就这么死了?”   “我死不了!”烟尘中竖起一根黑色马尾,蓝眸少女撑着长刀挪步出来,“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不知是否受到刻意操控,朝向塞弗莉的碎片很少。她抽回刀几番劈砍就能扫开那几枚火星,偶尔有漏电之鱼,撑死也就是将她的皮甲划出了好几道破损豁口,露出了不少雪白肌肤,也在上面划了几道鲜艳血痕。   “哈温逃了。”看到她这副狼狈模样,洁薇不想多说,强行抓住她的手臂,身体再次悬浮起来,“这里不安全,让我带你能走快一些。”   “不安全?”塞弗莉很反感她触碰自己,刚想挣脱,身躯却突然被洁薇按倒,两个人一起趴在地上。   “轰!”然后她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似曾相识的爆炸动静,地面颤抖的幅度和席卷过来的烟尘气流充分说明了爆炸地距离她有多接近——如果不是洁薇当机立断把她拉着飘了这么五六米远,腿部被划伤,行动多少有些不便的她是绝无可能躲过这次致命袭击的。   “该死的哈温……”她听到洁薇在旁边低声咒骂:“往天上爆的碎片烟尘果然是为了充当炮击坐标……这混蛋,都到绝境了居然还想着杀人!”   “看来你们过往没怎么和她打交道。”望向灰头土脸的白发少女,塞弗莉翘起嘴角,不知道为什么感到心中泛起一丝愉悦,“她向来如此。”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洁薇站起来瞪着她,“你更应该跟我解释一下,一个回不了气、受过伤的敌人是如何从你手上轻松逃脱的。”   两处战场相距不远,刚那动静足够金发少女的伙伴发现这里接应救援她。在有炮击兵力掩护的情况下不适合深追,她无疑是成功逃了。   塞弗莉的倒戈让洁薇很意外,但也仅仅就是意外而已。毕竟论出身,两边祖辈在近千年前是同一阵营。维多利亚信徒原本就是她们共同的敌人,她固然是不理解塞弗莉对金发少女的那份心思,可既然这事有利于自己,她也不想过分追究。真正让她无法理解的是艾门-哈温怎么就能这么逃了?从她逃走到这边追击前后加起来经过一番激烈争斗,她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回气外加调理状态,这样都留不住人,她怀疑塞弗莉是故意留手。   “所以我说你们根本就不了解她。”塞弗莉哼了一声,走远几步捡起刀鞘,“哈温的强大不仅仅在于她的火焰魔能,更不在于她操控魔能的那些技巧!她的身体素质、恢复力和剑术水平都是顶级!即使没有魔能,想要击败她也没有你想象当中的那么容易。”   “而且这边也不是全然没有任何收获的。”她举起长刀,细细查看锋利的刃口,“虽然没有达到仪式要求,但这个深度也够她受的……”   “引雷刀的仪式?”洁薇面色古怪的看着长刀,突然有些理解……她为什么对敌人逃走不在意了。   “找地方收拢你的人汇合吧。”锵的一声收刀入鞘,塞弗莉率先朝前走,“普兹林登那边我是回不去了,希望你的人在炮击之下能多活几个。”   “这方面也不牢你费心。”洁薇甩动袖口快步跟上,“其他人如何我判断不到,但白鹭和西瓦,这两个人是不会死的。”   同一时间,西瓦正用小心翼翼的姿态将昏迷过去的金发女孩背到另一处林地中轻轻放下。他皱眉盯着少女被破碎弹片刮到破破烂烂的冒险者皮甲。无比震惊无比诧异的发现——她裸露出来的那部分皮肤……怎么在摩擦和碰撞之中透出了一层金属光泽?   “这是……假肢?”灰发青年伸手在女孩露出的大腿上轻轻抚摸,碰到的肢体极其坚硬,毫无疑问是金属触感。只有在靠近主要躯干的连接处才重新恢复为温润的人体,这意味着从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开始,对方的四肢就都是用这些金属假肢做替代的。   但是不应该啊……西瓦皱眉。这个国家连自主研发轻工业都费了那么大力气,要是冰神教有这种精密技术来控制金属……他们怎么可能在这些年畏惧瑟兰享有的工业优势。早就该后来者居上,在各种材料和工业领域完成反超才对。   所以这不是完全的金属。   他沉思着,将手指按在少女大腿上仔细体会,果不其然从接触位置体会到一股渗入骨髓的深邃寒气。   ……而是冰。   “艾门?”打开树丛,梵茵猛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倒在那里。他飞快冲上去将金发少女翻过身子,用力在她脸蛋上捏了一下:“你别吓我?”   “……吓你妹。”强撑着睁开半只眼皮,艾门有些想要冲他一顿,“别在这种地方检察伤患……你这屡教不改的大笨蛋。”   “你这肩上的伤!”这时梵茵也看清了她肩膀上的恐怖伤口,有些为难的少年人在她破损的丝袜上多看了一眼,横下心思,抱起她就往来处跑。   “梵茵!”路上他正好遇到跟进的韦德,然后是帕玛和吊在后面当限制火力的希斯兄弟。韦德第一眼看向他陷在少女腿上的手,眉头不自觉跳动一下:“这是怎么回事?艾门受伤了?德里克怎么没看到?前面到底什么情况?”   “先把她放下来!”帕玛绕过来,操控地脉在梵茵跑回来的方向竖起几道坚实土墙。然后指挥两名少年将昏迷的艾门靠在树上,蹲下去扯开她的领口,想要探查一下伤势情况。   他也不矫情。丝毫不管两人在性别上有所冲突。这种时候他首先要确认少女身上的所有伤口,要是因为回避性别放任某些隐秘伤口恶化感染才是真的麻烦。   “刺啦——”衣袍在他的大力撕扯下被直接扯开,露出了少女穿在内侧的衬衣和皮甲。帕玛小心谨慎在这些布料上翻看了一遍,确认她上身的创口加起来就只有四处。   两处贯穿伤,分别位于右侧肩膀前后位置。一处轻微划痕,位于右侧脖颈位置。最后一处稍微深邃点的刀痕落在右胸上方,这里处置起来倒有些尴尬。如果想上药包扎的话必须得将她的内衣也一并脱掉。   “你想对姐姐做什么!?”   还没等帕玛做好激烈的心理斗争,一道清脆娇斥便从其身后传来。他一回头,看到一位留着金短小马尾的娇弱女孩正在那儿瞪着自己。   “我……”他张了张嘴,刚想说他只是打算给身下的少女检查伤势,却不料按压在少女胸口的手指被什么东西电了一下,一股渗入灵魂的麻痹感瞬间冲的他双眼翻白,二话不说也倒了下去。 第208章 一人的区别(第三更)   “帕玛?”梵茵被他吓了一跳,凑到青年身体边蹲下想要扶他起来,没想刚碰到帕玛的胳膊就条件反射的缩回了手——居然也被电了一下!   “这种情况……”莱娜快步走上前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两个人,折过一根树枝将艾门胸口的衣襟挑开,看到她右胸上方的那处刀痕正在不断往外闪烁雷电。面对这幕场景她首先露出惊诧之色,然后极其罕见的阴下脸,用堪称咬牙切齿的语气低声说道:“……是修拉的后裔背叛了我们。”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雷痕诅咒’了。”她也蹲了下去,看到金发少女在雷电的折磨中半蹙起眉,“这处伤口会自发吸收空中粒子,按照风暴神主贝莱留在世上的意志形成电流。一旦成型便永不愈合,不知道有多少古代英雄受制于这份痛苦臣服在引雷刀下。”   “那艾门?”这番话叫旁听的几人面色大变,他们甚至来不及询问为什么塞弗莉会无端倒戈:“她难道也无法……幸免于难吗?”   “看运气,以及我们后续的努力。”莱娜皱眉,一边回忆脑海中的资料一边说道:“这处刀痕虽然深,但因为某些原因……它没有伤到骨骼神经。这意味着‘雷痕诅咒’暂时还没能彻底扎根在姐姐的身体里,还有那么点机会把它驱赶出去。”   “现在空气中的湿度增加,诅咒效果已经在应验了。”她站起来伸手抹过身旁草叶,手心张开时满是雾水,“如果记载里说的没错,接下来的12小时森林上空会出现雷云。我们要做的是照顾好姐姐,绝不能让雷云中蕴含的雷电粒子触碰到她。”   “你们两个,是叫梵茵韦德?”心烦意乱的抓着马尾,莱娜看向两名男生的眼神开始变得颇为不善,“和姐姐身处一队居然在她危难时起不到任何辅助作用,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向来聪慧的她会强行带着你们两个拖油瓶来这种战场。”   “这……”两人被她指责的哑口无言——他们当然不好意思说这是艾门自己做出的安排,因为如果他们足够强,她显然更乐意集团作战。   “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莱娜再次蹲下身,小心翼翼查看起艾门的伤情,“后面那些是你们的同胞,过去转告他们,让他们找个高地搭建营帐,然后再分两个人出来,和你们一起去拾干柴。这个下午和晚上我们都得在雨水里过,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准备工作。”   “走吧。”梵茵还想说点什么,却被韦德扯住了胳膊,“她说的对,我们现在首先得发挥出个人价值。”   就这样,林中激战算是告一段落。伤损2人的普兹林登战团和人员齐备的拜伦战团汇聚一处,在交换过各自了解的情报后开始按照莱娜的指令准备营帐。行动迅速的安德烈和萨沙被指派出去拾捡干柴,这项看似简单的工作在这个时间点可不好做,因为密林中的空气湿度已经非常高了。   “真见鬼!”两小时后,两人背着四捆干枯枝条回到定好的高地营帐,安德烈将东西往旁边一丢,恼怒道:“居然让本大爷干这种杂活!”   “恐怕你杂货干的都没人家好。”莎莉朝他后面指了指,“那两个小鬼……他们倒是出乎预料的非常能干。”   “嗯?”安德烈回头张望,愕然看到在营帐下方清理出来的空地上居然已经生起了一个篝火堆!两名棕发少年坐在火堆边处理散开的干柴燃料,安德烈都不需要数,光看那份面积就能猜测到他们弄到的数量是自己的一倍!   “呵?”他当即有些不服气的走了上去,双手叉腰,居高临下的瞪着二人,“有两下子嘛?这些东西你们是从哪儿弄的?怎么可能有这么多?”   “现在还没下雨。”奥莉娅娜从边上走来,“空气湿度大,藏在腐叶下的枯枝却来不及被完全渗透,他们掘了好几棵枯死只剩半截的树,光用这些枯树的根茎作燃料就足够用了。”   “原来他们是在取巧……”   “这可不是取巧。”奥莉娅娜捂嘴轻笑,似乎很乐意看到安德烈在后辈身上吃瘪,“承认吧~”她说,“你在一开始就没打算用心做事。”   这边几个人在负责火堆和清洁,另一边,卡朋-巴里斯和留级生詹妮正在罗尼的指点下搭建顶棚。顶棚材料是由好几头迷雾鬃狗的完整皮毛缝合起来的大料子。它来源于开始跟过来的那支鬃狗群落,虽然后面受到爆炸惊吓远远逃开,但迫切需要这块料子的莱娜还是命令另外三人找到它们,杀掉了其中的三分之一。料子被剥下来后经过好几轮清洗,又被小巴里斯和詹妮联手拿蒸汽烫过,已经去除了附带的血腥臭味。这样的料子他们一共制作了两块,一块用来撑在高地周围的树干上抵挡落雨,一块被铺在清理出的地面上,垫在昏迷的伤患身下。   “这种程度还不够。”莱娜跟上去查看了一下施工进度,指着两边的空隙让他们注意,“这种级别的湿度,待会要来的恐怕是暴雨。你们自己感受一下现在刮的是什么风,当真觉得只把顶棚遮挡住就能万无一失?”   “恕我直言,莱娜。”詹妮脸上的表情有些疑惑,“光凭一把破刀留下的痕迹……真的能引发这种程度的天象异变?那传说该不是唬人的吧……”   “这个我可不清楚。”面对这问题莱娜也只能撇嘴摇头,“很多记载文献——甚至包括皇宫里的正史藏书都是那样写的。”   论疑惑,她心里的疑惑同样不浅。为了弄明白“雷痕诅咒”的原理她刚才一直待在艾门身边观察伤口。总觉得这其中有一段至关重要的能量转化过程被从她的感知里瞒了过去。来回检查看不出问题,她只能猜测这是现代观察法被发明前只属于古代人族和神主们的特殊手段。   “还是先补好那处缺漏吧~”回过神,少女伸手摸向脑后马尾,“哪怕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也好,我不希望在这件事上出任何疏漏。”   “遵命。”伫立在旁的三位队员低头朝她弯下身子,“不会让您失望的,莱娜殿下。”   “辛苦大家了~”点了点头,莱娜勉强微笑一下,“帕玛已经把两门构装炮运了回来,警戒方面有希斯兄弟。加上燃料的情况也得以解决,只要运气好,今夜过后我们仍有机会找那些背叛者清算恩怨。别忘了他们损失的人手比我们更多,只要能确保姐姐安危,歼灭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放心吧,莱娜。”罗尼抿嘴,知道她是在隐晦提醒他们不要仗着优势大私自组团出去找人,“我会盯着他们,你最好回去休息一下。”   “我还要照顾姐姐。”女孩摇头,脸上的笑容黯淡下去,“即使没有落雷增幅,雷痕诅咒发作时产生的痛苦也很难熬。我得去照顾她,也许能缓和一下她的压力。”   “错觉吗?”看着她的娇弱背影,小巴里斯半张嘴唇喃喃自语:“……我觉得莱娜殿下,比艾门殿下要更适合做一个运筹帷幄的统治者。”   身体娇弱,不通魔能也没有丝毫近战能力。各个方面比起坎索王认定的继承人艾门-哈温都相差甚远。这样的女孩如果没有意外只会在庸碌中渡过一生,小巴里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违背当初对瑟兰储君发下的誓言,发自内心的觉得还有人比她适合执政。   “闭上你的嘴!”都不需要罗尼动手,詹妮立刻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我看你是活腻歪了,连你老子的人头都想拿来给自己陪葬!”   他们在这边准备补漏,另一边,莱娜已经重新来到了安置艾门的布棚门口。她掀开门帘钻进去,立刻听到一阵压抑着的痛苦呻-吟。   “姐姐?”女孩丢下水瓶,脱了鞋子踩上兽皮,“你醒了?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叫我过来?”   “因为没那个必要。”歪过脑袋,躺在兽皮上的金发少女朝她咧嘴笑了一下,“这种伤势不算什么,我一个人就能硬扛过去。”   布棚布置的很厚,因为拜伦队伍里的男生牺牲了他们的配置用来加固它,强化保暖。艾门醒来时看到头顶的布料上绣着一枚三眼狮徽记,顿时明白是莱娜妥善安置了自己。   当时她坐起来检查了一下身体状况,发现除了内裤和有些破损的裤袜外其他衣物都不见了。脖颈和肩膀被上了药,身上还额外盖了一条毯子用作遮羞。   “又是‘一个人’……!”   看她故作镇定的这么说,莱娜眼眶顿时湿润。她在艾门诧异的注视下扑过去将她压倒,带着哭腔朝她低吼:“你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自己对其他人来说有多重要?难道你就不知道设身处地的为我着想一下,理解一下失去你会让我多伤心……多难过吗?” 第209章 迷情雨夜(第一更)   一整个下午,密林都没有再开战事。三支队伍被拆开来分为两组,各自在距离对方足够远的位置构建了营帐。这种沉闷对峙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而那积累了半天之久的厚重雷云也终于在一声炸裂后落下了今夜的第一滴雨。   “咔——”闪电先于雷声亮起,夜幕中划出裂痕,照亮了洁薇那张白净的脸。她站在树下看着雨幕,不知觉又想起了开赛前的那幕对话。   “约修亚的目的是终结维多利亚人在瑟兰享有的统治,希望能尽可能的引起瑟兰内乱,好方便自己接下来联合西方联盟瓜分这块祖辈之地。”对话者用悠扬自然的语调缓慢说道:“只要能达成这个目的,你们并不是真的很在意艾门-哈温身体里的古神之血,是这样吧。”   “神主的痕迹正在从时间中淡去消散。”而洁薇当时是这样答的,“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人们不会记得世界上曾经有神。哈温掌控的维多利亚血脉在这种境遇下有可能是古代神主在世界上留存的最后证据,正因为如此,我们不会轻易放弃对她的争夺。”   “太贪心是要遭报应的,克劳乌小姐。”坐在对面的人影发出轻笑,“……如果我没猜错,莫林王最近的身体状况应该也在急剧恶化?”   “请不要误会我的意思。”人影摇头,“我不是在刻意挖苦,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一个赌徒想要赢得什么首先得确保自己有足够的筹码。”   “父亲个人的身体健康不能拿来和族群利益相提并论。”白发少女面色不善的盯着对方,“异神教……最好不要对他国的内政妄加干涉!”   “莫林王可不这么想。”人影礼貌的朝她点头,取出一封盖有狼头印记的信函递给她,“看看这个吧,克劳乌小姐。看完之后我们再聊。”   “……这确实是父亲的笔迹。”拆开信函读了两遍,白发少女愣了半晌,然后才一点点的抬起额头,深邃蓝眸死死盯着对面的黑影。   “说吧。”她感觉自己的声音正在轻微颤抖,“……贵教打算让我做些什么。”   “你原来该做什么,现在就还做什么。”对方并不介意她的态度,“底蕴这东西不是出一辆个天才学员就能填补上的,神恩学院在您的统帅下拥有比过去更强的实力,这个不假。但如果说想要凭此挑战普兹林登和拜伦学派的地位,那我只能说你们是在做白日梦。”   “所以异神教不会对神恩学院在综合竞赛中胜出抱有任何期望。”她记得对方是这样说的,“你要做的是消耗他们,尽可能的磨损他们的精神、意志;探查他们拥有的底牌、手段;并争取能在艾门-哈温的神血躯壳上种下某些痕迹。”   “某些痕迹是指什么?”   “现在不能说,时机到来后你自然会懂。”   “所以这是一笔交易?”洁薇沉下心思,想要通过窥视弄清对方的真正目的,“约修亚放弃对古神之血的角逐,承诺帮助异神教得到艾门-哈温。作为交换异神教需要派出力量辅助约修亚在斜岭西北的军事行动,并想办法……让我父亲享有更久的生命。”   “正是如此。”黑影点头,“我能理解你此刻的感受。克劳乌小姐。你在心里对于莫林王将信函交给我转达而非直接给你有所不满……这个属于人之常情。但你得考虑到现在的局势,考虑到你们正统的继承人尚未成熟。莫林王至少还得支撑国家三年时间,他心急一点也是情有可原的。”   “我和父亲的感情还轮不到你们指点。”白发少女不想多说,直接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希望贵教能够遵守约定。”   “喀嚓——!!”白炽裂痕在天边闪烁,不止照亮了洁薇的脸,同时还照亮了她记忆里那张显露出来的精致容颜。她不知道约修亚赌上一切和此人做交易是否正确,但为了亲情,为了她回忆中那个总是喜欢贴住她、奶声奶气喊她姐姐的可爱男孩,她已然和西瓦一样,不再存有回头路了。   “将灵魂和肉体都卖给恶魔,真的能换取理想中的美好未来吗……”   伸手接住散落的雨水,白发少女突然面色潮红,垦下身子咳嗽起来——她咳的很凶,那声嘶力竭的颤抖和喘息,几乎要将肺脏连痛苦一起倾泻出来。她一边拼命遏制情绪波动一边快速从腰间的袋子里取出一颗黑色药丸,吞下后右手死死掐住心脏,半跪在地面上一边喘息一边忍耐,过了好几分钟才感觉胸口的抽痛缓缓褪去,整个人顿时气力一松,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靠在树上。   “快点长大吧,玛斯。”   雨声淅沥,纯白发丝间恍惚透出一声轻叹。   “如她所说,我们还能为你再遮挡三年。”   雷声轰鸣,闪电交加,酝酿了一整个下午,这场雷雨的声势不出意外极其惊人。不止风狂雷响,豌豆大小的雨滴更是在夜幕中连成一片。每当狂风从林中刮过漫天水幕便会歪斜着在夜空里急剧抖动。滔天水幕只花了不到半小时就使大片林地成了泥泞水泽。   另一边普兹林登和拜伦团队搭建的营地。一群人正围坐在火堆边抱团取暖。这场雷雨让初夏的温度一夜间回到了开春之前。没有任何人携带当季衣物,在一阵又一阵寒风吹刮下只能靠闪烁的篝火坚持保暖。还好那几块绷在头顶的料子够大,他们至少不必担忧休息时要躺在烂泥地里。   “敌人是……绝对……不会等到雨停了……再进攻的~!”裹着斗篷,莱娜蜷缩在奥莉娅娜的怀抱里瑟瑟发抖,“冰神教的冰晶魔能……在这种暴雨天气里能发挥出超出想象的……强悍效果!再加上德里克的雷刀优势……这场雷雨已经将森林变成了他们的主场。”   “现在的问题是不知道他们会在何时进攻。”帕玛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半圈瑟兰人,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按照莱娜……殿下的说法,这场雷雨要持续12个小时。我们无法确定他们会在这段时间中的哪个节点出手偷袭。必须要分出好几组人……轮流休息。”   “那就分四组吧。”罗尼推了下脸上的镜片,“白天分工做一件事的人一组,刚好四组。安德烈带着梵茵韦德先去休息,三小时后我们轮换。”   “好说。”跳脱青年应了一声,张开膀子勾住两名少年,强行把他们提携起来,“走了走了臭小子们!来来~哥哥带你们去睡温暖被窝!”   “……这就是你说的温暖被窝?”走了几步远,梵茵目瞪口呆的看向地面,“你确定我们要睡在这种地方?……你确定?”   地面上没有任何床铺、被褥甚至一丁点和布料相关的东西,就只有他们下午在这升火后留下的一堆残碎木炭。两名少年无比惊愕的看着安德烈将炭堆挪开,找来一根木制铲子在滚烫的地面上用力挖掘。   “这是床。”安德烈力气惊人,很快挖出来几个相连的大坑。他指了指坑洞给两人示意,又指了指堆在一旁冒烟的干土:“……这是被子。”   由于在下午的交谈中得知过两人都是小贵族出身,他也不意外会遭遇这种反应。自己率先缩进去躺好,然后扒拉过土堆将身体盖住。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升几堆火的原因。”脸上露出舒爽的表情,他朝二人摊手示意,“这边睡完去那边轮换,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证温暖。”   “雨势开始小了。”火堆旁边,莱娜抬头看向天幕,感觉闪电和雷霆要比刚才更加密集,当即哆嗦着站起来,取过袋子开始挖土。   将碳灰弄灭,把火堆往边上挪开一点,莱娜往布袋里装了不少滚烫的干土。她带着这些混合干土钻进布棚,掀开兽皮,将这些土尽可能均匀的撒在下面。弄好后再用兽皮垫上,这样就完美做出了一张温暖床铺。   “姐姐……”做完这一切,莱娜跪在艾门身边,看到她还是蜷缩着身体不断颤动,心疼摸向她紧蹙的眉头。   “你的头好凉……”然后她缩回手掌,改为用两只手捧住少女面颊,“还是冷吗?”   意识陷入恍惚状态,此刻的艾门无法应答。朦胧中从身下透出的热气让她舒服了不少,但那些游离在皮下组织的尖锐雷电还是时不时刺激的她浑身抽痛。   雷痕诅咒已经在发作了。雷雨夜让空气中蕴含的暴烈粒子急剧增加,以至于这种阵痛发作的更加频繁、更加猛烈。每一次痛苦袭来都艾门都只能挺直身躯用意志死扛,在她身体里流窜的雷霆仿佛是活的,它们会找准一切缝隙想办法渗入她的骨髓,想要彻底控制她的思想,还有灵魂。   “呃……!!”   又是一阵痛苦发作,艾门平躺的身躯瞬间挺起。灼热胸闷让她一把扯掉身上毛毯,身躯半裸,面颊绯红,浑身抽搐着冒出大量汗水。从旁观角度只能看到她身躯染上动人的粉红,雪峰挺立如春潮袭来。这幕香艳-情景下是雷霆能量对她灵魂的凶戾侵蚀,她感觉自己的思绪像是变成了铁胚,而那些来回肆虐的雷霆能量则是化作大锤,正在一下又一下的锻打着她。每一下都让她头晕目眩,几乎要在痛苦侵袭中昏厥过去。   “哐!”开头几轮,她的呼吸还存有规律。   “哐!”再来几轮,她拼死将指甲掐入皮草。   “哐!”无尽锤炼让她的意识渐入朦胧。她开始放缓呼吸手指松脱,已经再也提不起心思去抵抗什么。   我会死在这一晚吗。   昏沉之中,艾门缓缓睁开双眼。看到一个娇弱身影在她面前褪下衣衫,带着某种坚定和决绝压了下来。 第210章 雨夜迷情(第二更)   那是一具温软、柔和、带着淡薄清香的少女酮体。她在艾门即将坚持不住的时间点上伏下身来,想要和她一起分担痛苦。   “啊~!”只是刚刚触碰到对方肌肤,莱娜便感觉有一股强大的电流顺着指尖传递过来。这股电流在她身体内游走了一圈,直到消失为止已经让她呼吸急促,体表渗出细密的汗水。但她却没有被这严厉的警告所吓退,反而一咬牙关,有些笨拙的扑了上去。   “呃!!”皮肤接触,两具赤裸的酮体紧密贴合,她们同时发出一声轻哼,本能在雷霆的刺激下死死抱住了对方身躯。原本只在艾门体内游走的雷霆在莱娜贴近后立刻暴动。它们开始在她胸口的刀伤处汇聚闪烁,想要突破她身体的束缚。而莱娜因为是从正上方压下的身子,她的整个人几乎是相对和艾门交叠在一起。从那处伤口逸散出来的雷电恰好在她胸前炸裂,这一下电的她浑身酥麻,娇俏的脸蛋顿时全红透了。   “这是……?”她有些后悔了——或者用害怕形容更加贴切。因为艾门在这一刻展现出来的疯狂要远远超出她之前想象——她不止是搂抱住了少女身躯,裹着黑丝裤袜的笔直双腿也像八爪鱼一样锁住了她的腰,将她牢牢锁在怀里——她就像是抓住猎物的捕食者一样抱着少女偏过身子,以一个侧卧的姿势找到她水润粉嫩的娇软樱唇,带着一股狂暴、压抑,且无比饥渴的气息让两人的唇瓣交叠在一起。   对于艾门来说,她的思维依然是混沌的。她并未恢复基础神智,也不知道这么做是意味着什么。她只是在对方扑来的一瞬间感觉体内的折磨减轻了一些,这才收束手脚将对方锁死,就像溺水者祈求稻草般迫切希望她能留下。这种最亲密的贴合让她体内的雷霆急需一个新的突破口开辟疆土,正是在这股需求的“催促”和“教导”之下,她第一时间凑上去,在吻住少女的同时撬开齿关,就此打开了能量传输的全新通道。   “唔!”那一瞬间,两名少女同时轻颤。因为艾门体内汇聚的雷电恰好在此时通过这个吻——通过两人缠绕在一起的湿润舌尖被传导进了莱娜的身体。雷电离开后艾门只觉浑身轻松,原先的刺痛开始变成后劲十足的酥麻快感。这让她更紧的抱住怀中少女,饥渴探求着她的温软。而莱娜此刻所体会到的则是极其强烈的电刑痛苦,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几乎要在雷霆侵袭下被钻透炸裂,整个身躯软绵绵的,没有任何力气反抗。这种情势直到雷霆在她体内游走一周后重新通过两人舌尖传输回去,而这一刻,浑身颤抖的人又变成了艾门。   不知道是不是有了抗性,雷霆能量第二次进入她时引起的刺痛要比之前轻了不少。疼痛更多化作酥麻,让她瞬间翻成正躺,不自觉松开了禁锢的手脚。雷电在她体内游走使她挺起胸膛收回舌尖,一双黑丝长腿酸软无力,只能朝两侧大大分开。在这突兀之间,重获自由的莱娜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用两三秒钟从延绵的刺痛中收回心神,第一时间便看到爱慕的姐姐发丝散乱神情痛苦,似乎在忍受某种强烈的折磨。   原来刚才的感觉就是姐姐此刻正在经受的痛苦?   盯住少女看了一会,莱娜红着脸,有些颤抖的伸出手,将她侧过的面颊捧起挪正。这一刻她记起了自己原本的目的,在喘息数次后忍受住恐惧与羞涩,胸腔中的一切情绪在回忆和这张面孔的影响下化作最纯净、不含任何杂质的连绵爱意——她便是携着这样一股爱意俯下身去,主动对自己这一生中最尊敬、最爱慕的那个人献上了自己吻。希望这种做法能再一次将那些雷霆勾出来,以此缓解对方的痛苦。   非常凑巧,就在她做出选择的同时,那股雷霆能量已经在艾门体内环游了一圈。它们再次汇聚于她胸口的“雷痕”,因为冲不出去而再次暴动。莱娜送上的嘴唇和舌尖将这条“新通道”重新连接,几乎是在刚吻住少女的一瞬间,这股能量就从她的口腔中冲了进去。   “嗯!”刺激和痛苦忽如其来,任她做足了心理准备也猝不及防。原本还能支撑的躯体在雷电冲击下直倒下去,挥动的右手刚好落在身下少女的左侧高耸上,用力在上面抓揉了一下。这一下直接唤醒了艾门的意识,叫她双眼大睁,思维前所未有的清晰透明。   “……呜?”怎么回事?   忽略掉身体传来的奇怪感觉,艾门被发生的一切给震傻了。她怎么也理解不了,为什么她可爱的妹妹会“突兀”压在她身上,浑身赤裸且死死抱着她跟她深吻。这小妮子的右手在她胸口不断揉弄,左手居然也无师自通,顺着她的丘陵往下滑动。再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她自然知道,当即想翻个身把她甩开——至少也要把自己换到上面。   “呃!!”但可能、也许、大概……她醒来的时机不太理想。雷痕诅咒汇聚出来的那股电流已经适应了在两具身躯中交流窜动,艾门刚想翻身,一股电流便从莱娜舌尖上渡了过来。她的妹妹此刻仿佛成为了一个附带电流的传导体,不止是通过舌尖,在她身体两处游离的手指也不时跳跃着蓝色电芒。艾门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被她这么“三管齐下”,身体里的力气顿时逸散,只感觉灵魂都要在这波刺激中被轰然电碎。   就这样,做足思想觉悟的莱娜死死抱住她不愿松开。毫无觉悟的对她做着自以为是“舒缓”的事。两具少女酮体交叠在一起颤抖摩擦,混杂着喘息与汗水,就像两把叠在一起的锁将身体内的雷霆能量死死锁住,切断了它们和外界自然环境的联系。电流传输中她们的意识逐渐混乱,有时是长发将短发压在身下,有时是短发摁住长发在胸口舐舔——她们连接的是那样紧密,即使在电流爆开的最后一刻亦紧密相拥。炸裂开的能量将她们的灵魂带离躯壳,哪怕已经陷入昏迷,身躯亦在惯性颤抖,她们仍然没有松开彼此,就这样在雷雨轰鸣中一起昏睡了过去。   “三小时到了。”布棚之外,奥莉娅娜掏出怀表,“希德和希尔去把那四人叫醒,我们换到那边烤,这块地给你们躺下歇息。”   “你确定?”希德伸手拉低帽檐,故作姿态的只露出小半张脸,“我和希尔可是绅士,这种时刻就应该发挥礼让精神,让拜伦小姐先行休息。”   “你们皮太黑,不是我喜欢的类型。”黑发少女一撇嘴,也不管这句话会造成多大杀伤,“至于礼让……你俩加起来都不一定能打得过我。”   “我说的是枪法。”不等兄弟俩反驳,奥莉娅娜抬起右手,在一把小巧手枪的枪口处轻轻一吻,“珍惜你们的裤腰带,抓紧时间做个好梦。”   “莱娜殿下自从进了艾门殿下的棚子后就没出来过。”   收拾火堆时,小巴利斯贼头贼脑的朝布棚猛瞧,“会不会是在那边受了袭击?要不要我去查看一下?”   “你去个屁!”罗尼一把抓住他扯了回来,“那边有詹妮警戒,没听她预警能有什么问题?真查看也是让奥莉尔去,你一男生去凑什么热闹!”   “巴里斯说的有道理。”奥莉娅娜愣了一下,这才想起确实是很长时间没看到莱娜了,“以防万一,还是我去查看下吧……”   布棚离火堆不远不近,中间隔了有将近五米。奥莉娅娜快步走到布棚边,试探性在外面喊了一声:“莱娜?你在里面吗?”   没有回应,估计是在里面一起睡了。奥莉娅娜先是舒眉,刚要离开又想起巴里斯那番话,身体还是折回去摸向布幔,打算看看内部情况。   “维多利亚女神在上!”然而布幔打开后看到的情况让她目瞪口呆,差点怀疑自己被冻出了幻觉,“……这他妈的是怎么了?”   布幔一拉开,迎面而来的便是一股浓郁香气。奥莉娅娜从未闻过这种味道,没有对此多加注意,只是对看到的画面大为震惊——在那张缝合好的兽皮垫上正有两具雪白身躯搂在一起。长发那位原本还穿着的黑丝裤袜从腰侧起被直接撕烂,内裤的残骸就在她脚边。棚内到处都是散乱开的少女衣物,任何人看到这幕场景都不需要做任何判断,直接就能确定刚刚过去的三小时这里都发生了什么。   奥莉娅娜被吓傻了。亲眼目睹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禁忌行为让她面红耳赤,体内有一股燥热升腾起来。两具叠在一起的少女身躯似乎有着无边魔力,让她忍不住想要将目光放在她们的某些部位,甚至升起了一丝渴望想要触摸她们。   “呼~”就在这时,冰冷的夜风从缝隙中渗透进来,犹如一瓢冰水将她浇醒。奥莉娅娜这才意识到此刻最该做的是什么事,当即从两位少女身上跨过去,捡起那张掀开的毛毯,仔仔细细将她们给盖了个严实。   “这么样,奥莉尔,两位殿下都还好吗?”   看到她从里面出来,一直在关注那边动静的詹妮坐在树上朝她问话。   “啊?”奥莉娅娜又惊了一下,“大概——不,我觉得是都挺好的吧……”   “到底好不好?”詹妮被她说愣住了,“这也是能‘大概’的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奥莉娅娜此刻挂在脸上的笑容很傻,不但傻还又僵又硬,活像个演技拙劣的喜剧演员。 第211章 神焰再现(第三更)   意志逐渐从混沌中恢复清明,艾门觉得有些口渴,没等她意识到这个“觉得”是什么意思,她的身体居然自发垦头,含住了什么湿润的东西。   “嗯?”在那东西上吸-吮了两下,艾门突然觉得情况不对!她瞬间将双眼睁到最大,看到妹妹就缩在怀里看着自己。   “姐姐~”面颊绯红,已经尝过春情滋味的可爱女孩眼巴巴的看着她,“人家的舌头很好吃吗?”   “不好吃!”为了避嫌,艾门本能这样回答。但看到女孩眼中正在飞快汇聚一层水雾她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是——”她立刻笨拙的企图补救:“也不能说不好吃吧。我只是觉得,不能因为好吃就去吃这个东……不,我的意思是我原本是不想的,但不知道为什么……”   “就想了吗?”金发女孩眨巴眨巴两只大眼,缩头在她胸口拱了一下,“这么说姐姐不讨厌莱娜这样?莱娜觉得很开心呢~”   “莱娜……”认命般的捂住额头,艾门已经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了。她抬手把毯子掀开一点,果不其然发现两人几乎都没穿衣服。   看来那段回忆并不是幻觉——她闭上双眼捂住脸——我居然在没留下多少清醒意识的情况下把莱娜给……吃干抹净了!!!   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感觉。混杂了哑然、无奈、愧疚、刺激,甚至还有他妈的一丁点可惜——大概是在可惜这段回忆的印象并不深刻。   “对了。”她突然回想起记忆最后导致她灵魂震颤、彻底解放的那股炸裂波动,“身体里的那股雷霆能量呢?……总不会就这样被驱逐了吧?”   收回思绪,她第一时间驱动圣瞳,将它向下翻转,仔细将自己和莱娜身躯的每一个角落都扫了一遍。得出的结论是除了她胸口的“雷痕诅咒”还残留有一些稀疏粒子,身体里灌入所有粒子都消失不见,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不止如此,圣瞳观察到的身体状况反而要比她受伤之前还要健康。无论是她自己的还是莱娜的,两人体内的细胞和神经都在散发着前所未有的迅猛活力。   这是什么情况?艾门愣了。难道说……印象中粒子炸开的画面也不是幻觉?而是这股能量灌入了她们的四肢百骸,反而对身体起到了刺激作用?   “姐姐。”莱娜推了她一下,迫使她从沉思中收回思绪,“现在感觉好些了吗?胸口的刀痕还有其他伤……它们是否还会发疼?”   “已经好多了。”看着怀里的懵懂少女,艾门蹙眉,突兀感觉自己又背上了一副沉重担子,“如果不是伤势还在,身体状况会比之前更好。”   她想了一下,大概明白了具体原理——她胸口上这记刀痕在埋下后会自发影响身处环境的魔能场(以及磁场)。场地因素的改变会促使环境跟着改变,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会汇聚出那种雷云,又为什么会降下雷雨。这个过程她猜测应该是不可控的。哪怕是引雷刀的主人,她……塞弗莉应该也控制不了雷云大小。如果放任不管雷痕诅咒会吸收雷云带来的雷霆粒子越发壮大,它会在她的身体里约刻越深,搞不好那种“渗入灵魂”的威胁感也不是错觉。而莱娜稀里糊涂的献身恰恰好分摊掉了她体内正在壮大的这股能量——只能说是个超级巧合,因为只有她和自己血脉相近。   血脉不相近,雷霆能量不一定会接纳对方,反而有可能会出现排斥现象。如果她的估计没有错,雷痕诅咒应该是因为两人同源的血脉将她们当成了“一个人”。因此才会在接触过莱娜后表现的那么“暴躁”,居然会催动她的身体神经,教唆她继续靠近少女。而“两个人”到底和“一个人”不一样——这不只是扩大了雷霆粒子的积蓄量,“欺骗”生效后两人相连的身体还真的像是变成了锁。被诱导的雷霆能量来回在两人体内交流窜动,除了一次又一次削减自己的体量,让逸散的粒子被两人身体消化吸收外无法再从外界得到补充。终于在不知第多少次循环后出现崩溃现象,连维系存在的基本粒子数都无法满足。这也就解释了她记忆最后的那次“爆炸”,以及为什么她现在可以生龙活虎。   (明明是非常科学也非常有道理的解释但我就是觉得它很操蛋是什么情况……)   掐住太阳穴,艾门感觉这件事真的是一团乱麻。她起身将那些散落的衣物挑拣回来给莱娜穿好,让她去外面给自己再叫一套衣服。   时间紧迫,没什么闲工夫去纠结这些。她刚才听过莱娜形容,知道时间距离自己昏迷才仅仅过去约9个小时。现在的时间应该是深夜10点,距离雷痕诅咒在资料上记载的停歇时间还有大概两三小时。对此她和莱娜的判断一模一样,同样认为敌人会在这段时间里寻求决战。   雨幕只是比开头小了,在这段时间里仍然还在下个不停。这些雨滴落到洁薇的冰晶战阵里恐怕会变成寒冰刀子,再加上塞弗莉的雷电和另外两人的气流冰雪,这个环境简直是为对方铺设的完美主场。相对应受影响的还有己方阵营的火焰魔能——被这种潮湿气候侵袭近十个小时,林地中性质更偏向于干燥的粒子早就被湿气浸透。驱使这些粒子作燃烧现象需要耗费数倍力气,更何况这些湿气还能影响火药,导致它们浸湿受潮。   (做最坏打算,莱娜说的构装炮不一定能指望的上……我自己虽然可以靠内环战阵不受影响,但火焰附魔的效果必然会在湿气侵蚀下大打折扣。)   艾门是内环战阵——雏形战阵运转时需要消耗的是她自己的血而非外界粒子。这种现象很神奇,是在保留自然生物特征的情况下像融合人一样调配属于自己的力量。这种战阵的劣势在于无法从自然中获取补给,但优势也很明显——它几乎对环境没有任何要求。   “嗤”的一声,艾门坐起来从掌心处升起一簇灿金火焰。她的双瞳和发丝同时焰化,棚内的温度也随之升高。这种变化仅仅只持续了一瞬便被少女主动掐灭。她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兴奋神情,感觉心脏正在胸腔之中剧烈跳动。   之前,神焰粒子被打碎并不影响她已经被神焰改造过一遍的身体结构,那只会稍微降低战阵的功率——直观点说就是温度下降。纯粹温度从2500°以上跌到了1500°以下,仅伦杀伤力而言是严重损失。但就像安塔利亚蒙说过的那样,这对她而言也不见得就是件坏事。   温度越高,她身体里血液消耗的速率就越快。对导能兵器的要求也就越高。温度骤降固然是在纯粹的杀伤力上有了损失,但她扪心自问——自己难道真的就缺这点杀伤力么?   1000°以上的高温对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生命来说依然象征着神罚之火。它们不会因为她的火焰温度掉到1000°就烧不死了。即使是像异种细胞那样顽强的生物在这高温炙烤下都难以活命。她根本就不需要为追求那点多出来的杀伤力削减自己的持续战力。所以这份损失对当前的艾门来说不但不是损失,反而是帮助她卸掉了身上的沉重包袱。神焰降温意味着能更好操控也意味着她支撑的时间更长,这些因素才是她迫切需求要提升的东西,它们带给她的战力增幅远比那损失掉的杀伤力来的更大。   清晨时分在云层上的那份感悟加强了她对“神焰粒子”的掌控力,进一步强化了她控制血液消耗的能力。艾门本来以为这种进步对自己来说已经足够巨大,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在重伤过后重新于基础上又做突破?   她失去的温度又回来了!刚才那簇小火苗虽然只存在了一刹那,但早已对温度极其敏感的她根本不需要任何计量手段,光凭自己的身体感觉就能百分百确定它的温度在2000以上!而且那是“如臂指使的”2000°!根本不会像之前那样加剧她的损耗负担!!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几乎已经是二者兼得了!哪怕这个温度比不上之前,但拔高一倍的超高温依然能使神火炙烤物体的速率进一步强化!   “还有控制力也增强了。”   她再次摊手,汇聚出的小火苗极致压缩,一直变得只有萤火大小。她控制这簇看不清形体的小火苗在掌心中化作鸟雀飞虫,从来没有觉得这些火焰如此听话。   可能说起来比较不切实际,但艾门是当真觉得……如果以前阵子的袭击为分水岭,现在的她只需一个照面就能将马尔基尼奥瞬间击杀。   ————————   再一次!三更奉上!   读者老爷们热情足够的话,明天继续三更也不是不可能哟~ 第212章 樱葵花瓣(第一更)   经过一段紧张且包含期待的等候,围在布棚外的人终于看到门帘掀开,从中走出一位卓尔不凡的金发少女。   “让你们费心了,诸位。”艾门首先将视线投注在莱娜身上,冲她柔和一笑,然后恢复严肃的表情,瞥向所有整合在一起的战团队员。   她此刻的穿着很随意——内里不再有多余的皮甲护具,只是借了莱娜的内衣。里面依然穿着自己的袜子,外面套了一件深黑色的宽袖长袍。为了方便林间行走她额外撕了根宽布条在腰间扎紧,这装束虽简陋了些却直接凸显出了她正在发育的美好身段。使她的腰身更显纤细,胸脯绷的也有些紧。配上那张比之莱娜要更加娇艳、更加成熟的美丽面容,只是刚一露面就叫队员看的一呆,初次见的更是连心神都被夺了过去。   “集中!”察觉到气氛不对,艾门拍拍手把他们的注意力拉扯回来,“普兹林登战团和拜伦战团现在由我统携调动,不接受任何反对意见。”   雷雨的声势已经快结束了。敌人的袭击迫在眉睫。她没有时间浪费在安抚同伴以及缓和关系上,真有不听话的人那就揍到听话。   “拜伦学派一直是哈温家族的忠诚伙伴!”   奥莉娅娜带领罗尼和莎莉上前一步,右手按胸冲着少女躬身行礼。   “我们至死拥护您,艾门殿下!”   “排除学派间的分歧,瑟兰人追随未来君王是天经地义!”   詹妮、小巴里斯、安德烈三人紧随而上冲她欠身。   “我们誓死追随您,瑟兰储君!”   “我们就不用表态了吧?”梵茵看向韦德,眼里稍微带些茫然,“艾门本来就是普兹林登的战团队长……”   “韦德-艾瑟尔会用此生之热血守护殿下。”然而没等他说完,长发少年便直接低头半跪了下去,“必将不负殿下期望!不负赋予的守护之名!”   “那是骑士礼?”   他的行为顿时让靠在一边的瑟兰人小吃一惊,相互间开始交头接耳,“怎么没听说殿下在西山册封了骑士?”   “因为一次意外……我給了韦德口头上的骑士册封。”   艾门舒展眉毛,有些奇怪他怎么会在这里表态,“本来以为至少也要到两年后才会出现这种情景,但既然你意愿强烈,我便也……当着大家的面正式承认你的骑士身份吧。”   “锵——”她伸手到腰间拔出那把唯一剩下的银十字剑,按照要求在少年双肩处挪腾剑尖,这便当着见证者的面完成了一次册封仪式。   “韦德……”梵茵木讷观望了整个过程,一会看向俯身的好友一会看向金发少女,突然感觉这些面孔有些陌生,好像自己从来就没有看透过他们。   “如此,你便算是正式拥有了一个贵族身份。”   完成仪式,艾门收剑回鞘,深深在韦德垂下的颅上看过,“骑士艾瑟尔,站起来让大家看清你的容颜。”   “是。”韦德起身,身躯转向另一侧瑟兰人所处的方向。接受这些人稀稀拉拉给自己的掌声。   “有前途。”安德烈巴掌拍的最响,“德尔克家族很乐意和野心勃勃同时又能确保忠诚的人亲密合作。艾瑟尔,以后回王都可以来我家坐坐。”   “但却未免有些太急近功利。”罗尼-拜伦的轻声低语恰恰好从他背后响起,他声音很低,只有这边几人能听个大概,“这种人可不能深交。”   “你们就不用了,帕玛。”艾门伸手朝右边几人摆了摆,“身份不同,特殊关头没有必要纠结这些……现在大家都围过来罢!这边有一张莱娜之前画的地形图。我来照着这张图说一下团队接下来的进攻防御,缺漏的地方由莱娜补充。”   “仅论森林战场,总体局势对我们而言依然是利好的。”她在其他人围拢的注视下在地图上附加黑色小字,“雷雨开头那一阵威势最大,理论上是他们最完美的进攻时机。没有来不一定是他们不想来,也有可能是对方某些人身体有问题,也需要时间疗养恢复。”   每一个人,包括贴在她身旁的莱娜,他们几乎是瞠目结舌的看着她在皮纸上写字——她手里没有笔或者碳棒,写字靠的不是工具,而是其食指尖凝聚出的一根纤细光焰。它比针细也比针小,恰到好处的灼烧刚好能在皮纸上留下细长无比的焦黑印记。   这手对能量的掌控水平,即使是科学院的教授长也办不到吧……   罗尼和莎莉瞪眼对视,这才发现即使他们已经一再高估这位艾门殿下拥有的天赋,他们还是不当心看低了她。   之前听莱娜分析,神恩学院好像已经默认这位殿下的战力折损大半?   如果他们真这么想,他们很快就要倒大霉了……   时间在雨水和雷声中再度过去了近半小时。高地营帐的篝火依旧在熊熊燃烧。布棚、吊床、警戒火把……这里所有的布置都没有变,一如还有人活动时所维系的样子。唯一区别就是没人,无论是布棚内部还是火堆边,这里再也看不到任何围坐的身影。   湛蓝雷霆当头劈落,将一棵山槐树拦腰击断,燃烧着烟火倒在路上。身披斗篷的一行人或是跳跃或是绕过,继续用稳定的速率朝东南前进。他们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一言不发。压抑的气氛在雷雨夜被拉长放大,逐渐使那些妖异的树影也可怕了起来。他们衣物早已被雨水浸湿大半,寒冷和恐惧如跗骨之躯缠绕在众人颤动的心头,对于其中那些意志不怎么坚定的人来说,支撑他们继续前进的动力已经只剩下前方跳动的白炽焰光。   那是艾门——是她焰化的流苏发丝荡漾出来的金色火光。她正充当这支突击队的箭头角色,意图趁着夜色掩护直接冲到森林出口。   最好的战斗就是不战而胜。莱娜这么想,艾门理解后也表示认同。综合竞赛的规则只是说了“在黎明前最先冲出森林的两支队伍将获得下一阶段的比赛资格”,可没有说要通过什么方式,是否要将另一支队伍打到失去战力。只要他们能避开敌人扑杀普兹林登和拜伦两队就能在规则的掩护下直接晋级,这将最大程度确保所有成员的人身安全,也能让艾门自己减少消耗,用来应对异神教可能的后手。   “啊~!”一个身披斗篷的娇小身影在奔行时被树根绊了一下,失去平衡就要摔倒。走在最前面的人立刻回身托住她,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姐姐!”蜷缩着身体有些害羞,莱娜忍不住朝抱住她的人埋怨注视,“我可没那么娇贵!……我自己也是能坚持的!”   “或许吧。”艾门一撇嘴,心中对这种逞强说法不置可否,“白天你或许可以坚持,但夜晚又下着雨,还是让我带着你一起走。”   营地的火光作用有限。能被骗过,敌人不可能来得及追击他们。而骗不过说明敌人对他们走这条路早有预备。艾门不会因为惧怕暴露而熄灭发丝上跃动的焰光,她知道这一点光明对于在黑暗中疾行的人来说有多重要。   “姐姐的身体好温暖……”   抗议无效,莱娜索性缩进她的怀抱,仔细感受从她胸口处传递来的灼热温度。   “就像太阳一样,能将恐惧和寒冷统统驱走……”   “但太阳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艾门低头朝她轻笑,“太阳……固然是能驱逐黑暗、驱逐那些冰冷的情绪。本身却也太过于炽热、过于刺眼。人们崇拜太阳却只能远远观望着它,无法接近,无法触摸。用这样的东西来形容我可不合适,除非你不想再亲近我了。”   “这只是比喻!”怀里的女孩伸出小手,恶作剧一般在她胸口捏了一下,“我只是说出那种感觉!我才不要姐姐也变得难以亲近!!”   “可……”艾门被她捏的一抖,稳住身子继续奔行,脸上的笑容却逐渐凝固,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可倘若有一天我真的变成了那种难以亲近的人呢。”她用玩笑的语气朝女孩发问,“莱娜会因此而讨厌我,远离我吗?”   “不会!”女孩微微颤抖了一下,转而伸手死死抱住她,面庞也埋在她的胸前,“即使真有那么一天,即使姐姐真成了‘太阳’!莱娜也不会讨厌姐姐!哪怕再也无法接触!无法亲近!莱娜也会一如既往的喜欢姐姐……就像永远都在凝视太阳的樱葵花,永远都要追随姐姐!”   “樱葵花吗。”艾门被这坚定无比的回答震慑了一下,她思维恍惚,眼前仿佛又出现了樱葵树大街的连绵花海。   每当花季来临,生长在树冠上的每一朵鲜花都会自发朝太阳的方向转头挪动。这些花短暂的一生只有一天,随日出而开,随日落而幕。一直到死都要竭尽全力凝视着太阳,生命的最后一刻仍在饱浴阳光,拼了命也要向那炽热光团展现出自己最美的姿态。 第213章 冰晶喋血(第二更)   “呜——”   牧笛声,在阴森的雨幕里突兀响起。包括艾门在内,每一个听到笛声的人都立刻停下奔行的脚步,用最快的速率就近找掩体躲藏身形。   “是那个‘吹笛人西瓦’?”莱娜紧张抓着少女的袖子,“他在这里意味他们提前预知到了我们会往这里走,看来这一战还是躲避不掉。”   “无所谓吧。”艾门抽出银十字剑,握紧把手,看着雨水从亮银色的剑刃上往下滑落,“能够一战打残冰神教传人,这笔买卖也勉强回本。”   剑刃清亮,在她发丝照印下散发出闪烁寒光。一直到这一刻艾门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尚未来得及给这把剑取个新名字,似乎是有些亏待它了。   ‘但实际上……’半眯眼眸,她转动握柄将亮银长剑翻了个面,‘武器有没有名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能带来什么,能够发挥哪些价值。’   将视线从剑上挪开,艾门偏头和妹妹对上,探过去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说道:“待会注意保全自己。”   也许她就是这样的性格了罢。艾门想道。她做不到将同等分量的爱给予武器和力量,比起这些更重视身边的人。武器力量对她来说只是维护美好而存在的工具。这样的她可能永远都无法成为历史传说里那种挚爱宝剑到极致的剑术大师或者剑圣,但她要说……自己对此并不后悔。   “莱娜!”按照之前订好的计划,奥莉娅娜第一时间从后方赶过来,抓住女孩的手臂往后拉扯,“跟我来,到后面去!”   “我……”莱娜挣扎了一下,没有第一时间被她拽走。她看向偏头过去的少女侧颜,突然挣脱身后拉扯,跑上去做了件胆大包天的事。   她强吻了手持宝剑的金发少女。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别过她的下巴,极其突兀的亲吻上去,用柔滑舌尖撬开了对方的温润齿关。   “呜呜……?”奥莉娅娜愣住了,艾门也愣住了。她完全想象不到在如此紧张的关头莱娜还敢这么做。尤其是当着他人的面,尤其她才初尝春情。   疑惑和震惊让她犹豫。而犹豫使得她在唇齿交锋中彰显呆滞被动。过往更多充当抵御者的温软舌尖这一刻化身扫荡狂魔,带着一抹疯狂慕恋,拼命在她的口腔中游离着、探索着……尽量将所有战火都点燃在她的地盘,两条温软粉舌在四散的火焰中纠缠着、吸-吮着……一直持续到前方林地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裂炸响。艾门方才如梦初醒的颤抖了一下,伸手将妹妹往后推开。   “别腻人!”她的面色在光焰衬托下娇艳欲滴,“奥莉尔带她到后面去,我去那边增幅炮火!!”   那一声炮响预示着战斗正式开启。执掌构装炮的三人组是不会在缺少她的情况下盲目空发的。他们之所以开炮必然是因为遭遇了敌人,心系战局让金发少女猛然从树干后飞窜出去,口腔中的软糯在雨幕冲刷下飞快褪去,只留有一丝残留的芳香,还有刻在她心头的淡淡温暖。   睁开圣瞳,感知区域也扩散张开。那远超常人的范围和精细度让她立刻看到了敌人身形——神恩队伍的残留四人分三个方向从前方挡在这条路上。左翼位置两人,正前方和右翼各有一人,罗尼等人操控的炮兵阵地位于左边,看来敌人是打算清剿掉这边的火力优势。   “你往哪走?哈温?”就在她打算往左侧驰援时,一个人影突然从前方横挪数米,一瞬间越过一处灌木障碍,悬浮着拦在了她的身前。   “真没想到你现在居然还有力气跳跃跑动。”洁薇看向她被雨水浸透的粗布长袍,“穿着这一身是想诱惑谁?我可不是德里克,不会对你……”   手下留情这组单词尚未出口。白发少女心头便炸开了一股远比之前还要暴烈的危机感。整块区域的滔天雨幕瞬间被转化为纯粹的冰晶在她身前构筑出一面无比巨大的莹白塔盾。盾牌刚构筑完便陡然爆出一阵凄厉脆响——竟是被一柄亮银长剑从正中间生生劈碎了!   惊愕、哑然,无数句不可能在洁薇心头蔓延流转。破盾后亮起的灿金光芒将她扭曲的神情衬的无比凶戾,逼得她只能飞速后退,无止境的让冰晶粒子在身前汇聚防御。   剑光实在是太快了。   没有多少骇人的威势也没有任何前奏预警,剑光显得既快又重,每一下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又如回荡的落叶般连绵不绝。洁薇开头根本预料不到艾门还能在康复的基础上变得更强,失势后被剑光彻底压制,完全无法借助环境优势进行反击。   “嗤!”第二面冰晶塔盾被纤细的长剑一分为二,白发少女嘴角抽搐,调配粒子的速率又快了一分。   “嘭!”第三面冰晶塔盾被长剑横过来直接拍碎,白发少女眼角跳动,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   “呼!”而被着重加固的第四面盾,对方已经厌倦了和她做猫鼠游戏,她依稀看到其直接放下剑抬起右手,从掌心中猛然喷出一大团灿金烈焰!   “嗤嗤——”超过2000°的超级高温,不要说洁薇佩戴的只是冰洁镜碎片。即使她拥有完整的神器也不可能在这种温度下全身而退。融冰的速率远远超出她修补的速率,汹涌火舌很快将她身前的冰晶盾消融殆尽,眼看着就要长驱直入,将她本人也烧死在这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了。透过火焰阻隔,艾门能清晰窥到洁薇那张惊恐的脸。她不打算在这种时候手下留情,暗中加剧了对左手的血液输送。   战斗从来不看纸面实力,生死战,更强的一方在失势后被压杀致死极其常见。雷雨天气固然是能让冰晶魔能威力倍化,但冰晶魔能的强度变化离不开人的操控。极短极短的单位时间内面对足以致死的攻击,洁薇只能选择被动防御。她确实还有不少威力惊人的技法可以配合环境施展,但至少在这一刻她用不出来……她的精神无法撕裂为两部分同时负担攻击和防御。这一步踏错,战圣之瞳的传承者是不会给她任何翻盘点调配冰晶以守转攻的。她在最不能犯错的战斗中犯了轻敌大意的错,那她就必须要用生命为代价来进行弥补。   “噼啪!”火光滔天,艾门眼前却突然闪过一丝湛蓝色的狭长电弧。她当机立断切掉对神焰的血液供给翻身后退。仅仅只是早了一瞬,刚好让她避开从天穹降落的凶猛落雷。这道雷霆呈小臂粗,少女圣瞳在放缓的时间中转向手臂,看到上面的汗毛已经在电场作用下竖了起来。   雷霆劈落,因为火焰的导电性瞬间缠绕住灿金神火。两股能量互相挤压,各自稳固的能量性质遭到破坏崩解。造成的后果便是聚在一起炸裂开来,将距离最近的洁薇倒冲了七八米远撞在树上,勉勉强强给她保住了一命。   “塞弗莉。”艾门抬头看向树梢。恰逢闪电划过,透出站在枝条上的窈窕身影。黑发少女甩动马尾从上跳将下来,第一眼便看向了她手里的剑。   “厉害。”她对十字剑打量一会,发自内心朝艾门说道,“将魔能集中在剑刃另一面控制它们做轻微爆炸释放能量,并借助这股能量获取远远大于自身具备的巨大力量。这种入微掌控已经完全踏入了高阶领域。你现在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准高阶了。”   “那你应该明白,一个准高阶的艾门-哈温可不是塞弗莉联合冰心圣女能阻拦住的。”   艾门抬剑指向她,“哪怕我肩膀上的伤还没好透,凭借这种技法也可以很轻松的发挥出远远高过使徒的力量。”   在身体里爆炸开的雷霆能量大幅强化了她的感知力和细胞活性。使得一些过往她连想都不敢想的技法施展变的可能。洁薇足以抵挡爆剑轰炸的坚固冰盾之所以挡不住她挥动的剑,完全是因为她用这手法将所有的能量、以及所有的温度都调配到了攻击的“极点”。真正施展剑术的不是她的身体而是在剑刃附近爆开的粒子,它们承载了动力施加而极致的温度则汇聚在剑刃——且只是负责劈砍的单边剑刃上。这意味着她所有的魔能+力气都是用来在那瞬间爆发进攻。是必须要拥有神血之躯和战圣之瞳才能使用的战法。   没有神血之躯,粒子爆炸推动的力道会直接让一般人握剑的手臂被带着折断。没有战圣之瞳,剑体爆砍出去也来不及控制斩击的方向。同时具备两大条件让艾门根本无需像过去那样拿巨量鲜血供给神焰,和过去比她只需提供很少的血液,却能发挥出数倍于过往的实战功效。   维多利亚神族的战斗天赋着实恐怖。   近十米外,意识昏沉的白发少女抬起脑袋看向前方,手指哆嗦着探向胸怀,每次挪动都会传来一阵钻心疼痛。   在那种距离被爆炸冲飞可不是闹着玩的。包括右手臂骨,她右侧身躯的骨头至少已经断了一半。理论上不可能再恢复战力,但谁让她将……所有的一切都出卖给了那个人呢。   别得意,哈温。   颤抖着取出一枚盾型徽记,白发少女咧开嘴角,鲜血顺着下巴尖滴在徽记表面。   这场战争,还没结束呢…… 第214章 冰后化身(第三更)   “艾门在那边和敌人对上了。”左翼,梵茵飞窜回来朝其他人汇报情况,“洁薇和……德里克都在那边,我们需不需要去帮她助力?”   “不需要。”罗尼推了下眼镜,“两位殿下一开始就制定好了应对方案。这种情况下我们优先击退来犯的敌人就行,不用去管别的地方。”   “干燥的火药不多了!”小巴里斯在雨水中捂紧炮口,想要阻拦湿气渗透进去,“一门炮已经不能用了!这一门也顶多再打两炮!”   “两炮就两炮!”詹妮的发丝混着雨水全粘在脸上,“背这玩意累的要死!打完丢掉拿短剑上!”   “说的好听!”小巴里斯笑骂起来,“要是你的剑术课能过年末评测!你也不至于转系来补文化课了!!”   “别吵!”罗尼伸手抹掉脸上的雨水,大口喘息,眯着眼睛看向夜幕中那些跃动的黑影,“我在定位了!蒸汽推力赶快准备!!”   “梵茵!”他回头在少年肩膀上锤了一下,“雨太大了,待会我要调整炮口,可能没办法分出心思去确定敌人那时在什么位置!所以你帮我看!对——你没听错!到时候你来帮我看!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只要大致跟我说明白位置就好!”   “准备了——”说完这话,他不等少年点头答应,一边转动齿轮倾斜炮口角度一边眯着眼睛去摸下面的位移零件,“蒸汽推力!!”   “来了!”旁边两人应了一声,压在炮膛内部的精神力汇聚到一起,俨然开启了合作施法,“倒计时——五、四……”   “梵茵!”罗尼一把甩掉眼镜,头也不抬的朝旁边怒吼:“汇报位置!”   “他们在——”梵茵被他吼的一抖,双眼死死穿过雨幕,依稀看到又一块暗淡的阴影在前方升起,“在左前方大概二十多米!那面土墙之后!”   “等等!?”汇报结束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瞪大双眼朝他们质问:“帕玛不是还在前面?你们这是要连他一起——”   “……二、一!蒸汽推力准备完毕!”詹妮的声音陡然上扬将他盖过,“最后的爆发!巴里斯就看你的了!!”   “开炮!”罗尼定住炮膛角度,小巴里斯堵死在炮口的手掌瞬间下滑。梵茵没来得及再说什么,一阵炮响便在他耳边轰然炸裂。   那是一簇灿金色的白炽火团,它带着残影从炮膛中飞出,在雨幕中划过一道抛物线落到了梵茵刚才提示的位置。爆出一团无比绚丽、无比灿烂的白炽火光,将半边夜空都照的透亮,一刹那将所有黑暗都驱逐了出去。飞扬的尘土伴随震动从不远处传来,罗尼压着梵茵把他按在地上,各自脊背上都浇了一大捧稀烂的碎泥。   “这个威力……”被这动静所吸引,持刀少女转头瞄着身后方向,“这威力比白天时要大太多了……正常的土制炮弹不可能有这种效果。”   “是你做的火焰附魔?”带着惊诧转回来,塞弗莉对少女的成长速度感到震撼,“这里到那边至少有20米,你的感知区域怎么可能有那么大?”   “当然是多亏了你。”艾门踏步朝她跑了过去,“多亏你施加在我身体上雷痕诅咒!我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次突破!!”   “铛!”只是一剑,挥刀招架的黑发少女便被她劈飞,引雷刀在兵刃交接时爆出的雷霆直接被剑刃穿透,根本追不上长剑挥动的速度。塞弗莉现在终于知道洁薇当时面对她是有多无力了,这种恐怖的爆发力……她即使双手握刀也被震的气血翻腾,一口血透过牙缝喷了出来。   最恐怖的是这种爆发力还能连续催动且耗能不大。   尝到过厉害,塞弗莉根本不愿意再和艾门对剑。她借着树林掩护左右躲闪,不断朝引雷刀灌注魔能粒子。   必须要启动战阵的力量,借助洁薇说过的那张底牌才有可能抗衡她,把她从这里带回西北……   “别躲了吧,德里克。”知道对方的异变有隐情,艾门对她下的都不是死手,“你只是意识被别人影响了,没有必要和我对立。”   “……这是我自己的想法。”马尾少女翻滚落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液,“你没机会从这场漩涡中全身而退,只有跟我离开这才能存活下去!”   “你怎么知道我没机会!?”屡屡劝说无果,艾门开始感到不耐烦了,“异神教到底给你展示了什么?居然能叫你这种人如此悲观如此绝望?”   “那是你这辈子都不会想要了解和窥视的东西……”少女身躯颤抖起来,“你赢不了的,哈温。即使你再强,你的力量依然没有突破凡人极限……这种实力不要说抵抗它,你甚至无法理解它的存在,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那种东西……”   “……装神弄鬼。”艾门撇嘴,已经不打算再给她机会。她身形瞬间朝少女飞窜,决定先把她打晕控制住再说。   当然,她之所以会寻求速决也和塞弗莉的那番形容有关系。她现在是不知道对方口中说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但光听形容,那个东西……‘它’,确实是和维多利亚当初在信函里描述过的那个存在有些相似。这和她之前对异神教的判断有所出入,心里的构思也被打乱了。   以她目前掌握的情报,神主的消失和异种有关。而异种病毒又来源于纳米亚无底海渊。海渊下可能就是病毒的来源和神主时代消退的原因。而弥塞罗创办的异神教并不是尊异种为“神”。他们是打算“造神”,用一个全新的、受自己掌控的神主对抗来自海洋的灾厄。这个神一开始是自己,现在也还是自己——或者说自己只是这尊神的一部分,另一部分是撒迦莉雅,还有弥塞罗想要从异种中解救出来的堕落美神——贝妮塔。   所以他们才会用贝妮塔的头像作异神徽记,所以他们才不着急让撒迦莉雅和目前的异神母体先行融合,而是要先控制住自己,等待自己和撒迦莉雅的身体成年,用两具18岁、具有完美天赋的少女躯体作为贝妮塔女神苏生的祭品。   但如果异神教当真是如此谋划……塞弗莉这里指的“它”又会是什么呢?   异神教到底是给她看了什么才导致她对我的失败深信不疑?   这种信念到底是她脑袋里的那团黑雾种下去的……还是她一开始就生出来的?   挥剑之间,艾门的思绪开始模糊。她不理解这番话是确有其实还是故弄玄虚,只能先寻求速战速决,等出了森林再找老头子共同谋划。   天穹就是浓密乌云,天然魔能场让引雷刀附带的引雷战阵威力倍增。黑发少女知道以艾门现在的速度她的雷霆可能会打不中她,所以面对她劈下来的这一剑她不闪不避,手中的长刀也没带上力量。   “你——?”金发少女猝不及防,斩击传来的力道轻飘飘的,再不止力,对方恐怕会被她这一剑直接腰斩。   她当即操控粒子团换了个爆炸方向,在反向推力下强行止住了斩击轨迹。这一行为确实保住了对方的命,但她同时也来不及去预判躲避那道当头劈落的湛蓝雷霆。   “咔!”雷霆下落,不偏不倚,正好打在引雷刀和十字剑接触的焦点。狂猛暴烈的雷霆能量顺着剑刃灌入少女身躯,叫她浑身酥麻,几乎拿不住手中长剑。   这鬼天气!   湿透的情况下,雷电要比我想象中要强太多了……   大步后退,少女咬牙捂住右胸的伤口。   那是雷痕诅咒留下的痕迹,此刻还未愈合,刚才的雷霆有一大半都是从这处伤口钻进去的。此刻正化作细小的电流在她体内到处乱窜。   雨水几乎将她全身浸透,雷电传导的速率远远超出她之前预料。这些电流虽然暂时还只有酥麻感和轻微刺痛,但如果多吃几次,她也不知道得到补充的雷痕诅咒会不会再次发作。   必须速战速决!   她握紧剑柄,重新冲向黑发少女。   刚才那下是她没预料到,这次有了防备,她只要一开始就不以致死为目的,对方当没有什么能威胁到她!   扑通——   身体流窜的一瞬间,艾门突然感觉思维都被一股悸动牵引了一下。仿佛世界瞬间安静,只能听到一声又一声鲜活有力的心脏跳动。她站住身子一点点回头,看向第六感察觉的位置,发现十多米外,那个原本应该失去战力的白发少女居然又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变化已经开始了。她清楚记得洁薇-克劳乌只比自己高一些,撑死170公分。但现在站在那里的白发少女身长已经拉伸到接近两米。一身暗色皮甲在她身形的变化中被挣开破裂,露出一具苍白扭曲的赤裸酮体。这具还在不断长大的身体正在产生一种怪诞异化,即使是隔着十多米远。艾门依然能看清那些在皮肤下层疯狂蠕动的血肉组织和突破表皮硬钻出来的晶莹骨骼。   晶莹骨骼——这是个比较怪异的形容。但就她所看到的画面而言,那冰蓝色、半透明的材质结构确实不像是人的骨骼。反倒像冰,一如冰晶般透亮,在雨水润滑下升腾起一股淡薄白雾。   ————————   我,三更,票票。 为身在南韩的可怜爱丽求一天假   RT,木有五一过好桑心好蓝过……老爷们给奴家放纵一天后面爆肝补吧   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 第215章 向成熟蜕变   仅论握在手里的力量,冰神教早已经不是历史上那个威风八面,时不时还能驰援雪国的冰神教了。神主消失对瑟兰的影响没那么大是因为那里留存有一支古神血裔,但对其他教派,神主影响力的淡化却几乎是致命且不可逆的。   信仰得不到回应,那一座座神殿和祭坛便也相继失去了其存在意义。长久下去,信徒的流失,祭祀的减少都会导致整个教派收入骤减。如果不是冰神教一直以来都是北地人信奉的国教,除了教派本身还有王室力量在身后扶持,他们可能也免不了像其他地区的宗教一样,衰落到低谷一蹶不振。   这种情况下,洁薇可不认为她这冰心圣女的身份有多少价值。   冰神教的圣女在教派意义中是冰后克拉玛的灵魂容器。但既然克拉玛已经消失,不再回应信徒的祈祷,那么她的坚守,她对这一身份的执念也换不来什么实际意义。当族群和亲人迫切需要她变得更强来迎击强敌时,洁薇认为自己“或许该暂时性的放弃信仰”,转而用它换取力量。   细数历史,能被判定为“天生圣者”的人可不多见。他们是排除神裔之外凭人类本身所能达到的天赋巅峰,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自发觉醒了对魔能粒子的掌控能力。而洁薇正是拥有这种传说天赋的幸运儿。她从小就养成了自己的观察法门,并通过童年时代的观察了解自然而然掌握了操控粒子的方法。冰神教看中她的天赋身份将她立为圣女,又将她送入冰后遗迹,让她在那里学习到了魔能粒子的形态变化。   艾门曾经判断洁薇的掌控者实力为6-6-5或者6-6-6,这在其他人眼里已经算是高估了对方。但实际洁薇的真实水平比她猜测的还要夸张。那是8-6-6——8级的魔能学识意味着她在积累上已经超过了不少普兹林登教授,这样的洁薇如果不是因为身体上的天生缺陷,她一年前就打破那层壁垒,成为一名出类拔萃的高阶职业。   明明有能力却因为身体原因无法自由支配这份力量——这样的命运已经随洁薇走过了十多个年头。她曾以为自己已经看淡了这些,但当一个“突破掣肘取回力量”的可能性真切摆在她面前时,她才发现……原来过去她所了解到的自己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洁薇”。   苍白血肉一点点蠕动,将挂在她胸前的冰洁镜碎片吞入胸腔。这枚碎片被血肉推挤到左胸室,刺入了她的脆弱心脏。在这过程中洁薇的身躯已经突破人类极限成长到了三米多高。她双手平举,一双畸变的长腿蠕动血肉长到了一起。手臂骨骼大量外突,在冰晶粒子的依附下形成了两片冰蓝色、半透明的冰晶翅膀。形成后翅膀不断震动依附的冰晶,通过这种方式帮助本体摆脱引力,重新在夜空中悬浮了起来。   “这是……融合了异神血肉?”艾门心神震颤,有些不敢相信,冰神教的圣女居然会为力量而抛弃信仰。   雨势较之半小时前已经越发小了。但这淅沥的小雨淋在她身上反而更显冰凉。艾门感觉有一股寒意正在渗入她的血肉骨髓以及灵魂。危机感和过往经验催促她暂时将恐惧疑惑抛到一边,让她抓紧长剑往前踏步,打算在对方化形完成前将其斩杀,或者至少对这过程造成干扰。   “你现在的对手是我!”然而没等她冲出几步,一道湛蓝雷影便从侧面拦了上来。黑发少女手持引雷刀携落雷之威势朝她当头劈落,赫然是打算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阻拦在少女身前,拼死也要给洁薇争取化形的时间。   “德里克——!!”屡屡被她从中阻挠,艾门的耐心已至极限,“你这是有恃无恐……当真觉得我不敢杀你!?”   “铛!”一记撩斩,十字剑和引雷刀再次交击。双方接触的同时艾门全身猛然散出一团绚丽光焰,传导而来的天穹落雷被光焰吸引依附其上,转而在她控制下被连焰光一同引爆。其后她剑势不停,旋转身形朝塞弗莉连番劈斩。每一剑落在长刀上都能爆出大团湛蓝雷光。这些雷光爆出后想要通过十字剑侵袭少女躯体,却被她不闪不避直接冲散,在原地形成一个又一个朦胧雷影。塞弗莉每接一剑身体都要颤动一下,终于在对方狂暴的劈砍中泄了心气,被艾门一记重重的横斩扫飞数米,摔落在一片泥泞之中。   “咳!”撑地起身,马尾少女嘴角溢血。她想站起来和对方继续打,却感觉双臂都抖得厉害,就连上身都支持不住,手肘一弯又倒了下去。   “……”艾门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她没有抓紧时间再试图去干扰洁薇的化身,因为她知道,最好的时机已经没了。   转身抬头,出现在她面前的洁薇已经变成了一头说不上丑陋还是美丽的怪物。从这里看过去她双眼紧闭,双耳拉长,苍白的容颜依然秀丽。合并的下身与展开的上身让她像一个悬浮在空中的苍白十字。而排除那对依附在手臂外骨骼上的冰晶翅膀,她的下半身也出现了进一步畸变。   那是一种很恶心的变异。就仿佛是她的腿骨自发断成了好几十截,透过她的圆锥下-体生成了几十个深邃孔洞。这些冰蓝色的晶莹骨头并未完全突破皮肉,它们更像是在其皮肤表层搭建了一个传输通道,正以一种未知韵律喷涌着散碎的冰晶碎屑。   “我现在该叫你什么?”眯眼看着空中的怪物,金发少女低声询问:“洁薇-克劳乌?冰心圣女?还是异神教的……冰心使徒?”   “啊~”洁薇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而是张开嘴,发出一声绵软舒畅的悠长呻-吟。她睁开双眼露出一对冰蓝眸子,低头在自己的新身体上仔细打量,越是观察嘴角的弧度便越是弯曲,苍白容颜上满是止不住的欢快笑意。   “很久……很久都没有感受过这种自由自在呼吸的畅快了。”她挥动那对冰晶翅膀,身体在夜空中旋转飞升,“这种感觉……真的很棒!”   随着她的动作,她那布满深邃孔洞的圆锥状下-体也散出一圈冰晶碎屑。它们飘散在夜空中犹如蓝色光粉,说不出的美丽,说不出的梦幻。但这种梦幻落到艾门眼里却是足以致死的威胁。她嘴角抽搐,不顾任何风度的在泥泞里一滚,身后传来“砰”的轻响,仿佛什么东西被打碎了。   那是泥水——翻滚过程中她用眼角看到了身后光景。她之前站立的泥水地面被一股冰蓝色的雾气喷中,瞬间结冰,又在粒子的爆裂中轰然炸碎。所有泥泞尘埃在爆碎中都被炸成了微小碎屑,她不用想都知道这下换成人体会是什么结果。   “那些恶心的洞……”翻滚起身,少女来不及管身上的污秽,第一时间凝神看向空中怪物,“不止是辅助飞行,居然还能发出冰晶冲击……”   洁薇的身体虽然被拉长到了三米,双手展开也有差不多长,但根据她的观察,对方体重却并未增加多少。那些外突出来的晶莹骨骼充分向她展示了那具身躯的内在结构——它恐怕有相当一部分是空的。空心的骨骼让她能以相同体重和更大的面积轻松悬浮,而催动这具身体的核心动力应该就是被吞噬进去的冰洁镜碎片。   “世事总是无常。”洁薇垦头看向少女,“不久前只能在你剑下苟延残喘的失败者变成了比你更强的猎手。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和讽刺。”   “悲哀什么?”艾门挥剑,甩掉剑上沾染的泥水,“又有什么可以讽刺?”   “你的力量。”洁薇简短回答她,冰晶翅膀轻轻扇动,“还有你那无谓的善心。”   “我能感受到刚才外界发生的一切。”她说道,“包括你对德里克的手下留情,我都看到了……原本处在猎手地位的你本有机会将我和她双双斩杀,却因为一时的优柔寡断而错失良机,让战斗的局势再次逆转。这种结果难道不是你那身力量的悲哀,不是对你善心的讽刺吗,嗯?”   “……我可不这么觉得。”艾门迈动步伐在泥泞中逐渐后退,“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一种说法,洁薇。那就是‘留情’是强者的特权!我对塞弗莉手下留情不是因为我优柔寡断,而是我有把握,即使放任你化形成功也能击败你们。”   “真是傲慢……”冰晶怪物伏下上身,双眼睁大死盯着她,“维多利亚人的自大已经种到了骨子里,必须要用最极致、最严苛的手段才能将它从世上清除……你以为你说这番话能诱导我也对你留情?别天真了……哈温。除非你有更强的技法还未使出,否则今天就是你和自由永别的日子……”   “更强的技法,我已经没有了。”金发少女微微低头,湿漉漉的发丝悬浮起来,再次于夜空中亮起焰光。   “但克劳乌小姐恐怕忘了,这是一场团体对抗。”   ————————   先找找感觉,会加快更新速度的。 第216章 火力碾压   一头金发转化为流动光焰,艾门抬手便是一记撩斩劈出。这道斩击速度很慢,在洁薇看起来有些“软绵绵的”,被她一个侧身就轻松避了过去。   “你这是……”她回头瞪着金发少女,对她反常的话语和举措有些惊异不定。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心中却陡然升起一股被窥探的危机感。   一、二、三、四、五……没等洁薇做出躲闪,一共七道璀璨光焰便在漆黑夜空中划过赤橙轨道,分别从多个不同角度击中了她那悬浮在夜空中、长宽差不多均有三米的巨大身体。其中五道光焰打穿了她的冰晶翅膀,两道光焰分别命中了她的右胸和圆锥下身。   “啊——!!”强烈痛苦促使她张口发出一串尖叫,拼命震动翅膀上的冰晶碎片,想要攀升高度,以此甩开后续的攻击。   这些光焰毫无疑问是长管火枪射出的子弹。它们经过魔能公式和火焰附魔的双重增幅,对于洁薇的威胁瞬间从“微不足道”提升到了“致死”级别。无论是蕴含的冲击力还是拔高的速度,这些暴烈子弹已经不是她凭借身体强度所能抵挡的了的。哪怕她是可以通过凝聚冰晶护盾的方式来进行防御,但她可没忘记——下边还有一个最大的威胁在等自己犯错!!   “打中了!”看到她尖叫着在空中抽搐,密林当中的安德烈忍不住欢呼吼叫起来,“太刺激了!”他一巴掌打在韦德后心,差点把他拍到地上,“你看到了吗艾瑟尔!?这个距离!这个速度!……有殿下的增幅真是太他妈爽了!快快把子弹给我!我真迫不及待要再给她来上一发!!”   “安德烈!”奥莉娅娜包含怒气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我之前是怎么叮嘱你的?按计划行事!”   “立刻带上东西转移!”她率先弯腰窜了出去,“去下一个攻击点!到了那边再瞄准射击!!”   事实证明她的决断是正确的——就在她带领二人转移不久,一道冰蓝色、几乎浓郁到凝成实体的冰晶喷雾便从天而降,狠狠轰击在他们一开始躲藏的棚子。五米以内的一切草木和泥土在冰雾冲刷下被冻成了冰渣轰然爆碎,林地中瞬间出现了一块真空地带,四处都是蔓延的冰粉。   “你这是在恐惧什么?冰心使徒?”艾门抬腿跳上树梢,双眼盯着前方的怪物,“你的对手是我!还是给我滚下来罢——!!”   她挥动剑刃往下劈砍,利用粒子爆发的推力和自己蹬腿的力道带着身体冲上夜空。然后身体半弯,长剑剑尖几乎要碰到上翘的鞋跟,就那样猛地反弹回去!朝半空中的冰晶怪物来了一记势大力沉的战斧式劈砍!!   “哈!”在两道流窜光焰的干扰之下,洁薇无法完全摆脱艾门的追击。刚刚分出心神照着记忆中的地点轰击已经是她精力的极限。因此面对这记凶狠斩击她不得不汇聚冰晶继续做盾,由冰洁镜碎片所增幅的精神波动在夜空中扩散出去,将十多米范围内的连绵雨滴尽数化作了冰晶利刃。   “嘭!”一声脆响!厚度加倍的冰晶盾再次被艾门一剑砍爆!十字形怪物的巨大身躯在压力轰击下被从夜空中当头劈落,重重摔在了树冠丛里!我正等着你呢——洁薇躺在那仰视空中少女,双眼亮起晶莹蓝光。成千上万根冰晶利刃顿时在她操控下调转方向,像是有生命一样袭向艾门,妄图利用她身在空中无处躲避的机会将她千刀万剐!一击致胜!   “你糊涂了!”艾门在下落中朝她讥笑,“妄图用冰雪来冲击太阳!?仔细看清楚这份光芒吧洁薇!来感受下!这无边的温度——!!”   “噍——”话音未落,她那一头舞动的金发猛然爆发出远比之前还要耀眼、还要绚丽的白炽光芒。在这光芒中她双手持剑蜷缩身形,任由蔓延的长发将身躯彻底包裹起来。远远看去就像是悬在空中的一颗白炽光球,一颗正在缓缓下落、肆无忌惮散发光芒的小型太阳!!   “呜……!”瞳孔被蔓延的白光彻底遮蔽,洁薇因眼部刺痛而在树冠中挣扎蠕动。一阵翻腾后她扑扇着冰蓝重新浮空,腰腹和翅膀却再遭重击,分别被数道流窜的光焰狠狠穿透!!   “该死!!”她紧闭双眼,失控喷出一口紫蓝鲜血,“胆小鬼哈温!!你根本配不上那些赞誉!!只是个贪生怕死的混蛋!!”   战斗进行到这种关头,她终于是彻底理解对方那句“团体对抗”是什么意思了。很显然那并不是常规意义里的“团体对抗”——不是她所理解的让所有人手持兵刃冲出来围攻自己,而是让那些人躲藏起来手持火器,在火焰附魔的增幅下联合她本身一起攻击!   在这种火力压制下她所受到的限制是全方位的!两道一直在瞄准他进行干扰的火力无疑来自德里克提到的希斯兄弟!为了抵抗这干扰她必须时刻分神凝聚冰盾防御,同时还要面对少女的跃空斩和其他地方袭来的冷枪!身躯上的几处贯穿伤随着她的挣扎躲闪不断在往外喷洒鲜血!再这样下去敌人甚至都不需要真正击中她一次!她自己就会被高强度的战斗给活活耗死!   “干得好!”另一处丛林,莱娜压抑着兴奋情绪再次抬枪:“……她已经差不多要陷入力竭状态了!保持压力!不要给她喘息时机!”   “两位殿下真是太厉害了……”莎莉-拜伦一边给火枪填充弹药一边在心里发出惊叹,“如此强大的敌人,居然在她们的合力下不堪一击……”   不久之前,这支联合战团通过了由莱娜发起的“逃脱计划”。计划目标是躲避敌人冲出森林进入竞技场从而确保自身不战而胜,整支队伍由艾门作为箭头角色在前方带路。左翼是帕玛+梵茵+罗尼+小巴里斯+詹妮组成的炮击小队,右翼是希斯兄弟负责的支援小队。安德烈、莎莉、韦德和奥莉娅娜携带部分物资在后方跟进,战斗力最弱的莱娜被列为重点保护对象,置身于整支队伍正中。   这样的布置可不是随便安排的。它是莱娜和艾门为了预防计划失败而共同制订的“战术队形”。其中左翼的人员搭配确保了最大火力和最强的防御力,即使遭遇敌人也不可能在瞬间崩盘,而是有机会抵抗一下,甚至利用火力击溃对手。箭头人物艾门在领路同时也是个诱饵——毕竟漆黑的夜晚,恐怕再没有什么比她那一头光焰金发更显眼了。情报的不对等让她有大概率吸引敌人最强战力朝中心突进,一方面是给其他人减压,同时也是吸引对手落入包围,方便后路跟进的数人和右翼的希斯兄弟朝中路驰援。在这样的战术计划中希斯兄弟作为支援力量被赋予了充分的自由度,他们可以视战场情况决定驰援左翼还是中路。一旦敌人没有按照预计突进中路他们需要和艾门一起往左翼冲,但若敌人来了中路,他们就暂时不需要发一枪一弹,而是得等到后路队伍完成布置再一起开火。   “下雨天对火药的威胁实在太大。”莱娜当时是这样说的,“按照平常那样打,火枪和火炮在这种战斗中很难发挥出理想效果。或许在奔行过程中我们可以通过严密的防护确保火药不受潮湿侵蚀,但在战斗时,填充弹药和被迫的躲闪都有可能造成火药大面积受潮。这种现象一旦发生便会废除掉一个强大的火力点,毕竟在姐姐的火焰附魔下一支枪的战斗力已经不能按平时状况随意计算。必须要保护好每一支枪,确保战斗时它们都能开火。”   “但是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艾门接话说道,“所以我和莱娜商量了一下,决定让队伍中的部分人携带物资在后方跟进。刚才我们说过这个战术的中心角色是我,故而这部分人需要注意的是——当我成功吸引到敌人注意时,你们要动用手里的物资尽快在后方、大概15-20米左右的区域内搭建出3-4个简易雨棚并将火药和枪械在雨棚内放好。战斗开始后你们需要分出人手将莱娜接回去,然后分散成2-3支散兵队,在这些雨棚中流窜、配合右翼的希斯兄弟给中间的我提供火力支援。”   “格外需要注意的是保持距离!”她着重给这些人又强调了一遍,“如果距离太远,我的附魔可够不着你们!普通的火枪哪怕铭刻过魔能公式也无法威胁使徒级敌人!以‘使徒会插入战场’为作战前提,你们每个人都必须时刻注意我的位置!不能离开我超出20米远!”   “一旦敌人真的落入我们排好的阵型……”   她将右手探到身前紧紧握住,翡翠明眸很罕见的闪着凶光。   “哪怕来了三个使徒,我也有把握叫它们留下命来!!” 第217章 平淡的胜利   雨依然在下,风的势头却渐渐淡了。爆炸声、枪声、利刃交鸣的声音在幽暗密林中不断回荡。就像一幕舞台剧,正在高-潮的激昂中走向尾声。   “嘭!”金发少女欺身上前,不知道第多少次劈碎了那面雷同的冰晶盾。双耳狭长的冰晶怪物想要挥动翅膀来迎击她流转炫目的银白剑光,却在抬起臂膀的一瞬间身形一顿,一双翅膀上再次多了三个深邃孔洞。   “嚓!”她的迎击被子弹阻拦,少女的剑势却不会跟着停下。十字剑划过数道亮银光芒,穿过雨幕,好似一梭流光般在她腰间流窜劈斩,绕着她的圆锥下身卡死在骨骼凹槽处转了一圈,带出大片大片的紫蓝鲜血。几乎要将她的异形身躯给拦腰截断。   “啊!啊啊——!!”钻心痛苦从腰腹袭来,冰晶魔怪发出一阵尖锐惨叫。她偏过头颅想要找出刚才的子弹来自何处,腰腹正中又爆出一团鲜艳血雾,再次被一发赤橙色的弹丸旋转洞穿。   这一击中断了她的嚎叫,让她挤压的淤血卡在肺中,想要咳嗽又咳不出来,上下颚差点咬断舌头。   不可能赢了。   在魔怪外形的遮蔽下,洁薇终于从痛苦中明悟。   她意识到想要阻止面前的金发少女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如果继续在这里和对方纠缠,不要说翻盘获胜,她甚至有可能像那些拉来充数的“精英学徒”一样,悄无声息,死在这片幽暗静谧的森林之中。   如果让洁薇知道艾门莱娜联手布置的杀局是以2-3位使徒为假想敌。对于动用贝妮塔徽记这件事,她可能就会抱有截然不同的看法和期望。而仅以她目前体会到的感悟评判,她也完全估错了拜伦和普兹林登两支战团联合到一起后所能发挥出的具体力量。因此在权衡局势后她很快改变了自己的战斗风格,开始尽量以防御和躲闪为主,不断朝东南方向的密林移动。   “哗哗——”在躲闪之中,她庞大的身形成为掣肘。冰晶翅膀和狭长身躯经常为躲避子弹和剑光在树冠上刮擦,甚至有时会倒在树冠上,压塌几棵树来卸下身体背负的巨大冲力。   这种战法让她逐渐摆脱了绝大多数的冷枪突袭,只剩下两支枪和金发少女还如影随形的跟在后面。   “啪。”踩上树梢,身躯下蹲借弹力跳起,艾门盯着头顶的天穹,淡金右眼牢牢锁死冰晶魔怪的圆锥下身。   这一刻她无暇说话——也懒得和这种敌人多费口舌。所有的精力都被她用在思考和安排身体行动上,只希望能尽早斩落这异化的恶魔,让后赛的第一阶段落下帷幕。   洁薇的想法倒是对的,她这么想。此人显然看出了其他人需要和自己保持一定距离才能让子弹经受她的“祝福”,拉远距离的做法很聪明。这么做可以迫使安德烈他们离开雨棚,利用潮湿的环境去消耗他们,避免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被活活耗死。   但结果还是不会有太多改变。   她双目一凝,再次腾跃到魔怪身后,逼迫她硬接自己的战斧式劈砍。   因为在那之前,这套战术所建立的优势已经足够让她在一对一的消耗中落入下风了。   “咳——!”挡住劈砍,面色苍白的怪物费力发出一声咳嗽。她将堵塞在体内的淤血朝着少女喷吐出去。不出意外被她灵敏闪过,一滴也没有触碰到她。但少女也因此失去了进一步的斩击机会,身形一沉,重新落到了树梢之间。   “!!”踩稳枝条,艾门心中划过一丝危险警兆。圣瞳视界内敌人体内的传输通道正以前所未有的速率吸附周围的冰晶粒子,她看到它们汇聚并浓缩在那颗冰蓝心脏的正中间,正在通过骨髓将所有粒子传输到身体下方的骨骼通道。   那些骨骼通道……我记得它们一开始就是空心的?   难不成她是想利用这些通道来激发能量?就像之前喷洒的冰雾那样!?   还没来得及确定自己在想些什么,艾门便看到半空中的怪物将圆锥下身对准了自己。那些裸露在外的深邃孔洞在千分之一秒内发光变亮,陡然爆发出几十道纤细集束的湛蓝射线,伴随怪物的旋转腾飞在行进过程中抖出了一个螺旋状牢笼,缭乱交错,死死把她给锁在了里面。   “……火焰!”   意识到这是对方的扳命反击,艾门此刻也顾不得再保留什么。精妙控制力这种情况下毫无用处,她当即抬起银十字剑,竭尽全力将血液和温度在周身爆发。一头灿金长发被神火包裹混入她周身焰光中铺展开来,不断和抽在身上的冰蓝射线对抗消耗。   “嗤!”每一道射线从焰光中划过都会带出一大片纯白雾气。几十道射线连绵不绝的绞杀下来,即使艾门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依然扛的十分吃力。她心惊于对方身体的特殊结构和这种骇人攻击手段,更为庆幸自己到底听了妹妹的话,没有一个人面对这种对手。   “啪嚓!”下落的身形将最后一棵树融毁压断,艾门交错步伐,身体以半跪姿势落在地上。然后第一时间抬头向上,想要继续追寻逃脱的敌人。   冰晶怪物的身体已经腾高了几十米,其身躯变小,在漆黑夜幕中很难窥见。但艾门仍凭粒子痕迹锁定了那个白色小点,顿时起身,朝其下坠的方向跑了过去。   “拼死一击基本上耗尽了冰洁镜碎片的最后力量。”   一边跑,她一边估计洁薇当前的身体状况,“只要不出意外,她不可能再有反击之力。”   “姐姐!?”身体素质有差距,莱娜带着安德烈等人在数分钟后姗姗来迟。他们赶到现场时看到金发少女背对自己蹲在地上,似乎正在对地上的那具苍白尸身做细致检查。   “赢了?”奥莉娅娜按住莱娜,率先走上前询问少女,“这是她的尸体?那怪物终于死了?”   “没有。”艾门站起来没摸到鞘,随手把十字剑插在地上,“吃她拼死一击的时候被挡了感知和视线,估计是在那时逃的。”   “那这具尸体……?”奥莉娅娜听的一愣,赶忙后退几步朝着怪物仔细打量,这才发现这具尸身并不完整,只能说是怪物身躯的一部分。   圆锥下身还在,十字型展开的冰晶翅膀还在,腰腹、胸脯什么也都还在。只是缺少了脑袋,肩膀处应该是脖颈的位置被撕开了一层皮,里面是空的。伤口处溢散出来的紫蓝色血液并不多,看上去就像是有人从里面挣脱出来,只留下了一具死去的躯壳。   “真恶心……”安德烈走上来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深皱眉头:“就和昆虫蜕皮一样,无法理解……为何会有人心甘情愿变成这种恶心的怪物!”   “我们管好自己就行。”艾门闻言挑了挑眉,走到莱娜身边俯视着她,抿嘴在她额头上浅浅一吻,“至于别人,希望他们对代价有心理准备。”   林中战事随着冰晶怪物的倒下以及洁薇脱逃而彻底终结。十几分钟后艾门找到了左翼位置的炮击小队,发现这群人也基本上毫发无伤。   “就是那一炮打的太狠了点。”梵茵一边擦拭头发上沾染的淤泥一边跟少女解释,“很近很近的距离……打在帕玛制造的防御壁上。我依稀看到三个人影在火光中被炸飞出去。他们肯定没料到这里会有疯子朝友军开炮。”   “尸体也没能找到?”艾门皱眉,拿起一根所谓的战利品仔细打量,“就只留下了这几节假肢,到底还是给他们逃了……”   “开炮是我的责任,殿下。”罗尼摘下镜片,赤裸着上身在雨中冲刷,“我不能冒着让战局失控的风险去关照某个个体的安危。当时我估计帕玛能抗住炮弹轰击,所以我没多想,直接拿他当了诱饵。”   “等结束了咱们再算总账……”专精地脉的棕发青年躺在担架上朝他伸手指指点点,“我他妈……我当初就该把你埋到地里活闷死……”   “帕玛的伤情不算重。”韦德抬头朝艾门汇报,“有几处骨折,脑部可能有轻微震荡。都是调养一阵就能好的伤,危害不大。”   “所以总体上来说……”他微微垦头,用有些期盼的眼神上翻盯着少女,“我们赢的算很漂亮?收拾后就可以出森林了?”   “……算是吧。”艾门伸舌在嘴唇上舔过,掂了掂手中的冰晶假肢,偏头看向树下阴影,“不考虑某些损失的话,算是赢的比较漂亮。”   阴影中靠着塞弗莉。马尾少女的发辫在激战中散开,变成了一头散乱黑发披在肩上。众人对她的处置方式是用碎布条牢牢捆住,打算就这样牵着她带出森林。   艾门看过来时她也心有灵犀的抬头看她,翡翠明眸和湛蓝双瞳在雨幕中简短触碰,又在某种障碍中错了过去。   “异神教不会平白耗费这些人在森林里送伤送死,森林里的战斗只是开胃菜。”   艾门抬头看向天空,尽力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   “趁着雨没停让他们洗洗身子。”   她哑声说道,左手按上胸前的刀痕。   “养足精神,准备应对最终一战。”   ————————   第二更可能延迟个1-2小时,保守说法,反正我现在写,写完就发。不算在明天分量里面。 第218章 暗鸦之羽   “我们失败了。”   雨停了。微风带着湿冷气息吹刮在西瓦脸上,将他一头散碎的灰发吹动飘舞,“没能击败瑟兰,也没能击败普兹林登。”   他是一个人在行走的。但这么说却也有些不太合适。因为他两只手分别夹着两个年轻女人。她们的不同之处在于一个一头金发,一个一头白发。而相同之处在于她们都赤身裸体,而且,每一个都没有四肢。   “不!”洁薇重重咳嗽起来,倔强的声音透过白发传出:“至少她让我们完成的任务已经完成过了!这不算失败!只是战略性的撤退而已!”   “气势真足。”西瓦撇了撇嘴,拢在她腰上的手肘又夹紧了些,“看来异神血肉已治好了您的心脏病。您从此都不需要再担忧心脏顽疾了。”   “我也是付出了代价的,西瓦。”洁薇沉下嗓音,晃开发丝盯着青年,“这意味着我的灵魂从此不再自由,我的身心要受它掌控,一直到我死,或者它被宰掉……”   “‘它’到底是什么?”青年低头看她,“异神?一个完整的神?一个被异神教通过扭曲信仰所塑造出来的……属于人类自己的神?”   “尤西里安和那个贱人都是这样说的。”白发女人唾了一口,自胸腔中发出一声轻哼,“但那贱人有些口不对心,她根本不相信自己的信仰。”   听她中气十足在那一口一个“贱人”的喊,西瓦张了张嘴,感觉心脏恢复活力后这位向来端庄的冰心圣女有些变了。   “您连自己要出卖灵魂给谁都没弄清楚就这样做?”但他觉得此刻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关心,“您就不怕您是在和邪魔做交易?不怕上当受骗?”   “我曾经跟你说过‘你没有回头路’,是这样吧。”洁薇抬头跟他对视,“……我也一样,约修亚的冰心圣女也没有什么东西可失去了。”   “如果我不通过这种方式延续生命,我也没有多长时间可以活了。”她沉声说道,“与其像棵无人关照的小草那样在某个阴暗角落枯萎死去,我宁愿用这具身体作为筹码来为玛斯争取至少三年的成长时间。我只是希望‘洁薇-克劳乌’还有那么点用,就像你一样,灰头发的流浪者先生。”   “说的好听。”被她嘲讽,不知道为什么,西瓦的心情突然好了。他突然有那么一种感想,那就是“这样的洁薇还蛮不错”。   “那么白鹭呢。”他嗅着湿润的风在林中蹦跳,左手间的金发少女一声不吭,“趁着她还没醒我想问一下,你带她来真的只是想为她复仇?”   “当然。”白发少女毫不犹豫的回答说道,“不然我还能是为了什么?一个家破人亡的可怜虫而已,她可没有什么能让我惦记。”   “真的吗。”西瓦夹她的手臂一收,“可我当时听到你和修拉后裔谈话,说要把哈温的神血心脏给换成别的。”   “你说什么!????”双手捂脸,梵茵用无比惊恐且无比绝望的表情瞪向艾门,“我们在森林里干的一切都是‘完完全全的自由’???”   点头。   “包括我们弄出来的那些爆炸动静。”   点头。   “包括我们干掉的那些人——他们没人搭救所以他们是真的挂了。”   继续点头。   “噢我的至高无上的维多利亚啊——”短发少年拼命揪着一头短发,“我们居然在无意识之中真正杀掉了三个人!!!”   “三个约修亚人。”韦德在一边纠正他,面色阴沉的朝旁边观望,发现基本上所有人都在用看智障的眼神盯向这边,“……你能不能先别嚎了?”   “我这是发泄情绪!”梵茵揪着他的领子朝他轻声怒吼,“我还以为我们干得一切都有教授在盯着的!他们把我们送上那些蠢鸟的时候就是这样说的你还记得吗嗯?我以为就算真失败了我们也不会有事!所以我才放手干的!!!”   “放轻松。”安德烈用力一巴掌拍在梵茵后心,“你太激动了年轻人,我本来以为在你的观念里约修亚人不算人的。”   “有人告诉过你你根本就不会安慰人吗……”棕发少年坐在一块石头上捂着脑袋,传出的声音中满是沮丧,“我幻想过无数次我‘第一次杀人’是什么场景,它可能是悲壮的……愤怒的……绝望的……光荣的……但我从未想过它会是潦草的!轻率的!毫无感觉的!稀里糊涂的!!”   “我懂。”安德烈在他肩上拍拍,“就像一个处男带着他攒了一学期的存钱罐去找女人过夜,噢或许还带着他对第一次的某种憧憬幻想。这里我不得不告诉你现实和幻想是有区别的。现实通常残酷一些,但即使如此这也没人会因为你‘毫无感觉且稀里糊涂’丢了第一次就看不起你。”   “别用奇怪的比喻来嘲讽我。”梵茵的声音透出一片死寂,“否则我出去前就把你干掉。”   “没有教授盯着我们是因为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艾门抽搐一下嘴角,在一片憋笑的喘息声中走到少年面前,“否则我们的敌人就不会这么好对付了。梵茵。我们可能会因此而在森林中遭遇更多怪物,更多比洁薇更危险的,遭受异神血肉侵蚀的怪物。”   “姐姐能具体说下‘最终一战’是怎么回事么。”莱娜走到她身边抓住了她的手,“老实说我不太明白,你提到的战争究竟是怎么回事。”   “……异神教,还有洁薇。他们之所以选择这个时间前来西山,主要目的应该是为了西山潜藏的神主秘境。”   基本上是到了最后关头,艾门觉得也没什么必要对这些人隐瞒什么,“今天是月初,而秘境只能在月初时分用第一束月光进行初步开启。秘境里具体有什么我暂时还搞不清楚,但从已知的情报去分析,那很有可能是……古神的尸体,或者能用来苏生、修复古神器的某种材料。”   “异神教不止是想制造神,居然还想搜集古神器给她使用?”这番话不出意外叫初次听闻的其他人大吃一惊,“他们疯了?”   “正常人可不会愿意和那些粘腻的血肉史莱姆待在一起。”金发少女哼了一声,“森林里的战斗极有可能是在借洁薇的手消耗我们或者搜集我们的情报。而如果我预料的不错,今天下午到晚上就是他们对我们总攻——并试图抢占神主秘境的最后机会。”   今天——当然是今天。密林中黑漆漆的看不清天色,只能靠众人手里的火把照明。但不需要看表艾门都知道天快亮了。所以现在是早上,是第二天的黎明之前。   “这意味着我们最多最多只有几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莱娜担忧的纠结眉头,“如果他们衔接的好,甚至可能会不到三个小时。”   “虽然具体情报不清楚,但在前天入夜前我就叫一些学员回去通知他们了。”奥莉娅娜走到艾门身边和她并行,“翡翠港、秋叶镇、三角要塞。我让他们分别把消息带给这些地方,至少让他们做好准备,免得等敌人袭来时还一头雾水。”   “来不及的。”艾门没看她,语气显得非常平淡,“最多最多今天中午,敌人的第一波攻势就会降临。他们不乘火车光靠马的话根本来不及把消息传达,这其中唯一有些价值的也就是通知翡翠港了。只有他们距离西北边境最为遥远,也只有他们有时间在今后几天做出反应。”   “异神教到底是有什么底气进攻安塔利亚蒙庇护的普兹林登?”小巴里斯在边上纳闷,“他们的主教不是残废了吗?为何有底气招惹半神?”   “一开始我和老师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艾门跨过一堆盘结的树根,抬头看天,发现夜色已经在逐渐消退。   “而现在。”她咧嘴干笑一下,“我只希望那不是我假设的那个原因。”   “就要到了。”韦德突然出声说道,“根据莱娜……殿下之前画的地形图。我们再走不到一百米就能离开森林。”   “我已经能听到那边的鼎沸人声了。”艾门点头,脚下步伐陡然加快,“走吧各位,我们得尽快找教授们商量一下,尽可能让他们将我们两支队伍的对抗赛挪到下午。”   “但下午你说要对抗异神教可能的进攻?”梵茵偏头回望,“所以说……”   “所以没有对抗赛了你这笨蛋。”帕玛在担架上瞪着他骂,“榆木脑袋,活该第一次丢的糊涂。”   他们在后面笑骂打闹,艾门却独自加快了步伐。她第一个从灌木丛中踏出靴子,顿时置身于一座完全由土石组成,表面到处布满蔓藤草叶的原始竞技场。   “我很荣幸的在这里宣布!本届综合竞赛,星图论项目的最终优胜者是来自普兹林登一年级的预言学徒——依文-盖尔!!!”   被放大的喧嚣声混着滔天欢呼在她耳边震动咆哮。这一刻还鲜少有人发现她,人们的注意力和掌声仍然放在赛场中央。只有依文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回头看向缺口,刚好和钻出树丛的金发少女对上视线。   艾门?   远处的棕发少女张开嘴角,虽然听不清声音,但艾门能从口型辨识出她是在喊自己的名字。   “艾门?你想说什么?”依文兴奋的朝她挥手,却看到百米外的金发少女拼命朝自己划拉手臂,脸上的神情分外焦急。   “她想警告你,让你赶快离开这儿。”   低沉内敛的女性嗓音突然在她耳畔响起。伴随一阵钻心刺痛,依文的意识在剧痛中模糊消散,彻底昏厥前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只能尽量睁大双眼,盯着那根缓缓从眼前飘落下来的漆黑羽毛。 第219章 回忆录   半小时前,西山森铃竞技场高台处,几名列国代表堆在一起,一边观赛一边以森林中那位神恩皇女为话题作低声议论。   之所以如此倒不是说他们闲的没事干或者心血来潮。而是这里正正好有那么个人物,他对话题主角在童年时代的成长经历有十足的了解。   “拉斐尔先生刚才说她还具备非常杰出的文学功底?”歌利的使者迪诺有些好奇的开口问道,“但她从未在任何场合展现出她有这种天赋。”   “哦。”众人面向的角落里,一个发须灰白、大约五六十岁的老男人抬手推了下玻璃镜片,“那只是因为……她觉得将这种天赋展现出来很无聊。不是那种故作老成的早熟,而是她当真这样认为。她的性格让她很反感外界拿她的天赋说事,我估计这是她不希望人们因此而忽略了她背后的努力,纯粹将她今天的成功归类于她拥有的天分——或者说她与生俱来的才华之上。”   “但确实,她学任何东西都很快。”被称为拉斐尔的老男人继续回忆,“当她的老师是奇幻而充满挫败感的。因为每天你都得在原先的备课基础上准备更多内容,然后第二天又惊叹的发现自己到底还是低估了她。她4岁就从我呢喃的歌谣中大差不差的掌握了贝拉土语,8岁时可以写出让她的文学史教师感到惊叹的优美诗篇。12岁用乐器弹奏出来的曲调能让每个经过侍者驻足聆听,而那个时候我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教给她了。”   “您谦虚了,拉斐尔先生。”爱沙尼亚派来的代表是一位丰腴贵妇,她拿着一把折扇,正对男人轻轻摇头,“虽然您只出身于贝拉的乡下,从小就被困在大陆最偏远的西南方,但您渊博的学识和极其丰富游历经验却是任何人都必须重视的财富。也许未来的艾门王可以在这方面超越您。可现在,说她有这种能力还是有些为时尚早……您觉得呢?”   “我比较关心的是……”博鲁尼亚的代表,一个戴单边眼镜的礼服男人沉声说道,“这位艾门殿下,她真实的性格是怎样的。”   “抱歉,拉斐尔先生。我可能说的太直白了。”他接着道,“但既然艾门-哈温在不久的将来注定会成为第十七代瑟兰王,那么对于她的性格、人格、内在的了解将会成为我们这些人很重要的研究课题。瑟兰将来还会继续强大下去,我们对她的了解越深刻,维系和平的概率也就更高。”   “我看得出来。”拉斐尔了然点头,在所有代表的脸上环视一圈,“除了这个原因,没有什么能让你们共同对一个小女孩产生浓厚兴趣……行吧……反正这也是我的本意,如果不是因为怀揣着对某种可能的担忧和警惕,我可能根本就不会对这个话题有任何回应了。”   “还是接着刚才说的部分来讲。”灰发老男人习惯性在桌上搭了搭手指,下巴微抬作回忆状,“她有天赋,而且不是简单的、普通的天赋。无论是文学、绘画、音乐、数理还是那些需要甩动腿脚的科目,她都能做到超出我们预期的程度。但实际上你们从她逐渐成长后——尤其是12岁往后的阶段开始关注,会发现她完全不在意这些神赐的天赋。那种态度让我来说的话可以用‘荒废’及‘浪费’两个词来具体形容。”   “她喜欢军事?”歌利人迪诺追问他,“从近几年她展现的态度观察,这是一个爱好武力的公主。”   “对,她是喜欢军事。”拉斐尔点头,“但不是最喜欢的。或者严格来说她就没有什么东西是最喜欢的。在坎索王请我出任她童年教师长的那段时间,我无法从她的双瞳中看出她真正对什么东西是有兴趣的。那是个很美妙也很矛盾的人,什么都会,也对什么都提不起劲。”   “让这种人成为统治者或许会很好相处?”雍容贵妇用探寻语气朝周围发问,“一个对世俗没有兴趣的神,一如她晚年的父亲,帝治无为……”   “如果是这样,我就不会跟你们讨论这个人了。”灰发男人咳嗽一声,“毕竟这并不礼貌,要是叫她父亲知道,他没准会派人追杀我呢……”   “艾门-哈温是个非常、非常、非常危险的人。”一片哄笑之中,拉斐尔严肃的语气分外突出,“伊卡洛林必须对她的将来抱有警惕心理,因为她随时有可能改变目前的状态,成为一个歇斯底里的极端主义者。”   代表们渐渐停下笑声,角落一时陷入寂静。他们每个人都能看到各自脸上的惊疑不定,纷纷怀疑这是灰发男人的夸大说法。   “我第一次对她产生恐惧心理是在她8岁的时候。”拉斐尔的声音很轻很淡,“当时我在教她关于亚门的历史。进度是亚门人在阿兰-哈温的追击下被驱赶到斜岭以北。过去我所接触的任何一个孩子在面对这段历史时提出的问题不过是‘为什么亚门人在那段时期打不过瑟兰人’、‘为什么阿兰-哈温可以完成这样的壮举’及一些导致亚门人失败的诱因——以及它们是如何在那段岁月中一点一滴积累起来,化作重担去压垮一个庞大帝国的。当时我以为她同样会问我类似的问题,但她没有——你们知道她当初问了我什么吗?”   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死死盯着叙事者,就连呼吸的本能都停滞了。   “她问我——”拉斐尔看向他们每一个人,“她问我‘阿兰-哈温在这段时期所付出的功绩是否是民众容忍他老年昏庸的主要原因’。”   “这……这算什么问题?”短暂的寂静过后,迪诺张大嘴巴瞪向他,“瑟兰王室……毕竟是神血政权呀!!”   神血政权是伊卡洛林洲大陆千百年来最稳固的政治制度。它的开辟者可不是瑟兰,在悠久的岁月中,还有许许多多、数之不尽的帝国是由人和神的血脉共同掌控。只不过这些血脉在时光中消沉褪色,最终只有维多利亚和瑟兰人的后裔留存了下来。   所以这是个很沉重的问题。提出它的人首先就对神血政权缺乏敬畏,她认为这种政权可以被颠覆,信仰的存在更是被她彻彻底底的给无视掉了。   “背负神血之人对先祖的荣耀缺乏敬仰……”拉斐尔淡淡说道,“这是一种很恐怖的颠覆性思维。当时我就她的问题反问她,和她辩论。问她为什么会这么认为,问她为什么会质疑自己拥有的权柄,问她这种想法是从何而来,她的回复更是让我大吃一惊,无可抑制的感到害怕。”   “她说‘社会制度的根本来自人民和统治者的契约关系,当这种关系得以维系,人民是人民,君王是君王;而一旦君王违背了契约,人民可以终止关系,重新回归到他们自认为美好的生活中去。这种改变不能因血脉阶级受到阻挠,任何想强行维系契约的行为都会受到下层反噬’。”   “啪!”妇人手中的折扇失去拿捏掉在地上,她却顾不得捡,一脸木讷的坐在那发愣。   “大逆不道!”迪诺喘着粗气,用悄悄话的语气朝周围低吼,“能确定这是真的经历?而非您从睡梦中看到幻觉?”   “我敢以我对索菲亚的信仰起誓,我所说的话句句属实。”拉斐尔伸手顶住额头,用这个手势表示自己对信仰的虔诚,“别急着吃惊,因为接下来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才是最恐怖的。”   “她是个远比我见过的任何孩童都要怪异的多的存在。”他这样形容彼时年幼的金发女孩,“她大逆不道!甚至对自己天赋和存在的根源缺乏认同感。而她那番论述当然是得不到任何支持和生存土壤的。侍女们当她还小,并不跟她过分计较。她父亲却无法容忍自己的女儿是这样一个不敬先祖的人。因此她很快受了惩罚,被关在书房里靠斋果过了足足半年。那段时间我是为数不多能去探望她的人。也因如此,我发现了隐藏在她骨子里的可怕本性。”   “坎索对她的训诫是有成效的。”他说,“在那半年的岁月中,她无比期盼能得到旁人的认同感。每一个人,每个照顾她,服侍她的仆从和佣人都被她灌输过类似的理论。包括我,她仍愿意不厌其烦的跟我唠叨那些人是如何逗弄她,不把她的话给放在心上的。她表现的就像一个刚从监狱里出来希望别人认同她无罪的囚犯。但当有一天她终于意识到这么做是无用功的时候,她的想法也确确实实是发生了变化。”   “但不是好的那种变化。”拉斐尔又推了下眼镜,“从那一刻起,她开始展现出她骨子里的极端和偏激。我至今仍然忘不了她是怎样以憎恶的眼神盯着我,对我说出‘那些人根本不配享有自由,他们根本就是活该’这番话的。我从那时起隐约窥见到被她可爱外表和矛盾性格所掩盖的本质。这样的人哪怕在后续的岁月里感受到迷茫,因为迷茫而经受信仰洗礼,她的这份内在也是不会改变,从她身上消退去的。普通孩童即使持有偏激观点也只会持续一段时间,她却永不妥协,反而让残酷的现实将念头磨砺的更尖锐、更偏激。或许现在的她在信仰和某种观念的支撑下愿意接受现实安排,但倘若现实的安排不如她意,一旦她遭受某些挫折,被信仰、谦和、美丽所包裹起来的极端灵魂就会重新苏醒。”   “这样的灵魂出现在一个凡人身上不过能叫她在社会中多受些嘲笑。”   灰发男人一口气说完,很是担忧的叹了口气,“可艾门-哈温——她却是将来的瑟兰王啊……”   ————————   迟了点,等会还有一章。 第220章 最好的狂妄   “喔——”就在他还打算说些什么来给讨论的主角下定论时,周遭,看台周围的所有声音都汇聚起来化作了一声巨大惊叹。每个人都从台阶上站起来看向场地中央,看向突然多出来的两个靓丽身影。   “那是艾门公主!”迪诺扒拉着满是青藤的石头栏杆,伸手指向站在豁口处的金发女孩,“她出来了!普兹林登已经确定晋级下一阶段!!”   “事情有些不对劲。”拉斐尔走到他身边扶住眼睛,蓝灰色的浑浊眼瞳在镜片后费力眯起,“站在中间的女孩是谁?她对那个学生做了什么?”   “……见血了!”另外两名代表很眼尖的看到黄土地上多出了一小滩暗色痕迹,“她不是普兹林登人!她是异神教的!是敌人!!”   “撒迦莉雅!”艾门冲到距离事发地点十步远的地方停下,面色狰狞的瞪着对方,“放开依文!……她对你们没用!!”   看到黑发少女突兀出现在依文身后,她心里就咯噔一声,知道自己必然是在某个地方出了疏漏。异神教根本不打算将进攻时间放到中午或者下午,他们可能一开始就谋划好了:只要她从森林竞技场突围就立刻开启行动计划。   “谁说没用。”撒迦莉雅弯起嘴角,将插入棕发女孩侧腰的短匕首用力拔出,带起一串鲜红液体,“这不是……让你眼巴巴的过来了吗?”   “过来!?”艾门第一时间看向依文侧腰的创口,心中惊怒交加,一时没明白这话的意思,“你想说什么?你想做什么!???”   “前面好像出情况了!”密林之中,莱娜带队快速往前赶,“散兵队形冲锋!不能让姐姐一个人面对危险!!”   “嗷!”安德烈突然一声怪叫,手里拿的黑色长刀突然爆出一串蓝色电流,“这破刀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到处漏电?”   “德里克?”莱娜回头,看到被詹妮押送的马尾少女顿在原地眼冒蓝光。她立刻意识到这是对方用操控磁场的方式在影响长刀,当即伸手摸向侧腰,按上了挂在那里的短铳握把。   “发现了吗?”就在她拔出短铳的一刹那,马尾少女突然抬头看向这边,咧开嘴角微微一笑,“可惜,已经迟了。”   “噍——”话音刚落,引雷刀上雷霆炸裂,将试图控制的几个人给炸飞了出去。它像条飞蛇在树丛中一阵穿梭,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嘭!”雷光炸裂的速度太快,上个瞬间才刚从林中冲出,下个瞬间便已窜出百多米远,直接冲向撒迦莉雅,被她张开左手牢牢抓住。   “撒迦莉雅。”看到这柄长刀自发冲出被敌人握住,艾门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一股极其不妙极其危险的预感。她心中的警兆不断告诉她这里很危险极其危险必须立刻离开,但她看了看被对方搂在怀里、已然昏厥过去的预言师少女,还是咬咬牙,右眼蒙上一层淡金水幕。   呼吸变慢,心态也逐渐变得平和。恐惧的回声在圣瞳开启后尽数消失,让她定下心思,打算无论如何也要先将友人搭救出来。   “不论你们想要什么,我已经在这里了。”她将右手放在侧腰处的剑柄上,一点一点往前挪步,“所以放开她,有什么花样冲着我来。”   “我本来就没打算把她怎么样。”撒迦莉雅看向她道,“这个女孩本来就只是诱使你走入战阵的引子。既然你这么关系她,那就还给你吧。”   说完她伸手一推,昏厥的少女便朝外侧软软倒下。艾门眼疾手快冲上前去将她抱住,这才有心思琢磨她刚才提到的“战阵”一词。   隔着老远用圣瞳检查过腰间伤口,少女知道撒迦莉雅没有撒谎。那一刀看着骇人,实则只是侧着捅进去伤了些皮肉。更深处的肾脏器官和脊椎神经被有意避开,她确实从一开始就没想对预言师少女下什么重手。   而其刚才提到的战阵,如果她的记忆没出差错,这种感觉出现在她生命中也不是第一次了。   “姐姐!”冲出密林,莱娜第一时间看向场地中的金发少女,“先稳住别动!我让他们过去帮你!!”   “别过来!”艾门瞪眼,探出右手五指张开,隔着近二十米远在少女身前引爆了一个临时凝聚的粒子团。爆炸气浪强行止住了莱娜的脚步,让她下一秒即将跨入竞技场的右腿一顿,身体反方向被气流掀飞。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长变慢。倒退的过程中,莱娜死死盯住那张慕恋的脸。她右手探出想要抓住那张开的指尖,身体却抑制不住的往后飞退,眼睁睁看着两只手越来越远。这时她突兀回想起对方临行前脸上的沉重,心头立刻绞痛起来,莫名感觉这一步的差错会让自己后悔很久很久。   烟尘盖住了那张脸,但阻拦的障碍已不止烟尘。整座竞技场的圆形场地开始散发出一股不稳定的空间波动,立足于内的人影显得模糊虚幻且在轻轻摇晃,远远看上去不像真实,而是被从更远地方折射过来的海市蜃影。   “空间战阵!”奥莉娅娜抽了口凉气,试探性朝前卷起一股小型气流,不出意外发现它根本影响不到幻影内的两位主角。那些风沙烟尘从两人身体内直穿过去,说明她们的真实身体已经在刚才那一瞬穿梭了空间,此刻留下的不过是些残留光景,再怎么攻击都没有用。   “没用的,莱娜。”她拉住想亲自冲进去的马尾女孩,“即使进去也摸不到她们,我们只能在这边看着,也许能听到她们说出的话。”   “异神教这是倾巢而出了?”艾门从袖口撤下一块给依文包扎,抬头去问撒迦莉雅,“传送的终点,该不会是一群使徒在等着我吧……”   情况有些失控——没能料到对方会在场馆内设下空间战阵是一大疏忽。但却没到最坏境地,因为这次传送并不能横跨太远距离,坐标落点十有八九还在西山。这个变数不会打乱她之前跟老头协商做出的布置,因此她暂时无需慌张,搭话也是想要多回些体力。   “异神教?已经不是了……”撒迦莉雅手握长刀仔细查看,不顾刀身在她手中挣扎颤抖,“从今天起世上再无异神教,你我也无需成为敌人。”   扑通——   那一瞬间,艾门的心跳停止了。她感觉自己好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也最无聊的笑话。异色的双瞳陡然睁大。   “是真的。”黑发少女冲她点头,拿捏着长刀绕步走来,“我知道这个消息对你来说很难理解,但它是真的,是正在发生的……真实的现实。”   “我记得你能窥见我的梦,是这样吧。”不等艾门回答,她自顾自的边走边讲,“很难说造成今天这结果的起因是我父亲对我的教育还是我本身就如此叛逆。但如果你当真不止一次在梦境中窥探过我,了解过我的过往经历,你就应该知道像我这样的人,她不可能对任何人俯首称臣。”   “撒迦莉雅是最好的一个,最特殊的一个。”她咧嘴冷笑,“哪怕是神,哪怕是让父亲倾注过无数心血,费时费力想要完成的‘救世主’……它也配不上亲吻我的脚踝。更没资格融合我,将我变成它的一部分,供她奴役……”   瞳孔微缩。艾门的心神受到震撼。这一刻的撒迦莉雅神采飞扬,苍白面孔上满是对自由的向往。过去那种总能从她身上觉察到的矛盾感不见了,取而代之是自信,是解放。仿佛心灵终于从压抑中解脱,仿佛一只鸟,终于从精神的囚牢中被拯救了出来。   撒迦莉雅这是打算背叛异神教自己单干?她试探性看向黑发少女,目光随着她身影游动。早在那个梦境中她就了解过对方的目标之一就是为她自己——以及融合人的族群争取在世上的生存空间。这里说要和教派对立却仍然对她动了手,怕不是想要私自侵吞神主宝藏。   “你知道吗,哈温?”她这么想,思绪却被对方再次打断,“很久以前,从第一次在教堂中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梦想着能有一个空间——一个只有我们二人的空间来供我跟你诉说这些。”   “我还记得你当时穿着一身白纱长裙。”她回忆道,“那样圣洁,那样美丽……你俯下身子喝水的画面让我心动,让我按捺不住,想要在那个时候就邀请你……让你知道我的计划,促使你心甘情愿的加入我,认同我,然后一齐为这梦想而战。”   “那是融合人的梦想,撒迦莉雅。”被那赞美弄的发窘,艾门抽出剑来挡在身前,“我可不是融合人!对你们的梦想没有兴趣!!”   “真的吗?”撒迦莉雅轻蔑一笑,“哼!或许这个说法可以适用于普通人。但是哈温,你又有哪一点符合这个定义?”   “你的身体——”她指向少女,“你的骨血、你的细胞、你的神经,甚至你的想法都是由多种因素融合而成。这样的你又如何能称之为自然生命?又如何能站在他们的立场上为他们说话?”   “你和我们本质上没有任何不同。”她阴下脸沉声说道,“常规定义里的融合人是由异种病毒侵蚀自然生命后诞生的独立个体。而你……又何尝不是受了维多利亚的细胞侵蚀!”   “我……”艾门想要反驳她,却感觉这番话分外正确。仔细想想她连精神意识都是由另一个灵魂融合而来,她本身就是一个多方面的矛盾聚合体。   “时代的发展不会因为陈旧思想而放缓步伐。”   来到她面前,撒迦莉雅跟她一样缓缓蹲下。   “顺从神主的未来,顺从异种的未来都是虚妄。你就应该和我联手,共同为时代制定新的法则。”   “所以呢?”   咬紧下唇,金发少女瞪着一对双色瞳,眼中依然存有警惕。   “你想怎么做?”   “噢~”对方陡然站起身,“当然是融合!”   “你给我眼睛很好用,哈温。”她摸向自己紧闭的左眼,“战圣之瞳帮我分化了体内的异神细胞。甚至可以反过来侵蚀她,掠夺她的精神为我所用。当然,那时我还浑浑噩噩,不知道该如何利用它达成梦想。一直到我进入你的梦,看到了你对微观领域的全新研究……”   “所以我当时就想:既然神主和异种都能将它们的细胞拿去给别的东西融合,从而达到控制那些东西,甚至同化它们的目的——”   她偏过脑袋,有些不服气的瞪着少女。   “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呢。” 第221章 让世界安静(第一更)   场地内的朦胧幻影和倒下的依文让整座场馆乱成一团。学徒们一边尖叫逃离一边往高台上瞥,无法理解教授们为何对袭击事件无动于衷。   “安塔利亚蒙在干什么?”奥尔奋力护住其他人,口中一样在大声抱怨,“这么近的距离,他们居然还沉得住气!?”   “我要见校长先生。”列国代表团在拉斐尔的带领下走上阶梯,但却在半途被几名黑袍人拦了下来,“请让开!现在不是旁观的时候!!”   “抱歉先生。”负责拦路的掌控者还很年轻,被他这样一威逼顿时有些摇摆不定,“但是阁下说过……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放任何人打扰他们。”   “他疯了!”拉斐尔冲他大声咆哮,“敌人都上门了!那个死老头不下去处理情况还缩在上面干什么?我可不记得我的老友是个懦夫!!”   “这里动静这么大,上面肯定都听见了。”贵妇人看向高台,“但却还是毫无反应……真不知道他们还在等待什么。”   从这个角度往上看大概能瞥见高台一角。其他人听了她的话也抬头观察,发现以白胡子老头为首的一众教授们就只是站在墙垛边往下观察,没有丝毫出手的意思。   “你不用好奇为什么你的救世主们至今仍然无动于衷。”   场地中央,那片扭曲的幻象里,撒迦莉雅看向艾门的眼神越发坚定:“因为他们知道,现在出手也没用了。”   幻象波动随着这番话而陷入停滞。以两人为中心半径5米的范围开始逐渐变化。黄沙土地和翠绿嫩芽被冰冷的石质地板所取代,一点点在她们周围勾勒出了一个宽敞阴暗的大房间。   “这个地方……”艾门皱眉,“传送坐标是实验室?”   在她的感觉里,这所大房间依然是充满不稳定性的。它的一切都在抖动,像是水中倒影被风吹拂那样泛着波纹。以圣瞳去看这番景象她可以透过墙板和天顶看到外侧的竞技场,这说明两处空间在一定程度上处于交叠状态,并不能肯定这里就是最终坐标。   “撒迦莉雅。”她放好依文,双手握剑站起来,隔着一张实验桌和黑发少女紧张对峙,“你刚才说的那番话,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打算用你自己的血肉来取代异神?想摆脱异神的控制,用自己的力量来统携一切?就像异神教改造人体一样,改造那些不服从你的……任何生命?”   “这个世界的本质就是信奉残酷才能存活下去。”撒迦莉雅也眯眼看她,“仇恨和杀戮,任何族群的繁衍生息不过是对这一过程的无尽重复。和平?安稳?即使真达成了又怎么样?你能永生吗?你能作为一个真正的神一直监督你的子民吗?即使是波澜壮阔的神主时代,你细数历史——那段时间又可曾有超过百年的和平?还不一样是对抗!还不一样是纷争!?”   “我们永远都改变不了这种轮回。”她扬起下巴,“既然如此,比起被动接受命运赋予给我的结局。我宁愿带领一部分人成为过去站在我们对立面的‘施暴者’,我要将他们过去施加给我们伤痛返送给他们,让他们害怕!恐惧!并后悔当初自己犯下的罪!!”   “你不能这样!”艾门咬牙,感觉气血都在往脑袋里涌,“我赞同你所说的一部分话……撒迦莉雅。但是!一旦你真正实施你的计划,它给伊卡洛林带来的灾难不会比延续异神教好上多少!我没打算阻止这暴力轮回!但让它发生在今天——发生在这个危难的关头,真的好吗?”   她看似激动的上前数步,身体和桌台发生触碰:“你的所作所为只会毁掉所有人,包括你想庇护的融合人类!”   麻烦了。   说话同时她的眉头蹙起。   桌台有触碰体积,不是完全的幻象。我没办法直接冲过去对她做什么,但绕行的话又不够时间。   只能尽量跟她多拖一会。   她看向对方身后的那台立柜。   然后想办法阻止她,别让她把柜门拉开……   “你又在担忧芸芸众生了。”   黑发少女轻笑一声,绕过桌台,走到一座高达2米的立柜处站定,一边说话一边伸手在柜门上轻轻抚摸。   “当然,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伪善者。”她说,“你只是太自律,对于自己的要求太高……就比如你反对的我理由是害怕这种暴力会摧毁伊卡洛林对异种的防御,并不是真正担忧他们,担忧那些不配得到自由的人……”   “我当然不会有那种妇人之仁!”艾门瞪眼看她,对她开头的形容感到羞恼,“我只是尽量在为整体考虑!不像你!无所顾忌!!”   “真的吗?”撒迦莉雅又哼了一声,“在校园里潜伏的日子,我算是真正看透你了,哈温。”   她不断点头,半转过身子盯住少女,“困扰你最大的结症,就是你‘太放不开了’。”   “什……”   “你什么都想要!!!”   黑发少女突然低吼起来:“勇武!学术!军事!关系!你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做的完美!!但你做到了吗?所有你想抓住的东西!到头来你抓住了谁!?”   扑通——   双眼睁大,瞳孔微缩。清晰无比的心跳声在耳边回响。艾门整个人仿若被雷霆劈中,身形僵住动弹不得。   那一瞬间,她想起了阿尔贝蒂娜被火焰巨狮踩在脚底的凄惨场景。想起了目前才只是创建理论,还未正式开始实施研究的细胞研究。想起了森林中一众瑟兰人对妹妹战术的推崇备至。想起了……来自亲密战友的无情背叛。   我应该反驳她。   她瞬间生出一个念头。   但好像我反驳不了,因为所有的指责……都是真的。   确实,在真正有人对她说出这样一番话之前。她还以为自己在普兹林登的学院生涯是成功的。   她在这里学会了很多,见识了很多,成长了很多,也强大了很多。比如打压约修亚在西山的势力白枭学会,击败伪装成文森特的撒迦莉雅获得综合竞赛预赛阶段的第一名,开发出了史无前例的内环战阵并成功将它的战阵技术运用在自己身上,通过这手法掌握了“神焰”,一种连导能长剑都难以承载的强大能量!其后更是挫败了异神教对麦特-怀斯的袭杀,联合所罗门对抗两大使徒的包围并在乱局中和敌人斗智,与白胡子老头一起算计了五位使徒让异神教侵入西山的势力损失惨重。更不要说之前还发现了米利安祖宅的神主秘境,一直到现在都对普兹林登的宏观战略有重要影响……   来到西山小半年,她做的事并不少。但结果呢?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更糟糕了。   安德雷斯受伤,阿尔贝蒂娜重伤,奎林没了一只手,所罗门至今只能靠搀扶行动。   看上去她一直在胜利。但这些胜利从未对局势起到偏转效果。它们有意义,却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大,不足以让她获得颠覆乱局的优势,不足以让她掌控未来。如果只以“普兹林登学徒艾门-哈温”来定义她在西山的经历那她毫无疑问是成功的,但若将定义换成“瑟兰储君艾门-哈温”,她所经历的这大半学期可以说是失败至极因为她居然连一件确切的成果都没能完成。   “你没机会从这场漩涡中全身而退!”   朦胧之中,塞弗莉扭曲的面容开始浮现。   “放弃吧!哈温!你只有跟我……跟我一起离开这儿才能活下去!!才能谋划未来!!”   “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压力促使你变成现在这副不伦不类的样子。”   看着金发少女一点点放下长剑,脸上的神情僵硬死板,撒迦莉雅放缓语气,细声细语的朝她说道:“但我很想在这里提醒你,没那个必要。”   “你对自己实在是太苛刻了。”她说,“什么都想做,什么都想做到最好。其后果是你的精力和时间被驳杂的计划平均分摊,在有限的时间内一事无成。或许给你足够的时间你真能成就你的理想,成为上次你跟我说过的那种‘完美的王者’。但你想一想,你的敌人……他们会给你这份漫长时间来成长吗。”   “而且你确实是太放不开。”   她缓缓踱步的少女身旁,从背后一点点环抱住她,左手按上她的高耸,右手抵住她的小腹。   “女孩的朝气,我在你身上全看不到。”她一点点加重动作,“你过于自律,不止是对欲望,在所有事态上都表现的像个苦修者。每当上课时我混在人群中观察你和你的小伙伴我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你是那样的格格不入,跟他们距离是那样遥远。你小心对待每个人的方式是那样谨慎,以至于他们都以为那是因为你太高傲,却不知道你只是害怕,害怕和他们沾染上过深的关系……”   “我……”   “你和他们的关系甚至还不如你和我……”湿润的气息喷吐在耳廓,犹如来自深渊的低语,“至少在格格不入这一点上,我们很像。”   “我们骨子里留着疯狂的血。”她轻轻咬住少女的耳垂,左手在她胸前的动作迫使其发出一声轻喘,“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跟我一样,由始至终就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无论是你的父亲。”她伸手探入少女衣襟。   “呃……”   “还是你的校长老师。”又撩开她的下摆探索幽谷。   “停手……”   “你从来都没当回事过。”开始在两个地方搓揉撩拨。   “不要说了……!”   “你只看得起——”最后抵住她最敏感的凸起。   “我让你不要……”   “——你自己本身!”拿指甲用力刮了一下。   “呃!继续……说……呵……了……”   思维停滞、面色涨红。那一下刮擦几乎勾走了少女魂魄。她在暴动的快感中羞恼挣开身后怀抱,抬起长剑就往回砍。   “你在羞辱我……!你这混账!!!”   剑刃破空,俨然找的致命要害。撒迦莉雅却不慌不忙打了个响指,叫那把被她丢在一边的雷霆长刀震颤了一下。   “噼啪!”   “呜!”   随着异动,一股细密电流从艾门胸前的雷痕诅咒中钻出,瞬间席卷了她的双手双脚。麻痹感混着之前的异样感让她砍出的一剑绵软无力,不但偏出了攻击目标,甚至在中途被黑发少女抓住手腕,一时间难以挣脱出来。   “有时候我也会好奇。”撒迦莉雅看着疯狂挣扎的金发少女,偏身躲过她踹来的腿脚,“好奇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是怎样的压力让你活的这么超然?简直比普兹林登人还要自律百倍?”   “我的事与你无关!!!”   涨红着脸,艾门双眼亮起神火,“你当然不会理解我的心境!因为不管怎样你至少能认清楚自己的心!你是真正的活着!而非像我一样活在一段真实梦境!”   “你什么都不在乎!”她低吼道,“所以当然不会理解我对情感的渴望!!是我是很希望能和所有人好好相处!包括我父亲包括老头子包括我的朋友甚至包括你!!但你是怎样回答我的?就是这样羞辱我?这样践踏我对你的善意!!???”   “所以我说你跟我很像。”   看着这样的她,撒迦莉雅却无端笑了:“极端的自律,极端的霸道,看中的东西一定要得到,并坚信它注定会属于自己……”   “你觉得你的付出一定要有回报。”她说。   “你觉得你的情感,善意,必要理所当然的被人们接受。”她说。   “凡是不接受的,都是在违逆你。”她说。   “而违逆你的,都是敌人!”   “嘭!”   庞大的力量将身体甩飞。艾门在一阵天旋地转后狠狠撞在金属墙上。冲击和麻痹感让她眼前发黑,只能费力抬起头,盯住眼前模糊的人影。   “我跟你的唯一不同可能就是没那么拘束了,哈温。”撒迦莉雅大踏步走到立柜跟前,回头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很显然我更放得开,我-不-会-回-避-自-己-的-情-感!”   “你是我的!”她拉开柜门,露出被锁死在里面的一杆黝黑长枪,“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不说性格!我们天生的经历就该让我们协同合作!”   “你应该早就好奇为何几次战斗都不见黑狂?”   她伸手进去握住枪身。   “因为它需要进化!需要以古神器的遗骸为成长食粮!”   然后猛的一拉扯出长枪。一股冰冷、狂暴、恐怖的波动突然从二者接触的节点朝四周蔓延。   “如此才能让自己成为现在的样子。”   她就手持长枪站在那儿,漆黑发丝开始飘舞。   “才能准备好让世界颤抖。”   “……让世界安静!” 第222章 因果律动(第二更)   蒸月初,日子正是闷热的时候。即使昨夜在森林中受了雷雨,踏入沙地时艾门仍能感到空气中满是躁动的粒子。这都是因为雾月过后高温天气即将袭来,每日骤增的阳光直射和干旱气候使得西北地区的魔能场变得干燥好动,极为方便她用意念去点燃它们。而这种感应理论上是“几乎不可能”被外力改变的。至少她从小大从未听过有这种事迹,强如安塔利亚蒙也没法更改这么大一块区域的粒子特性。   这是她目前为止所建立起的对于“能量环境”的认知。她曾以为不可能有什么东西能打破这种宛如真理般存在的认知观念,一直到她目睹撒迦莉雅握住那杆黝黑长枪,亲身体验到从其接触点流传出来的恐怖波动。   扑通——   心跳声,再次响起。而这次她所听到的心跳声已经不再是她自己的,同时还有撒迦莉雅……和那杆枪的。从枪身逸散出来的波动每次爆开正正好和她们的心跳声紧密贴合。就像是在用一种特殊的方式来传达它自己的心跳、它独有的律动一样。这种律动第一次爆开便化作一股透明波纹震碎了空气,所有粒子——所有怀绕在艾门身边的魔能粒子在这一刻陡然失去了其运动规律。   就好像是懒散的民兵瞬间听到了集合号角、立刻排好队摆出战斗姿态一样,这些粒子在律动传来的瞬间也变换了特性。它们不再受气温和环境的影响随波逐流,而是开始有规律、有条理的在律动号令下改变自己的能量性质。   第一波律动。艾门感觉身边的粒子骤然绷紧,对她来说,原本好似蒙了一层透明幕布的虚幻空间开始对她产生出一股极其强烈的排斥力。好像她根本就不属于这个空间,和环境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第二波律动。干燥易燃的粒子特性随律动扩散转换成极致冰寒。实验室内的环境温度在数秒钟内从30°以上骤降至零度以下。刺骨严寒顺着少女衣襟往里侵入,让她身体僵硬,肩膀在本能驱使下不断颤抖。   然后是第三波律动,粒子团瞬间升温解冻,空气内布满潮湿水汽。   第四波律动,水汽蒸发使温度拔升,干燥和摩擦滋生出道道蓝色电弧。   第五波律动,密集电弧在空中炸裂,温度拔升至50°+。   第六波律动,地脉粒子汇聚震颤,整座实验室在颤动中轰然破碎。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这种律动每扩散一次,艾门的心脏便会跟着跳动一次。她的精神和肉体在短时间内被极致的寒冷、高温、干燥、潮湿、麻痹以及震颤等多种环境轮番侵袭,即使身怀古神之血也支撑不住。抵挡了几次便面色发白,被迫散去神火靠在地上,再也聚不起一丝力气。   她无法支配任何能量——哪怕是以神血催动灿金神焰,火苗迸发的一瞬间也会被律动震散,神焰会在顷刻间碎裂、瓦解、散落成最原始的自然粒子。这些粒子会汇聚到周围环境中加入它们,和它们一起追随律动调配,贴合律动的呼吸——在那旋律中狂欢起舞。   极致的恐惧侵袭而来……在艾门的感受中,整个世界的能量都在竭尽全力排斥自己。那种律动模糊了她的精神和感知,让她误以为那是世界的呼吸,是世界的心跳……仿佛每次波动蔓延都是一颗天体在吞吐星云!而她只不过是依附其上的一只蚂蚁!   这是无可抵挡的世界伟力。   艾门瞪大双眼,身体和精神无时不刻不在受震颤侵袭。律动一来,她的力量便被无情震散,整个人仿佛风暴中的渺小蝴蝶,只能拼命煽动由精神意志组成的翅膀,在滔天的雨幕和狂风中探寻自我,努力坚持着不被律动同化,不让自己的身体在震颤中崩溃瓦解。   “你看到了吗?哈温?这就是新生古神器的力量!”   撒迦莉雅握紧枪身,脸上带着癫狂笑意,“没有存在能抵挡它!抵挡这无坚不摧的——莫因斯圣枪!!!”   “咚!”抬起枪身重重一剁!空间内的粒子团猛然炸开朝四周席卷!其影响甚至突破了空间阻隔,能从幻象中冲出赛场,在整座场馆内卷起一阵暴烈狂风!   “魔能场内的粒子全乱了!”   火把熄灭,斗技场陷入一片黑暗。奥尔在一片惊呼声中死死抓住同伴的手,遵循记忆带着她们躲到了这一层的看台角落。然后他惊讶的发现环境正在剧烈变化,所有他能感知到的魔能粒子都处在一种混乱状态中,频繁切换着能量性质!!   “这也是异神教能做到的?”简在黑暗中朝他大喊,“这不可能!就连半神都做不到的事……这不可能!!”   “不管可不可能,我们现在的任务是确保安全。”奥尔抓紧她和迪迪的手,面色在黑暗中看不真切,“最好的去除肯定是回城堡,但……”   “但是艾门曾经提起过,无论发生什么都最好留在森林竞技场。”迪迪干脆从后面贴住他,伸手搂住奥尔的腰,“我们就听的她的吧,奥尔。”   “……好吧!”感受着少女喷吐在他耳畔的温软呼吸,以及仅仅贴在背上的绵软触感,奥尔一咬牙,“我们就守在这里!绝不离开!!”   “慢一点!慢一点!”各大学系的教授导师利用他们出类拔萃的掌控力重新制造了部分火光,正在下面安抚疏散学徒人群,“别急躁,一个个走。看到菲斯老师弄出的火团了吗?对,朝那个方向走,回城堡去,或者直接待在城里。”   气氛很压抑,黑暗侵袭让人恐惧陡生,只想着离开这,顺着火光指引逃回城区。奥尔迪迪还有简成了为数不多愿意躲在看台上的人,他们借助极其有限的照明从上方俯瞰整座场地,看到有一支队伍不但没有和人群一起走反而在不断往上攀爬,目标直指教授所在的最高看台。   “魔能场的暴动太反常了!”莱娜一边跑一边往场内观察,“刚才那瞬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清……我是看到阻隔视线的墙壁被一股力量从内部冲开,化作一股波纹朝着四周不断弥漫……这意味着对方和姐姐身处的空间很可能拥有一种能影响粒子的变数!考虑到空间战阵的距离限制这个变数不会很遥远,过去找普兹林登校长询问这件事,他一定知道确切地点!!”   波动爆发后,她带着其他人第一时间冲进赛场。发现沙地上的空间已经恢复如常,不再向外界透出任何幻影。她以此推测是空间战阵在那时被正式启动将罩在里面的三个人都传送走了。因此想要另辟途径找到对方的传送坐标,好调配力量赶到坐标处实施救援。   “会不会是艾门说的神主秘境!?”看她不当心被台阶绊了一下,奥莉娅娜眼疾手快的搀扶住她,“会是秘境开启对环境所造成的影响吗?”   “最好不是。”罗尼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她说秘境里可能是古神残骸……能穿梭空间对现实施加影响的东西,它最好别是个有生命的……”   “别逗了好吗?”安德烈讥笑,“也不看看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就是真有古神遗骸,它们怎么可能留到今天还有生命!?”   “到了!”莱娜喘息着跨上最后台阶,朦朦胧胧看到身前挡着几个黑影,“让开!”她毫不客气的伸手去推,“关键时刻!别挡道!”   “莱娜?”被她推搡的人叫了一声,声音在少女听来很是耳熟,“你们这是来找安塔利亚蒙?没用的,他不在这儿!!”   “这个声音是……”莱娜一愣,“拉斐尔……老师?”   拉斐尔是艾门童年的宫廷导师。因为住的近,莱娜有时也会跟他见上几面。达到学龄后她有几年也被交托给拉斐尔一起带学,自然能在这时认出这位名动大陆的游荡学者。   “安塔利亚蒙不在是什么情况?”韦德扒开人群从后面钻出来,冲到高台上到处翻找,“他们人呢?人呢!!???”   “嚓!”借助一根火柴,拉斐尔稳定住暴动的粒子,在手心里汇聚出一簇微弱火苗。借此照亮了周围的面孔,也照印出空无一人的高处看台。所有人只是简单一扫就看清了这里根本没有任何一位银月袍,只有一个一脸无辜的小女孩外加她怀里抱着的那只怪猫。   “诺艾尔-尤连。”莱娜一眼认出了她是何人,“为什么这里就只有你?教授们呢?……校长呢?”   “受温柔美丽的艾门公主拜托,我们专门在这里制造了‘教授们均亲临看台’的真实假象!”   那只古怪的、穿靴子的猫突然开口朝他说道。   “至于他们现在在哪?啊……温柔美丽的艾门公主似乎提到过他们的目标是米利安祖宅。如果你们是想找人,我想应该不会有……比那更靠谱的聚餐地点了罢。” 第223章 智慧之匙   身体在一股压力的推挤中腾空而起,就像是被压缩的空气从原本位置冲飞出去。艾门眼前一花,后背和后脑同时传来一阵剧痛。   “呃!”痛苦让她发出轻哼,急速坠落中她手忙脚乱的调好身形,这才没有继续从两米高的位置摔翻在地,勉强在地板上重新站稳。   这里是哪儿?站稳后她第一时间朝四周观察,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幅挂在墙上的肖像画。   “米利安教授的祖宅……”顺着画框朝周围看,入目所及是熟悉的阶梯以及宽敞客厅,“你们果然……还是为了拿到时光秘境里埋藏的东西。”   空间的扭曲感消失了。不再有任何迹象表明她此刻仍然身处空间战阵。米利安祖宅俨然就是那座战阵的最终坐标。撒迦莉雅之所以要以依文为人质把她吸引过去主要目的应该就是带她来这。只是让艾门仍然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件事非要带她一起?   (我不能……不能被她那番话乱了心神。)   她默不作声的退到阴影中,快速将之前被弄乱的衣襟整理了一番。然后从地上拾起银十字剑,皱眉瞪着下方敌人。   她的敌人——那位身穿深黑长裙的黑发少女正跷脚坐在客厅主位,黝黑长枪和引雷刀都被她平放在身前来回抚摸。在她一旁的沙发上放着昏迷的依文。她左手放在腰间按住了伤口,似乎在刚才的过程中已经醒过一次。   “何必做这种无用功?”看清她的举动,撒迦莉雅缓缓摇头,“我承认,此刻的莫因斯圣枪仍不完整。它只是黑狂吞噬掉圣枪遗骸后诞生的新神器,远远达不到神话传说中的那种威能。但即使如此,它的力量也不是你靠那把导能长剑就能抵挡的了的。”   “所以莫非是刚才的经历还不够深刻?”她眯起眼睛,看向艾门裸露在外、被黑丝包裹的纤细脚踝,“你还想体验一番……那暴走的粒子洪流?”   “黑狂……”艾门皱眉,低头看向她手上的长枪,“预赛阶段最后那场比拼,当时你手里的拿着的枪,是在被黑狂融合的状态?”   “是吞噬!”撒迦莉雅纠正她,“这杆枪已经在时光中沉睡了太久太久……久到它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自己该是什么样子。父亲对它小心谨慎深怕最后仪式功败垂成,我却发现这是个机会。所以我拿身份为借口表明我需要隐藏黑狂,让它和长枪相融,开始吞吃古神器的残存尸体……”   “黑狂也不是一开始就有那样多变的武器形态。”她说,“它的原型是用我的血肉——用我融合过异神细胞的血肉和一种生物金属相结合——所孵化出来的神器胚子。在它的成长过程中我喂它吃过数之不尽的神兵利器,这才让它有了形态记忆,它才可以做到那样丰富的化形。”   “所以当灾厄圣枪被从北方送来的时候。”她舔了舔嘴唇,“在其他人用充满敬畏的态度对待它的时候我就在想……‘这玩意在神话里扮演的角色,好像和我的黑狂也没啥区别’?”   “它们都能化形。”她把黑枪和长刀左右拿开,分别插在座位两侧,“区别不过是莫因斯之枪化的要更细,更彻底……比起黑狂这把枪似乎能散碎成纯粹的粒子,然后从根源上同化万物再摧毁它们。这听上去是厉害的没边,但那也不过就是化形……和黑狂的功能是一样的。”   她的表情是自豪的。就像一个压抑了很久的精神病人终于遇到一个可以理解自己的亲密伙伴。迫不及待想要将心中的感动与她诉说。艾门明确无误从她脸上阅读到了这种情绪,心中觉得很荒唐,因为这想法完全超出了常人界限但她——居然还有那么一些感同身受。   撒迦莉雅应该也很孤独。   她心底突然跃升起这样的想法。   在那样严苛的环境中长大,没有朋友,没有同伴……一般人在那样的环境中恐怕会彻底磨灭所有棱角,像一尊呆板雕像,被异神教肆意雕琢成想要的模样。但她却保留住了自己的灵魂和理想,仍在思考着逆反命运,凭自己的意志主宰未来……   “所以它们天生就该彼此成就!让其中一方的尸体成为另一方进化的养料!”黑发少女越说越兴奋,从沙发上站起来左右踱步,一边说还挥舞双手:“就该让黑狂取代神器遗骸成为莫因斯圣枪的真正核心!然后通过仪式来让我——撒迦莉雅——成为灾厄圣枪的新主人!”   “神主秘境里埋藏的东西能够让灾厄圣枪恢复全部威能,是这样吧。”艾门平静注视着她,“事情发展到今天的局面,我要说,我们所有人都看轻你了……无论是这杆枪还是那座空间战阵,无论是你对塞弗莉施加的影响还是你和冰神教的暗中合作,可能就连你父亲都预料不到,他一手教出来的好女儿会在最重要的关头从异神教背叛出来自己单干……但这里我仍然有几个问题不太明白,希望你能为我解惑。”   “从森林竞技场赶回城区至少需要一个小时。”撒迦莉雅看了看壁钟,重新倒回沙发,冲她做了请的手势,“尽管说,我亲爱的母亲和妹妹。”   不会有任何变数了——她这样想。金发少女的抵抗在她看来已经归零,她有充足的时间和她好好解释,顺便联络下彼此的情感。   “你说从今天起不会再有异神教。”艾门抽抽嘴角,没有理会那猎奇的称呼,“这是什么意思……?根据我对你们的了解,异神教派遣来西山的所有实力并非全都听你调遣。可能是有一些人愿意跟你出来单干,但你如何确保过去的同伴不会对你造成妨碍?”   “我谋划今天已经花了很长时间。”撒迦莉雅这样回答她,“这两年最关键,因为我得到了一个成长起来的有力帮手。”   “珞芒?”艾门皱眉,“我的哥哥?”   “霍妮。”撒迦莉雅摇头,“那个我让你在梦境中看到的女孩。”   “融合人群体在大陆上的地位是很尴尬的。”她说道,“像瑟兰这样的文明国度都时不时会发生火刑事件,更不要说那些还未开化的野蛮地界。伊卡洛林的沿海和内陆大概有近10万融合人隐姓埋名过凄苦生活。只要这10万人有1%愿意追随我,我就能拉扯出一支融合人军队。并让他们在最关键的时候发挥出他们应有的价值。”   “这里我得感谢命运指引我去那座教堂。”她笑了起来,“不但让我在那里邂逅了你,还让我了解到有一个叫做奇迪夫-修普兰的家伙也对这个世界心生不满。你以为他在那两年消失不见是去干什么了?相信我,他隐藏的秘密比你想象中还要危险的多……”   “修普兰……他也加入了你的计划!?”这个消息终于让艾门再次震惊,“那珞芒呢?他到底是不是你的同伴?”   “是——也不是。”听她第二次提起这个名字,撒迦莉雅皱起眉头,“发现珞芒有问题还是在不久前,也就是那场袭击战结束之后。他那点伎俩可以瞒过别人,但在我有心探寻之下,他隐藏在精神波里的那股思念还是被我翻了出来。”   “思念……?”艾门一愣,突然想起那次回忆梦境中她所瞥见的密码日记,“你说的思念,莫非是指……”   “你应该知道你的存在是牺牲了很多生命所换来的。”撒迦莉雅的声音逐渐低沉,“而所有的胚胎血肉——它们所依附的主体,那个主导所有基因,负责把它们融合在一起的存在,就是珞芒-哈温当年最挚爱、最牵挂的妹妹,珞希-哈温。”   她的声音化作重锤,每一个音节发出都像是捶打在艾门惊慌的心脏上:“珞芒认为她还活着,活在你的身体里,你仍然还是他的妹妹。”   “很可悲的执念,不是吗。”看到少女陷入呆滞,撒迦莉雅叹了口气,“你的父亲,坎索-哈温当年曾信誓旦旦的跟他保证,只要他能为瑟兰从普兹林登偷回一样东西,他如论如何也会帮他保下珞希的性命,答应他,替换别人成为你这具身体的主导。但事实上呢?他说了谎。当珞芒以异神教成员的新身份秘密潜回圣橡树宫,他过往对那个男人所有的忠诚,所有的信仰全崩塌了。他发誓复仇——但却不是为了异神。他是我这些年接触过的同伴里最另类的一个,因为他是真真正正的为情感而战。”   “珞芒……”   艾门再次念诵着这个名字,感觉手中的长剑正在剧烈颤抖。   过往画面在她心中回转。她看到了那个掐住自己脖颈因为目睹她的脸而停下攻击的灰发男人;看到了那个刻意放过她、转而以毫不留情的动作去刺杀同伴的半人马使徒;看到了那个宁愿承受诸多掌控者联合一击也要送出电流、帮助暴走的她恢复正常的陌生敌人;看到了那个兀自躲在小房间中,因为心中思慕而在日记本上奋笔疾书的金发青年……   珞芒-哈温的形象随着一幕幕场景拼图在她心中前所未有的丰满、立体、张弛了起来。她终于知道了这个男人为什么总是那样孤寂,为什么自己对他的情感会那么复杂。这一切都是因为这具身躯里长眠着他这一生的挚爱。他愿意付出所有来延续这种病态情感,哪怕那代价是他的信仰。   “你也一样。”撒迦莉雅将她思绪打断,“你和当年的珞芒一样愚蠢,因为你们居然会听信那老头的话,觉得他是个守信的好人。”   “……什么意思?”陡然惊醒,艾门不知觉渗出一身冷汗,“你想说什么?”   “你应该也好奇过为什么我要单独带着你到这儿来。”   拔出引雷刀,将它插到黑枪边上,撒迦莉雅起身走来,“这其中固然是有我喜欢你,将你视为私有的原因,但主要还是因为开启秘境的钥匙在你身上。”   “我怎么不知道我有什么钥匙……?”   面对她的逼近,艾门有些拘谨的后退一步:“你到底想说明什么!?”   “所以我说你可悲……”   站在台阶中段停止前进,撒迦莉雅抬头,眼中满是对她的怜悯。   “你哥哥牺牲那么多偷回去的东西现在何处?”   “为什么同为神血继承人,你的天赋才华比起过往的‘维多利亚’要如此突出?”   “这所有的一切所有的谜团所有的不寻常——”   “你就从来没有动用过思绪!想一想吗!?” 第224章 拂晓秘境   “……当初我驱使它顺着那股熟悉的气味一路追寻,途径伊卡洛林洲各个区域,最后去到了瑟兰,又从瑟兰回到了普兹林登。”   撒迦莉雅的这番质问让艾门想起了开学夜里安塔利亚蒙跟她提到的那些话。   “很难说这意味着什么。”老头的声音在回忆中若隐若现,“有可能偷走宝冠的人就在贝鲁克西塔,也有可能它只是受到了你气味的误导,把你和偷宝冠的人给弄混了……”   “……你在胡说。”迎上撒迦莉雅投来的视线,艾门被她眼中的怜悯所激怒:“索菲亚宝冠明明是和珞芒牵扯最深,怎么可能在我身上?”   “当然不在你身上。”撒迦莉雅却只是平静看她,“它在你体内,艾门-哈温。曾经的智慧冠,它最核心的一部分已经融化、散碎成了最微小的粒子。它们和你的血肉相结合,早已成为这具身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   “……撒谎。”艾门咬紧牙关,抬起长剑直指着她,“闭嘴吧……你我都知道……这种事是天方夜谭……”   “逃避现实是没用的。”黑发少女打断她,转身下了阶梯凝视窗口,“其实你仔细想想就能明白。那么多的神血胚胎,那么多的精神意识,那么多驳杂且不相容的残碎灵魂,如果没有一个具备绝对力量的存在把它们聚合到一起,你这个人,今天压根儿就不可能存在。”   “坎索-哈温在命令珞芒盗走智慧冠之前就放弃他了。”平静的声音继续传来,“利用一次假期他秘密调珞芒回圣橡树宫,将他体内的血脉分离了出去。当时他给出的理由是这样更方便他在安塔利亚蒙面前隐瞒身份,但后来我们才知道,那就是他所有计划的第一步棋。”   “你和珞芒信任他,但他却不信任你们。”撒迦莉雅叹了口气,“你们所有人在他的计划里只是工具,只是瑟兰这架机器上的一块微小零件……他根本就不在乎你们的死活也不在乎这些亲情关系。只要你们能实现他预期的价值,你们随时都可能被他抛弃。”   “所以你真的打算为这样的人,为他那番用谎言所虚饰的理想去奋斗吗?”她背过身来,和台阶上的少女重新对视,“表面上给了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但你可曾获得过匹配的实权?‘我最好的女儿’、‘瑟兰储君’、‘翡翠计划’、‘救世主’……这两年他为笼络你的心用了多少理由,仅仅就因为‘距离成年礼还差点时间’,‘远在普兹林登不好交接’这种借口搪塞过去……你居然还傻傻的愿意去信?”   “认清现实吧!”她哼了一声,“也别拿塞弗莉王的例子来反驳我!以现在这份紧张局势!如果他是真的想要立你为王!他-根-本-就-不-会-让-你-来-西-山!”   “我……”犹如遭遇到平地惊雷,艾门被这番话震的哑口无言。只觉对方每个词都能在心中激起滔天巨浪。自降生在这世界以来第一次感觉自己无话可说、无力反驳。这不是因为她力量上被敌人压制,而是在情感上,她突然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清未来方向。   性别的事,通过那次思考她已经看开了。但面对那样多的期盼目光,面对仪式夜里那片探向她的臂林……她根本做不到无视这份期望纯粹只带着自己的意愿存活下去!所以她毫无疑问是信任坎索的——她对这位“父亲”口中的未来深信不疑并且发自内心的想要用自己的力量,用她此身所具备的才能去帮助他!她是真心想要当好这个储君!就像当初她和撒迦莉雅说过的那样!成为一个无法让人挑剔的王者!   但现实呢?如果坎索-哈温真是个骗子,如果他笼络自己只是为了实现其他目标,那她这些年付出的信任算什么?她居然是在为一个谎言而活?   “‘智慧能堪透世间万物,却唯独无法看清人心’。”   看到她的意志在急剧动摇,撒迦莉雅嘴角上翘,准备再给少女补上几刀:“这句话用在你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哈温……智慧冠带给你的那份天赋救不了你,反倒让你在才情中失迷了方向。你就不该时时刻刻记着你身上的储君包袱,就该跟我一起追寻自由,解放你骨子里的傲慢天性。”   “跟你一起追寻自由?”艾门做了个深呼吸,胸口慢慢平息下去,“怎么追寻?像你期盼中那样刚从一个谎言中逃出便立马跳入另一个吗?”   “别以为我是天真过头的小女孩!”她眯眼瞪她,“是!我承认这半年我在很多地方都搞砸了,我可能确实不该在一些无关大局的事情上浪费时间。这是我的错误,所以我现在要承担后果……但这并不意味你们所有人都可以拿我当傻子骗!我还认得清到底谁是敌人!!”   “你的敌人不是我!”撒迦莉雅面色渐黑,“你的敌人是那些阴谋家!是背叛你的祖国!你的亲人!他们所有人都只是在利用你!只有我是真心希望能得到你!让你解放!让你自由!让你和我一起统携异军!一起去革新这个世界!!”   “或许吧。”听出她的期盼之心,亦能感受到这番话语中流露的情感,艾门眼角跳动一下,强行按捺住心跳节奏,“但很抱歉,我不能答应。”   “不是因为这个建议不好。”她抬手制止对方质问,站在那儿闭上双眼,“诚然,也许我此身的父亲,我所信任的很多人都背叛了我。我也承认我的心思现在很乱而且看不清未来的路。答应你的诚挚邀请对我来说可能会非常省力,但撒迦莉雅,有一个人,你忽略掉了。”   “谁?”黑发少女皱眉瞪她,“……维多利亚?”   “我。”一个苍老却充斥威仪的声音突兀从走廊中传来,“你忽略了我这糟老头子,暗鸦圣女。”   佛晓晨光从黑云中钻出,通过玻璃窗照进了这座古老祖宅的会客大厅。黑暗和阴影在光明进逼下节节败退,一点点消弭后撤,显露出安塔利亚蒙站在那里的消瘦身影。他今天穿着一身米色长袍,手里拿着一把镶嵌宝石的宽刃剑。饱经沧桑的面容上布满皱纹,正一脸怒容的瞪着敌人。   “你?”他的出现让撒迦莉雅大吃一惊,身体本能后退了一步,“不可能!你……你怎么会这么快就赶来这里!?阴影穿梭也没这么快!?”   “但如果我们从一开始就埋伏在这里等你过来,我们也就不需要借任何手段去奔波了。”   左侧走廊处响起另一个声音,撒迦莉雅偏头去看,无比震惊的发现那是达-米利安——他居然也等在这里!   “我可不在乎到底是哪些混蛋想伤害艾门。”缓步从阴影中走出,这个鹰钩鼻子的老男人缓缓从腰间拔出短剑,“我只知道有一只讨厌的乌鸦现在正想对她不利。而且未经我的同意就闯入了我家……对待这种可恶生物我们向来只有两种应对,那就是撵出去,或者杀掉——”   “杀气太重可不怎么好。”卡明-普朗特掀开窗帘从后面钻了出来,“哎呀~”他拍打着自己的银月长袍,“强行把自己伪装成壁炉,这个感觉还真是够磨人的……你懂我意思吧小米拉?待会可别出手太重要了人命,这孩子似乎知晓不少秘密,我们有很多东西需要问她。”   安塔利亚蒙的出现仿佛成为了某种讯号。每个人——每个潜藏在宅邸里的普兹林登掌控者都开始现出自己的身形。一位位黑袍人手持长短十字剑从阴影中站出,待到撒迦莉雅真正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她愕然发现……自己已经被至少30位老练的猎手给包围了。   “这怎么可能……?”一直到现在她还无法相信自己的感知,“我亲眼看到你们在竞技场?你们怎么可能提前埋伏?提前赶到这等我过来……?”   “熊孩子有时候也是能立功的。”艾门叹息一声,出口给她做出解释,“异神教肯定没见过月光猫妖,否则不至于对这种幻象毫无防备。而现在展现在你眼前的这些人,这些面孔……也就是我拒绝你的主要原因。”   “我还算不上孤军奋战。”她抽了抽鼻子,偏头去看下面的老头,“有人承诺‘无论如何都不会对我说谎’……这份恩情我铭记在心。是他让我意识到即使整个世界都背叛了我,至少还有一个地方是能收留我,任由我藏在那里发泄情感伤心哭泣的……这份情感将一直成为我力量的源泉支撑我和你们争斗。和它相比,你的邀请实在是有些不值一提……”   “说的好——”米利安赞许的看着少女,“你当然不会孤单!作为自然法球的继承者!即使你被世界抛弃!普兹林登也将为了你和世界争斗!”   “我懂了。”   面对突兀的变数。撒迦莉雅在回过神后咧嘴冷笑:“你的新信仰,新的信念寄托……是这么回事。”   “真让人遗憾你还是没能改掉那软弱的毛病。”她说,“因为你还是选择了将那份信念寄托在别人身上,没有选择相信你自己,顺从你自己心中的期望。那么你就好好品尝一下这样选择的苦果吧!哈温……!好好品尝一下,你最珍视的这些人是如何被你所摧毁的!”   “什——”   艾门愣了一下,本能感觉不太对劲。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股迅猛狂暴的雷霆能量突然从雷痕诅咒中流窜出来,电的她浑身麻痹,不听使唤的在电流操控中缓步后退,身体贴住了那幅壁画。   她感觉后脑撞上了几个坚硬凸起,很难受,很不舒服。但更难受的是她看到的光——所有的拂晓晨光透过窗户顶端的球形玻璃汇聚成一条浓缩射线。在所有人反应之前钻进了她的战圣之瞳,并透过她的眼睛照进了乔科-米利安那颗戴在食指上的宝石戒指,照进了那枚闪烁幽芒的翡翠之石。 第225章 灾疫使者   “你对艾门做了什么?”回过神后,米利安转头怒视黑发少女:“放开她!否则我捏爆你的脑袋!!”   随着这句威胁,一只直径两米的土石手掌突破地板从撒迦莉雅身后钻出,带着凶狠威势朝她的脑袋抓了过去。面对这攻击撒迦莉雅不闪不避,一双幽深黑瞳仍然牢牢盯住楼梯上被她控制的艾门。关键时刻还是安塔利亚蒙看出不对——他意识到对方这是在拿少女安危来要挟他们。   “米利安!!”老头隔空发出怒喝,“当心艾门!!快停下!!!”   “咔!”就在已经笼罩住敌人身形,只需要轻轻一握就能将之捏碎的情况下,土石手掌前冲的动作猛然停了。客厅中回荡着碎片从手掌上崩落发出的窸窣声和米利安因愤怒而尽力抑制的粗重喘息,他到底还是无法拿艾门的性命来做这种赌博。   “不!”但艾门却知道他们这是在荒废最后的机会,她的身躯被雷霆能量控制着无法变换其他姿势,只能调动力气,试图拿话语来唤醒他们。   “别管我直接干掉她!”她用有些走形的音调朝众人低吼:“那杆枪……!一旦让那杆枪吞吃掉引雷刀……所有的一切就全都完了!!”   “吞吃?引雷刀!?”诸多掌控者顺着她的话朝后方看去,果不其然发现地板上插着的两把武器正在发生怪诞的变化。黝黑长枪的枪身朝外长出了不少软绵绵的黑色触须,这些触须抓住了贴在一旁的雪亮长刀,正在一点一点把它往自己的身体里拉。   “意识到了吗。”撒迦莉雅嘴角上翘,“可惜,你提醒的太晚了。”   “噍——”拂晓晨光的集束射线随着这句话而爆出一阵灼亮光芒,在艾门拼命抑制的喘息声中透过她被强制睁开的右眼珠,穿过她的颅骨、大脑、甚至思维,最后带着一种怪诞的神秘尽数冲入了那枚绿宝石。过程中有些散落的讯息被她记忆并烙印下来,只是零星,却已撑的她头痛欲裂。   “唔……!”身躯一松,钳制的雷霆消失不见。艾门双膝一软趴倒在地,发丝间的汗水浸湿了地毯。她感觉身体上下没有一处不麻,那种难以操控并伴随严重麻痒的感觉让她每动一下全身都会受到牵连。但即使如此她还是第一时间探手抓住了身边长剑,身体挪出去,无比紧张的盯向壁画。   这种应对已经算是很快速了,但和壁画——或者严格来说是那枚绿宝石带来的影响比起来,她的动作简直像是电影里的慢放镜头。翠绿光晕在她回身之前便从翡翠宝石中扩散爆发,一股平滑的波动在所有人反应之前已然穿透了他们的身躯和思维。安塔利亚蒙、米利安、卡明、斯考特、塞西……每个身在现场的人被那波动一冲都感觉精神一阵眩晕恍惚,再回神时只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变了味道。   地板上的灰尘消失不见,颜色从久经岁月的深棕色变成了鲜亮赤棕。所有的地毯、壁画、立柜、桌椅在摆放位置和色泽上和之前相比都出现了巨大差异。仿佛那道翠绿波纹在一瞬间带着他们穿梭了时光,从1776年重新回到了几十年前。   “砰!”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差异,但他们根本没时间去仔细观察。米利安在发现艾门重获自由后立刻操控土石手掌抓向黑发少女,却迟了一步让她抓握住黝黑长枪,一把将它从深陷的坑洞中拔了出来。   引雷刀已经不见了。被撒迦莉雅握在手里的黑枪又恢复了之前那种其貌不扬、有些死气沉沉的模样。这种伪装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吃过苦头的金发少女。看到勾鼻老男人居然用地脉粒子发动攻击她顿时睁大双眼,抓紧银十字剑,二话不说从楼梯上跳了下去。   “嗡——”跳到一半,似曾相识的律动骤然从黑枪中朝外扩散。米利安的土石巨掌、诸多掌控者朝撒迦莉雅发出的能量冲击在这股波纹影响下瞬间崩解、溃散成了最原始的能量粒子。整座房子的魔能场在顷刻间被打散搅乱,除了几位高阶和老牌中阶,其他人竟无法再调配任何力量。   在那简短不到一秒钟的反应时间里,能够准确应对这股扭曲波动的人只有三个。白胡子老头双眼闪烁着莹蓝光芒,身躯未动却自有一股无形屏障挡住了冲击,屏障后笼罩他的那一小块区域依然正常,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卡明-普朗特早在波动爆发前便身形扭曲,连同他那件杂毛斗篷一起变成了一只蓬尾松鼠,波动穿过未能给他造成任何不适,就看那松鼠在地毯上一个蹦跳,下个瞬间又重新变成回眯眼男人。   然后是艾门——这一次她早有准备,在波动爆发前就以最大功率完全开启了内环战阵。和另外两位掌控者靠技巧躲避冲击不同,她用的完全是蛮力……那种被世界排斥的挤压感依然存在,逸散出的神焰粒子也依然在被不断崩解,但她并未停下身形,完全是在拿血液消耗和对方硬撼。   灿金长发化作神火流苏在她脑后飘扬飞舞,简陋的黑袍勾勒出她傲人的身段。此时的艾门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顾,只将长剑高举过顶,对着站在阶梯下的撒迦莉雅来了一记极限力量的正中竖劈。   “铛——”撒迦莉雅抬起长枪,利用枪身挡住了劈砍。这把全新的灾厄圣枪在这一刻仿佛成为了一架乐器,艾门势大力沉的劈砍落在它身上并未造成任何损害,反倒发出一阵犹如钟鸣的声响在四周不断回荡。然后她只觉得蓝光一闪,瞬间有一股湛蓝雷霆从两把兵刃的交击处朝外爆发。其暴其烈远远超出引雷刀,她甚至都没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身躯便陷入麻痹,在雷霆包裹中被长枪一架飞了出去。   “……”一枪击退金发少女,撒迦莉雅脸上仍然古井不波。她后撤一步躲开一名黑袍人费力朝她刺来的短剑,手臂握力一扬一扫,只凭纯粹的力量便以圆润枪身将其扫飞。而在身形飞出前此人腰腹已被她这一枪彻底打断,落地后身形反折出一个诡异角度,竟是被她这一枪给活打死了。   “利德!”米利安双眼骤然睁大,也不顾紊乱的魔能场会削减效果,当即将全部精力汇合感知往地上一按,强行开启了地皇战阵。   “没用的!”撒迦莉雅再次抽飞两名黑袍,抬枪狠狠刺出去,将另外两人连串刺穿,“灾厄圣枪支配了魔能场,在这魔能场里你们难以调配魔能,就算原先有再厉害的魔能阶位……!这一身本事也使不出来!!”   “那我呢。”突然,一张笑眯眯的脸在她面前钻出,“我很好奇,如果有人用拟态化形躲过了这影响,危急之中你会如何应对?”   说话的同时,卡明腿脚也并未闲着。他抬手刺出的一剑被少女避过,跟进的膝撞却结结实实在她小腹上来了一下。撒迦莉雅被他这一击撞的面色发白,手指用力攥紧枪身,试图再次激发出灾厄圣枪的扭曲力场,利用近距离扩散的波动将对方冲开。   “天真。”眯眼男人哼了一声,身形在波动袭来前再次化形,变成了一只通体灰白的猫头鹰。波动穿过它的身躯后它张开翅膀想要飞起,撒迦莉雅却邪邪一笑,换手握枪,一击飞扫将这大鸟从半空中狠狠拍落。   “卡明……!”米利安看着这一幕面色铁青,因为他发现地皇战阵在这场战斗中几乎毫无作用!所有的地脉影响越是靠近那杆黑枪就越是微弱,等真正接触时所能产生的影响已经接近于无……这样一来他还怎么战斗?难不成也跟那些蠢蛋一样找把武器上去送死?   “你到底不是维多利亚。”撒迦莉雅却在得意这次预判。她躲开两把交击的长剑,嘴角泛起冰冷微笑,“没有精神波动说明你化形靠的是外物之力。这种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对你来说还是太高深了。”   卡明的第一次化形她看在眼里,从那时起她便记下了“卡明”消失后“蓬尾松鼠”出现的位置。她不信这个男人也能和维多利亚一样自由控制化身坐标,遇到他第二次化形早早按照记下的位置拍了出去。   然后果不其然被她打中。这一击,嘿嘿……这一击至少能叫他断几根肋骨。   “喝!”一招横扫将围拢的黑袍人逼退,撒迦莉雅收枪伫立,看向还未出手的白胡子老头。眉头不自觉皱了一下,不明白他这是在等待什么。   灾厄圣枪在手,她不会惧怕任何“凡人”。哪怕这只是半成品,它的力量也不是几名“初涉本源”的掌控者就能理解的。但安塔利亚蒙不同——且不说他活了一百多年,智慧经验无人能及,就光凭他半神的阶位和自然法球,撒迦莉雅也得慎重对待这个威胁。   刚才被围攻理论上是个好机会。但安塔利亚蒙居然没出手,就那么站在原地,安静目视她肆意凌虐他的下属。这呆板行为让她感觉有些反常,心中逐渐升起不安。   “但是无所谓了……!”深吸口气,她强行将不安按捺下去,“反正在这个魔能场,你即使出手也改变不了什么……”   “如你们所想,诸位。”   再次逼退数人,感受到压制不住的粒子波动,她抑制不住心中喜悦,傲然环视周遭人群:“这里确实不是1776年!而是一段被从历史中剥离出去的……独立的时空!!”   “少发疯!”卡明捂着胸口朝她冲去,“无论这是哪,首要的目标都是先干掉你!”   “看清楚这天地伟力吧!哈温!”   面对这一剑黑发少女不闪不避,反倒面向壁画张开手,做出一个迎接的姿势:“看清楚——这令天地慑服的灾厄之力!!!”   “咔!”随着她的呐喊,整座宅邸震动了一下。包括卡明在内的每个人都被震的身形不稳,纷纷停下动作,无比惊诧的看向震源——那幅挂在楼梯平台上的肖像油画。   “咔咔咔!”乔科-米利安的巨大肖像画正在产生怪异变化。以他手上的四枚宝石为起点,整幅画像机械一样运转散碎。所有的图形和色彩化作马赛克似的小方格,有些凹陷有些凸起,在画框中打开、形成了一座不断扭动的离奇深洞。   “啊……”艾门瘫在地上,听到一声悠久、稚嫩的叹息声。然后双眼一花,身前已然多了一位浑身赤裸的红发少年。   “好久好久都没呼吸到如此清新的空气了……”   他舒展身体做陶醉状,接着身形一矮,朝着撒迦莉雅的位置半跪下去。   “‘伊卡洛林的熔岩’、‘火灾代行者’。”   “在此觐见,亘古伟大的灾厄之王。” 第226章 末日征兆   作为神,莫因斯敌视并嫉妒人。那不止是因为他贪婪好色,厌恶人类社会对几名女神的祭祀活动。他还憎恶他们所享有的自由,对他们在有限生命中所能获取的快乐感到不满和仇视。因此他让四个使者携带他的灾厄之力去惩罚他们,这就是上古时代令人谈之色变的“灾疫使者”。   ——《公约圣典》第八卷-第五小节:灾疫使者和毁灭之枪的共生传说   ===============   “很好。”撒迦莉雅平静注视着红发少年,旁若无人的走上去,用枪尖抬起他的下巴。   “你亦没忘灾厄之王在亘古时代赋予你们的崇高使命吧,亲爱的孩子?”   红发少年的突兀出现打乱了在场诸人所有的思绪,包括米利安在内,掌控者们大多被他口中念诵的称号给惊呆了。不少接近老头的人更是频频回头看他的脸,想要通过这位半神的表情去判断一下,这名看上去有些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娇弱少年到底是不是那个传说中的火焰恶魔。   “塞西准备带人离开。”安塔利亚蒙面色沉静的朝旁说道,“不管他是不是,围攻的目的都失败了。你们留下来没用,冲上去也是白白送死。”   “安塔利亚蒙!”塞西皱眉看他的脸,声音低到微不可闻,“你刚才没出手……是感应到了什么?你留下来又能干嘛?”   “1776年比这个时空更需要你们。”白胡子老头抿起唇角,“灾疫使者还有三个,如果她想汇聚这些人就必须倒转时光秘境,我们必须想办法让那三个人也冲进来。”   “你是说……”塞西开头有些茫然,随后思维被激了一下浑身一抖:“潘妮的预言……”   少年的下巴被黝黑长枪粗暴抬起。从艾门躺着的角度,她清晰看到锋锐枪刃甚至划破了那张白净的脸。鲜红血液的渗出越发显得少年面孔俊逸苍白。但他却丝毫没露出能代表疼痛或是不满的神情,反倒一脸迷恋,似乎对这种触碰十分享受。   灾疫使者就是神主秘境里埋藏的宝藏?这个人……他难道就是那页资料上记载的灾厄化身?是莫因斯和维多利亚所诞下的后代之一?   智慧的电火花在她脑中闪过。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思维穿透了物质界,透过所有的实体甚至虚幻,“自然而然”看清了本质……她理解了为什么她能读懂索菲亚语,理解了那张被索菲亚人流传下来的地形图是什么意思,理解了撒迦莉雅接下来想要达成的目标,也理解了潘妮-葛莉特当初对此作出的预言。   她用凝重的视线仔细打量这名自称为“火灾代行者”的不速之客。强行抑制住麻痹触觉,勾手捏紧了身旁长剑。   她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么好的时机安塔利亚蒙没有出手。但她明白,如果事情真和她想的一样,那么所有的局势——无论是西山还是瑟兰,甚至整座大陆,它们都不可避免的要重新经历一次上古时代的幽深恐惧。由四种外相力化作的自然灾害很可能会在极短时间内以贝鲁克西塔山为起 点席卷世界,想要阻止这一切真正发生除非灾厄之王回心转意。或者……就在这里把一切的源头给终结掉。   “我感觉到了杀戮的意念……”   就在她打算窜起身,从斜后角度给撒迦莉雅来次突袭时,那名红发少年突然睁开一对鲜红眼眸,用极为迷惑、极为忧伤的神情看了过来。   “为什么?”她清晰听到他对这边发问:“为什么妈妈会想要我的命?”   “……我跟你可没有关系!”艾门被他这句话说的一呆,反应过来后她面色微沉,手里的剑锋已刺了出去,“回到你该待的时空去吧!”   十字剑在空气中反射着亮银寒光,金发少女不再有丝毫留手,这一剑瞄准的目标赫然是撒迦莉雅的左侧腹背。她用右眼死死盯着那个位置,视线穿透布料、皮肤、肌肉、骨骼,势必要用这一剑贯穿那颗埋藏在内的鲜活心脏。   “嗤!”但是就在剑尖即将突破阻隔刺进去时,突然有一只手从旁探来抓住了它。艾门嘴角抽搐一下偏转视线,顺着那手看到了一双火红之瞳。   “你太让我失望了,妈妈。”她听到那人用哀伤的语气对这边低语,“你还是和当初一样,一味纵容粗鄙的蛆虫伤害自己。”   “……”艾门不想跟他做任何交流。她试探性抽了下手中长剑,感觉剑尖被对方抓的很死,就像是牢牢扎根在深邃大地。   高温烟雾从脚下传来。她眉头微跳,一点点低头看向地板。发现那些血液在离开少年的身躯后便自己着了。它们呈赤金色,积落在地上犹如浓稠浆液。这一情景让她不自觉想起了幽深地脉中蕴藏的岩浆,在感受到脚底传来的大地震动后更是面色剧变,松开剑柄便跳了出去。   “嘭!”刚刚跳走,之前她所站立的位置便震开破裂,冲出了一股赤红泛金的滚烫岩浆。这暴烈的物质直接将天顶冲开,像一口岩浆喷泉般朝着四周汹涌喷发。地毯、灯具、桌椅、木板在浆液灼烧下飞速融化。个别黑袍人避让不及被浆液溅到,触碰部位瞬间坍塌萎缩冒出白烟。古宅大厅因为这突发的变数而一片慌乱,到处都是灼烧轻响和负伤者的撕心哀嚎。   “远离房子!”安塔利亚蒙挥手扫开一簇浆液把部分聚拢过来的人统统护住,“米利安!艾门!快点过来!!”   艾门顺着他的命令一点点后退,但她身形并未转过去,视线仍然盯着台阶上的红发少年。她看到他把银十字剑翻转过来往旁边一插,赤裸的身体也如岩浆般逐渐消融,宛如纯粹的液体般环绕住黝黑长枪,尽数渗入了那四道血槽的其中之一。   “……”看到这一幕,她嘴角抽搐。暂时不再对进攻做任何想法。和勾鼻男人一道在漫天浆液中朝融开的缺口玩命狂奔。   ……   1776年的贝鲁克西塔山,拂晓晨光划破天际,重新将积攒了一夜的温暖反馈给地上生灵。这幕过往都能让万物从晦暗中复苏的场景不再能带来任何一丝心理慰籍。如果这个时候有一个人从高空中俯瞰大地,他会发现有无数的黑点正从各种角落中往外流窜。候鸟、狼群以及一切感应到灾厄降临的动物都在朝一个中心点逃窜汇聚。它们的生物本能告诉它们有一股“无可抵御的危难”正在身后驱赶自己。懵懂的灵智让它们无从分辨那股危难的确切目标,在混乱和惊慌中被从西南、东北、正东三个方向驱赶到了山城脚下。   “发生了什么?”守城的队长艾瑞克目瞪口呆看向下方,那里正有成百上千的鹿群、狼群聚拢在外墙不断朝篱笆门发起冲击。这反常的一幕叫他预感到事态严重,赶忙唤起那些还在美梦的军士们,试探性让他们开枪驱散围拢的兽群。   “没有用,队长!”两轮齐射,一群盔甲都没穿好的军士朝他抱怨,“这些畜生都发疯了!枪声不行!我们得想别的法子!!”   “用火!”艾瑞克急的嘴唇发白——普兹林登的防御措施因为多年安逸根本就不堪一击,如果任由兽群冲击,这种土墙和篱笆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被全部推平!而顺着蔓延大道往里走就是坐落在山脚下的基层城区了!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这些畜生就这样冲进内城?   “去找贮存的火油!”他在一个人屁股上踹了一脚,风急火燎的在墙上跑,“都去找!都去找!!油和燃料!木柴!没有就把你们的床单丢下去!快!快!我们必须尽快让这些东西离开这!!绝不能放任何一头冲入城区!!”   艾瑞克今年还很年轻,在资历上甚至比不了参军一年的新兵蛋子。但这种时候人们就需要有一个声音来指挥他们。因此他的命令被快速、有效的执行了,点燃的木柴和火油被泼洒到土墙之外,火焰和浓烟顿时赶走了不少正在顶墙的凶猛野兽,暂时解了城墙之围。   但让艾瑞克触目惊心的是,即使有不少野兽的皮毛都被火焰沾染,整个兽群都在蔓延哀嚎,这些畜生……它们仍然不愿意离开。迷雾鬃狗和幽林狼频频回头看向身后然后疯狂在火堆外挠土咆哮,这场景看的他毛骨悚然,想象不到它们究竟在害怕什么。   “队长!看那边!”一名军士手指天空叫他抬头,“那道流星!……它朝我们来了!!”   天刚破晓,昏沉夜幕还未褪尽。艾瑞克顺着他的指引抬头观察,立刻看到天空中是有一道湛蓝弧线在朝这边坠落。   而且不止是一道。   他偏头看向另两个方向——还有两颗流星也在下坠!!   “所有人!”这个速度离开已经来不及了,艾瑞克面色惊恐的躲到墙垛后,口中朝士兵们大声呼喊:“趴下!到墙后!”   他趴在地上蜷缩起身躯,静静等待冲击来临。但时间过了仿佛有一整年那么久,想象中的撞击还是毫无动静。   “……?”有些紧张的探出脑袋,艾瑞克朝四周环顾,发现所有的一切都还如初。只是城墙外的空气中漂浮着三个怪人,都在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盯着自己。   他们都没穿衣服。艾瑞克想道。两个女的一个男的,头发的颜色也各不一样。   然后兽群安静了?   余光观察到所有的野兽在这一刻都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艾瑞克突然升起一个奇异猜想。   总不会是这些人……影响的吧?   ————————   身心俱疲。评论弹幕票票多我就从周三开始继续双更。 第227章 风暴与海啸(第一更)   从外表上看,这三个悬浮在空中的怪人都很年轻,甚至不到20岁。最左边的少女有一头水波流转的浅蓝长发,非常长,一直从后脑蔓延到了脚后跟,身前部分恰好遮挡住她赤裸躯体上的敏感三点。艾瑞克隔空和那双蓝色眼眸对视了一瞬,整个人顿时陷入呆滞,仿佛看到了一片汪洋大海。   那是一片广袤无垠、根本看不到边际的海。海浪泛起阵阵波涛,天边依稀可见密布的乌云。他的精神依附在浪花上随波涛游荡,时而被巨浪掀上高空,时而被涡流卷入低谷。而在坠落到最深邃的海沟时他赫然发现……幽暗中好像亮起了一只无比巨大,几乎占据了整座海沟的幽蓝眼珠,正在随着他意识的沉落而目不转睛的盯着这边。   “啊!”他蓦然惊醒,身躯顿时被汗水浸透。那感觉太过逼真,就好似海沟裂缝构成了眼睑,整个海底都被那只眼睛点活了一样。仿佛他所置身的深海只是一头庞然巨怪的一小部分,由体量和威势带来的冲击感几乎要叫他在震撼中昏厥过去。   不过还好,作为训练有素的指挥者,艾瑞克至少在意志力上远超常人。意识回归后他强行控制着不再去看蓝发少女,眼角余光却按捺不住,瞥向了浮在旁边的另外两人。   正中间是个身形虚幻的白发少女,说白发可能不太妥当,因为他感觉那一头长发在阳光下有些飘忽透明;最右侧是个胸膛结实的黑发青年,古铜皮肤在晨光中显得坚实内敛。有了之前在蓝发少女身上吃到的教训艾瑞克不敢去看他们的眼睛,但即使如此,这一瞥也险些要了他的大半条命。   那是风——还有震动。他周遭的环境随着这一瞥而刮起了凛冽锋锐的高速狂风,紊乱的气流像刀子一样在他身体上来回切割,汹涌狂暴的像是要将他的魂魄从肉体中吹飞带走。艾瑞克的面颊在狂风席卷中被吹到变形,他努力下蹲想要站稳,却感觉立足的大地正在酝酿一股可怕的震动。   不……他在狂风中紧闭着眼,思绪满是对幻境真实的不可思议……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它们都是假的!是这些怪人弄出来的精神刺激!!   “噢。”蓝发少女悬浮在空中朝他微笑,“你最好不要那么认为,因为我的妹妹……她比我要率真多了。”   率真多了是什么意思?艾瑞克将手挡在脸上,半眯着眼,脸上露出惊骇的神情——难道说这些风和震动并非虚幻?它们是真的?是存在的事实?   “沉睡了那么久,你的话倒是比我印象中多了不少。”他在风暴中捕捉到一阵轻声低语,“要是过往,我十年都休想听到一个音节。”   “咔嚓!”挡在艾瑞克身前的土石墙垛发出轻响,在风刃切割下,这简陋的防御逐渐无法维持形体,落下了不少土石碎片被风暴冲碎……艾瑞克瞬间趴下才躲开那块飞起的碎石。他顺着碎石漂浮的方向往后观察,看到的景象让他瞪大双眼,拼命抑制着才没叫出声。   “啊——”一名士兵在他回头瞬间被风暴吹飞,他的声音淹没在狂风中,满脸都是骇然惊恐。艾瑞克出色的视力让他辨识出对方正在奋力呼救。他像木偶一样手舞足蹈拼命想抓住什么来稳固身形,却刚好被卷起的一块碎石打中了头。   风是往后刮的,艾瑞克听不清那是什么声音,只看到他的脑袋像瓜果一样被打爆开裂,血液和脑浆只是刚刚飘出便被狂风吹散……然后一具无头尸身猛地和另一个倒霉蛋撞在一起!用它那条被风暴吹折的手肘前臂无情贯穿了对方胸膛。   与之类似的情景在空气中几乎随处可见……被狂风卷起的不止碎石,还有数不清的沙土、树枝以及那些聚拢在城墙外还未散尽的动物。它们被风暴卷起在空中相撞,即使是死去、破碎,那残留的尸身也要在气流里被强迫着和风暴共舞。军士点燃的火堆被卷到高空中越烧越旺,那些破碎的尸骸、木料甚至皮毛在这一刻完美充当了火舌燃料。大火蔓延将晦暗天空染成赤红,真正意义上让艾瑞克见识到了什么才叫做“漫天血火”。   我一定是在做噩梦吧……   闻着气流中传来的血腥和焦糊,棕发指挥将手指嵌入石板缝隙,身体在恐惧侵袭下伏在地上不断颤动。   这种场景,这种宛如末日的场景居然是真实?而我正在经历它?正在这漫天的血火……正在这可怕的风暴之下?   “停手吧,‘风暴’。”恍惚之中,他再次听到一阵朦胧细语,“我们的目标不是他们,不要玩弄畜生的尸体。”   这声线相当浑厚,叫他大概判断出是那青年说的。而后又传来一道清脆女声:“凭什么?好不容易重见天日,你连我玩耍的资格都要剥夺?”   “‘风暴’。”温婉的声音,似乎是之前说话的蓝发少女,“其他情况下我们不会管你,但现在不行,因为爸爸正在那里等着我们。”   “所以还是早点挪开这碍眼的山脉。”黑发青年补充说道,“伊卡洛林……也是时候让这些神主造物们回想起当初那份幽深恐惧了……”   “你们……到底是谁!?”听到这里,艾瑞克再也无法无动于衷。他感觉身体里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涌出来,支撑着他抬起脑袋,奋力朝天空中大喊质问:“为什么要来这里!你们想对西山……做些什么!??”   “哦?”风暴的始作俑者——那透明白发的娇俏女孩从狂风中听到了他的呼喊,“这家伙,他的品质倒真不像个普通人呢!”   “所以作为嘉奖,我就大发慈悲,让你死个明白好喽?”   她嘻嘻轻笑着转了个身,手腕微抬,一头白发被风暴卷着、在她脑袋两侧扎起了两根细长马尾。然后她整个人撅着屁股凑下身去,一双浅绿色的大眼睛充满好奇的和艾瑞克四目对视。   “我是‘坎比亚的风暴’,风灾代行者。”她说,“受灾厄之王的旨意,为圣界母树清缴蛀虫。”   “我是‘艾莎的海啸’,水灾代行者。”蓝发少女也漂了下来,“受灾厄之王的旨意,为圣界母树洗涤灰尘。”   “我是‘瑟雷斯的地震’,地灾代行者。”黑发青年最后出声,“受灾厄之王的旨意,为圣界母树翻松土壤。”   “亘古之前我们被索菲亚背叛,被她分割锁死在这块大陆的四个角落。”他继续说道,“现在我们脱困了,受圣枪的牵引重新汇聚,接下来自然是履行灾厄之王赋予给我们的崇高使命,代替他,用灾厄将这污秽的世界清理一遍。”   “你们……都是疯子!”艾瑞克面色狰狞,潜意识不愿相信这些鬼话,“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但我知道你们不可能得逞!只要安塔利亚蒙阁下有一天还驻守在贝鲁克西塔山!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存在能威胁到这里!”   “你们必将失败!”他咬牙瞪着面前的白发女孩,“尤其是你!恶毒的家伙……你必将对你的行为感到忏悔——在那幽暗无边的死者魔狱!!”   “有意思……”双马尾的风暴欢快微笑,“一个凡人,听起来似乎是对另一个凡人升起了一种虔诚信仰……噢~这味道可比恐惧要诱人多了……”   她伏下身子,赤裸的高耸几乎毫无保留的在艾瑞克眼前呈现出来。他面色惊诧的目睹少女距离他越来越近,好像是打算……和他接吻?   “哗——!!”   瞬息之间,一股庞然巨浪从侧边袭来,赶在风暴和男人接触之前将他彻底吞噬淹没。面对这一幕双马尾少女先是一呆,然后咬牙切齿的回头观望:“你居然又开始抢我的食物!?”   “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你的食物自然也是我的。”   蓝发女孩微笑看她,半伸出舌尖,在抬起的食指上缓缓舔过,“你的气息只能为我而存,‘风暴’就该卷起‘海啸’。”   随着她毫无拘束在手指上舔舐,一丝透明涎液亦从其指缝中滴落下来。它们每一滴落在风中都会在瞬息间化作滔天巨浪,被凌冽的狂风席卷携带,一齐在山城脚下蔓延、肆虐……   而与此同时,就在西山外围不到十里。一个留有灰白短发的娇弱背影正独自一人骑着马匹在一座土坡上朝前方观望。   这处土坡在地势上是周遭最高,站在这,她不需要担心预想中可能袭来的洪水。她从前方吹来的顺润海风和那片狂暴乌云中感受到了自然律动,当即深吸口气,看似自言的道:“姐姐的计划……已成功了。”   “那么我们是不是该准备行动了?”突然,她胯下那匹马开口回应,“多亏珞芒才能在短时间内凑齐这支半吊子‘异军’,这么好的机会,总不能让异神教的人摘了果子?”   “再等等。”灰发女孩放下望远镜,坐在马背上缓缓摇头,“我们身体里都混入了姐姐的提取细胞,理论上这个距离不应该一点感应都传不过来……这里原因我估计是她们还没离开神主秘境,还是再等一等,尽量等到姐姐的意念再行动不迟。”   “还等!”那匹马很是不爽的打了个响鼻:“我可是已经被你骑了一整天呢霍妮!你要是再让我等!当心我撂挑子……不给你骑!!”   “安心。”女孩俯下身子,在马匹的鬃毛上不断梳理,“我们再等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如果还没有动静,我们对换,我让你骑。” 第228章 争分夺秒(第二更)   “铛——铛——”   大清早,略显凄厉的示警钟声从普兹林登城的钟塔大楼传遍全城。还未苏醒、仍在睡梦中的人们听到这声音纷纷睁眼,带着惶恐的神情跑出屋外。打开房门后他们无一例外首先在心中感慨了一下“好大的风”,然后目瞪口呆的看向天空,看向那些从乌云中延伸下来的气流之龙。   透明而又洁白的风卷起乌云给自己穿上晦暗衣裳,时而突兀消失,时而又打着转在另一处重塑身形。这些“天空的尾巴”从云层中倒垂而下,已经有不少落在山城。身在高处的人们往下眺望依稀能看到它们卷起的砖石碎屑,而眼尖的人很快发现了在更远处朝上蔓延的波浪。   “奇格兰在上,我这不是在做梦吧!”在普兹林登任职法官的萨森-赫纳听到他的邻居——一个身宽体胖的小老头发出一阵惊恐大喊,口中不断喃喃自语还站在那发呆。他当机立断跑过去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叫道:“别愣了!快回去穿衣服!往山上跑!!”   “所有人都回家穿好衣服!”然后他看向周遭人群,口中朝他们大声呼喊:“都往上去!快!这里很快就要被淹没了!!”   “怎么回事!?”山顶城堡的骚乱声一大早就吵醒了睡梦中的奎林,他一咕噜从病床上坐起来,刚想拿枪,却突然看到自己消失的臂膀。   “……真是操蛋!”要是以往,他肯定就自暴自弃的继续睡了。但他多年的军警生涯让他嗅到的空气中的危险气味。当即翻身用一只手给自己穿好衣服,戴好武器就往外跑。   “安德雷斯!”路上他正好遇到往这边跑的黑发男人,问他:“俄塞纳呢?你怎么不优先找她?”   “俄塞纳好的很!”安德雷斯用怪诞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我是来救你小子的!”   “身体还好吗?”他在奎林肩膀上按了一下,拉扯着他继续奔跑,“拿着面包……我知道你没吃东西。现在时间紧急,我们路上再说。”   “到底发生了什么?”奎林咬了口面包继续问他:“山顶离最下面隔着那么远!什么动静能闹到上面?该不会……普兹林登和哪边开战了吧?”   “自然灾害。”安德雷斯简短回复他,“飓风和海啸……哦你别用这眼神看我了好吗?我他妈的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略过“为什么在干燥且远离大海的西北山区会有海啸”这种智障问题。两人很快和城堡中的人流汇聚到一起,他们很是无奈的听着这些人嗡嗡议论灾祸会否是瑟兰人带过来的,心中对于艾门和莱娜的人身安危越发焦急。   “这些人等会都是要从暗市那些穿山路离开的。”安德雷斯附耳给奎林做出提示,“贝鲁克西塔山不止普兹林登这一座山头,它们一整块山脉从高空中有一条连绵蜿蜒的山脊线。待会你带俄塞纳和这些人一起从穿山路离开这里,我去想办法找寻两位殿下。”   “别犯糊涂!”看到奎林有些欲言又止,安德雷斯用力在他唯一的手腕上捏了一下,“先保全你自己!这是命令!!”   “请问是安德雷斯先生吗。”黑发男人离开人群准备从另一条路往外面走,半途中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叫住了自己,拔出火枪回头观望,在转角处看到了一个佩戴面具的红裙女人。   “葛莉特教授长。”这人他认识,当即把武器收了起来,“半路叫我,有什么事?”   “无形之中,我为异教徒充当了灾祸的导索。”葛莉特的语气很是平静,“如果没有我的预言推波助澜,这过程中的某些意外可能就不会发生……我知道现在对哈温说什么都已经迟了,只希望你能把这个东西交给她,让我为西山尽最后一份微薄之力。”   她抬起手腕,从袖口中取出一枚鸡蛋大小的圆形晶石。安德雷斯注意到里面是空的,装盛有黑白两色的细密沙硕。   “这个东西……”他接过这水晶沙球把玩几下,抬头想问对方这东西到底要怎么用,愕然发现面前已经空无一人。如果不是他手里还切实拿着这只水晶沙球他甚至会以为刚才出现的一切全是幻觉。   “……装神弄鬼的预言师!”撇嘴低声嘀咕一句,安德雷斯想了想,还是把水晶球往怀里一塞,继续顺着计划路线往外狂奔。   同一时间,空无一人的米利安祖宅突然跃现出十多个黑袍身影。达-米利安翻身爬起来就想去摸壁画,却猛然被旁边的卡明拉扯住了。   “安塔利亚蒙开辟时空让我们回来不是为了纵容你做傻事。”眯眼男人这一次倒是难得瞪眼,“能量系的教授长,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可是艾门还……”米利安郁气凝结,刚想说些什么,地脉传来的感应却让他飞快跑到窗口处往外大喊:“谁在哪里!?”   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他只依稀看到一个转身的背影。但即使如此那一瞬间的回眸还是让他认清了对方的清秀眉眼,顿时双眼发红,踹碎窗户也跳了下去。   “米利安——”塞西扒在窗台上朝他的背影大吼起来:“你他妈的要去哪儿?”   “别管他了。”卡明把他拉了回来,“那是他的家务事,是他当年欠下的债……我们先从房子里出去,然后想办法把另外三个灾徒给引过来。”   “他们已经来了!”几名黑袍人从外面跑回来朝他汇报,“龙卷风!还有凭空出现的海啸巨浪!他们来了!!往这边来了!!”   画面跳转,再次回到佛晓秘境中的封闭时空。只见三道黑影在漫天火焰中飞快躲闪,各自落到一处高地上站稳身形。   才只是一会功夫,这处孤立的时空便已被完全改造了地貌。房屋、街道、山石、树木……所有的一切在岩浆面前都要燃烧,都要压碎。蔓延开的大火将半座山城染成血色,就连天穹都被赤红一片,完完全全是末日风景。   “老师的计划真的能有效吗。”金发少女捂着胸口看向老头,“说实话……我不觉得教授他们能把另外三个给引进来。”   从燃烧的房子里逃出,安塔利亚蒙快速公布了他的作战计划——他在所有人当中最先意识到了来自灾疫使者的莫大威胁。开头之所以不出手是在用自然法球沟通时空,妄图以奇格兰的意志将这块带有智慧女神鲜明烙印的神主秘境给控制住。   “然后我需要你们回去将另外三个灾疫使者给引进房子。”他当时是这么说的,“从门内开锁虽然要比从门外容易,但……因为这块时空待会可能会以恐怖的速度崩塌毁灭,我无法确保能给你们多少时间。你们要不计牺牲、不计代价的将那些人引过去——这比任何事情都更重要。”   “那你和艾门怎么办?”米利安当时愣头问他,“你这计划……我看得出来是想将它们锁死在这片失落的时空。但你和艾门呢?……不出来吗?”   “艾门是秘境维持开启的核心。”老头解释,“她在这里就像是‘钥匙’留在‘锁孔’之中。如此我才能这么轻松就接管‘大门’。我们两个必须留下,否则你们没法把他们带来这里。”   “放轻松!”他在面色阴沉的一众掌控者脸上扫视一圈,“我可没打算放弃自己的命!米利安应该知道我即使冒险也不会拖上艾门一起,诸位和我共事多年更应该对我的性格有些了解。你们知道的——我从不说谎。”   他这么说,总算是将一群人浮躁的心思给压了下来。这些人被他操控秘境正转一一送走,留下来的只有他和艾门,以及手持圣枪的撒迦莉雅。   “你的计划也太粗糙了,安塔利亚蒙。”伫立在一座燃烧的山峰,黑发少女抬起枪尖直指这边,“你撑不久的,在那之前就会死在这里!”   在纯粹的力量上,每个灾疫使者都不逊神主。灾厄圣枪得到“岩浆”的注入后整体威能骤然攀升,她根本不会惧怕和这位第一强者做正面对抗。   “古神器的力量果然强大!”看着她手中抬起的黑枪,白胡子老头先是感慨一句,“从长眠中苏醒的力量按理来说达不到巅峰,即使如此都有这种威势,真要被异神教得到它,这个世界就真的完了。”   “你说的对,文森特-撒迦莉雅。”他继续说道,“我老了!可能是没法在更加年轻的你手里撑上太久。但你别忘了,这块被从历史中剥离的时空也并非像1776年的现实那样久经考验。它虚幻且不真实。比起我,你更该担心这片时空能在你的灾厄之力下支撑多久。”   “果然是经验丰富。”撒迦莉雅微微一愣,然后继续微笑,“但她呢?你一个人或许能比这片时空撑的更久,但假若你还得保护她,你真有那个自信支撑住么?”   “……”这番话说的艾门面红耳赤,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安塔利亚蒙的致命弱点。看着两人再次于山巅上不断交错,她抬起双手用力捏住,无比希望手中有一把能够承受灾厄之力的神兵利器。   狮心王剑。   关于另一把古神器的过往见闻被她从脑海中翻掘出来。   要是我能拿到狮心王剑……!不需要它像灾厄圣枪一样有什么特殊威能,只要它能承受高温!承受住灾厄圣枪的力量!我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毫无还手之力!   得到“火灾”加持,灾厄圣枪对魔能场的扭曲立场变成了“超级高温”。那也是神焰——尤其在温度上还要超出她自己的神焰不少。面对这样恐怖的兵器别说她手里是空空如也,就是将银十字剑还给她……她难道还指望用这柄武器去抵抗“火灾”?   而且比比也不在这里。   心思跃动,她突然想起从交战到现在都未见黑猫。顿时惊愕朝半空中的老头子瞥了一眼,感觉这不像是他的行事风格。 第229章 牺牲者之冠(第三更)   “安菲妮迪!”狂风吹拂,米利安追赶敌人直至一处阴暗街角,咬牙切齿的瞪着他:“你该明白自己活不长了!”   “有必要吗。”黑发青年叹了口气,缓缓回头,露出一张女相面庞和架在上面的细框眼镜,“即使您杀了我,菲妮也不可能重新复活。”   “如果不是你的教唆和诱惑,菲妮怎么可能误入歧途?”鹰钩鼻的老男人双眼血红,地脉粒子在他的震怒中不断颤动,越发显得他怒意勃发。   “我今天杀你不是为了让菲妮复活……”他一字一句的朝对方说道,“而是为了平息她在星海中承受的苦难!让她的灵魂能得以安息!!!”   暴怒之间,他不再和对方多做废话。抬手便是数道尖锐石锥从地表钻出,逼的黑发青年高高跃起。   “别跑!”双眼死死锁住敌人,米利安不依不饶的继续调配,巷口两侧的砖石墙壁亦在他的操控下突兀钻出了十多根刺,“你必须留下!!”   “真麻烦……”面对这些攻击安菲妮迪不敢大意,他口中嘀咕一声,略显狼狈在半空中挪转身形,几处衣襟被擦中磨破。   (早知道会遇上他,我之前就不该那么干脆把教派里的人全都杀掉。)   他把眼镜摘下,那身碍事的斗篷也被他一把扯飞。在此起彼伏的石锥攻势中不断躲闪,局势看上去非常危急。   (那些废物虽然弱了一些,但至少牵制他、帮我争取逃离时间还是能做到的。现在我的魔能基本被空间战阵抽干耗尽。没办法长距离瞬移的情况下面对高阶掌控者,一不留神,我还真有可能被他干掉……)   山层上的战斗只是乱局中的一处缩影。在他们下方的街道上还有无数人群在朝山顶逃命。从这个高度往下眺望能看到上百条细长蜿蜒的风暴龙卷扭着腰肢在人群后方妖娆起舞。就像是老练的猎手在驱赶羊群,在将这些人赶向布好的陷阱。   “哈哈哈哈!”看着这些人慌乱的模样,风暴在天空中欢快大笑,“真好玩!!你看到那些人扭动的屁股了吗我亲爱的姐姐?闻闻看这逸散开来的浓郁恐惧!多么鲜美的空气!每一颗粒子都在传达自由的味道!!这感觉太棒了!我要继续去上面看看!!”   “别胡闹!”‘海啸’还未出声,飘在后方的黑发青年面色一沉,冲上来从后面掐住少女的脖颈,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提了起来。   “圣枪的气息不在上面。”他和少女四目对视,非常严肃的朝她说道,“我们的首要目标是和‘岩浆’汇合。不是在外面玩闹取乐!”   “地震哥哥好凶哦……”被他提溜着一顿训,少女脑边的两根马尾耸拉下来,“还不是人家被关的太久了,一时有些情难自禁?”   “真的吗?”青年无视了她的可怜姿态,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出来时我特意往东北方感应了一番,那边的暴风雪又是怎么回事?”   “那个只能算是热身运动啦……”绿眸少女可怜兮兮的撇下嘴角,一副再说就要哭的模样,“人家睡的好好的,突然有一大群人砸下去把我弄醒,其中更是有一个死面瘫的假女人!这个……你也知道我被打扰了会很生气,所以我就卷了点小风,外加把爸爸的手指放了出去……”   “你这是瞎搞!”青年陡然瞪大眼睛,一双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外泡出来,“我们的任务只是清理世界!你怎能放出这种多余的灾厄?”   “父亲的手指必须要集合四种外相力才能重新封印。”蓝发少女贴过来道,“还好是暴雪环境,能在那里存活的生命应该不多。没有食物它成长的速度不会太快,只要我们抓紧时间找到圣枪,从这边赶回去也耗费不了多久时间。”   “希望如此。”黑发青年点点头,低头看向下方山城,“但奇怪的是感应到这个位置就突然断了,有些朦朦胧胧的,无法辨识确切位置。”   “我们也一样。”两个女孩也朝下方扫视,“之前离得远,能感到圣枪的气息就在这里。但这么模糊,别不是藏在顶里面吧……”   “所以我说了,你们的手法只是玩闹。”青年微微张开双手,“还是让我来,用大地的脉动夷平它吧……”   “几位可否静下心来别那么焦躁?”突然,一位身披杂毛斗篷的眼镜男人悬浮上来挡在半空,“我知道你们想要的东西在哪,只要你们答应不继续对环境发泄,我可以担保带领你们实现目标。”   “又一个造物!”风暴笑了,她在狂风中飘落下去和男人对视,问道:“给我个理由——为什么我们就得跟着你去?”   “你说你知道东西在哪说明它就在这片山脉之中。”她转了个圈,赤裸躯体上被风暴席卷,蒙上一层半透明的白色薄纱,“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得听你的?就按哥哥所说将这山脉尽数摧毁然后自己下去找,不是更简单,也更快捷么?”   “看来外交辞令是行不通了……”听她这么说,卡明嘴角泛起苦笑。他抬眼在双马尾少女、蓝发少女和黑发青年脸上一一扫过,问道:“诸位是下定决心要摧毁西山了?无论如何也要这样?”   “山川丘陵本就是母树根须在维系支撑。”地震看着他淡淡说道,“我们的做法谈不上摧毁,只是让你们变了种方式在世间存活,仅此罢了。”   “只是变了种方式在世间存活……吗。”卡明一怔,嘴角弧度骤然增大,“也是,我忘了你们并非常规意义上的自然生命。对你们来说生命的形态无关紧要,哪怕是死了,身躯破碎散落成原始粒子。也不过就是换了一种存在方式,本质上依然算是活着……”   “造物能有这种觉悟可真了不起。”蓝发女孩睁着一对水润大眼好奇冲他上下打量,“而且你好像,和寻常造物不太一样?你的身体,这是……”   “四位灾疫使者加上索菲亚为莫因斯打造的枪身才能共同构筑那柄‘无坚不摧’的古神器——灾厄圣枪。”   她的话说到一半被卡明打断。只见这向来笑眯眯的男人伸手从面庞上摘下眼镜,一张过分年轻的狭长面容正随话语逐步变得冷若冰霜。   “而我亦想知道,如果这柄古神器的五分之三对上奇格兰的神主化身,最终的结果会怎么样……”   “你这是……”   “嘭!”的一声轻响,仿佛空间被某种力量凭空打碎。三位灾徒瞬息之间面色大变,飞快驱使身体后退,尽可能远离了这谈吐怪异的眯眼男人。   “怎么回事!?”风暴转头朝地震发问,“那是粒子波动?怎么可能有造物能在我们的支配下勾起粒子波动!???”   “他不是普通的造物!”海啸皱着双眉注视敌人,“他的身体里,那些血液蕴含着和普通造物截然不同的神秘气息。他应该是神主后代,身体里留着上位之血!”   “先祖留下的手书中记载了万物生长的自然之道。”眯眼男人睁开双目,一双眸子在这一刻变得晦涩发红,“我曾经疑惑为何他要流传下这份手书警示后人。现在我终于明白,是因为世界上还有另一种自然之道,和他崇尚的理念截然相反。”   说话的同时,他的身躯正在发生一种奇异变化。其双耳拉长,发丝飞舞,披挂的斗篷和他身躯逐渐融合,在他体表依附上一层细密鳞片。透过他蠕动的双唇能看到他的牙齿正在从平整变得凹凸尖锐,另有两根弯曲羊角从其额头处破开皮肤,在他脑后盘旋生长。   “这个形象……”黑发青年皱起眉头,“是自然神主……奇格兰?”   “贝鲁克西塔山是先祖划定的魔能场。”已然面貌大变的卡明张开双手探向大地,“有他的令言,即使是你们也不能在这领域中支配能量。”   “所以都乖乖跟我落下去罢。”   张开的双手猛然下压。   “朝她的遗骸——顶礼膜拜!”   “快看!”同一时间,安德烈指着天空大声惊呼:“那人和他们一起掉下去了!!!”   “风暴和水波正在减弱!”奥莉娅娜惊喜的看到快要漫到她腰部的水位正在下落,“我们得救了!不会被困在这淹死了!”   这支队伍——包括普兹林登和拜伦学院的精锐学员。原本正在莱娜的命令下穿过丘陵朝山城赶。只是不巧在半山腰上被风暴洪水阻截了去路,困在一处高地台阶上进退不得。如果不是刚好生了这出变故搭救他们,这里撑死再有几分钟也要被淹掉了。   “局势还不乐观!”莱娜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贝鲁克西塔……这里的地界是凹陷盆地!如此大量的积水即使展缓蔓延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快速退去!如果我们还想往上走就必须备好渡水工具,最好是有两艘小船,顺着水位横飘过去……”   “这里怎么可能会有小船?”其他人被她的异想天开给惊呆了,西山人备小船有什么用?拿来在自家浴池里玩鸭子吗?   “没有可以现造一个啊!”少女被他们怪异的眼神看的脸红,伸手一指路边的槐树,“把它砍了!就用它造!”   “现在可不能由着你胡来了,莱娜殿下。”   她手指刚伸出去,突然一只有力的臂膀从后伸来,强行用臂弯卡住她的脖子,“很抱歉突然对您如此失礼,但职责所在,我没法看着您继续冒险。”   “罗尼!?”出手者的身份让所有人均是一愣,安德烈立马踩着水花上前几步,拔出短剑直指着他:“你干什么?放开莱娜!!”   “罗尼……”马尾少女有些颤抖的偏头看他,“你这是……在做什么?难不成你也背叛了瑟兰,沦落到和邪教为伍?”   “恰恰相反,殿下。”她听到棕短青年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任由你们继续行动才是背叛瑟兰。”   “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吧。”他继续说道。   “罗尼-拜伦,圣橡树宫直属部队‘夜莺’在贝鲁克西塔的行动队长。”   “我不反对你们去营救艾门-哈温。”他垂下眼帘,“但这里我首先得……确保真正储君的人身安危。” 第230章 最后的希望(第一更)   他刚才说了‘真正的储君’?   听到这话,包括被他挟持着的莱娜在内,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不可抑制的瞪大双眼,像目睹奇迹那样瞪着罗尼和他臂弯里的金发女孩。长大嘴巴神情呆滞,然后才逐渐从茫然、震惊、不可思议等情绪中回过一丝现实的味道。   是了——奥莉娅娜心中遐想——对于瑟兰这样的帝国来说,直接公布储君人选并且放她出国是一种很不负责的做法。而在来到西山后我探查询问过艾门身边有哪些人手,除了科斯塔送来了家里长子,也就只有她当年在王都集结的那支百人不到的护卫队。这里没有任何‘夜莺’的踪迹说明她根本就是一个做给外敌攻击的标靶。她在陛下心中的价值并非是等他退位后接掌王位,而是在莱娜成年前……为她遮挡所有风雨。   寻常人可能连夜莺的名讳都未曾听过,但奥莉娅娜因为身份原因,从小便能从她的爷爷——也就是墨菲-拜伦那儿获取一些算不上隐秘的情报消息。她知道夜莺是一支圣橡树宫专门建立来处理暗中危机的杀手部队,这些人冷血无情,一生到死都在为王室效命。正统的王座继承者身边是不可能缺少夜莺环伺,她的哥哥罗尼以这种身份出现在莱娜身边而不是一开始就关注艾门……足以说明事情本质。   但有些事明白归明白,想要理解、理顺却并不容易。像她一样快速悟透这件事的人还有几个,他们却也跟她一样,仍未能从震撼之中回过神来。   “轰!!”城区发出一声震动。那是卡明在用这片山脉核中蕴含的重力在压迫敌人。他现在的形象如果被学生看到恐怕没几人能认得出来,摘下眼镜后他的面庞越显狭长,那尖尖的耳朵、弯曲至脑后的畸形羊角和露出下唇的尖锐犬齿让他既像个神话卷轴里描绘的邪魔怪物又像个高高在上的威严神主。那件杂毛斗篷和他融合后不止长出了鳞片皮毛,还在他背后肩胛骨的位置窜生出两只宽大的羽翅。深棕羽毛从两侧分开时露出他消瘦冰冷的面部神情,而那份流传出来的威压更是犹如实质,令旁观的一众掌控者双眼外突,险些叫下巴都砸到地上。   “那那那那那家伙真的是我印象中那个色眯眯的卡明教授?”塞西听到同僚们震撼发出一阵惊呼,“他居然是……自然神主的直系血裔!???”   因为距离原因他们看不清对方的细节化形,但那鹿角和鹰翼却是摆在外面最明显的特征。能够做到这种化形的人古往今来就只有一个,而在自然神主奇格兰从这个世界上消弭踪迹后,唯一符合所有条件的人只可能是他的直系后代。   “真没想到……奇格兰居然还在伊卡洛林藏了一个继任者……”   耗费力气从庞大的压力中抬起脑袋,海啸一边凝视站在上方的鹰翼之影一边低语:“更让人惊叹的是,他居然还提前为你备好了武器……”   “这不是武器。”鹰翼男人眯眼朝她看了过来,手掌下压,顿时叫她的身躯又往地板中下陷数寸,“我的先祖不是人类,但我身体里同时还留着我母亲的血。这片山脉是她和先祖结合后留下的遗骸,我绝不会允许你们破坏她,破坏这贝鲁克西塔山。”   “原来是这样。”地震被重力束缚在另一侧,听他这么说顿时露出恍然之色:“原来你是自然神主和……山精的后裔。那么拥有‘百兽化身’和控制‘山脉心核’的能力倒也正常……但以人躯操控非人之力对于那具孱弱身体却是重大负担,我很好奇,你还能维持这形象多久时间……”   “压迫你们已足够用了。”卡明看向他,对他的淡然有种不祥预感,“……这里我也并非是想击败你们,只是希望我们双方都能换一种方式进行交流。之前我做出的那番承诺现在对你们也依然有效,只要你们放弃破坏,我现在就带你们去找灾厄圣枪。”   “噗嗤!”看着他这一本正经做宣誓的模样,半个身体已经被挤入地砖的风暴发出一串银铃轻笑,“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卡明皱眉,暗自加大了重力输出,“……很可笑吗?”   “当然!”女孩抬起脑袋,两根蓬松的长马尾也跟着翘起,“你居然将地震的化身用山磁重力压入大地——这难道还不可笑吗?”   “你……”   “世人惧灾厄如鬼怪邪魔。”不等卡明多说什么,黑发男子颤动着身躯扳起肩头,弯曲膝盖从地上站起,“但却从未耗费心思理解过灾厄。”   “嗡——”   瞬息之间,只在他话音刚落,一股看不见的震动波纹便从他脚下如涟漪般渗入地脉。寻常人对此感触有限,但那些掌控者们,他们愕然发现整块环境的地脉粒子又都活了——原本被卡明操控压入地底的魔能粒子在这股震颤侵袭下纷纷从地表抖动弹出。能量特性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化改变。   “我的妹妹们会被你压制,我却不会。”   青年抬腿朝前踏出一步。刚落地便带出一阵剧烈震动,周遭百米的街道在他步伐下破碎开裂,无数的灰尘碎石都被他的力量给震到半空。   “灾疫使者只要有一人自由其他三人便都不受束缚。”他逐渐挺直被压弯的腰身,双手握紧,“你根本不明白……这份天赐的伟力该如何驱使。”   “嗡——嗡嗡——”   在他说话之际又有无数道散碎的波纹渗入地脉。卡明只感觉这片山脉的核心在波纹影响下剧烈颤抖,手中控制的山磁重力竟有“挣脱”趋势!   “看清楚吧,奇格兰的后人。”就在这一瞬,他看到那名自封为‘地震’的青年抬起头来和他四目相视,“是你的无知和自大摧毁了你。”   “嗡——”仿佛什么东西被崩断了,过往还受他操控的立场瞬间开裂。山磁核心的力量在黑发青年催动中扩散成蔓延开来的恐怖地震。街道下陷山体崩塌,一道道动辄上百米的裂痕在山城中四处肆虐。避之不及的人要么被碎石掩埋要么被裂痕吞噬,更有甚者遭遇到崩落的山岩,还在逃窜过程中便一脚踏空。   这场强震撕碎房屋打碎了街道,还震塌了山体表面。数以千计的人在烟尘和震响中被坍塌的山岩带着落下。略过那些四散的烟尘从高空看,整座贝鲁克西塔山脉赫然从中间被一道长达数里的巨大裂痕给撕裂劈开。即便塞西那样的掌控者亦只能扒拉着山岩用气流托身勉强活命,卡明根本不敢想,那些完全没有调配能力的普通人究竟在这场灾难中死伤了多少。   而且这还不算完……他将视线放到烟尘上,透过感知到察觉到地表的震感仍在持续。大地律动在这一刻就像战争的鼓点。每次敲落都能使积压的水面泛起涟漪。这种从地表传开的震感在加强后使得盆地积水越发汹涌,很快的,他感觉自己施加在另外两人身上的重力被挣脱了。   “地震带起海啸,改变的磁场和引力亦能勾动风暴……”喃喃自语,卡明面庞上满是骇然,“这些怪物……它们根本就是灾厄的化身……”   这样的力量是无法阻挡的,他这样想……它们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伊卡洛林,也根本不可能有存在能阻止它们……   “又起风了!”另一边,安德雷斯摇头甩掉身上的灰,抬头眯眼看向天空,“云层变黑,感觉待会又要下雨。”   “对不住了老伙计。”他从一处墙角趴出来,对那匹被他拿来当肉盾、此刻还有大半身躯被埋在瓦硕里的可怜驽马道了个歉,“我先走一步。”   他舍了马匹,起身在破碎的街道上纵足狂奔。遇到小点的裂缝他拔腿飞跃,遇到坍塌的山层他徒手攀爬。有些塌陷面过于宽广他干脆就抱着身子靠助跑跳下,壮硕身躯在斜下层滚了几滚,继续摸爬起来朝目的地赶。海瑟尔的力量在他身上显露无疑,更有一股原始信念在支撑他坚持下去。   曾经有个人当了懦夫——他一边奔跑一边回想——怯懦让他失去一切,包括他最爱的家人,他的儿女。   他后悔过,憎恨过,哀泣过,甚至一度还尝试自杀——   但万幸命运还是怜悯他,给他在最绝望、最无法生存的关头指出了一条复仇之路。   “喝!”抱起一截断开的树干,拿它当工具捅碎一面拦路残垣,黑发男人红着眼睛,抬腿就要穿越过去。   “我操!”但在半路时他感觉头顶传来一阵颤动,似乎是他的做法打破了这堆废墟的某处平衡。致使它有坍塌趋势。   “轰!”破碎的瓦硕轰然倒塌,安德雷斯冲出几步抱头蜷缩,后背上被碎石烟尘打的粉白。   “咕噜噜——”那枚水晶沙球也从他衣襟里滚了出来,恰恰好顿在他的面前。   “这是……”他把沙球抓了起来,发现里面的黑色沙硕一点点脱落,白色沙硕又盖了上来。   “……”拿着这东西靠近废墟,黑沙覆盖。   “……”拿着这东西远离废墟,白沙崛起。   “原来是这样。”安德雷斯咧开嘴,在一张布满灰尘的狼藉面容上露出欣喜笑容,“预言师也是有点用的。”   所以等着吧。   捏紧沙球行至断壁,他看向下方一层又一层的山城断面。   这一次,我不会再抛下任何人了。 第231章 疯狂计划(第二更)   时光秘境中,安塔利亚蒙和灾厄圣枪的交手仍在持续。他在喷涌而起的岩浆中闪躲,袖袍的边缘早已被高温炙烤翻卷。时不时发出的反击落到少女眼中是那样绵软,让她越来越揪心老头的体力,害怕他稍有差池被岩浆击中,落到和之前那些人一样的下场。   不会的——她一边自己在城区中躲闪一边鼓励自己——安塔利亚蒙好歹有自然法球,他也不是凡人,不至于出点差错就被烧死。   但他面对的力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要超出寻常神主——这时她又听到另一个声音在耳畔低语——你凭什么认为他能在这种攻击中安然无恙?   身后传来炽热温度,艾门压下心思腾跃跳起。她抬手抓住了一处屋檐,但还没等攀爬上去爆炸气浪便将她顶着冲向半空,借着这股冲力回头,她看到白胡子老头再一次挡在她身前,用一团裂变的能量挡住了那些朝她泼来的炽热岩浆。   老头子的力量已经比两年前弱了太多。她这样想。如果灾厄圣枪在秘境中吸收的灾徒是其他性质可能都好一点,偏偏是熔岩、是岩浆这个能量性质接近燃烧的家伙。秘境中的魔能场自它和长枪融合后几乎被撒迦莉雅彻底支配,受到这影响的不只有我,他的专精也是燃烧还温度……   专精具备的能量性质和古神器接近是多么惨淡多么悲哀的事,经过这段时间的缠斗艾门总算有了属于自己的深刻了解……她发现——在那杆熔火魔枪的支配之下,自己的神焰、安塔利亚蒙的粒子爆炸几乎都是无用功。因为“整个世界”都被敌方支配,绝大多数粒子都在排斥自己,他们所能调配的粒子数量实在太少。神焰即使不受粒子数限制却在性质上和对方的“超高温”完全重合,而安塔利亚蒙——如果事情再不出现转机,他那越发孱弱的能量轰击也不可能再抵挡多久。   毕竟这个世界并不完整。它说到底只是一段被剥离出来的时光碎片。其中蕴含的粒子总数是固定且不再生的。能够受老头支配的粒子会随时间推移越发稀少,等到残留粒子根本不够他使出魔能技法来抵挡攻击时他们将完全落入对方掌控。真到那时,她可不信撒迦莉雅会有什么妇人之仁。   必须想个办法来扭转局面——她重新转过身子踏足砖瓦,迈步在屋顶上躲闪飞奔——但到底该怎么做?   身躯再次被气浪炸飞,艾门咬牙,忍受住灼热痛苦在半空中稳住身,举目在山城中四处眺望,企图找到些趁手的器物来做反击。   “嗯?”出色的视力让她越过浓烟看到之前他们逃走的位置——也就是已经焚毁的米利安祖宅。她看到平台阶梯依然牢固屹立在废墟里。顶上正插着她的银十字剑,那画也维持着上次她所看到的模样,还是图像色块如马赛克方格,内里坍塌出一个黝黑深洞。   这个洞是干什么的?   几乎是本能,她立刻感觉这里面有蹊跷的地方。首先她诧异于居然有物质能在岩浆灼烧中留存下来,其次——就算它是撒迦莉雅刻意留手保下来的,她这么做又有什么用?……难不成那个洞才是时光秘境真正的入口?她还想在摆平他们后自己进去?   哦——脑海中闪过红发少年出现的画面,少女嘴唇微微抿起——好像那个灾徒,他就是从洞里跳出来的……   “安塔利亚蒙!!”想到这里,她不再迟疑,立刻转身朝老头大喊,“你听着!我这里有个疯狂的计划!!”   “轰——”老头在一团烟尘中被气浪吹飞,刚好一路摩擦着躺在少女脚下,听到这话他斜眼瞥她:“什么计划能叫你这小疯子如此评价?”   “这是什么?”艾门先是默默把衣袍下摆拉紧了些,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张小卡片。她把卡片翻了个面,看到上面是一个红发女人的色彩肖像。   “我又不是没看到过……”老头先是嘀咕一阵,赶忙爬起来把卡片夺走:“至于这个——小孩子不要随便管大人的私事。”   “那是谁?”艾门对他的紧张很是狐疑,“穿衣风格至少是半个世纪前,该不是老师曾经的——”   “我们时间紧急!”老头一把抓住她的手拔腿就跑,“快!她追来了!赶紧跟我说说……你有什么计划能派上用场!?”   “……”金发少女被他拽着一起跑,她注意到老头另只手把那张卡片藏了起来,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觉得这种小问题不值得追究。   “教授的房子看到了吗?”两人在飞溅的岩浆中快速逃窜,艾门伸手给老头指出位置,“那个竖起来的墙……上面的那幅画我觉得有些问题。”   “你看出来了?”安塔利亚蒙第一句话听上去有些奇怪,但他很快改变措辞:“咳……我是说,它摆在那里那么显眼,很明显是有问题的!”   “……我觉得这里很可能不是真正的时光秘境。”艾门决定无视他,“火灾代行者出现时我看的很清楚,他应该就是从那幅画里——从中间那个黑洞里跳出来的。我觉得可能那个洞才通往真正的秘境,也是我们现在身处秘境的真正核心。”   “你想对那个洞做点什么来让这里的时间回复正常?”安塔利亚蒙一眼看破她的意图,“你想让我怎么做?炸了它吗?”   “……那我们可能就回不去了!”艾门忍无可忍的朝这老逗比吼了一句,抬脚躲开一颗飞溅的火星,“我在想有没有别的影响能让它倒转!”   “依靠自然法球我暂时能夺得一部分秘境的控制权,因为这点权力我才能把卡明他们送回去外加使用那么一丁点粒子。”   安塔利亚蒙飞快说道,“但我感应的很清楚,那个洞不是这处秘境的核心。秘境的核心是你,是你这把插-进来的‘人肉钥匙’。”   这真他妈是个恶心的形容……   少女腻歪的下撇嘴唇,她回头朝后面瞄了一眼,看到一个迅捷的黑影正在屋檐上跳跃着往这追赶。   “或许真的不是核心。”她赶紧回头加快语速:“但既然撒迦莉雅开头是用那幅画开启的秘境,真说没关系是不可能的!我的想法是肯定有什么东西被我们放过忽略掉了!那本所罗门教授从宅邸中发现的日记——它里面肯定还有什么东西是没破解的!”   “但现在我们都被困在这里了!”汇聚的熔岩将地壳压塌,发出一阵扑朔巨响,安塔利亚蒙朝少女大喊以让她听清:“怎么回去拿那本日记?”   “我看这秘境倒是把周遭环境复制的挺好……”艾门从残破废墟中一一瞥过,“除了没有人,这里的屋内摆件估计都和对应的时间点一模一样。那么既然在这段时间里米利安祖宅依然存在就说明它的建成年代还要在此之前。所以我觉得那本日记现在应该——”   “还在当初所罗门发现它的那个空间节点上乖乖躺着?”老头双眼一亮,接过她的话茬继续说:“好主意!……但你确定你有办法破解它吗?”   “我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回想起当初是如何破解麦特胸口的索菲亚语,艾门伸舌舔了舔嘴唇,“大概百分之八十……差不多吧!”   “足够了!”老头拉住她一提一拽,顿时将她相对娇小的身体拉起来,让她避过一处坍塌地面,“你的空间感、几何图形以及数学都怎么样?”   “如果没有刻意为难我的糟老头子!”艾门扭动身躯落在地上,身体再次回复平衡,“你会发现总分制约了我在这些方面突破极限!!”   “……”老头这次没再说话,师徒二人在这一刻极有默契的同时回头,露出无比惊恐无比恐慌的表情看向黑发少女身后的天空。   “你们这是……?”撒迦莉雅被弄的一愣,脚步微微顿挫了一下,条件反射的也跟着回头,发现那儿什么也没有。   “……是他妈的在愚弄我!??”回身看到一老一小又跑远了,她心头涌起一股暴烈怒气:“狗屎哈温!我杀了你!???”   “快算!快算!”两人跑近那所宅邸废墟,安塔利亚蒙不断碎嘴催促少女,“先用空间感勾勒外形然后带入当初的位置算节点坐标……”   “……我闭嘴!”看到少女转头用饿狼般的眼神瞪着他,老头立马伸手捂嘴,然后不断冲她挤眉弄眼。   用莫大毅力忽视他,艾门在靠近废墟的位置停住,双眼盯着虚无空气,脑海中伴随记忆资料一点点重新在虚空中“勾勒”出了宅邸轮廓。   她跑进这所完全在她脑海里虚构出来的房子,走到平台上看向天空,伸手指向一个位置:“那里,就在那。”   “我送你上去。”看到她推出一颗小火星停在大概三四楼高的空气中闪烁不定,老头心领神会的点点头,然后猛然抓住她的衣领把她甩了出去。   “安塔利亚蒙!?”艾门刚想骂人,下一刻却感觉下方传来一股灼热气浪。她意识到这不是对方本意,身体一边往上冲一边担忧俯瞰下方情景,看到原本他们站立的位置爆开了一座岩浆喷泉。那漫天的烟尘和硫磺气体完全挡住了她的视线,让她无法判断下方到底怎么样了。   身体离火星越发接近,紧要关头,她咬牙转身开启圣瞳,淡金右眼死死盯在火星的位置。   “给我滚出来!”   破开虚空中那层遮掩的空间,她探出手指抓向目标。在冲势止住前成功摸到了那层硬皮,并强行将它从一片虚妄中拽了出来。   ————————   不!我当然不是在拿改文当借口摸鱼!不信我19号继续双更!who怕who!poi! 第232章 勇敢的心(第一更)   “真的拿到了!”扯出那本被硬皮包裹的黑色本子,艾门难得在脸上显出欣喜。然后她平衡身体落入硝烟,按照算出的高度预判落地。   “安塔利亚蒙?”滚了几圈卸去冲力,她再次开启圣瞳朝周围观察,“那家伙该不会是被刚才的岩浆给吞噬了吧……”   她得承认在刚才的计划里她完完全全是在冒险。因为她只给出了“破译索菲亚密码”的概率而没提“拿到日记”的概率。要知道当初她同样对宅邸做过搜查,和所罗门截然不同的结果显示哪怕空间对上时间对上大概率也是找不到的。之所以这次铤而走险是因为她判断复制品在一定程度上没有那么高的“神秘”特性,而且这处空间里也没多少粒子可以维系“神秘”。   但拿到归拿到,如果代价是安塔利亚蒙拼掉老命可就不划算了。艾门绝不愿意为一个可能的胜机让老头去死,她觉得……嗯,还没跟他拌够嘴呢。   “混乱局势中停在原地超过3秒可是很危险的。”她脖子还没转到后面,熟悉的苍老语气伴随一只手抓住了她,带着她在硝烟中继续奔跑起来。   “怎么样。”安塔利亚蒙朝少女询问,“是我们当初拿到的东西?”   “一模一样。”艾门先是看了看他下巴上有些蜷曲的胡须,低头拿起那本书,在那脏兮兮的封面上瞄了一眼:“连这些青苔都是,不会错了。”   “抓紧时间看。”白胡子老头不用回头都能感觉到追来的热浪,“如果卡明真的没法把他们带回宅邸,我们最多支撑两三分钟。”   “足够了。”艾门翻开第一页,在圣瞳视界里将两段索菲亚文字相互交叠,取其中符合索菲亚语字符序列的字词重组段落,很快破译出了这两段话中隐藏的意思:“‘自圣洁诗篇中浮现出的希望将为三眼狮照亮前进的方向’……按照这个速率我顶多只需要一分半钟!”   “我来干扰她。”安塔利亚蒙点点头,松开少女的手臂让她独自奔行。然后稍稍落后半步,重新搅动魔能场和撒迦莉雅争抢粒子。   “虽然不知道你们是在干嘛,但恕我直言,这是在做无用功。”   撒迦莉雅一枪打散他轰来的爆炸,十分满意的看到那些散开的焰光都被黑枪血槽给吸了进去。   “你也是世界上有名的智者了,安塔利亚蒙。”然后她眯眼瞪向前方的老者,“你应该不至于看不出来,我到目前为止都是留了手的。”   “是因为艾门。”白胡子老头了然点头,“我看得出来,文森特。但这是你自己选择,且我记得开头你是要拿艾门来威胁我的。”   “希望到了最后关头你还能跟我狡辩……”撒迦莉雅抑制住怒气,视线越过他,看向前方的金发背影,“这就是个锁死的笼子,她逃不掉!”   “‘自圣洁诗篇中浮现出的希望将为三眼狮照亮前进方向……而在凡人不可触及的领域中唯有上位之血才能辨识星辰轨道,其中红色星辰通往灵魂们避之不及的恶魔国度,蓝色星辰通向凡人们神往的梦幻国度,黄色星辰能开启虚无的混乱之境,而绿色星辰是时间之旅的必经通道……’”   与此同时,抱着日记在前方奔行的少女已经破译出了大部分内容,她翻过最后几页继续往下读:“……‘刻骨铭心的情感经历是唯一能开启这段旅途的钥匙,三眼狮必须经历死亡才能获取崇高意志,时间之剑想绽放辉光最好放入双色神石,只有失去勇气方能理解最深刻的奥秘’……”   “失去勇气……?”喃喃将最后的短语复述一遍,少女对这猜谜般的结果很是头疼,“这都是什么玩意?失去勇气是教唆人当懦夫吗?”   “一分半了!”安塔利亚蒙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她立马重新绷紧神经,开始解析前半部分还算浅显的。   “圣洁诗篇指的应该是这本日记,那么希望指的就是我破译出来的这段文字……三眼狮,瑟兰国徽就是三眼狮,那么它指的应该是某个瑟兰人,符合要求的就只有我,凡人不可触及的领域是需要多重因素才能进入的秘境,上位之血,大概可以假设为神血……”   以这些结果为前置要素,那四枚颜色不同的星辰代表的就是……四古神?四个灾疫使者?或者——画像上的四枚宝石?那么红宝石关系的是……避之不及的恶魔国度,拿这个比喻和梦幻国度做对比……避之不及,梦幻……是指现实和梦境?也就是“正常时间”和“时光秘境”?   “我明白了!!!”想到这里,少女欣喜大叫一声,“我全明白了安塔利亚蒙!你掩护我!我们还得再折回去!!”   红宝石正转!蓝宝石倒转!黄宝石定位!绿宝石进阶!这一刻她彻底理解了乔科-米利安手指上那四枚宝石的具体功效,而有了操控之法她完全可以那些宝石为运转枢纽操控秘境切换时空——或许卡明等人是无法将灾徒再带进来,但他们却可以主动把秘境搬回现实!   “你也太会折腾人了……”白胡子老头闻言一叹,凑上来抓住她的手,带着撒迦莉雅在城区中绕了半圈,重新冲向宅邸废墟。   1776年,西山。   由灾疫使者共同卷起的三重灾厄已经将普兹林登毁去大半。地震虽然已彻底停息但却架不住风暴海啸在连番肆虐,在地震中幸存下来的人纷纷顺着留存的阶梯往上层逃。在这过程中他们得面对水位追逐和时不时会塌陷的路面。飓风龙卷从天穹中探入波涛将大量水汽卷入云层,这种现象带来的不止海龙卷,同时还有瓢泼暴雨。潮湿环境使路面变得异常湿滑,不但加剧了部分路段塌陷的危机,雨水还在不断冲洗那些已在地震中被震   松的山土。它们在冲刷中化作泥石流顺着沟渠一路向下。在这样繁杂的灾厄中,即使是山顶上的那座城堡也已然有些摇摇欲坠。   “噗!”探头出来,梵茵抓住一根树枝吐了口水,然后他伸手用力,将韦德从水里也拉了出来。   “先别管我……”韦德那一头棕色长发被水浸湿粘在脸上,遮挡了他大半视线。他松开梵茵的手稍稍往后游了一段,沉在水下的右手发力,将昏迷过去的莱娜从水面下托起:“先救她!最好能把她托到树梢上去!”   “韦德!”不远处又冒出几个脑袋,却是之前在海浪中被冲散的安德烈等人。他们看到这边情况后第一时间划水过来,一起帮忙,把金发女孩的娇软身躯抬出水面。   “我人生中……第一次因为自己出生在海港城市……而感到庆幸!”最后一个坐上屋檐,安德烈一边喘气一边说道,“我要是土生土长的普兹林登人,刚才那一下我绝对没法缓过气,十有八九就要被海浪压在下面,手忙脚乱的就淹死了……”   “就我们几个人了?”奥莉娅娜站在房顶上朝四周环顾,“韦德梵茵莱娜安德烈巴里斯莎莉还有我,其他人看上去是被冲散了。”   “罗尼那小子也不见了!”小巴里斯脱掉靴子往外倒水,闻言恶狠狠咒骂起来:“大逆不道的背叛者!枉我之前还觉得他忠诚可靠!!”   “也不能那么说吧。”奥莉娅娜叹气摇头,“仅从他身份的角度评价,仅对瑟兰这个国家而言,罗尼才是我们当中最忠诚的人。他唯一的过错只是方式手段激烈了些,以及做决定之前也没有提前跟我们商量。”   “我看陛下才是疯了!”危难当头,小巴里斯也不管不顾了,“替身王储的套路……我们又不是没见过!但从来没有哪个君王奢侈到用艾门殿下这样优秀的人去当替身!这里我说句不好听的——殿下好歹在两年前算是拯救过瑟兰!他怎么能如此忘恩负义?怎么可以……如此绝情?”   “高度不一样,看的东西也不一样。”安德烈看了他一眼,声音有些闷闷不乐,“也许在陛下的角度,他是有这样做的道理。真相出来之前我暂时不会轻举妄动,而现在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还有没有必要去救艾门-哈温。”   “你什么意思!?”韦德皱眉,“安德烈,在这退缩可不像你!”   “那至少也要分两队吧。”安德烈转头和他对视,“还是说你想在冒险的路上带着莱娜?”   “这样吧。”   就在气氛僵硬停滞的时候,梵茵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重新给自己系上腰带。   “韦德带大家想办法渡海。”   他试了试剑鞘是否牢靠,然后抬头看向西北,“西北盆地的脊椎骨就是贝鲁克西塔山脉。地震和海啸不可能波及到太远的地方,你们从这里上去山脊,从最顶上走,尽快带所有人脱离危险。”   “那你呢?”韦德低头看了看两位昏迷的女孩,并未第一时间拒绝提议,“你怎么办?”   “我啊……”梵茵却朝这些人咧嘴一笑。   “我想试试看,去当英雄。”   ————————   宵夜送的太迟了耽误了我好长时间……第二更延期一会,还是有的。 第233章 弥赛亚们(第二更)   半个世纪以前预言师还不懂得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器物中制作预言道具。当预言发生时,他们只能通过自己的手和声音去影响他人。这就使得他们的影响范围非常有限。预言类宝物的出现从根本上改变了这种亘古不化的预言方式。这些不太起眼的小玩意固然在功能上无法媲美其制造者,但其携带方便,可以在不同个体中不断转手、发挥作用的特点也是一大优势。杰出的预言宝物甚至会孕生出些许灵智,这样的宝物任何预言师一生中都只能制造一枚,它将和制造者的生命连接在一起,无可更改,无可违逆。   ——《普兹林登预言学》第七章第七小节,潘妮-葛莉特   ————————   ————————   “咔!”山崖被雨水冲垮,大半截碎石带着根须树木砸在安德雷斯数秒前踏足的路面。这一下直接把地面也给压塌了。如果不是安德雷斯见机得快,在看到沙球变黑后迅速后退,这一下即使砸不死他,他也得跟着那些散碎的土石从山崖上摔落下去。   “真是危险!”黑发男人蹑手蹑脚的走到坑洞边往下面看,发现这层路已经完全被砸穿了。街道中央破开了一个直径十多米的不规则坑洞,透过洞口可以看到同样被砸穿的下层街道。   “干!”然后他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因为这块断崖至少砸穿了两层街。越往上的街层根基越弱,他脚下的路面正在飞速开裂。   “……”为了不去冒最后的风险,安德雷斯掏出沙球把它举到面前,继续蹑手蹑脚靠近街道内层的断壁边缘,企图从剩下的残壁上蹭过去。   而沙球的反应则告诉他他想多了——这东西先是卷起黑沙将水晶贴了个严严实实,之后又卷起白沙在黑沙底上摆出了一个白色骷髅头。   这东西这么聪明的吗?   安德雷斯眼珠子都看凸出来了,他不信邪的又往前面挪了一小步,回头去瞄水晶球,看到白沙在黑底上摆了个词组。   非常标准的瑟兰语,六个字符组成的词组用通俗含义可以解释为“找死”,但如果再算上末尾标注的音标符号,它绝对是“傻-逼”的意思。   “……如果不是那个老女人要我把你交到艾门手上,我现在就把你砸了。”   咬牙切齿的对沙球比划完,安德雷斯叹气在周围到处环顾,地面开裂的速度正越来越快,他必须尽快想个办法脱离危险。   坑洞太大,跳是跳不过去的。贴着边缘走有什么后果已经被沙球预警,而这个位置想要后退也不可能,因为这截路他就是“空降”才下来的。   后面也是断崖,往回跑是自己找死。安德雷斯不死心的透过坑洞往下方瞄,伸手将皮质腰带给解了下来。   然后他拔出宽刃剑,找到一处缝隙插-进去用力一压,“嘭”的一声把剑刃崩断变成了短剑。再把皮带系在剑柄上,摸着洞口开始攀岩。   “32层?”凿到半路他看到一块路牌,这东西挂着铁丝悬在半空,跟个风向标似的在狂风中来回打转。   而在30层,米利安宅邸所在的街道附近,一道拉出老远的深邃沟壑中正躺着一个褐发男人。   那是卡明-普朗特。他现在失去了百兽化身,重新恢复到凡人序列。而他之所以躺在这是因为他尝试了一种错误的方式去激怒敌人。   “激怒敌人诱使她追着自己靠近宅邸”——这方法从本质上来说是没什么错,但卡明觉得,如果能重来一次,他绝对不会说对方胸不大了。   “准备好遗言了吗?”双马尾少女瞪着绿眸从半空中飘落下来,摊开的双掌中虚虚托着两根龙卷,“准备好就该去死了~!”   “等等!”卡明躺在坑里伸出一只手,“你们干掉我,就永远不可能知道灾厄圣枪被藏在哪里。”   开玩笑,他现在虽然没戴眼镜视线模糊,但那两根龙卷——它们越往上可是越大的啊……其在最高端完全是和浓密乌云连接在一起,他刚刚被这东西擦到一下都感觉碎了起码三分之一的骨头,真要被双份的龙卷风正面击中……他感觉自己会被拍成渣的。   “他说没错。”黑发青年从高空中砸落街道,双足蔓延出无数裂痕,“刚才我激发的震动应该已经从中间把这座山给劈开了。如果是山磁核心影响了我们之前的感知,这一下它应该没办法藏住任何东西才对。但现在我依然感应不到圣枪的位置,也许到头来还真得靠他。”   “那如果他撒谎呢?”少女愤怒的扭头瞪他,“你怎么能保证他说的就是实话?这些造物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即使长的再好看也一个样!”   “他都被你打成这样了,即使撒谎也逃不掉。”蓝发少女也落了地,她卷起水流,让它们像触肢一样将卡明从坑里扯出,“不如让他带我们找,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我现在出去救他还是在这里等?”此时,街区边上的房顶上正趴着两个露出的脑袋,“卡明教授好像快死掉了!”   “你是觉得你比他厉害还是觉得那三个人并不算强?”奥莉娅娜用手肘在少年手臂上来了一记,“就这样还当英雄?我看你这就是送死!”   “那怎么办?”梵茵吃痛,缩着脖子往边上挪了一点,想尽可能的远离少女,“我们总不能就这样看着他们把教授给杀掉吧?”   “我依稀听到了‘带路’和‘寻找’这些词。”奥莉娅娜皱着眉道,“看上去他们是在找什么东西,这么看是不一定会立刻杀人。”   “他们带着他往前面去了。”看到三个人都落下地面,让水流卷着褐发男人朝前方走,奥莉娅娜缓缓从屋檐上退下去,招手让梵茵赶快下来。   “前面就是我们原本要去的目的地!那栋房子!”她点了点前面,“这和你的目标不是正好重合?快下来跟上!”   “等等……”梵茵刚想退下去,突然发现有一只棕斑雀扑腾着翅膀落在面前,他和这只鸟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感觉这东西“并不简单”。   这是明摆着的了——看看这糟糕的天气,寻常鸟雀都是躲在各种障碍里瑟瑟发抖,哪有冒着这么大风雨飞出来的?   “梵茵……”就在他想要不要伸手摸摸它的时候,那鸟张嘴就吐出了他的名字,“我有个艰巨的任务要交给你。”   “你怎么了?”然后奥莉娅娜就看到他手舞足蹈从屋顶上摔了下来,“搞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容易被对方发现?”   “没有。”梵茵捂着头爬起,另一只手举起那只吓他一跳的棕斑雀,“还是听听鸟先生会说什么吧。”   奥莉娅娜首先觉得“鸟先生”这个词有些古怪,第二反应是这少年人摔坏了脑子。但这些疑惑在那只鸟再次开口后就全消失了,她听到它用有些熟悉的嗓音轻声朝自己问了声好:“早上好拜伦小姐,我记得你今年也不算很大,这身材倒是发育的挺好。”   听到赞美,少女面庞上浮现出一抹动人红晕,然后她低头看看自己平坦的胸脯,面色一点点阴沉了下去。   “我是卡明。”那棕斑雀浑然不觉,自以为刚学到的礼貌非常有用,“我估计你们是来找艾门的,这非常好,但艾门现在不在这里,严格来说她不在1776年的普兹林登而是在另一段时空当中,而开启它的关键就在它们带我前去的房子。”   “你要我们怎么做?”随着卡明诉说,两人总算大概了解了这次事件的部分因果。他们互相看看,对于这种本体被押着还能附身在鸟雀身上的技法非常震惊,“我们可没法救你出来……”   “不需要救我。”棕斑雀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这三个灾徒非常聪明,而且也很谨慎。它们不一定会听信我的话乖乖进入那座房子。甚至有可能会在我告诉它们这件事的时候认为这是一个诱饵或者陷阱。这个时候他们大概率会准备杀掉我,你们在那时出来,诱使它们进入房子。”   “我姑且不问你的命怎么办。”奥莉娅娜伸出食指在鸟雀脑袋上戳了戳,“它们完全可以不跟进去,弄点风暴或水浪把房子拍平。”   “我会让他们在数秒钟内使不出力量。”鸟雀转动脑袋瞪向少女,“你们可以尝试激怒它们……当然这个方法最好别用。或者弄个什么看起来不太一般的东西骗它们说那是钥匙。逼迫它们冲进房子去追你们。”   “苹果可以吗。”梵茵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苹果。   “不行。”棕斑雀用鄙视的眼神瞪着他,“你见过谁用苹果开门?”   “那钥匙?”梵茵想了想,从脖颈上扯下一根钥匙项坠,“这是我家大门的钥匙——人们一般用钥匙开门,对吧?”   “啊……”棕斑雀从他手掌中拔出翅膀捂着脑门,“我干嘛让塞西通过你的期中评测……”   “砰!”奥莉娅娜从头发上摘下发卡,还没来得及问这东西可行,一道黑影便从天而降,重重砸在了碎石堆里。   “早上好,奥莉娅娜。”   以45°头朝下镶嵌在那,安德雷斯挥手朝少女打了个招呼。   “你的袜带掉下来了。” 第234章 强敌再临(第一更)   “就是这?”近十分钟后,三名灾徒押着卡明在米利安祖宅前的草丛中停下,各自用不同表情打量着它,“灾厄圣枪就在这里?”   “但我仍然感觉不到太明显的圣枪气息!”海啸阴沉的看向卡明,勒住他的水流触肢一点点收紧,“老实交代,这里是不是你们布好的陷阱。”   “你们是怎么脱困的……你们自己知道!”褐发男人被勒的呼吸不畅,连说话都断断续续,“我们要如何提前预料灾厄……在这地方布置陷阱?”   “造物是不可能有这种智慧……”风暴绕着房子漂浮一圈,甩着马尾去看地震:“会不会也是一处封禁的秘境?就跟禁锢我们的手段一样?”   “很有可能。”黑发青年冲她点头,“除此之外很难有别的解释,只有秘境能阻隔我们同源的感应,这栋房子里藏有秘密……”   “老实交代秘境底细。”听完分析,蓝发少女用水流触肢将卡明举到身前,勾手抬起了他的下巴,“否则我现在就要你的命。”   “我不知道什么秘境不秘境的……”卡明露出享受的表情,然后突然感觉勒住他的触肢骤然收紧,加快语速继续道:“但是我曾看过有人拿着奇异的道具进入房子!他们进去后就消失了怎么找也找不出来!除非他们主动现身否则咳咳——没有人能发现他们……”   “奇异的道具是指什么。”地震皱眉,感觉附近除了碎石瓦硕什么都没有,“它大概长什么模样?”   “喂……”风暴从后面戳了戳他,伸手指着宅邸大门,“那边出了点意外情况……”   她看到一个呆头呆脑的棕发少年从草丛里钻出来,手里好像在把玩什么。但很显然她的哥哥姐姐正被卡明的诉说所吸引,根本无暇回头注意。   于是风暴只好独自一人观察对方,对于他手里拿的到底是什么有些好奇。   “它大概和一枚鸡蛋差不多大小……”   真是巧了。   风暴咧嘴——那愚蠢造物手里的东西也很符合这个形容。   “表面看上去是个中空透明的水晶圆球……”   “嗯?”风暴愣住,用诧异的眼神死死盯着少年手里的水晶球,转过脑袋伸出手,用更大的力气去戳地震的腰。   “别闹!”黑发青年挪开她的手,和海啸一起目不转睛的瞪着卡明,“就这样继续说,把你知道的所有情报都说出来!”   “圆球里有纯黑纯白两种颜色的沙子。”   “嗯。”(哥哥……)   “那些沙子会以神秘的规律在里面流动。”   “嗯。”(你看那边……)   “就跟那傻蛋手里拿着的一样。”   “嗯。”地震遵循惯性点了点头,然后感觉不太对劲,“……嗯?”   什么叫‘和那傻蛋拿着的一样’?‘那傻蛋’是谁?他手指的方向……那个男孩?   如果事先让梵茵自己思考,思考“在这次猜拳失败输来的机会里自己会以怎样的方式被对方发现”,他肯定想不到那居然来自友军的指认。   在他的构想里,自己大摇大摆拿着水晶球走到宅邸门口,对方应该第一眼就看到他了。但让他没想到的是除了那个双马尾别的灾徒都对他视若无睹,注意力全在卡明身上。而就在他想着是不是该做点什么来吸引注意的时候,他看到卡明-普朗特——那混蛋居然直接伸手指向了自己。   那一瞬间,空气中的一切似乎都凝固了。三个灾徒的注意力随着卡明一指投注到梵茵身上,让他感觉被三股强大的感知笼罩压迫,连呼吸都无法维持顺畅。在这窒息的气氛中他试探性捧起水晶沙球,看着所有人的目光随沙球移动,二话不说把大门拉开,脚底抹油就钻了进去。   “等等!!”地震刚想做点什么,一股熟悉的压迫又再次袭来。把他压的在草丛中跪下,一举一动都异常吃力。   “你又在耍什么小心思?”他怒目圆睁看向卡明,“真以为这种束缚对我有用?”   “暂时有用——就足够了。”褐发男人双眼发红,咬牙切齿瞪了回来,“你们大可以先要我的命,然后他就能拿着钥匙去秘境了……”   “去追他!”情况紧急,青年根本来不及顾忌这其中是否有蹊跷之处,他命令两个妹妹快速跟上,自己用这具身躯冲了出去。   “奥莉娅娜!”感受到身后压迫越来越近,梵茵拼命在廊道里飞奔,“说好的接力呢!你在哪儿!?”   “这儿!”黑发少女刚翻窗子跳进大厅,听到呼喊赶忙凑到廊道中段伸出双手,“扔给我!然后你去二楼等下拨接力!”   “那不是你们能染指的东西!”青年撞破转角的墙壁冲到后方,光是声音都能让整栋房子轻微颤抖,“把它给我!我可以不杀你们!”   “骗鬼去吧!”梵茵看到沙球变黑,用白沙在黑底上拼了个“骗子”,“我才不会信——敌人的鬼话!”   “嘿!”又跑了几步,他把沙球丢给十多米外的奥莉娅娜,自己飞快跑上楼梯,发现有道青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后方环绕着超过了地震。   “我最喜欢比速度了!”那是风暴——她只用了不到十秒就后来居上追了过来,“把东西给我小女孩!你们这是在玩-火-自-焚!”   “安德雷斯!”奥莉娅娜跑到尽头转角,在即将被摸到的最后关头一甩手,沙球旋转着飞向半空,“接住!”   “安德雷斯接收完毕。”三层楼上的壮实男人啪的一下接住沙球,二话不说转身就跑,“安德雷斯开始逃命!”   “该死!”黑发青年看到这一幕咬紧牙齿,“那个卑鄙的家伙……这根本就是个陷阱!”   要不是有山磁核心在压迫粒子,他们根本不至于这么被动。而现在在房子里他也不敢用之前的手法强行挣脱,因为他害怕那样会破坏秘境。   “他们有三个人!”他回头朝海啸沉声嘱咐,“正好我们也是三个!各自盯住一个目标!当心点……别让他们再戏弄了!”   “他们已经在房子里了!”梵茵喘息这爬上四楼,透过阶梯间的缝隙看到一个漂亮女孩正在对自己穷追不舍。只看上半身她绝对是个能勾起任何雄性-欲望的美妙尤物,但她下半身却溶成了水,正在水浪的推动下飞快前进。   这些东西都是怪物!这一眼看的梵茵寒气直冒,立马压下疲惫继续逃命:“安德雷斯?还有卡明?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来自山核的压迫正越来越弱……你们逃不掉!”海啸冲到他身后,探手扯住了他的衣襟下摆,“过来!受死!!”   梵茵嘴巴张到最大,他在逐渐变慢的时间中一点点回身,看着蓝发少女在左手尖端形成了一个靠水流汇聚出来的尖锐钻头,一句“救命”还没来得及喊,突然感觉眼前的景象一下子变了。   “砰!”失去依托,他和海啸一脚踏空,一起从四楼高度摔了下来。翻腾过程中他看到周围一片火红,高温烟雾和硫磺气体在周身弥漫……于是有些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棕发少年很不绅士的将少女的身躯压到身下,用她当肉垫,一起重重摔在了地上。   “梵茵!”惊讶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少年抬头,看到金发少女正站在一处台阶上看向自己,“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画框虽然坍缩成了马赛克风格但那四枚宝石却依然固定在框架的四个角落。在安塔利亚蒙的掩护下她催动神焰——用其凝聚的光芒照进战圣之瞳,模仿着去影响蓝宝石,第一次尝试就获得了成功。原本这空间在延伸出几里后就到了尽头,现在能看到更远的天空,百分百是回了现代。   只是她没料到刚一回归就看到了梵茵,另一边还躺着奥莉尔。还有安德雷斯他丢来的东西……这是,依文那个预言法球?   “是圣枪的气息!”像是受到了某种牵引,三位灾徒同时起身看向天空,看向那屹立在山岩上,手持黑枪的黑发少女。各自的身体一点点虚化,散碎成水流、风暴以及沙土,放开心中所有戒备,任由那股引力将自己吸了过去。   “你们离开这!”就在艾门等人一时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时,白胡子老头从天而降朝下方挥手,利用小型爆炸卷起的气浪将梵茵冲飞,“离开这处废墟!快!!”   “……按他说的做!”   看到安德雷斯和奥莉娅娜都调转脑袋来看自己,艾门心中一紧,拿着沙球给这两人发号施令:“相信他!快点离开!!”   “艾门在他们离开废墟后立刻转回去!”老头紧接着朝少女大喊,“灾厄圣枪正在吸收灾徒的力量!我们必须趁这段时间把它锁回那片时空!”   那我们自己怎么办?我们自己该如何回去?   少女张了张嘴,先是看向上方山岩,又低头凝视她刚拿到的预言法球。发现贴上来的沙硕有大半部分都是白色。   “那就来吧……”她伸手抹去鬓间的汗水,点燃神焰,在三名同伴退出去的一瞬间重启秘境,带着那漫天血火再次消失。   “艾门!”梵茵张口朝她大喊,“等一等……艾门!!”   “他们回去了。”安德雷斯拉住他,抬头观察,看到之前身处的废墟已经重新变成了完好宅邸,“听不到的。”   “他们会回来的对吗?”梵茵转头瞪着他,哆嗦着嘴唇颤声发问,“艾门和……安塔利亚蒙,他们会回来的,是不是?”   “现在不是操心别人的时候,库里杜里先生。”   褐发男人从后方走过来,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   “虽然我知道在你刚付出过莫大勇气的情况下说这种话很不合适,但我们现在的处境仍不安全。”   “风雨都停了。”黑发少女抱住梵茵,一边顺捋他的背脊一边发问:“还有什么麻烦?塌陷的山脉?”   “有一支军队突进了西山。”卡明朝东南方向看了一眼,“从山脉传来的感应看他们至少有2000个人,那速度快的……有些异常。”   ————————   今天大概3更结束第二卷,让你们一口气看完这段剧情好了。 第235章 时间之剑(第二更)   随着灾徒消失,盘踞在西山上空的诡变天气逐渐开始恢复正常。   那些肆虐的风雨消失不见,浓密乌云也被阳光柔和拨开。但光照下的世界却已不再像它们上次相见时那般祥和安宁。   整座山城从中间断裂,即使不去看那些犹如巨大伤疤的断面和裂痕,仅被泥流冲塌的地段已将山城切割的支离破碎,惨不忍睹。卡明让梵茵去集合附近街区所能找到的人手,自己则和安德雷斯一起走到这处街区转角的广场。踩着细密沙土一起朝山脚下远远眺望。   失去某种力量的影响,积水正在飞速后退。从这个角度看整片丘陵依然有大量区域是被水泽环绕紧紧包裹。这些平静下来的积水像一面镜子将天空云层倒映在内,这就导致任何一种破坏“镜面”的行为都会在这片风景中显得十分刺眼。   那无疑是一支军队。   由先锋带头,将近1000人正呈箭型朝着山城快速前进。他们在镜面上拉出一道长长的波纹往两侧蔓延,不用细看,任何人都能一眼发现他们。   “这不可能。”看着这一幕安德雷斯有些失神,“下方明明是一片水泽……就算水位没有那么深,泥泞路面也容不了坐骑如此奔行……”   理论上,这个世界上没有军队能在这样的地形中高速前进。安德雷斯多次揉眼多次确认,最终才接受这打破常规的画面是所谓的现实。   “他们的坐骑有些像马。”卡明皱眉看向下方,超越鹰隼的视力让他提前一步看清了敌人,“但却有鱼一样的鳍……身体结构有些诡异。”   “看来不用太过担心他们的冲击力,安德雷斯。”这个发现让他狠狠松了口气,“水位褪去的速度越来越快,他们的坐骑很快就会失去用处。”   他的话无疑极具先见之明,安德雷斯低头看去,果然发现那些泛着白沫的浪花正在飞速消退。两人目不转睛的盯着箭头看着它和水位线越发接近,心中升起的念头无外乎是“这些人要不了多久就得抛弃坐骑跑上来了”。   而在那段失落的时空中,艾门-哈温正和她的导师站在一处,默默注视着烟尘散去后那张露出的脸。   “我真的很佩服你们的勇气。”轻轻挥手将烟尘驱散,手持长枪的撒迦莉雅纵身一跃从高处跳下,正正好落在宅邸废墟仅存的台阶上。   “但我同时也很遗憾你们的愚蠢。”她背身过去看向壁画,看向由那幅画所坍缩形成的漆黑深洞,语气越发意味深长。   “哈温。”她突然叫了少女一声,身体仍未回转过来,“你是不是觉得我从异神教手里夺走这个秘境就只是为了补全灾厄圣枪?”   “不然呢……?”金发少女皱眉瞪她,脚下稍微调整步伐,双手紧握银十字剑,“你还想如何?以这里为起始点摧毁世界?”   姿态上的谨慎凸显出她心中紧张。这原因不为别的,实在是她手里的那杆枪——那杆完全吸收掉四名灾徒的灾厄圣枪——它带来的压迫感太过窒息。现在这东西已不再像过去那样时不时散出一些波动来挤压她,而是本身就成为了这个世界——和这片时空连在了一起。   “当然不。”撒迦莉雅断然否定,站在那里发出轻笑,“我说过,我是个很自私的人。即使革新了这个世界,我的欲望也需要留下一些东西来满足自己。我不会觉得一个千疮百孔的伊卡洛林会很有趣,否则我不会留下你的性命,虽然这其中另有原因。”   “你还没有成为伊卡洛林的统治者呢,文森特。”安塔利亚蒙平静看她,“你难道以为就凭你手里那杆枪……你就可以征服世界?”   “我的目的从来就不是征服世界。”黑发少女皱了下眉,一字一句的盯着他道,“我只是看不惯这世间的规律,想要自己重造一个!”   “所以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守护它。”她弯起嘴角,“当然也包括……帮助这孱弱的世界,去解决来自深海的某些威胁。”   “但就像你说的那样安塔利亚蒙!这个过程确实不会有多么容易……”她骤然转身,仔细凝视着那处黑洞,“因为敌人的强大,远超想象。”   “那这听起来还真是有意思了。”白胡子老头撇嘴冷笑,“说的就好像,你是为了文明延续而在为它清缴蛀虫……为它整治瘟疫一样。”   “你们还活着——这答案还不够有说服力么?”撒迦莉雅闭上眼睛,“您也是我父亲的老熟人了,校长先生。您觉得他在异神教的地位怎样?”   “独揽霸权。”老头想也不想的做出回答,“他是个天才,也是个疯子。是个找错信仰的狂徒更是异神教当之无愧的精神象征。”   “你错了。”然而黑发少女却否定了他,“尤西里安-文森特-弥塞罗在异神教里只是一个被推出的幌子。”   “证据呢?”安塔利亚蒙可不会被她三言两语就勾动心神,虽然他还是皱了下眉,但他更想得到证据,“你如何证明你不是说谎?”   “哈温的细胞研究给了我灵感,让我能够转而吞噬体内的异神细胞并同化掉它。”黑发少女抬起左手,“这种新的细胞被我命名为‘暗鸦’,并在前不久将它们大量植入给我所信任的忠诚部下。”   “……你这样做和所谓的异神有区别吗。”艾门眼角跳动一下,心中升腾起一股恶寒,“你这是在违背伦理,违背自然制定的法则!”   “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的可笑。”撒迦莉雅咧嘴看她,“别人或许理解不了我的想法,但你——你应该是最能了解异神本性的人。”   听她这么说,艾门脑海里突兀闪过一张鬼魅人脸。那是张由无数异种病毒所组成的脸。她在精神世界里和那脸对视一瞬,不知觉渗出一身汗水。   “吞噬那些细胞让我了解到了部分过往一直被深深埋藏的隐秘讯息。”撒迦莉雅却不去管她,仍然自顾自的讲解发现,“包括异神母体的所在位置,异神血肉对侵蚀者的思维窥探,以及那一股躲在深邃之中、时不时对我露出吞噬欲念的不祥气息。”   “这么说可能你们并不了解。”她伸手在太阳穴位置轻轻转动,“就像是你们在做梦时能从黑暗中感应到某些存在,能看到它们像蕨根一样盘结交错从最基层开始往深处蔓延——就像是那种感觉一样。我所体会到的就是这些。我能在那些根须节点上看清每一张我所见过的教徒容颜,当然也包括我父亲,尤西里安。”   “但他却不是‘根源’。”她轻声说道,“他只是‘根源’放出来的幌子,是一个用来收束所有‘根须’的集束终端。”   “这难道,有什么问题吗?”安塔利亚蒙眉头皱的越发深了,“异神教的计划既然是苏生贝妮塔异神,作为植入过异神血肉的人,弥塞罗当然也要受她控制。你们这种族群模式就和蚁群一样只能有一个统治者,它理所当然是那所谓的异神母体。”   “异神母体已经被我杀了。”   空间内的气氛越发寂静。足足过了有近半分钟,安塔利亚蒙才瞪着眼睛扭曲神情:“你-说-什-么……?”   “我说——”撒迦莉雅叹了口气,干脆挪到台阶边在那坐下,“已经明确探查到异神母体确切位置的我,当时自然不可能放任一个有可能会在将来吞噬我的威胁好好活着。”   “可是……”艾门结结巴巴的质问她,“如果异神母体死了,那异神教的教徒……那些使徒为什么当时还能活着?……这不可能?这不合常理?”   异神教的高层模式,在她看来和虫群结构有些相似。也就是分化出异神血肉强化教众,赋予他们力量,并从他们那接收发自肉体的忠诚。这样的模式除了不具备虫群的精神连接已经非常高效非常集权,但缺点是一旦母体死亡整个族群也要跟着覆灭。   如果撒迦莉雅没有撒谎,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很显然异神母体血肉的植入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要么异神教成员体内的外来细胞并非来自异神母体,要么排除异神母体之外他们身体里还有别的‘根源’存在——只有这两种情况才能解释他们为何还能存活,因为赋予给他们力量的存在,从一开始就另有其人……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撒迦莉雅撩动头发,语气听上去很是自嘲,“早在两年前的王都行动中我就该意识到,教派里还藏了一个精通于各种画派——但我却从未听说过的‘艺术家’。此人思想觉悟不在我之下,他对异神血肉的反向侵蚀……也要在我之前。”   “他是谁?”安塔利亚蒙上前一步,“他的目的是什么?你为什么要在这里跟我们说这些?这是打算寻求合作?”   “不知道。”撒迦莉雅仰首俯视他,“他藏的很深……我探查不到他的秘密。而至于合作,我个人还是更喜欢使用‘强迫’或者‘奴役’等词。”   “奴役……”金发少女咬了咬牙,感觉右胸处的雷痕诅咒正在隐隐作痛,“你是为了奴役我才控制塞弗莉……才让她在我身体上留下这处刀痕……”   “啊~”撒迦莉雅微笑起来,“这就是多方面的原因了……我之前确实说过我喜欢你,哈温。但我奴役你可不只是为了满足私欲,还因为你本身的象征——你的身体可以视作半件古神器来看待和计划。”   “你——”她伸手指向下方的少女,“索菲亚宝冠。”   “这里——”她扬起黝黑枪杆,“莫因斯圣枪。”   “虽然贝妮塔项坠身在何处还没得消息,但是——”她咧嘴邪笑着张开双臂,衬托出背后那面黑洞断壁。   “埋藏时间神剑的记忆秘境,已经在这一刻向我,敞开大门了啊……” 第236章 第一个谎(卷終)   确实,在一些传说里三眼狮的第三只眼拥有停滞时间、操控光阴的力量。这个说法究竟从何而来已经无处考证,我个人更倾向于认定这是一种被扭曲的神话传说。因为三眼狮的日轮之力在一定程度上象征了太阳。而太阳,在某种意义上也象征着时间。   ——《古代神话解读》拜伦皇家科学院人文系教授长,摩尔-贝拉克里特   ————————   “你说时间神剑。”白胡子老头眯起双眼,“这么说你之所以在开始手下留情,根本原因是你需要我们为你做些什么。”   “这是当然的。”黑发少女摊开左手,“一方面是时空秘境能隔绝潜在的窥探,只有在这里我才能放心大胆的将一切都跟你们说……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开启二层秘境需要有哈温在这儿。她本身也是第二层秘境的钥匙。”   “所以我们就不浪费时间了吧。”她伸出枪尖对准下方,“如果你不希望你敬爱的师长死在这里,哈温,那你最好温驯一点,自己过来。”   “还有一个问题我想不明白。”艾门身躯颤动一下,放下长剑和她对视,“四件古神器能组成纳米亚圣剑的秘密,你是从哪里探寻到的。”   “问这个问题之前先想一想你又是从哪里探寻到的。”撒迦莉雅一撇嘴角,“然后你就不会再有任何疑问了,天真的女孩。”   “古神器……古神……”艾门闻言微微一滞,随后露出一抹苦涩笑容,“原来如此,维多利亚作为古神知道的秘密,贝妮塔异神也同样知道……”   “你要我怎么做。”她看了看身旁的老头,手指松开将长剑丢下,用一种稍显死寂的神情抬头张望,“如何成为你口中的钥匙?”   “带他一起上来。”看到这副神情,撒迦莉雅心脏没由来的抽了一下,作为掩饰她抬手挡住左侧胸口,挥动枪尖,在周围显化出四个朦胧幻影。   两男两女,各自拥有的相貌特征足以证明他们的身份。山城废墟在这些幻影出现后骤然被四种粒子分割成四份,那庞然的压力光是存在就让艾门有些喘不过气。   知道反抗不会有用,艾门搀着老人一步一步挪上台阶。行进过程中她感觉老头用手指在自己掌心里勾勒词句,表面却还是默不作声,在四位灾疫使者的看押下和魔枪之主面对面伫立。她看了看对方又瞥向右边的深邃黑洞,双手松开垂落两侧,紧抿着嘴唇,一副任人处置的等死模样。   “安心。”撒迦莉雅贴到她身边,伸手捧起她的下巴,“像你这样固执、有趣而又美丽的人,我可舍不得随便毁灭。临走之前我会给你植入我的暗鸦细胞,让你彻彻底底属于我,从肉体到心灵都心甘情愿奉我为王……”   “真这样的话,我宁愿去死。”瞪着一双翠绿眼眸,艾门握紧双拳怒视着她,“不要以为你赢了,撒迦莉雅。你的疯狂臆想到目前为止才只是实现了部分。哪怕你用黑狂吞噬圣枪主体——通过这方法强行吸纳了四种外相力!在黑狂本身品质不足,还未恢复到全盛时期圣枪威能的情况下也是达不到古神器威能的!你现在充其量也就是比半神强!可能达到了神主层次……但你不要妄想对抗那些魔怪,你不可能赢!”   “你的话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多?”撒迦莉雅挑起眉毛,抬起她下巴的手骤然发力,捏开她的面颊,二话不说就吻了上去。   “唔!?”艾门完全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想闪躲挣扎,却感觉身躯被四种外相力组成的粒子禁锢住,只能任由对方侵犯自己。   “呼……!”一段绵长的湿吻结束,撒迦莉雅这才心满意足的松开她,“品尝几次都嫌不够,真不明白,为何你会如此甘美。”   “某种意义上你是对的。”她开心的笑着,对于少女愤怒的瞪视很是享受,“开始只有火灾的时候是力量失衡,有些暴动的粒子就连我也控制不住。而四种外相力汇聚后固然是在能量性质上达成平衡让这杆枪变得更好操控,但它所能发挥出来的力量也在相当程度上被抑制了。这种抑制只有通过吞噬品级接近的武器,提升黑狂本身的材质才能一步一步得到释放。所以我才需要狮心王剑,所以我才需要你。”   “我不知道纳米亚圣剑具体长什么模样。”她贴近艾门,轻轻嗅着她发间的香气,左手向下按在她胸口,握住了她挺立的颤动山峰,“但我有自己的方式来制造出一件只属于撒迦莉雅的绝世神兵,然后用这无敌的力量去扫平所有,打造一个我所希望的……嗯……美好未来……”   “原来你奴役我,根本目的是想把我变成兵器……”艾门面色涨红,强行忍耐着自己身体上作怪的手,“但你得明白……撒迦莉雅……这个世界上没有平白无故得来的力量……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嗯……都是有代价的……”   “庸人的代价对我来说无关紧要。”   撒迦莉雅已经贴到了她的耳边,一边在哪吐气低语,时不时还探出湿漉漉的舌尖,轻巧舔舐着那精致耳廓。   “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是蠢货,都是无可救药、放纵沉沦、自甘堕落的废物!”她在少女的喘息中喃喃低语,“你以为我的价值观会和他们一样?不……亲爱的,你想错了……”   “也许吧。”然后她突然感觉少女的嗓音变平静了,“多谢你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你……”本能感觉到事态不妙,黑发少女突然松开她举目环顾,第一眼就看到白胡子老头正面朝黑洞,身体逸散出数道莹蓝丝线和马赛克方格连接在一起。   “不可能!”这幅画面给她的震撼还要大过它所蕴含的危机感,“你!你怎么可能知道该如何开启二层秘境?这不可能——你凭什么!?”   “就凭我比你多活了快100年。”安塔利亚蒙朝她微笑一下,隔空遥遥探出右手,“来吧,文森特,你不是很想去找宝藏?作为老师我给你机会——一个和艾门同等,纯粹比拼你们能力的机会。你不妨把这当做我给你的毕业考试,只要你争的过就能合格。”   随着他手指张开,黑洞中骤然传出一股庞大吸力。撒迦莉雅倒转枪身抵住身形才强行维持着在原地站立,但她很清楚,自己抵抗不了多长时间。   “不……”她咬紧牙齿,时而愤怒的盯着白胡子老头,时而转头用不可置信的目光死瞪艾门,“你们居然……”   “欺骗你。”艾门替她说完下半句话,伸手在红肿的嘴唇上一阵抚摸,这才笑的有几分快意,“其实我不太喜欢这种方式,不过正如你看到的,它很有效。”   “你会后悔的。”黑发少女双眼中布满血丝,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嘴角也显露出快意微笑,“你会后悔的!哈温!很快很快!你就会对你的选择……痛不欲生!!!”   “你话太多了。”安塔利亚蒙挂着那些莹蓝丝线,在她扭曲的注视中一蹦两跳的走过来,伸出手,开始掰她捏住枪杆的纤细手指。   “你这么做能得到什么?”撒迦莉雅铁青着脸,身躯被吸附力锁定,完全无法做出反抗,“按照我的计划,你还能活……”   “我说——”老头突兀抬高音量,将她话语末尾的那个词汇给盖了下去,“你-话-太-多-了。”   “再见。”他掰掉少女握枪的右手,看着她在一瞬间丢下枪杆被吸入黑洞,伸手朝那边挥了两下,“一路顺风。”   “然后就到你了。”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身来,看向面色恢复淡然的少女,“我想你是有自信也有把握在她缺少这杆枪的情况下击败她的,对吧艾门?”   “当然!”艾门微笑,嘴角的弧度彰显出内心自信,“只要条件对等,我有自信不输给任何敌人!!”   危机解决了。虽然解决的方式有些突兀,有些莫名其妙。但既然老头当时用手写比划的方式告诉她这么做他们都可以存活,那么她当然是欣然从命,承担起了在那段时间里吸引对方注意力的重要责任。按照她当时理解的意思,二层秘境被老头开启后一层秘境里的所有人都会被吸进去经历回溯,真正回到一段过往时光中等待回归契机。而撒迦莉雅之前的说法明显是想进入秘境找寻狮心王剑,她当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去抢夺人生中第一件神主兵器。   对待艾门,安塔利亚蒙就温柔多了。他轻轻将少女扶到黑洞口让她进去,稳住秘境运转让她不至于被一口气吸走,身体隐约黯淡了一些。   艾门进入黑洞后朝四周张望,感觉自己身处的地方就像一片独立的宇宙。那些马赛克方格越往身处就越显纯黑,一想到撒迦莉雅是独自一人开启的旅途她就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暗自庆幸自己的待遇。   “安塔利亚蒙?”她等了一会,没能听到老头的声音。身体在一片虚空中回头观望,看向那儿的秘境入口,“你在等什么?”   从这个角度看,那个入口就好像是突兀出现在宇宙中的一扇门户。绚丽的颜料勾勒出缤纷色彩让它的门框美轮美奂,充斥着一种不真实感。透过这扇门少女看到白胡子老头在朝她微笑,丝毫没有跟上的意思。   “安塔利亚蒙……”一个恐怖的念头突然升起,她在虚空中游回门框附近,惨白着俏脸和他对视,“你-在-等-什-么……?”   “不知不觉你都长这么大了。”老头笑的分外慈祥,“两年前我们第一次相遇时你至多只算个半大孩子,但现在,你至少在某些事情上已有足够的经验去独当一面。”   “你在说什么!?”艾门伸手摸向门框,“你……你倒是进来啊?为什么这东西不把你吸进来?这是……”   她尝试伸手出去把老头子给拉进来,却发现自己的手无论怎么前伸,门框和它的距离都不见分外减少。   “不……”她看着老头脸上的笑容,逐渐意识到他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手指疯狂朝前方抓握,“不!不——不!!!”   “没用的。”安塔利亚蒙垂下眼帘,“这种秘境的真正名称是‘刻骨之忆’,它会抽取开启者记忆中最刻骨铭心的一段回忆作为映现场景。文森特估计是打算用那杆活枪,古神器确实可以在这种抽取中完好无损,但是我——”   他再度笑了:“如你所见……我没什么好东西,也就只有豁出这条老命来作为代价,用这代价来给你上最后一课。”   “我不要你的最后一课!”面庞早已被泪水沾湿,艾门开启圣瞳,想要找寻这扇门户的节点缝隙,“我不要什么狮心王剑不要什么天下太平!!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你活着!!!安塔利亚蒙!!!我只要你活着!!!!”   “别哭。”   “那你就进来!”   “我知道这有些残酷……”   “那你就进来!!”   “但你知道的,雏鹰不可能一辈子生长在羽翅之下……”   “我只要你进来!!!”   “我进不去了,艾门。”看着少女在门户内扭曲的面容,普兹林登有史以来第二伟大的传奇校长终于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很是幽深的叹了口气,“连接建立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是秘境的一部分了。我在它眼中不再是一个人而是开启它的能量和材料。你再怎么要求,我也都是进不去的。”   “那你骗我!?”少女圆睁双眼朝他怒吼,“你说过你不会对我撒谎——你居然骗我!?你欺骗我——???”   “我没有。”白胡子老头一扬眉毛,“我说的是‘会吸走这里所有的人’,而我显然已经不算‘人’了……”   “但这本意就是欺骗!”少女骤然抬高音量,“你-欺-骗-我!!!”   “我只是——”老头张嘴,似乎想继续辩解这行为,但他抬头和少女对视,在看到那双布满水光的翡翠明眸时突然心中一痛,低下头去默默避开。   “好吧……”他坦然承认,“那就算我骗你好了。”   “你真的骗了我!!!”   “是,我骗了你。”   “你是个骗子!!!”   “我是个骗子。”   “你撒谎!!!”   “我撒谎。”   “安塔利亚蒙——!!!”   “你是个大女孩了,艾门。”   白胡子老头抽了抽鼻子,再度抬头,勉强朝她挤出微笑:“我知道,你有坎坷的身世。你心里藏有一个对任何人都不能诉说的秘密。你一直背负血脉强加给你的命运而活,很累很累,甚至有的时候想拥抱死亡,想让灵魂从这黑暗的世界中挣脱出去……”   “如果可以我真想帮你分担一些。”他又抽了几下鼻子,“但其实我们都知道,即使我强撑下去,这具身体也没有几年好日子过了。”   “所以自然法球……我一开始就分了一半在你身上。”他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趁当时给你治疗时放进去的,用来维持你的思维意识,让你能承受住能量冲击……”   他的身影开始逐渐变淡,而艾门亦惊恐发现,黑洞对她的吸附力也在渐渐加重。   她徒劳的朝门户探出双手,身躯却只能距离那越来越远。   “我一开始都想象不到我居然会发自内心的去可怜一个幼稚、脆弱、只知道用冷漠外壳去保护自己的小女孩。”   “不……”   “但也许是你身上的某些特质让我触动,让我情不自禁的想要相信你,想要把希望放在你的肩上。”   “不……”   “你父亲在我看来确实不怎么尽职尽责,或者说的通俗一点,他就是个婊子养的狗屎王八蛋。”   “不……”   “所以在这最后的最后,我想说……如果你希望能有一个符合你心中幻想的父亲,或者是其他长辈,你大可以把我当做他们的化身。”   “不……不不……不——!”   “希望你能从中体会到一些属于人情的温暖,并永远铭记着……即使在最深邃的黑暗中也有希望。”   声音消失,万物寂静。几乎停滞的时间中,门框那头的白胡子老头一点点化作蓝光消散。艾门-哈温撕裂的呐喊无法挽回什么,只能被那股吸附力带着越来越远,在一片无底的深渊中越陷越深。   ————————   【学院生涯】:完 第一章 降临(第一更)   黑压压的人群,朝这边袭来。   他们胯下的战马无比神骏,甚至拥有踏水之能,可以违背规律的在水上奔跑。   她看到厚重的战刀高举落下,看到鲜红热血飞溅洒落,看到冷酷的王者在高处远眺,看到一个身影……在荧光中崩毁。   晦暗,冰冷,现实,无情。   犹如掉入一个深邃的梦境,艾门从混沌中颤抖着惊醒,有心挣扎却发现自己身处万米高空,正在连绵的黑色云层中飞速落下。   这是——她瞪大双眼看向周围——为什么我会突然落到这片晦暗之云?   身体下坠的速度远远超出她此刻那浑噩的思维。更不要说那些蒙面的风呛的她头晕,就连最基础的念头都转不起来。她感觉身体在高速下坠中不断翻滚,时而看到灰黑烟云时而看到亮白雷电,最后好像穿过了一层厚厚的阻隔,被呼啸的风雨迎面吞噬。   那是海——她的视界被一片黑色海浪填充占据——狂暴风雨下是泛着白沫的滔天巨浪。   看清景象后艾门很清楚自己此刻的境遇有多糟糕。从几十米高台坠入泳池都会感受到绵软水面的巨大冲力,更别说是从近万米的高空直线坠落。   不需要有任何疑问她就能准确回答出自己数秒后会有怎样的命运——那恐怕是在海面上生生摔死,每一寸血肉都会被砸成肉酱。   按照常理来说是这样的。而且按照常理,不会有任何意外能在这种情况下拯救她即将消逝的命。   身躯被一股力道扯动一下,旋转的速率猛然加快。默然等死的少女骤然睁眼,在晃动的世界中看到一条孱弱的海龙卷正在逐渐消散。然后是猛烈的剧痛从周身传来,四肢的骨骼几乎在风暴的拉扯下尽数脱臼。   风暴也会救人的命?   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艾门觉得那条老迈的海龙卷是在做无用功。或许它确实是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帮她缓解了坠落危机,但以她现在的状态,别说可能连一下怒浪拍击都承受不住,即使能——她失控的四肢也不再有力气承载身躯在这片海浪中苟且求生了。   “嘭!”升起的波涛在下方炸裂,发出一阵恐怖巨响,金发少女继续闭眼等待即将迎来的天地伟力,却在一下秒感觉世界一静,身体被一股柔和水波吞噬包裹。   这是……刚好赶上了那股怒浪掀起的余波?   她在海水当中睁开双眼,透过蓝黑色的海浪朝周围凝视。入目所及一片漆黑,只有闪烁的白光能叫她辨识出哪里是天空,哪里又是对应的海底。   尝试着在暗流中活动四肢,传来的感觉还是剧痛。艾门噙着冷笑任由水流将自己卷入一片涡流,身躯打着转在汪洋中逐渐下沉。   她知道,这片涡流应该是刚刚救她一命的海龙卷留下来的。即使是经验最丰富的水手遇到这种情况都只会恐惧的抱住桅杆大喊大叫,她当然不认为自己那够呛的水性能拖着疲惫伤躯在这吞噬生灵的海底黑洞中挣扎存活。   她放任那些海水灌入鼻腔,散去全身力气,确保自己像个残破的人偶,能在涡流中尽快吸水好沉的快些。   艾门-哈温本身就是个多余的人。   她在混沌中如是想道。   她的父亲欺骗了她。   她为之奋斗的国家、作为希望努力拼搏的未来抛弃了她。   就连她最后的希望也离开了她,因为她的天真而丢掉性命。   庸碌一生,一事无成。   矛盾的自律和骨子里的固执不止害了她自己,同时也让她身边的人多灾多难。   这样的人,究竟还有什么脸面在世界上存活下去……?   这样一个已经失去储君资格的失败者,即使活下去,又该以怎样的姿态去见那些熟悉的面孔……?   这些疑问,艾门一个都答不上来。   就像她的肉体被苍茫海水淹没那样,她的理智亦被情感淹没,在死寂和懊悔的深渊中无法自拔,越陷越深。   也许命运让艾门-哈温降临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个错误。   也许没有她,这个世界反倒能以更高的效率去加速运转。   也许维多利亚的血脉在她身上彻底断绝才是对全人类最好的结果。   也许她的妹妹莱娜-哈温,比她更适合那顶镶金王冠。   所以就让这个名字从时光中消逝掉罢。   她在深渊中睁开双眼,静静凝视那片无底海渊。   就让这个名字带着罪孽被刻上石碑,就让她从这个黑暗的世界中,挣脱出来……   她带着死寂重新闭眼,打算静静等待死亡降临,等待窒息之苦解开身躯对她灵魂的禁锢。   但在刚闭上的那一瞬间!不知道是否出了幻觉,她在无边深邃的黑暗中看到一只澄黄巨眼,和她缓缓闭目的动作相对应,那只眼睛正在深渊中缓缓睁开。   “嘭!”一股可怕的力量从海底袭来,仿佛一列高速运行的火车朝着海面横冲直撞。仅仅带起的暗流便将禁锢少女的漩涡拍散,让她带着一股力道从一百多米的海水中被甩飞出去,双眼圆睁,突破海水的阻隔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又重重摔落在一片浪涛之中。   “咳……咳咳咳!!”艾门半眯眼睛在海浪中挣扎,刚刚那股力隔着几重水压打在她胸口,让她被迫将吸入的海水都喷了出去。那附带的压力将她双腿骨骼重新接好,使她凭借本能在水浪中维持身形,不至再度沉没下坠。她在来回晃荡的世界中拼命朝周围搜寻探寻,想要看清刚刚冲飞自己的是什么东西,举目四顾却只能看到滔天雷雨,更有一股卷起的海浪在朝自己兜头落下。   “我就不信了……”两片樱唇抽搐一下,艾门仰头看着巨浪轰然坠落,“还有什么?还有什么能救我的命……!???”   犹如回应她的呐喊,她所身处的海面逐渐生成一层深邃黑影。在巨浪拍来的最后一刻,少女感觉双腿被什么东西给托住上浮,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身躯便被顶上高空,和那个东西一起从巨浪最弱的中间部位穿了过去。   那是什么?   她在风雨中俯身回头,借着那瞬间划过的雷霆看清了那个庞然黑影。她必须说哪怕是在最深刻也最残酷的梦魇中也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怪物。它的存在甚至能突破无信者对命运的狂妄,能让那些最不知谦卑的人低下头颅,在它的威势中念诵神名。   它看起来像一头巨大的海蛇。   粗壮的身躯不知有没有一千米,仅露出水面的头颅就等同一座小型岛屿。那些扭动触须远远看着就好像是骏马背脊上那列蓬松鬃毛,光滑圆润的头颅上则有一道狭长细线,各自在上下两侧形成一个完整的圆。   那是眼睛。   几乎本能,少女认出了那层皮肤下隐藏的东西。   她想起之前在闭眼前看到的幻觉,在下坠过程中一点一点拉下眼帘,果不其然也再度看到了那只巨眼。   稍微下拉,那只巨眼也只是稍微睁开。   闭上一半,那只巨眼也只是睁开一半。   闭成缝隙,那只巨眼亦对应的即将彻底显露。   完全合目,艾门知道它正用那只澄黄巨眼盯着自己。   但这一次她不会再使用凡人的视力去观察它了。   紧闭起来的眼帘下,她重新催动那只维多利亚的金色神眼。用它赋予自己的穿透视力越过眼帘阻隔,直接从穿过所有表相,打算从根源上找出这头巨型还怪的真正面目。   于是她就看到了奇迹。   白炽闪电在乌云中划过,蒙蒙白光将海面映现。在战圣之瞳的视角中她清晰看到那头海蛇巨怪瞪着澄黄巨眼看向自己,而在它身体下方,在它庞然身躯隐没的那片深海之中亦亮起了无数只一模一样的梦魇巨眼。   它们太多了……多到从她身下的海面处一路蔓延,一直到看不见尽头的边际线依然能看到斑驳黄光。这些东西就像巨大的灯泡一样将整块汪洋照的微亮,和这种恐怖到无以复加的面积相比,之前被她认为是“庞然”的海怪简直是大海中的一条小蚯蚓,完全、彻底的不值一提。   看着这些澄黄巨眼,艾门本能感觉到一股说不出的恐惧从背后侵袭。她重新从半空中摔入大海,猛然睁眼,却发现所有的怪物都消失了。   海底重新变得晦暗,就连突出海面的巨蛇头颅也消失不见。这种失落的恐惧在看不到确切目标的情况下深邃到让她几欲发狂,干脆自暴自弃的钻入水下,想要探寻她用圣瞳看到的景象是否真实。   但是这片大海,它仿佛是在跟她故意作对。   暗流升涌将少女下潜的身形重新带出,她刚想咒骂,后脑勺处却猛然剧痛,仿佛撞上了什么东西。还没等她回头细看拍落的海浪又再一次将她压入水中,她只能依靠两条还算能动的双腿在涡流中来回摆动,蹭到那个东西边上,靠着浪涛的推力将手臂抵在上面,一压一扭。   “咔吧!”   痛苦让她几乎昏厥,但至少现在她有了一只能用的右手。接好它后艾门直接用这手臂死死扒住那个坚硬的武器,拉着它,在下一股巨浪涌来之前翻转身体靠了上去。   “嘭!”这股巨浪从斜下方袭来,将她——还有她倚靠的物体一瞬间冲飞跃出海面。少女散开的长发像海藻一样被打湿纠结着蒙在脸上,她不敢松手,只费力从发丝中睁眼朝两边观察,这才发现,将她包裹进去的坚硬物体原来是一艘木制小船。 第二章 重逢(第二更)   “不……”在看清楚船身的大致相貌后,金发少女面容猛地扭曲起来,“不!不不!!!”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挣扎着,身体在颠簸的浪涛中踉跄站起,“为什么连死都不行??究竟是什么让你一定要差遣部下来救我的命??”   “嘭!”狂猛的海浪迎面袭来,像是对她质问的惩罚,木制小船被一股浪涛砸入海面。艾门睁开双眼在黑暗中等待那种感觉来临,果不其然,颠簸了没几秒就感觉后背一痛,被那只上浮的船板再次托起。   “你阻止不了我……”她嘿嘿冷笑,扒着船边再次站起,看向这扭曲的世界,看向天空中肆虐的乌云:“你这婊子养的……你阻止不了我!!!”   “喀嚓!”细密的雷痕在乌云中扩散开来,仿佛某种前奏的酝酿又仿佛某种幽深警告。狂风将少女的发丝吹开吹散,露出她那张包含仇恨和疯狂的脸。她娇弱的身躯站在船头,随着颠簸的海浪上下晃荡。那双圆睁的眼睛里没有了恐惧,因为她早已没什么东西可失去了。   力量,情感,追求,梦想。短短数小时,得到的真相让她几欲发狂。如果不是心中还有一些最后的温暖在支撑着她,可能从撒迦莉雅说出她并非真正继承人的那一刻她所有的坚持就会尽数崩溃。   而现在那抹最后的温暖也不在了。   被她牵连,被她拖累。   “我已经受够这种安排了……”暴雨侵袭,站在船头的少女在狂风中张开双臂,仰起脖颈看向乌云,“你夺走了我所有珍视的东西,又为何屡屡在我即将死去的一刹那救我的命……!?”   “轰!”硕大的怒浪在她身前拍落,翻卷的涡流汇聚起来,形成一股足有数百米的恐怖浪涛将小船卷起,再一次对着海平面狠狠摔落。   “为什么!!!”但艾门仍然姿势不变,她在水浪中维持站立,任由海浪在她身下翻卷肆虐。看向这颤抖的、咆哮的、癫狂而又在风雨中不断翻转的世界,根本分不清从脸上划过的液体是雨还是泪:“到底是怎样恶毒的念头在驱使你,让你这么做!?”   “你到底是谁!!!???”她握紧双拳朝风暴咆哮,“维多利亚?莫因斯?索菲亚?还是掩埋在海渊下的怪物……贝妮塔!???”   “轰!”没有人回答她。只有风暴在她耳边呼啸流窜。   “你们还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她依然张着双臂在凝视天穹,“你们还想从我身上榨取什么……?”   “我已一无所有为什么连渺小的死亡都不肯赋予——为什么连这种解脱都不肯给我——Why????????”   “咔嚓!!”犹如恼羞成怒,无数雷电在她头顶交错汇聚。那扭曲的光影在乌云里仿佛一头斑驳兽影,只是透露出的几分光亮就足以彰显出其身躯硕大。它们汇聚酝酿,被禁锢着流窜,达到顶点后猛然爆发释放,在一双无惧眼眸的窥视中骤然轰落,狠狠贯穿了这片海域。   狂暴电流在海水扩散弥漫。白炽的电光有那么一瞬透过了海底,就像某种射线一样,将这片浪涛下潜藏的一切都映现了出来。借着这层光艾门看到有无数身形扭曲的庞然黑影正在水浪下潜伏游动,其相貌之狰狞,身形之怪异足以让最虔诚的信仰在一瞬间崩溃。   但……也许过往那段对神祇的虔诚只是她用来保护自己的脆弱外壳;也许那股交托的信仰早已在背叛中被零落摧毁……艾门并未感觉这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深海怪物是恐惧的象征。她此刻的感受和所有常人截然相反。   这些无忧无虑的家伙可真让人羡慕。   她这样想。   当我必须一次又一次承受这滔天的风雨,这些悠哉的混蛋却潜在海底……厚厚的海水会为它们隔绝咆哮隔绝风暴隔绝一切它们不愿听或不愿看的厌烦事物,它们可以在最深邃的黑暗中享受安静,享受那一股从未被旁人理解的孤独。   那么这一次是否也轮到我去享受了呢。   她双膝瘫软,身体失去支撑的力道,跪坐在船板上露出微笑。   “没有用的……”她一边笑一边还伸出舌尖,舔过面颊,细细品尝那湿咸的液体,“当一个人只想求死,她就绝无可能在这风暴里存活下来……”   木制船板隔绝了雷电,让她在刚才扩散开的电光潮中幸免于难。但湿润的空气和瓢泼暴雨还是充当了一部分电流的媒介,它们传导来一些无形电光,让她整个身躯都陷入麻痹,一时失去了支撑力量。但即使如此她仍勉力抬头朝天穹嘲笑,笑声越来越大,犹如丧失了理智,坠入疯魔。   “轰!”或许命运终究是有意识的。当整个世界都是它象征的延伸,杀死一个癫狂的疯子或许只需要一次浪涛。艾门笑到一半便被巨力从后方狠狠拍飞。她从船板上摔落,可能还断了几根肋骨。坠入海水后她挣扎着探头继续朝天穹发出嘲笑,又在下一刻被另一股巨浪压入冰冷的海底。   这仿佛是一种压迫和抗争。恰恰好落在两个“怎么也不应该是”、“怎么也无法匹配”的身份之上。海浪犹如暴怒的巨人一次次卷起将挣扎的少女压入水底,一次次的向她怒吼,一次次的用海浪打击她那扭曲的高傲。想让她屈服,想让她从极端中解脱出来。但这换来的却是少女越发痴狂的高傲姿态——她痛哼、呻-吟且被海水呛的咳嗽,但即使如此她仍然在笑,仍然在断断续续的……嘲讽这个扭曲的世界。   你没什么手段是能让这边感到害怕的。   她这么想。却感觉肉身逐渐已无法支撑这股磅礴思维。   你施加在我身体上、施加在我精神上的一切苦难都只能让我离那个目标更接近,仅此而已。   她双眼紧闭,意识在拍击中陷入昏迷。这导致她无法看到这片汪洋上现出的神迹,无法感受到那股罩在身体上的柔和阳光。   很神异的,她附近的风浪逐渐停了。当周遭所有的世界仍在狂风呼啸、暴雨侵袭时,以她漂浮的身躯为中心,方圆十米的海域骤然平息了一切风浪。暗流将卷走的木船送到她身下将她重新托起,天穹上更有乌云翻滚,专门为她腾出了一扇神光门户。   那是光。   少女在梦境中感到刺眼。   温暖、灿烂的橙金阳光从那扇门户中投射下来,正好将海面上的孤单小船囊括进去。只有这片光芒笼罩的区域内不见风雨,好像有一个未知的存在在迷恋着她,在怜惜着她……这种神异的景象伴随风暴在晦暗世界中飘荡前行,直到远方海平线上钻出数面鼓胀风帆。   “奇格兰在上!我他妈的看到了什么?”   破浪号上,一名水手放下远望镜,双眼瞪的比鸡蛋还大,“那是船?一艘……一艘木船?那抹神光是怎么回事?莫非哪个神主显灵了吗?”   “埃格斯!”另一名水手在桅杆下朝他大吼大叫,“汇报你看到的礁石方位!我-操-你-妈个狗比养的……我们让你坐在那不是给你看风景的!”   “你不会相信我看到的东西的穆拉米斯!”埃格斯也朝下方大喊起来,“你看到那个神光了吗?那神光底下有一艘船!!”   “放你娘的屁!”不少正在拉扯线绳、操控风帆的水手听到这话纷纷朝上面咒骂起来,“你不想干就滚下来!不要在那占着位置!!”   “说的好像劳资的位置就很舒爽一样!”埃格斯摘下帽子丢了下去,丢完还嫌不解气,扯掉右脚的靴子也丢了下去,“狗屎!一群没人养孤儿混蛋!开头猜拳的时候是他妈谁说站得高容易挨雷劈?你们想干就滚上来!别怪我不给你们恐高的机会!!”   “发生了什么?”一片咒骂声中,船舱大门打开,从里走出一个窈窕身影,“你们在吵什么?不好好干活是想等着在风暴里沉没?”   那是个女人。一个身材极其火爆,穿着一身海军制服并在头顶上挂着一只船长帽的性感女人。表面上看似乎这不是一个适合她发挥才华的舞台,但那雷厉风行的步伐,暗红卷发下的漆黑眼罩和在海风中不断飘荡的空旷袖袍却让她和身处的环境无比合拍,简直是一种完美的融合。   “头儿!”看到她,穆拉米斯立马卖力的拽起帆绳,一边表现出干活的姿态一边汇报:“埃格斯说他看到有船。”   “船?”红发女人嘴角一勾,“这种风暴中怎会有船?除了我们瑟兰皇家海军能凑出这么支庞大舰队,有征服这片海洋的可能,其他船只怎么会冒险进入这片海域?他们难道不要命了,就为了深埋在海沟下方的金银财宝?”   “希娜老大!”埃格斯从桅杆上滑下来,伸手一抹脸上的雨水,“是真的!很神奇简直堪称是神迹的情况!不相信的话您可以自己来看!”   “那我就自己来看。”女人瞪了他一眼,从他手中抢过远望镜,也不脱鞋,抓着桅杆边落下的帆绳嗖嗖几下就攀到了顶。她站在狂风之中抬起圆筒朝远方眺望,果不其然看到在一根橙金光柱下有一艘小船。   “而且船里好像还有人……”放下圆筒,希娜也不可抑制的感到震惊,她当即滑下去开始发号施令:“告诉杜兰夫左舵30!那船里有人!!”   “另外……”   她回转身体,看向风帆两侧的汹涌海面,看向数十艘在两侧行驶的大型战舰。   “去通知安塔利亚蒙教授,就说这边可能有麻烦需要帮忙。” 第三章 回溯(第一更)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艾门从绵长的梦境中辗转苏醒。醒来后她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狭小的船舱,身上的衣物都被换了。   那是一套稍显宽松的淑女长裙。米白色,样式上显的格外老气。有点像她记忆中几十年前所流行的款式,裙摆上到处都是花边褶皱。里面暂时是真空状态什么内衣都没有穿。她之前所套的破烂黑袍就丢在地上,从床上看那堆破布就像一摊腐烂的尸体。   船舱在晃,艾门下地后适应了一会,已能毫无阻碍的在房中走动。她在周围搜寻打量,感觉这船舱相较于普通水手而言有些太奢华了。   她没当过海军,对于水手的待遇不甚了解。但依照常理,风帆战舰需要留出大量复式甲板空间来装盛炮火物资。有些老式战船还需要在最下层给摇桨的奴隶腾出地方。这些因素都大大压缩了船员们的休息空间,使得绝大多数人都得像军人一样住在一起。   这一点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样的。不管是货船、海盗船还是战舰,鲜少有普通水手能获得这样一间独立船舱用作休息。艾门的目光在羊毛地毯、墙上的挂剑和航海图上来回巡视,感觉房间的主人在这艘船上应该享有比较尊崇的地位,不是船长就是大副。   “那么是这些人救了我吗。”她光脚走到木桌边,看到那里也有张海图。上面是伊卡洛林和周边海域的详细地形,感觉和她印象中区别不大。   船舱内的所有家具都被固定在地板上钉死了。四周船板没有窗户,只有一盏挂在上方的蜡烛在随船身颠簸来回摇晃。从这颠簸的程度和隐约传来的呼喊声判断这艘船仍然未驶出风暴海域,艾门估计短时间不会有什么人过来看她,索性在椅子上安稳坐下,开始研究这张熟悉的海图。   这次苏醒,她至少在情绪上是稳下来了。怒浪中的那番发泄虽然没让她彻底褪去心头的消极,但也不至于一醒来就浑浑噩噩再次寻死。老实说艾门现在很好奇这艘船上的人都来自何处,好奇他们为何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雨潜入这片危险的海域,做这常人眼中等于寻死的事。   因为如果她没看错,根据房间主人在海图上留下的标记,这艘船行驶的路线需要经过那片令无数水手闻风丧胆的“无底海渊”。而如果她陷入昏迷前看到的景象都不是幻觉,这片海域里潜藏的危险可不仅仅是那些怒涛和雷电。   无底海渊是有海怪的。仅就她当时借助雷霆照耀所看清的部分,这片海域里至少有三头畸形魔怪。每一头体长都在百米开外,这还没算她一开始看到的那些澄黄巨眼。她不认为这世上有哪艘船可以承受那些怪物从海底袭击,更无法想象为什么会有人敢闯入这里。   “而且在坠落海域前我的记忆就有些混乱。”她皱眉抚上露出的额头,对于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感到不解,“我总不会是……又穿越了吧?”   “咔。”就在她皱眉沉思的当口,房间门把被扭开了。感觉自己对任何事都“没有所谓”的金发少女漫不经心转向门口,毫不意外站在那里的人是个身形高挑的红发女人。   毕竟在观察房间时她就发现了屋主的性别元素。角落衣柜的门敞开着,都不需要她刻意翻找,那些露在外面的长裙短裤足以说明那是个女人。   不过这个女人倒是比她想象中要漂亮一些。艾门用平淡的眼神和对方相望,在心里对收留自己的人评头论足——而那或许大概……是漂亮的多。   她莫约有二十七、八上下,穿着一身紧身军服,上身是深蓝风衣,下身是雪白紧身裤。暗红卷发披在肩头,左眼戴着一只黑色眼罩。那风衣她并没有好好穿,而是空着袖子披在背上。头上戴着一顶破破烂烂的深蓝帽子,两条放在身前的手臂正抱着一只大木箱子。   从长相看,这是个很有味道的女人。脸上的雀斑让她在相貌上不比维多利亚港那些贵族小姐,但那丰厚嘴唇和眼罩下透出的刀疤却让那张脸独有一股野蛮狂气。艾门看着看着不自觉皱起双眉,总觉得自己对这女人有一股说不上来的熟悉感,似乎曾经在哪见过。   “你醒了。”希娜开门后也被少女的眼神震了一下,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眼神出现在一个少女身上。它平静、死寂且犹如一潭凝固的死水,希娜过往看到它多半是目睹了那些处刑的死囚,而且也不是每个死囚在临行前都能坦然面对那一刻的。   “我叫希娜。”她用后腿把门带上,弯腰放下大木箱子,“希娜-卡特娜。破浪号船长。这箱子里是一些日常用品,不出意外你就住我这儿吧。”   “这不像是一个正常的名字。”艾门右手拄着脑门,用审视的眼神看向希娜,“我也从未听过有人拿‘卡特娜’来当姓氏的。”   “希娜是我保姆给我取的名字而卡特娜是我生母取的。”女人嘴角一撇,感觉这女孩管的挺宽,“原本的姓氏我丢掉了……这有问题吗?”   “没有。”艾门视线落到她腰间,看到那儿别着一把海军刺剑。结合这种军装样式,她想她知道这艘船究竟隶属于谁了。   “这里是瑟兰皇家海军南海舰队。”而女人告诫她的内容也证明了这一点,“箱子第一层是吃的东西,你休息一下,很快会有人来找你谈话。”   “等等!”艾门叫住她,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情绪波动,“你们……现在还不清楚我的身份?”   既然是瑟兰人,那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理应明白她到底是谁。但希娜展现出来的态度就像是从未见闻过她这张脸,这怎么看都不太寻常?   “真有意思……”面对这问题希娜笑了:“你睡着的时候又不说梦话,鬼知道你是什么身份!”   “吃东西吧!”砰的一声轻响,她的声音从门板后传来,“我承认你是长的不错,但可能还不到那种天下皆知的夸张程度……现在我暂时没心思跟你聊天,你能老实呆在里面不添乱就算是给我帮大忙了!!”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呆了半晌,艾门方才被颠簸惊醒,她第一时间走到门口想要追出去询问,却发现房门已被那女人给锁死了。   “南海舰队里难不成还有人不知道我是谁吗?”她感觉事情有点诡异,来到木箱边揭开盖子,在第一层看到了所谓的“吃的东西”。   一根长面包,烤的微黑。四条粗略处理过的飞鱼,只用柠檬汁烫了一下。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个木桶水壶,看那样里面也不会是什么好喝的饮品。   打开盖子闻了闻,果然就只是掺了柠檬汁的普通淡水。少女挑眉拎起条鱼,也不挑剔,开始就着水壶和面包补充能量。   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但从这具身体传递来的饥饿感看她至少错过了三顿饭,差不多二十个小时没吃东西。这些食物虽然卖相不行但好歹确保了基本营养,不但有粗粮面包还有鱼肉蛋白,柠檬汁更是富含远海航行中人体急缺的维生素。总得来说也还可以了。   吃完东西后她把空盘挪到桌上。揭开箱子的夹板,在里面找到了两套女式内衣和一套裁剪过的深蓝色海军制服。看到它们艾门先是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此刻仍然还是真空状态。饱胀胸脯和粗糙布料摩擦的感觉并不太好,所以她也没抗拒什么,脱下衣裙就给自己套上了内衣。   它们比身上这套稍显宽松的淑女长裙要合身多了,连同那套海军制服在内,明显从料子到裁剪手法都高出一筹。这时少女突然想到瑟兰海军会在制服袖口内绣上军官的姓名,她当即捞起那件深蓝外套,想要探寻下这些衣服的来历。   “怎么可能?”她原本只是心血来潮,但映现出来的那个名字却让她双目圆睁,死寂的内心剧烈震颤,“怎么会是她?这里究竟是……”   “吃完东西了吗。”门把扭动,希娜带着湿气走进来,风衣下摆还在不断滴水,“给你介绍个人认识,也许你们会有共同语言。”   她让开身子,露出后面的金发女人。对方也穿深蓝色的海军制服,看到少女后大大方方朝她抿嘴一笑。   “你好,命运眷顾的可怜孩子。”艾门感觉她的声音无比缥缈,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回荡来的,“如你所见,我们正在被瑟兰舰队护送执行一项秘密任务。不知道希娜船长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我,我是——”   “艾莉亚-摩菲尔德。”   艾门张口打断她,低头凝视那制服的袖口。   这么说现在是1719年。   她觉得她突然明白自己需要在这里做什么了。   原来“刻骨之忆”是这个意思。   原来她还有机会,能再见他一面。 第四章 陌生(第二更)   “安塔利亚蒙。”船队中的一艘大型战舰上,一个身形健硕的中年男人身穿水手衬衫拉开房门,走进了内舱为某个人特意整理出的私人空间。   “你在干什么?”他踢开脚边的海怪骸骨,对那只摆放在房间角落的玻璃器皿露出恶心的表情,“别不是要打算试试看给它们弄杂交吧……”   身高中等,发须灰白。这个闯进来的水手拥有一副相当标准的北方面孔。从他眼角的皱纹看他差不多有三四十岁,眉宇间自有一股沧桑气质。   “这种事只有拉罗什才干得出来。”站在实验台边的人动作不停,依然用背对着来客,“他最喜欢干这种恶心的事了。”   “美人船长发来的消息。”水手在他身边站定,一边看着他用极其熟练的动作给那些怪鱼解剖一边笑得幸灾乐祸,“你得去一趟。”   “告诉她我没空。”人影哼了一声,镊子和刀片微微一错,一条怪模怪样、尾部是七条绵软触须的畸形鱼类便被他分开了肚皮,露出藏在里面的上百颗卵。解剖刀在他手中划出道道闪亮银光,只是一分一挑,一个鼓胀的卵囊便被他从鱼肚内切了出来。   “这也够恶心了……”灰头发的中年人皱眉咧嘴,光是看着就有些想吐,“拉罗什指定你当下任校长不是没道理,你们在这方面简直如出一辙。”   “但这就是科学,我亲爱的奇迪夫。”挥手将那卵囊丢入装满碎冰的透明容器,安塔利亚蒙这才转身,露出一头披肩棕发和络腮胡须。他拿着那条怪鱼的尸体走到水槽边把它丢了进去,又拿过毛巾擦了擦手,“实验里可容不得半点矫情挑剔,更没有什么恶心不恶心,那太业余了。”   “反正我受不了。”中年人撇嘴,很是腻歪的看到从水槽阴影里窜出一道白色闪电,将那下沉的鱼尸叼住吞噬,“这也太枯燥了。”   “所以你只是个图书管理员。”安塔利亚蒙笑着朝他手指连点,“走吧,跟我说说希娜找我有什么事。”   “他们在风暴里发现一个落难的女孩。”奇迪夫-修普兰对他说道,顺手帮他推开房门,“情况被形容的很邪门,所以想找你过去看看。”   “一个女孩能有什么邪门的。”棕发男人皱起眉来,“她还能是海妖不成。”   “我看还真有可能。”修普兰笑了几声,似乎是对某些流传的说法感到有趣,“据我听到的形容,她被发现时躺在一艘三米长的小船里——就是那种商船常备拿来逃生的东西,不怎么结实。然后以那艘船为中心,天空的乌云恰好散开,漏了一道神光下来,被罩住的海域里没有风浪。”   “这不可能。”棕发男人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你说有神光照下来我信,定住风浪不可能,绝不可能。”   有些时候云层上的天气是朗朗晴天,但云层又恰好是灰黑乌云。从这种云里透出来的太阳光会在对比作用下格外灿烂,通常也就被人们称为神光。来到海上这么多天类似的现象安塔利亚蒙倒也见过,但他不相信这种自然现象落到一个女孩头上会变得如此邪门。   “她在哪?”所以他立刻对那个女孩产生了兴趣,“带我去见她?”   “不用。”穿过狭窄廊道,两人在船舱休息室的位置听到一阵清脆呼喊。修普兰朝老友一挑眉毛:“她们可能已经来了。”   “别挡道!”话音未落,他们听到从楼梯口处传来一声清冷娇斥,“我给你三秒钟从我身前让开,否则……”   “否则怎么样?”一阵粗犷大笑将那娇斥打断,安塔利亚蒙皱着眉头,记得那是这艘船的大副奇东的声音,“你还能坐在我身上把我榨干?”   “嘭嘭!”“喔唷!!”然后就从上面传来一阵翻滚闷响,一个壮硕男人从楼梯上滚下来躺在那儿一动不动,眼见着是被揍昏迷了。   “天呐!你怎么能——等等!”这是另一个女声,安塔利亚蒙记得这是艾莉亚的,“等等孩子!你至少先穿上靴子?”   “不用!”艾门有些厌烦她对自己的态度,甩开她抓住自己臂膀的手,三步并一步的跳下台阶,一转头就看到了他——那个让她横冲直撞不管不顾直接从另一艘战船上横渡过来的儒雅学者。   相隔超过半个世纪,白胡子老头还很年轻……他脸上的皱纹并不明显,留着一头乱糟糟的披肩棕发,胡须也不像半世纪后那样垂到胸前。他比少女记忆中的那个人要高大一些,那双让她感到熟悉亲切的湛蓝眸子正瞪的溜圆看向这边。   “呃。”48岁的棕发男人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犹豫着朝面前少女伸出右手,“请问你是……”   “大骗子。”艾门越过他的疑问,发音清晰到跟过来的每个人都能听见,“你就是个大骗子安塔利亚蒙……你以为用这种方式就能补偿什么?不!你什么都补偿不了!我也不可能再顺你的意志让你自以为是到1776……我现在就要打醒你!让你知道骗人的后果!!!”   “哎!”眼看她握着拳头要冲上去,正好下楼的金发女人赶忙钳住她的双手,“别胡闹了艾门?安塔利亚蒙可是一位谦逊的长者!!”   这样的长者怎么会骗人?更何况还是骗一个看上去素未相识,直到今天才第一次见面的少女?   艾莉亚感觉她脑壳很痛,尤其这女孩身手还不是一般的好,如果不是其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她可能根本就拉不住她。   “不!”情绪失控的少女在她掣肘下剧烈挣扎,“他就是个骗子!是个说谎者!是个自以为是的混蛋!和谦逊完全无缘的自大狂!!!”   “咚!”咆哮着吼完,艾门感觉脑门上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双眼一黑瘫软下去,多亏艾莉亚抱着才没滑到地上。   “我说了。”希娜从艾莉亚身后探出身子,掂了掂手里的空木筒,“对付这种死小孩就要用干脆的法子。”   “你下手太重了!”艾莉亚责怪的瞪她一眼,将怀中少女打横抱起,把她轻轻放在一张桌上,“天知道她在风浪中漂泊了多久,万一出事……”   “不会的。”红发女人走上来,伸手捏住少女面颊,检查了下她有没有咬到自己舌头,“我下手向来很有分寸。”   “能不能有人来跟我解释下这是怎么回事?”棕发男人踱步过来,顿时发现满船舱的人都在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盯着自己。那其中的诡异和调笑让他从头到脚起了一遍鸡皮疙瘩,面色也在轻小笑中不断抽搐:“……我和她可没有关系!我们今天是第一次见!”   “第一次见的女孩居然会用这种态度不管不顾的冲来找你?”修普兰憋笑憋的特别辛苦,还学舌少女刚才的话:“‘骗子~’,‘大骗子~’!”   “我先不说我有没有时间去管这些儿女情长。”安塔利亚蒙板起脸来,“就算我想,我也不会找这种还没成年的小女孩儿!”   “还有你们……”他又转向一脸暧昧的两个女人,“希娜,还有艾莉亚……你们都看到了,她小的足以当我的女儿……”   “我能理解的,阁下。”艾莉亚露出恰到好处的礼貌微笑,“我知道这其中肯定有误会,您无需向我解释什么。”   “我倒是很好奇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红发女人绕到他身后点着下巴,“‘就算你想’?那么如果你真的想,你又喜欢哪种类型?”   “我,真的,生气了。”棕发男人面色发黑,深深感觉应付女人远比应付那些死尸标本要麻烦的多。他也懒得就这件事再说什么,索性一甩袖子往回走,顺着廊道回屋去了。   “我们把他气跑了。”看他离开,艾莉亚这才显得有些内疚。她朝希娜吐了吐舌头,“阁下不会记恨我吧……”   “他才不会记恨你呢。”希娜轻哼,走到桌边,居高临下在少女脸上自己巡视,“他也就只会记着我,好像每次胡闹都是我挑起的……”   “艾莉亚。”说到一半她顿住话茬,双眉蹙起在两张面孔上来回对照,“这女孩的眉眼怎么跟你有那么些相似?”   “真的。”修普兰也站到一边,“之前她发怒的时候我还没看出来,现在看,有些地方是挺像的……”   “她说她叫艾门……”金发女人站起来,眉头轻挑,“我不记得这一代的哈温家族里有这个名字。”   “头儿!”就在这时,一名水手风急火燎的从楼上下来,“还有……摩菲尔德阁下!”   “什么事?”有外人在场,艾莉亚收敛起表情恢复平静,“是不是外面又出了什么状况?”   “不是!”那水手支支吾吾,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船队再过会就会使出风暴海域。然后那个,将军阁下要我来问你……喜不喜欢养珍奇海鱼?” 第五章 囚徒(第一更)   当艾门再次清醒的时候,她非常希望这里是现实而她记忆中的那幕画面才是梦境回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古神血脉对维多利亚人的影响力没有在这里彰显,但它的效果——对她自己的效果还是帮助她在被打晕后非常快速的恢复了过来。这导致她在年轻时的安塔利亚蒙回房间后就已经醒了,她听到了周围数人的后续对话,但不知道自己这时“该不该醒”。   “你的大英雄又在想方设法讨你开心了,艾莉亚。”她听到希娜在肆无忌惮调笑她年少的母亲,“还不快去,别让坎索等的急了。”   “这……其实我跟他……”艾莉亚的声音有些犹豫,似乎并不确定将某种关系展露在外人面前是好是坏,于是她决定给自己找一个挡箭牌,在艾门猝不及防的感应下伸手贴住了她的面颊。   “我想留下来照顾这个孩子。”她听到这股声音顺着那只手传递下来,“是命运让我们和她相遇,我想这冥冥之中肯定有些道理……她的精神之所以失常十有八九是在那场风暴中失去了一切。而希娜不善于照顾人。如果她醒来后发现我不在身边,也许会觉得很孤单吧……”   我的母亲——这番话倒是说的少女心中一动——如果她真的没有高深演技,那这具身体的母亲倒是一个表里如一,很温柔的人呢。   “得了吧!”然而很快那只温柔的手就被拉走了,“这又不是那种十岁不到的小屁孩儿!看发育情况都快成年了,我怎么就能比你照看的差?”   “赶紧——去陪你的大英雄!”希娜抓着艾莉亚把她拉到楼梯口,又挥挥手把目瞪口呆的灰发男人叫了过来,“奇迪夫也跟着去!你们两个大男人花点力把地上这软蛋给我弄走,顺便告诉其他人内部危机解除,让他们各干各的,先从这里过去再说。”   “然后……”目送这些人的身影在楼梯口消失,希娜露出有趣的微笑,一蹦两跳的来到木桌旁边,开始吸着鼻子在少女身上一阵乱嗅。   “你是狗还是狼?”她凑的太近了,触碰到的敏感部位让艾门不得不解除伪装,有些愤怒的蹭到里面,“别烦我!”   “装不下去了吧?”希娜歪头砸了咂嘴,对于试探效果很是满意,“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能在那种风浪之中安然无恙?”   善良虔诚的艾莉亚会天真认为这女孩是某次海难的幸存者,她希娜可不会这么简单就下结论。一般来说常年在海上漂泊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信仰,偏生她就没有,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海难希娜都坚信能靠自己的力量存活下来,所以她那艘船上的水手们都很务实,几乎没有吃白饭的。   “你身上的疑点实在太多了。”不等少女反驳她,她便自顾自的在一边坐下,从腰间拔出那把细剑用手指轻抚,“一个17岁左右的女孩,如果真按艾莉亚所说是从风暴里幸存下来,她的反应绝对不会是你这样的。”   “绝对?”艾门咀嚼了一下这个用词,对她这种肯定的态度感到稀奇,“你就这么有把握自己不会看走眼么。”   “因为你的眼神。”红发女人偏头用眼角紧盯着她,“我们初次对视的时候我着重注意过你的眼神并在里面看到了悲伤绝望却没有仿徨……这种眼神可不是一个幸存者该拥有的。经验告诉我眼神的主人已经突破了对死的表相恐惧,这不得不让我怀疑你是否是某些势力派来的死士。”   “怀疑什么就直接把一切跟目标解释清楚,你这女海盗还真是够直白的。”金发少女发出轻哼,挪到木桌另一侧将双腿搭下,“也别在意为什么我能看得出来,实在是你的那些手下……他们在作风上和正规海军相去甚远,也就只是披了一层海军的皮,本质上依然没有改变。”   “用不着拿这种玩具来威胁我。”感应后背处抵上了一个尖锐的东西,少女闭眼无动于衷,“也许这反倒是在帮我解脱……”   数分钟前,她对老头子的执念胁迫她从原先的战舰上抢了艘船,在艾莉亚的步步跟随下突破多重阻碍,在船队中央找到了这艘最华丽也也最大船攀附上来。当时她可以不管不顾只想着将那股执念爆发发泄。但等真正见过年轻时的白胡子老头,她反而在苏醒之后变冷静了。   时光被回溯了,但这不可能是真正的现实。   所有的根源都来自老头临终前跟她提到的“刻骨之忆”,也就是秘境从他脑海中抽取记忆才构成了她此刻所身处的世界。而从她清醒后所见到的一系列场景、所听到的一系列人名来看,这段回忆俨然就是他曾经跟她提到过的那段“寻宝之旅”。是彼时只有48岁的安塔利亚蒙、40岁的修普兰、21岁的坎索和28岁的艾莉亚等人共同谱写的一篇海洋历险记。   之前她想象不到自己在这里能做什么,但冷静下来后她突然想起——和她一样不属于这个世界却先她一步降临下来的人,这里应该还有一个。   而且安塔利亚蒙……他在一开始确实说过这是对那把宝剑的竞争。也就是说他有极大的把握能让我们旅途中触碰到那把上古神剑。结合他之前对奇格兰宝藏的模糊态度很可能这把剑此刻就长眠于宝库之中,他在后世亲眼见证过它的存在,所以才肯定这段回忆中也会有它。   所以她确实不应该在这种时候一味消沉。因为还有一笔仇在等她去报,还有一个诺言在等她实现。她确实还没想好今后的路到底该如何去走,但光看眼下,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撒迦莉雅,想要亲手粉碎她的一切野心,将她施加过的一切伤痛都返还给她!   “不能确定身份是最麻烦的。”听她那么说,希娜咬咬牙,还是把刺剑放了下去,“你的眉眼和艾莉亚很像,坎索有大概率不会杀你。”   “但这不代表你就可以肆无忌惮在船队里施展你所谓的天性!”她伸手扯住少女的衣领,把她半扯到怀里怒目瞪视,“你的命是我救的!按照海洋盟约!你现在是只属于我个人的奴仆下属!我完全可以分条船把你卖到艾莎洲的娼馆里去!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你做不到。”艾门平静和她对视,“我看了海图,这支船队现在已经突破了纳米亚海渊的第一重涡流。你们不可能从这里原路返航去艾莎洲,除非你愿意让你的下属们冒天大风险穿越附近的暗礁带,否则你想把我卖到娼馆就得耗费一年时间因为你们得花大力气从涡流外侧绕圈回去。”   “这么做也能避免遭遇那些吃人的海怪。”她继续说道,“有南海舰队保驾护航你们方能走到这里,单独分船……恐怕你的下属们也不乐意呢。”   “……你到底是谁?”希娜松开她从桌上下去,后退了好几步远,皱眉在她身上四处打量,“金发碧眼绝大多数情况下只会存在于维多利亚人群当中,十六七岁的年纪能看懂海图……还知道纳米亚海渊和整块海域的详细地形……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些知识又是从哪来的?”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艾门正身重新坐好,看着希娜缓缓微笑,“重要的是我能帮你们安然通过这片海域,更能帮你们实现那最终的目标……”   “砰!”铁栅栏门关上的声音在黑暗中听起来分外刺耳。艾门-哈温捂着屁股从船板上半坐起来,望着脚踝上的一对黑铁镣铐愣愣出神。   “居然失败了。”她摸黑发出一阵叹息,“那死女人还真是油盐不进,真没想到她居然是个无信仰者。”   好吧——她又扯了扯手腕上的一对镣铐,发现它们纹丝不动——A计划失败,那只能老老实实在这监牢里蹲上几天,等待B计划的机遇来临。   反正她是不可能被那女人关太久的,这一点她有充足的把握。   如果这支船队的行进速度和她预料的相差不大,那么顶多再过三天左右,对方就会眼巴巴的来找她了。   “头儿。”从楼梯上来,棕发水手埃格斯将一串钥匙交给希娜,“我们擅自对那女孩使用私刑……摩菲尔德阁下知道后不会出事情吧?”   “我又没把她怎么样,艾莉亚知道了也不会如何。”希娜正在房间里护理指甲,听他说私刑忍不住搓了搓右手,有些怀念刚才体会的那种感触。   “这种滑头鬼就是欠教育。”一边品味一边她还不忘给自己的下属传承经验,“等你以后有了小孩记住这点,不听话就揍她屁股。”   “头儿的话就是真理!”埃格斯一丝不苟的冲她欠身,然后半抬脑袋,脸上浮现一丝惊疑:“只是她提到的海怪威胁……我们真的不用理吗?”   “理她干嘛!?”红发女人拿着钥匙一拍桌,发出的动静吓了他一跳,“口口声声说别人骗人,我看她自己才是个骗子!”   “总之这事你不用管。”挥挥手,希娜示意埃格斯赶紧滚蛋,“去干你自己的事,加强戒备就可以了。” 第六章 王子(第二更)   世人畏惧无底海渊,为它编织出可怕的故事四处传说。什么海怪、魔神、风暴、漩涡……但凡能被称为海难的灾祸,基本上都被他们编了个遍。但事实上对那些经验丰富的水手而言,他们都知道比起海底魔怪,海渊附近最难缠的灾祸还是挡在外侧的暗流屏障。   海渊附近的洋流动向非常诡异,它们围绕狭长的海渊不停旋转,暗中在水下构建出了两道涡流。在海图上表述这种现象可以将之勾勒成数段类似“扎紧腊肠”的椭圆形区域。这些区域最外侧的那层壁垒也就是想要穿越的第一重涡流。   这些涡流不止会使得靠近的船只偏离航道,海域中的紊乱磁场同样会使传统意义上的方向仪失去功效。不当心被卷入其中的落难船只只能依靠太阳的方位来调整线路,但通常情况下,他们都因为涡流附带的糟糕天气而难以如愿。   那种恐怖的暴雨和怒浪天气在别处海域是很罕有的,也就只有在纳米亚海渊的涡流屏障处,它们会变得像“正常天气”般格外常见。这里不止是在暴风雨中难以窥见任何阳光,即使风暴偶尔停歇,天空也总是在阴云遮盖下显得灰黑一片。种种限制使得这片海域格外凶险也格外神秘,再伴随那些时而流传的魔怪故事,任何一名有经验的船长都不会想靠近这里碰碰运气。   哪怕他们明知道这片海域下深埋着无数沉船财宝,只要打捞上来就能一夜暴富,这种失心疯般的搏命行为也没人敢干。而这支被南海舰队护送过来的小型船队之所以敢冒这种天大风险则是因为他们有十足把握——因为船队的指挥者有件宝物,可以凭借它在风暴之中指引方向。   “啪!”合上一只黄铜外壳,类似怀表一样的古怪玩意,坎索-哈温看着蔚蓝天空露出笑容。在他身后是高耸的风帆而在风帆后又是逐渐远去的晦暗天色。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旅途成功,说明他们总算突破了暴风圈,突破了最难掌控的第一道关卡。   “恭喜您,殿下。”丰饶女神号的船长古森-埃德利适时向他送上赞美,“多亏了您,我们才能看到此刻的美景。”   屏障后的海域和人们想象中完全不同。这里很美,天空晴朗且很少有云。海水蓝的就像用纯色染料染过一样。从这里远远眺望还能看到有不少岛屿平躺着立在海域远方。如果不是想要进入实在太难,任何第一眼看到它的人都会把这里当做神赐之海。   “这只是开始。”坎索摆手,表示这种事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别忘了目标可是神主宝藏,如此不凡的船队……嘿!怎能被挡在开门路上!”   “传令下去。”他给副官打了个手势,“告诉所有人已经突破屏障,南海舰队的船可以准备分出去了。”   “可是殿下。”他的副官是个鬓须齐整的黑发男人,“按照您得到的海图计算,我们距离目的地还有数周路程。难以确保在这途中是否会发生某些意外,您看是不是让他们继续跟着,或者至少分出几条船护在两翼比较保险……”   “哈哈哈哈!”金发青年发出一阵爽朗大笑,“我亲爱的比森副官,你觉得我还是那种需要保护的小鱼苗吗。”   “当然不是——”男人面色一紧,“但……”   “没有‘但是’。”青年朝他直摆手,“让他们滚蛋。速度!马上!立刻!收拾好东西从侧边出去!”   “海图上标明从西方突围可以被那边的暗流卷到外面。”他吐了口气,“所以他们绝对可以安全返航,只不过要多耗费些时间而已。”   “行吧……”眼见无法劝服他,黑发副官行礼退去,“我这就去转告各位船长,让他们准备修改航道。”   “坎索。”在他离去后,一个留有灿金长发、身穿海军风衣制服的端庄女人蹬蹬几步找了上来,“我听他们说你要让舰队准备返航?”   “艾莉亚。”青年转身看向她,挡在身后的手给其他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也赶快滚蛋,“你怎么来了?还喜欢我给你抓的观赏鱼吗?”   “我把它们都放了。”艾莉亚冲他抿嘴一笑,视线放在那些接二连三找托辞跑路的人身上,笑容越发显得玩味,“而且我记得……我比你大。”   “只有庸人才会去在意年龄这种虚假的东西。”青年摇头,“只要有本事让我喜欢,哪怕你是个男人我也会为之疯狂。”   “哈温家族的男人在骗女人方面还真是厉害。”女人被他直接逗乐,抓着发束把玩调笑,任由他的手从后面环绕上来,“所以这是成功了吗?”   “取决于你怎么看它。”坎索把头埋在她的发丝间,跟她一起眺望远海,“如果你开始对我的期望就只是进入海渊中心,那无疑是成功了的。”   “这里的海水颜色虽然蓝,但却比外海区域深了太多。”艾莉亚低头俯瞰下方浪涛,“总觉得下面是个无底洞,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   “我在担忧接下来的行程安全,坎索。”她把身子转过来看着对方,“昨天希娜救到一个金发女孩,她预言说船队会遭到怪物袭击。”   “那我预言我们会全员齐整的找到宝藏。”青年傲然一挑下巴,“一个可怜的难民而已,理她干嘛。”   “她不是普通的难民。”想起那张不知道为何有些亲切的脸,艾莉亚再次陷入恍惚,“不止是外貌出色,她还能看懂希娜标注的航海图,更能说出海渊附近大量暗礁的位置。而且她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教授,听到他的名字就很激动……”   “摩菲尔德家族也有王室背景,能让你赞叹的孩子肯定不一般。”坎索稍微来了点兴趣,“她还说了什么?”   “她还问船队前几天有没有收留一个跟她类似的落难者。”艾莉亚道,“特征是黑发黑瞳,年岁看上去比17岁要稍大一些。”   “那不也还是个孩子?”青年失笑,“出海以来船队巨细我可是都亲自批阅过的,如果比森他们没说谎,这个人我们不可能见过。”   “我总觉得她知道我们出海的目的。”艾莉亚看上去有些不安,“她看人的眼神很可怕,好像第一眼就能把一个人的内心给穿透似的。”   “这么庞大的船队,又是海渊这种敏感的地方,一般人看到会猜测我们是出海寻宝也很正常吧。”   坎索倒是不以为意:“但他们绝想不到我们要寻的可不是人类的宝,这一点我不信她还能猜到。要是你不放心,今天晚饭后我去见她就是。”   “希娜已经把她关起来了。”艾莉亚斜眼瞥他,“她觉得那女孩底细不明,怀疑她可能是某些势力派来的人,会对你不利。”   “哈!”青年仰头发出大笑,“这世上能对我不利的人还没出生呢。”   当夜,艾门和昨天一样吃完柠檬汁烫生鱼片,正寻思该不该找那些水手讨点水洗漱,咔的一声,楼道上的门锁被打开了。   一连串细密脚步声跟在一个毫不掩饰的踏步声之后踱了过来,从这讯息中判断出对方性格的强势,艾门忍不住皱眉,身体往阴影里缩了一点。   希娜是女人,猝不及防被她拍几下屁股没什么。但若有哪个有权有势的小贵族仗着身份想要享用她,她可能就没办法再忍下去了。   “我听他们说,你叫艾门。”逐渐从黑暗中走上前来,坎索隔着铁栅栏看向角落里的金发少女,“我问你几题,只要你回答好就能重获自由。”   “怎么。”他等了一会没等来少女回应,有些奇怪的皱起眉,“才关了一天就变哑巴了?”   艾门仍然没说话。她当然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愚蠢的反问他是否有资格做这个主,因为从青年露面的那一瞬间,她就认出了此人是谁。   璀璨金发,碧绿眼瞳,鼻梁高挺犹如最完美的雕刻在人脸呈现,面容比她曾经看过的那次幻象还要俊逸。   在她见过的所有人里,没有一个能叫年轻时的坎索一样带给她如此可观的震撼。他从黑暗中走来就仿佛是正午的阳光划破天际。傲然和谦逊在那气质中糅为一体,很自然便让人觉得自己黯然失色。看着这张犹如神话中史诗英雄的脸艾门情不自禁有些愣神,她想起后世那张被皱纹和白发所遮盖的脸,怎么也无法把这二者相提并论。   而与此同时坎索也借着点燃的烛光看清了她。就像他给少女带来的震撼一样,他同样看穿了艾门隐藏在表相之下的非同寻常。   黑色布裤露出脚踝,白色衬衣遮挡胸襟。平凡的衣着和稚嫩年岁都无法遮掩她呼之欲出的潜在风华,就连那些沉重的镣铐都连带成了装饰品,越发显得佩戴者卓尔不凡。   看着她青年就仿佛看到了一朵在阴影中含苞怒放的樱葵花,那冷漠中稍显倔强的眼神和带有浅显齿痕的下唇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让他一边摇头一边自语:“这样一个人怎可能是养出的刺客?”   “要怎样的势力才能养出她?”   “殿下……”   “去帮她打开。”不由分说下达命令,坎索突然没由来的感到生气。   “我要以完全平等的姿态和这个孩子好好谈谈。” 第七章 妩媚(第一更)   对于艾门来说,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这张俊秀的脸。   她还记得在现实世界的两年前,当她借助维多利亚的印记帮瑟兰平息冰月之乱,她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站在房中的金发青年。   那是过去的残留,是曾经的亡灵,是在绵长时光中死去的属于“21岁坎索-哈温”的灵魂印记,亦是安塔利亚蒙口中“生平仅见”的英雄幻影。   她曾以为那是夸张,是对回忆的一种美好缅怀。直到她机缘巧合在这阴暗牢狱中和他见面方才发现,原来这所有的赞誉评价都没有夸大。   命令下属给她解除镣铐,并从上面搬下来两套木制桌椅和两份茶点。瑟兰这一代最为杰出的王子总算稍稍松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感觉,仿佛面前的少女天生就不应该受到束缚,仿佛这种对待不光是对方的耻辱更是他自己的。所以他要先尽力消除这种矛盾,然后才有心思找她聊聊关于来历的事。   “反正船队都已经到这里了,我也不怕告诉你。”他敲着桌子,把其他人都撵了出去,“我们前来海渊的目的是寻找宝藏。”   “你果然不吃惊?”看到少女敲着脚慢条斯理的享用茶点,坎索越发觉得有趣,“是因为预知?……这种年龄的预言师也很厉害了。”   “预言师……”艾门拿勺的右手一顿,意识到他恐怕误会了什么。不过她也没有否认,表情上对这种猜测不置可否。   “不错,我出身于一个预言师流派。”她这样说道,“命运让我看到了下一代的瑟兰王会死在今年,所以我的老师才特地派我前来帮助你们。”   “预言师流派?”金发青年一撇嘴,翻看起木桌上的一叠纸卷,“那么可否详细说明一下你流派的出身、历史以及你打算怎么帮我?”   少女的说法毫无诚意,听着就像是顺他的话茬胡诌来的。但他了解过对方当时所引动的异象,倒也没法判断这句话到底是不是撒谎。   和瑟兰敌对的人数不胜数,却没有哪家强悍到可以在这片海域上空操控天象。这种事就连高阶掌控者都不可能做到,更不要说一个小女孩了。   破除誓言,从隐居地出山寻明主攀附的预言学派历史上很多。他不愿把这看起来有几分亲切的女孩归类为说谎者。因此便打算考她一考。   毕竟这女孩给他的感观很不一般。这不只是说她出色的外貌和气质谈吐,还有她的心态——那未免有些太成熟了。   寻常人经历磨难多半要担惊受怕,她倒好,哪怕是被关在牢房里依然胡吃海喝,送给她的食物基本没有剩下来的。   这不像是没心没肺,更类似于对局势的判断有充分把握,有信心在这种境遇下保全自己。   而且那眼神也真如艾莉亚所说非常通透,像是能看够穿思维。这些神异的地方都让坎索感到好奇,他迫不及待的想要了解少女。   “流派出身?这是问来历吗。”艾门吃下最后一口,把银勺放在空盘子上,“如果我不说你会怎么处置我,包在袋子里喂鲨鱼?”   “那倒不至于。”坎索咳嗽一声,把卷宗合上,俯下身来诚恳说道,“你的出场方式、对个别讯息的洞察力以及你优秀的外貌让你足以得到我的衷心赏识。你不说是没关系,但出于对下属和朋友的负责,我恐怕不能让你在船队之中自由活动。”   “可你们的敌人却是完全自由的。”艾门皱眉,故作玄虚的眯起眼睛,“那是一个古老邪教的残留份子。她从邪神那里获取的能力让她能读取生物思维。而且很不凑巧的是她和你们目标一样,都是进入奇格兰的神主宝库。”   “你怎么——”坎索终于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我们是要去奇格兰宝库!??”   “要是没点真本事,我怎么敢独自在这外海流浪?”弯起嘴角,露出一个魅惑微笑,艾门抬手撩起发束,拿着发丝尖端在鼻下掠过。   “这个世界的黑暗面对殿下来说可能会显得有些遥远,但对我这样的,很多人怕是恨不得在见面后就立刻变脸……”   过去的艾门不会摆出这种姿态。一方面是放不开,觉得羞耻;一方面是觉得没必要,懒得和旁人做交流互动。但在经历过一系列打击后她几乎可以说是孤身一人在这时光秘境中追逐目标。这样的她不得不学着去改变自己。就像阿尔贝蒂娜曾跟她说的“出众的外貌也是武器”。当她拥有足够的实力时确实可以对有些事置之不理,可如有必要——适当付出一些代价来换取筹码。这种行为也是值得做的。   而且这种做法由她用出来切实有效。随着这手有意无意的撩发动作,她的面容气质瞬间变化,从原先的冷冽高傲转变为妩媚娇弱,在这基础上还透出半分对现实的无奈,让人情不自禁地为她着想。即使在某些方面经验丰富的坎索也不免有些口干舌燥,愣了三秒才调整回来。   这不是他好色,对少女产生了什么想法。而是对方那瞬间展露出来的“将熟未熟的少女风情”太诱人,就连他这样的人都难以抗拒。回神后坎索心里狂念艾莉亚的名字,尽量以正常的语气咳嗽一声:“咳嗯的确……对你这样的女……孩来说,独自旅行是太危险了。”   “所以殿下应该能理解我在某些事情上有所保留。”艾门接过他的话继续诉说,“我只能说我的学派和‘智慧’有关,其他暂时无可奉告。”   老实说她心情现在有点复杂。虽然从道理评判她这么做没什么问题,但毕竟她面前的这个人……嗯,是半世纪前她那还未入魔的便宜老爹。忽悠他是能带来一种别开生面的愉悦感不假,但同时她又觉得这么做不好,有种败坏道德的错觉。   “这个我能理解。”坎索身躯微微往后轻挪,掩饰性拿左手按上衣袍下摆,“智慧……也就是索菲亚相关的预言学派。你这么说我就能放心了。”   “殿下这就肯相信我了?”带着某种恶趣味,艾门将右腿翘起叠上膝盖,脚趾张开冲他晃晃,“就不怕我说的这些全是虚假?”   “这……到地方就能证明真假。”   从苏醒后到被关入牢房,艾门一直是没穿鞋的。五根白皙饱满而又圆润的脚趾在她有意驱动下微微张开,很是调皮的、像手指攥紧般蜷了起来。这一景象看得青年瞪眼发呆,有些慌张的从座上弹起:“今天谈话就到这里,等会会有人领你去新的住处……就这样,再见!”   “殿下?”站在外面的一众护卫不懂他怎么聊好好的就结束了,“这女孩的说辞如此模糊,您不至于就信了她吧?”   “一个孩子而已!”少女听到他在楼梯内低声咆哮,也不知道是说哪方面的,“哪怕离了舰队后只剩四艘船,想看住她也不至于关在这里!”   “奇格兰和智慧神的关系非同寻常……如果她的身份没问题,等我们到了那座岛,有些障碍可能还得求助于她……所以让希娜给她换个地方,不过分的要求都可以满足。再让所有人做好临战准备,这几天不能有任何松懈!”   谈话随脚步声逐渐远去,只留下艾门一个人还坐在牢内。她看了看打开一半还在轻晃的铁栅栏门又看了看从楼道上方透下的灯光,拿起发束闻了闻味道,寻思着待会可以找人要水洗一个澡。   然后她伸手从胸口衣襟中掏出一只玻璃沙球。一边把玩一边等待坎索安排的人前来找她。   这是秘境传送前由安德雷斯临空抛来的预言法球。坠落大海时艾门完全把它忘了,本以为会就此沉到深邃海沟,没成想被船队的渔网捞出,并在经过一番确认问询后还给了她。   之所以对方愿意还,讯息不对等是关键。因为1719年的预言师还未掌握这种便携道具的制作工艺,寻常人根本想象不到这玻璃球会有何种功效。   而现在自己除了一些在这个时代用不上的见闻以外毫无可追溯的傍身之技,不如借助这玩意COS一下预言师,也顺道遮掩一下神秘的来历。   她可没忘——她在秘境中的核心目标是击败撒迦莉雅夺得神器。那第一步肯定是跟随船队抵达那座埋有宝库的荒岛,这里最好先解除这些人对她的戒心,拥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利于他们在心态上接纳自己。   等这种接纳在众人心中生根发芽后再显露武力会比一开始硬来有效的多。再算上这具身体的外貌优势……她不信撒迦莉雅能在“主场之利”上占到便宜。   “一部我知道大概剧情的海洋历险记。”   她将沙球举到面前仔细盯着,眼见那些黑白沙硕在水晶球内缓缓窜动,嘴角上勾,笑的有些狷狂邪气。   “要是这样还争不过你,那我不如就在这里死掉算了……”   ————————   今日视支持情况3-4更,有本事的就灌满我。 第八章 成谶(第二更)   离开船底监牢后的第二天,坎索起床后就第一时间去找了安塔利亚蒙,因为他觉得这个自称“艾门”的预言师少女有些邪门儿。   “我觉得她很亲切。”他这样说,“亲切的同时又有压迫感。还稍微能挑起一些我的欲望。”   “什么欲望?”棕发男人依然在忙手头的实验,“想女人的那种欲望吗?”   “有一点。”坎索直接承认了,“我能感觉到不对劲,因为那不可能是我的本意。而我问了其他人,发现他们对这种感觉要迟钝的多。”   “你的下属素质倒是很优秀呀~”安塔利亚蒙动作一抖笑出声来,“那女孩条件还是很不错的,他们居然能比你迟钝,可以说是很尽职了。”   “安塔利亚蒙。”金发青年板起脸,“……我在跟你说正经事。”   “没礼貌~”被他怒视的人正在摇头晃脑,“你和修普兰称兄道弟,连带着对我也不尊重。别忘了我可不是他,我比他还大八岁呢~”   “你这样子就算活到一百岁也还是没个正形,又如何让旁人尊重的起来。”听他扯到自己,躺在一旁看小说的灰发男人不乐意了,“按理说成天到晚泡在实验室的科研疯子应该都是那种很刻板很木讷的人,我也是搞不懂为什么你会例外。”   “因为我懂得养生啊~”棕发男人很是自得,“生活应该是快乐的,无论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追逐笑容。”   “得了吧。”修普兰怒视他,“你就只懂得开些恶劣的玩笑!”   “至少比开不起玩笑好。”安塔利亚蒙立刻反击,“至少我不会在某些小事上随便撒谎——我这个人可是很诚实的。”   “你——”灰发男人一时语塞,“我有自由选择我的说话方式——而且你那是诚实?你只是选择性将可以说的东西说出来罢了!”   “两位。”面对这两个长辈的嘲讽交锋,坎索咳嗽一声,“我们回归正题好不好?别忘了我们现在在讨论的内容是‘艾门是否值得信赖’。”   “你不是都自己做过决定了吗?”安塔利亚蒙语气不善,“船队的发起者和指挥者都是你!你都把她放出来了!我的意见又不重要!”   “他记恨是你发现了罗盘里的藏宝图。”修普兰忍笑过去给坎索耳语,“我听别人说他年轻时就想探寻神主宝藏,而且那罗盘他也研究过的……”   “喔~”坎索顿时恍然大悟,“我说怎么安塔利亚蒙老是不给我好脸色看,原来是这样,是这么回事……”   “不要紧的。”他立刻走上去把之前把玩过的怀表器物放在桌上,“如果他愿意,这个东西的保管权以及神主宝藏最后的归属我都可以不要。”   “你说真的?”这句话叫空气一静,棕发男人拿起器物翻开查看,一双湛蓝眼睛死盯着他,“瑟兰人真的不打算平分宝藏?”   “你以为我组织寻宝是为了跟普兹林登争家产?”金发青年嘿嘿笑了,“别逗我,安塔利亚蒙。我不希望你把我看的那么肤浅。”   “我只是想了解世界。”他说,“只想通过这次经历用我的双眼去确认,神主时代到底留下了哪些痕迹。”   “当然。”然后他有些局促的搓了搓手,“你可以看情况丢给我一两件对普兹林登不太重要的好东西,我好拿回去……跟我父亲交差。”   “你野心不小啊,王子殿下。”安塔利亚蒙深深看了他一眼,“我看你是打算借着确认的结果来评判瑟兰有无必要做战略转型。”   “我没有践踏历史的意思。”金发青年毫不避让的跟他对视,“但是,来自学术之城的伟大学者,如果一个人有能力终结混乱的格局而不作为,那难道就不是另一种残忍?我只是觉得有些力量应该适当性退出文明舞台,顺带想帮我的国家……把泥沼里的王冠给捡起来。”   “中午一起吃个饭吧,坎索王子。”安塔利亚蒙看了看他,收好怀表重新转身,“到时我们好好聊聊,拉近一下彼此的关系。”   看着这两人一脸刻板的严肃样子,站在旁边的奇迪夫-修普兰理所当然认为吃饭的时候他们一定会商谈正事。比如“瑟兰的战略转型”、“瑟兰是否有意向借助近几年的工业建设成果加大力气发展军工”以及“普兹林登是否有必要在个别事件上和瑟兰人站同一阵线”等等等等。他觉得这两人的身形是那样高大,简直能突破时代阻隔活到历史里去,这顿饭也说不定会成为历史发展的转折点,具有无比重要的价值和意义。   于是为了见证历史,他中午难得没有跟其他人在甲板上烤鱼,而是打算来蹭这顿非凡的饭。   但当他今天第二次将手放门把上的时候,他隔着门板都能听见有人在里面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棕发男人满脸通红,一只手举着酒杯一只手勾在青年背上,“你说的太对了坎索!拉罗什那老小子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可不是!”坎索也涨红着脸,抬头将酒杯一口闷空,“我跟他表明……身份的时候……为了表达歉意,我问他要不要什么特殊补偿!你应该懂这个特殊补偿是什么意思,毕竟我们那里……愿意和校长先生攀上关系的可爱女孩并不……算少!结果他拒绝了……那个脸色可真不好看……”   他说的有趣,尤其神情惟妙惟肖,棕发男人再次爆出一串大笑,拿起酒瓶就给两只杯子又倒满了。   “???”他们在那喝的舒爽,修普兰却在门口处一副茫然的表情。   他们不是应该谈正事的么?他有些搞不清事情发展。怎么看起来和普通的吹比没两样的?   就在灰发水手有些昏头的时候。艾门恰好在新换的房间内睁开双眼,很是舒爽的伸了个懒腰。   希娜给她调换的房间非常棒。不但空间比她自己的还大,各种装饰、床单地毯也应有尽有。在此之前她很难想象一支远航船队会在行至半路时有这种规格的空房间。希娜解释后她才反应过来——这一路上船队也不可能不减员的。   他们这不是走固定航道跑运输,小心谨慎就没什么风险。那场暴风雨过后光她待的这条船就死了18个人,空出房间实在太正常了。   坐在床上舒展身体,艾门下床拿过衣物。穿上一件纯白色水手衬衫和一件深黑色粗布长裤。弯腰,把过长的裤腿卷到膝盖以下。   没有丝袜——因为这个时代的纺纱技术还没有突破。换上这些后她又套上一双藤草编织的棕色凉鞋,如此便算是改装完了。   “我的心态好像放松了不少。”她看向镜子里那张白皙俏脸,感觉它看起来要比之前更娇艳了,“低谷的体悟……这还真是够刻骨的。”   整理完衣着她拉门外出,按照记忆里希娜给她指点的位置穿过廊道,进入了这艘船上用餐的船舱。她到的时候正有大量水手聚集在这里吃午饭,看到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朝她大声拍手,口中还发出暧昧的尖叫。   “艾门大师驾到啦!”一个深绿发色的中年男人扯着公鸭嗓鬼嚎一声,拿起手里的餐刀在桌上用力敲动,“快!快!鼓掌欢迎!!”   “艾门大师!”一个个水手带着兴奋情绪朝她大喊,“艾门先生!!起床了吗??”   我可真是个大傻比——艾门一边环视船舱一边在内心深处做出检讨——昨晚上我就不该忽悠这些大头兵,给他们预言外加算命……   “别意外。”希娜靠在吧台上拿着酒杯,看到她走过来笑的很坏,“即使你没啥本事,光凭这副卖相也能得到相同对待。”   说完她着重将少女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越发肯定了自己的说法。   衬衫是普通的水手白衬衫,裤子也是普通的水手帆布裤。但因为这些新衣服尺码都有些大,少女在穿戴它们的时候做了些改动。她不光卷起了裤腿露出两截白皙小腿,衬衣下摆也拉到侧腰打了个结,将纤细的腰肢和肚脐眼给露了出来。透过敞开的领口甚至能看到她穿在内侧的黑色胸衣,这种火辣大胆的着装风格不止是让她有些意外,更是对了那些水手的胃口,一双眼睛都看直了。   “早上好埃格斯。”艾门绕过希娜坐上桌,送给吧台后的服务生一个灿烂笑脸,“能给我来些新鲜鱼肉吗?”   她不想理边上的红发女人,对方自从拍过她屁股后看她的眼神就怪怪的,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好好吃,艾门小姐。”棕发水手笑嘻嘻的给她端来一盘削好的鱼,这次上面可就不止是有柠檬汁了,还有些青叶,甚至还撒了点胡椒和盐。   能被挑选出来跟随船队一起出行,这些人不用问都是各自领域的精锐好手。   过去经历决定了他们比一般人更加迷信。早从艾门被发现并救起来的那一刻起,目睹过当时景象的水手们就没把她当成常人看待。   因此她承受的目光还算有节制,只有个别人算是例外。   比如那些刚才她进来时试图伸手触摸她腰腹或大腿的咸猪手,以及现在仍然盯住她后腰猛瞧的无礼目光。   “有些人你不用在意。”   希娜顺着那些面庞辨认过去,总算理解了少女为何肯定他们原本都是当海盗的。   “有我在这里,他们还不敢胡来。”   “我不在意。”   艾门看了她一眼,一边咀嚼鱼肉一边取出水晶沙球。   “我可不会生死人的气。”   话音刚落船舱便“哐当”震了一下。碗碟刀叉落了一地。   “海妖——”   所有人都能听见外面有声音在惊慌呐喊。   “海妖来了——!!!” 第九章 海妖(第三更)   听到呐喊,舱内气氛顿时一窒。那些原本只顾着往少女身上瞥的人匆忙站起,跌跌撞撞跑了出去。他们一边从腰间拔出长刀短剑一边探头往甲板下瞥,无比惊恐的发现那里居然被硬生生砸凹下去有将近三米!带有白斑的鲜红碎块在事发地点到处都是,站在这都能闻到海风中的鲜血腥气。   “所有人回到岗位上去!”破浪号大副穆拉米斯高声给所有人下达命令,“炮击组去检查火炮弹药!其他人分散站开注意观察!瞭望塔上去两个人盯紧海面!……妈的那些烤鱼就不要管了!你们少吃这一顿会死不成!?”   他盯着两个馋嘴下属破口大骂——那两人是在甲板前端,出事后他们第一时间远离了烤架,现在又觉得东西放在那有些可惜,抱着侥幸心理挪回去,看样是打算把烤架工具给端回来。被他发现后两个人还不以为然的朝这边挥手,估计觉得这么做不会有事。   “海洋女神啊!”穆拉米斯张大嘴巴呻-吟起来——从他的角度,他看到一根直径几乎有两米粗的黑色触肢破开海浪,像根鞭子一样用力朝甲板前端抽了下来。他只来得及大叫一声“抓好扶稳”便双脚一晃被震倒躺下,大半个身躯被下压的力道弹的飞起。等他重新抓住栏杆边缘站起来时刚好看到那触肢在一点点往甲板下滑落,留下来的是一道三米宽十多米长的巨大凹槽。   破碎的烤架和鲜血碎肉混着木屑在凹槽周围一片狼藉,这凄惨的景象看得穆拉米斯心头发寒,迅速踩着阶梯往上层爬。   “多大的海妖?”路过船舱他正好撞见希娜和艾门,红发女人两下撞击没能站稳,直到现在才拿好武器,“有多少头!?”   “我暂时只看到一头!”穆拉米斯喘着粗气对她说道,眼神中满是零落的惊惶,“光单根触肢的前端部分就有两米宽二十米长……我估计至少也是头身长超三十米的大家伙!不用火炮我们不可能赢!!”   “三十米!?”希娜满脸都是骇然神色,“传言中能在海渊遇到的最大魔怪也不过只有二十八米!难道传说是真的?真的有这种吃人妖怪!?”   “那显然不是普通的鱼类了,头儿!”穆拉米斯警告她一声继续攀爬,“你最好带着艾门小姐一起上来!站在这里并不安全!”   “……跟我来!”希娜咬咬牙,感觉船身再次震了一下,牵起艾门也往上走,“你这乌鸦嘴……所以我才讨厌预言专家!”   “但是。”艾门并不反抗,被她牵着一路上行,“恕我直言船长女士,三十米的海妖恐怕只是开胃菜呢……”   “你说什么?”听到这话,走在前面的两个人几乎同时顿了一下,用无比骇然的眼神回头瞪她,“你的意思是海里还有更大的家伙?”   “想一想海渊的深度。”艾门举起水晶沙球,让他们看到白沙在黑沙底上勾勒出三头畸形的魔怪轮廓,“这里当然还有更壮硕的。”   “发旗语把这个消息告诉另外三艘船。”希娜转向穆拉米斯,“我们必须要调集所有的火炮……快去!我们没时间了!!”   “你跟我来当观察手!”然后她继续拉着少女往上面跑,“会爬杆吗?我可能不一定有精力驮你上去……”   “嘭!”她话未说完,一根带有密集吸盘的粗长触肢突然从高层下方冲上来,无比灵敏的缠绕住了中部桅杆。看到这东西希娜顿时知道了“不是普通鱼”是什么意思,因为它们实在是太恶心,根本不可能有正常章鱼长出这种触肢。   触肢整体呈黑色,外围稍稍有些泛着血红。表面看上去油光水滑,像海鳝的表皮一样没有任何鳞片。真正把它和普通章鱼区分开的是那些粉红色的圆润吸盘——触肢内侧的所有吸盘都是能分开的。它在缠绕住桅杆后最前端朝着希娜探索过来,内侧吸盘裂开道缝,从里面外翻出两排像蜈蚣腿脚似的尖锐利爪。这些利爪搭在木板上像虫子一样往前爬动,又肥又厚的触肢本体跟着节奏一颤一颤,那架势活像是要把两人生吞入腹。   “到我身后站好!”红发女船长从腰间拔出那把刺剑,双手张开重心放低,护着艾门一点一点往后挪步,“我来对付这个家伙!”   “……你干嘛!?”然后她突然感觉手指一痛,竟是少女把刺剑强夺走了,“等等?艾门!?你-想-干-嘛???”   “这不是明摆着吗。”抬起刺剑翻看两下,艾门近身将希娜挤到身后,“我觉得你应付不来,还是换我对付它稳妥一点。”   “可你不是预言师吗?”希娜扳着她的肩膀大声尖叫,怎么也不信这娇弱的身躯里能有多少力量,“你会剑术?你不是在逗我玩吧……”   “谁告诉你我要用剑术对付这东西了?”少女撇嘴哼了一声,“看好吧,预言师要烤海妖了——”   与此同时,另外三艘船上的人也纷纷就位,用一个半包围的阵型将破浪号给包了起来。坎索、安塔利亚蒙以及修普兰带着一群人在中间那艘最大的船上朝战局眺望,看到那头巨大的海妖已经将大半触肢都缠到了破浪号的主桅杆上。   破浪号上的人因为角度关系看不清这头海妖全貌,其他船上的人却看的相当清楚。这怪物整体外形和章鱼类似,只是触肢数量多了一倍,足足有差不多二十多条。大半缠绕上去的触肢根源是紧贴在船身下方的一颗巨型脑袋,远远看去就像颗瘤子。   而它最让人恶心的地方还不是这些——是那泛着血光颅脑顶端——那里赫然长了差不多有五十颗巨眼!这些密密麻麻、不时开合的黄铜大眼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清晰的可以看清黑色瞳孔。破浪号的木板桅杆在它挤压下发出咯吱咯吱的痛苦呻-吟,眼看着已经歪到一边,整体角度严重倾斜。   “嘭!”这是破浪号两侧的火炮在朝海妖猛烈开火,所有炮弹在近距离激发固然是能给海妖造成伤害,但这同时也激怒了它,让它分出不少细小的触肢从火炮窗口钻进去,在炮舱内部一通横扫。几次下来所有火炮都陷入沉默,整艘船的抵抗正在越来越弱。   “殿下!”比森副官紧张看向金发青年,“命令海狮号、辉光号以及丰饶女神号朝破浪号开火吧!!”   “坎索。”修普兰也赞同这一剑,“我知道你担忧这么做会给破浪号带来损伤,但如果不把这怪物杀死或驱走,破浪号会被它弄沉没的。”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坎索双眉紧紧锁着,双目时而看向破浪号的方向,时而转向周围海域,在蔚蓝的海面上来回观察。   “我担心的是——”他有些欲言又止,声音瞬间放低不少,“这可能不是唯一的海妖,还有别的海妖潜伏在这里。”   别看他这次带来的四艘船都是集合最高工艺制造出来的三桅快船,光从每艘船想开动只需要三十多人就能看出来,它们的体积根本比不上战舰,充其量只能算中型船只。这样的船是专门用于在危险地带穿梭航行而制造的,对于承受炮火方面并不在行。   “发旗语,命令海狮号和辉光号调集精锐炮手打它的脑袋。”他只简短犹豫了几秒,然后很快做出决定,“打它的眼睛!瞄准了再打!!”   “需要我和罗伯去助战吗。”安塔利亚蒙身躯微微悬浮起来,“我可能没法把它弄死,但把它驱赶走大概还是能做到的。”   “不。”坎索摇头,丝毫看不出之前那副喝醉的模样,“海渊里不知道有多少怪物,你们和丰饶女神最好在这待命警戒,随时注意海底动向。如果看它想逃你们倒是可以出手,绝不能让它活着离开!”   “嘭!”就在这时,丰饶女神号的船身也发出一阵剧烈震荡,仿佛有什么东西从海底击中了它,把它顶的晃动起来。安塔利亚蒙迅速漂浮到海域上空往下眺望,无比骇然的看到水面下掠过了一道庞然巨影。   那是一个身形细长的蜿蜒黑影,有些像鳗鱼,却远比鳗鱼更粗更大。他保守估计这东西身长超过100米,丰饶女神号跟它对比就像个孩子。无需多想他就能肯定自己这边不是对手——假如刚才这东西真想对他们发动袭击,整艘船绝对会被它撞散架的!   “麻烦了。”遇到这种情况他也是一时面色煞白,“这边就只有两个高阶……怎么对付这种巨怪?”   气流掌控在所有调配技法里最容易入门,熟练的中阶掌控者就能做到操控空气将身躯简短浮在半空,像他这样的高阶自然可以坚持更久。但问题在于苍茫大海上他不可能永远不落地的。要是这四艘船在海怪袭击中尽数沉默,高阶掌控者也飞不过海。   只能拼命了吗。   他抬起右手,掌心升腾起一簇细长火苗。   还好。   他朝破浪号的方向急速冲下。   还好在临行前,完成了能量性质的转化实验。   ————————   感谢支持,第四更挪到明天继续三更。 第十章 震慑(第一更)   48岁的安塔利亚蒙已经是个老牌高阶。他对燃烧专精的了解在他的师长——也就是此时普兹林登校长拉罗什的评价中是近百年来所见之最。拉罗什认为这个学生最神奇的地方不在他的表相天赋,而是他并没有像其他掌控者那样,在接近50岁的年龄大大放缓进步速度。   只论纯粹的魔能天赋,安塔利亚蒙在他当初那一代的学徒中算不上是特别优秀。大概只能有中层往上,勉强能拿到个不错的评价。但他对学术的钻研精神是任何同龄人都比不了的。当别人参加社交派对时他在图书馆,当别人和朋友下街区闲逛时他在实验室。这种精神使得他的提升速率保持的很稳。也让他后来居上,将当年那些站在他身前的天才人物尽数超越。   天赋超越他的人在前几年基本每年能提升一阶,他却需要花数倍时间,2-3年才勉强跟上。摸到高阶壁垒后那些人提升的速率大大放缓,可他仍能在数年内就突破一阶,效率之稳定简直恐怖。拉罗什就这一点说他是“那种真正知道自己最需要什么的人”,因为他是为数不多能看透这种稳定奥秘的聪慧智者。   “安塔利亚蒙的学习方法和别人都不一样。”他在一次交流会上曾如此感慨,“比如一个调配粒子的公式,它的内涵会涉及到多种学科多种知识点。掌控者在学习该公式时无需将所有的知识点尽数掌握,只要懂得大概原理、具备一定程度的相关知识就能学会。但他不一样——他遇到这种选择时总是会做在旁人看来舍本逐末的事——非要将所有方面的要点都尽数吃透,然后才肯去学习公式本身。”   这种习惯使得‘掌握公式’对安塔利亚蒙来说反倒变成了‘学习知识’的副产品。他会花远比别人多得多的时间去填充基础,了解每一个阶段所涉及到的全部知识。无论那关系到生物学、地质学、气候学还是星相学,他对这些知识的欲望就像是疯狂蔓延的老树根须般不断突破专业壁垒,甚至完全跨越一整个学系、耗费整整一个假期的时间去了解过往完全不熟的新专业。   所以在这段时间里他魔能阶位的进步速度并不明显,但在一个阶段的基础被填完之后,阶段内的所有燃烧技法……他自然而然就那么会了。   也是因为这种习惯,此次出海前他放弃了继续冲击阶位。而是耗费巨大精力,丢掉了原本交给他带的那批学生跑去做能量方面的转化实验。   燃烧专精的核心永远是温度——安塔利亚蒙是这样想的。如不能在突破阶位前将精神力压缩的更紧致,突破后的战力增幅在他看来也毫无意义。   “常年生活在冰冷深海里的巨型海妖遭遇千度高温会怎么样?”棕发男人降落到海妖头颅附近,手里的狭长火苗已经变成了一颗直径十厘米的白炽火球,“就用你的实际反应来给我看看——这项研究的实战效果有多夸张吧!!!”   “去!”他手一挥,那颗依然在吸附灼热粒子的白炽火球便飞了出去。海妖粘腻的黑色皮肤在和火球接触后瞬间枯萎融化,头颅中央被钻出了一个幽深大洞。   “——!!!”这一下明显比之前那几次近距离炮击要有效多了。海妖巨大的身躯因为痛苦开始剧烈颤抖,二十来根触肢吸盘都裂开缝隙朝外翻开,用那些尖锐的齿爪嵌入船板,发出一阵极其难听的摩擦声和尖叫声。颅脑内的巨大痛苦和那些不断在它脑壳上爆炸的炮弹让它一点点松开破浪号的前端甲板,开始将一半的触须拿来干扰炮火轰击,还想勾到半空中去,把那个漂浮着的怪异生物给扯下来。   “舒服吗?”安塔利亚蒙躲开两根交错的触须,用精神意念控制火球尽可能的往深处钻,“别急,接下来还有更舒服的。”   感觉这个距离已经到达感知范围的极限,棕发男人右手紧握,所有凝聚在火球里的灼热粒子开始构筑一个全新公式。   “砰!”关注战场的人只看到那颗恶心头颅上爆出一团白炽火光,从斜上方角度被这一下炸掉了整整三分之一。   “厉害啊!”普兹林登的另一位高阶掌控者罗伯-辛安飘到他身边,目瞪口呆的看着战果,“简直是天才,不可思议!!”   “过奖了,罗伯。”棕发男人脸上露出得意神色,“这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研究成果……”   “我不是说你!”罗伯皱眉瞪他一眼,伸手指向破浪号甲板,“我说她!那个手里拿剑的金发女孩——!!”   “铮——”刺剑剑刃在惯性的作用下来回弹动,发出一阵乐器般的沉闷震响。在希娜和其他水手无比骇然的注视下,手持刺剑的娇嫩臂膀猛的一扬将刺剑抛飞,五指张开朝着袭来的触肢喷发出一串灿金色、光是远远看着都能感觉到滚烫温度的汹涌火团。   “嗤——”触肢表面在接触到火焰后被直接气化,就像是画卷里的怪物遭遇到现实世界的橡皮擦,火焰散去时整根触肢的前半截已然彻底消失不见。而这个时候少女又恰好接住刺剑,迈着矫健步伐飞窜出去,抬手刺入了后半截的触肢伤口。   “哼!”她跑的很快——那剑刃却没有再拔出来,而是跟随她的脚步一路划动,硬生生将这条粗长触肢从中间刨开。当她斩到甲板尽头时又翻转剑刃抬手上撩,刺剑在触肢皮肉中划过一道竖着的Z型,被她靠蛮力从海妖身上切了下来。   “呼!”做完这一切艾门重重吐了口气,回头朝希娜看了一眼,抬脚踏出,整个人瞬间从甲板外沿处翻了出去。   她疯了!!!   希娜和其他水手们第一时间冲到她跳下的位置往下张望,内心中既有惊恐又有一丝隐约期待。   难道刚刚那几下还不是她的全部实力?希娜脑海中陡然闪过这样的念头。如此自信的跳下去,她就不怕被海妖卷住拖下水吗!?   能够在三十出头掌控一艘船,并带领这些人被坎索收编、确立为这次远航的骨干之一,希娜本身的才能自然不需多说。事实上她刚刚就已意识到自己这些人大大算错了金发少女所拥有的实力。但有实力不代表可以如此托大做出这样的冒险行为,她难道打算和海妖在水中展开搏斗?   “这个笨蛋!”一边探头往下张望,红发女人一边咬牙切齿的咒骂少女,“有这种本事,你倒是老老实实留在船上守甲板啊!!”   “不!头儿你看!”埃格斯伸手往下一指,口中语气分外激动,“快看艾门!她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我的天呐!!”   事实上根本用不着他指,每一个探头出去的人都第一时间将目光定在了海妖身躯那飞速移动的小光点上。在他们呆滞的注视下,少女一头半长金发在阳光照耀下就像是化成了灿金神火。她顺着触须断肢一路奔行,刺剑被她紧握在手里来回劈砍。每一次亮银光芒在空中闪烁都会拉扯出一道淡金色的火焰剑气。剑光随着她步伐移动在鲜血中飞舞,仅仅只是十多秒钟便已在海妖身躯上跑出了老远,斩下的触肢更是不计其数,完完全全是一副碾压的景象。   “咿咯咯咯——!!”感受到来自身躯上的高温威胁,海妖顾不得脑袋被炸了差不多三分之一,迅速将缠住船身的所有触须都收了回来。它调集这些粗长触肢像鞭子一样抽向女孩,打算将这渺小的生物给抽到海里。   “想跑?”艾门可不觉得这种海怪会如此木讷,她躲开两根扫荡的触肢,翻手一剑将第三根从中斜着斩落,脚底觉到一阵颤抖,立刻判断出这狡猾的怪物是想逃走。而此时她脑海中亦瞬间闪过两个方案,无论哪个都可以将这深海巨怪终结在这里。   时间放缓,少女的思维却没有变慢。她先是抬头看向被海妖咬开的中部船舱,看到露出的舱室中摆满了一桶桶还未开启的贮存炼油。   这怪物身躯太大,即使想下潜也没那么快。两秒钟够她从这跳上去将油桶斩开,只要能在海妖下潜前让它沾染上足够的炼油,她有自信让它潜下水也得被滔天的大火活活烧死!   但这法子却有可能牵连到破浪号。   她又抬头往上瞥了一眼,从那片探出的脑袋中辨识出了一个红头发的。   对于远洋探险这些炼油格外珍贵,就这样浪费掉好像是不太好。   ——而且最关键的!   她咬紧下唇,借助圣瞳在十多条触须当中闪躲、斩杀出一条路线,正正好赶在那硕大头颅下潜时赶到跟前,手中刺剑猛然爆发出一道耀眼焰光。   震颤手法+光炎剑!   在这双重技法的附着下,整把刺剑扩散出一圈圆锥型、还在旋转着的火焰螺纹。犹如一杆能量骑枪,被一只白皙臂膀携纯粹杀意,狠狠从颅脑顶端捅了进去!   ——那种死法可不能让你发挥出我想要的最大功效啊!你这恶心透顶的丑陋魔怪!!   “三重附加!”感受到脑后袭来的凌冽腥风,艾门睁开双眼,整条右臂都深深扎入到巨型海妖的血肉之中:“光炎爆剑!”   “嘭!”沉闷响动从水中传出,在两名高阶掌控者以及百多双眼睛的骇然注视下,海妖头颅的侧边方位猛然爆出一道放射状的灿金火焰。所有倒卷触肢在火焰爆开后纷纷耸拉着摔入海水,再也没了蜷曲之力。 第十一章 觉悟(第二更)   “就这么……死了。”比森副官摘下眼镜揉了揉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画面是否真实。而坎索则迅速反应过来,命令下属发旗语让四艘船往中间靠拢,尽力护住在海妖袭击中受损严重的三桅帆船,准备从这艘船上接收人手。   “搭建通道让破浪号上的人转移到其他船上!”他语气急促的朝一名水手吼道,“要快!这东西的血会引来更大的怪物!”   刚才那道庞然阴影他同样有看到一点轮廓,虽然没看到全貌,但他肯定那东西至少比这头死去的海妖大一倍以上。现在海妖的鲜血正以极快速度往深海扩散,他首先要做的是护住船员,不可能把破浪号留存的希望放在那玩意是吃素上面。   “艾门!”随着呐喊,残破的甲板上朝下抛来一根绳子,“抓住它艾门!我们这就拉你上来!!”   “怎么了。”金发少女拽着绳子从侧弦方位攀上来,看到的却是一群人在船板上跑来跑去,手里满是堆叠的物品,“这情况是打算弃船?”   “坎索王子认为这片海域已经不安全了。”希娜看着她深吸口气,“破浪号的损伤不轻,那东西刚才攀附上来的时候拿牙齿啃咬后部船尾弄坏了舵。三根桅杆断了一根另有一根需要加固,虽然想要修复不是不行,但我们不一定有足够的时间继续活在这艘船上。”   “是那些血吧。”艾门一开始还想不明白,顺着她的眼光看向海面,发现有大片大片蔚蓝的海水都被海妖尸体染成暗红。看到这景象她了然点头:“不错……即使这片海域没有更凶恶的深海魔怪,光是那些被血腥味吸引而来的普通猎食者就够人受了。”   “艾门……小姐。”一名水手抱着一堆床单寝具跑了过来,“你房间里的东西我都让他们拿好了!你完全不用担心换别的船会没地方住!”   “哦!”艾门条件反射应了一声,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沾染的黑血,“那,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看到她朝自己微笑,那水手嘴巴几乎咧到了两边耳根,“能为艾门小姐服-务是我们的荣幸!您也抓紧时间离开船吧!!”   可是我好像本来就是几天前才落难到这支船队里的外来户吧。艾门看着他屁颠屁颠远去的背影有些发愣。   什么叫“她的房间”?那个临时住所里的所有东西难道不是从一开始就和她没关系么?   “啪!”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来,在她挺翘的后臀处拍了一下。少女被偷袭惊的身躯一抖,转头怒视红发女人:“……你搞什么?”   “确认下你到底是不是之前被我揍屁股的那个女孩。”希娜说道,抬起右手回忆触感,“奇怪,仅从手感来看是一样的……”   “不用在意其他人对你的态度转变。”中气十足声音从半空响起,艾门抬头,看到之前见过的棕发男人就悬浮在那里。   “当你展露出你有那份值得尊重的力量时,你所受到的一切待遇当然不可能和之前相同。”   “安塔利亚蒙……”艾门在下方皱眉瞪他,也不知是出于心情还是本能畏惧刺眼的阳光。她感觉自己有很多话想要对面前的幻影分说倾诉,但想了想又觉得这种念头毫无意义。   如果这里不是幻境该有多好——她突然生出这样的念头——你知道近六十年后的你有多愚蠢么……   “怎么了?”安塔利亚蒙降落甲板,感觉这天才少女看向自己的眼神仍然怪异,“恕我直言艾门小姐,我们在此之前莫非见过?”   否则她怎么老是拿那种缅怀中夹带忧伤的眼神盯着他看?那感觉就像是盯着突发意外去世后又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父亲,简直让他毛骨悚然,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没有!”艾门低头吸了口气,再次抬头时看他的眼神已恢复平常,“如果我没记错希娜船长之前介绍过你是来自普兹林登的睿智学者。我个人出身的学派和自然神主奇格兰、智慧神主索菲亚都有些渊源,不知道我能否在这里……向您提出几个问题。”   “你尽管问。”棕发男人轻点下巴,“只要是我方便答的,我肯定不会给你敷衍的答案。”   毕竟这女孩……如果他没感觉错,她刚才施加出来的操控技法已经包含了形态变化。那种灿金色的火焰温度在灼烧血肉的功效上甚至还要超过他的白炽火球,温度肯定也更加暴烈,不可能是普通的火焰。再看看她的年龄还不到身体成年的18岁,安塔利亚蒙顿时就起了爱才之心,盘算着是不是可以想办法把这女孩收归门墙,至少也不能让她在回去后投奔拜伦学派。   根据刚才感受到的粒子波动,她的魔能控制至少也是六阶巅峰——甚至有可能直接突破了高阶壁垒。在战斗力上丝毫不逊于他和罗伯!这样的极品胚子未来大有发展空间,他相信只要有自己的悉心调-教,少女未来超过自己,甚至成为这世界上最强大的掌控者都是有可能的。   “第一个问题。”艾门看他,“拉塔迪亚学派现今是否还有人在大陆活跃?”   “能在你这个年纪听闻拉塔迪亚学派的人可没有几个。”棕发男人扬了扬眉毛,沉思说道:“唔,就我目前对讯息的了解……应该没有。”   “第二个问题。”艾门眯眼,“如果您在今后的生活中屡屡遭到旁人背叛,您是会选择原谅他们还是用最残酷的刑罚进行报复?”   “我记得你开头坦白的本职是预言师吧。”安塔利亚蒙面色一变,“……听起来好像我将来的日子会过的很苦。”   “不过这个问题我是没法回答你了。”他朝少女一摊手,“你看,我并不知道会是哪些人背叛我。也体会不到未来的我在遭遇背叛时是什么心情。这种情况下我给出的所有回答恐怕都是不准确的,说出来也毫无意义。”   “但……”他发现少女还是一丝不苟的盯着他看,“如果你一定要我说的话,我按照我的性格假设。恐怕在复仇之前我不会轻易放下那份仇恨。只是相对的我也不会让复仇的心思把我压垮。因为生活中还有更多美好事物,我可不想成天活在恶毒的诅咒里,那会把我逼疯掉的……”   “美好的事物吗。”艾门把这句短语咀嚼了一遍,脑海中闪过阿尔贝蒂娜和莱娜的脸,“行吧,这里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您真的像希娜船长所说的那样,”她仰头和男人直接对视,“……从来都不会说谎话吗?”   “是!她说的没错!”安塔利亚蒙被她逗乐,抬手在她肩上拍拍,笑中带有一抹自得,“这可不是我在夸大,我这辈子还未骗过人哩!”   “无论如何都不会吗。”少女眼神有些恍惚,仿佛从这笑容中看到了另一张脸。   “当然。”棕发男人以为她不相信,拍她的力道又重了些,“随着对我加深了解你会发现我是个诚实的人——远比你见过的任何人都要诚实。”   “哐——”不等他再说些什么,整艘帆船的船身又一次产生剧烈震荡。安塔利亚蒙、艾门和希娜共同站在甲板上往旁边张望,看到一个黝黑的脑袋迅速从船沿外侧往上升起。   乍一看,那有些像是鳗鱼的脑袋。但又有所区分,在颅脑上方和腮腺两侧长有坚硬黑亮的坚固甲壳。这个巨无霸叼着半只海妖尸体从海水当中高高跃起,在所有人都还未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大半身躯腾飞至破浪号的甲板高空,带着暗红水花和无边威势划过一道半圆拱门,“噗通”一声落入了海水。   安塔利亚蒙眼疾手快,赶在冲击到来前就抓着两个就近的人悬浮飘起。他们刚刚起飞,那狭长粗壮的巨大身躯就翻卷着浪花在船身一拍,整艘船无法承受这巨大力道,顿时从中间裂开崩散。十多个还未来得及离开甲板的水手被这一下掀飞落海,瞬间被倾倒的船身覆盖淹没。   “真是危险……”棕发男人背脊全湿,感觉刚才落在甲板上是在找死,“这种恐怖的东西,你之前预言还有两头?”   这一次他是看清楚了。那是一条身体表面长满鳞甲的深海鳗鱼。体长在120米左右,光是巨口张开就能一口咬碎整艘帆船。这东西别说他和罗伯加起来不可能应对,就是把他认知里的所有掌控者都调来这里,他们估计也没法从这怪物口中保护船只安全通行。   体量差距实在太大,这不是魔能阶位能弥补的差距。   哪怕刚才那头章鱼海妖他都没办法直接杀死,这一头……他有些怀疑自己的火焰能否轰开对方鳞甲。   “是。”听到提问后艾门应声,“还有一头更大的海妖,估计和死掉的那头有些关系。”   她被他抓着右手,表情被刘海盖住看不真切。   “除了这两头还有一条巨型海蛇,从体积看,我觉得喊它‘海龙’比较合适。”   “那样恐怖的怪物还有两头吗……”   希娜忍着震撼在空中颤抖,“恕我直言安塔利亚蒙,我们的王子殿下未免有些太轻敌了。”   “轻敌大意的又何止是他。”   棕发男人亦叹了口气,低头看向已经完全侧翻,正在一点一点往下沉默的三桅帆船。   “我们所有人……都把纳米亚海渊的危险程度看太低了。”   ————————   第三更稍微迟点,建议等白天再看0v0 第十二章 融入(第三更)   事实证明了坎索-哈温的保守策略是正确的。那头身长百米的巨鳗甚至都没有专门将破浪号列为攻击目标,仅仅只为夺取已经死掉的海妖尸身腾跃出来,末尾轻轻在木船身上擦碰了一下——光是这种程度的接触就已经导致船身从中断成两截。失去平衡让高大桅杆迅速朝侧边倾倒翻歪,不少落水者尚未来得及潜水逃开便硬生生被侧翻的船身在海面砸死。   坎索没有第一时间让剩余三艘船停留在这,他知道——对于那头深海野兽来说,它们未必能有足够的智慧将三桅帆船和大型猎物区分开来。漂海上的狭长船底从下方看很可能被误认为是鲜血之源。所以他首先命令船只驶离这片海域,只派了几条逃生用小船负责救助伤者。   在当时,从破浪号上撤离出来的水手们主动承担起了这个任务。以大副穆拉米斯、瞭望手埃格斯、舵手长菲米为首的二十多人操控三艘小船,尽力指挥其他人对落海的同伴进行救助。但即使这样他们也仅仅从40余名落难者中救出12人,另有3人因伤势过重在随后身亡。   两小时后,破浪号带着还没撤出部分物资在海中沉没。丰饶女神号、辉光号和海狮号停留在海域外围目睹了这一幕。手持远望镜的金发少女清晰看到那条巨鳗在远方海面再次跃起,它似乎对鲜美的海妖肉有些意犹未尽,把血泊中的巨大黑影也当成了猎物。   “难过吗。”放下远望镜,她扭头去看一旁的希娜。那毕竟是对方的船,哪怕名义上你已被南海舰队收编,心里总归也是有感情的吧。   “难过什么?”希娜的表情有些僵硬,但并未和少女预期中那样显露出太多悲伤成分,“在海上生活就是这样,能捡回一条命已很不错了。”   尽管这么说,她情绪上还是有些失落。在接下来避开了少女有意挑起的轻松话题,摇摇头,独自一人回船舱去了。   “头儿很不容易。”看到她离开,穆拉米斯和埃格斯走上前来填补了位置,“她和我们不一样,想要得到什么都得付出成倍努力。”   “你可能好奇为什么会有海盗船被军队收编。但我们……多是海盗中的另类分子。聚集前大家多在其他地方落过海寇。也都是因为不满意原先队伍的条条框框才散伙的……这可能说明有些人骨子里就不适合做贼。”   “头儿制定的规则能约束我们。”埃格斯补充说道,“她禁止我们碰女奴贸易。劫船的时候基本上也不怎么杀人。相较于其他海盗她的名声要好一些,加上经常要逃避海盗追捕,在艾莎洲西南方向的海域里拥有丰富航海经验,这才没有上绞架,被坎索王子编入船队。她同意放弃对破浪号的实际所有权、将整艘船编入海军的条件是瑟兰人不能审判我们。实际上还是对那艘船很是关爱。”   “这对她来说是个严酷的打击。”他声音低沉,“我们因为某些差异没法好好安慰头儿。所以才希望艾门小姐能劝劝她,让她早点振作起来。”   “我会的。”艾门点头,“等吃东西的时候我会看着她点,你们可以去休息了。”   她不会把这番话尽数当真。就像她知道“不碰女奴贸易”不代表“不碰奴隶贸易”。能在西南海拥有丰富经验的海盗船不可能没尝过野人的味道。只需付出丁点香料那些荒岛上的原始人会把敌对的俘虏卖给他们,这里面净利润还要超过贩卖烟草,甚至比小规模的女奴贸易利润更高。   而且当海盗的,就算是名声好点的海盗,有些事情终归还是做过犯过。这些人对她彬彬有礼并不是因为本性如此,如果不是她通过这次袭击事件证明了自己,表现出高阶水准的强悍战力。也许要不了几天,他们对信仰的虔诚就会被本性-欲望给压下去。   “艾门小姐。”这批人离开后,坎索带着几名船长副官前来辉光号向她致谢,“谢谢你,否则我们的伤亡恐怕会更重一些。”   “这是丰饶女神号的船长古森先生。”他开始给少女介绍身边的班底,“海狮号船长格雷先生、辉光号船长巴兰先生,还有我的副官比森,以及同时兼任副官和保镖职务的安格列-杨,当然还有你之前见过艾莉亚,她也是很厉害的掌控者,待会你们可以好好聊聊。”   “杨?”略过几位大胡子船长,少女视线放在一个身形精瘦的高个男人上,“这个姓氏在伊卡洛林洲还真是罕见。”   “我是艾莎人,预言师小姐。”   那男人有一头半长黑发,乱糟糟就像海藻一样从脑门两侧披散下来,听到她的话当即朝她低头欠身。   “王子殿下在途径家乡时帮我解决了仇人。我便宣誓效忠于他。”他这样说道,“虽然可能比不上小姐,但我觉得这张弓也是有些用的。”   “杨是个猎人。”艾莉亚适当给少女翻译,“他的性格比较孤僻,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艾门也算是很厉害了。”   “安格列-杨。”男人再次朝少女行礼,从背后摘下一张1.5长的超级长弓,“具体阶位没测过,但这张弓曾射杀过两个中阶巅峰。”   “艾莉亚-摩菲尔德。”金发女人也朝艾门点了点头,“魔能学识7,魔能阶位8,战斗魔能过了6级评测。我也杀过不少恶棍。”   “罗伯-辛安。”站在一旁的普兹林登人也不甘寂寞做介绍,“魔能学识9,魔能阶位9,战斗魔能7级。普兹林登能量系系长。”   “艾门。”看到他们一个个都这么正式,少女也不好端着架子装清高,“叫我翡翠也行。你们可以把我当做战斗魔能在7级左右的预言师看待。”   “但7级的魔能可没有那种程度的杀伤力啊!”有些微胖的罗伯教授摸着胡须,满脸都是不信的神色,“那种火焰……怎么可能才只有7级?”   “就像摩菲尔德女士魔能学识和魔能阶位不匹配一样,我个人也有相同困扰。”   艾门说道:“和普通的高阶职业者相比,我的破坏力更强。但论对魔能技法的丰富操控,我的局限性就很突出了。”   这方面她不是胡诌。因为在体内构建了内环战阵雏形,她的精神力或多或少对自然粒子有些排斥。在控制自然粒子释放魔能以及给其他人做火焰附魔时没有战阵构建前那么运转自如,多多少少有些滞缓。而且她去到西山才只有半年,这段时间也没能积累太多魔能学识。估计相关方面的评测考试撑死也就过个6级。   “是血脉的原因吗?”   罗伯皱眉陷入沉思,“和艾莉亚一样不懂原理就先‘掌控’,这种情况也就只有特殊血脉才能解释了。”   “咳咳!”坎索打断他,走上前来朝少女伸手,“之前不明白你的底细,我们可能做了过分的事……但现在一切真相大白,我希望能得到你的谅解,并发自真心的邀请你加入我们,共同探寻神主宝藏。”   就这样,艾门总算如愿融入了这支探险队伍,算是达成了此行目标的第一阶段——初步获得主场之利。   她的计划无疑是很成功的。那番开头的“乖巧隐忍”给船队众人留下了相当好的先期印象。在爆发实力斩杀海妖后这些“情感投资”顿时被她转化变现,获得了大多数人的由衷好感。遭遇袭击后的一周内她已彻底被船队接纳,成了一名受人敬仰的预言师强者。   船队因为她的建议改变了航道,不再像原先计划里的那样朝目标地点直线航行。它们先是绕过了海渊中心的荒岛群落,在海岛阴影里休整了三天,然后才从东边绕回去,队形散开往原处赶。这都是为了防备她口中的邪教分子——她提到过,海妖之所以会袭击船队是因为有人暗中操控。   “你说你之所以会落到这片海域里来就是为了追捕她?”   坎索拿着一张炭笔素描皱眉沉思,“如果我没弄错你的意思,这家伙能和动物沟通?”   素描内容是撒迦莉雅的肖像画。艾门希望能把主场之利转化的更彻底一点,索性用这个方式教导他们认清敌人。   “‘能够读取生物波动’……这种融合魔能我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安塔利亚蒙坐在一边翻看少女写下的理论情报,“虚空中的生物讯息向来被认为是不可能靠人力直接观测到的。她能做到这种事,肯定是在遭受感染时让大脑出现了较大异变。”   “艾门认为会有其他怪物受她操控追逐我们。”   艾莉亚给这件事做了个总结,“我们现在仍不能说是安全的。”   “所以在你看来,我们接下来的路程是否还会遇到麻烦?”   这是坎索最为关心的事,“既然你之前能预知到海怪袭击,预知一下后续发展也可以的吧……”   “有点勉强。”少女拿出沙球看了一眼,“预言也是有缺陷的,我确实能靠工具预知将来灾祸,但这个时效性……不一定能赶上现实发展。”   “这里我比较好奇一点。”她看了看房内众人,“有一个问题我早就想问了——奇格兰宝库所在的荒岛,它到底在不在海渊内部?”   听她这么问,坎索等人互相看看,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她真实答案。   “我就直说了吧。”   权衡之后,金发青年发出轻叹,“那座岛并不在海渊内部,它在海渊范围之外,不进入海渊也能抵达。”   “那为什么……”   “因为只有海渊里隐藏了一条通道可以发现那岛。”   坎索打断她说,双手十指叠在一起。   “荒岛地点在西南海域的最中心,之前我们派出过规模更大的船队去那边探索,找了两个月却一无所获。我个人推测寻宝者必须严格按照那张海图所规划的方式前往那里,否则即使在现实中和海岛位置完全重合,他们可能也看不到海面上有任何东西。”   “通道?”   艾门对这说法感到很荒谬,想象不到在这茫茫大海上能够找到什么通道。   “通道。”   坎索点头,从内衬里取出一张羊皮纸摊在桌上,手指点向一块区域,指着那里勾勒出来的一处图标,“海渊最中心有一个超级漩涡。线路图一直通到这里。”   “我想这是需要我们主动进去,让船只被涡流卷到海底。”   ————————   码字的时候有人捣乱……弄的比较迟说声抱歉。   今天晚上还有2章,感谢大家的打赏刀片以及票票。 第十三章 漩涡(第一更)   经过坎索的明说,艾门总算知道了这支船队到底想要走什么路子去探寻宝藏。老实说她当时有些怀疑在座诸人都是疯子,因为他们居然被说服同意了这一计划,打算依坎索说的那样去寻找那个超级漩涡,让自己随船只一起被卷进去。   “这是我想到的唯一可能。”坎索以为少女不相信他,“那个漩涡因为范围太大力度太强,在下层海域里不会消散,而是会伴随海水旋转产生一条漩涡通道。我们被卷入漩涡并不意味着沉入海底,而是会在通道里前行,直到被它甩出去为止。”   “这也是因为纳米亚海渊的特殊磁场所造成的。”艾莉亚温和的跟进解释,“这里有很多超乎想象的自然现象,甚至有些违背了常理。”   “船只会在漩涡席卷中被拆散架的。”艾门仍然无法想象这是怎样一个疯狂计划,“还有呼吸,你们到时打算如何在深海之中呼吸空气?”   “还记得之前几天我们停靠的那座岛吗。”坎索双手朝她一摊,“那座岛下层的珊瑚礁里有一种海生植物,用它们蒙住口鼻可以起到过滤作用,直接从海水中获取氧气。到达那片海域后我们会尽量削减船身上的多余障碍,我想只要不在漩涡中直接相撞,这个计划完全可行。”   “你知道吗,坎索王子。”艾门被说的哑口无言,“曾经有人说我的计划是疯点子,我看论疯狂程度我只有你的十分之一。”   这是她的真实感受——面前这家伙、这个男人也太富有“豁出去”的冒险精神了!要知道他可是王子!是这一代瑟兰国的正印继承人啊!他不好好窝在大陆上吃香的喝辣的尽想这些馊主意,先是伪装身份去普兹林登,又从那边偷出宝图出海探险……她甚至怀疑此人之前有没有乔装打扮去雪国游历,按照她目前所了解到的性格判断这也是极有可能的事。   他就不怕自己一个不走运被人干掉?她看他的眼神很是惊疑——这人是否运气太好没吃过亏?所以才养成了这种冒险精神?   “相信坎索吧,艾门。”安塔利亚蒙咳嗽一声,打破了房内的寂静气氛,“虽然他平常时候没有看上去那么靠谱,但这些大事,他的判断至今为止还没出过错。曾经我也以为他是个疯子,可每一次的结果都说明那种选择才是对的。”   “我当然相信王子殿下,否则我就不会主动接近并加入你们。”少女看了他一眼,又抬起明眸瞥向青年,“只是——”   “只是什么?”坎索也在看她,“有什么顾虑都可以提,艾门小姐。我们现在正儿八经是‘一条船上的人’,彼此之间不该有怨言藏着掖着。”   只是我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年轻时的坎索-哈温在老年时会产生那样巨大的性格变化。   少女和他相互观察,很难得的从对视当中挪开视线,心中陡然对一个人为何会有这种转变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好奇心理。   哪怕目前情报里他是在神主秘境中将心脏换成了奇格兰的,可区区一颗心……这东西又不是核心大脑,对于人的性格影响真的会有那么大的么?   还是说……被那些神话传说粉饰起来的自然神主本质上是个心机深沉的阴谋家?那颗心脏就是他刻意留下来给“哈温”的陷阱?   “没什么。”只是她嘴上却不会把所有猜测都说出来,“我只是在担忧,最后这段路程中又会遭遇哪些危险。”   这不是危言耸听也不是空穴来风。她可是记得——现实里的白胡子老头在跟她讲解这段经历时着重提到过,近150人的船队在抵达荒岛后仅仅只剩下20多人。姑且不提这20多人后续又在荒岛上遭遇到了哪些危险才减员到4,就只看抵达荒岛前的这份损失——究竟是怎样的灾难能一口气将这么多人抹去八成?现在她所推测的灾难是加入撒迦莉雅存在的元素后才臆想得出,但原来呢?在原来那段没有撒迦莉雅也没她存在的历史当中,这支船队究竟在这片海沟中遭遇了什么?……他们接下来真的可以如愿按计划去大漩涡吗?   “我必须提醒你,坎索王子。”她加重了诉说语气,同时环视屋子里的其他听众,“这段旅途,可能远比你想象中还要危险百倍。”   会议又持续了半个小时。随后便在有分歧的情况下解散结束了。看得出来坎索对艾门的定论很不高兴,他不认为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危险。   “艾莉。”晚饭后他和金发女人在房中温存,一边抚摸对方如绸缎般的白皙肌肤一边看着房里的摆件愣愣出神,“你觉得我这么做有危险么。”   艾莉亚是他的护卫,同时更是他的恋人——通俗点也可以称为床伴。这种现象在各国王室司空见惯,加上艾莉亚出身的摩菲尔德家族在祖上和哈温家有过姻亲关系,坎索早早便将她当做自己的知己,但凡有什么犹豫不决的事也愿意和她纷说。   “我知道我的计划很冒险。”他说,“但应该,也不至于让她紧张到那种程度?毕竟目前我们也只是在听她的一面之词。我不能因为她说的事情我们没法确认就毫无道理按照她的指示做。我仍然不知道我应不应该彻彻底底的去信任她。”   “放轻松。”艾莉亚翻身搂抱住他,在他英挺的面容上轻轻一吻,“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语无伦次,别露出这种脆弱的样子,好吗。”   “我也就只会在你面前才这样了。”青年爱不释手的抓住她的一缕金色秀发,深深吸着从中透出的香气,“我因你不同,这个无可更改。”   有些男人看待女人的标准是脸蛋身材,直接点的看上身,有点内涵的看下身。但他坎索和这些人都不一样,他的标准是看头发。   “目前难以判断的点在于,”他抽身坐起,背脊靠在床头板上,“她所提到的那个‘正在受她追捕的邪教徒’——听上去也是个厉害角色。我不知道到底是真的由这位翡翠小姐在追捕她还是对方反过来在追捕这边。这么看她就不是如她所说那样毫无私心的了,我怀疑——”   “怀疑她只是想藏身在船队里给自己找寻庇护。”艾莉亚一口道破他的担忧,“你害怕她是拿我们当挡箭牌,是这样吗。”   “如果那些深海巨怪的背后真有人操控,她的动机不得不防。”坎索点头,“而且她展露的机会也太恰当,不得不让我觉得那是有预谋的。”   “你要我怎么做?”聪明的女人无需多言,直接从这番话里明白了男人的潜在意思,“在接下来的日程中监视她?还是套她的话?”   “这个女孩不简单,你不一定能套的出来。”坎索欣慰的朝她微笑,“先监视吧,从行动上分析一下她的性格。”   艾门并不知道她那“半个世纪前的便宜老爹”已经把她怀疑上了。她正在应付一个极其烦人的神经病,恨不得把他烧死才好。   地点是安塔利亚蒙在丰饶女神号上的实验室。棕发男人在晚饭后主动邀请少女做客,出于礼貌好奇她答应下来,没成想是掉进了陷阱。   “蜘蛛螺。”男人在一只水缸边缘敲了几下,就看到底部的碎石中钻出一只伪装成岩石的节肢动物,“嘿嘿……这东西以前没见过吧?”   “不就是深海蜘蛛吃掉原住民后强占房屋。”少女看到他那得意的笑脸就一肚子气,“老掉牙的知识就别显摆了。”   “你知道?”安塔利亚蒙十分惊讶,带着她来到另一边的水缸,指着其中的海藻阴影朝她询问:“那这个呢?这个你知道是什么吗?”   “你拿鹦鹉乌贼作为食物饲养它。”   少女先是皱眉,随后看到在水缸地步残留有几个鸟喙似的东西,心中顿时划过闪光,“裂齿鲨幼崽?”   她话音刚落,海藻之间便划过一道黑色闪电。一头相貌狰狞的小鲨鱼从里面窜出朝少女冲来,它和普通鲨鱼一样有一口尖锐利齿,但不同的地方在这些牙齿要更大更锋锐,口部完全张开时一口獠牙甚至能外凸出来。   “嘭!”它的冲击撞在水缸壁上,脑袋一瘪,摔到缸低翻滚挣扎。然后似乎对于碰壁结果感到委屈,慢悠悠的游到和少女齐平的位置,两只豌豆大小的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   “这东西还蛮可爱的。”艾门被它的蠢萌逗乐,伸手在外壁上敲打逗弄着它,“身长只有这么点大,你是从哪弄到它的?”   裂齿鲨鱼是一种魔能生物,拥有更强的力量,传说中能和海洋交流。这玩意数量稀少不说还行踪不定,她还是第一次从书籍以外的地方看到实物。   “再前阵子从网里捞的。”   安塔利亚蒙笑呵呵的在一边观察她,“为了这个贪吃鬼我还特地取出了鹦鹉乌贼的卵大量培育,否则可满足不了这挑食的家伙。”   私下带少女到实验室来,他当然也是有私心的。他希望能邀请少女加入普兹林登学派,毕竟她说过,她当前的流派和西山也有渊源。   避开坎索是不想对方跟他抢人。金发青年跟他是盟友不假,但若真要在学派当中有个倾向,他肯定是偏于拜伦人的。   “从网里捞的?”   但他没想到少女听了这话猛然面色大变,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   “我还真不知道,48岁的你还有作死嗜好!” 第十四章 发展(第二更)   受制于航海和生物技术,这个年代的人对裂齿鲨的了解非常有限。他们不知道这种生物会在后世背上“海神之子”的伟大绰号,依然只把它当做是海洋深处的一种珍惜鱼类。这么考虑安塔利亚蒙会犯这种错倒也情有可原,他毕竟不是先知。不可能知道后世的事。   “这玩意难道有问题吗。”   棕发男人被她一惊一乍的态度给弄愣了,“你别告诉我,它老子还能感应到它的位置。”   “那不会。”艾门挑眉,“裂齿鲨在幼鲨拥有独立能力后就不会继续照看它们。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种鱼变异出来的能力是精神波,它们和我之前提到的那个邪教徒一样,可以通过精神波和海洋生物进行交流。”   “你最好赶紧把它放了!”   她敲着水缸提醒对方,“在海洋上——尤其还是传说中海怪肆虐的海域豢养裂齿鲨幼崽,做这种事就是找死!!”   “你确定吗?”   安塔利亚蒙眼皮跳跳,看向水缸的眼神里充满不舍,“反正养到现在也没出事,不至于有那么夸张的吧……”   “甚至有可能你现在放也来不及了。”   艾门阴着脸继续打击他,“没准之前会有海妖袭击就是感受到了它的生物波动。这东西继续留在这会让我们绕路的行为前功尽弃。你最好祈祷……那些大家伙们暂时还没能追上船队。”   “我这就去把它放了。”   安塔利亚蒙在危机应对上非常干脆,“让奇迪夫来办这件事,他力气比我大,我可搬不动这种水缸。”   “奇迪夫!”他走到隔壁方面大声敲门,“别睡觉了!起来干活!!”   “一个最讨厌在做实验的时受到打扰的人。”   灰发男人揉眼出来,“他为什么就不能换位思考替别人想想,让一个累坏了的可怜人好好睡觉?”   “这是正经事!”安塔利亚蒙瞪了他一眼,“我这里暂时走不开身,你去那边把二号水箱的水放掉一半,把里面那头裂齿鲨幼崽端出去放了。”   “你转性了?”修普兰一下子就精神了,“等等?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还说要把它养大一点好做实验?怎么一下子又要把它放走?”   “因为这件事关系到我们的小命。”   棕发男人一脸严肃的对他说道,“相信我奇迪夫,这小家伙的安危将决定我们接下来的旅途命运。”   “装神弄鬼。”修普兰嘴角抽搐一下,心底对这说辞压根不信。不过他知道这个人基本上是不会说谎,即使说辞有夸大应该也确实挺重要的。   所以他就那么打了个哈欠,开始费力的准备给幼鲨搬家。   “现在我们重新来聊一聊你的未来问题吧。”   安塔利亚蒙继续找到金发少女,“你有想过……这次旅途结束后自己应该做什么吗?”   “你这是打算邀请我去普兹林登吗?”   艾门一眼看破他的心思,“那恐怕我要让你失望了,教授。因为在那之后还有些很重要的事等我去做。”   “什么事能比辅佐一个明主,帮助他一起改变一座大陆的格局更加重要?”棕发男人撇嘴轻哼:“正好他对你也有点意思,不如——”   “不了。”少女听的眼皮直跳,心中感觉这番交谈无比荒谬,“我很肯定,我要做的事更加重要。”   我到底在干什么?   她一时间对经历的事物感到迷茫——和现实中故去老师年轻时的幻影交谈未来,而他居然撩拨我,让我考虑一下嫁给我那半世纪前的便宜老爹?   我亲爱的安塔利亚蒙老师,看来有些事情并不是当初我误会你,而是一个人——他骨子里的性格大概经历多少年都是别不掉的。   “不过。”然后她话锋一转,心中升腾起一个别样念头,“我倒是可以在这段时间内当你的学生,直到旅途结束都把你当师长看待。”   这个念头她在之前从未想过。但却是通过这个契机而升起的明悟。   老头子……他在最后关头抽取记忆塑造出了二层秘境。所抱的希望无疑是让我在其中获取我目前最欠缺的那块拼图——一件能和灾厄圣枪抗衡的兵器。但仔细想想,难道这个秘境的价值就仅仅只有这么点么?   我面前的“安塔利亚蒙”是他记忆中属于过去的幻影。他更年轻、更稚嫩,在一些道理上没能钻透,一身魔能也并不夸张。但48岁的年龄即使放在现实中的普兹林登也依然能充当一系之长!这并不是个“年轻”的年龄!他同样掌握了这个年龄所应有的阅历和知识!!   为什么我要放着这样一个近在眼前的宝藏不去发掘,光想着那些远在天边的、都不能确定可以拿到的东西?我完全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将目前奇缺的理论知识给补充起来!填补我只在普兹林登上过半年学的遗憾空缺!!   “你愿意跟我学东西?”   安塔利亚蒙张了张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这个,你且让我考虑考虑……”   情况有些怪。他还没反应过来。   在原本预计中说服少女可没这么容易。他都已经做好准备要打拉锯战了,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会被对方主动提起。惊喜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想要嘴角上翘,但他偏生又是个爱面子的人,这便故意撇着下唇,摆出一副皱眉沉思的正经样子。   “行吧。”他装模作样了五六秒钟,最后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从今天开始我会教你补充不足,尽快把你欠缺的魔能学识给补上来。”   “请多指教。”   金发少女做了个深呼吸,逐渐收敛起唇角边缘的复杂微笑。站起身来,冲着男人行弟子礼。   哪怕只是幻影也好,就让我用这种方式来回馈一下这恩情罢。   “我亲爱的安塔利亚蒙……老师。”   ……   “奇迪夫?”   与此同时,一个墨绿发色的中年水手看到修普兰扛着水缸的身影,站在后方叫住了他,“你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这么晚是要到哪里去?”   “菲米!”修普兰认出这是原破浪号舵手长的声音。他扛着水缸施展不开,索性依靠在过道上朝他大喊:“你来的正好!过来!帮我接一下这个水缸!”   “这是什么?”   菲米走过去帮他接住,透过透明玻璃看到里面有小半缸水,一大片耸拉的海藻中似乎还有一条鱼。   “安塔利亚蒙抽风不养了,让我把它扛出去放掉!”   修普兰靠着走到直喘气。这破水缸放了大半水还是死沉,还好中间有人接手,否则他恐怕得休息一会才能继续。   “所以说你来的正好!”   他把水缸往菲米肩膀上用力一架,拍了拍对方一脸懵逼的黝黑面颊,“也就这么几步路了,不如你帮我把它扛出去,倒海里吧~”   “哎哎?”中年水手怔了一下,反应过来时修普兰已经快步溜了。他被安塔利亚蒙中途叫醒还在犯困,迫不急的想回房间继续睡觉。   “几步路。”菲米无奈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看足有四层的陡峭阶梯,“嘿!几步路!”   “你老实点。”他把水缸搂紧了些,感觉里面那条鱼混着水花在横冲直撞,“再翻腾,我把你丢厨房去下锅煮了。”   他的声音透过空气振动传入水缸,在空旷的走廊内扩散开来。顺着他所站立的木板一路往下,略过炮舱、储物仓以及船底纹路。将最后一丝微不可查的细小动静传入冰冷海水。这片海域往东北追溯正是破浪号沉没倾覆的位置,在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依稀能看到一片挪动的风景。   那是一个巨大的阴影,张开身躯足以覆盖百米海域。那种深黑简直比最深沉的海沟还要阴暗,正在另一个娇小阴影的驾驭下朝船队的位置高速追来。 20小时没睡觉希望能请个假把更新延期下   一波爆肝+熬夜弄作业好累……昨天就睡了一个小时。我知道上推荐位请假不太好,但请稍微给我点时间休息一下,让我以后继续拿爆肝来补吧。   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 第十五章 本性难移   时间就这样逐渐过去有一周之久。对艾门来说最大的变化是她再次恢复到了那种专心致志探索知识和充实自己的生活中去,这让她暂时忘却了那些不开心,精神状况比刚刚苏醒时要好了不少。   她必须承认,当有时间也有精力对少量学生单独辅导的时候,没有哪个人能比安塔利亚蒙做的更好。在疫区时艾门就体验过与之类似的感觉,现在没了其他小伙伴,这种辅导顿时变成了一对一。这也是她认对方做师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长时间”接受学术类的私人补课。   这种补课刚开始,艾门就知道她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48岁的启明星在积累上确实没有他100多岁时沉淀的多。可因为他那独一无二的——那种必须要在各个方面都“厚积”到一定程度才肯“理所当然”去“薄发”的学习方式,这个阶段的他同样对各个专业都有丰富的见解。   第一天他上来就对艾门说:“先告诉我你现在都会些什么,然后我考虑根据情况详细制定今后的学习计划。”   “比较复杂。”少女是这样回答他的,“现代生物、数学、几何我都会一点,我懂得计算空间节点,懂得控制那些粒子,用它们精准排列公式,然后我还懂一些能量学方面的实践知识,比如一些机械、气体和物质,要怎样利用它们才能释放出足够的能量等等……这些我懂。但我对于这些实践背后蕴含的道理却不是很清楚,因为当初我的老师在安排课程时有意避开了能量领域。而且他经常很忙,很少有时间给我专门辅导。”   “噢那你最开始的老师还真是够不负责的!”棕发男人感慨了一下:“虽然可能太尊重,但我还是要说他很迟钝、愚蠢并且耽误了你。因为像你这样的好苗子要是当初能给我遇到,我肯定会抽出所有能抽出的空闲时间,推掉一切应酬来教导你。”   “随你便吧。”艾门吞下一口口水,觉得一个人会在半世纪前骂以后的自己也确实不能说是聪明的表现,“我只关心你打算怎么教我?”   “生物、数学、空间几何,这是你最突出的几门学科。”安塔利亚蒙在本子上记下,“然后是粗浅的械能和气流……有较多的实践经验。”   “还有吗?”他抬头看来,额头现出三道明显的纹路:“多多益善,越详细越好。”   “文学类的也要算吗?”少女皱了下眉,“我一直觉得那些东西没什么用。”   “一个是工具,一个是表达方式。我个人认为这二者没有贵贱之分。”   棕发男人抿嘴一笑,“而且我觉得相较于你以后的经历……相较于你要承担的工作,在文学专业,特别是玩弄辞藻方面下苦功夫反倒更好。”   “你怎么……”   “怎么看出来你是公主?当然是通过你的言行举止,还有你在目前这阶段所能掌握的驳杂知识。”   “临危不乱,心思缜密,武艺高强的同时亦能操控气质变化。”他接着道,“再加上‘女孩’,再加上‘十六七岁’,看出来难道很困难吗。”   “伊卡洛林洲没有你的事迹传说。所以我个人估计你既不是伊卡洛林人也不是艾莎人。你可能来自别的大陆,但和西山有些渊源。”   “如你所说。”少女撇嘴,“我接受过全面的启蒙教育。文学类……写作音乐美术都还行吧。托记忆力的福我历史很好,除了瑟兰语还会说亚门语,甚至……能看懂一些古代神语。但地理例外——我的地理、地质和生态理论只算一般。几乎就没钻过它们。”   “古代神语是指什么?”安塔利亚蒙突然用亚门语问她,“诸多神主流传下的语言并没有多少,你擅长其中的哪种神语?”   “索菲亚语。”艾门同样用亚门语回复,“我说过,我的派系和智慧神有些关系。”   “不但是公主还是索菲亚的遗民吗。”安塔利亚蒙了然点头,“我明白了……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要补充你欠缺的那些理论知识。”   “为什么?”少女皱了下眉,“因为只有懂得了那些理论知识,我才能更高效的调配粒子,使出来的魔能才会更强。”   难道还会有别的理由?她不明白这问题的意义——所有人当然都是这样想的!   “那么你了解它们之间有哪些关系吗?”安塔利亚蒙继续问她,“比如你擅长的那些学科,生物数学空间感应……这些东西和能量学有什么联系?为什么他们会被归类为能量学的前置课程?为什么当你补完能量学的基础课程后你的魔能就会更强?”   “……我不知道。”想了想,艾门一时有些茫然。她从未想过这种问题,一直以来也没人这样询问过她。   “因为能量学严格来说也是一门融合专业。”安塔利亚蒙并未卖关子,而是直接说出他的答案,“它本身就是由数学、空间感应、生物天象以及自然生态甚至械能工程等学科拼起来的,是一个很‘大’的概念。而决定这门融合专业诞生的主因只是因为人类学会了控制粒子。”   “你会飞吗?”他突然抛出一个奇怪的问题,“我注意到你的专精跟我一样是火焰燃烧。你善于操控干燥的粒子并点燃它们。为什么这样的你还不会飞行?甚至连最基本的悬浮都办不到?”   “我……”艾门完全被他问懵了,“我当然不知道!”她给自己辩解,“从来没有人教过我该如何去做!难道要我自己学吗?”   她确实听过——燃烧专精到了中阶极限同样可以获得浮空能力。但她后半程的西山经历实在太紧,压根抽不出太多空去了解这些。   “这足以说明你根本不知道你是为什么而学。”记录完毕,男人啪的一下合上笔帽,“如此一来我就大概了解你的真实水平了。翡翠小姐。”   “等等?”艾门有些不服气,“听你的意思,我得自己领悟飞行方式才算对得起我学的知识?”   “这是当然的。”对方朝她一摊手,“想一想我为什么要问你这些问题。我知道你想变的更强,但这条路怎么走很大程度取决于你自己对这些东西的了解。如果你还是三四级的魔能掌控我不会对你说这些话,但你是吗?从表现出的破坏力看,你都比得上那些老七阶了!”   “放松你的精神。”   看到少女完全是一副懵逼状态,男人舒展眉毛,开始用言语指导她如何操作,“用你的精神将粒子拉到身体周围,让它们托住你身体。”   “像这样吗……?”艾门站起来走到一边,按他说的将粒子拉到自己的下身附近,“接下来呢?要怎么做?”   “发挥你之前展现出来的控制力。”安塔利亚蒙朝她一抬右手,“在维持粒子团体量的前置条件下,用你的精神波加热它们。”   加热?这个词汇在少女脑海中如电光划过。她瞬间想起了一种依靠加热空气来维持飞行的球形工具,二者好像都是类似的原理。   “热气球吗?”她带着惊喜朝男人询问,“通过加热空气中的粒子来使单位空间的气体比空气更轻!然后用这些气体来获取浮力??”   她很意外!因为这个方法的原理实在是太简单了!简单到她根本就不屑于将其和“复杂的魔能”联系起来。她亦忍不住怀疑自己之前都在想些什么——为什么这样简单的法门没能自己悟到?   “你欠缺的只是一点提拔。”安塔利亚蒙笑着点头,用手指在脑袋上轻轻一转,“还有一些……嗯,想象力。”   “每个专精,每个掌控者飞行的方法都是不一样的。”他继续解释,“气流专精是控制空气,水流专精是控制血,地脉专精是控制斥力。这里燃烧专精要最笨重因为看起来它除了‘烧’什么都不突出,但如果你有充足的想象力,你依然可以靠‘热能’得到类似效果。”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先跟你说那些话。”他看向少女,“你首先得把对‘魔能’的那份不必要的敬畏给去掉,得把它当成是科学的一种特殊分类。你所学会的一切知识都有可能辅助你在魔能掌控上做出突破,因为‘粒子的可能性是无限的’。”   他这番话不出意外给艾门造成了很大震撼。因为过去可从未有人跟她说“不需要去敬畏力量而是应该抱着平常心去了解它们”。这种说法瞬间打破了她过往对世界的认知,感觉那些她学过的知识都变得比以往更清晰了。   “那么……”她吞了口口水,饱含期待的看向男人,“我可以试试看吗?”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尝试飞行。依靠自己的力量踏上天空——这可是她做梦都想实现的愿望。   “尽管试。”棕发男人冲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但得注意……”   “嘭!”   “……控制力度。”   他话没说完,少女整个人就像脚底点火一样笔直笔直的窜了出去。她的脑袋在巨大推力作用下接连撞破了两层船舱,以一个极其不雅的姿势冲进了更上一层的某间卧室,在墙角顶端撞的眼冒金星,然后一头翻倒下来带歪了衣架,混着一堆木料布片摔在地上。   “又怎么了!?”   卧室床上,受到惊吓的红发女人一个打挺翻身坐起。   “那些怪物追上来了?”她慌忙拿起手边的剑鞘,“怎么回事?……这是……艾门!?”   “没有。”艾门脑袋朝下躺在一堆碎木板里。听到这话回了一句,伸手用裙摆捂住内裤,“只是做实验的时候出了点差错,仅此而已。”   “但我真的很好奇。”   听到从洞口处传来一阵毫不掩饰的夸张大笑,她感觉自己的牙龈有些发痒。   “你们之前到底是怎么做到……和-平-相-处-的。” 第十六章 海上的女人   艾门知道白胡子老头是个性格跳脱且擅长在生活中找乐子的人。但她万万没想到这种可恶性格居然在早期他人生还没到一半的时候就已形成。   所以为了报复这种故意让她在旁人面前出丑的恶念,她决定发挥这具身体(或者说表相年龄)的固有优势,在接下来的数小时内不再理他。   “艾门~”敲门声已经响了有一会了,“我错了还不行吗~艾门?而且我那也不是什么恶作剧,我只是想要你加深这方面的印象而已……”   “别信他。”看到希娜脸上的犹豫神情,少女气呼呼的一抬手,制止了她想要上前开门的动作,“那只是借口,我不会再上第二次当。”   “但实际上他也没骗你吧。”   看着她独自一人缩在椅子上生闷气的模样希娜感觉有些好笑,“这人焉坏是有一点,但他也是很可爱的……”   “可爱?”艾门皱眉瞪她,脑海中两张年岁不同的男人面庞在这一刻完全重叠,然后她就看到那张脸咧开嘴唇,冲她做了个简单的鬼脸。   “也许吧……”她不自觉的露出微笑,“但还是不能轻易原谅他,要让他知道这么做的后果。这是惩罚!”   “一个没成年的女孩说她要惩罚普兹林登近代史上最杰出的校长候选人。”   希娜差点喷笑出声,“我才发现,艾门,你的内在也挺可爱的。”   “艾门呐——”安塔利亚蒙在门外扯着嗓子又喊了一声,“我先去吃点心休息一会。你晚上饭后记得再来,我会教给你其他技法的收发原理。”   “你看!”少女在红发女人的轻笑中怒视门板,“他连道歉都这么吊儿郎当!”   “好了。”希娜走到少女身边,趁她还没反应过来双手捧起她的脸揉了几下,“一个小小的恶作剧,生过气也就完结了吧。”   “我只是有种挫败感。”艾门用变形的声音朝她说道,“我倒不是真的想跟他过不去,我只是——”   我只是骨子里仍在憎恨他今后的“自私”决定。   她低垂脑袋,神情一瞬间变得萧索落寞。双腿被她收到怀里一起抱住,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头受伤后独自休养的幼兽。   至少希娜是这么感觉的——因为少女之前带给她的印象都是奸滑狡诈和反衬出的迷之强大,她总是不自觉忽略掉对方的表相年龄,忽略掉这个年龄放在其他人身上只会是一段充斥懵懂的青涩之旅。这一刻她突然对艾门身上背负的使命感到好奇。她无法想象——一个人要付出多少才能在17岁左右就有像她这样的沧桑和成熟。   “安塔利亚蒙猜测我是从其他大洲来的人,而且猜测我的身份非富即贵。”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眼神变化,艾门吸了口气发出轻笑,“听了他的解释我确实感觉这挺好猜的,所以你们应该都这么想,没有错吧。”   “这里没人在乎你有怎样的过去。”希娜坐回床沿看着她道,“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才加入船队,至少你在行动上帮助了我们。这就够了。”   对于少女气质的多变她早有准备,但还是觉得有些可惜。她认为那种娇弱的感觉更适合对方,能让她升起亲近之心,想要上去摸她的头。   “我可能……和很多人都结仇了。”   艾门看着桌上的海图,看着那座跃然纸上的熟悉大陆,“我的国家、亲人、朋友、敌人……一切的一切都因为某个早就做出的决定而撤去了那张遮掩真相的厚幔布。这里有些人会因为我失踪的消息感到由衷兴奋,有些人可能会因为我活着的消息而欢呼惊喜,但那些关系……无论怎么填补却是再也无法回到从前,所以我只能暂时拿一个目标来麻痹自己。不知道实现它后还能做些什么。”   真可怜——这番话一出,希娜顿时把她当成了正儿八经的亡国公主——她估计是亲朋好友都投靠了敌人,在立场和追求上站到了对面,和她自己截然相反。这种情况即使她活着回去也会很难面对那些熟悉的脸,确实……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残酷的事。   “我真是没事干。”她听到对方又发出一阵轻声嘀咕,“跟一个幻影诉什么苦?她又能理解什么……?还不是……”   “听着。”希娜抓住少女双肩,将她别开的面容晃回来对视,“我可能确实无法理解你心中的伤痛,但你记住,这不是你消沉的借口或理由。”   “我不知道你们那边的风俗习惯,不知道你们那的人在面对类似的境遇时会怎么处理。”   她的声音越发清晰,“但是——在海上!在这变化多端的蔚蓝上!哪怕一丁点的犹豫和软弱都会杀死你,让你后悔前来这里!这里没有什么亲人不亲人也没有什么朋友不朋友。所有的结合都是利益——也只有利益才能把人心团结在一起!!”   “如果不是我承诺了这么做可以在将来不受审判转为海军编制,你以为我的下属会心甘情愿在早些时候听我的话?”   她冷笑起来:“如果不是我通过在南海区域劫掠运奴船带给他们丰厚的回报,你以为他们会老老实实听我这个船长?听我这个女人的话?”   “世上的情感本来就没有一成不变。”   她哼了一声,“你有力量,这方面要比我幸运的多……在我看来你无需在意和他人的情感,你只需要用力量让他们恐惧,用利益去分化和团结他们,他们自然而然就会依附你——这就得了。你还能额外求什么呢?还有什么好求的呢?你就应该学学我——像我这样活的稍微自私一点,自我一点。你会发现并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坎,然后你才有心情去欣赏大海的美,去感受它对你的那种包容。”   一气说完一大堆话让红发女人有些口渴,她便松开少女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让稀释的柠檬水滋润喉咙。然后有些悻悻然看向坐在那里陷入呆滞的金发少女。   “……仅供参考,该怎么做你自己决定。”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好端端的会突然情绪失控,把这些心窝里的感言告诉对方。想了半天希娜觉得是这是因为自己同样心情不好。她可能仍在为那艘失去了船而耿耿于怀,加上从少女身上看到了一些自己年轻时相同的特质,这才忍不住,说了这些混乱的话。   至于为什么她会选择这样的目标——那可能是因为少女这段时间展现出来的某种“出色”……让她觉得对她说会有效果罢。这位自称艾门,绰号翡翠的女孩确实和她见过的任何人都不太一样。她相信以对方的成熟绝对能从这番话里获得体悟,那她就不是白费功夫,这也就够了。   “那么更纯粹的情感呢。”   艾门品味完她说的东西,抬头,用一对水润绿眸紧盯着她,“比如爱情?那种刻骨铭心的……极致情感?”   “你才多大?”希娜则毫不留情的反讽她,“还没成年,还没完全建立起自己对世界的认知就去探索爱情的甘甜……恕我直言,这种行为可是很危险的。因为你根本就没有足够的经验去判断这段感情是否正确,那可能是一颗沾了蜜的毒苹果,吃下去就会要你的命。”   “……”少女无言,有些没办法去反驳什么。   因为她发现自己就像对方所说从来没有恋爱经验。包括前世,她从未在朦胧的悸动中主动出击过。   “但你好像没资格跟我说这些吧。”   又想了想,她反应过来希娜也有某些意图在隐藏着,“别人可能感觉不到,但是我,我却能隐约嗅到……你对安塔利亚蒙的态度并不一般。”   这位性感艳丽的女海盗——或者说女海军吧!她在性格上无疑是张扬外放的那种类型。但她也绝不像自说的那样一味无情。无论是她这几天感受到的她对下属的照顾还是她有意无意对棕发男人显出的好感,这些现象充分说明她也无法言行如一。   “但我不会回避情感。”希娜撇嘴,靠在桌上俯视少女,“爱就是爱,恨就是恨……当人生的轨迹已经走过近半,回顾那些我错过的美好,我就不会再像年轻时的我一样畏手畏脚,在这情感上停步不前。”   “我是对安塔利亚蒙有好感。”   她俯下身去,一字一句的朝少女说道:“但我不在乎他是否看得上我。更不在乎其他人会如何看我!”   “我只想表达出这份情感,我只是不希望给未来留下遗憾。就像大海从不在乎你是爱它还是恨它,它只是在展现自我,用碧波蓝天或者风暴!”   希娜-卡特娜不会知道她的这番话给艾门-哈温造成了怎样巨大的影响。   或者换种说法,就连艾门本人也并未在这时体会到夸张的感悟。她就只是觉得这个女人很有意思,并由衷感谢她的安慰。   “走吧。”她站起身来,“我知道你也不太开心,不如一起去吃点东西,这有助于舒缓情绪。”   毕竟她的听觉很敏锐,对方刻意想拿说辞掩盖下去的咕咕闷响,她可是一声不落的都听到了。 第十七章 如饥似渴   一周之后的大晴天,艾门和棕发男人一起悬浮在丰饶女神号的桅杆顶端,为这艘船承担临时的警戒任务。   她将环境中的魔能粒子搜集起来依附在自己身躯的下层表面,中间有意制造出一层空隙夹层。然后分层次的加热那些粒子,让它们构成吸附-加热-消耗-补进的稳定循环,整个人得以自由自在的操控角度,利用比空气密度更低的浮力在天空悬停。   甚至如果她愿意,她也可以使用爆剑类似的催发技巧。将最外层的粒子极速消耗以获取比现在更强的动力。届时她的身躯将在反作力的推动下维持高速短距离飞行。能持续多长时间也只看她的精力是否绵长,是否能坚持对这些粒子层的绝对控制。   让艾门自己预算,在不开启圣瞳的情况下她对高速飞行的控制力只有几分钟。这是因为她还没有熟悉持续控制那么大一块的粒子层做“循环爆炸”。最底层的粒子消耗后如果不调配补充新的粒子,她飞行的动力就无法维持,必须要放慢速度从环境里搜寻充能。   所以在她的理解里燃烧掌控者的飞行技法其实可以看成是一个由多层粒子层构成的飞行战阵。它的原理和战阵是一样的,都是“维持”对一整块区域的持续控制而不是像其他技法那样只是“爆发”。这格外考验掌控者的精力储备和对控制的理解,也是为何要到中阶才能学会的原因。   而在开启战圣之瞳的情况下,这种操控对她来说又会变得易如反掌——她能靠右眼轻松预判粒子流动,只要无人干扰且她精力充足,她可以一直持续这种操控并永不停止。另外在这种状态下她还发现有更好的方式去发泄精力——这种飞行不应该是直来直往毫无变化的,它完全可以像她的新战法一样加入诡变要素。在小范围的空间内用不同方向的爆炸来让她的身体骤停急转。   她拿银十字剑砍爆洁薇的时候也在剑体表面依附了粒子。通过对这些粒子的爆炸方向进行控制,整把剑得以以极快的频率爆发出劈、砍、削等最基础的剑术招式。这些招式都不华丽,但在粒子爆发的推力之下,它们的运行速率要远比艾门自己做出来快上许多。极致的速度+力量在当时关头弥补了一切。让她无比轻松就击败对手,进而逼的洁薇不得不和异神融合。而现在艾门做的就只是把自己的身体当做银十字剑,唯一区别只是多了几层粒子层,用来防备微观领域的粒子爆炸对身体所造成的伤害。   所以即使做这种枯燥无聊的警戒任务,她表现的也并不老实。在棕发男人眼中,她就像是压抑不住好奇心,想要充分开发出一种新玩具的更多玩法那样在小范围里四处乱窜。她的身躯有时会突然前冲,然后骤然静止往其他方向快速平移。她的流畅度正在越来越高,他也逐渐没法笑了。   “我真的很怀疑你到底是哪个流派的预言师。”他不断摇头,用一种怪异的发音朝少女感慨,“你展现出来的特征更像是维多利亚这一派的。”   他不否认对方的聪慧。因为这段时间他所教导的那些知识,少女基本上都是一点就通,一通就会。甚至还能举一反三,像现在这样自己开发出分支技巧。但和索菲亚这一派的预言师或者学者比起来,她开发的重心明显是放在战斗上的。偏科偏的极其严重。   真正继承索菲亚和奇格兰精神的学者应该全方面利用所有的知识,串联它们并彻底理解它们的本质。这方面少女虽然也能做到,但和她在战斗方面的天赋和敏锐度相比,她体现出来的对纯粹学术的钻研精神实在是太孱弱,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这自然无法叫他满意。因为他本人一直是把学者身份看的更重,他从来不觉得普兹林登的传统——“战斗魔能高于理论知识”是正确的。   “我确实和维多利亚也有渊源。”艾门口中发出一串清脆悦耳的卷舌音,“你感觉我做的怎么样?这样算是熟练了吗?”   他们说的是变种的亚门语。偏向于北方系,是目前约修亚人所说的口语。这是他们课程之余的休闲娱乐——安塔利亚蒙会在空隙里教授她自己掌握的所有语言。   因为正统的亚门语本来就只有博鲁尼亚还在使用,其他地区的人或多或少都因为地域习俗的改变而变化了发音。这里的派系主要北方系、中土系和西北系和南方系。中土系指爱沙尼亚,南方系则指领土和爱沙尼亚接壤,受到亚门语冲击形成相近语言的歌利。   “还行吧。”棕发男人支支吾吾应付她,“嗯,算是差不多稍微达到一丁点我当年的水准了。”   “教授。”艾门嘴角一勾,飘到近处紧盯着他,“我有两个问题不太明白——你当真看不到希娜对你的态度有多特殊吗?”   “你这小傻子都能看出来的事,我又怎可能那么迟钝!”他哼了一声:“我只是不想把事情挑破,免得到时候都不舒服。”   “为什么?”艾门不依不饶,“你也不算年轻了吧,教授。这种时候难道不正是找寻伴侣传宗接代的急迫期?”   过往她所听到的事迹多半是在表述安塔利亚蒙的强大和智慧,它们把他烘托的像神,通晓万物且无所不能。可从来没有哪一例事迹里他有和女人扯上关系。她就对此感到好奇,有些怀疑过对方是否在更年轻的岁月里受过情伤。   “别怀疑我。”但棕发男人似乎是误会了她的意思,赶忙摆手做出解释:“我能领略到女性的美好……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我没那么多时间去哄她们!比起做无意义的事我更愿意读一本书或者给自己开发一项新实验,这些都比和女人相处要快乐多了!”   “那我呢。”艾门伸手指了指自己,故意变化神情显现出半分羞涩,“我看你和我相处时就蛮开心的……”   “你还远远算不上是个女人呢,翡翠小姐。”安塔利亚蒙鄙视她道,“而且你脑子比希娜好使,跟你聊天没那么累。”   完了——听到这说法,艾门终于肯定她的老师骨子里就是个死板枯燥的学术狂。指望他主动出击根本不可能,希娜想成功看来还是任重道远。   “第二个问题。”她明智的转移枪口,把它对准了另一个人,“艾……摩菲尔德阁下对我态度是否有些太亲昵了?”   艾莉亚这段时间已经赖上她了。除了彻底的隐私时间,基本她去哪都能看到对方。而且这个金发女人对于时机情绪的把握能力堪称恐怖,她总是能让这种监视显得自然又恰到好处,每每她觉得不耐烦对方都会主动收手,让她很是郁闷,偏生又因为身份的原因不好发火。   “适当的警惕是必要的。”对于这个问题,安塔利亚蒙没有做正面回答,而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如果你下一步不打算攀附坎索-哈温留在瑟兰发展,那么无论对你还是对他们,这种警惕都很有必要。”   听起来就像是如果我不答应就该和他们保持距离一样。   这番话落到少女心头颇有一些不是滋味。不过想想她确实对这个所谓的生母缺乏情感基础,暂且没必要追究太多,还是先观察着,观察着再说……   就这样,时间在船队航行中逐渐过去。艾门也一天比一天懂的更多。   她就像一块海绵,在彻底、完全心无旁骛的状态中从棕发男人那汲取知识。   所以她很快掌握了那些分支语言,可以在棕发男人的教学中应对他时而改变的发音——甚至自己转变到第三种发音去考验对方。她也依靠这些天的恶补填上了那些因为跨系而产生的知识缺漏,在不少地方可以做到举一反三,对魔能粒子的控制力越发成熟。   依照男人的评价她现在才算是真正在高阶站稳了脚跟,可以开始研发一些自己的技法了。   “魔能掌控者到高阶之后基本都是要开发新技法的。”   安塔利亚蒙拿过一个空本子,在上面写写画画,“虽然可能导出的技法都大同小异,但那一丁点的差异将决定这种控制法是否和掌控者的精神完全契合。现在你的观察法已经彻底成型,是时候抽调精力来研究你自己的控制法了。”   艾门本身倒是没意见的。而且她觉得依照对方形容,好像她一开始就提前调好了控制法的发展方向。也就是“近距离或中距离的贴身战,外加可以给相当数量的友军提供增益”。   光炎剑、爆剑、圆舞剑术以及和剑术步伐相匹配的“小粒子剑”,她所有的研发方向基本都是近身战,也基本都是剑术相关。   这不是她不愿意开发像安塔利亚蒙那样的远距离或超远距离技法,而是她的感知范围还不够,且因内环战阵而对自然粒子做不到对神焰粒子那样的彻底控制。   掌控者在踏入高阶后战斗方式基本彻底定型。也就是说如果不出意外,她得让自己的控制法再次质变才有可能领悟到半神领域的粒子分裂。 第十八章 靠近漩涡   清晨,艾门再次起了个大早。她用前阵子积攒下来的淡水打湿毛巾在全身上下擦拭一遍,这就穿好衣服坐在桌前,摊开笔记继续算昨天的公式。   之前是她思维没转过来。被一大堆琐事以及异神教的威胁所困扰。现在既然有纯净的学习时间,她也不打算再荒废了。   在西山,她根本没啥精力去做纯粹的学术。那半年中她的研究时间大多给了生物细胞和药剂配置,外加一些枪械原理和一些她构想出来的结构草图。加上因为那个预言的关系她是被分在融合系,缺少部分能量学基础,她当时就算想清楚了恐怕也没实力钻研这种公式。   安塔利亚蒙说她举一反三的能力很强,这可不是客套话。因为这个公式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复制公式”,如果成功,它可以做到“复制自己”。   想象来源很简单,无非就是现代社会的全自动机械化生产线。艾门觉得有些技法需要亲力亲为实在过于繁琐,所以为了能偷懒——哦应该说提高效率——她决定试试看能不能用战圣之瞳改造一个全新的公式来让它具备更彻底的拷贝功能。   公式底子是棕发男人交给她的,名字就叫“安塔利亚蒙复制术”。这技法不修改是个纯粹的鸡肋。它的原理是通过制造一个中空、圆筒形、流通着的粒子容器来维持循环。并在容器的外侧构筑技法效果,在容器的内侧构筑充能效果。以求能维持魔能,让它在失去控制的情况下自己运转。   如果只以字面描述来评判它,它肯定是成功的。以这个公式为核心,在容器的外侧释放小型魔能,即使脱离掌控者它也能自发循环一段时间。但这里有个问题,就是它圆筒状的外形对于粒子的循环而言实际上是种障碍。   假设这个粒子组成的圆筒是直立竖在空中,单位时间内,大量的粒子会从它的上方或下方被绞入公式,作为推动公式效果的燃料,旋转着,被这个圆筒内部的流动带到外部——也就是圆筒的表面。在这过程中圆筒周围的粒子有很多会被浪费,因为它们还没来得及被从上面或者下面吸进去就会被圆筒外侧的热能污染,进而扩大它造成的魔能效果,导致公式逐渐失去平衡。   简单点说就是这东西结构不平衡,不完美,会造成循环失衡,会在这种影响中快速崩溃。   虽然是可以由掌控者来调整这个节奏,大大减缓它崩溃的速度,但这样一来也就不符合它被发明的初衷——自动化了。   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除了少数变态,掌控者对公式的控制在单位时间内只能维持一个。分神控制这玩意儿对他们来说毫无用处,因为这样等于他们根本没享受到这东西带来的便利性,还是甩完一粒子再甩一团。   用艾门的形容,就是依然有CD。没办法利用“复制公式”同时释放两个或者多样化的魔能技法。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广大掌控者可能需要走很长一段时间的弯路。或许直到数百年后,等整个时代的相关知识都积累够了才会由某个幸运儿——由他偶然发现那最完美的公式结构。但对艾门而言她有现成的知识库可以调配,旁人需要耗费数百年才能走过的路,她现在就能抵达终点。   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莫比乌斯带”,一种扭曲的、只存在一个边界和一个面的拓展图形。   这种结构的一端稍显弯曲,像个环,另一端扭起来形成了一个像“8”的曲面。这曲面具有常人难料的神奇魔力:它能消除一部分空间概念。   用莫比乌斯带构筑的结构有且只有一个曲面。如果把它当做一条扭曲起来的公路,假设有人在上面跑,那他将永远永远也无法从奔跑中解脱。他的双腿会踏遍曲面的每个部分并永恒持续这无限循环。他将分不清上下左右,观念里的空间概念也会在奔跑过程中完全混淆。   所以这个结构要比安塔利亚蒙的圆筒结构好的多。“奔跑的人”其实也能看作是“魔能粒子”。只要她推算出的公式结构不出问题,这个被她命名为“莫比乌斯环”的新技法将成为一项革命性的技术成果。   它将大大增幅她的作战半径并让她对更远的距离施加影响,战力提升堪称恐怖。   因为她想要拷贝的不是她目前掌握的任何剑技,而是她的火焰附魔——她所能对其他人施加的增幅范围和增幅数量。   撒迦莉雅在一层秘境里提到过“异军”一词,艾门记得很清楚。她并不知道维多利亚史诗里的“异军”究竟是些什么玩意儿,但撒迦莉雅那个她已经大概了解到——是一支通过植入她本人血肉、依靠血源关系来维系统治的阶级军队。这支军队很可能在同源血肉的影响下建立某种像虫群那样的精神联系,他们的配合、思想、动作、节奏或许能做到整齐划一,在这“冷热交替”的兵器时代中具有不可忽视的可怕力量。   因为他们全部都是融合人。在速度和力量上本就比常人要更强大。只要有足够的武器盔甲来武装他们,这支军队将根本不是任何普通集团军能对抗的。   目前他们大概率会在撒迦莉雅回归之前按兵不动,可一旦黑发少女和她一起重回现实,她……还有整个瑟兰,可能都得陷入到一片危难局面。   ——甚至都不一定要等我回归。   艾门眉头皱了一下,撕掉一张纸揉紧丢开。   ——如果秘境里的时间和外界相等,局势应该已经在恶化了。   普兹林登大劫,西山的损失可谓惨重。没了安塔利亚蒙在贝鲁克西塔镇守山脉那一整片地域将彻底向博鲁尼亚和约修亚“张开双腿”。三角要塞不再是北地骑兵必须突破的天险关卡,他们完全可以绕道西山从绵长山脉中直插瑟兰腹地,出现在那三座要塞的正后方。   自己失踪,瑟兰内部必然大乱。哪怕父……哪怕坎索提前准备了莱娜这个隐藏正选,基层民众也不会立刻认同她,依然需要不少时间。比起约修亚的早有准备她不认为维多利亚港此时才从王都圈募集军队能赶上前线。他们能守住最后一道关卡——布罗河谷就不错了。   “约修亚……”   算了几次都因为心神紊乱出现错漏,艾门索性先丢了纸笔,靠在座椅上愣愣出神。   洁薇作为冰神教圣女甘愿放弃自然生命形态和异神血肉相融合,这充分说明整个雪国从上到下已经被异神教腐蚀透了。   撒迦莉雅是说过异神教已经被她覆灭,但她同时也在一层秘境里提及:异神教背后所站立的真正首领并非尤西里安-弥塞罗,而是一个精通于各种绘画流派的神秘人。当初那些妄图把她引诱回王都的画作正是出自其手,此人也要比她更早领略到“二次感染”的奇妙功效。   自然生命被异种细胞侵蚀——这是“一次感染”。感染结束后的两个分支,①是成为融合人,②是被异种同化成为怪物。异神血肉“或许”比异种病毒要好那么一些,但它对常人的侵蚀依然只能算“一次感染”。就像她所见过的一些异神教徒在濒死前并没有融合血肉成功,他们化作的怪物比起异种来恶心程度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好在这种感染能保留一部分宿主的神志,只有从这种感染中挺过来的融合人才有资格探寻“二次感染”。   也就是用异神融合人的血肉去反过来侵蚀同伴,从异神母体手中强行夺走他们肉体的控制权,以自己的意志在族群当中取而代之。   从这个讯息去判断,异神教是不会死了。哪怕撒迦莉雅杀死了她感应到的异神母体,名为“异神教”的族群中也依然有别的派系在控制它们。这些人会大力支持约修亚南下和瑟兰交战。且在这过程中瑟兰还极有可能遭遇另外两个西方国家的合力进攻。   西北王族的至宝引雷刀已经被cos圣枪的黑狂吃了。艾门不知道塞弗莉现在情况如何,但想来即使她能恢复正常,德里克王族也不会容忍这种耻辱。西山族裔在灾难后大概率会就近前往瑟兰避难。只要他们想追究,以此为借口协助约修亚也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   爱沙尼亚的借口就更充足了。虽然艾门同样不知道尤莉娅娜有没有在灾难中丧生,但这里面的操作空间比引雷刀更大。   “所以时间还真是,挺紧张呢。”   看着桌台上的摇曳烛光,少女没由来的有些感慨。   她在数年前和阿尔贝蒂娜预言过,以当前整座大陆的格局不久之后必然会有战事爆发。现在看她猜对了结果,却没想过这场战争会牵扯到这么多人,甚至有可能到头来会变成伊卡洛林的原住民齐心协力兵伐瑟兰,逼迫瑟兰人将侵占的领土交还回去。   好消息是瑟兰王都圈坐拥多重地利。即使北地和中部荒原失守,依靠布罗峡谷和斜岭天险,他们守个两三年应该不成问题。   但这里也有坏消息……恐怕即使她能回归,瑟兰的乱局在表相上也和她这个落魄公主没关系了。   光靠一个人的力量无法搅动这块漩涡。   叹息一声。少女重新拿起笔,继续在稿纸上计算莫比乌斯环的细节模型。   所以要将那意志传播出去。让那些还甘愿追随她的人能在神火之中获得力量。   ————————   这几天超忙都只有一更,说下抱歉。明天补个两更先,后天有空闲也会补。 第十九章 大漩涡(第一更)   随着充实的日子的不断过去,渐渐的,艾门知道船队距实行坎索那疯狂计划已经不遥远了。   这些天船队在海渊中越发深入,她很容易发现海域的颜色正在航行过程中不断加深。最开始那是一种深邃的蔚蓝,随后逐渐变成深蓝。而现在她所看到的海面已经是泛着浪涛的墨黑色。这不止说明他们正在接近海渊区域中最深的沟壑,同时也意味着温和的天气即将道别。   蓝天消失,被厚厚的云帘拉上掩盖。虽然目前还只是阴着脸没有哭泣,可就连艾门这种航海菜鸟都看得出来,下一段暴风雨又要来了。   “艾门。”这天下午,艾莉亚端着一些零食点心敲开了少女房门,“坎索让我通知你,最多再有两天就能看到大漩涡了。”   “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听到大漩涡,少女的面色很不好看,“这种冒险对于整支船队而言一不留神将会是毁灭性打击。”   平心而论,她并不想放对方进来。不过今天她刚刚完成公式结构的初步架构,心情还算可以。加上那些点心里包括了航海生活中极其难得的水果切片,她觉得为这些东西稍微忍受一下被便宜母亲贴身监视——还是有意义的。   “你在想什么?”金发女人对她的话一扬眉毛,很自然的伸手贴上她的额头,“我想可能因为视角的原因你忽略了一些东西。你得知道……对于船队里超过99%的人而言,光是穿过无底海渊的外围屏障就已经是在挑战死亡了。”   “那些水手,还有兵员。”她平静说道,“在未亲眼见到之前,他们可不会相信凭借一只特殊罗盘就能穿过那片风暴之海。但他们还是愿意来,还是愿意追随坎索。这说明他们大多从那时开始就已经将某些东西给置身事外了。”   “瑟兰给了他们多少补偿。”艾门很快反应过来,“1719年正规海军的抚恤金是阵亡者服役时间应得年薪的20%,你们在这基础上加了多少?”   她当然知道上位者要做些什么才能让下属的兵卒安心赴死。要么荣誉要么钱——这亘古不变的手法在催人拥戴上总是有效。   “视情况不同,每人200-500枚瑟兰金币。”艾莉亚答道,“不问服役时间,只要参加就能拿钱。”   “这么多!”即使早有心理准备,艾门还是被这恐怖的数字吓了一跳。她终于借此将金发青年和后世的王者联系到一起,看到了几分相似之处。   因为残存的现代人思维,少女对国家经济的细节数据比较敏感。她早年研究过社会各个阶层的大致收入,知道瑟兰普通人的年薪大约为300-400枚瑟兰金币。贫困户只有这个数据的十分之一,一年只能得普通人一月的钱也就是30金币。而且因为瑟兰强悍的工业基础和安稳局势,这些由哈温家族主持铸造的精美钱币在购买力上要比其他国家的金属货币更强劲。极端情况下甚至能超出数倍,在暗市交易中最受欢迎。   因为比起很多粗制滥造的金属货币,瑟兰金币的铸造工艺确实精良。它的含金量在各国币种里最多最充足。混入其中的合金配方也让它很难被普通居民用剪刀损坏——有些投机者为了快速敛财会把金属币的边缘剪掉一圈,拿获得的大量边角料私下回炉重铸新币——这种手法对瑟兰金币就不适用。先不说单枚瑟兰金币蕴含的黄金还比不上币值本身,就算把所有金币全融了,他们也根本没有工艺去复制瑟兰的铸币技术。   即使放在半个世纪后,500个瑟兰金币都不是小数目。更何况是工业建设更不发达,还有更多贫困人口的1719年。这时代500金币的购买力还要比后世高出数倍。一口气给成数百人发这样的奖励总消耗恐怕要接近十万,这笔钱在艾门看来都足够武装出一支崭新崭新的集团军了。   她也由此对瑟兰的富饶感到震惊。很多东西光靠表相可没法看透。现在她彻底明白了为什么周边国家都对瑟兰虎视眈眈。   “那些海盗呢。”艾门又想起了希娜等人的特殊身份,“你们是不是还拿他们的自由为筹码要挟他们,声称不答应就把他们送上绞架?”   “他们已经被宽恕了。”金发女人冲她微笑,“可自由的代价不等于零。哪怕他们确实在海盗里算得上不错,但海盗嘛……他们终究还是海盗。”   “扣扣。”就在艾门想说话时,房间门又被敲响了。安塔利亚蒙感应到里面不止一人,敲完门就直接进来,一眼看向书桌上的大量稿纸。   “完成了?”他看都没看金发女人,用饱含期待的视线盯着艾门。   “算是完成了。”艾门知道他指什么,伸手整理出十几张纸递给他,“这是目前我算出来的公式架构,数学上能行得通,实践暂时还没有做。”   “足够了……”棕发男人精神恍惚的翻看稿件,一边看一边呢喃着混乱的话语,“数学模型……嘿!有这个东西就足够了!”   莫比乌斯环的构想艾门不打算隐瞒他。她知道这里是秘境制造的独立时空,自己在这里把天捅破都不会对后续历史造成影响。所以当然是和对方一起研究最具效率。她可以用战圣之瞳加速创建公式模型,安塔利亚蒙也可以用他丰富的经验和强大技巧去实践它。   “走!”他当即一把抓住少女,拉着她的手就要出去,“在船舱里实验这东西有点危险,我们去海上——你还记得怎么飞吧?”   “记得。”艾门被他拽到门口,回头看向艾莉亚,“等等……摩菲尔德阁下还在房间里呢。”   “是我失礼了。”身穿一袭淡紫色的淑女长裙,金发女人站起来冲她俯身点头,“看来二位有私事要忙,这里也就不打扰了。”   “你是故意的,对吧。”看着那抹远去的背影,艾门兀自说了句话,“你这算是什么意思,保护我躲开她的监视?”   按照坎索的形容,这具神血之躯彻底形成可不是在她母亲的肚子里。一想到这个,她那本就淡薄的亲情便又在基础上削减了几分,很难将这温柔女人真正视作母亲看待。更何况经历和感悟让她在情感方面越发成熟,她也不再是当初那个会因为一点温柔就交付心意的小女孩了。   “摩菲尔德家族在瑟兰的产业是经营酒庄。”棕发男人并未正面回答她,而是提起了对方的身家背景,“他们是全瑟兰最大的酒品输出商,不止自己酿酒,同时也从歌利种植园大量进口优质葡萄。在全国酒类交易的份额中占据总量的一大半。”   “这种家族里出来的女人永远不能只看表面。”他轻声说道,“哪怕她的高阶是买来的,她本身的才华也够惊人了。”   【注】:这里“买来的才华”指艾莉亚身体里拥有非同寻常的血脉天赋,这天赋并非天生,而是对方靠背景金钱收买来的。   打完预防针,男人带着少女来到丰饶女神号的后方甲板。领着她一起漂浮在天空,维持缓慢的速率跟上帆船。   用战圣之瞳推导出来的数学公式当然不会有任何问题。安塔利亚蒙第一次实验“莫比乌斯环”就获得成功,让一团灼烧火团在脱离掌控的情况下自发燃烧了一个小时。这让他很是吃了一惊,因为他之前预计新结构能延长几分钟就很完美了。   他自己捣鼓的圆柱结构在脱离掌控的情况下只能持续几秒钟,随后就得结构崩溃,整个技法散开或炸掉。但用“莫比乌斯环”构筑的技法却能让周遭粒子以恐怖的稳定性自发运转。这意味着艾门的设想彻底成功,从此世界上将多出一种新技法——一种真正意义上能复制魔能的技法。   现在这技法的公式数据只有他们两人知道,但随着时间推移,可以想象到会有更多掌控者从中获益。这样想再结合下创造者的年轻年龄,安塔利亚蒙不由有一种“自己这几十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的奇妙郁结。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两人都发现这种实践可能得停止了。   他们是漂浮在天上的,比起他人能更直观感受到自然变化。在少女感知中周遭的风浪正在迅速升高,连带着也让下方船只的航行速度快了不少。   “不。”但棕发男人却摇了摇头,带她升到更高的位置往远方眺望,“不止是因为风的原因,还有水——这些水的流速明显比之前更急促了。”   随着高度提升,两人逐渐看到在远方的海平面上出现了一个深邃的、庞大、犹如虚空巨口般的黝黑深洞。   它大的恐怖——差不多有上百海里。影响的水域无比宽广以至于船队仅仅只在最外围都不由自主的被往前吸。这东西远比什么暴风雨更能彰显天地伟力,仅仅只是在这么远的位置眺望都能叫人心头发颤。   我们不是真的要任由这东西吸进去吧?   艾门瞪着眼睛朝向男人,看到他冲自己一摊手,说道:“……除非你能想办法回去,否则已经没退路了。”   ————————   0点前还有一更,求票票。 第二十章 疯狂之旅(第二更)   船队的气氛随着靠近漩涡越发紧张了。还未降落甲板,两人就能听到有无数脚步声在下方来回奔跑。正经编制的海军士兵从仓库中取出物资分发给众人,主要是用来协助固定的皮质系带和人手一只的棉纱口罩。   “带子是用来绑紧身体防止被涡流甩离船只。”艾门看着这场面陷入沉思,“而口罩……这是拿来装海带的?”   口罩的样式有点怪。下巴位置还有多余布片一直蔓延到喉结处,似乎设计出来就是为了在里面装盛东西。她立刻想到坎索之前提到过有种水生植物可以协助陆生动物在水底呼吸。那东西她也跟着看过,是一种结构类似于薄纱搓澡巾的散叶海带。   寻常海带都是一条一条,比较宽且间隔规律。那东西却不一样,叶片生的张牙舞爪,每一簇都有八根散叶。采集这东西都得找心理素质过硬的人,因为在幽暗海底被透光一照,入目所及的画面就像是无数只八爪手掌在水中挥动。别说胆小者,就是艾门看到都有些发怵。   “是这么回事。”安塔利亚蒙点点头,带着她一起降落下去,“坎索十有八九是要开会了,我们最好快点过去。”   他算的很准,当他们踏入丰饶女神号的会议室时发现这里已经有了些人。罗伯、杨、艾莉亚以及包括几名船长都到了地方,只剩坎索还没出现。   “让大家久等了。”   房门推开,金发青年也跟着来了。他明显是刚醒就直接赶过来了,一头金发乱糟糟的,下巴的胡须也没清理。   “经历一路艰难航行,我们总算到了这条岔路口,距离梦想只剩一步。”他在主位看向他人,“所以我相信各位……不会在这种时候打退堂鼓。”   那可未必——艾门目不斜视的看着墙,暗中吞下一口口水——老头只说这是秘境,可没提示过我在这死亡是真是假……   “艾门小姐。”坎索突然把她叫醒,“待会出去的时候可以向大家展示下您的预言术吗。”   “……没问题。”艾门从袖口里取出那枚预言法球,低头在上面看了一眼,“可以,到时候交给我就是了。”   预言球里的黑色比重并不算多。大概是三分之一白三分之二黑,总体来说希望很大。这个结果首先稳住了她的心思,让她逐渐不紧张了。   想想也是——她忍不住露出自嘲的笑容——开头降临时那种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这种时候再紧张简直可笑。   不——然后她听到心底里有一个声音在做出反驳——当时你不害怕不是因为你勇敢,是因为你不怕死,甚至迫切的想要寻求解脱。而现在你已经从伤痛当中恢复过来并下决心要实现某些目标。你就又怕死了。所以自然会感到紧张和恐惧。   ‘随你说吧。’她在心里洒然一笑,‘对现在的艾门-哈温来说承认某些事不算什么。她现在只想复仇,只想自己去寻找某些答案。’   “我已经让他们去收帆了。”几位船长在和坎索汇报状况,“依照目前的航速风力,那些帆起到的作用已经不明显了。大概一小时后就能全部收完,然后就可以连夜准备精简船身。”   “太好了!”金发青年一拍手掌,对这几位的办事能力非常满意,“不需要我说就能自行处理,嗯,诸位永远不会让我失望。”   “计算结果出来了吗?”他转头看向拐角里的比森副官,“还要多久才能正式进入漩涡范围?我们得根据这个时间准备固定。”   “水流速度随着靠近漩涡会越来越快。”比森停下笔推了推眼镜,“风力也是,漩涡中心处搞不好还有超级暴雨。以目前增加的趋势计算最迟明天凌晨大概4点的时候船队会正式进入漩涡范围。我们还有差不多10个小时可以休息。”   “这种时候也没多少人能睡着吧。”坎索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一想到要进入海底通道我就兴奋,这种时候谁会睡觉。”   “那是您下午睡过觉了。”艾莉亚咳嗽一声,“注意些,殿下。其他人可是还没休息。”   “啊!”青年一拍脑门,“是这样……是这么回事……抱歉诸位,我有些兴奋过头了。那这样吧——首先让各船分发物资,务必保证每人都一套相应装备。然后在保持警戒力量的前提下让他们吃顿好的早早休息。”   “现在是5点。”他摸出怀表看了一眼,“明天凌晨叫醒他们,留出3个多小时应急预案应该够了。”   就这样,船队最后的行程安排被定了下来。艾门在和棕发男人道别后没有回到自己房间,她要和希娜住一间房,两人一起照顾着休息。   这不是偏好,而是坎索专门的命令。他认为越是最后关头越不能轻心,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所有之前住单人房的都得找同伴一起休息。   这一夜很长,很多人辗转反侧没能睡着,在颠簸的海洋上凝视黑暗看到深夜。同时它也很短,毕竟4个多小时用来临时补眠还是太仓促了。   艾门有心事,因此在黑暗中过了好一会才迷迷糊糊的坠入梦乡。睡梦中她感觉有人轻轻摸她的脸,瞬间睁眼,看到身边正坐着一个窈窕黑影。   “时间到了。”黑影发出希娜的声音,“我知道你没睡够,从安静下来直到睡着大概就睡了2个小时……但这时没法让你任性。赶紧起床收拾下吧。”   “能说出我睡着的时间,我看你也没睡多久。”艾门坐起来打了个哈欠,强行振作起精神在黑暗中摸索套上衣物,“海盗都是大夜猫子。”   不管怎么说,她也受过军事训练。这感觉痛苦是痛苦了点,却还不至于无法承受。她在黑暗中快速穿好衬衣和长裤,来到桌子前点燃蜡烛,一转头,眼前看到的景象让她扬眉,不懂对方赤裸着身体是什么意思。   “被卷入漩涡可不像坎索王子说的那样好承受。”红发女人把倒数第二块布料从胸口摘下,拉开木床下的隔间抽屉,从里面翻找出两套特殊衣物,“为了在危急关头能尽可能摆脱沉重掣肘,我建议你跟我一样,换上这些轻便的东西。”   在少女有些脸红的注视下,她只穿内裤,给上身套了一件纯黑色的弹性胸衣,又给下身套了一件同色泽的超级短裤。那性感健美的肌肤光泽看的艾门直有些口干舌燥,她感觉这种衣服也就比纯粹的内衣保守一些,露的肉也太多了吧……   刚想拒绝,她突然想起这些天船队的路程都很平稳,和她预计中的情况并不一样。这让她没由来的感到不安,连带也觉得身上的衣服有些碍眼。   这身衣服沾了水会变得很重。如果是完全入水不需担心,可在漩涡里没人能预计到会发生什么。所以她考虑半天还是接受了衣物。也学希娜的穿法只留内裤,换上了另一套黑色“泳衣”。而她到底还是不像希娜那样能彻底放开,出去的时候还在腰间系了条毛巾,掩耳盗铃的用作遮挡。   “身材不错。”   走出船舱,伴随一路口哨,棕发男人在短暂惊愕后给出了一个客观评价。然后他递给少女一套皮质带子,让她套在肩膀和腰上准备固定。   这不是他恭维,而是艾门……她那越发成熟的少女躯体正在因发育而彰显出惊人魅力。虽然那对白嫩高耸还无法像希娜一样将胸衣撑到如此夸张,但它们勾勒的弧度也足够完美,根本无法让人想起它们的主人严格意义上还不到17。再往下看是裸露在外的纤细腰肢。两道马甲线从肚脐侧边落入短裤,透过紧紧包裹的浑圆臀部拉出两道外腿轮廓。突破160公分的身高让她的双腿笔直修长,步伐脉动时叫不少旁人都看呆了眼。   “固定好了。”艾门和希娜一起将皮带套上,末端死死系在专门留出来收容身躯的外弦凹槽里。抬头看了看阴沉天空,心跳的速率又开始逐渐加快。   风浪比起她入睡前要大了太多。虽然还比不上她降临时遭遇的那场暴风雨,船身颠簸也较为平缓,但她知道这是因为水的流向已经完全被漩涡控制住了。这种情况下船身完全被水浪吸住,正在以一种叫人恐惧的超高速往前航行。   四艘船都拆了帆布——甚至连突出的桅杆都给一道拆了。船体表面的障碍物被彻底清缴,防止有什么东西在接下来的旅途中化身凶器。它们按照计划拉出间距依次前行,没过多久,每个固定在外弦凹槽里的人都亲眼看到了那片深渊。   船身开始倾斜了。这是真正进入漩涡的讯号。艾门拿绳索把一头金发扎成马尾,和其他人一起拉紧栏杆,等待接下来的冲击降临。   5海里……她看到前方的海狮号已经切斜到了30°角。   3海里……海狮号已经被涡流吞没。   1海里……她的身躯随甲板一起剧烈倾斜。   然后轰的一声——眼前的世界被黑暗淹没。 第二十一章 海底航道   早在海狮号被漩涡吞没的时候,得到口口传递的通知,丰饶女神号上的所有人都提前给下巴套好了口罩。   艾门也一样,并且学着其他人在口罩里塞了一团散叶海带。被这湿滑绵软的海生植物贴住口鼻说老实话很不舒服,但考虑到只有这东西能让人在水里呼吸,再恶心的感觉也只能忍了。   “哗——”被卷入漩涡的那一下冲力很强。说的难听点,艾门感觉这艘船是被丢进了一架高速运转的滚筒洗衣机。狂猛涡流在吞噬她之前首先卷着船身转了数圈。离心力让她双手双脚都离开了甲板,多亏有皮带固定才没在刚开始时被甩出去。   涡流里是有声音的。因为水的流速很快,异物侵入时可以听到一阵“咕嘟咕嘟”的气泡动静——以及丰饶女神号的木质船身在水流挤压下发出来的“嘎吱嘎吱”的痛苦呻-吟。这个阶段艾门和很多人一样根本就不敢尝试呼吸,他们都屏气死死扒着船身,不断祈祷这艘船能再坚挺一点。   那种感觉很糟糕。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外加身体完全被海水包裹。就像是在一瞬间从人类世界进入了地狱,普通人根本无法适应。不少水手在开头剧烈的旋转中开始抽搐呕吐,他们全身无力手脚绵软,只能凭皮带吊着,像尸体一样被木船拖住潜入深渊。   艾门的感觉也不太好。只是她适应能力比常人强,在旋转节奏慢下来后缓了一点。睁开双眼她看到周围是不断交替的晦暗海底和白色泡沫,再往前看,则是一具被皮带束缚着在水中扯动的女性“尸体”。   “!??”海水之中不能说话,少女瞪大双眼,立刻认出这是站在前面的红发女人。她忍住眩晕扒在障碍上往那边挪,伸手抓住绷紧的带子,用力,把昏迷过去的希娜给扯了回来。   肩膀搭上一只手,回头看到是棕发男人。安塔利亚蒙看来的眼神很是担忧,艾门给他比了个“等待”的手势,转头开始给希娜做救治检查。   别看她不是医学系,有些医学常识还是能记着的。魔能生物本来就要求有医学基础和解剖功底,再加上战圣之瞳,她即使不骗人说是预言师,当个正儿八经的海上医生也毫无难度。希娜这种状况在她看很明显是体内的神经在旋转中紊乱,也就是神经突然紧绷,没能持续给大脑供血。脑部缺氧会进一步导致昏厥。只需要疏通她体内紊乱的神经就能叫她恢复正常。   这种事别人干可能还挺困难的。但艾门拿淡金右瞳在女人身体上扫视片刻,很快便在手指尖端凝聚出几根细长细长的金色焰针。她按观察结果把焰针插入希娜身躯,每一针都准确无误插在神经郁结的那个点上。昏迷中的红发女人只觉有几道暖流在体内流窜,很快就从昏厥中睁开了双眼。   看到她醒了,艾门竖起食指放在鼻尖,让她不要开口说话。继续把她的身体拉回船舷,让她自己在栏杆上扒住扶好。   而这个时候少女终于也挺不住了——她没办法再屏住呼吸,只能抱着某种恐惧心理吸了口海水。   “!”那感觉更加奇妙,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混在海水里一起被吸了进来,她居然没有太多的憋闷和恶心感。   开始第一口的时候是有点呛人,也有不少海水渗透海带被吸入鼻腔。但当她适应之后,那些沉积在她喉咙里还未下咽的液体又被她从口腔中排了出去。这个过程非常奇妙的能产生充足氧气,循环几次后她立刻学会了靠这种方式在水里呼吸。   肩膀上又被拍了一下,回头,还是安塔利亚蒙那张紧张的面孔。棕发男人学她刚才的手法用食指在水里划拉字符,赤橙色的痕迹被他组成一个短句:“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没事了。”艾门也划拉金色痕迹在水里写字,“大脑缺氧,醒来后能学会呼吸就不会有事。”   这家伙倒是比我想象中更重视希娜的样子——少女写完后用怪诞眼神看了他一眼——难道这两个人真的会在这段历史中发生什么?   船身旋转的速率已经变的很慢,虽然还是在转,但大概得几十秒钟才能转完一圈。涡流在晦暗的海底呈深蓝色,和周围水域的深黑色有明显区别。在少女眼中这就是一条宽敞深邃的海底航道。海狮号、丰饶女神号、辉光号正在航道之中被这股暗流带入深渊。   从水面透下的蒙蒙天光已经看不到了。朦朦胧胧的晦暗中只能靠记忆和手上摸索来探寻前进。艾门放开栏杆让身体被水流拉扯飘出,靠着超出常人的视力看到这块凹槽里还拉出了一大串昏厥的“尸体”。   他们都和希娜一样没能顶住开头的冲击,大部分都在这时候昏过去了。看到这幕场景少女皱眉,双腿在水里拨动一下,伸手解开了束缚皮带。   “你干什么?”安塔利亚蒙继续那焰光写字,“我们还没从涡流里出去!这时候不能丢开束缚!”   “我有把握。”艾门手指翻飞写出回复,末了还抿嘴朝他一笑:“这次可不是在逞强了。”   说完,她从腰间挂着的布包里取出预言法球。将最后一根皮带从腰间解开,整个人像游鱼一般窜了出去。   她确实不是托大,而是传承自维多利亚神族的躯体让她在这时如鱼得水。她扭动腰肢和双腿的动作就像传说中的窈窕人鱼。不少人只觉眼前一花,扎着金色马尾的美丽女孩便已流窜到了自己身前。   “先把他们拉回来。”艾门挥手拉出一串火焰字符,让这里所有还醒着的人能清晰领悟她的意图,“有溺水迹象的,先通知我。”   散叶海带确实能将海水里的氧气转化出来。但这需要搭配呼吸法,让吸入的海水从鼻腔或口腔里再排出去。所以没那么多时间等这些人自己苏醒。积蓄的海水超出极限一样会出现溺水症状。艾门游出来就是要靠自己的力量拯救他们,她可不希望整艘船有这么多人在面前死去。   这里不得不说坎索-哈温的布置是很巧妙的——他没有命令所有人在卷入涡流前躲入船舱,而是让他们绑着带子在船舷依附,正正好卡在船板和栏杆之间的狭窄凹槽里。这做法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意外情况,比如旋转中在舱室里撞死。   船舱是不会在一瞬间浸透海水的。不管人体怎么固定,过于狭小的空间遭受那种旋转力度都必然会把人体甩的到处乱飞。舱室里无法固定的杂物、一些有锐角的障碍物更是会在这时变成杀人凶器。躲在船舷凹槽的好处是能第一时间浸入海水,让水的浮力减缓人体遭受的冲力。同时在较空旷的空间中也能尽力避免和障碍相撞。狭窄的凹槽能死死卡住人体,让他们不会在一开始被漩涡绞的自行相撞。   这安排是很聪明的。但终究是再怎么算计也不能预防所有意外。坎索就没料到那股冲力会有这么夸张,导致整艘船队有近一半人都昏了过去。   他和艾莉亚等人在另一处船舷,坎索自己身体不错,短暂的晕眩后很快恢复并自行领悟了呼吸法门。但其他人就没那么走运,包括艾莉亚在内,这一侧有30多人都松开了栏杆,像具尸体一样在水中漂浮。金发青年只能把艾莉亚扯回来抱在怀里,面对心上人惨白的俏脸,他很难得的在这种时候感到灵魂在悔恨恐慌。   “别急。”就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一串火焰字符突然从旁边飘了过来。抬头一看他再次惊呆,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觉。   温暖的焰光驱散黑暗,来自少女头顶的金色马尾。她的头发像是变成了火,正在晦暗之中提供照明。那白皙皮肤在黑色泳衣的包裹下无比动人,加上她在海水中灵活流窜的敏捷动作,简直像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话生物——那些心地善良的深海人鱼。   她用娴熟的动作在一个昏厥男人的脖颈上点了一下,摆动双腿把他推回去,让旁人抓住他的带子。身体又窜到另一处重复动作,效率高超的救治伤者。当她游到坎索面前时青年都忘了这是在水中。他张嘴想要跟她说话,不出意外——被海水呛的直吐泡泡。   “……”艾门对他的愣头青程度有些无语。伸手按住他的胸膛,帮他把海水震了出去。然后她用类似的手法对艾莉亚完成救治,手指翻飞写下字符:“我要去找前面的船。”   排除两个带子断裂失踪的倒霉蛋,丰饶女神号的落难海员都已经在她的救治下恢复好了。她立刻想到海狮号和辉光号肯定也遭遇了同样困境,当即翻身想窜出去,打算顺着海底暗流去找几海里外的第一艘船。   她的身躯在海水中一个翻滚,摆动腰腹就要离去。这时她突然感觉有人抓住了她的脚踝,强行把她留了下来。   回头一看,是坎索。金发青年恢复过来后也没法说话跟她交流,只能在她恼怒的瞪视中取下腰间的华丽佩剑,连同系带一起递了过来。   这很明显是在担心她。想要她拿上武器好方便自卫。   艾门扬了扬右边眉毛——她是不认为这不通武艺的公子哥儿能有什么好武器。不过看在心意的份上她还是接了过来,把剑和布包一起跨在腰间,再次翻身窜了出去。   她游的很快,只是几个呼吸就已完全脱离了硕大船身。黑暗和孤寂在海水中朝她挤压侵袭,她却面不改色的任由神焰飞舞,在这深渊中划出一道金色轨迹。 第二十二章 祭品   在深海中主动制造显眼的光亮并持续这么长时间是一种极端危险的找死行为。这个道理艾门其实非常清楚。   大部分生物有趋光性。包括一些生活在黑暗中的深水鱼。有些鱼类会自己造光吸引猎物,在猎物靠近过去的一瞬间凶狠将它们吞吃入腹。这种狩猎方式只有那些足够强大的猎食者才敢使用。如果像艾门一样“弱不禁风”,越强烈的光源反倒会引起一些很危险的好奇心。   比如这头深海巨鳗。它那超过百米的庞然身躯在少女游出一段距离后已经在她身侧现出了轮廓。这恐怖魔怪绕着涡流在她身边缓缓游动,一双亮黄色的凶戾眼珠隐约对她发出的光芒感到好奇。   从气味分辨,那是一块让它垂涎的鲜美活肉。但那逸散出来的温热水波却是它不喜欢甚至在畏惧的。它的脑壳虽然大但智慧进化的却并不发达,遇到这种情况一时有些分不清对方到底有无危险,是不是可以像对待她的同类一样张口直接吞下肚子。   畜生到底只是畜生——艾门用余光看巨鳗在她身侧翻卷躯体,紧绷的神经缓缓松懈——虽然她并不清楚对方是一开始就跟随船队到了这还是偶然游到了这片水域,但只要它的思维足够迟钝,只要它的本能足够敏感,她的光源计划便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   是的,她能认出来。这家伙就摧毁破浪号的补刀手。是她当初在风浪中看到的三头巨影之一。她得承认独自一人在这幽深海水中和对方同行是件很考验心态的事。无论是那种恐怖的孤寂还是巨怪滑过的脊背轮廓,这些景象都可以叫某些胆小者支撑不住直接昏厥。   但艾门不会。虽然她同样感到很不舒服——或者说她也觉得有些害怕。但她还是暗中坚持,就这样在寂静无声的黑暗中和巨怪同游了二、三海里,逐渐看到前方有一艘船舷歪斜的三桅帆船。   那是海狮号。它和丰饶女神号一样将所有船帆和主桅杆都拆了下来,确保能有更小的体积通过涡流。隔着老远艾门看到它的船舷处也有一些“尸体”被拖着跑。当即扭腰收起光焰,趁着巨鳗视线被黑暗阻挡的那抹缝隙从对方卷起的身躯中穿了出去,飞快游向前方木船。   她不知道自己能救多少人,也不知道在巨鳗出现的当下她还有没有足够时间去找更远处的辉光号。她现在只想改变一些事,仿佛这么做就是“改变历史”,能给她坚定信念的勇气和某些更深邃的生活感悟。   可能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思维方式正在这种过程中一点一点的发生变化。她不再像过去那样只想着“艾门-哈温该做什么”而是更进一步的去想“艾门-哈温想做什么”或者“艾门-哈温要做什么”。她头一次觉得这种思想里充满了自由,那远比她在现实中呼吸到的空气清新多了。   海狮号的情况比丰饶女神号凄惨一些。因为他们距离较远,艾门在路上耗费的时间已经有十几人溺水淹死。她只能竭尽所能摸着黑暗将那些扯动的“尸体”挨个确认一遍。并用神焰字符在水中书写,告诉这艘船的大副格兰特不要随意轻举妄动。   “我很遗憾现在的局面,但船长先生已经不可能再活过来了。”   她能看清对方眼里的悲伤惊恐,按住他的肩膀继续书写,“在恐慌之前想想你剩下的那些海员。我觉得你应该振作起来去统携他们,海狮号的船长格兰特先生。”   那么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受她鼓舞,格兰特稍微镇定了些。他费力在船板上勾勒笔画和少女交流——你打算怎么解决那头海怪?   他不是瞎子,哪怕深海够暗,在适应这里的亮度后他也能依稀看到那头巨怪的轮廓。对方就像是隐匿在噩梦和黑雾中的吃人邪魔。那种若隐若现的恐怖和威胁感如果放任不管恐怕会把剩下来的所有人都吓疯掉。   这可不是他夸张形容,因为他自己就快撑不住了。   想想看吧——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深海魔渊中你得忍受别扭的呼吸法有节奏的吞吐海水,得承受海水朝身体——尤其是耳朵挤压的力道。受制于你是陆地生物你不能在这时候发出任何声音。就只能和其他人——以及那些尸体一起在寂静之中慢慢等待,希望这条深邃的航道能尽早把自己送到尽头……   海洋女神在上,光是这种孤寂感就已经能让正常人得失心疯了。因为这航道根本看不到头,这个方向是往海底而不是转个弯再带他们升往海面。   它就像是一根细长的锥子钉在海底,只会带着他们所有人步入死亡。   更别说在这种恐怖之中还有一些恶毒的怪物在包围他们。深海的黑暗正在赋予他们无穷无尽的想象力,强制性所有人的神经都死死绷着,深怕其中会有更多魔怪在觊觎自己。   “不用担心。”   艾门抬眼看了看那缓缓游动的庞大阴影,继续写道:“这东西的使命从这一刻起就该结束了。”   一句话写完,她也不等格兰特明白具体意思。身形扭动朝外游出,一头金发又一次化作了灿金光焰。   她疯了!?   格兰特看到她前冲的方向正是阴影轮廓,心头划过一个疯狂念头——她这是想去干嘛?莫不是打算以人类之躯弑杀巨怪?   艾门并不关心别人的想法。她睁大双眼,双腿并拢像人鱼的尾巴上下摆动,带动身躯划过一道偏斜的弧线冲向巨鳗,并在路途中央取下坎索送给她的镶金长剑,抬手把剑刃抽了出来。   海水之中难以传递普通的声音。加上阻力,这举动并未造成正常拔剑会产生的金属摩擦声。但那一闪而过的凛冽寒光还是让艾门轻挑眉头,意识到这把剑并非像她想象中那样华而不实。它的剑刃比一般长剑要更厚重,拿在手里的感觉却比预计更轻。以艾门身体的敏感度判断这绝不是因为海水浮力,而是它本身材质的问题——这种金属似乎可以被物质穿透,即使用圣瞳观察也稍显模糊。   幽灵金属!   她心中一惊,顿时想起自己在某本介绍冶炼工艺的书籍上看到过这种稀有材料。   按照上面的记载幽灵金属完全诞生于“一种偶然”,它是培植好的生物金属和导能金属按未知比例混合后“机缘巧合”锻打出来的特殊金属,能同时具备这两者的所有功效。   有意思——少女在口罩下翘起唇角,挥手将剑鞘丢到一边——果然不愧是正经出身的继承人,即使在半世纪以前都能被授予这种奇珍宝物。   不过既然今天落到我的手里,只怕像你这样的宝物……也活不长呢。   她手持利刃靠近巨鳗,身躯突然在水中静止,一点点抬头,看向了那个正从斜上方朝她探来的幽深巨口。   千分之一秒瞬息而过,她的身体突然极其诡异的往后平移了一大段距离,刚好避开巨鳗突袭。然后身体翻转,在水浪中死死扒住了对方背脊。   巨鳗感受到某种威胁,百米身躯在深水中来回翻腾。想要将那灼热的斑点给甩下去。而艾门试探性用长剑在那脊背上划了两下后发现几乎没有杀伤效果,这便松手挪开身位,任由巨怪一弹身躯把自己甩飞,淹没在一片翻滚汹涌的泡沫之中。   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彻彻底底将这怪物给惹毛了。如果说之间对方还因本性怀疑这边“能不能吃”,那么现在,已经彻底被激怒的巨鳗只会认准她撒发出来的光和热,在把她撕碎吞噬之前根本不会理睬其他目标。   而这实际上也就是她的目的。在她的计划中有些东西注定要成为血腥祭品。因为她不会再任由对方藏在阴影中谋划什么或者窥探什么。她要趁着自己还有力量——用这双手,用她这段时间从亡灵身上学到的记忆去警告对方,招惹她究竟会付出什么代价。   巨鳗甩尾在海渊当中荡了一圈,随后很快翻身回游,张开它那丑陋的唇齿朝少女扑来。它确实已经出离愤怒——愤怒到完全忽略了它的生物本能在不断朝身体发出警告。在它看来那渺小的光点只要一个吸气就能咽进肚子,也当然不会明白为什么光点会突然延长。   “噍——”   火焰在海水中高速划过。带起一抹纯白泡沫并伴随有些许咕嘟闷响。它像一颗渺小的彗星狠狠击打在巨鳗坚硬的头盖骨上,直接给它钻了透,从它左侧腮腺的位置又穿了出来。   畜生到底只是畜生。   身形再次很反常的高速后移,艾门冷眼看着巨鳗在海水中痛苦翻滚。开头那丝对魔怪的恐惧终于在一击得手后荡然无存。   是啊——她理所当然的一挑眉毛——拥有超过半神的身躯却不懂得利用身体优势。   这样的废物,有多少她就能杀多少。 更新延期数小时通知+意见问询   好像是受台风影响,韩国忠南这边气温骤降。下午出去淋雨头有点痛,童鞋们先休息吧,白天起来看更新。   PS1:艾门的蜕变已经快完成了,想看爽快剧情的读者很快就能如愿以偿。   PS2:细心的读者能发现这卷开篇我混入了大量风景描述。对场景好奇的读者可以参考《少年派》里的暴风雨以及《普罗米修斯》&《异形契约》开篇展现的自然风景。   PS3:如果你们有意见可以提给我,确实高度统一的话,我会精简后期的风景描述。    第二十三章 深蓝   火焰是可以在海水里燃烧的。   只要环境合适,有符合条件的燃烧材料,冰冷的海水并不能阻止这灿金神火在海洋中绽放光芒。艾门那内环战阵在地上的劣势到了水里反倒是优势。她的神血让她在深海中仍能有强劲实力,不至于像此时此刻的安塔利亚蒙那样,空有精神力却难以搜集到足够性质的魔能粒子。   这就给了她底气和信心,打算以某些东西做引子,将那潜藏的恶魔给引出来。   带着一串沉闷泡沫,深海巨鳗扭动着身躯朝少女钻来。它恨极了这发出灼热的微小光点,贯穿头颅的剧痛也让它疯狂。那庞大身躯在晦暗中犹如一根魔怪触肢。或是扑咬或是辗转,用横撞、摆尾……尽其所能的冲杀少女,想要将那焰光熄灭。   海水被它绞的浑浊,晦暗中只能靠那光点的照明依稀看到身躯游过。光点在它扑杀下游离闪烁犹如风暴里躲闪的萤火虫。这威势要远远超出普通人的承受限度,海狮号的船员们光是眺望都感觉心头发紧,有一种面对狂风怒浪、下个瞬间就会被碾碎吞噬的窒息紧张。   那是一种心脏悬空的紧迫感,好似被胸腔被恐惧掏空,替代器官在那里蹦跳。也是因为承受不住这庞大压力,不少船员纷纷伏下身子开始祈祷。希望他们信仰的神主能在这时显灵,帮助他们脱离这幽深晦暗的海底魔狱。   海怪已经发现了他们,这梦魇已经成了现实。   如果那名为艾门的女孩坚持不住,不用想,它绝对会把下一个目标投给海狮号的。   但格兰特并没有这么做。他是这艘船的大副——现在则已变成了船长。他知道现在自己的举动将会成为幸存海员的风向标,这便强行按住心头恐惧,也学艾门一般甩掉了身上固定的皮带,艰难摸索,游到了船尾下方的隔层平台。   这里摆着一张足足有5米多宽的超级弩炮,正是出海前坎索考虑到深海威胁吩咐工匠特意准备的。这东西在海面上可能并没有火炮好用,但要是在深海里,一门能攻击的弩炮可比一百门哑火的火炮好用多了。格兰特希望能用这东西帮助艾门而不是蹲在这里祈求神,他手脚并用扯了两个人下来帮他筹备,争分夺秒将一支尖锐弩箭架在了摇开弓弦的弩炮架上。   准备好武器,格兰特的紧张才褪去一些。他抬头想张望巨鳗位置来调整弹道,却被眼前正在发生的场面给惊呆了。   那是血——分量充足的、足以将一大片海域染成深黑的磅礴鲜血。这种分量不用想就知道不可能属于更小的那方,它只能来自巨鳗的身体,只有那庞然大物才能流出这么多血。   艾门的身躯仍在海水里来回漂移。她不需要做出伸展动作,身躯便能违背常识突然上窜或突然平移。这是来源于她前段时间才从飞行技法中领悟出来的变速法门,只要有足够的粒子作爆发驱动,哪怕是在深海中也一样能用。   她能看穿这怪物的动作,她的眼能钻透巨鳗甲壳,渗入它的皮肉中,通过对它肌肉收缩的节奏判断来预知它要施展的是什么动作。她能提前知道——这头怪物下一刻的攻击究竟能影响多大的区域。那她只需用这手法把身体当剑挪移出去,自然不可能受到任何伤害。   那些被搅动的海水对于别人来说是一大阻碍。但她早已在脑海中将水流的影响以数学形式全部算透,身体挪移时同样契合了这些水波。   而巨鳗——它却不能如它所想的那样用狂猛的攻势淹没目标。因为它每做全力冲杀一次,它头颅上的细小孔洞就会渗出不少红黑鲜血。   莫比乌斯环可不仅仅能用在火焰附魔的技法上。   看到巨鳗的动作逐渐变慢,艾门缓缓露出冰冷微笑。   它同样可以作为神焰技法的二次核心,在脱离她掌控后发挥效果。   这种控制法的核心原理是以无限结构尽量无限制维持技法存在,理论上必须要在“拥有符合技法特性的魔能场”里才能使用。就比如她想用莫比乌斯环构筑燃烧技法首先要确保周围环境里有干燥的粒子。而在深海里除了她本身的血,就没有多少粒子是能燃烧的。   它们都是湿润的,和海水紧密结合在一起。虽然在特殊环境下海水里也能充斥易燃气体,但这里可不是火山海域,没有那么多一氧化碳。   她得以借用这控制法持续不断给巨鳗伤害并不是因为她能违背常理让海水燃烧,而是她想起了白胡子老头教过的内容——火焰和其他魔能是有区别的。   它是一种能量,也是一种现象。它的出现或许需要掌控者用精神调配加以引导,但在它出现之后,它的燃料几乎可以是任何物质。   她只需要催发神血制造出一定量的神焰粒子,用这粒子包裹住莫比乌斯环构筑的二次核心将火焰送入对方身体。那个公式就会停留在创口里,自发搜集它体内的血肉脂肪来维持燃烧。   这意味着她根本不需要在这场战斗中出太多力,只要悠哉躲闪一会,这怪物就会被逐步烧死。   它依然是强大的。无论是身体、力量还是速度都远远超过它此刻的对手。   但它即将死去。因为在那种战斗智慧面前,它所有的优势都毫无作用。   简直,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眼睁睁看着那庞大阴影一点点迟缓下来,最终变得一动不动,包括格兰特在内,海狮号上的一众船员几乎以为自己疯了。   如果少女是摆出尽力的架势想办法将这巨怪驱走,他们肯定会在心底为她欢呼雀跃,并跪下来赞颂信仰的神,认为是奇迹降临拯救了他们。   可像这样靠一己之力把巨鳗磨死?而且那归来的姿态看上去还很轻松?   噢,这种程度就不是他们能理解的了。   那娇俏的容颜和窈窕身躯落在不少人眼里已经沾染上了一层神秘色彩。甚至有人怀疑她是海洋女神歌罗西的化身,是神主意志在人间的显灵。   “继续前进。”   从沾染鲜血的海域中重新钻出,少女头顶焰光,挥手在海水里划出一串火焰字符:“我留在这里等坎索王子。”   格兰特朝她点了点头。暂时收起了心中震撼。他意识到在少女证明过自己的实力后,自己等人根本没资格替她担忧什么。哪怕常规定义里留在这片鲜血海域十分危险,他也只能收下命令,让舵手们调转船头,在这涡流航道中重新起航。   但她看起来却是想要谋划什么。   他在桅杆末端回头眺望,看着那光斑越来越远。   特意留在那些鲜血旁边,她难道是想用那怪物的尸体做诱饵,去击杀某些更巨大的深海魔怪?   格兰特狠狠打了个寒颤,认为这简直是在异想天开。他觉得她那么做只是刻意为航道引开危险,让那些凶神恶煞的海洋生物都被吸引过去。光是这种程度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他完全不觉得对方还能将所有威胁都尽数杀死。   海狮号的踪影在晦暗中变深,逐渐从艾门眼中消失不见。直到这时她才松了口气,扭动腰肢在水中下潜,在数百米下的海域中窥探到了一抹反光。   那是坎索的佩剑。刚刚她能钻开巨鳗的坚硬头骨靠的正是这东西,是用剑刃充当了焰光的钻头尖兵。刚才乱战中她来不及下来寻这把剑,现在有时间,最好还是把它再找回来。   那些血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   拿到剑,她在海底将感知往上蔓延,看到巨鳗的身躯正在一点一点往下沉没。它的血源源不断从颅脑后腮中渗透出来,没一会就将这海域也染成了黑色。在那如墨晕开的玄妙水波中少女已能看到一些寻味而来的深海猎手。它们现在还没有动作,只是绕着这边来回巡游,像是在确认巨鳗是否活着。   那其中有凶猛的巨鲨——腹部斑白、身体长度能超过十米的鲨鱼成群结队在侧边环伺。   也有肉食的鲸鱼——不少方头巨鲸正打着摆子在远处游动。   艾门甚至还看到一种巨大的、身体内部半透明、朝外散发出蓝萤光亮的水生虫子。那东西至少有三十米长宽,整体外形犹如蛛形纲的肥胖蜱虫。   她目不转睛盯着对方,发现对方也用六只硕大的眼睛盯着自己。就在她犹豫要不要把这恶心玩意先干掉的同时,一种被窥探的直觉让她猛然回头,看到一根翻卷的、带有密集吸盘的触肢从晦暗中缩了回去。   又是一头巨型章鱼,她这么想。   这些深海中的捕食者已经完全被扩散开来的巨鳗鲜血所吸引。只要等确认目标真正死亡,它们就会扑上来,对那尸身大快朵颐。   届时某些分不到肉的可怜虫或许也会盯上她这发光体,想要尝尝她的血肉是什么味道。   还不够。   艾门皱眉,对于这景象并不满意。她耗费这么大功夫制造出来的诱饵可不是为这些“小虾米”所准备的。别说撒迦莉雅可能驱动的深海巨妖,就连另一头海龙魔怪的踪影她都没见到。   难道她没追来?   还是她的精神控制法居然能高深到那种程度,可以制止一头野兽骨子里对鲜血的渴望?   抱着种种疑虑,她将自己隐匿在一片凸显出来的海底礁石中,收敛了焰光,默默盯着上方观察。   一开始一切似乎都很正常。那些鲨鱼首先受不了本能支配,在屡屡擦过巨鳗尸体得不到反馈后终于俯身扑了上去,绕到它相较柔软的腹部,开始张口撕咬那里的肉。   其他猎手也跟着落下,围拢住庞大尸身拉扯争食。   艾门几乎以为她想等的目标不会来了。她打算从礁石中上升回去钻入涡流,身体刚探出又夏然而止。   情况终于开始发生变化。   而且是一种尤其恐怖的,连她都感到心惊的变化。   最先感受到不同的是那些精力旺盛的大白鲨。它们没有鳃,为了保持动力必须不断在水中游动。有几条巨鲨在游开一段距离后突然被定在原地一动不动,8-10米不等的身躯没一会就化掉了。   是的,化掉了。犹如突然遭遇某种强酸,像冰淇淋在热水中融化殆尽。这些嗜血恶魔不消数秒便已一命呜呼,就像从来没有在世界上存在过那样。艾门在注意到这异常情况时着重将感知投注到那块海域,却更为惊讶的一无所获。   她先是不解。然后想起在某次探险中也因某种条件忽略掉了一头潜伏的魔怪。于是立刻将感知区域收回放大,转头在整片海域里重新观察。   这下她终于看到那是什么了。   那是一片暗色深蓝,几乎和海水融为一体。它的身躯展开来足有三四百米,就像一张打开的布匹,已然将这块海域都包了进去。   ————————   半夜想着我眯一会结果睡着了!赶紧码出来谢罪,下午或者晚上还有一章。   顺便,书客这敏感的小姑娘居然没和谐这章里的“中出”一词,让我十分震惊,都惊呆了。 第二十四章 日耀   来了!   在看到那片深海水幕——尤其是水幕中心那个隐隐约约的身影同时,艾门立刻意识到,一直以来她的猜想都没有出错。   撒迦莉雅比她提前坠落秘境,但却并没有加入船队。那么结合这历史事件所身处的环境,她只可能潜伏在海洋之中,用她的精神拟态控制海怪。   争抢尸体的猎食者们终于发现不对劲了。它们纷纷从残留的骨架上抽身游开,想要找个方向突围出去。但那深蓝魔怪的庞大身躯就像牢笼一样将所有退路尽数封死。试图强闯的生物只会感觉自己陷入到一团绵软触感,然后就是冰凉——以及剧烈疼痛。   这个怪物的身体结构简直类似于魔幻小说里的史莱姆——艾门看到这一幕面色阴沉——能够在身体内侧的所有区域都长满消化器官,甚至全身都可以视为消化器官和感知器官,这种生物俨然和她认知里的“水晶粘土怪”区别不大。   她暂时还说不好这种结构对生物而言是进化还是退化,但她觉得自己想要突破这玩意的封锁并不会有那么容易。   因为就像她了解敌人一样,敌人应该也了解她。哪怕这些天她的实力提高了不少,但神焰的温度总归不可能拔高太多。以温度做绝对杀伤指标对她的破坏力进行预估后仍然敢驱使魔怪在这里现身——这种行为本身就说明了对方同样极具底气,说明她有把握能战胜自己。   随着水幕收缩身体,所有想要突围的怪物,包括那只巨型蜱虫很快就被它身体裹住粘住。然后它立刻从体表分泌出大量强酸消化液将这些血肉融化吸收,整个身躯在艾门的感知范围里又大了一些,足足拓宽了有好几尺。   “……”这种变化更是让艾门心生警惕,她现在总算知道这东西是怎么长到近四百米的了。   且不说那是进化还是退化,光是这种迅速将食物能源转化为生长趋势的能力就堪称恐怖。   这绝不可能是它一开始就具备的力量。如果她没算错,撒迦莉雅应该是给这东西植入了自己的暗鸦细胞,一手导致了这种异变。   “出来吧,哈温。”   一个慵懒的女性声音突然在海中响起。它就像是一种异化的声波,即使有海水阻隔也依然准确传导进了少女大脑,“我知道你就在这里。”   撒迦莉雅摆动身躯,从深海魔怪的躯体内钻入这片封闭的海域。艾门第一时间将感知投注在她身上,顿时蹙起眉头,对她的变化有些惊讶。   依靠矫健的游泳技巧和对身体的强力操控,她自己在海水里的活动能力足以让寻常人联想到人鱼海妖。但此刻出现在她面前的这一位——如果单纯只看她现在的外形,那她绝对比艾门要更有资格叫这个称号。因为她从腰腹往下拥有一条真真正正的鱼尾巴,看上去就是一条人鱼。   胸口遮挡是两枚扇贝,和艾门了解的人鱼造型格外相似。如果不是她知道对方原本是什么形态,她恐怕也没法在第一时间回过神来。   “出来,哈温。”   披散着头发,撒迦莉雅摆动鱼尾来到礁石上方,用一只淡金左眼死死盯着少女的位置,“在我面前,你无法隐藏。”   艾门面色阴沉了一下,知道她已经通过战圣之瞳附带的观察将自己看透。当即也不再做什么伪装,从礁石阴影中缓缓上浮,来到对面和她相望。   “不错~”看到她身上的性感装扮,黑头发的“人鱼少女”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知道面见我要打扮自己,你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她的语气傲然轻佻,和艾门记忆中一般无二。听着这声音她只感觉心头有一股情绪即将控制不住,赶忙通过口罩做了个深呼吸。强行将它压了下去。   “你所谓的异军就是指像这样把身体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吗。”   她用火焰字符在海水中构筑字句。   “这就是你对梦想的追求?就是你牺牲一切也要拿到的力量?你的理想?”   “噢。”对于这个问题,撒迦莉雅耸了耸肩,“其实我也不知道维多利亚史诗里的那支军队是什么样的。”   “但神话既然说了它能无视任何地形拿到全胜战果——”她眯起眼睛,“我当然要从这方面找突破口,也就是生物本身所拥有的特性。”   “想想看吧。”她摆动鱼尾悬在水中,双手张开作虔诚状,“拟态变形术已经提前数百年向我们展示了这种可能。就好比人类可以通过拟态变成狮虎称霸山林,可以变成鹰隼翱翔天空,可以变成梭鱼在水中畅游一样——我们完全可以通过改变身体形态来适应任何地形环境。”   “骑兵部队需要有平原施展。”她说,“如果没有平原,甚至连陆地都没有。约修亚和瑟兰耗费近百年囤积的骑兵就全是废物。”   “但如果他们都能拟态?”她朝少女抬起右手,做了个展示的动作,“如果一支军队可以在面对海洋时拟态出鳃?在面对天空时拟态翅膀?甚至他们的坐骑也是由同伴拟态而成——可以完美配合一切命令?你觉得这样的军队会有多强?他们将会给世界带来何种冲击?”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艾门想道。这样的军队可以说是完全超出了常规认知,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成建制的部队能战胜他们。   “我不妨在这里把话跟你说明白吧,哈温。”看到她沉默不语,撒迦莉雅继续劝道,“我现在只算是建设出了一个空旷的体系,它只有框架,很多东西,很多拟态的波长都需要耗费很长很长时间去钻研弥补。而且即使达成目标它在我看来也远不够强,我需要你的力量来加速它。”   “我们没有时间了。”她的语气越发慎重,“在被那老头丢进来之前我就说过,异神教的阴影比我想象中还要幽深许多。那个操控我父亲——把他当做傀儡的人至今仍未浮出水面。他涉足这个领域比我还早,如果我们不去掌控异军,这股力量迟早要落到恶魔手里……”   “噍——”她的话没能说完,因为一道火焰剑气在那之前就已劈向了她,逼迫她止住话茬往侧边躲闪。   “……这么说是没得谈了。”沉默了一会,她缓缓转头看向少女,“为什么?就因为那个愚蠢的老——”   “嘭——”眼前一花,小腹处传来一股剧烈痛苦。撒迦莉雅凸着眼眶在海水中半弯下腰,有些难以置信,自己就这样被击中了?   那是一记凶狠、暴怒,不留任何情面的膝撞。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被一辆火车头正面撞中,忍不住张口吐出了一大口血。   “你话太多了。”金发少女借着这贴近的机会附到她耳边悄声低语,“另外,你可能估错了你我之间孰强孰弱。”   因为近,她可以贴着口罩小声说话让对方听见。膝撞命中后她也未做任何停顿,而是驱动腰腹往右侧一扭,反手扳拳,狠狠塞中了对方左脸。   “咕嘟咕嘟——”这一拳直接把黑发少女给打懵了,她吐着泡泡倒飞出去,半眯的眼眸中满是惊骇。   她的拟态魔能没出问题。依然可以准确无误读取到少女肢体的下一个动作。但和之前对战时有所区分,她发现自己居然跟不上那恐怖的速度!   金发少女的身体挪移如同鬼魅,就像是在各个关节处都装了蒸汽喷管。撒迦莉雅尚未看清对方身形又被一只愤怒的老拳砸中右脸,身体再次失去平衡,整个中路已经完全开了。   “嘭!”艾门紧抿嘴唇一言不发,她也不去拿剑,就只是侧腿横移,像甩动鞭子一样用力抽上了对方的腰。撒迦莉雅在她狂风暴雨的贴身攻势中几乎毫无还手之力。招架时更是惊讶发现少女长进的不止是速度,就连力量都已这边强了不少。   这样下去不行。   肩膀再次挨了一拳,撒迦莉雅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托大。   我打不过她!必须得让深海巨妖参与战斗!   她想不通艾门是如何在短时间内完成的这种战力提升,但她自己的实力本来也不是光靠身体。   贴身战拼不过那就不拼了,先让“深蓝”把哈温捉住,然后再想办法让她屈服!   意念一动,化作囚牢的深蓝水幕猛然收缩朝内侧围拢。它延伸出十多根绵软触肢,从后侧缠住了少女脚踝。   艾门身形顿时被这一下强行扯住,一时没法再往前突。撒迦莉雅这才总算能松一口气,赶忙退出了她的攻击范围。   她以为这样就能困住对方,利用“深蓝”的身体将对方强行禁锢。刚想说点什么来找回场子,抬头就看到少女的眼角半弯起来,俨然是在冲她微笑。   心头闪过一丝不祥预感。撒迦莉雅立刻朝后方飞速后退。一边退还一边驱使更多的“深蓝”躯体包裹住她,在她体表形成了一层厚厚肉盾。   然后她就看到了光。   璀璨无比的光芒从旁边那头巨鳗尸体中一点点透出,连同少女身上的灿金光焰一起轰然扩散。 第二十五章 妖孽   艾门的预估是对的。撒迦莉雅确实跟她一样被直接从天上甩了下来。但区别在于她的运气不怎么好,即使有翅膀辅助也还是在海上摔断了腿。   她的翅膀和雷鹰使徒欧瑞基欧相比实在太小,一开始就不具备那样接近全天候的飞行能力。双腿受伤后她无比艰难的在海上漂流,还是靠着散开鲜血才从深海勾引了一些狰狞鱼类。然后她就拿这些鱼当食物和研究基础又在海上漂流了数天,直接略过伤势恢复,把两条腿暂时拟态掉了。   这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远远不是。如果让其他人知道有个16、7岁的少女能只用几天就突破了“拟态局限”完成了生命中第二种拟态——且直接绕过了“全身拟态”的步骤从一开始就跳至“局部拟态”,他们肯定会觉得这女孩是个妖怪,或者干脆就和奇格兰有某种联系。   “拟态局限”在拟态学里是一个多义词。大多数情况下它有两个意思,一是“受制于肉体承受转变的能力不足,大多数人一生只能适应一种拟态”,二是“拟态目标和生命原本具备的身躯在各种细节数据上必须相等”。   这是区分开来的两个概念,但它们具备因果关系。第一条是从第二条的基础上得来的,而第二条的意思大概就是……简单说就是能量守恒。   当艾门第一眼看到撒迦莉雅——尤其看到她腰腹下那条鱼尾巴的时候,她的内心其实远比脸上要震惊的多。主要原因就是当初在西山卡明曾告诉过她拟态变形术的最大局限。这种技法说起来很简单就是“通过公式将人躯转化为别的物种并使之能来回变换”,但这里施术者必须遵守能量法则——他们在初次拟态时绝对不可能在不依靠任何外物条件辅助的情况下拟态成一个质量和自己不等的动物。   就是说如果有人想拟态猫,那猫的身体自然是比人小的。他不能在第一次拟态时将公式设定为“他要变成一只比自己轻几倍甚至十几倍”的东西,真这么干他的身体只会在拟态过程中被原本人身所具备的能量物质所强行撑爆。   同样的,如果有人想拟态比人躯更大的动物,他也必须在首次拟态时将公式调好,确保这次拟态的那个“外形”在质量上和自己当前的身体相等——就像一个体重在80公斤的成年男子想拟态成体重超过200公斤的马,这二者之间排除魔能粒子质量差了足有一倍。他不能直接按照“200公斤”这个体量去设计自己的拟态外形,否则他一定会在拟态到一半时因为缺少能量导致身体枯槁死亡。   那是一种很惨烈的情况,大多数犯下这类过错的人,他们的尸体被发现时都是畸形且面目可憎的。大量的骨骼血肉从他们的身躯中突破出来想要在虚空中构筑拟态模型,但却因为能量不够——这种过程只能在中途夏然而止。所以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被饿死的,都是死于缺少能量。   艾门无法想象一个人被饿死时什么感觉,但她记得她在上社会学的时候曾听讲课教授说过一句,“饿死”是这个世界上对生命而言最重的刑罚。   即使有这份提示在前,相较另一种结果,饿死可能已经是一种伟大的仁慈。   生命——绝大多数生命在缺乏能量时自然会本能寻求补充能量,而最原始最直接的补充手法当然是吃。也就是靠进食获取需要的能量。拟态模型超出体量会导致身躯需要超出想象的巨额能量,这种时候已经完全被痛苦折磨到失去神志的拟态者当然不会顾及任何道德亲情。他们那时会只想进食——会抓住身边一切能吃的东西撕咬下肚,丝毫不管那是一只虫子还是一只猫,更不会管那是不是人。   先不提他们能不能在短时间内找到足够的肉填补空缺,即使能,出现在这些案例里的拟态者也都在恢复清醒后直接疯掉了。   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这个世界、这个社会为他们塑造的人生观、道德观让他们无法接受自己疯狂时犯下的罪。即使有极少数人刚开始阶段能挺下来,甚至接受那副和想象中完全不同,已经出现了某种扭曲变化的新身体,他们也绝对接受不了以后用这样的身体活一辈子。   他们变不回去了。因为找不到回去的“路”。新身体的质量和旧身体完全不等会将那条“路”直接切断,没人能受得了这种结果。   因此拟态者在初次拟态时一定一定要根据自己的身体质量和强度精准设计拟态模型。它不是直接将标本复制出来就可以的,这远没有那么容易。   80公斤的人想拟态4公斤的猫,他得根据尸体标本把所有数据放大倍化,确保自己第一次拟态的猫也是个80公斤的大家伙。   如果他想拟态200公斤的马,他也得调整那些数据,确保自己第一次拟态的马是个80公斤的小家伙。   细节数据不会完全对等因为人躯强度并不完全取决于自身体重,但不会有太大浮动,除非那个人的身体强度要远远超出体重数值。   这需要他们自己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慢慢探索。只有当第一次拟态成功,他们才能靠日积月累的经验去改变拟态模型。   比如学会强化模型,将多余的能量压缩用来缩减模型体量。使他们变成的猫能接近正常大小,并且具备远远超出猫的力量。   或者逐渐强化人体,依靠锻炼提高自己的人身质量,从而一点点让模型“长大”,看上去能是一匹正常的马。   这些都需要慢慢摸,慢慢学。毕竟这可是他们自己的身体,没有人想因为一个小数点的数据出错而变成怪物。   这就是“拟态局限”的其中一种意义诠释。另一种是在这基础上研究来的,指“身躯经过拟态后会从基层层面出现疲劳,很难进行其他拟态”。   这一点卡明解释起来就容易的多,当初少女也直接从这句简短说明里理解了它是什么意思。   人体是有极限的。撇开人类这个族群将来到底能进化到什么程度,一个生活在当下的人,他在有限的寿命里基本突破不了这个极限。他们在当前阶段所能控制的身体能量——那些基因、那些隐藏在最深处的属于人的粒子都是有限度的。拟态人也要遵循这一限制否则他们的基因链会有断裂风险。届时两种拟态模型大概率会产生冲突,人类基因和拟态基因在断裂重组的过程中同样会让他们变成怪物。   很多教派把这玩意列为禁术不是没道理的。   艾门了解完讯息后只能这么想。   这东西一个不当心玩砸了,那后果就是突破道德、突破人伦,甚至能从一个人的精神上把他彻底毁掉。这可远比什么肉体刑罚要恐怖多了,更别提它还容易造成社会恐慌。   不过异神使徒倒不太一样,因为他们做使徒化身时那个强化的能量并非来源自己。这导致他们的化身会更容易,很轻松就能完成寻常学者研究一辈子也不一定能做到的拟态变形。   但即使如此他们在面对第二种拟态时同样要遵循“拟态局限”。因为他们的身体到底还是不够强大,他们的意识也做不到突破两种外形在混沌之中保持清明。   而“局部拟态”则是在这个基础上更高深的拟态研究,想要做到非得经过长年累月的积累不可。   从这番论述推断下来,她当然理解……撒迦莉雅在缺少工具环境等一切研究要素的条件下仅用这么短时间就完成二次拟态是怎样的成就。   她当然还是精神不正常的,毕竟没有哪个正常人会想颠覆世界。   但她同样是个妖孽!至少在拟态领域里她从未见过任何人能在这项造诣上超过面前的她!   一直到点燃巨鳗尸体里埋藏的莫比乌斯环,艾门仍然在感慨对方的天分,她亦忍不住更加憎恨这样的人非要走上另一条路,更恨她害死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启蒙者居然还不知悔改,居然还敢用那种语气如此轻佻的描述它!描述整件事的发生!!   而撒迦莉雅呢?她同样在这个瞬间惊骇欲绝,因为她终于在战圣之瞳的辅助下看穿了少女的进步原理——她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创造出了能和内环战阵相匹配的公式核心。   这不可能!   领悟到这点的一瞬间,她心头全然是否定念头。   要说金发少女能在现有魔能体系的基础上创造出新公式、新技法,她虽然会觉得夸张但也勉强能信。   但现实却是……这个公式、它的核心架构、数学模型以及内置双环数都是为另一种魔能体系去服务的。   突破了现有能量学近千年的发展史,从不知多少代杰出天才伟大学者耗费一生、呕心沥血的研究成果中跳了出去,重新创建了另一个体系。   哪怕当时在擂台上她有预感对方今后要走这条路,但她成长的速度未免也太恐怖了吧?   这才多久?   有一个月?   她打算花多长时间彻底建立这套体系?   我说十年会否显得我眼界太低?   还没等她从这阵惊骇中恢复过来,她就看到了那些光。战圣之瞳让她彻底洞察了所有能量原理,这一眼也几乎叫她吓破了胆。   哈温又疯了。   她这么想。   她居然拿那个全新设计的公式模型以怪物脂肪做燃料为神焰粒子的分裂提供基础能量……   这个技法一旦被她搭建完成,这片海域……恐怕会在一次超级能量的释放中被掀上天吧。 第二十六章 抵达   剧烈的震动从海底蔓延。那是能量——无边无际、大到恐怖的能量爆发。一吨吨冰冷海水被蒸发、加热、升腾、掀起,在波动的影响下不断朝整块海域飞速扩张,短短数秒钟内在深渊之中制造出了一块巨大无匹的真空地带。   那头被改造的深蓝海妖在生死危机前已经顾不得保护撒迦莉雅。它竭尽所能在爆炸波动中蜷缩着身躯,希望能用这种手法缩减冲击造成的伤害。但无奈于它和爆炸中心实在太近,它那漂亮的、已经被彻底显露出来的半透明的湛蓝身体还是在以极快的速率融化蒸发。很快就只剩下裹住撒迦莉雅的重叠核心,被连着一起震飞了出去。   黑发少女做梦都想不到她居然能在深邃的海渊中体会到飞行触感。   没有海水——这附近的海水已经全消失了。从这里朝四周观察她看到整块海域空出了一个规整圆形。里面什么都没,只有她在冲向边缘地带。   这种情况维持了大概2秒多钟,很快,随着下方波动的力量消散。所有的海水又重新朝中间压了下来。撒迦莉雅面色苍白的看着那数以千吨记、万吨记的恐怖浪涛从四周涌来,迫不得已解除了拟态化形,转而将全部精力用于拟态支配水汽魔能。   她先是吸收周遭水分子在身体周围制造了一个水球,然后空了一层,在外层又造了一个更大的水球。这样连环做了两次,她便被三重水波给团团围住,勉强有了苟命之力。但当她还想继续制造水汽屏障时深海的“边缘”已压了下来,她的精神波在和水壁接触后被直接冲散,脑袋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陷入混沌,鼻腔中流出两道鲜血。只能毫无反抗的被水波压下,朝着冲飞她的爆炸中心涌了过去。   一个被强行冲出来的海底空间,当它消失时也意味着所有海水得重新合拢。这时产生的力道根本不是寻常生物能承受的,撒迦莉雅的三重防护在海水倒灌合拢时瞬间破碎,这次她像是受到了更重的冲击双眼甚至耳洞中都溢出了血,连一秒都没撑住,直接在冲击下昏了过去。   她这里险死还生,艾门那边也不好受。少女当时是有些发疯——以至于她只想着发泄报复,完全忽略了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海水倒灌时她才发现这里是深海。要是她不想个法子在这个位置承受冲击,这具身体再强大也会被合拢的海水压成肉酱。   所以她也只能拼了——大量血液被她转化为神焰粒子依附在身体表面,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个被灿金神火包裹起来的炽热火团。每释放出一层灼热光焰她都会用莫比乌斯环替代自己的精神波操控魔能以维持其继续存在,赶在水波下压前复制了刚才的那次爆炸!   只是范围要小的多,只有她身体周围的这一小块区域。这些积累了几十层然后一次性炸裂的暴烈能量在海水挤压下来的一瞬间为她挡住了万吨级别的恐怖压力。水壁在靠近她时持续蒸发并倒卷反冲,在她和海水之间形成了一层越半米宽、只存在了一瞬间的球形缝隙。   正是这一瞬间的缝隙救了艾门的命。她当时只觉眼前发黑,立刻中断了转化神血。任由身体被海水吞噬,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涡流卷的来回翻腾,在水浪中不受控制的手舞足蹈。因为经过缓冲这冲击不至于要她的命,但也让她感觉被一辆车正面撞中,全身的骨头都在发疼呻-吟。   意识陷入迷乱,她只能靠残存的感知观察危险。她感觉身体在翻腾中撞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立刻条件反射的张开手脚锁住对方,想要拿那东西做依附,免得在脱力后沉入海底。而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恍然发现她的口罩也烧毁了,包括那些散叶海带,她呼吸的条件已彻底失去。   海水在挤压着她,逼迫她张开嘴迎接窒息。她的大脑在眩晕和缺氧中出现了幻觉,居然看到一条大鱼从深海冲出将她整个人都吞吃入腹。   那是一种湿润的触感。首先侵入的是她的口腔。她感觉有一个湿湿滑滑、软绵绵的东西从外面撬进来,往她缺氧的身体中送去了一口舒润空气。随后那触感一点点蔓延到她全身上下,似乎真的有一条鱼在用腹腔为她提供庇护。   与此同时,海渊上方的涡流通道内,正好途径这块海域的丰饶女神号正在为刚才的震动后怕不已。   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们居然看到从海底深处爆发出一股绚丽白光。那些光在被海水折射后投注到四周,形成了大片大片类似极光那样的美妙景象。但还没等他们好好欣赏美景,深海传来的波动便影响到了这条涡流通道,让它从中间被震断了。   通道断开,丰饶女神号自然也免不了波及。船身随乱流好一阵翻转,这才在暗流平息后稳住形式,开始一点点的往下坠落。这艘船上的所有人都必须感谢他们的好运,因为在他们下坠的趋势低过涡流通道之前,来自海底的磁场和水波惯性已经将通道复原,把这艘靠近的船只又卷了进去。   “发生了什么?”   继续航行了大概有一海里,坎索才在震惊中回过神,拿着副官递来的纸和笔朝他们发问,“海底震动……那是火山爆发?”   “没有硫磺气体。”安塔利亚蒙直接伸手划拉火焰,用火焰组成的字符回答他,“没有随高温飘上去的火山灰和矿物质,不可能是火山爆发。”   海底-火山爆发时可没那么大动静,即使是那种超级火山,因为隔着厚厚海水做缓冲,它造成的冲击波也要比刚才那阵轻便的多……而且如果真是海底-火山他们肯定能看到有大量火山灰被裹挟着高温气泡直冲海面——这些东西会在海面上越积越多,最终形成一座新的岛礁。   回答这问题时棕发男人有些不安。因为他感觉那种能量波长很熟悉,好像就是他提出过的“由粒子分裂制造出的爆炸现象”。这手法整支船队里只有他一个人会,如果硬要挑出第二个,那恐怕只能是金发少女……他那才收不久的漂亮学生。   会是艾门做的吗?   他低头凝望深邃的海底,视线想要穿透黑暗看到下方的具体情景。   如果是她,她为什么会托大沉入那种深度?   是早有预谋还是迫不得已?   那种程度的冲击力结束……她能在倒灌的海水中活下来吗?   安塔利亚蒙。   罗伯在身侧碰了碰他,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那架势就像是害怕他从这个位置跳下船舷。   棕发男人转头看了他一眼,知道自己是表现的太明显了。   他只能面露苦笑,收回前倾的上半身,一边摇着头一边坐下,偏开的视线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他在这里担忧少女,前面的水手却有了新发现——坎索很快收到报告说他们看到了海狮号留下来的悬浮标记。第一枚是红色代表极度危险,伴随漂浮在周围的木块碎屑让每一个看到的人都十分紧张。第二枚却是绿色代表畅通安全,这就让坎索看不懂了,因为绿色标记按照约定是只有抵达目标地点后才会放出来的。   邪门了吧——他在收到报告后第一时间摸上脑门,同时探头朝前方观望——这里仍然是黑漆漆的幽深海域,哪里有一丝要上浮的迹象?   那张航海图里标记的很清楚,他们的目标地点是一座岛。那既然是岛,它当然是在海面上而不是在海底的!这涡流通道卷着他们在海底航行不见任何上升趋势,他还担忧这辈子是不是都看不见太阳,怎么一转眼前面人就发来消息说到地方了?   他双眼圆睁看向前方海域,感觉这里面总有地方出了差错。   会不会是海狮号遇难导致浮标脱出?   他感觉这个可能比较真实。但如果是这样那说明前方海域有致命危险,得早做准备,免得丰饶女神号也……   他的想法还被转完,整个身体便被身后袭来的一对手臂给压了下去。   那是杨——这个宣誓过要保护他的黑发男人一手卡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压在艾莉亚背上,同时把他们两人都压的扑上甲板,身体和甲板呈一条直线。   还没等坎索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感觉趴着的船身又传来了一股剧烈震动。   抬头观望他被眼前的场面给惊呆了——他之前所看到的深邃黑暗不是海水,而是伫立在深渊中的一座巨大山脉。涡流通向的地点是山脉中央的一处巨大深洞,而丰饶女神号刚才的震动则来源于船身上部和洞口上沿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哦好吧。   他瞪着眼睛咋舌不已。   从来没有人规定过一座岛——它必须得是在海面上的。   他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第一次出海的人在坐标海域里什么东西都看不见了。   ————   底-火为什么会被屏蔽?书客娘的性癖让我摸不着头发。 第二十七章 海底洞窟   艾门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处洞窟的岸边。她身体的下半部分仍然泡在斜坡下的海水里,只有上身贴岩石上确保可以呼吸空气。   这简直像是有什么人刻意把她摆成这样好让她能靠氧气活着。故而醒来后她面色肃然的朝四周张望,却非常意外,任何异样都没能发现。   洞窟很暗。但在她眼里还是能看到清晰轮廓。这里高约5米宽约20米,下方岩壁光滑而上方凹凸不平,一看就是因水位涨幅而形成的地质。洞窟深处还有3-4个更加深邃,阴暗到看不清内容的细小孔洞。大的直径有一米多,小的大概只有半米。艾门不知道这些孔洞通向何处,她觉得自己首先应该活动下身体,外加查看一下自己身边还有没有武器。   挣扎着从斜坡起身,她露出一个龇牙忍受的痛苦表情。可能是那番冲击的后遗症,她现在四肢都酸痛不已。强行撑着走了两步后她可算稍稍松了口气——还好没脱臼也没骨折,以这具身体的恢复力来看,只要有足够的能量补充,恢复到全盛状态估计也就大半天吧。   但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她在洞窟内走了两步,鼻尖耸动,像只机敏的松鼠努力警惕危险气息。我这是和其他人都走散了吗?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记忆里她和撒迦莉雅硬拼后便被海水倒灌挤压到窒息接近昏迷,朦胧里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给自己渡入氧气,考虑到那块海域刚刚遭受的巨大冲击,好像……能对她做这种事的人还真的只有撒迦莉雅。   “撒迦莉雅……”艾门念着仇敌的名字,双眼微眯,回身看着斜坡下的幽深海水,突然快步走下斜坡,“噗通”一声扑了进去。   “咕嘟咕嘟”沉重的身体在彻底浸入海水后各种酸痛都轻松了些,少女发挥她的高超泳技在海水中下潜,双眼仔细打量着这处出口的幽深环境。   出口——这是她对洞窟里这处水潭的形容。从这里下潜往外游大概一分半能看到一个深蓝大洞,游出洞口后则是彻彻底底的深海世界。这意味着她还远远称不上是脱离危险因为这里仍是海底。和船队走散的她想要重回地面,恐怕只能寄期望于那些不知具体通往何处的深邃孔洞了。   从她的感受来说,这处海域的水压很是惊人。以她的身躯在外游动都能感受到明显负荷,要是没有经受过训练的普通人,他们可能一下来就会被强大的水压直接压爆。   她在出了深蓝洞口后往外游了约100米,回头观察她游出的方向,看到一个极其庞大的阴影在海底伫立。   原来是这样——看到这副场景她才恍然——这么大的一片海底山脉,恐怕坎索找到的航海图最终目的就是指向这里。   那处涡流航道的反常她早就看出来了。航行了大概小半天时间都是直通海底且毫无任何上升趋势,她当初就怀疑坎索的疯子计划会把他们所有人都埋到海渊里去。现在看他们也确实是被埋在这了,只不过同时也到达了目的地——一座可能埋藏在深海之中的海底深岛。   这种地形是完全有可能存在的。受制于地壳运动的挤压变化这些海底山脉经常会形成大片空隙,海水从空隙里灌进去会在其中空的内部构成湖泊,如果这种地形中央恰好还有凸起结构,那它看起来也就差不多像是一座岛,只是估计不会有海面上的岛屿那么大而已。   明白了处境,艾门这便打算回去。毕竟现在她找不到那种海带,没法在深海中闭气太久。但在她刚刚返身游出一段距离时她突然神经紧绷,身躯无可抑制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回去的路被切断了,一头身体长度超过200米的恐怖巨怪挡在了她和洞口之间。这东西有蜿蜒的身躯和墨绿鳞片,宛如蜥蜴的头颅上长着一块凸起角质层。少女立刻意识到这是最后那头海龙魔怪,当即停止自身的一切动作任由身躯在水中缓缓下沉。   这东西和被她杀死的两头海怪都不一样。她从怪物颅脑的位置感知到有隐隐约约的粒子波动,怀疑它搞不好也能操控魔能。   近距离观察这只巨怪是种奇妙体验。她发现自己之前对它体型的预估有些错漏,它并没有太多属于“龙”的特质,更像是一头附有斑斓花纹的巨型海蛇。压力让她屏住呼吸,看着那只巨大头颅朝这边探来,余光看到一双金黄竖瞳死盯着她,里面满是怀疑警惕。   警惕?她被自己的第一印象弄愣了一下。警惕什么?这东西都差不多能算半神了,还需要警惕她这个……塞牙缝可能都不够的“浮游生物”?   她不知道这想法是从哪来的。但她当真从那双眼睛中读到了这些。她面色苍白的看着海蛇用蜿蜒身躯将四周海域尽数封死,然后一点点打开了它那幽深、猩红、布满尖锐獠牙的恐怖巨口。   “嗤”少女周身亮起光焰。这种时候她也不能把希望寄放在对方会主动退去上了。哪怕身体依然没能恢复,她也得尽力拼出一线生机。   她和巨蛇在海底对峙。相互间的气氛越发紧张。就在艾门感觉她受不了压力想要率先出手的那一刻,一股怪异的声波从侧方海域插了进来。   “咕叽叽叽——”听起来有点像海豚,但又有点不太一样。双方听到声音后一齐转头看向那边,朦胧瞥见一道灰白色的闪电在水中划过。   那闪电极快,就连艾门的反应都有些跟不上它。上一秒才只是一个朦胧影子,下一秒就已撞上了她的肚子,像只小狗般在她怀里扭动撒娇。   这是……艾门条件反射的抱住它,举着它的两只鳍把它扶稳……她之前让安塔利亚蒙放生掉的那头幼鲨?   “咕叽!”幼鲨挣脱她的控制,游到巨蛇颅边继续轻叫。在她不可思议的注视下巨蛇居然一点点的收敛了狰狞,看向她的眼神也越发平和。   那封闭空间的庞大身躯被松开了,体长200米的深海巨怪调转身躯,朝山脉后方蜿蜒游去。见状艾门也不管这到底是什么情况,立刻游进洞窟外口,用最快的速度扎出水面在洞窟中大大吸了口气。   她差一点就被活憋死了。呼吸过后她扶着岸沿咳了几下,终于想起来这件事似乎有哪里不对。   于是她继续下潜,没有再出洞窟而是在这处深潭仔细搜寻,终于从一个水下深洞里把半昏迷的黑发少女给拖了出来。   撒迦莉雅比她的情况可是要糟糕多了。不像这边基本完好,她身上的肋骨大概断了有4-5根,右侧大腿偏后臀位置有一道恐怖擦伤,左侧腰腹处也有可怕的撕咬伤口。她在艾门拽住她的一瞬间就已经醒了,张口抬头就是一句:“暂时别把我拉出水面。”   你算老几——回应她的是少女反手抽来的巴掌。这一下把撒迦莉雅给打懵了,她浑浑噩噩的被对方拖上岸,只有下半身还泡在水里。   “……你是不是闲的没事干去招惹外面那头大海蛇了?”艾门咳嗽两声,第一句话就是问她闯的祸端,“否则它不至于在外面蹲你,还差点把我给当成你!”   “我这是为我们着想亲爱的。”撒迦莉雅被疼痛折磨的龇牙咧嘴,“谁让它的窝就在山脉侧边而且里面还有不少巨蛋。”   “啪!”然后她另一侧脸颊不出意外又被抽了一巴掌,“疯子!蠢货!”   “等等,等等?你这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撒迦莉雅被她揪着头发提起上身,疼的高声大喊起来,“我救了你!你却如此对我?”   “但我本来却是想杀你的呢!”艾门掐住她的喉咙,右手并指升腾起一簇灿金火焰不断旋转,“现在也不迟……我可以亲手为他复仇!!!”   “你想干什么?”看到那漩涡般的火焰在她手臂前端化作尖锐骑枪,撒迦莉雅面色腾的一下全变白了:“那老头的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一开始就没想要你们的命!”   “按我说的去做,他根本就不会死!”她努力给少女作出解释,“那是他自找的!是他非要那么干的!你怎能将所有责任都推卸给我?”   “你还是去星海里跟他做解释吧!”艾门暴怒,右手骑枪对准她的胸口位置迅猛扎下,“现在我只要你死!!!”   “嘭——”火焰枪尖钻头岩层,融出了一个半米多深的锥型孔洞。但灌入的海水里却不带任何鲜红,因为这一下根本没捅到人。   “怎么可能?”艾门愣住了,她抬起右臂看着神火,不死心的又来了一下。   “嘭!”结果还是一般无二,枪尖在即将贯穿对方胸口时突然偏移,自发转到了别的方向。她屡次尝试都杀不死人,忍不住气急发出咆哮:“混账——你在我昏迷的时候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   “暗鸦细胞。”黑发少女咧嘴微笑,很开心她暴跳如雷却对自己无可奈何,“虽然你的神血细胞更强大,但到底当时没有你的意识操控,我还是成功在你身体里埋下了一枚非常微小的细胞种子。这东西可能没法侵蚀你甚至在你恢复后就会被排斥掉,可现在作为它的宿主,你不能杀死它的母体,也就是我。”   “我也没那么傻的好不好~”她笑的有几分像得逞的狐狸,“明知道你的精神状况还不做后手,这可不是我的作喔唷——”   话音未落,她的右脸颊就挨了一拳。被打倒在地,后脑摔的七荤八素。   “杀不了你是吧。”金发少女捏着拳头凑上来,语气很是咬牙切齿,“没关系,我可以先用另一种方式取点利息。”   “咕嘟!”看着她的阴沉面孔撒迦莉雅吞了口口水,转而用无比沉痛的语气对她说道:“殴打伤患可是会有致死风险。”   “噢那再好不过了。”   回应她的是一记正面直拳。   “让我看看暗鸦圣女的生命力有多顽强吧。” 第二十八章 遗迹之岛   在身负重伤的黑发少女脸蛋上狠狠发泄过一番,艾门才觉得自己总算是稍微替那些死去的人出了口气。   她知道——安塔利亚蒙的死亡是他自己的选择。那是白胡子老头不愿以腐朽的方式渐渐死去,希望能为他看中的接任者发挥出最后一丝长辈的余热。但即使如此她又怎能忽略撒迦莉雅在这其中起到的影响?如果不是她重新唤醒灾厄圣枪并宣言还要狮心王剑,安塔利亚蒙即使是死——他也不可能死在那种地方!也不可能是以那种方式!甚至在逝去时只有她一个见证者!不可能那般孤独!凄零!   即使撇去西山因此而死去的那么多其他性命不谈,光是这一点,她就不可能原谅撒迦莉雅。那些曾经的悸动、情愫在这一刻统统被她抛之脑后,就像她口中表述的那样——这一刻的她只想用暴力!用这最纯粹、最直接的手段来表达她的愤怒!甚至想杀死对方来告慰亡灵!   “咳——”揍完最后一拳,她喘息从对方身上翻身躺下,仰望着岩壁大口喘气。她的身体和撒迦莉雅一样有一半都浸泡在水潭里,这才休息了一会,她就感觉脚底被一个粗糙的东西蹭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咬她。   “是你。”她坐起身子,看到水潭里冒出一只三角形的灰白脑袋,知道这是那头幼鲨跟了过来,“这是想要告诉我什么?”   裂齿鲨,海神之子。甚至在某些后世传说中这东西就是海洋神主歌罗西化作雌鲨和海怪交配诞生的物种。过去艾门可能还会怀疑一下这类传说的可信度,但现在,在亲眼见证过这只战斗力只有5的小鲨鱼是如何影响一头深海巨怪之后,她觉得那个私生子的传说搞不好也是真的。   “咕叽~咕叽叽~~”   幼鲨轻轻在她脚上咬了一下,口中发出一串低叫,但艾门很遗憾的表示她听不懂,她可不是那些海怪。   “它说这里是歌罗西为奇格兰打造的海底遗迹。”撒迦莉雅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那头海蛇并非是异种侵蚀后诞生的怪物,而是从更古老的时代留存下来的看门海兽。”   她也坐了起来,脸上的几块淤青让她整个人显得非常滑稽。   艾门皱眉瞥打量着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可以利用敌人的力量来获取情报。   “你来跟它做交流。”于是她立刻下达命令,“问问它这里有没有危险,以及我们到底该如何出去。”   “这也是我关心的问题。”黑发少女揉了揉脸,有些愤怨的瞪她一眼,“看在这份上,我就不计较你压榨伤残的劳动力了。”   她把身体靠近幼鲨,在它莫名其妙的注视中伸手过去,贴上了它的三角脑袋。   “咕叽。咕叽咕叽咕叽。”   幼鲨被艾门双手托着,暂时无法后退躲闪。和撒迦莉雅接触后又发出一串连绵轻叫,音调上好像和之前不同。   “……它骂我是个混蛋,让我滚,别碰它。”   撒迦莉雅面色阴沉,心里考虑要不要直接把这东西捏死,“这是……真把自己当大爷了。”   “那说明它看人还真挺有眼光。”   艾门嘴角有一瞬间变得扭曲,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笑,“这没问题——你就是个混蛋。”   “但你现在就是得依靠混蛋的力量才能逃出去哩。”撒迦莉雅哼了一声,“不管你认不认可,我们暂时已是同色【注】的了。”   【注】:同色为伊卡洛林谚语,色指国旗颜色,同色就是同阵营的意思。   “仅仅只限于‘找到出路’。”艾门看了看她脸上的伤,“在达成这个目的之后,文森特,你最好小心点因为我怕我控制不住我心头的杀意……”   就在这两人暗中商量要各自扮演什么角色来恐吓这只“海神之子”的同时,另一边,纳入涡流通道的巨大洞口,船队所有的三艘船也都上岸了。   “这里的地形很神奇。”探查过周围的环境,安塔利亚蒙拿着笔记本走向坎索,“可能是地壳运动产生的裂缝,加上那个磁场的影响。这片海底山脉的最中心有大概30%是中空的。涡流把我们喷出来的那个地点是一处湍急的海底暗流。从地质学的角度我建议跟着水流前行。”   “你怀疑那些水会把我们带到最终的目的地,是这样吗。”坎索接过笔记本慢慢翻看,“行吧,这方面你是专家,就按你说的办。”   他们此刻踏足的位置是一块无比巨大的地下洞窟。那吊顶岩距离地面至少有百米高度,整个洞窟空旷、单调,岸上到处都是水滴形成的钟乳石。陆地在这里占据了总体面积的五分之一,另有足足五分之四都被海水填满,那正是他们出来的位置——一座海底深潭。   半小时前,最后的船只辉光号带着一股旋转力道被从这片深潭中喷了出来。它的船身有些倾斜侧翻,但好歹是在水的推力下被冲上了岸。不同于其他两艘船有艾门救治伤亡不多,辉光号的死伤最为惨重,排除淹死和撞死的船员整艘船只余7人活着。这导致坎索现在也在头疼,他不知道要如何处理那些重伤病患。   海狮号残存37人,28个健全,9个受伤不便行走。丰饶女神号残存45人,30个健全,15个受伤不便行走。而海狮号余下7人全是伤号,这意味着船队里伤残和有生力量的比重达到了31:73,伤病号是健全者的二分之一。人数如此众多他也不能说抛弃就把他们都抛弃了,但这种情况也着实不适合分派人手照顾他们,因为他需要所有有生力量继续前进来寻找宝藏。   “再给他们休息两个……不,六个小时吧。”他思考了一会,转头吩咐他的副官,“依照健康情况把所有人分为两组,伤号组检查一下有多少人能走有多少人能用手,根据情况分配他们巡逻或掌控武器。这些人不能摆着好看,在我们进去的时候就由他们来看守船只。”   “我知道了。”比森点头表示明白,“但六个小时会不会有些过短?现在所有人的神经都松下来了,我建议多给他们点时间用来休息。”   “那就七个小时。”坎索皱眉,“他们都是职业军人,不能再长了——记住别让他们直接睡觉,先让那些活人把船上的水都排干净,把包装好的物资挪一部分到岸上来准备吃食。再找几个人查看一下火药桶的密封情况,不能用的把火药倒掉腾出空桶,能用的部分抢救出来妥善保存。”   “然后我需要一支精锐小队。”他偏头看向岩洞深处,“这处海底暗河通往的方向可能就是奇格兰岛。我要他们现在动身过去侦查,给我们接下来的探险行动探一探路。”   “哗啦——”比森走后,安格列-杨赤裸着上身从水潭里钻出,手里拿的标枪上插着一条大金枪鱼。看到坎索他在生硬的脸庞上挤出笑容,抬手扬起那条鱼,说道:“我们运气不错,殿下。水潭下面有一处深坑,那里面的水流不快,有不少鱼可以捕捉。”   “杨!”站在安塔利亚蒙身边,罗伯发出一声惊呼,“这东西暂时不能吃,得先检测!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古代细菌或者病毒!”   “就按罗伯教授说的做吧。”   坎索看向这赤膊男人,对上那双简单的眼眸他总算露出一丝微笑,“能吃的话……就做汤送去给艾莉亚。”   毕竟她现在正在发烧——他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这该死的海底之旅,结束后我们到底该怎么回去?   这个问题他毫无头绪。他知道以涡流的流向来说他们在离开时是不可能指望从深潭走的。那些水只会把他们往深处冲而不会再把他们卷出海面。   也许宝库里会有解决方法,但他并不喜欢把活命的可能性放在赌博上面。这是他目前最大的困扰,且他偏生不能露出任何困扰的情绪。   他是首领——哪怕力量孱弱,这里还有多个高阶强者——身份注定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被他人关注。   这些人之前经历的一切足以叫胆小者精神失常,如果他这个当头头的稳不住人心,很多事……比如接下来的探险计划可能还会多些变数。   “瑟兰这代的继承人也真是不简单呢。”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罗伯摇头感慨说道,“……体魄、胆识、智慧他都不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完美的男人。”   “完美的男人?”   这形容挺古怪。安塔利亚蒙听的皱起眉头:“罗伯,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可别告诉我你看上了王子殿下。”   “我只是用这个词来区分他们。”身形微胖的高阶掌控者连忙摆手,“毕竟还有艾门——所以这个词缀前就得加上性别区分了。”   “错觉吗?”   待到罗伯离去,修普兰凑到男人身边,“罗伯对艾门的关心程度好像有些不太正常。”   “上岸之后提了六次,确实不是正常表现。”   安塔利亚蒙眯着眼睛轻点下巴,“他跟我说那是他也想教她东西,但我觉得他在撒谎。”   “还是先祈祷艾门能找到这个地方吧。”   想了半天没有头绪,他把那一丝淡淡的怀疑抛之脑后,“这个地方距离那边也没多远,希望她平安无事,能顺着涡流找到这里。” 第二十九章 另类目的   黑暗是石窟中的主旋律,仔细聆听,除了偶尔响起的水滴溅落声还有一阵轻微脚步在这阴影里不断攀行。那是艾门和她的临时俘虏——在体内的暗鸦细胞被排斥干净之前她都打算让撒迦莉雅寸步不离的跟着自己。   她很明确,对方是敌人。而对敌人来说,不让其离开自己视线也是一种控制手法。既然对方和自己的目的一样都是为了在这里找到狮心王剑,与其放任这家伙自己恢复,让她躲到阴影里在接下来的行程中给这边使绊,艾门还是更愿意她跟着自己,用自己双眼来监视她。   “我说——”寂静之中,撒迦莉雅突然开口,“你真觉得那个老头制造出这片秘境就是为了让你跟我抢东西?”   她现在的形象有些凄惨,因为她现在已经变回人躯,失去人鱼下身的装饰作用(?)后全身上下不着寸缕,完全是全-裸着在被少女挟持。   虽说这方面艾门也好不了多少——因为她胸口的布料在爆炸时也被冲掉——但她至少还有一条黑色短裤,腰间的布袋也保了下来。哪怕这袋子里除了一把短匕首和一条绳子以外什么都没,但在这种关头,一只布袋将就下也是能当胸衣使的。   现在她们两人都是赤脚光腿光膀子,但艾门比撒迦莉雅多了两块布料遮羞。那根绳子她拿来把后者反绑,匕首则顶在她身后押着她走。   这种行动方式很难受,撒迦莉雅前伤未愈又被艾门揍了一顿,休息也没休息好,说这番话就是想分散她的注意力,看有没有机会给她逃走。   “闭上你的嘴!”金发少女却恶狠狠冲她,“还记得我之前是怎么叮嘱你的?安静——不许在这里发出任何声音!”   情绪上严厉,语气上却是悄悄话的音量。似乎这里有什么危险的东西能叫她害怕,就连脚步也要放的极轻。   这是理所当然的——艾门自己这么认为——因为她们已经根据幼鲨提供的线索钻进了一只石窟孔洞,开始在这里做深入探索。情报目前只表明顺着岩壁角落的溪流方向走可以到达一个“很大很空旷的地方”,她必须小心谨慎,以防有什么海底生物的畸变体也在这里。   根据半个世纪后安塔利亚蒙的口述,她知道在“奇格兰岛”的下方是一座用智慧打造的地底迷宫,它“深入200公尺看不到尽头”,且“里面有不少误入者困死的骸骨”。但这情报说的算是非常模糊因为老头并未细说他们当初在这里遭遇过什么。   仅剩4人之谜她自认为算是解开了——也许历史上的船队会在没有任何提示的情况下豢养那只裂齿幼鲨。被卷入漩涡时没有她的帮助会淹死将近一半的人。之后他们还躲避不掉那头巨鳗,也有可能因为幼鲨的存在而在接近遗迹时被巨蛇袭击。   但有一个谜题——或者说有个地方她还不太理解。即她想不起来安塔利亚蒙当初对这段旅途的叙事顺序是否代表了事件发生的先后顺序。   如果是,那说明奇迪夫和她的母亲艾莉亚被迫和队伍分开是在4人队伍踏入迷宫之前。同时也意味着在迷宫之前的任何路段和位置都有可能存放着感染了修普兰的异种幼体。这些来自海渊的古代病毒同样有可能通过海底涡流进入遗迹,她绝对不能以为到了陆地上就是安全的了。   “你怀疑这里有异种?”撒迦莉雅从她的语气里听出味道,忍不住也蹙了下眉,放低声音道:“……那你还要绑着我让我探路?”   知道前面可能有危险还这么干,她难得看中的人还真是心狠手辣,丝毫活路都不想给她。   “有问题吗。”艾门冷着脸反问她,“别忘了,你和我是不一样的。这种时候当然发挥你身体的价值,否则难道让我探路?”   撒迦莉雅是融合人,早就经受过病毒侵蚀。所以她的身体对异种病毒已经有了抗性,即使她在当肉盾的过程中受伤也不会遭到感染。   但她自己就不保证了。虽然之前研究都表明异种病毒对维多利亚的神血细胞无能为力,但她仍然不敢冒险,更不想让那恶心的东西侵入身体。   低语之间,黑暗中有腥风呼啸。艾门拉着撒迦莉雅往侧边一闪,左腿像一记力沉的鞭子狠狠抽出,把那飞扑过来的东西给踹到了墙上。   “吱吱吱——”她也顾不得再控制俘虏了。顺着这声音飞扑过去,赶在那东西挣扎起来前一刀插-进它的喉咙,在它脖颈上快速转了一圈。   “啪嗒”一只椰子大小的脑袋滚到地上,再次发出一串嘶嘶轻叫,少女走过去在那脑门上又钉了一刀,它才安静下来,生命力从体内逐渐消逝。   “嘭!”还没等她仔细查看这颗头,急促的撞击声让她猛然回头。刚好看到黑发少女顶出的膝盖将一个黑影再次击飞,插在一根钟乳石上。   “当心点。”收腿站好,撒迦莉雅傲然朝她挪挪下巴,“这东西可不能凭常理认知,掉了脑袋也能动呢!”   “这到底是什么?”艾门没有理她,回头观察那颗死去的脑袋。越看眉头皱的越深,因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怪物。   从外形上看,这突然蹦出来的东西有些像鱼。它肯定是变异过,脑袋上肿着一个高高的瘤子,原本的一对灯泡鱼眼也畸变成了六只像昆虫一样的乌黑复眼。头颅前端的进食器官不再是类似鱼或者两栖类的开合结构,它变成了四瓣儿——就像大蟋蟀的锯齿口器,锋利无比。   被这种嘴巴啃上一口可能就会没掉大半条命了——艾门看着这东西有些后怕——十字型的撕裂伤,这他妈简直比三棱军刺还要阴毒。   她没有靠近用手摸,只是绕着观察头颅。观察完她又走到钟乳石边打量它被贯穿的身躯,中途她用刀尖试探了一下,发现这东西居然还没死透。   它的身体也畸变了,湿滑粘腻且带有鱼鳞的身躯上长着三对倒刺肢体。都是从鱼鳍里伸出来的,最后面的两条腿在结构上也和蟋蟀类似,她估计就是这种结构才导致这东西可以用那种速度蹦出来,用这种方式来突袭猎物。   “你觉得这种东西是怎么来的。”她又拿刀剑碰了碰鱼鳞,看到那六根倒刺腿脚发出一阵疯狂颤动,“这简直是违背了常理……”   “你是指它的畸变情况。”撒迦莉雅正蹲在那颗脑袋边仔细打量它,听到她的问题皱了下眉,“……还是指它存在本身?”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艾门站直身体吐了口气,“鱼是脊椎动物而蟋蟀是无脊椎动物。这是两个物种,即使变异也不可能往这方向变。”   “安塔利亚蒙当初对我隐瞒了一些很重要的讯息情报。”她闭上眼睛重新回忆,“这里的异种生物并不简单,奇格兰岛也有其他秘密。”   “你怀疑这是……有人用违背常理的方式把两个物种拼到了一起?”撒迦莉雅张了张嘴,“你这是在怀疑奇格兰?怀疑自然神主?”   这座海底遗迹是奇格兰联合歌罗西一起打造的。奇格兰既然将它作为自己的藏宝地并留下类似遗嘱性质的藏宝海图,八成是预感到了某种危险,某种大概率会让他丢掉性命的危险。那么这里存在的意义要么是作为他的墓穴要么是作为避难所,他必然享有完全彻底的支配权,这里就是他的王国。   而在这种前置条件下少女居然怀疑有人在这里做最禁忌的生物实验,那撒迦莉雅想不出她还能怀疑谁,也就奇格兰能符合所有假设。   “我从来就没说过我相信神主。”艾门一字一句的看着她道,“别看他们拥有力量和智慧,他们同时却也狡诈多端,无时不刻不在算计他人……!瑟兰王坎索-哈温在后世的异状让我无法信任自然神主,搞不好这根本就是一个阴谋,一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局!”   她语气显得有些激动,声调更是稍微颤抖。实在是因为她感觉涉及真相的漩涡是如此深邃,越是探寻就越能感受到幽深恐怖。   她是坎索的棋子,用来掩护她的妹妹莱娜-哈温的挡箭牌。   但她现在绝不相信瑟兰立莱娜为储是打算让她继位!那个奸诈——甚至一度将她也骗过的老头绝不会这么简单就交出权柄!而这一切都来自于当初他在这里得到的那颗神主心脏!也就是奇格兰的影响造就了一切!一手导致了她今天的结局!   如果真是这样,奇格兰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他留下海图,巧合的让身负维多利亚血脉的坎索发现,并在海底迷宫的尽头设立一道只有神血继承人才能通过的障碍,确保这支队伍里只有坎索一人能进入宝库——这种集合各种巧合的行为在今天看来是否可以视为引诱猎物?   他的目的是什么?那颗心脏里到底蕴含了多少他的意志?   宝库的存在又是为了什么?为什么半个世纪后安塔利亚蒙不愿意将钥匙还给年迈的坎索?   越是深思,少女就越感觉事态可疑。   之前她还对撒迦莉雅的那句话嗤之以鼻,但现在她也不确定,白胡子老头到底是抱有怎样的目的才开启这座秘境的了。   ————————   凌晨或者最迟早上还有一更,双更爱丽正在克服五月病归来poi 第三十章 湖底暗门   时间过去了近六个小时,船队停靠的水潭岸边一片寂静,只有坎索坐在一块礁石上朝潭心眺望。   杨像一根旗杆般站在他身边,身体笔直一动不动。那张长弓被他拎在手里攥着弓身,另只手则看似随意的搭在腰上。   和坎索比起来,他算是全副武装的了。不但腰间别着一把短刀后背还有一整壶箭。一双黑眼像鹰隼般环视四周,专心防范着危险动静。   身后突然有一阵碾压石子的脚步声,杨瞬间反手抽箭搭上弓弦,不到半秒钟便拉出满月对准了来人。直骇的对方后退数步,连连摆手才放下箭。   “是我。”比森心有余悸的瞪他一眼,惊叹他这手技艺居然能做的如此迅捷,“我来给殿下汇报探索小队的结果了。”   “直接说就好,比森。”年轻的王子从地上捡起一小块碎石子,随手把它丢入水潭,“你从我参军时就一直跟着,你我之间不必见外。”   “我很荣幸。”比森朝他的背影鞠了一躬,撇嘴,示威性质的看了看杨,走到坎索身边递给他一张写在皮纸上的简易地图。   “这是什么。”坎索接过来仔细观察,“深入遗迹的地形图吗。”   “是。”比森说道,“这个三角形是我们现在身处的位置。从这里顺着河水往里面深入能找到十多条幽深岔道。他们费了点时间探索了其中三条,在中间这条路的尽头发现了很符合您描述的‘湖心岛’。”   “但那条路的尽头是一处悬空的岩洞。”他抿了下唇,“他们是在岩洞上以俯瞰的角度窥见它的。”   “‘整座岛被黑暗遮蔽,距离岸边约20米,整体长宽或许不超过4公里,有丰富的植被覆盖且不保证没有危险生物活动’。”   坎索抖了下那张地图,指着上面写下来的一行标注朝他询问:“我只好奇为何他们到了地方居然不打算下去查看?他们身上有绳索的吧,嗯?”   “因为试图这么做的人都死了。”比森的回答让气氛一窒,黑发男人双眼发亮紧盯着他,坎索也皱眉回过了头。   “靠近那座岛的地段并不安全,殿下。”比森看着他的眼睛说道,“那里有一种畸变的两栖动物,性情凶猛,会主动袭击任何靠近的东西。17人的探索队在遇到那东西后死了6人,另有2人受了重伤,以现在的条件恐怕是没法救了。”   当坎索带着两名随从赶到伤病帐篷的时候,他并不意外安塔利亚蒙已经在这,棕发男人看到他主动让开,露出了床上的病患以及一个恐怖创口。   那创口在伤者的大腿外侧,看起来像是被什么咬过。那里表层的皮肉缺了一大块,中间另有两道斜斜交错的十字咬痕。   “他活不了了。”安塔利亚蒙在他耳边低语,“我们没有足够的消炎药给这些人消除感染,这种伤做不了愈合手术,他们顶多撑到晚上。”   “晚上吗。”坎索看了看帐篷外侧的晦暗岩壁,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发现时针才指向下午3点,“这可真是个糟糕的消息。”   “罗伯和希娜都跟着去了。”棕发男人说,“也正是因为有他们在,你这些人还能活下来足足7个。这种情况你还决定要一起去吗。”   “当然,这只是预料之中的小麻烦而已。”青年看他一眼,“我要一起去,更要第一个踏足神主宝库。”   “杨!”他转头命令,“召集一下幸存者,准备一下要带的东西,一小时后我们出发,记得给每个人都绑好绳子。”   “我说了,你说服不了他。”   看着他雷厉风行踏步出去,躲在角落的红发女人走到棕发男人身边,偏过脑袋看他的侧脸,“他的固执都到骨髓里了,没人能叫他扭转心意。”   “还是有的。”安塔利亚蒙一挑眉毛,“只是很可惜,那个人现在开不了口。”   离开帐篷后他往后走,穿过十几间搭好的棚子,拉开门帘,看到一个金发女人正躺在铺子上闭眼休息。   棚内的另一头坐着修普兰和罗伯,前者面色阴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后者拿着一张绷紧的木板,正用炭笔给床上的女人画速写肖像。   “画的不错。”安塔利亚蒙走到罗伯身后,看到一张恬静柔和的女性面孔跃然纸上,“你这是又研究出一种绘画流派?真是厉害。”   “一般吧。”罗伯扬眉,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我只是觉得让那些美丽瞬间消逝掉不好,而这种方式则可以把它们都记录下来。”   “这就是美,安塔利亚蒙。”他煞有介事的盯着男人,“它能使人内心平静,发自灵魂的感受快乐。你真该试试,这感觉可是很美妙的。”   “算了吧。”男人凸嘴摸着下巴,“我光研究魔能时间就不够用了。这东西你自己娱乐就好。”   “我来这里是通知你们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他继续道,“坎索已经决定要跟我们一起去,一小时后出发,记得带上该带的东西。”   “不过这画确实不错。”临走前他又在那张肖像上多看了几眼,“回头给我也画几张,我要裱在实验室里当装饰品。”   “……”希娜目送他转身离去,回头将视线放在罗伯执笔的手上,看了看艾莉亚又看了看那张肖像画,端着下巴若有所思。   她觉得她可能找到了一个新的门路,或许能潜移默化的让安塔利亚蒙接受她也说不定。   就这样,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小时。船队还健全的幸存者用绳结绑住每人的腰,在坎索的带领下开始朝洞窟内部做深入探索。他们并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在等着他们,更不知道有两个女孩还要先他们一步到了跟前,距离他们探索到的湖心岛只差渡过这片幽深水潭。   “我肚子饿了。”在湖边站定,撒迦莉雅小腹发出一阵咕咕声,“就算你要我当肉盾,好歹也得给肉盾吃饱饭吧?”   “我也饿。”艾门面色不太好看,她捂着肚子,感觉那里一阵阵空虚感正在不断翻腾折磨心智,“但没办法,这里没什么东西是能吃的。”   “可以试试那些怪物。”黑发少女抽了抽鼻尖,伸舌在嘴唇上舔了一圈,“正好你会生火,我们可以做些烤鱼……”   “在完全弄明白那些东西到底会不会对我们的身体产生影响之前我不会碰它。”艾门直接打断她,“要吃你自己吃,我可不会给你生火。”   如果她没记错,撒迦莉雅的拟态魔能也是可以模拟出火焰效果的。她不会制止对方想要试毒的心思,但她自己绝不会碰那些怪物哪怕一口。   一路走来,那样的畸形怪物她们杀了有不下二十多只。中途她停下来开启圣瞳将尸体解剖,发现这物种的生态结构很不合理。它们保留了脊椎动物的骨头架子却在消化和生殖系统上接近昆虫。而最让她惊奇的莫过于所有尸体的生殖系统都是萎缩坏死的,并不能用。   生殖系统坏死,意味着这些东西无法靠本能繁殖后代。所以要么前方的岛屿中有什么东西能不断杂交这两个物种,要么它们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已被制造出来,在绵长的时光中活了好几百年。这两个猜测无论哪个都很惊悚,而在彻底弄明白真相之前,那恶心的东西她是能不碰就不碰。   她现在的心态很矛盾。一方面倾向于第一种猜测,希望湖水里有正常鱼类可以食用;一方面又排斥这猜测,对那可能存在的改造者心存忌惮。   “下去。”想到这,她看向浑身赤裸的黑发少女,“去水里找找,这里面还有没有正常的东西。”   “别企图耍小心思逃走。”她贴近对方,用力在她右侧的高耸上捏了一把,“你可以赌赌看,那种爆炸我能不能再来一次。”   “……”撒迦莉雅嘴角抽搐,被她松开绳索后强行一脚踹下了水。她在水里探头看向金发少女,感觉她的眼神和之前比很是陌生。   那个臭老头对她来说就那么重要?   她揉了揉自己被捏痛的胸,咬紧下唇和她对视。   还是说我过去对待她太过直接,她接受不了这种方式?   “哼……”看到她挥舞火苗朝这边示威,撒迦莉雅面色一沉,翻身在往水里深扎了下去。   她并未让后腿变成鱼尾,因为她也需要保存体力,以免这水潭里还有其他危险。   过了大概有十多分钟,就在艾门怀疑她是不是私自潜逃不打算再回来的时候,突然有一个橙红色的东西从水潭里冲出,掉在她身边一阵翻腾。   那是条大刺鲷鱼,从体积上来说足够她吃上三顿。黑发少女跟着从水里探头,吐出一口水朝她微笑:“你肯定猜不到我发现了什么。”   “你发现了什么。”   那笑容很可恶,看的艾门想抬脚把她给踩下去。   但看在这条刺鲷鱼的份上,她决定给对方一个装逼的机会。   “一个特殊入口,通往那座湖心岛的。”撒迦莉雅眯起眼睛,“我不知道那是排水口还是故意留下来供人潜入的出入口,但看大小,我觉得我们可以进去。” 第三十一章 过去、本能   两人都是可以控火的人,有心处理之下,做一条烤鱼对她们来说实在太简单了。艾门花了不到2分钟就将那条大刺鲷鱼开膛破肚,她把里面多余的脏器全部扯掉,就这潭水刮去了这条鱼身上的鱼鳞。   然后她和撒迦莉雅一人一半平分了这条超级大鱼,她们毕竟都不是普通的身体,在补充能量和消耗方面本来就比常人更大。   “你父亲尤西里安-文森特-弥塞罗当初是怎么训练你的。”吃鱼的同时,艾门突然看向撒迦莉雅,“他是把你和怪物们关在一起,是这样吗。”   回想起对方的理念,回想起对方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以及那低到发指的情商,她觉得自己有必要确认一下对方从小受到的教育以及生长环境。   “用关押这个词是不合适吧。”撒迦莉雅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问出这种问题,“应该说‘放逐’,那是从‘放逐’开始的第一步骤。”   “你不要以为琥珀档案从我诞生的那一刻起就终止结束了。”她的声音越发低沉,“在约修亚的研究所,尤西里安在忙碌研究的同时也将这个计划继续了下去……他们重新在雪国境内搜集了一些极其幼小的小女孩,她们受到的待遇开始也和我一般无二。”   艾门眉头跳了一下,对这个说法有些意外。她当然听得出来那些小女孩是干什么用的,没猜错的话,那都是战圣之瞳的备用身体。   弥塞罗,不,应该说异神教——他们只是需要一个融合人去融合维多利亚的战圣之瞳,需要她承载它,帮助异神侵蚀神血的力量。对于这个载体到底是谁,是她面前的这个撒迦莉雅还是别的撒迦莉雅都不在乎。   “所以她们都死了?”她逐渐放缓咀嚼动作,“因为你还活着,且很好的承受住了圣瞳的力量。”   “这个我可不知道。”黑发少女抬头跟那对碧瞳对视,“有一些人在开始阶段就疯掉了……她们是不合格的残次品,理应淘汰。但另一些人存活了下来,我不知道这些人是否死了因为从我满12岁开始她们就一个接一个的从我的生活中消失殆尽。”   “异神血肉和异种病毒真的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存在吗。”收不住话题,艾门自然想起了那张不止一次让她做噩梦的美艳人脸,“你之前说……你曾无时不刻活在异神意志的侵蚀之中,那个意识你确定是属于异神母体?而这股意识最开始干扰你的目的……就是想要融合圣瞳?”   “那是一种很矛盾也很恶心的感受。”撒迦莉雅做了个深呼吸,闭上双眼开始回忆,“就像是你的精神被撕裂了,一个你坚持自我而另一个你每时每刻都在用意念诱惑你,想要让你迈出一步……迈出那对你来说极其容易,只需要轻微转动念头的一步……我怀疑我当初之所以能坚持下来是对我的根本意识用了一些精神上的催眠手段。而在这个过程中,哈温,你恐怕是居功至伟。”   “我?”艾门愕然,秀气的眉毛紧紧蹙起,“不是……这过程还能跟我扯上关系?我不记得我在这方面帮助过你,当时我对此也只是假设!”   “维多利亚人在初次看到你的时候应该会有一些截然不同的反应吧。”撒迦莉雅轻笑一声,继续撕肉塞进嘴里,“你那纯正的、浓郁的、圣洁无比的神血细胞对他们来说就像一个另类的‘母体’。所以才会在那种关头让他们震撼,发自灵魂的向你跪拜下去。而这方面的反应我和他们其实很像,你可能从来没有仔细想过——‘文森特-撒迦莉雅’在某种层面上也可以看做是个最最正统的维多利亚’。”   “你是说维多利亚的神血细胞在这里充当的角色和异神母体一般无二。”艾门并没有松开眉毛,她不太喜欢这个说法,“因为你体内植入了另一只战圣之瞳,维多利亚的神血细胞也同时影响了你的思维。所以当时你也感受到了某些异象?……在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有些尴尬。因为她想起了这个所谓的“第一次”是在何时何处,以及接下来撒迦莉雅对她做了哪些过分的事。   “是这样。”黑发少女轻轻点头,“这感受你就更不理解了,我当时就好像在……纯粹的混沌……纯粹的恶意中窥探到了一抹光亮。你那洁白的身影,你那还未曾像他人一样被尘世污染的眼眸都在那瞬间对我造成了巨大触动。这种触动太强烈以至于从那时起我的思维就烙印上了你的形象,正是对这形象的渴望才使我从那种折磨中坚持了下来,让我能反过来吞噬掉身体里的那股意念体,将异神血肉转化为现在的这股暗鸦细胞。”   “所以你现在该理解为什么我总是那样特殊的对待你了。”   一片寂静中,她接着开口:“因为那是执念的延续,对幻象的渴求。当‘希望拥有你’已经变成我的生物本能,它的边界早已超出了那些常态情感,至少我个人觉得它比什么爱情友情都深邃的多。因为这是铭刻在我基因里的,是被我全身的细胞血肉都记录下的一个‘本能公式’。”   “不……”艾门偏头躲开她的灼热注视,学她之前的样子也来了个深呼吸,“你得让我缓一缓……这听起来太胡扯了。”   同时融合异神血肉和维多利亚的神血细胞,目前为止应该是没有比她更怪的人了……但她在两种高等意识的影响挤压下居然能做到维持自己的个人意识!然后独自生存十几年!这种精神韧性简直超乎想象,比我一开始假设的情况还要夸张。然后可能也许大概——就在她的身体即将成熟,思维却逐渐有些力不从心的时候她看到了我……因为神血细胞对从属的影响,她也产生了类似于维多利亚人的精神反应。   所以这家伙,她根本不是我原本假设的那样诡计多端,而是很纯粹?甚至在某些想法比如情感上过分幼稚,就连正常的小孩子都有所不如?   “我想知道。”艾门问她,嗓音沙哑,“你妄图把我作为索菲亚宝冠的载体和其他神器进行融合,是否也是出于这个‘本能公式’。”   “我不知道。”撒迦莉雅没做任何犹豫的直接摇头,“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罢了,哈温。一开始我改变世界的目的纯粹只是为了报复,报复常人世界对我们的排斥,对我们的残忍。但在你的影响下从那种折磨中解脱之后,我也希望……那个新世界能眷顾你。”   “……你简直就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艾门嘴角抽搐一下,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吃你的鱼罢!让我独自静静!”   她把身体挪到另一侧,双手深深插入发丝。   我该怎么理解她这一番胡说八道?   她感觉自己已经被弄昏头了。   难道说文森特一开始对这边的情感就不是纯粹的喜欢或者爱?而是一种类似于对图腾、对信仰的追求?   一种扭曲的理解?或者信仰?   这简直他-妈-的比一般的恐怖片剧情还要恐怖好吗?这种不知道有没有混杂爱意的直白表述……这也太让人恶心以及毛骨悚然了!   “我再问你——”想到这里她再次出声,打断了撒迦莉雅撕鱼的动作,“你有没有对我升起过什么其他念头……比如把我切碎吃下去,或者杀了我,把我的尸体做成标本……”   “嘿!嘿!你在瞎想什么?”   撒迦莉雅手中的鱼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也顾不得捡,结结巴巴的辩解起来:“我……不是——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是那种心理变态?我可不喜欢吃同类的肉!对于人体标本这种恶心的玩意更是毫无兴趣!!”   她必须解释,而且得尽可能解释的直白清晰。因为从金发少女带有血丝瞪过来眼眸中她看到了一抹比以往还要深邃的杀意。她害怕——如果自己的解释稍微怠慢模糊一点,那区区一小颗暗鸦细胞是压根阻止不了她失心疯的。   “……从现在开始你不许主动碰我。”艾门吐气放下匕首,伸手隔空朝她连点,“这个遗迹很诡异,而不管怎么说,你至少还是个‘人’。在确定某些真相之前我不会把你怎么样因为你是我唯一能看到的同类。但文森特,你最好不要流露出任何一丁点小聪明心思。否则我怕我会直接发疯,拼掉这条命也要先杀了你……”   “?????”黑发少女张了张嘴,感觉这一切发展都是莫名其妙。   她承认自己在表达感情上是直白了一点,可能还有些傻,有些……嗯,所谓的愣。   但她觉得她已经很明确将意思表达清楚了啊?她根本无意和哈温为敌,这不只是因为那股本能意识在她细胞里残留的影响,还有她确实很中意她,觉得她们俩在骨子里是同一类人。   可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哈温似乎并不高兴?   还有那看变态恶魔的眼神是怎么回事?有必要对一个伤病号如此小心提防?   用这种方式表达情感好像确实不适合我。   垦头吃鱼,撒迦莉雅坐在原地若有所思。   还是得找个契机跟她证明一下,证明我刚才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第三十二章 融合之光   吃完鱼之后略作休息,适应靠肉食恢复的体力,艾门攥紧匕首,和撒迦莉雅一起潜入深潭。   有了体力,这些冰冷的潭水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跟在对方身后快速游动,没一会就看到在晦暗之中有一层更深的阴影。   适当性缓速,她朝阴影伸出右手,缓缓按在那层光滑、并有一股油腻触感的水底岩壁上,一头飘荡的金发忽然在这一刻亮了起来。   这是局部区域的神焰化,她需要这种便捷的光源用来照明。   这种行为立刻就为她们带来了新发现——之前没有光照时她们只能勉强感觉这层墙壁上有层暗蓝色物质,现在有了光,这些实质上很可能是微生物的细小玩意立刻星星点点的亮了起来。蓝绿相间的荧光从少女面前的岩壁上一直朝四周扩散,没一会就勾勒出了一个扎根在水底的庞然大物。   不可思议——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各自都能在对方眼里看到震撼——因为随着光源到来,她们彻底看清了水底都有些什么东西。   水潭里远远不像撒迦莉雅之前形容、以及站在岸上观察到的那般死寂。这里暗藏了一个水底王国,每一条生命都有它们既定的轨迹。   比如那些悠然在水底集群游过的大刺鲷鱼,身背树状珊瑚在水底移动的寄居蟹,弹动身体绕着岩壁捕食微生物的透明磷虾,体表斑斓在洞窟中穿梭的狭长海蛇,以及他们之前杀过不少只的相貌狰狞的刺脚怪鱼。   那群怪鱼有二十来只,就像昆虫一样,它们似乎对光芒十分敏感。看到少女后这些丑东西立刻朝这冲了过来,那狰狞的口器上还带着血光。   “哼。”有体力的撒迦莉雅可不会再放任这些东西瞎胡来了,她抬手朝那边微微一握,精神波扩散出去,顿时把这些鱼都冻成了冰块。   “它们的口器上是沾着血呢,哈温。”凑去观察完战利品,她用改变过结构的声带在水中发音,“还有一些碎肉组织,有些像是哺乳动物。”   不是像——艾门凑到一块鱼冻前开启圣瞳,视线透过冰晶阻隔看透了那些血肉本质——这些血就是属于人的,说明这些东西才吃过人。   她伸手放出一团神火,让灿金火焰将所有鱼冻包裹进去,转头用眼神催促撒迦莉雅,让她别发呆,继续带路。   就这样,两人在水底绕着水潭中央的庞大岩壁往左侧游,很快找到了她所发现的那个入口。   它隐藏在密密麻麻的藤壶后面,不仔细看几乎无法发现。只能从零星露出的缝隙中看到后面有网格状的金属栅栏,也不知道内里可以通向何处。   游到这里,艾门和撒迦莉雅的面色都不太好看。因为这简短路途上她们看到的异象有些惊悚,平白让她们多了几分对未知的压力。   水潭里的生态圈很完好,也不知道存在了到底多长时间。很多水生物远看时看还不出问题,但一凑近,她们立刻就能发现这些东西并不普通。   那些刺鲷鱼,它们的牙齿是属于另一种淡水食肉鱼的。之前吃的时候艾门直接将鱼头切掉,直到这时才发现这异常现象。还有那些寄居蟹——它们的身体结构与其说是蟹还不如说是进化到一半的蜘蛛虫类——那种生有钳子的鳃蛤莫蛛。它们都是跳跃行走,这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蟹类身上。   “你之前见过这种藤壶吗,哈温?”撒迦莉雅从岩壁上撤下一只藤壶壳,双眼瞪圆死盯着它,“现在我不觉得从这里进去是个好主意了……”   就像其他生物都混杂了另类器官一样,这些藤壶的外壳也和普通藤壶完全不同。它表层上布满细密的鳞粉,手指一搓就能抹掉一片。   要说这样的特征和什么最像,两人第一时间只能想到蝴蝶飞蛾。这明显是昆虫翅膀才能携带的东西,但它现在却出现在了最不可能出现的地方。   “这个地方有问题,哈温。”黑发少女把藤壶丢掉,语气变得急促坚定,“有什么东西影响了它们!而且很可能就是从这里排出来的!”   艾门看了她一眼,没有回应。她先是往后退游了一段,抬头看向岩壁上方,然后又游回近处,双手张开按了上去。   “嗤——”大片大片的火焰从她掌心中往外蔓延,这些滚烫的能量将岩壁外侧的依附生物烧毁驱散,露出了一大片掩盖在下面的岩壁表面。撒迦莉雅一开始还不明白她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但很快她就收缩瞳孔,脸上很难得出现了一抹惊骇恐惧。   只用岩壁来形容这座湖心岛的地基似乎有些太委屈了。随着障碍排清,在显露出来的石质层上凸显着大量面目可憎的生物尸骸。这些尸骸包容万象几乎囊括了所有物种,从鸟兽鱼虫到各类人种,仅显露出来的部分就有大概成百上千具。它们尸体上的有些组织还未风化殆尽。就这样一个接一个的融合在一起,共同构成了一副堪称炼狱的死亡壁画。   艾门也和撒迦莉雅一样在抬头观察这些壁画。她发现这些尸骸的面容都很扭曲,仿佛在死亡前看到了什么可怕景象。她先是皱眉在那里沉思了数秒,然后很果断的在指尖前端延伸出一道火焰刀刃,开始在撒迦莉雅的注视中切割那些钢铁网格。   网格切掉后露出了一个圆形豁口。直径大概半米长宽,刚好能让她俩钻身进去。撒迦莉雅张了张嘴有些想问她怎么就能肯定这豁口里没有危险,第一个字还没吐出来,艾门就撇下她率先钻了进去。   洞口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艾门发丝发出的光辉将通道照亮,显露出它的尽头就在上方四米。爬到那个位置后有一个弧形转角往左边延伸,看到这情况艾门微笑,知道就像她推测的那样,这里恐怕就是岛屿里那座地底迷宫的排污通道。   因为已经过了上百年,通道里的污物都不复存在。她爬起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撒迦莉雅根本追不上她。在她抵达第三个转角口时发现管口分成了三条岔道。这时她才不得不停下来等待对方,顺便伸手对着左侧管道,等待她感知到的那个东西露头出来。   那东西没让她等太久,大概过了就2秒钟吧,一个明显属于两栖类的湿滑头颅从那边探出三角鼻尖。艾门连张嘴的机会都没给它,在那脑袋整个从阴影里出现前便爆开一团灼热火焰,贴着整条管子往前方一冲,让撒迦莉雅赶到时只能看到留下来的一堆黑灰。   在幽闭空间中的探索也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管道里生存的东西绝大多数都惧怕高温,有艾门开道,她们一路畅通无阻的抵达了中间管道的最尽头。艾门继续催动神焰在顶上方融出了一个可以抽身的狭小缺口。自己首先探出身子,然后伸手回去,把灰头土脸的黑发少女也拉了出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撒迦莉雅拍了拍头上的灰,一想到它们可能是几百年前的污物碎屑就感觉分外恶心。她模拟水汽将全身上下都冲刷了一遍,转头就看到金发少女已经走到了这处空间的边缘,正在一张桌子前站定发愣。   这里空间不算大,可以看出是间房子。那些高大书柜和堆满其上的卷宗书籍让它看起来像是古朴书房。但那些古怪的仪器和玻璃器皿却赋予了这里全新含义。   “这里是奇格兰的地方。”艾门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那些跨物种融合的怪物或许就是他当初留下来的。”   “你不是说它们体内没有健全的繁殖系统?”撒迦莉雅快步走到她身边,伸手拍上她的肩膀,“不能繁殖要怎么‘留下来’?在这上百年间?”   一路走来,她看到不少连接天顶的玻璃罐子。里面浸泡着各种生物的脏器和大脑,有些里面还有液体但器官早已发黑发臭,有些干涸的躺在底部萎缩成了小半块枯萎肉干。这种气氛让她很不舒服,更怀疑这里还有一个活着的人在源源不断的改造怪物。   “我原来也这么想。”艾门没有回头看她,而是仍然盯着桌后的阴影,“但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是什么东西在不断让‘融合’发生。”   “……”撒迦莉雅皱眉不语,错开脚步偏过头,顺着她的视线往前看,感觉那处阴影中有什么东西在散发莹蓝微光。   她做了个深呼吸,绕过桌子走进阴影,在那尽头摸到一块布满灰尘的透明玻璃。   她顿住步伐,又往左走了两步,推开一扇钢铁大门,顿时被无比绚烂的萤光淹没。   门外是一个宽敞大厅,约有十平方米,中央有一座堆砌出来的环状水池。那莹蓝光芒就是从水池里透出来的,它靠水波的折射将光芒洒满整座大厅,让这里变得斑斑驳驳,有种身处梦境的独特美感。   “奇格兰的自然法球。”   金发少女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撒迦莉雅回头张望,看到她的双眼中此刻也充斥着同样的光彩。   “这里根本就是不是迷宫。”   “而是奇格兰为了研究异种专门打造的海底私人实验室。”   ————————   今天白天行程被安排了,双更看白天吧还是和上次一样大概中午前发。 第三十三章 奇格兰的实验笔记   撒迦莉雅在艾门的双眼里看到了和水底荧光一般无二的晶莹碧色,那光芒不是来自别的,正是安塔利亚蒙藏在她体内的一半自然法球。   这使得艾门在看到荧光的那一刻起就自然察觉到了那股来自同类的吸引,她立刻就明白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这百年时间内不断制造融合怪物。   “奇格兰打造这座迷宫的目的不止是为了防御那些阴谋家。”她绕着池子缓慢行走,双眼盯住池底荧光,“同时它也是一座监牢,用来关押那些需要被当做研究素材的各种动物。如果我没猜错迷宫内部甚至整座岛上都有一个较为完整的生态链,那都是残留的动物所形成的。”   “你的意思是。”撒迦莉雅皱起眉,“奇格兰死后……或者说离开后,这些动物逃离了控制,它们自发在岛上和迷宫内繁衍生息形成自己的生物族群,而每过一段时间误闯这里的动物都会受到自然法球的影响,是这个东西造成了那种怪鱼族群?还有刚才水底的那些反常生物?”   “是。”艾门看向她,“没有人操控,一切都是自然法球遗留下来的影响在作祟。我曾近距离看过这个东西在实验室中的功效,它不止能控制多种自然能量,同时还能剥离拷贝自然生物的DNA……也就是基因。无人控制的情况下它会自动把靠近它的基因复制储存,然后在遭遇下一个生物时通过那些荧光的传播让这二者相融。所以那些怪物才能持续存在千百年——它们根本就是在近期才被造出来的。真正源头是那些生物族群。”   “我有两个问题。”撒迦莉雅微微垦头,“一,奇格兰为什么要留下这种东西。二,为什么我们俩到目前为止还没融合?”   “因为这个。”艾门翘起嘴角,伸手按在左侧高耸上,从皮肉下的心脏区域缓缓拉出来一条莹蓝丝线,“明白了吗,你们当初费尽心思想要抢夺走的自然法球——它确实是在我身上。只不过跟你们想象中有些不一样,存在于这里的东西只有完整形态的50%。”   “而且我估计排除这个影响它也不会复制我们。”她继续道,“安塔利亚蒙曾经说过,自然法球的储蓄库里只记录了所有自然生物的DNA,对于融合生物它并不会二次提取以及复制,否则我们在外面看到的怪物应该就不止两种生物特征,而是千奇百怪什么都有。”   “至于他为什么要留下这东西……”少女转头在整座大厅里四处打量,“也许我们可以从留在这里的一些记录——比如实验笔记里找到答案。”   就在艾门绕房间四处翻找、撒迦莉雅寻思是不是可以把地上一张干瘪兽皮加工下用作遮羞的时候,坎索一行人已经正式踏足了这座湖心岛屿。   他们走不了捷径,对于地下有什么完全是一无所知。且在踏上岛屿前已经遭受了两波袭击,又损失了9、10个人(约数包含重伤)。   队伍内的气氛很不好,坎索看得出来。那两波袭击,第一波是之前探索队遭遇过的刺脚怪鱼,第二波却是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食肉怪猿。这种怪猿站直身体和人类等高,在拥有猿猴外形和生态习惯的情况下腹部的那一面居然凸显出了一层外骨骼,且那骨骼怎么看都是属于人的。   它们的脸就是一张人骨骷髅,就像是有人和这种猿猴以一种禁忌的方式相融合,导致它们在卖相上格外骇人。   “我们能不能让那臭小子现在改主意打道回府?”行进过程中,修普兰拉着安塔利亚蒙说悄悄话,“这里的气氛越来越沉重也越来越诡异了,从那两波袭击中你应该能看出来这还不是结束。你确定要让艾莉亚也跟着我们冒这种危险?就为了那不知所谓的神主宝藏?”   “这些话你应该和坎索说。”棕发男人看他的眼神意味深长,“是他决定把艾莉亚也带过来的。至于我,我觉得这件事上他做的没错。”   很显然,随着时间被越拉越长,他们惊扰到那些怪物族群绝对会造成一系列恶劣影响。潭边基地的安全性会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低,这种情况下把艾莉亚留在那未必就是个好主意。至少她跟着队伍一起走还有像他、修普兰、罗伯、杨这样的好手能照看一下。   哦——现在可能不包括罗伯。因为他很不幸的在第二波袭击中受到突袭,在距离他较远的位置被一群怪猿拖拽走了。   “你们都不可理喻!”灰发中年人怒哼一声,“都是疯子!为了梦想抛弃七情六欲的机器人!”   “他怎么了。”看到他快步往前离去,希娜从后面走了上来,“我记得你和奇迪夫关系一直很好,为什么会在这种关头……发生争执?”   “他被感情迷心窍了。”棕发男人摸了摸下巴上的棕短胡须,“这事说出来会爆炸的,我觉得顺其自然会比较好。”   “你是在为罗伯教授的死而难过吗。”希娜捕捉到他湛蓝眼眸里的一抹忧伤,“教授在普兹林登是一系之长,你们的关系应该也挺不错吧。”   “还可以。”安塔利亚蒙抿嘴微笑,“这个人怪癖较多,但确实有真才实学……他在生物学上的造诣比我高,就这样死了的话……蛮可惜的。”   “那么……”希娜当然听得出来他是在掩饰伤悲,她攥紧手中的东西在这一刻鼓起勇气,“想不想要他生前最后的作品用来纪念?”   “最后的作品?”安塔利亚蒙惊愕的看过来,“你是指……”   “这个。”希娜转手将东西递上,“出发前我让他用剩下的颜料给我涂了一张,如果你想要,我就送给你吧。”   “找到了!”拍开灰尘,艾门惊喜从一堆碎纸屑里抽出一本用特殊纸卷装订成的长卷册子,“这个羊皮纸被特殊涂料浸泡过所以能保存下来,而能让奇格兰耗费这么大精力想要留下来的东西,即使不是实验笔记也肯定和这里的真相息息相关!”   “打开它。”撒迦莉雅穿着一身熏烤过的兽皮装走了过来,“看看里面都写了什么。”   “……”艾门看了她一眼,眉头紧皱欲言又止。老实说她很犹豫到底有没有必要把这些秘密和这个敌人分享。但一想到内心里对这所遗迹的不安猜测以及对方的“人类”身份,她还是没有挪开脚步,任由撒迦莉雅凑过来站在旁边。   “《纳米亚畸变体研究记录》。”翻开羊皮长卷,第一眼就能在正中间看到一行亚门语,它在语法上和现今博鲁尼亚语习惯相同,一定程度上说明了这卷羊皮纸开始记录的时间点大约就在亚门帝国崩溃之后那段影响力还未完全消亡的日子。   “‘实验第一周,我的状态还算不错。欺骗那个恶魔让我获得了许久未曾享受的安宁,我终于又可以肆无忌惮的在脑海里勾勒电火花了’。”   欺骗?恶魔?……开篇的第一句话颇有些叫人莫名其妙。两人互看一眼,带着谨慎和好奇继续从这往下研读。   “‘实验第八周,对自然法球的基因库完善即将结束。等到这个工程落下来,即使没有我,自然法球也能独自完成一些较简单的融合实验。我做这些实验的目的是在行程开拔前尽可能探寻纳米亚畸变体的生态结构,如果可能,我希望能在动身之前破解它的基因密码’。”   “‘实验第十六周,对畸变体的研究出现了突破。我终于知道那个恶魔是用什么手法将他本身和畸变体分割开了。他应该是用类似于拟态变形术的手法复制了畸变体的基因密码,经过模拟转化和那些肮脏的血肉相融合,逐渐以自己的意识控制那股混乱思维。这就解释了他在城堡里做的那些实验是想得到什么,如果他成功,我完全肯定他将可以从畸变体的集群意识里分割出一个只属于自己的新个体’。”   “……‘实验第三十四周,我的神志时不时的会开始模糊。我知道那是恶魔的意识即将苏醒,而我……恐怕是再也无法压制他了。我必须趁这段最后的时间加紧完善自然法球以及布置这座迷宫城。我做不到的事将有后人来做,衷心希望维多利亚留下的后裔能在有一天造访普兹林登’。”   “……‘实验第八十九周,我无比肯定我的封锁即将崩溃。这是我最后一次记录笔记因为我(涂抹的痕迹)。我把时间放在迷宫尽头的大门后面而那里只有身怀神血之人才能通过。离开前我会在那里留下我的心脏,更多不好明说的东西我都会寄存在里面等人探索。如果维多利亚家族的人能够发现我在普兹林登遗留下的众多提示那他一定可以找到这里,他将继承我的一切继续对那恶魔展开研究,我希望他可以成功,如果不能至少也要启动纳米亚圣剑,重新给下一代的研发者争取时间’。”   看到这里,艾门和撒迦莉雅都以为笔记就到头了。但在少女习惯性的翻页后她们又在末尾发现了一行短暂记录。   【我被欺骗了!!!】   泛黄纸页上不仅有文字还有几滴炸开的血渍。   【那个混账——他根本就(涂抹的痕迹),来到这里的人记住千万不要相信(涂抹的痕迹),那只会导致一切前功尽弃!整个世界也将因此消亡!!!】   “很好……这又是我最讨厌的侦探游戏。”   继续往后翻发现都是一片空白,艾门合上长卷叹了口气。   “来,暗鸦小姐。”她看向瞪眼望她的撒迦莉雅,“发挥你的想象力猜测一下,奇格兰是想警告我们别相信谁?” 第三十四章 神主宝库   “真不凑巧!”撒迦莉雅咧嘴邪笑,“我和你一样,也不喜欢玩这傻里傻气的侦探游戏……这笔记里不是提到过他把‘时间’放在迷宫深处?我们为何要为这种小事思考而不是直接动身去宝库里看一看他到底都留下了什么?”   “他留下的东西可能比你想象中要惊悚的多。”艾门看她眼神很是玩味,“不过你说的对,这里明显有一条捷径能通往真相。”   说完,她放下羊皮卷迈步就往大厅外走。黑发少女张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埋在水里的莹蓝光斑,惊道:“……你就打算把这东西给留在这里?”   神主造物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更别说奇格兰是近代神主里力量最强的一个,他的神器绝对比冰洁镜之流还要强悍。这样的至宝都摆在眼前了还不去拿,撒迦莉雅是无法理解少女的心思,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对方是神经了。   “安塔利亚蒙送我来这里不止为了让我寻找狮心王剑。”停下脚步,艾门的声音从背影前发出,“而是有更重要的任务要托付给我。”   “可能对你这样自私的人来说很难理解。”她缓缓说道,“但我不想因为某些毫无意义的贪欲而错失发掘真相的机会。”   无论是那本疑似索菲亚留下的日记还是撒迦莉雅之前的话,她们对狮心剑都用了一个非比寻常的形容词——时间之剑。这个词到底意味着什么艾门现在还不知道,但从撒迦莉雅这段时间的表现来看,这个词只是她从弥塞罗的藏书中窥见到的另类形容,她本身对词汇的释义一知半解,说不定还没这边理解的深。而在艾门看来一个东西居然能通过时光回溯发掘根源——这本身就是‘时间’含义的某种体现。   所以她估计任何人——像她或撒迦莉雅这样不属于这段历史的人——她们在秘境中得到的一切宝物大概率都是带不走的,无论是她手里拿着的纸卷还是遗留在水池里的自然法球,那都是钉死在这时空里的一片幻影。在这里夺走自然法球并不能给她带来优势,正相反,这么做反而会妨碍她接下来的观察计划,会让她难以认清白胡子老头不惜拼死也要送她回来探寻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因为自然法球就是钥匙。”艾门的声音越发坚定,她回头盯着撒迦莉雅,手心中不知何时已经托起了一小团莹蓝光球,“我需要让1719年的钥匙留在外面,然后看一看坎索-哈温究竟在拿到它之后都做了什么。”   “或者——”她的声音低沉下去,“被做了什么。”   “……你在怀疑什么。”撒迦莉雅皱眉瞪她,“1719年对奇格兰宝库的探险队最终有多少人活着回去我并不清楚,但这其中一定有你父亲!既然半世纪后他能安然无恙在王座上打盹儿,你为什么会认为这段历史中有人想要对他不利?”   “所以你应该还对我隐瞒了不少情报没说出来。”她的表情有些不满,“有些关键的,足以让你做出这种判断的情报,你还没说。”   “我当然没有义务对我的俘虏解释我所有意图的前因后果。”金发少女轻哼一声往外走去,“想知道真相,就跟上来。”   是了——迈步走在布满灰尘的阴暗廊道理,艾门眼前再次浮现出白胡子老头的音容笑貌。   安塔利亚蒙要我探寻的答案就是这个——即当初在那座只有神血继承人才能穿越的宝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居然能让一个英雄腐朽堕落!!   “是的……是的……”那番朦胧话语再次于她耳边回响,“因为只有身怀神血之人才能进入宝库。我们这些待在外面的人根本不清楚他在里面遭遇了什么。我只记得他在出来时满脸都是因惊惶而产生的细密汗水,记得他把宝库的钥匙交到我手里,附在我的耳边叮嘱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将这把钥匙再还给他。”   那时她还不知道钥匙究竟是指什么。但现在一切都已经十分明显。安塔利亚蒙早早将自然法球的一半纳入她体内就是为了有一天能让她去秘境里开启宝库。所以自然法球就是钥匙。只是他可能没想过最终她开启的宝库不在1776而在1719,拥有钥匙的她也根本不需要将外面这一把也带进去,光她拥有的这一半应该就已足够用了。   错觉吗——跟在后面的撒迦莉雅眉头轻蹙——总觉得哈温现在和之前比变了很多……而且这变化不像之前几次见到她时感觉到的表层变化,好像是真正领悟到了什么东西。那种空洞和不真实的感觉都从她身上消失褪去,时不时还能从她身上体会到一股沉重难言的气势压力……   这可真让人烦躁!她捏紧拳头看着前方走动的背影。如果不是灾厄圣枪被留在了外面,我怎会在这埋古董的地方如此被动!   不过哪怕她不愿意说,有些情报还是能从她的语气措辞里推测出来……比如她对瑟兰王的称呼毫无亲切可言,比如她那般坚定坎索-哈温会在这里受到谋害,这些都表明她已不再像之前那样信任瑟兰。也许当初在秘境外还发生了一些我没能料到的事……   就这样,两个抱有不同心思的人按照笔记提点过的路线在廊道里快步行走。这些廊道弯弯曲曲绕来绕去,如果不是事先知道那些房间都是做什么用的,她们可能也会直接以为这就是一座单纯的迷宫。路途上她们不止一次看到过盘踞一地的生物族群,而其中就有一种体长半米的墨绿蟋蟀。   “这里荒芜的都长草了。”驱赶走这些大型跳跳虫,撒迦莉雅蹲下身,从墙根底部拔出一把鲜嫩野草,“咬过的痕迹,这鬼地方还真有意思。”   “奇格兰说过,他在这里建设的是一个小型生态圈。”艾门幽幽叹了口气,“而他想要做到的实验,从那卷笔记来看,恐怕和你现在想要完成的工作是一样的。”   “分化异种病毒,让这些病毒成为一种可以控制的进化分支。”撒迦莉雅轻点下巴,“我说句不客气的,哈温。奇格兰可能是被感染了。”   “如果不是这样,他不会闲的没事躲到这种地方。”她继续道,“那笔记里描述的恶魔完全可理解为侵蚀他的异种病毒,而他最后提到的行程,我估计十有八九是他自救失败,不得不独自一人找地方死。”   “你说的有道理。”艾门偏头思考一番,对这猜测不置可否,“但现在我在意的东西可不是这个,来继续吧——我们应该已经很接近了。”   她的记忆力格外强悍。就连撒迦莉雅都记不清笔记里提到的模糊路线。艾门不但能记住,还能直接将所有路线在脑海里平铺出来,整合成一张三维视图。她的感知就像扫描仪一样帮助她们在这路途上规避风险。如此摸索了近两小时,她们总算找到了笔记里描述的宝库大门。   那是一面高大石墙,中间有一枚放大版的百兽纹章,上面铭刻着各种飞禽走兽。中间立着一道竖线,以此为分界切割出了两幅壁画。   右边那幅画了无数金银财宝,左边那幅画了一头恐怖怪物。让艾门格外不安的是这头怪物她曾经见过。那就是她第一次降临到这段历史时窥见过的巨眼魔怪。   “这里要怎么进?”撒迦莉雅伸手摸墙,“按照他那歪理我也算是身负神血,但我没看到钥匙插孔,这条竖线也不是门缝。”   “交给‘自然’就可以了。”艾门托起属于她的自然法球,“这枚纹章就是锁孔。”   她将光球抛向纹章,看到它化作丝线钻了进去。墙壁随着能量注入开始发出莹莹蓝光。艾门站在那等了一会没有结果,试探性用匕首划破手指,沾着鲜血在纹章表层触碰了一下。   这一碰似乎是打破了某种神秘界限。她感觉全身皮肉被扯了一下,视线竟情不自禁的叮嘱左侧的魔怪壁画,感觉它离自己越来越近。   “嘭!”她被某种力量扯了过去,身体在墙壁表面凭空穿过,跌跌撞撞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睁开双眼后她立刻抬手挡在眼前,只感觉周围到处都在散发金光。   而随着视线恢复,她立刻就被眼前的场景给惊呆了。   黄金——大量的的金币、金块、黄金饰品像山脉一样堆积在一处空旷岩壁里。其面积之大,范围之宽广足以压沉十艘大型货船。这些黄灿灿的小东西正因为她发丝的光焰而朝这边反射金属光芒。艾门被这气势骇的后退一步,脚下一绊,又摔在了一簇宝石堆里。   这里有鸡蛋大小的红宝石,苹果大小的蓝宝石甚至车轴大小的剔透宝钻。它们散发出来的琉璃宝光和璀璨金光混在一起,直闪的少女心神颤抖,躺在那里回不了神。   原来自然神主会点金术不是传说。   她突然理解奇格兰为何能靠一己之力在伊卡洛林洲开辟山城了。   因为他的财富加起来足以敌国。 第三十五章 狮心王剑(第一更)   “锵——”就在她愣神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刺耳的声音,仿佛一柄金属器物被从另一堆金属里奋力抽出,听上去就是不祥之兆。   艾门倒是不感意外,她不慌不忙的从宝石堆里站起来,一点点转身,回头,看到撒迦莉雅就站在两米开外,手持一把镶金长剑直指着她。   财宝堆里除了金币宝石还有数之不尽的金银器皿,这里面当然也少不了珍珠象牙、镶嵌珠宝的各类武器。这把剑造型古朴无论是剑柄还是护手都刻有复杂图案,应该就是对方从财宝堆里随便拿的。   “你早就该料到我会这么做的,哈温。”撒迦莉雅抬剑抵住少女胸口,让剑尖贴近她的细嫩肌肤,“我们都想要它,但狮心王剑只有一把。”   “你是从哪扇门被吸进来的。”但艾门却无比镇定的反问她,看上去就像平时闲聊,“左边那扇,还是右边那扇。”   “闭嘴——”黑发少女发出怒吼,声音在空旷的宝库中来回晃荡,“你这态度真让人难受!告诉我!为什么这种时候了你还能如此镇定自若?”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在瞒着我?”她走上前去,在艾门肩上用力一推,“那些关键的情报!让你维持镇定的源泉!以及那个老家伙到底为什么会选这段历史!你对这段历史到底还有多少了解!我要你一丝不漏的都告诉我!告诉我——说!!!”   平和……只是假象。无论是撒迦莉雅自己还是艾门都应该知道,随着安塔利亚蒙逝去,她们之间的关系是不可能再回到曾经那种犹豫中去了。如果说过去的艾门还会因为心中好感而在撒迦莉雅醉酒时放弃取走她的眼睛,那么现在的艾门就只会抓住一切机遇,竭尽全力要这边的命。   平静是反常,和睦也是。撒迦莉雅不知道是什么能让一个怀有憎恨的人压抑情感与自己同行,但她大概能想象到那情感爆发时会有多么骇人。   她当然不愿意在那种关头成为被主导者,所以她要奋起反抗——赶在对方露出獠牙前,用自己的意志逼问答案。   “你在害怕。”   金发少女弯起嘴角,虽受掣肘却仍气定神闲。   “真难得从你身上感受到这种情绪,也许我的改变是挺大吧。”   “但是没用的。”她笑着说道,“从他死去的那一刻起,至少在这里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让我也感到害怕。你可以威胁我、伤害我、甚至放纵你的欲望对我做最肮脏的事——可我不会告诉你任何答案,更不会告诉你……你现在的行为有多愚蠢。”   “愚蠢?”黑发少女被气笑了,“你的命现在受我操控,你却还有心思说我愚蠢。真有意思……来吧哈温!让我看看咱们俩到底愚蠢的是谁!”   她再次上前推了一把,将艾门凶狠地推倒在地。然后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扑上去,“咔吧”一声,给她戴上了一只黄金项圈。   “那老头在开学礼上强调过,说‘知识的用途比想象中大’。”她喘着粗气,恶狠狠的瞪向身下少女,“而现在正是体现出它们价值的时候!”   “认得这个东西吗。”   她伸手轻抚黄金项圈,用大拇指摩擦项圈中心的血红宝石。   “‘纳凡卡的圣少女’……一件古代神民用来禁锢精神的至宝。这东西内部的细小尖刺会穿透皮肤刺入佩戴者的脖颈神经,它能切断你的精神波,让你无法调配魔能。”   “从弥塞罗书房里得到的知识。”艾门面无表情的仰视着她,“还有什么,继续炫耀?”   她头顶的刘海因角度垂落,露出光洁完美的白皙前额。这副娇颜搭配她的冷漠神情,落在撒迦莉雅眼里就像一只桀骜不驯的纯白天鹅。看得她眼角抽搐心情上也格外烦躁,越发想要做点什么过分的事来逼迫对方惊慌失措。   “这就足够了。”所以她开始恐吓她,“失去调配能力的你也就比普通人力气更大,这已足够我控制你,让你眼睁睁看我夺走你想要的东西。”   她抬手升起一簇烈焰,将它丢向身旁堆积的大量金币。这些黄灿灿的金属物件在高温炙烤下一点点融化,很快变成了一滩流动着的金色液体。   转化拟态将这些液体摄取,黑发少女露出一个邪邪微笑。她强行将艾门从地上扯起摆出一个跪坐的姿势,控制金液,对着她的身体开始浇灌。   这些金属溶液此刻还带着不菲高温。它们从少女头顶往下蔓延,在撒迦莉雅控制下很快裹住了少女全身。她赶在它们继续垂落前控制水汽做冷却凝固,就这样,蛮横造出了一座“栩栩如生”的少女金像。   艾门全身都被裹在一圈黄金外壳里。只有眼睛和鼻下被留出缝隙,让她可以呼吸并观察外界发生的动静。她尝试靠蛮力挣脱金像束缚但以失败告终,原因在于这个姿势——这跪坐的姿势锁死了她的发力源头。   “我很遗憾我们最终还是走到了这步。”撒迦莉雅贴近金像,在她耳边喃喃低语,“但我不可能放任一个想要杀死我的人自由自在。”   说完这些,她将少女金像提了起来,找了一座最高的金币山将她摆在山头顶端。确保这个位置能让她俯瞰到大部分宝库场景,然后便独自一人在财宝的海洋里挑挑拣拣,开始翻找她们俩此行的目标。   她也并没有翻太久,很快的,一把泛着闪闪寒光,整体长度约1.2米的银十字剑被她从一堆珠宝当中拖了出来。艾门发挥她的绝佳视力盯住那剑,看到剑刃上下布满锈渍,刃长大约在1米出头,十字护手和握柄位置镀了层金粉,护手上嵌有两枚翠绿宝石。   十字中心的交汇点有一个微微隆起的双面狮像。剑刃这边一张脸,剑刃那边又一张脸。两张脸合并构成狮像本身,让整把剑显得雍容华贵,光是看着就能体会到一股突破时光的古朴气概。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它好像并非是完整的,就像她目前知道的所有古神器一样,这把剑也缺了东西。   那是双面狮像额头位置的一个空孔,按照两边镶嵌的绿宝石看,这个位置的宝石好像是脱落、遗失掉了。   “真麻烦。”盯着这处穿透孔,撒迦莉雅有些头疼,“这意思是……我还得继续在宝库里翻找它掉下来的那枚神石?”   依照她看过的图像资料,这把应该就是狮心剑了。和不少传说以及壁画相比真实的它要平凡不少。如果不刻意点明,它看上去也就是一把稍微华丽点的银十字剑。这里她头疼的是那幅书页插图里整把剑应该有三枚宝石,而在财宝堆里翻找它的难度简直等于大海捞针。   这里不知道有没有一万枚宝石。排除所有的蓝宝石、红宝石、钻石,剩下绿宝石至少也有超过千枚。它们散落在大片大片的金币海里,想要一个不漏的把它们挑拣一遍根本不是她一个人能完成的工作。于是撒迦莉雅开始看向高处的金像,思考是不是能把艾门放出来逼她一起寻找。   反正古神器已经拿到了,这把在记录中象征“时间”的宝剑已经切实被她握在了手里。再次掌控力量让她不需要害怕任何威胁,即使少女脱困,甚至连“纳凡卡的圣少女”都挣脱掉,她的力量也不足以威胁到狮心王剑。   至于这把剑具体多强,撒迦莉雅已经感受过了——她将精神力渗透进长剑剑身,感觉思维像被清泉洗礼,前所未有的理智、冷静。她在这份感悟中自发理解了狮心王剑那股和灾厄圣枪相对的力量。大概明白那是一股象征着死寂的“抹除之力”。   就像灾疫使者说的,灾厄之所以是灾厄只是因为有人冠名。对人——以及那些生存在这颗星球上的生物来说自然的异象就是灾厄。但对这颗星球本身,对这个世界本身来说,所谓的灾厄也不过是一种极其普通的自然现象。如果不带情感去评价这些现象甚至可以称其为是“伟大的创造”,因为它们定义了魔能粒子的不同性质,因为这种定义才产生了地理气候,才在这个基础上孕育出了世间万物。   为了证明心中猜想她从地上拿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红宝石,将它抛到空中后挥剑一斩,用锋利的剑刃将它从中间劈成两半。   那一瞬间,她的意识陷入恍惚。她拿着长剑站在宝库中茫然四顾,完全忘记了刚才到底砍中了什么。   我刚才是拿什么东西做的实验?   她感觉自己的记忆被搅混了。   为什么我毫无印象,就连它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低头观察,金币铺就的地面上没有任何残碎器物。好像她刚才做的一切都只是一个虚幻念头,并没有影响到这“相对的现实”。   不对——   呆了片刻她恍然惊醒,感觉这把剑开始产生一股精神波动。这股精神波和她本身的混在一起,将刚才“她拿起红宝石并一剑劈碎的现实画面以及感觉”都传了回来。   “当啷”一声,她直接将长剑远远丢开。   拥有远超常人意志力,能独自抗下异种侵蚀,甚至策划了对灾厄圣枪吞噬计划的她,人生中第一次对一把兵器产生了恐惧。   那是抹杀——   她感觉自己正在轻微颤抖。   就像一块橡皮擦,在擦掉目标时连附带的记忆都要抹去。   完全从根源上斩杀目标。   一剑泯灭……过去未来。 第三十六章 人间的恶魔(第二更)   只有狮心王剑的使用者才能豁免这种根源上的记忆消除,这就是为什么刚刚长剑会将记忆回流给她。   但使用者也要大幅度的损耗精神——黑发少女按住额头轻轻揉捏——就好像脑海里的思维都被抽调走了。   确实是一把恐怖的兵器。她这么想。在单体杀伤性能上,这东西的可怕程度要远远超过灾厄圣枪。只是比起被黑狂吞噬过、所有力量分化为五份、可以各自掌控的灾厄圣枪,抹杀之力如此集中的狮心王剑并不是一把好拿的兵器。   “砍块宝石就让我头昏脑涨,真用你杀人还不得把我吸干!”她走过去将长剑拾起,埋怨性质的打量着它,“就这,还没算我体内的神血……”   情况和她预计中相比出了差错。狮心剑的力量太强。目前的她根本无法操控。手持宝剑时她能感觉到它体内的精神波在有频率的发出震动,受这震动影响,她左侧眼眶的战圣之瞳也会跟着充-血发热。因此她能砍出那一剑十有八九还是托了这点神血的福,正常人恐怕连一剑都砍不出去。   撒迦莉雅目前还搞不清楚其中道理。暂时只能推测是维多利亚之血和这把剑存有某种联系。想到这里她抬头看了看上方金像,暗自决定——绝不能让神血浓度比她高百倍的金发少女摸到宝剑。   然后——她站在宝库里茫然四顾——现在时间神剑也拿到手了,谁来告诉她要如何脱离这块秘境?   “哐!”就在她思考这个问题的同时,宝库外侧,那扇岩壁大门处突然传来一道轻微震动。   “哗哗!”她当即翻出剑鞘将整把长剑收容进去,身体在金币堆里一个翻滚,扒拉着把大半个身子都埋进了金堆。   来人十有八九是坎索-哈温——她暗中思考——哈温之前说要来这里窥探真相,指的应该就是观察他在宝库都做了什么……   “砰!”又一阵轻响,墙壁的震动夏然而止。撒迦莉雅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知道来人已经进入宝库,正在这处金币堆后面往左边走。   一只靴子猛然从金堆后踏出,带着坚决扎下去,大踏步的往前跋涉。依靠特意露出的观察缝撒迦莉雅看到那是一个身形微胖的中年男人。她心头顿时疑惑起来——1719年的坎索-哈温怎么会是这样一个年过半百的小老头子?他不是应该才20多岁,是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么??   她在这里莫名其妙,被困在金像里的艾门却不可抑制的瞪大双眼,第一时间认出了他的具体身份。   那是罗伯,罗伯-辛安。9-9-7的高阶掌控者。普兹林登1719年的能量系系长。   为什么这家伙会在坎索前面进入宝库?难道是因为我在这里,所以导致这段历史出了差错?   她第一时间怀疑这是自己的影响。   不——但很快她就否定猜测——只有身怀神血才能通过宝库大门!即使再大的影响也不能凭空赋予一个人古神之血!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她紧皱眉头。这意味着在1719年的原定历史中罗伯-辛安就拥有神血。他有极大可能在当时也提前一步进了宝库!   “沙——沙——”罗伯的身形非常稳,他趟步走到宝库中心,手中浮现出一颗莹蓝色的小型光团。然后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低声对光团念了几句,松开手,让悬浮的光团带着他在宝库里前进,走向最角落的一处杂物小山。   说杂物,那也只是针对宝库中数之不尽的金银山所做的对比。这里堆积的都是些壁画和瓷器,还有不少橡木打造的木头匣子。罗伯根据光团的指引从杂物堆中翻找出一只金属打造的小箱子。指挥光团钻进锁孔,啪嗒一声打开了锁。   那是东西该不会就是……奇格兰在实验笔记里所记述的神主心脏吧?   看到这个中年人从箱子里取出一只颤动着的粉红肉块,撒迦莉雅在恶心的同时亦忍不住对这幕场景感到惊奇。   她从来没想过心脏这种东西还能装在匣子里保存成百上千年。即使那是神主的心脏,这种事情也太离奇了。   而且那男人的举动也非常古怪。他在进入宝库后居然直接驱动自然法球寻找心脏。目的性可谓极其强烈,一开始就奔这个来的。   所以哈温的怀疑是正确的?   她用门牙咬住下唇。   是这个家伙提前在神主心脏里做了手脚,导致替换心脏的坎索-哈温在接下来半个世纪的时间里受到影响,不再具备雄才伟略?   撒迦莉雅本以为这么猜测已经足够惊悚,但接下来的画面却让她瞳孔收缩心脏骤停,几乎抑制不住要叫出声来。   她看到那个胖男人在粉红肉块上咬了一口。   血水顺着下巴流入衣领,染红了他的白色衬衫。他就这样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一口接一口的啃噬血肉,只用了十多秒钟就将整枚心脏彻底吃光。   “感觉真棒……”甚至在吃完后还舔了舔手指,神情很是意犹未尽。   “耗费如此多的功夫也还是没能躲过今天,奇格兰啊奇格兰……你的谋划,也-太-肤-浅-了。”   “怎么了坎索?”同一时间,阴森无比的通道里,安塔利亚蒙皱眉瞪向金发青年,“为什么要突然在道路中停下脚步?”   这里是晦暗杂乱的迷宫外城,探索队伍从最开始的几十人缩减到现在的十多人,一路不知遭遇了多少艰险。包括安塔利亚蒙在内每个人衣襟上都是鲜血和灰尘,一张张面孔也像矿工似的布满汗渍。受经验影响他们的神经都绷的很紧,而坎索这反应足够让他们的紧张加倍。   “我也不知道。”坎索伸手捂住胸口,面色显得分外苍白,“胸口这里有些抽痛,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骚灵?”艾莉亚跑过来搀扶住他,“没由来的情感悸动可能是灵魂被地磁影响,告诉我坎索,那股感觉是好是坏?”   “挺不好的。”青年勉强冲她笑笑,抬手示意他还能走,“就好像是失去了什么很重要很宝贵的东西,非常悲哀,非常心痛……不过你知道我向来不信这种神鬼怪谈。更大的可能性是我太累了。”   “过了那个转角后休息会吧。”他朝队伍发号施令,“正好,安塔利亚蒙过来跟我看一看奇迪夫的身体状况。”   走过转角,队伍停下来清点了人数。发现他们仅仅剩下十三人,其余队员皆尽遇难。安塔利亚蒙跟坎索走到一块担架旁边,抬手,揭开了那块颤动的白布。   白布下是奇迪夫-修普兰的扭曲面孔。他现在的相貌很恐怖,不但每一块面部肌肉都在蠕动,右眼眶里还有一团血红色的小型触肢在翩然起舞。那里原本镶嵌的眼珠这一刻已消失不见,他的身体随血红触肢而轻微颤抖,全身上下就像刚从水池里捞出来一样满是汗渍。   “情况很糟。”安塔利亚蒙掰开他的左眼皮,用集束火焰发出的光芒给他看了瞳孔,“他的精神意识已经开始涣散了,补充水分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只能看他自己能够撑到什么时候。”   “动手术也解决不了?”坎索眼里满是血丝,“求你了,安塔利亚蒙……你知道我朋友不多,更何况他还救了艾莉亚,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   “他伤的是脑子!”棕发男人低吼一声,像是在憎恨自己的无能,“异种直接侵入了他的深层脑域,这个位置根本做不了手术。”   “我知道你很不好受。”他将声音压到最低,确保只有坎索和艾莉亚两人听见,“但现在,坎索,你需要给出你的选择。”   “奇迪夫的病变已经持续了差不多三个小时。”他继续道,“即使他的意志能坚持到新月,他的体力也顶多再撑半个小时。要是那时他压制不住异种病毒我们将不得不面对一个突然暴起的恐怖怪物。你必须在这里给我答案——是继续带着他还是让他解脱。”   “您说什么?”艾莉亚惊恐的后退一步,“对不起教授?您居然想杀了奇迪夫?”   “拉罗什和你父亲共同嘱咐我在这趟行程中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你。”棕发男人只盯着坎索,“我不能在这一刻因为情感做那些可能会让我后悔一辈子的事。”   “我……”金发青年面色苍白,沉思良久后咬紧牙关:“我要继续带着他走!”   “你想好了。”安塔利亚蒙目光平静,“我不确定那是否真的有半个小时。”   “我也和你一样,安塔利亚蒙。”   坎索咬牙,冲他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我也不想做任何……可能会后悔终生的事。”   “哗啦啦——”   宝库之中,忍无可忍的撒迦莉雅手持长剑愤然暴起。她面色苍白的盯着敌人,鼓起勇气朝他低吼:“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在她剑尖所指的位置。罗伯-辛安的微胖身影傲然伫立。   他的白衬衫现在已经彻底被鲜红血液给浸透了。但和之前不同在那是他自己的血,是从他空荡荡的左心房中流出的血。原本应该躺在那里的鲜活心脏此刻正拿捏在他的左手正中,是他刚刚用一把黄金短剑硬生生从身体里挖出来的。   “什么东西?”   男人砸吧砸吧几下嘴唇,将左手的心脏丢进那只金属匣子。缓缓转身,用那可怕的伤口对准少女。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用这种憎恶的语气问我‘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了。”他说,“这么想还真让人感慨,仿佛千百年的时光只是一晃而过。”   “所以看在这份情面上,你可以直接叫我的第一个名字。”   他翻着眼皮打量少女,用舌头舔着手上的血液。   “你可以叫我……”   “以太-约拿。” 第三十七章 约拿之名(第三更)   以太-约拿。   即使被困在金像中,艾门同样听清了它。就她储备的知识而言她知道‘以太’分别在哲学和物理上具备双重含义,而‘约拿’……如果她没记错,那好像是,在另一个世界中流传甚广的宗教典籍中着重刻画过的一位另类贤者。   约拿——她在心中默默念诵这个名字——如果在现实当中的1719年约拿也做了和今天一样的事。那么坎索……也就是父亲,他当初在奇格兰宝库里得到的心脏根本就不属于奇格兰。那是属于罗伯——也就是约拿的心脏。他的改变都是因为被那心脏影响。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惊天骗局……   “我不是在问你的名字。”撒迦莉雅拿剑的右手轻微颤动,“我是问……你到底是什么物种,为什么能在缺失心脏的情况下继续活着。”   这东西吞吃心脏的时候她勉勉强强还能蛰伏,但当她看到其一刀挖出自身心脏还能面不改色在那站着,她就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和这么个东西待在一个彻底密封的小空间里。她必须拷问出它的身份来历,然后在知道一切该知道的东西后挥出一剑,把它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   哪怕她知道这么做自己的意识有可能会被宝剑抽干,哪怕她知道这么做很不理智,她还是现出了身形,只因为她是真的真的无法忍受。   过往她所理解恐怖恶心和她刚才看到的东西完全不在一个层面。她见过屠杀、拷问甚至最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但这些东西都不能让她体会到她现在享有的这种战栗。那种对某种存在发自灵魂的恶感简直犹如一个物种第一次见到族群的天敌。   不能让它继续活着。   这是她的身体灵魂在这一刻升腾起来的本能意识。好像是千百年前的古代人类对于某种存在的恐惧感从基因层面被唤醒了。让她无比确定以及肯定——不管这个自称为约拿的东西在接下来会说些什么,她-都-一定-要-在-这-里-将-它-抹-杀。   “噢。”男人的语气有些飘扬,他用手指抓了抓那颗半秃的头,在上面留下几道血红印记,“会问出这种问题,足以说你们实在是太肤浅了。”   “心脏本来就不应该成为衡量一个生命是否活着的重要标准。”他这样说道,“甚至大脑也不该是,整具身体都不该是。”   “你问我是什么,这个问题我不好回答。我只记得最初的约拿也只是一颗鲜活心脏——他是贝妮塔用自己的血肉塑造出来的第一个‘人’。”   “少在那里说胡话。”黑发少女抽搐眼角,“你这恶心的模样又有哪一点像是人类?”   “只是一个概念而已。”约拿微笑,“难道你觉得‘人’就必须得是你认知里的那种生物?它就不能有其他外貌,其他内涵?”   “当然不。”他摊开双手,胸口处那空荡荡的血洞格外显眼,“也许贝妮塔在制造我的时候只是想要突破四位古神的外观——以及性别——去创造一个和她们截然不同但又有所关联的新生命。可我从来不觉得,生命的脚步应该被局限在一个物种概念的躯壳之中。”   “贝妮塔用血肉为我塑形。”他举起右手,在虚空中比划着某个形象,“索菲亚赋予我智慧之火。莫因斯教我调配自然。噢这里不得不提一下维多利亚——她是当初四位创造者中唯一一个不搭理我,甚至明显对我表达恶感的人。”   “那她做的真是太他妈对了。”撒迦莉雅感觉她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赞同胜利女神,“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你简直就是罪该万死!”   约拿说的挺模糊,但她听的却清晰无比。她现在有一种强烈的直觉那就是异种起源也和对方有关,那种恐怖的病毒,它们绝不可能是凭空来的!   “但我却是爱她的。”约拿眯眼,看上去像是陷入了回忆,“她有媲美贝妮塔的美好身段,足以比拟索菲亚的美妙智慧和胜过莫因斯的至高武力。她们都说‘维多利亚是世界树的宠儿因为它需要有个人去替代自己仲裁万物’。这句话真是太形象,能够完美诠释出她美丽,以及伟大。”   “但遗憾的是……”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她也因为这份恩宠过于娇纵,沉沦在固定的躯壳中不懂自救。所以我只能将那份爱意献给我最原初的造物主,某种程度上等同于我母亲的存在,也就是那最最美丽、最最温柔的妩媚女神,贝妮塔。”   “你肯定会在心里疑惑那些畸变体病毒和我到底有无联系。”约拿看着撒迦莉雅,“而我的回答是‘是’,因为它们就是我制造的。”   这句话使得宝库中一时陷入寂静。哪怕撒迦莉雅对这个回答早有猜想,她还是被震的心跳加剧,意识浑噩犹如被雷霆劈中。   困扰无数人、无数学者的世纪难题就这样被她给解开了?   她感觉有些难以置信。就这样因为一段莫名其妙的时间之旅?还是从半个世纪前的未知生物口中得到的确认消息?这不是梦?   很好——艾门亦在金像里吞下一大口口水——现在我大概能猜出来,所谓的‘贝妮塔异神’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贝妮塔。”约拿继续开口诉说,“作为我的‘母亲’,她教给了我一切美德。她曾不止一次的赞美我,说‘约拿啊!你的相貌如同我们风格的阳面!这也是美!而且美的惊心动魄!’……所以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在思考,她观念里的美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在这过程中她们又开始创造别的造物。”他给撒迦莉雅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高,“有像我这样的,也有像她们那样的。时间随着推移过去很久,一直到这些造物在纳米亚世界开枝散叶,逐渐繁衍出一个又一个的零碎族群。在这千百年的时光里我耗费精力去思考美。最终得出我现在的结论,即‘生命的美好不应受到物质躯壳及时空观的任何禁锢’。”   “它应该是奔放的,”他张开双手,像朝圣一样仰望天顶,“应该是自由的,无拘无束的,能包容彼此的,可以互相融合的。”   “我亲爱的贝妮塔母亲不认同我耗费良久才想到的观念。所以我就把她杀了。”   约拿咧嘴微笑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画面:“我把她的美凝固在那一刻,用画笔和颜料进行记录。然后我尝试着将她尸体里残留的魔能粒子和所有我能找到的基因结合,经过不知道几千几万次的实验,终于制造出了一种勉强可以让我满意的融合生命——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异种。”   “……”撒迦莉雅死盯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她已经完全被这番话里透出的信息给惊呆了。   如果——她是说如果!如果这个自称约拿的神经病不是在发疯编故事,那它的存在足以追溯到更久远的上古时代。目前的人类史只算公约盛典后都能排到1700年,上古时代距离今天更是有差不多一万年左右的恐怖差距。她无法想象一个人要怎么存活这么长时间,除非——   除非他早早就放弃了人类身份,是以一种特殊的、独立于任何生命的全新方式在传承自己的思维细胞。   这个答案,艾门同时也想到了。但她和撒迦莉雅不一样因为她还多了一份记忆阅历,她可能是1719-1776年唯一知道为什么生物会死的人。   托观察法的福,这里的生物学发展要远远超出其他科学。较为知名的生物学者都已知道生命诞生于细胞分裂。就像她之前创建的干细胞档案,那也是基于细胞分裂和复制的基本特性而制定的。但问题在于任何细胞都有极限,这个极限就是只有她才知道的“海夫利克极限”。   “海夫利克极限”是她原本世界中的一个著名论述。它是微生物学家列奥那多-海夫利克在1965年所发现的一个奇妙规律,指每个细胞在自我复制56次后就会立刻分泌毒素,导致整体彻底坏死。因此“56次”就是细胞分裂的最终极限,也是所有物种都会定期消亡的真正原因。   难道说异种病毒居然能帮助思维细胞突破56次分裂死亡的最终极限?   这个想法在脑海里一闪而逝,艾门顿时被吓到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这种病毒甚至可以帮助生命体做到永生?完全突破自然法则,无止尽的存活下去?   所以在原本1719年融合了约拿心脏的坎索-哈温,他并不是因为心脏替换才性情大变,而是直接在那次换心手术中被感染了?   她一直以来面对着的慈父形象不是坎索。   而-是-约-拿?   那么奇格兰在实验笔记里提到的恶魔应该也是指这家伙了。   这么一想,艾门立马在金像里出了一身冷汗。   搞不好,在约拿侵占罗伯-辛安的身体之前,他的思维载体就是普兹林登历史上最伟大的那位校长。 第三十八章 疯子和棋子   约拿没说谎,那些回忆依然深深铭刻在他的细胞里。让他觉得这千百年的岁月只是一晃而过。   他的第一具身体是贝妮塔挖出自己的心脏做出来的。他从古神身上学习知识和礼仪,竭力让自己看上去和她们一样。但可能是来自美神心脏的那股执念在他心头作祟,他总觉得贝妮塔创造出自己是想在“美丽”的基础上做出突破。   “你是未来,约拿。”他还记得那个美丽女人是如何笑吟吟对他做叮嘱的,“你是纳米亚的孩子,要用美德去带领世人,帮助他们脱离苦海。”   刻板的性格决定行为,机敏的头脑解读智慧。约拿时刻铭记这些叮嘱,他翻阅书籍也多次向智慧神低头请教,最后还只身一人环游世界,立志要找出什么是“苦海”,立志要实现他对贝妮塔做出的保证。所以就这样——他用了超过两百年时间,将覆盖生命的所有地界都踏了个遍。   他曾饮露水和鸟兽同栖,曾立山巅看风起云涌,曾在深渊中寻找巨兽奥秘,甚至曾被畸形的怪鱼吞进肚子。在这过程中他看了很多也想了很多。但就是有那么一层膜在阻挡着他,让他无法看清前方的路。这种矛盾一直持续到他栖身鱼腹,直到那时他才醒悟——生命的苦海就是“活着”。   生命在世间活,便要受这世间的苦。那些享乐、放纵都不能从根本上改变这苦难的漩涡,它们还是要死,且终有一死。   因为会死,生命的旅途便显得格外苦短。除非能有一种方式让万物永生,它们才有可能从这漩涡中解脱,才有可能挣脱苦海。   大鱼将约拿吐了出来,有所领悟的约拿兴冲冲去找四位古神,想要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她们。   但他没想到,这里没有一个人是赞同他的。   “一派胡言。”维多利亚秉持着偏见,一开始就对这番话百般讥讽,“永生?永恒?你知道你的想法有多危险吗?”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永恒。”索菲亚轻轻推动镜片,“就连古神在未来也难逃一死,真正能永恒的恐怕也只有纳米亚这一个概念。”   “创造与毁灭本是轮回。”莫因斯的眼神透出轻蔑,“若是没了对死的恐惧,世人也不会对生命有任何敬畏……”   “所以恐怕你的道路是有偏差呢,约拿。”贝妮塔的安慰在他耳边回响,“不是说这种事能不能做到,问题的核心不在这里。而是美——你不能从永恒中发现任何美丽的因子。按照你所设想的计划去建设世界只会让生命的情感失去价值,在这样的世界里就连时间都会失去意义,它当然不能说是美好的,那也不是种伟大的美德。”   “你应该再好好想想。”她这样说,“当你能从前方的道路中发现‘美丽’,也许才说明你是真正领悟了自身存在的真谛……”   但我确实看到美了——彼时的约拿只能在暗中腹诽——他认为永恒的统一也是美丽,而且是从另一种角度突破了极限,美的更加惊心动魄。   他不知道,为何四位古神中竟无人支持他的构想。他只能把自己关在最阴暗的房间中埋头实验,想要用自己的努力来证明那并非空想。他又继续耗费了上百年采集各种生物血肉,栽培它们、养育它们、融合它们、观察它们。企图将所有生物的优点汇聚到一起制造出一种全新生命。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经历了无数次失败,发现所有健全细胞撑死只能分裂56次。超过这个次数就会衰竭死亡,仿佛自然加持的一把天命之锁。堆积起来的失败让他疯狂绝望,直到有一天他想到对立的死亡——为何非要只用健全的细胞来做实验?   生命会死,细胞会病变。既然他所理解的“美的极致”是在原本观念的“最对立面”,这种时候似乎也应该从反方向进行探寻思考。   他想看看这些病变的细胞和之前相比有何不同。所以他开始新一轮实验,将观察目标修改为病变细胞,最终改为导致病变的那些怪诞病毒。   病毒是一种特殊生命体,它们不像细胞那样可以自主复制而是需要依附在细胞上才能复制自身。这种介于生物和非生物之间的特性让约拿着迷,在他看来,这种特征其实也可以视作为半生半死。   癌变、侵蚀、复制、感染……他在研究过程中逐渐觉得这些小东西要比细胞活的自在多了。它们不需要形体因为侵蚀细胞就能获得形体。它们也不需要生命因为侵蚀细胞就能获得生命。他渐渐认为这种循环要优于目前所有的细胞分裂,所以有一个念头开始在他心中酝酿。只需要一个合适契机就能孕育完成。   “所以……”撒迦莉雅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不断震颤,“你就杀了你的造物主……用她的尸体……繁殖病毒……”   “我这是帮她。”半秃男人开心的笑了,“作为美神,不能领略到这境界绝对会让她抱憾终身。我让她成为美丽本身,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报答。”   “不。”黑发少女握紧剑柄,“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疯子。”   “肤浅的人是会这么解读。”约拿皱了下眉,再次伸舌舔了舔手指,“但如果你也和它融合,你就会发现这才是所有生命的完美形态。”   “就像我。”他拍了拍胸,左侧大洞中溅出些许暗红腐血,“如果不是放弃原身转而用细胞寄宿的方式延续生命,我可能连一千年都挺不过去。毕竟我可不是那些神主,我不像他们,天生就能得到母树的恩赐。”   “奇格兰也是你的寄宿体?”撒迦莉雅继续发问,“他是为了逃避你才躲到这里?为什么你又能跟着追来?”   “因为他对自己的精神波强度太自信了。”约拿抿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金属匣子,“他拼死一搏决定将实验成果藏在这里,在动身之前为了不让我察觉这件事耗尽所有生命力屏蔽了我的精神波。但问题在于——我也不是非要躲在他身上不可。”   “我可以转移。”他按住胸膛,向对方展示这具肉体,“我的精神、意识、智慧、积累都可以伴随侵蚀转移到别的身体。我确实不知道他藏在何处但我知道他肯定会在普兹林登古堡里留下痕迹。所以我便化身为罗伯-辛安在那里坚守,默默等待那个能发现痕迹的天命之子。”   “……”这番话让撒迦莉雅的面色越发阴沉,因为只有她自身明白,约拿的延续对于她来说有可能造成怎样的冲击。   她的诞生来源于琥珀档案,是从坎索-哈温和文森特-弥塞罗一手搭建的实验室里“孵化”来的。现在看当初坎索创建实验室的目的本就不纯,他大概率也遭受了约拿侵蚀,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视作约拿本身。那么带入这个假设她的诞生也可以说是他在主导,这意味着约拿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创生父亲”,是她撒迦莉雅这一生的“造物主”。   ……这让她如何能够坦然接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现在所做的行为又算什么!?她在进入秘境之前已经和珞芒一起发现了异神教的控制者另有其人,如果那个名字可以念作坎索-哈温……那他怎么可能放任自己在西山胡来?放任自己临场篡位?……恐怕这根本就是他默许的行为!因为他也需要她这个个体帮他带回某些东西!她靠高傲和自负从童年磨难以及异神诱惑中坚持下来却仍然在他掌控之中!而这所有的源头!所有的前因都是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这个只存在于幻境中的、1719年的恐怖亡灵!!!   在这一刻,撒迦莉雅听到了镜面在蔓延裂痕。她失魂落魄的放下长剑,惨白着面容看向约拿,问道:   “告诉我,如果你真的依靠这方式侵蚀吞噬了坎索-哈温,你接下来会做些什么?”   “这还用问。”约拿缓缓向她走来,“当然是——破解维多利亚的基因密码。”   “她是我见过最顽固的人,”他说,“为了抵抗我,她将她的细胞和人类结合,寄存在血裔后代中苟延残喘。因为她,维多利亚人成了世界上唯一无法被我们彻底感染、彻底融合的独立物种。”   “她的血是卡在最后大门上的那一把锁,而她的基因密码就是开锁的钥匙。”   “而你——能够手持狮心王剑的特殊存在。”   他朝少女露出微笑,缓缓朝她伸出手,一点点向她的面颊接近。   “既然你能进入宝库且听闻我唠叨了这么些话,你当然也得付出点代价,做报答吧……”   ————————   耗费良久总算把主线剧情的背景架构铺了个大概,下章开始主角爆发,求票票求一切支持。   原本的水群(瑟兰)全是DNF已经废弃了,新建了个全订群739368445(圣橡树宫)做严肃讨论,以后有啥不需要发单章的通知都会在这个核心群说,平时可能会很死寂因为只为探讨剧情,有相关疑惑也可以直接在里面提问作者,建议加下,方便交流。 第三十九章 窥心之魔(第一更)   “如果你再站在那里空发呆,我就要改变想法考虑一下,有没有必要再把你给救出去了。”   清冷女声在耳畔响起,尚未等撒迦莉雅从迷乱中辨识清这熟悉的嗓音是属于谁的,一只手便从后方搭上了肩膀,把她从原地一把拉开。   “你是……”这使得约拿手掌和目标错开,他愣然看着出现在面前的金发少女,感觉这张脸和他记忆中的某个人在逐渐重合:“……维多利亚?”   “是艾门。”少女抿唇回答他道,“艾门-哈温。”   “嘭!”她不等约拿做出回复,抬腿一脚踹在他小腹上,将他从这处金堆上踹了下去,在金银海洋中不断翻滚。   “走!”然后她一把扯住黑发少女,拉着她往大门奔去,“不能在这个地方和他纠缠!先出去!想办法找找去海面的路!!”   “哈温?”撒迦莉雅如梦初醒,她磕磕绊绊踹开一堆绊脚的宝石,步伐本能跟了上去,“你怎么出来的?你不是应该已经调配不了——”   “当时的我不能不代表之前的我也不能。”艾门轻蔑瞪她一眼,“一个开头还打算杀你的人怎可能将后背托付给你?你也不想想这合不合理!”   莫比乌斯结构让她可以将公式率先埋下却隐而不发。正是这调配手法帮助她掐准时间融掉了那层密闭金像。   这从一开始就是她计划好的,否则她不可能在那种关头让撒迦莉雅虏获自己。这么做的目的不止是让撒迦莉雅寻找她认不出来的狮心王剑,同时也将黑发少女当成了诱饵——一个被她推出去,在刚才关头中诱使敌人吐露情报的替身草人。   当然,之前她也不确定这个猜测是否正确。她无法肯定——坎索在神主宝库里的异变原因究竟是出在神主心脏上还是暗中有人作祟。但她觉得既然有这么个机会可以试探,她就没理由让它白白溜走。反正即使计划失败她也能在一瞬间从束缚中逃脱,根本不需要害怕什么。   而现在好了……她没想过自己的蛰伏居然能引出约拿这样的“史前大鱼”。那些由撒迦莉雅试探来的情报讯息为她解除了不少疑惑。现在她终于明白那若有若无的矛盾感是怎么回事也明白了异神教的真正主导究竟是谁——她终于在半个世纪前的时光回溯中看清了那个幕后主使。这一点她觉得比什么都重要。   “我们出不去的。”看到她奔跑的方向是宝库大门,撒迦莉雅皱眉看她,“刚才我就敲打过它,这扇门已经被锁死了。”   “锁是两面的。”艾门脚下步伐不停,带着她来到大门跟前,“从外面进来要开锁从里面出去也要开锁,你没钥匙,当然试几次都没有卵用。”   说完,她伸手按上中间的纹章,沟通激活自然法球。两个人顿时被蓝光吸收,分别从门的左右两侧穿梭到了壁障之外。   “你能脱身,为什么不直接把他杀了?”撒迦莉雅扶墙站稳,突然想起来她们好像没必要跑,“他就是个人形怪物!你的火焰是摆设吗?”   “是你受到的打击太严重导致智商下降还是我本身就高估了你。”艾门不可思议的瞪了回来,“他能认出狮心王剑!最后那番话更是把你当成了维多利亚人——也就是可以操控神剑的血裔!即使如此他仍然敢靠近你,试图和你做身体接触!你觉得这样的东西可以用常理衡量?还是说你打算用你的命来试探他有哪些本事?觉得在秘境当中就不会死?”   哦——被她这么一说,撒迦莉雅才想起来——除了知道那个东西叫约拿,大概干了哪些事之外,她们对他好像还一无所知。   “他可是杀了贝妮塔!”艾门再次迈动步伐在廊道理飞奔,一边跑一边将声音传来,“命只有一条,没把握就不要犯傻!!”   “……不用你说!”撒迦莉雅脸色发黑,抬腿快步跟了上去,“我只是没回过神……这种事我当然知道!”   哈温说的其实没错。   一边跑她一边心里默默点头。   能够干掉古神的怪物,且挖出心脏还能不死。这东西能否用常规方式解决掉还不知道……从他之前吐露的情报看和那血肉触碰有极大可能会被侵蚀细胞,在查明对方所有讯息前和它作正面对抗并不明智,而且也没有任意。   毕竟——她看了看周围竖立的古朴岩壁——毕竟这里只是1719年的一段历史幻境。她们即使在这里把约拿干掉,对于1776年的现实也起不到任何推动作用。来到秘境最主要的目标就是夺取狮心王剑,既然这目标已经达成而且还超额知道了这么多秘密,不想着离开,难道还得死磕不成……   “当心!”就在她腹诽的同时,突然看到前方少女回头朝向她的身后,“这东西居然真的存在……跑快点文森特!它就快要追上你了!”   “你说什么?”撒迦莉雅莫名其妙,她先是确认了一下艾门脸上的两只眼——看到它们现在确实都是闭上了的——又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除了深邃的黑暗外什么东西也没看见。   “轰!”但她的感知却提醒她低头弯腰,刚好躲开那袭来的腥风,让它擦着发梢重重击打在了左岩壁上。   整条廊道都因此产生了剧烈震动,岩壁上的裂缝四处蔓延,连天花板都淅淅沥沥的在往下漏灰。撒迦莉雅知道这时候趴在地上就是等死,立马摸爬着从原地窜起,还没回头就感觉身后又是一震,好像她刚刚趴着的地面有一柄巨锤落了上去。   “那他妈的是什么!?”她看到少女对这边伸出左手,赶忙递上右手和她紧握,被她拉拽着,把奔跑的速度提了回去,“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闭上你的眼睛,文森特。”少女声音中有些许颤音,“不要用你的眼睛看,用你的心看,你会发现人间也有梦境之魇。”   “……”看到她不像是在开玩笑,撒迦莉雅将信将疑的闭上双眼。她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艾门让她拉着自己不断奔跑,脖子则扭转过去对准后面,感觉眼前还是漆黑一片。   不,不对——她心脏猛然抽搐一下,看到在那无边黑暗中缓缓张开了一条细缝。那条缝越开越大,很快显露出一只澄黄外泡的恶心巨眼。   “那他妈的是什么!??”她把前不久说过的话用更大的音量重复了一遍,“我看到一只大眼睛!还有它的身体……那是海蛇?”   “不是。”感觉她的脚步有所放缓,艾门猛地拽了一把,将她强行拉到跟前,“那是从海渊中跟来的东西。整片汪洋中最恐怖的幻想魔怪。”   降临的时候艾门曾在半空中俯瞰汪洋。那时她看到一头拥有亿万巨眼、身躯之庞大甚至能延伸到海平线的、由不知多少蛇形触肢组成的怪物在透过海水和她对视。当时她心理不正常只想寻死,不但不畏惧反而主动想凑上去想触碰它。但她扎入海水后却看不到这头怪物的踪迹,以至于她在被船队救起后回忆这场景总以为是她精神透支下产生的幻觉。   这本身就是天方夜谭——她当时是这么想的。如果真有那样的怪物,它的身躯真有那么大。它显然不可能在她下潜探寻时完全消失,因为那么大的身体根本无法隐藏。游的再快也要留下痕迹。而现在她是真切明白了她看到的一切都是现实,那不是幻觉,而是她当时就没有“用心去看”。   “轰!”袭击再次横扫而来,这次她们躲不开了。艾门只能拉着撒迦莉雅缩在墙壁角落躲避碎石,她再次闭眼,发现周围已被不祥封死。   通道很狭窄,这限制了魔怪将触肢尽数输送过来。目所能及只有5根宛如巨蛇的身躯在周围游动,它们盘结交错着向墙角压来,一共5枚黄色大眼都死盯着她。   撒迦莉雅吞了口口水,情不自禁将右手摸向宝剑剑柄。   要是可能她当然不希望在这里做无谓消耗,但如果连保住性命都做不到,她的精神状况再健康——用哈温的话说——也没有卵用。   “嗤——”剑刃已经拔出一半,就在她打算起身朝怪物发起反击的同时,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股灼烧轻响。   热浪从身后朝后背席卷,依靠的载体突然一空。她整个人瞬间往后仰倒,多亏艾门搀扶才稳住平衡,在地上摸索着爬了起来。   “快走。”拿神焰烧穿了身后石壁,艾门扯着少女踉跄爬起,“别想对抗这东西……你脑子是被驴踢了!?”   一个闪身,二人将残垣甩过转角。碰撞和震动从后方位置不断传来,不用看就知道是那东西撞了进来。路上她们看到无数动物在往外奔行,艾门当即跟在这些走兽身后,越前跑感觉越能接近地面出口。   “上去之后你打算如何?”撒迦莉雅喘息着问她,“外面也是幽暗石窟,再往外更是深渊大海……如果找不到办法离开秘境就算照你所说的去到海面又有什么用?我们不可能甩掉它!也不可能甩掉约拿!!”   “至少比留在这好,不是吗。”艾门说话也有些轻喘,“当年在这段历史中整支探险队已经沦落到不足5人。他们不可能开动那么大的船从原路回去,肯定有其他通道能浮上海面……”   话到一半夏然而止,她强行止住奔跑的步伐,瞪大双眼,死死盯着出现在转角后的一支队伍。 第四十章 一抹酸涩(第二更)   以坎索领头,这支一开始以神主宝藏为目标不断探寻的队伍还剩下6人。   安塔利亚蒙基本无恙,他全面的魔能水准和过于强大的精神力让他看上去只是有些疲累。目前他将修普兰的手臂搭在肩膀上扶着他走,后者刚刚才从异种侵蚀中缓过精神,并且在三分钟才遭受过一次怪群袭击。   希娜在他另一侧,帮他分担了部分灰发男人的坚实体重。艾莉亚和杨跟在坎索身后,看上去都是风尘仆仆,脸上的灰都被汗水划开。   他们完全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大致三分钟前整座迷宫开始震动,连带受到影响的是那些生活在这里的生物族群陷入不安。坎索曾将怪兽狂潮的第一波冲击误认为这是对方想要消灭他们,但在徒劳抵抗了一小会且失去他最忠诚的副官先生后,他决定听从安塔利亚蒙的建议,暂时退到这处墙壁背后以从路上让开。   “你看它们眼珠盯着的方向。”棕发男人当初是这么跟他说的,“这些东西吓坏了,它们不是想攻击我们,而是想从这里出去。”   “那么能让这么多动物都产生暴动的东西又会是什么?”坎索托起前不久才刚得到的莹蓝光球,让那光芒照亮四周,“怪物?更凶暴的怪兽?”   话音刚落,他眼前一闪,看到穿着清凉的金发少女带着另一个身穿兽皮的黑发女孩出现在面前。如此突兀的见面让两拨人各自有一瞬间陷入思维停滞,然后安塔利亚蒙上前一步,说道:“把后面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   “安塔利亚蒙!”杨朝他大吼:“你不能因为你教过她东西就固执的认定她是自己人!这太蹊跷了!”   “她首先得解释一下这个人是谁。”他伸手指向撒迦莉雅,“还记得她当初画给我们的那张脸?别告诉我你认不出来!!”   “哈温!”撒迦莉雅瞪了他一眼,对他用手指向自己的行为感到极为不悦,不过危难当头她不想计较这种小事,只是转头看着少女,“你可千万千万别告诉我,你想带着这些过去的亡灵一起离开。”   哈温?她对少女的称呼让每一个站在对面的人都皱起眉头,包括脱力的修普兰,他们完全被这个称呼给弄浑掉了。   “你说对了。”艾门眼角微微下撇,看了看被她拿在手里的狮心王剑,“哪怕是亡灵,我也无法看着他在我面前再死一次!”   其他人——甚至包括她名义上的这对父母她都可以不太在乎。但只有他,只有这个面部轮廓依稀能看出熟悉感的棕发男人她忽视不了。   安塔利亚蒙给她带来的影响实在太大,那不止是知识的授予,同时还有观念影响。她想她之所以没有被仇恨压垮正是因为当初问了他那些问题,他对任何事物所展露出来的任何态度都像是一枚诠释智慧的风向标,多亏有他少女才能坚持下来,才能在这里想清一切,拥抱她的第二次生命。   只有这个人,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忽略。如果没看到可能也就罢了,但既然看到,她做不到撇下对方扬长而去。   哪怕她知道这是幻影——是过去映现在秘境里的时光亡灵!但她就是做不到!也不愿做这种会让她憎恨自己一辈子的恶心事!   “时间紧急。”她在男人反应之前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安塔利亚蒙,伟大的贤者。如果你希望这些人都能活命,那就让他们都跟着我跑。”   “你这样算是什么意思?”棕发男人被她扯的快走几步,回头朝她们跑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东西在追你们?我们加起来还弄不死它?”   “那大概率是一个吞噬过神主的东西。”艾门尽量让语气充满坚定,“……是从宝库尽头钻出来的。”   “所有人跟着我跑。”安塔利亚蒙立刻回头,朝还在发愣的坎索等人抬高声调:“安格列把奇迪夫背上,坎索照看下艾莉亚。现在时间紧急路上我再让艾门解释,快快快如果想活命就照我说的做!!!”   如果什么征兆都没有他可能不会相信少女的话,但有兽潮逃遁在前,他立刻相信是真的有个恐怖存在在驱赶它们。因为对他的信任坎索等人暂且疑惑着追了上去。这时他们并非缺乏主见,而是刚才被撒迦莉雅的那一声“哈温”给震慑住了。   要知道“哈温”可不是一个常见姓氏,尤其这姓氏的主人还是金发碧眼,拥有纯血维多利亚人的一切特征。这所有的条件结合起来使得“哈温”在这里只可能是指“布洛维哈温”,也就是瑟兰王室的传承姓氏,哈温家族的主导姓氏。   撒迦莉雅并不知道她下意识的一句称呼到底帮了多大的忙。这种时候再多解释可能都没有这声“哈温”有用。它直接击碎了探险队对少女升起的警惕心,在部分人——比如坎索——的心中升腾起了无数关于少女身份的猜测。   若是单独遭遇这种情况他们可能也未必轻信,但安塔利亚蒙选择信任少女——这就成了左右决定的最后砝码。   “她说的没错。”队伍进行中,被黑发男人背负着的修普兰突然开口,“有很可怕的东西正在追赶我们,我看到它了。”   “你在发什么失心疯?”希娜和其他人愕然朝他投来视线,“你头都没回呢!奇迪夫!你是用哪只眼睛看到它的?”   “我也不知道。”修普兰的声音仍然虚弱,“……但我就是看到它了。”   “我们不能从原路返回去找水潭边的队伍。”艾门回头看了看他,凝视他紧闭上的右侧眼睑若有所思,同时她嘴上还在给所有人引导方向:“我们得走另一条路——那条我和撒迦莉雅进来时的幽深通道,它也可以通往一处较小的水潭。”   “你疯了!”撒迦莉雅跑到她旁边惊愕着她,“你说那个位置……你该不是打算——”   “如果你想活命就闭上嘴!”少女低吼,“别忘了刚才是我救了你一命!我现在可不欠你任何人情了!暗鸦小姐!!”   “……”黑发少女张了张口,最终选择沉默以对。她还是第一次想反驳却找不到任何理论,因为这件事就连她自己都不太认可。   之前她不理解白胡子老头在少女心中有多重要,现在她想她知道了。之前她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可以成为命运主宰,现在才发现她大概率还是个受操纵的棋子。她所做出的一切行为——比如“融合异神血肉创造暗鸦细胞”、“颠覆异神教在西山的计划自己窃取行动果实”或者“挟持少女开启二层秘境”,“打算从这秘境中寻找传说中的时间神剑”——这一切行为似乎都是被安排好的。   现实残酷,让她所有的高傲都失去意义。现在想想白胡子老头即使不选那条路也有可能在抗争过程中殒命在圣枪之下。根本就是借她的双手在清除威胁。   所以哈温才选择救我而不是在那时推我一把?   她放缓脚步,看向少女舞动的金发。   不太明悉具体原因,向来自我的她初次在心头涌现出一抹酸涩。   有些事一旦做下就难以弥补。   过去她向来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但现在她却有些希望时光倒流,最好能将这所有的一切都回溯到……那初次相遇的耶利米圣泉。   “到了!”艾门可没空管她在想什么,她拽着安塔利亚蒙来到潭边,抽出短刀划破手腕,让自己的鲜血滴入水潭。就这样等了大约两三分钟,她如愿以偿在水潭深处看到一个灰白梭子冲了过来。   “咕叽叽叽~”将水里的鲜血吞噬一空,小鲨鱼拍尾跃出水面,钻到少女怀里,对着她的高耸胸口一阵乱拱。艾门抓住它滑不溜丢的身体把它高举过顶,转头瞪向撒迦莉雅:“……你还在那愣着干嘛?快点滚过来!帮我翻译!!”   看在我对不起你的份上,我忍。   黑发少女吸了口气,感觉这趟旅途下来自己终于理解了什么叫做修身养性。她快步走到少女旁边:“你要我跟它传达什么。”   “你觉得呢。”艾门面色冰冷的和她对视,“继续用你的聪明脑子想一想,这里还有什么交通工具能帮我们逃出深渊?”   “……我明白了。”知道她是在暗讽自己受了操控,撒迦莉雅也不争辩。她转化精神波将理解到的意思传达给小裂齿鲨,不出意外看到它不断摇头,气的她又想把它掐死。   最后还是艾门抱紧幼鲨一阵哄才勉勉强强达成协议,让这小东西钻入水底,给某个大家伙报信去了。   “哈温……嗯,哈温小姐。”坎索走上来咳嗽一声,“我很抱歉打断你,但我更想知道我们这是在干什么。”   “很简单。”另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她想尽可能的规避危险。”   所有人跟他一起转头回看,发现正有一个身形微胖的邋遢男人在洞口伫立。   “晚上好,坎索王子。”   以罗伯-辛安为外形的生物咧嘴朝他露出微笑。   “如果你能不做傻事,我想你我很快就可以从各个方面了解彼此的另一面了。”   ————————   我还有力气,如果大家热情足够,我待会继续写第三更。 第四十一章 三眼狮之秘(第一更)   最先对这位不速之客做出反应的是艾莎人杨。他在对方话音未落时便弯弓搭箭松开弓弦,用一支淬过剧毒的倒钩箭精准命中了来人的头。   “那是罗伯教授!?”坎索很快反应过来,身形在杨的掩护下后撤了几步,“他这是……也被异种感染了吗?”   和之前那副总是乐呵呵、经常给人以和善笑容的微胖男人比起来,现在的罗伯已经很难用“人”这个词来确切形容。他身高拉长将粗布外袍顶了起来,露在下方的肢体不是双脚而是蔓延开来的黑色触肢。似曾相识的面容下有无数血肉在流窜蠕动,这一切使得他更像一个被感染的怪物。   “所有人后退。”安塔利亚蒙低沉说道,“这东西已经不是罗伯,用实体碰撞恐怕杀不死它。”   杨的箭法极其精准。那支倒钩箭从男人左眼眶扎入从后脑突出,正常生命即使不死也要受到严重影响。但它居然还能维持站立且面部神情都不曾变化,看到这情况棕发男人立刻觉悟——这恐怕就是艾门所说的恐怖怪物。   “应该说是我感染了异种。”约拿拔掉那支箭,丝毫不在乎这么做将他的左眼球也拽了出来,“那本来就是我的造物,我可不会被它们反噬。”   “还有你,美丽的孩子。”他又调转脖颈,用仅剩的右眼看向艾门,“我能感觉到,你体内的血脉比坎索-哈温还要纯粹。吃掉他之后我会再吞掉你,这样就有更大的把握……解析那守护人类的密码锁了……”   “你……”艾门厌恶他的态度,想要说点什么来讥讽他。但才发出一个音节她的感知就传递来强烈预警。时间流逝中她只来得及抬手挡在身前,感觉有一个粘腻而又湿滑的东西从侧边扫过来,用无可抵御的巨大力量将她抽飞砸向水面。   “噗通!”   “噗通噗通!”   落水声此起彼伏,显然其他人也受到了攻击。艾门挣扎着从水潭之中露出脑袋,立刻开启内环战阵将两只眼睛都紧紧闭上,只靠纯粹的感觉去窥探危险。   “嗤——”灿金火焰在水面炸裂,一声尖锐的哀鸣后,其他人看到有一颗硕大无比、头顶亮黄色外突眼泡的蛇形怪物在火焰中被烧成飞灰。然而还没等他们理解这东西是怎么出现或者金发少女是怎么杀死它的——那制造烈焰的金发倩影突然身形前扑摔了出去,牙缝中滋出一大口血。   还是不行——踉踉跄跄的摸爬起来,艾门抬手抹掉血水——那个怪物好像和约拿是一体的,至少他可以影响到它……而这里地势比迷宫中更宽广所以它也能显现出更多肢体,这个数量起来后根本无法顾忌全部,更别提在那之前首先还得耗费心力仔细观察,这样下去支撑不住……   “呃——”她这么想,身体右侧又被一股大力撞中,整个人被从水中抽飞,摩擦着岩石摔在岸上。这一下基本重创了她的思考能力,让她感觉思维意识一片混沌,整颗脑袋都胀痛的厉害。   双眼锁死,入目所及是一片黑暗。少女用纯粹的感知“看到”周遭围上来七八条巨眼怪蛇。她想反抗,身体却沉的动弹不得。   她“看到”那些巨眼怪蛇从中间裂开露出布满粘液的恶心腔室,仿佛打算用那个器官吞噬自己。她咬紧牙关催动精神,却连什么都感受不到。   我会死在这片失落的时空……?最后一刻,她的凶性被激发出来。她想她已经做好准备要在被吞噬的过程中催动日耀,希望这股能量能炸死它。   没有海水做阻隔,这样的“日耀”大概率会把她自己也席卷进去。但她此时别无选择,除非——   “嚓嚓——”   除非有谁能在现在腾出功夫,在更多怪蛇的围攻中冲来救她。   一片连绵轻响,艾门在腥臭的吐息中嗅到一丝百合花香。那味道闻起来就像漫山遍野的野百合,符合这个味道的人在她印象中只有一个。   “哈温!”听到呼唤,少女猛然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憔悴面孔,以及她奋力伸过来想要拉她的臂膀。   那是撒迦莉雅。那个桀骜不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撒迦莉雅。此刻她的左眼死死闭着却无法阻挡大量鲜血从中溢出,以那个位置为中心,她的额头、眉骨、鼻梁和左下方的面部肌肤都出现了萎缩褶皱。仿佛所有精华都被左眼吸干,用来催动她刚刚所斩出的一剑。看到这张脸艾门猛然心头一热,她一个翻滚拉住那臂膀,翻身将她扑入水面,终于在水潭深处看到了她梦寐以求要寻找的东西。   那是一条巨大的尾巴。布满倒刺和斑斓花纹,光是尖端就将水底占去三分之二。看到这东西艾门给棕发男人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带其他人往那里下潜。她自己则带着撒迦莉雅直扑水底。伸手拽住一根倒刺,让两人的身躯卡在这些倒刺之间。   撒迦莉雅在宝库里试验过狮心王剑,艾门看的很清楚。她知道这把剑的能力大致是“抹杀”、“抹除”类的。只她不能肯定这个能力是否能对约拿有效。撒迦莉雅这副相貌明显是那一剑抽取了她太多的精力之髓,在确保这些人安全之前,艾门都不打算留下来和约拿硬撼。   众人聚集过来的速度比她想象中快,可能是那一剑起到了它应有的效果。看到所有人都攀上尖刺艾门立刻将游荡的小鲨鱼揽到怀中,在它肚子上戳了几下。小东西适时发出一股精神波动,让这巨大尾巴的核心主导在外面发力,将攀附的人都拖了出去。   这体验可不太愉快——因为速度实在太恐怖,所有人都必须死死抓住那些尖刺,甚至连双脚也要卡在中间当障碍,才能勉强在高速水流中维持攀附,不被巨力甩飞出去。这种窒息体验过了大概有“一年”之久,就在艾门都快要脱力的时候,“噗”的一声,所有阻碍感又都消失了。   阳光照在每个人疲惫的脸上,让他们本能眯起双眼。湿润的海风将被水浸透的各色发丝吹拂到空中,在海鸟的鸣叫中柔和飞舞。在这番恍如梦境的体验后是无可避免的急速下坠,坎索抑制不住的发出大叫,在坠落之前松开双手,“噗通”一下落入海面。   “坎索!”艾莉亚飞速游过去,将金发青年带出水面。她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劫后狂喜:“快醒醒,你安全了!”   “不。”艾门落水的位置理她很近,她抓着撒迦莉雅,鼓嘴吐出一口海水,“那怪物未必死了,我们仍然不能说是安全的。”   “我看你是多心了。”   黑发少女一边咳嗽一边说话,声音里是掩盖不住的疲惫和虚弱,“狮心剑的力量我比你清楚……咳咳!这东西能从根源上抹杀一切存在,甚至连记忆都无法逃脱追溯……被这东西砍中任何生命都活不了,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如果真是这样。”艾门偏头平静看她,“那为什么所有人都还记得是什么东西袭击了我们?为什么我还没有把约拿忘掉?”   “……”被她这么一提醒,撒迦莉雅顷刻愣了。   她突然想到一个恐怖的可能——那头怪物的存在方式和她理解的任何生命体都不一样。   因为缺少研究和接触,她不能断言那是否是一种“现实物质”。更不能判断它究竟有没有现实的肉体,是否能用肉身进行接触。   从那魔怪表现出来的一切特征看它更像是心湖映现的一种幻想。它的根源不一定是物质界,也有可能是……来自人心。   这也是艾门此刻在担心的。她早在进入秘境时就窥见过那魔蛇的全貌。从“她睁眼对方就闭眼,她闭眼对方就睁眼”这一现象上,她更早推测出魔蛇的根源可能并非来自现实。以此为假设带入现实思考,这把狮心剑可能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你的乌鸦嘴要应验了。”安塔利亚蒙站在海蛇身上,扶着一根尖刺俯瞰大海,“我劝你们都站上来,接下来这里还有苦战。”   他话音刚落,蔚蓝的海水就暗了下去。某种阴影正从海底朝水面飞速蔓延,看那趋势简直大无边际,一直从这个位置扩散到了天际平面。   那头被裂齿幼鲨呼唤来的斑斓海蛇也警惕的在水中摆动脖颈,表现出来的模样非常不安。   它的生物本能告诉它这袭来的东西极其危险,如果不是这片海域都被阴影完全包围,它肯定早就撇下身体上这些人类,自己溜了。   漆黑的阴影在他们注视中一点一点窜出水面。这次不再需要任何人闭上双眼悉心观察,那些阴影就自发构成了成千上万条粗壮狰狞的独眼怪蛇。它们每一条光是钻出水面的部分就有百米长,近五米宽。如此多的漆黑怪蛇昂立起身体顿时在海面上构成了一座幽暗森林。它们遮蔽了阳光,一颗颗头颅都睁开黄眼,不断传播着阴森恐惧,也让这里的气氛接近窒息。   阴影翻滚,约拿的身形从中露出。他站在一颗魔蛇头顶上俯瞰众人,犹如宣判命运的至高神祇。   “你们逃不掉的。”他先看了看昏迷的坎索,转而将视线放在艾门身上,“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来的,但凭你身上的浓郁血脉,我绝不会放你离开。”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艾门扶着黑发少女,抬起的俏脸上满是苍白。   狮心剑能抹杀万物,但它抹杀不了持剑者。当那邪魔的根源是来自持剑者的记忆本身——是来自她们内心的恐惧!即使用这把剑斩杀它成千上万次,邪魔也还是能以人心为土壤继续重生,再次成长为这遮蔽天空的滔天梦魇……   它是不死的……不死,不灭。无法用常规力量将它清除,其存在方式已经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   “这种敌人。”希娜咧嘴露出苦笑,“安塔利亚蒙,你恐怕也没办法吧……”   “是。”棕发男人舔舔嘴唇,“不过这不代表我们就赢不了了。”   “艾门。”他突然伸手按上少女肩膀,“艾门-布洛维哈温-维多利亚。”   “现在是你发挥勇气,以证明你有资格传承它的时候了。”   “安塔利亚蒙?”少女抬头满面诧异,“你在说什么?……‘传承它’?‘勇气’?”   他不是在开玩笑吧。   她心中觉得分外荒谬。   这东西别说她对付不了,哪怕神主降世……他们难道就对这东西有法子了?   不,她一点也不这么认为。   这不是力量“大小”的问题,而是力量“层次”的问题!   当弱势方连敌人是什么都弄不清楚,连它存在的方式都摸不透!那他们就不可能赢,因为二者间的差距几乎可以横跨物种,根本不是单纯靠“力量”就能填补上的!   而且这语气——她皱眉瞪向棕发男人——这种语气怎么会出自他的口中?   “……你到底是谁?”   她后退半步,带着警惕瞪向对方,“你不是他!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   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棕发男人接了下去,“重要的是你能否完成这次试炼,能否把握住这最后的机会。”   “索菲亚的恩泽在你头顶闪耀,维多利亚之光在等你重启威严。你的灵魂知道现在该做些什么,你只需按照你心中的本能去驱使行动,你就会发现,那些恶毒之物在你面前都不堪一击。”   看到少女还是面露不解,棕发男人的形象在天光照耀中开始发生变化。   他脸上皱纹增多发须变白,没一会就变成了她记忆中那慈祥跳脱的白胡子老头。   “想想我在那本日记里留下的东西。”   他用她最熟悉的语气朝她缓缓说道,“你就会明白,为何她的徽记会是三眼狮了……”   万物寂静,仿佛时间静止。   艾门的发丝垂落肩头,双眼亮起一簇灵光。   她死死盯着白胡子老头,思维和意识穿梭时空,一瞬间从记忆的宝库中搜寻出了数枚拼图碎片。   ……   “记住。”   维多利亚的告诫在信纸上闪过。   “狮心剑要有两只眼睛才能发挥出最大威力。”   ……   “好好保养你左边的眼睛吧!”   一个干瘪的老者带着冷笑回头看来。   “这是我对你的最后忠告。”   ……   “我还以为听说过它呢!”   匠人的讥讽如云雾飘落。   “你就从未想过为什么瑟兰的国徽是三眼狮吗?”   ……   “持有狮心王剑的人就能战无不胜!”   苍老嗓音如钟声降临。   “但有一个前提!她要摈弃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   “刻骨铭心的情感经历是开启旅途的唯一钥匙。”   “三眼狮必须经历死亡才能获取崇高意志。”   “时间之剑想绽放辉光最好放入双色神石。”   “只有失去勇气方能理解那无畏之秘……”   那无畏之秘……   那无畏之秘…   那无畏之秘。   那-无-畏-之-秘——!!!   轰——!!!   裂痕脆响从心头传来,仿佛认知的宇宙轰然破碎。   艾门震颤着身躯一点点转向撒迦莉雅,从她手中拿过了那柄银十字剑。   剑身冰凉,只有握柄位置延续了前人的淡淡体温。她将视线放在这件古神器的十字焦点,看到在那雄狮纹章的额头正中恰好有一个空心圆孔。   ……   ……   原来三眼狮是这个意思。   她突然咧嘴嗤笑出声,嘴角的弧度有几分讥讽。   原来三眼狮,是这个意思。 第四十二章 狮心剑觉醒(迟到的第二更)   狮心王剑的空孔中并不需要嵌入任何宝石。如果一定要,那也是预言中提到过的“双色神石”。   双色、神石、象征勇气、且暗喻是她最重要的东西。所有线索拼合起来让艾门彻底明白它的底细。并意识到——这根本就是把噬主的魔剑。   王权没有神圣一说,那不过是统治者标榜正统的盗世伎俩。艾门曾以为她已尽可能将上位者想的肮脏龌龊,但现在她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它。   很显然,无论是维多利亚还是索菲亚还是奇格兰都不会希望他们选中的继承人失去圣瞳变成一个“独眼龙”。所以这里需要另一位圣瞳传承者。她肩负的使命就是在这种关头献出眼睛来完善神器,让力量成为狮心王剑的一部分,让她这头“三眼狮”能够变得名副其实。   “你们耗费这么多心思,引导我的老师在那种关头做出那样的选择。应该就是为了确保整个秘境里只有我和她,是这样吧。”   握紧长剑,少女的语气分外冰冷。她的视线穿过额前刘海死死盯住白胡子老头,透过那副相貌看清了藏在内里的其他灵魂。   “……哈温。”撒迦莉雅伸手抓住她的胳膊,萎缩一半的面庞上闪过坚定,“如果真的要凑齐它,我希望你别犹豫,直接把我的给挖掉吧。”   “别误会。”她嘴角的笑容有些勉强,“我可不是那种会轻易对命运屈服的人。只是倘若挖掉它能稍微补偿我做过的事……我反倒会非常开心。”   “反正撒迦莉雅的荣耀也不需要依赖这只眼睛。”她的声音低沉下去,“没了这东西,我影响不大。”   “闭上你的嘴!”但金发少女却出人预料的扭转俏脸冲她咆哮:“你是会开心——但是我呢?你在做这决定的时候有考虑过我?有考虑过我要如何背负你的这只眼睛?我的下半辈子要为什么而活?你们能不能不要每个人都是一副为我好的样子来教我做事?仿佛我只是个扯线人偶……天生就该随波逐流!?”   “别胡扯了……”   吼完目瞪口呆的黑发少女,她又转头,一字一句的朝老者低语:“我有我的感情,我有我的意志!我会自己决定自己该做什么,而不是在旁人的干涉下选那条最正确的路!”   这处秘境,这处局。关于这其中隐藏了多少智慧交锋,幕后运用了多少伎俩去骗过她那便宜父亲,现在的她已经不在乎了。   她在乎的是,在这过程中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用哪怕任何涉嫌暗示的方式来询问她本身的意向。这种询问从未有过。   仿佛这就是她的命运。仿佛这就是她这一生必须要去承受的东西。无论是维多利亚还是索菲亚还是奇格兰都没有人在乎过她愿不愿意。他们只是希望能用这个契机让远古的神剑重新苏醒,甚至将她本身视为狮心王剑的一部分,让她充当它的剑鞘。   他们不会思考她愿不愿意;不会思考她有多大的概率做出拒绝;不会思考献上“宝石”的人在前不久才刚救过她;不会思考这是否和她的道德观念相悖。   真的够了。   她摇摇晃晃的半跪下去,颇有一丝失魂落魄。仿佛那内心从未有人能真正理解,唯一能踏足那里的人却已魂落彼岸星河。   老实说,这不是她第一次对命运生出愤怨之心。只是过往每一次都被她强行用心态压制了下去。她用学来的信仰告诫自己要学会感恩、理解、奉献、牺牲。希望这么做能得到她想要的安稳生活。但现实却是有那么多阴谋在埋伏她——专门等着她所露出每一丝软弱!   “我想我已经受够这种安排了,奇格兰。”   她轻轻抚摸着膝上的神剑,右手一点点摸向面颊,陷在自己的右眼眶里。   她不想管以安塔利亚蒙形象出现在这里的存在是奇格兰还是索菲亚——不管他们到底是谁。现在她只想发泄自己心中的欲望。   “我要你知道。”她就这样在瞪视中伸手掐入右侧眼眶,“你们所珍视的东西……你们所有人都不惜付出一切去得到的东西……那至高无上的力量、美好——甚至那‘神的身份’。在我眼里都是垃圾,统统都是一文不值。”   “嗤!”   血肉交错的声音在风中响起,在撒迦莉雅、白胡子老头以及其他旁观者惊骇欲绝的见证下,金发少女摊开手心,露出了那只曾给她带来无数便捷以及荣耀感的战圣之瞳。   底瞳碧绿,表层淡金。   附着神经组织和一串粘腻的鲜血,这就是在历史中至高无上的“维多利亚战圣之瞳”所露出的窘态。   “嘿……”   看着它,少女咧嘴发出轻笑。虽然撕裂般的痛楚正从眼眶中朝大脑侵袭仿佛要将她的意识精神给生生钻透!但她就是觉得开心,就是觉得这么做实在是无比痛快。   仿佛她抠挖掉的不是圣瞳而是一枚肮脏肿瘤。那种畅快感!那种无拘无束彻底从禁锢中释放出来的解脱感实在是让她舒爽欢愉的无以复加。从肉体到灵魂再从灵魂到肉体,她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欢呼,每一条意识都在附和颤抖。   她看到坎索-哈温从惊惧中苏醒,看到红发女人在皱眉惊呼,看到她的母亲朝着这边伸出右手,看到“安塔利亚蒙”终于流露出一丝惊骇欲绝。   “哈温——”   撒迦莉雅的呼唤带着回声,仿佛是从极远极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他们看起来就像电影中的慢放镜头,似乎从这时起已不再和她身处同一时空。在这奇异感触中她轻易躲开了那些呼啸而来的巨眼怪蛇,挺直膝盖,身躯重新傲然站立。   然后她抬起右手将银十字剑举到身前,左手把持着那枚还带有她温热鲜血的双色眼珠,极为迅速的,将它嵌入剑柄上的那处空心圆孔。   那则预言说的很对。   看着眼珠自发延伸出无数血管神经和神剑紧密融合在一起,艾门没由来想起了那本解读过的黑色日记。   失去勇气不代表我会变得胆小怯懦,它反倒有可能叫我明白,有时放弃才能无所畏惧!!!   无边无际的幽暗阴影在向她侵蚀。虽然很慢,被某种规则强行减缓了行进速度,但它们确实也在朝她贴近,距离她的身体已不到一米。在这危机之下艾门抓紧那柄新生的神剑,一边体会着它传递过来的相连触感一边闭上仅剩的左眼,偏转剑刃,单手抓着它轻轻一挥。   剑柄上的淡金圣瞳缓缓张开,用它的视界将所有邪魔“尽收眼底”。这一眼直接看破了世间万物,透过空气、光芒、阴影和情绪直直透入约拿心底。他面色狰狞想要蠕动唇舌再说些什么,精神却感到被一股锋锐的意志一分为二,连同肉身、思想以及记忆,整个存在逐渐开始破碎消亡。   魔蛇的力量来自生命心中的幽深恐惧。当持剑者的意念纯粹到某种极限,甚至连基本情理都不再具备,这以人心为食的幻想魔怪自然也不可能再继续重生。   它只能破碎,只能消亡。任凭那如狱的威仪将它从世界上彻底抹去。   暗影褪去,天光再临。少女从体悟中睁开仅存的独眼,抬起剑身,和那枚黄金之瞳相对而视。   如果说过去的神剑和她没有一丝关系,那么现在,她拿着它就好像握着自己的身体。她有把握使用这把剑做到任何她能想到的剑术动作,更别提在融合圣瞳后神剑本身所具备的威能。   “只要被你‘看到’就无法逃脱剑刃斩杀,无视距离也无视时空观念……”   她将剑刃翻到反面,看到那枚眼珠也翻转了一下扭到这边,嘴角下撇哼了一声:“……怪不得她能战无不胜!”   没有存在能抵抗这种抹杀的力量——没有!这把剑在原始状态下就已具备对大多生灵的抹杀威能,这本身就已足够恐怖。但她没想到嵌入圣瞳后它还能进化到这种程度——居然能靠“视界”定义斩杀范围,让所有被它“看到”的东西都逃不出去!   这已经不是该属于人间的力量。如果说有东西能在性质上接近这把恐怖的兵器,那她只能想到黑洞……只有这东西也存在“视界”说法。   “就是消耗也稍微大了一点儿……”   感慨完毕,她的视线开始晃动模糊,身体力量亦在飞速消退。   “比我想象中,大了些呢……”   “哈温!”她的身躯软软倾倒下去,却在摔下之前被纳入一个温暖怀抱。   这一刻撒迦莉雅突然想起了她们在擂台上的那场争斗,想起了最后她也想伸出双手,却因一丝犹豫而功亏一篑。   但这次我不会再犹豫了。   她暗中抱紧昏迷的少女,抬起面颊,死死盯着白胡子老头,说道:“你最好跟我解释清楚,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海风静止,海水消失。那些人,那些幻影、面孔甚至碧蓝的天空都在一点点破碎消失不见。转眼间他们三人身处的位置就变成了广袤星空,仿佛是站在宇宙中央,周围环绕的尽是虚无。   “我……”   “你先告诉我你究竟是安塔利亚蒙还是别的谁。”   “好吧。”似乎是感觉计划一再出现波折,白胡子老头有些尴尬的摸起鼻子,“我确实不是他,而是奇格兰继承索菲亚意志残留在这里的一段记忆。”   “这个秘境本身就是当初的我拿来做后手的。”他一耸肩膀,“当初的我可能也知道他应该没有那么容易摆脱约拿,这件事本身就透着蹊跷。所以为了不让那个恶魔得到宝库里的狮心王剑他干脆在离开之前找到了索菲亚留下的这处秘境,在里面混入一段记忆——也就是我——等待符合条件的人踏足这段历史。”   说到这里,他抬手唤出一簇莹蓝光球,驱使它飞入金发少女的空缺眼眶,不断温养着那些撕裂的血肉。   “但是。”撒迦莉雅听的一呆,“但是这秘境的名字难道不是叫刻骨之忆?怎么听起来无论是谁你们都有把握让他们回到1719?”   “因为自然法球。”奇格兰的幻影消褪去那副老者外貌,化作一个人形光团继续解释,“秘境开启的潜在条件就是读取自然法球。这个东西只可能存在两个人手里,而无论是他们当中的哪一个我都有把握这段历史是他们最刻骨铭心的一段回忆。”   “所以你的任务就是监视进入秘境的两个个体。”撒迦莉雅阴沉着脸,“然后决定要将狮心王剑传承给谁,是这样吗。”   “正是如此。”幻影点头,脸上露出苦恼的表情,“在我当初的规划中,进行到这一步应该已经让狮心剑恢复到全盛状态。但我没想到她居然不愿意接受安排,非要使用自己的眼睛!这里就不得不说人类确实是种难以理解的生命,约拿如此,艾门-哈温也是如此。”   我可去你妈的吧——黑发少女感觉自己牙龈痒痒——当着我的面叹气哈温没能挖走我的眼睛……我也无法理解神主都是怎么想的!   “你刚才说约拿。”她皱紧双眉陷入沉思,“还说狮心剑的全盛状态,我想知道里面的详细解释。”   “那当然是指它本该拥有三只眼睛。”幻影摇头,“一只眼睛属于人,两只眼睛属于神。人的眼睛用来看人,神的眼睛用来斩神。第一只战圣之瞳需要附着在狮心剑上和它融合,这样的力量如果不具备另一只圣瞳根本无法靠人眼驱动。”   “那她……”撒迦莉雅看向怀里的金发少女,“她刚刚不就驱动了么?”   “她能做到是因为她不一样。”谈到这个话题,幻影显得很是懊恼,“她心理不正常——这么说你明白吗?”   “不明白。”撒迦莉雅直摇头,“一开始我是觉得她心态上有些神经质,但现在我觉得,她这转变好像也……挺不错的?”   “你只要了解她的精神波远比一般人更坚韧就可以了。”幻影叹气,“这种纯粹的固执让她可以以人眼驱使神眼之剑,但这可能也会害死她,因为没有神眼做连接载体她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那种讯息灌输。每连接一次她的大脑都会受到损伤,次数多了一定会死。”   “有什么办法能改善吗。”听到这有可能会让少女陷入危险,撒迦莉雅终于皱眉,“比如,比如换我来用这把剑,毕竟我也有战圣之瞳……”   “不行。”幻影头摇的就像拨浪鼓,“你身体里有异化的血肉,哪怕能保持圣瞳洁净,狮心剑也不会选择你成为主人。”   “目前只有两个办法。”他朝两人伸出双指,“一,我暂时用自然法球填补上了她的右眼,这枚法球只有一半,是安塔利亚蒙消亡时被秘境吸收融合掉的。另一半在她身体里,我会试试看能不能再把它们结合,用这玩意帮她分担下连接的压力。”   “二。”他压下中指只留食指,“把你的眼睛移植给她,牺牲你的性命来成全圣剑。”   “没有第三条路?”撒迦莉雅吸了口气,感觉这东西给出的建议就没一个靠谱,“不要我的命也能治标治本的……这样的法子就没有吗?”   “一定要说的话也有。”   幻影的光芒开始逐渐衰弱。   “除非你能把这身骨血都换一遍,用人类的身体替她掌控狮心王剑……”   “你也要死了吗。”撒迦莉雅看着他在星空中逐渐消散远去,“试炼结束才会关闭‘刻骨之忆’,原来出口一开始就在受你控制……”   “是这样的,文森特。”幻影点头,用最后的力量变回那副老者形象。   “最后告诉你一件事。”他的声音正越来越淡,“那就是安塔利亚蒙……他开启秘境可不止是为了她——”   “不止是为了……艾门-哈温。” 第四十三章 西山之墓   艾门在陷入昏迷后陷入到另一片朦胧梦境。她在梦里看到很多人的影子随着画面来回切换,似乎是那段真实的历史——那段没她影响的航海冒险。   “古森!”她看到那英俊神武的金发青年在嘶吼中指向触肢飞舞的硕大海妖:“调转所有炮口对准那头该死的畜生!杀了它!不用顾忌船上的人!!”   炮火轰鸣,倾泻的弹雨穿透血肉。但它们同时也穿透了储藏火药的船舱隔板。巨型海妖在一阵蓬勃焰火中被炸成数段,而陪着它一起被吞噬的还有数十名船上的水手。   “我不知道这到底是因为什么。”画面切换,棕发男人的面庞在梦中显现,“但是殿下,至少有一头更大的海妖在追踪我们。”   “可能是因为我们之前干掉的东西是它的孩子。”她听到修普兰的声音从侧边传来,“所以我们被盯上了。”   这里除了他们还有艾莉亚和那些她刚认识的熟悉面孔。这些人都坐在船舱中商议计划,似乎是在为麻烦头疼。   “我个人不是很相信这个说法。”艾莉亚说道,“因为在我们干掉之前那头大章鱼前就有很多海洋生物表现出了怪异动向。肯定是有别的原因——有别的东西在影响它们。”   “不管是因为什么,先让船队加快速度。”坎索的声音中透着疲惫,“走到这里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即使返航也不一定能甩掉它们。我们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进入大漩涡,只有这么做才可能活。”   梦境变暗逐渐消失,再有画面时艾门看到一大片阴云。这些云受磁场影响在天空中呈现出一个巨大旋涡,相对应的,在阴云下方的数百里海域也是类似景象。   “抓好缆绳!”吆喝声此起彼伏,在剩下来的两艘船上到处传递。一百多名水手士兵顶着暴雨侵袭将不必要的物资推下大海,自己则在腰上绑好绳索,将身体固定在船体侧弦。艾门看到它们在涡流席卷中被挤入旋涡。第一艘船没能顶住骤增的压力,有三分之一的船体在刚入旋涡时被水流绞碎。   画面是翻转的。就好像她也跟随这些人被卷了进去。黑影、人影、白色-气泡在她眼前不断旋转。时不时还能听到被海水压抑的撕心呐喊。   几十秒后整体画面再次偏斜,在艾门眼前呈现出一只亮晶晶的金黄竖瞳。她记得这只眼睛属于那条放过她的深海蛟蛇,而这一刻可没有什么外来因素去阻止它。   蛟蛇、巨鳗。两头深海巨怪在黝黑深蓝的海洋中争抢猎物。它们翻腾的波涛在海水当中不断蔓延,哪怕隔着有好几百米,涡流航道仍然被它们搅的不断颤动。她看到海狮号在射出一枚弩箭后被一张巨口吞噬压碎,破碎的船板和散落黑影让她充分理解到原有的时空中都发生过什么。她能想象到那些人是怀揣着怎样的恐惧在做出抵抗。   这里毕竟是深海,人类千百年来的禁忌之地。那些死板的弩箭或许能驱赶走不太危险的海洋怪物,但对这些真正的巨兽却效果寥寥。很快……包括丰饶女神号在内所有船只都被撞烂冲碎,人影一个个吐着泡泡坠入深渊,只有六个影子还依附在一块甲板碎片上,勉力靠游动坚持着没脱离航道。   视角拉近,她看到那是坎索等人。他们依靠安塔利亚蒙在深海中爆发出的光炎做推力,试图扒着船板加速逃离。   但那头斑斓蛟蛇却不打算放过他们,甩动身躯又追了上来。就在她以为这六人也将被吞噬的时候,只见船板上突然有一个人影反向脱离,拿着一把闪亮长剑朝蛟蛇游去。   是安格列——艾门直接从他背着的长弓上认出了此人。他在闪过蛟蛇啃咬后反手一剑刺入它的面颊下方,被这头怪物带着在海里横冲直撞。   然后画面再次变暗,第三次显出光影时已是在深海洞窟的岩壁上了。   “节哀顺变,坎索。”她听到一阵压抑的嘶吼,然后是安塔利亚蒙的沙哑声音,“他们都是……带着光荣走的。你该重新振作起来,别让他们的付出失去意义。”   “杨说他在村落里还有个儿子。”坎索的声音更是哑的厉害,“你说的对,安塔利亚蒙……我得回去,不光回去还得报答他,我要让他的儿子享尽富贵……!”   “奇迪夫!!”场景在混乱中第四次切换,她看到一个密封起来的玻璃器皿中有一团黑影在往外部撞击,器皿破碎后从里跳出来一条湿滑粘腻的黑色小蛇。它朝门口的金发女人飞扑过去,却在下一刻被一个黑影挡住去路,只能选择袭击他,钻进了他的右侧眼眶。   “感谢奇格兰,他还没死。”棕发男人的声音又出现了,“他流了很多血,身体里的水分正在急剧消耗。但撑下来还得看他自己,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融合人了……”   “怎么样坎索?”第五次切换,几个慌张的人影围拢住一个踉踉跄跄的金发青年,“你面色好白……怎么回事?你在宝库里发现了什么?”   “拿着这个。”青年靠在男人肩头,一双碧绿眼眸正在失去光泽。他缓缓抬手从手心挤出一团莹蓝光球,一字一句的对这边说道:“钥匙……别还给我。”   “坎索!”惊呼声响起,“他昏过去了……是受伤了?”   “他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伤口,更像是精神意识受到了冲击。”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有了这东西就还能回来……找找这里的路,我们得想办法上去海面。”   “没有路了,安塔利亚蒙。这里所有通往外界的路都被海水封死了,我们出不去,恐怕要在这里待到老死。”   “它们追上来了!快快!最下面这一层还有条路!都下去躲好!去那个尽头……那是什么东西?一个深洞?”   “希娜……等等?你在干什么?……这些技法都是谁教你的?”   “不要小看海盗的阅历,教授。尤其是一个女海盗,你永远不知道在她成长为一个海盗头子前究竟经历过哪些磨难。”   “涉及时空的神秘入口……这是神主秘境?奇格兰在最底层留下来的神主秘境!?”   “那就都进去!快!还有你希娜!你在外面干什么?快进来?别在那发愣?”   “……希娜?”   “你的感觉还是很敏锐呢,教授。是的你没猜错,我一开始就没打算跟你们一起进去。”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我对你的情感,但我自己……我只想用希娜-卡特娜的方式去表达它。”   “这种时候就别说胡话了好吗?我不管你想怎么表达,在那之前,抓住我的手,先进来再说!”   “但我进不去了,安塔利亚蒙。连接建立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是秘境的一部分了。我在它眼中不再是一个人而是开启它的能量和材料。你再怎么要求,我也都是进不去的。”   “希娜……”   “奇格兰不会无缘无故在这里设置神主秘境。我想它可能和出口有关,或者能暂时躲避危险……”   “希娜!!!”   “过去我确实是个自私的人,但现在……我希望你继续带着那乐观心态在这个世界上好好活着。”   “不!你一定是在骗我!肯定还有别的办法!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在这丧命???”   “我可以在你心里继续活着。”   “希娜!!!”   “这张卡片……是之前找罗伯教授帮我画的。”   “他可能预感到了我会有今天,所以要我换上了那条我最喜欢的鲜红裙子……不管怎么说我得谢谢他,多亏了他,我可以把我最美丽的那瞬间转交给你。”   “希娜……”   “别了,安塔利亚蒙。”   “希娜!不!”   “我真高兴,在我意志最消沉的经历中能遇见你……”   莹蓝光芒将那个人影完全吞噬,轮廓逐渐散落成星屑粒子。无比剧烈情感波动中艾门骤然睁开双眼,一抹手,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迅速、利落的擦干净面颊,她开始打量四周环境。感觉这里应该是一间有些破败的石头房子。   房间里几乎没有任何家具,只有一张杂草铺子——她此刻正躺在上面——以及两张草叶编织的干枯毯子。   一抬头,看到的是布满蛛网的残破天顶,那里烂了一个大洞,透过缝隙能看到白色天光。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做梦。   她从铺上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到门口。中间因为视线受阻还撞上了墙——直到此时她才发现她的右眼已经看不到了。   是了。   她伸手往右边抚摸,摸到一圈缠在那里的医疗绷带。   刚才就该察觉到的。   她咧嘴苦笑。   这边根本没有任何泪水。   脚步声从门外由远及近,吱呀一声门被拉开,从天光中透出一个少女身影。   “哈温!”看到少女靠在墙上,来人把手里的东西丢到一边,快速上前查看起她的状况,“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右边现在还在疼吗?”   “文森特。”艾门看清她的面孔,也看清了她丢在地上的是什么东西。   一头巨大的野山猪,还有一把用布包着的银十字剑。   “你的剑。”撒迦莉雅捡起长剑交给她,“这边找不到武器,我先借去凑合了一下。虽然没办法像你一样使用它,但只作为狩猎工具的话还是很方便的。”   “这里是哪。”挣脱她的搂抱,艾门扶住门框往外面走,“这个味道属于山林……我们已经离开了秘境?”   “是。”撒迦莉雅挑了下眉,跟在她后面,一只手虚虚放在她肩膀旁边以防万一,“秘境已经碎了,我们现在是在西山。出来后你睡了整整一夜,我守到白天才敢出去。”   刚出门,艾门顷刻被阳光浇透。她眯起左眼抬手遮光,过了数秒钟才看清楚周围风景。   斑驳的阳光毫无阻碍的从天空中泼洒下来,照亮了残破山脉,也将温暖还给了它。艾门走了几步就不得不停下来因为前方是一处断崖,她在绚丽的天光中举目张望,发现这样的断崖在前后左右到处都是。   这里是贝鲁克西塔山,也是普兹林登灾后的遗址。   断崖下方是连绵一片的残垣碎瓦和零散巨石。那些是曾经的街道,绝大多数都彻底坍塌,只有个别建筑还保留了轮廓,让她能依稀辨识出曾经的影子。   她看不到任何人影,只有繁杂草木在这些废墟中旺盛生长。就连最远处的那片凹陷盆地也变成了一片美丽湖泊,平静湖面里倒映着天边的白色烟云。 第四十四章 合作(第一更)   昨天的第二更被浪费3小时坑掉了,今天先来章4K,后面还有。   ————————   “这么说,秘境里我一直当做他的人其实是奇格兰伪装的吗。”   残破石屋中升起了篝火,艾门套着一件从废墟里翻找来的粗布衬衫和帆布短裤。看着撒迦莉雅在上面架起钢筋烤山猪肉,心中还在回味她刚才跟自己复述的经过。   具体情况她已经了解了。普兹林登的秘境和奇格兰有莫大关联,可能就是为防范约拿而弄的后手。它设立的目的是选出狮心王剑的合格继承人。假如在1719年的传承计划出了差错,其他的维多利亚人也有可能通过这个秘境将狮心王剑给带回来。而负责评判继承人的就是奇格兰遗留在内的一丝意念。   她怀疑正是因为安塔利亚蒙用全部精神当“燃料”开启了秘境,这丝意念才会附着在那段历史中的老头身上。所以秘境中只有他的幻影分外真实,以至于她回想起来还在惆怅。   还有希娜。   她低下头,从地上拾起一张照片大小的色彩画像。   这是她在米利安祖宅的废墟里找到的。看着这鲜红长裙的独眼女人她又想起了那一刻的悲伤诀别。同时也明白了,白胡子老头为何懂操纵神主秘境。   因为那本身就是他的经历——她捏紧相片,手腕开始轻微颤抖——从这卡片掉出来的时候起他估计就已经做出了决定……他心里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也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但他还是那么做了。   只为能成全我——她咬紧牙关,左侧脸颊有晶莹滑落——而我居然还那么愚蠢,以为能发现它都是我自己的功劳……   “别想太多。”撒迦莉雅一边翻烤一边安慰她,“那个神经病没说他是之前醒的还是之后醒的,也许你遭遇他的时候他还是他,只是最后才被替换了而已。”   “哎?你怎么哭了?”她一抬头,看到少女蜷缩在那颤抖抽噎,赶忙丢下烤架凑过去,拢起袖子想给她擦泪。   “别来烦我!”艾门躲开她伸来的手,仅存的左眼中满是愤怨,“我不杀你……是因为我意识到你只不过是一颗棋子。所以我不会愚蠢到将所有怒火都丢给你,做那些让敌人们痛快的事……”   “但这不意味着我就原谅你了!”她瞪眼低吼:“我不会忘记这一切的起始点都是因为你!他的死你脱不了干系!你性格上的扭曲傲慢催化了这一切发生!包括这片林立的墓碑——”   她站起来,伸手指向断崖的方向:“……你也要负责!!!”   “墓碑吗。”受她指责,撒迦莉雅很罕见的没有反驳。她在火光照耀下站起身走到房门边上,拉开它,眺望下方的一片废墟。   黑夜给废墟罩上黑纱,月色如烟在旷野游荡。那些残垣断壁的朦胧虚影在这种氛围下就像是一片片林立的石碑,它象征着普兹林登成往日的虚荣,也象征着她此刻所背负的罪孽。   透过烟云和暗影她仿佛看到有无数冤魂正在废墟中飘零游荡。它们身体残破、面目狰狞。口中呢喃着最恶毒的诅咒,直指灾厄的始作俑者。   这些诅咒和尖叫汇聚起来在她脑中炸裂,抬起双手她甚至出现了有一瞬的恍惚,看到自己的掌心中正在不断溢出猩红之血。   “这比喻不错。”双手握拳,将那些幻象捏碎,撒迦莉雅轻描淡写的转过头,“然后呢?你还在恨我,那你又何必在那时救我。让我死在那更符合你的利益,顺带你还能从我的尸体上挖走眼睛。”   “砰!”话音刚落,蜷缩着的金发少女立刻暴起,像头野兽般将她按在墙上,撞击发出一声巨响。   “你别以为我救你是对你抱有幻想。”她捏住撒迦莉雅的脖颈,伸出犬齿在她的大动脉上轻轻摩擦,“我只是想利用你和你那支怪物军队,需要一些额外的助力来帮我完成复仇……”   “另外我也不希望安塔利亚蒙的苦心就此白费。”松开手,后退半步,她压抑情感继续低语,“相信你也看出来了,他之所以做出那样的牺牲……并不仅仅是为了我。”   两人间的气氛就此凝固。她们这一夜都没说话,只是默默吃完东西躺下休息。暗地里思量着自己的心事。   哈温和那个幻影都说那老头牺牲自己还有别的意思。   撒迦莉雅躺在毯子上,一边思考一边把玩自己的头发。   但那又能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还想教育我,让我回过头去帮哈温?   他好像跟我说过那是“上课”。   她又想起了那张发须皆白的狡黠笑脸。眉头轻皱,没由来的有点不爽。   可那时他应该对所有真相都一无所知,怎么就肯定我会回心转意,肯定我会叛离原本的立场?   从立场上看目前的文森特跟我一样也是以约拿为敌。   同一时间,艾门也蜷缩在角落里思考未来。   她花了大半天时间理顺思绪,而现在是时候考虑下未来的路要怎么走了。   废墟里的杂草植被长的很长,而且……而且回归后身体方面有些异样,这些因素结合起来大概能判断现在距当初的西山灾厄至少也过去了有一年多。也不知道瑟兰的局势怎么样了。   异样是指她的身体发育。刚苏醒时感觉还不明显,但适应了半天,艾门明显感到目前的身体和之前相比有不小差异。   最明显的是她的身高。她原本的身高在同龄人里就是中等偏上,17岁不到就能超过160。现在更是在这基础上拔高了有大概8、9公分,看东西和原先比有很大变化。   其次就是……嗯,其次就是她的胸脯发育。她也不知道在这段虚幻时光中是哪来的能量供它们长大,但总之就是……她身体的一切好像都成熟了。那两团白脂软肉在她16岁时就能媲美维多利亚港的18岁少女,现在随着她身体年龄的重新回归,它们也比原先尺寸大了两圈。以至于她觉得这件粗布衬衫有些紧,胸口敏感和荨麻布之间产生的摩擦也时不时让她面红耳赤。   当然还有别的变化。比如她的手现在更有力,双腿也比原先更长。不同以往的力量潜藏在血液中流遍她的四肢百骸,让她每一次握紧双拳都能感觉到有一股破坏的冲动呼之欲出。   狮心王剑是一把典型的宽刃十字剑。它比她原先使用的那把剑要大上差不多整整两号。如果是她之前的身体肯定会感觉这把剑有不称手的地方,但现在她觉得,这就是最适合她的兵器尺寸。   但还不够——她冷静下来,缓下心中腾起的热血——想要对抗一个乃至数个国家,她现在的力量仍然太弱。   目前最要紧的就是探明现在的时间和发生了哪些事。根据局势决定她接下来要怎么走。   一夜无梦,两人在思索中浅浅睡去。第一丝光亮洒进石屋时她们几乎同时睁开双眼,身体翻坐起来背靠墙壁,各自拿起了旁边的武器。   “警惕性不错。”和她对视过,撒迦莉雅丢掉手里的木棍。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走到外面取水去了。   这家伙的身体也变了不少。   艾门目光追随她盯了半天,感觉她站起来比现在的自己还要高。那头黑发被她扎成马尾甩在脑后,越发显得她身形高挑修长。   唯一不足的就是胸口厚度几乎没变。这让她多了些英气,少了些属于女性的丰腴。想到这艾门暗中很是不爽——她觉得自己胸口的累赘脂肪会在战斗时成为额外负担。恼怒为什么对方不长。   “水。”黑发少女很快回来,拎来一桶水供两人洗漱,“边上山泉流下来的,我昨天尝过,很干净。”   “我想就近找个聚集地打探情况。”洗漱完,艾门拎着长剑站起身,挺胸时蓓蕾再次承受摩擦,让她稍微蹙了下眉。   “顺便,弄点衣服替换,嗯,我估计你也不想老穿兽皮吧……”   “在此之前我想确认一件事。”撒迦莉雅看着她道,“你是不是打算回瑟兰,去杀约拿。”   秘境只是秘境。里面的幻影死活不会波及到现实世界。那里面的约拿死了但外面的约拿却还活着。它大概率就是“坎索-哈温”,手中握有一个富饶的国家。   皮囊的身份决定了想找它麻烦没那么简单,这里面还涉及很多复杂的秘辛。问这问题时撒迦莉雅正在心中规划,她在想今后二人要如何相处。   “我不会饶恕他对我的欺骗。”艾门眯眼,点头肯定,“维多利亚港还有我在乎的人。我肯定要回去,更要跟他当面对峙!”   莱娜、阿尔贝蒂娜、奎林、安德雷斯,还有梵茵他们……这些她所熟悉的人只要没在西山出事,之后应该都会返回王都。她尤其担心那个怪物留下莱娜是想对她做些什么,这一趟她必须要去。   “我也一样。”黑发少女闻言也点了点头,“我也无法饶恕他,居然把我像扯线木偶一样来回摆弄了这么久……你之前不是说要利用我?可以,我们接下来可以合作,我也需要你的力量。”   细胞上的感应仍然存在。这说明她集结起来的那些融合人绝大多数都还活着。   艾门说她想利用这支军队完成复仇,撒迦莉雅同样在觊觎她那独一无二的火焰附魔。她想改变世界就必须要强化手中的力量,这方面可再没有什么是比大规模的火焰附魔更棒的了。   “这是目前大致上的西山轮廓。”她和少女走出石屋,拿着树枝在泥土地上勾勒地型,“经过灾疫使者的破坏,山体坍塌了近40%。我们现在在这个位置,想要进入瑟兰地界得从这里下去,然后绕过你看到的那片湖泊。”   “而你想打探消息,其实并不需要跑的太远。”   她点向下层,也就是山脚底下的那些零碎废墟。   “第一天回归时我去这边观察过情况,这些区域还有人住。从他们的生活条件看估计是因战乱而被迫在这栖身,这样的人往往就来自附近边镇,我们可以从里面揪出一个来问问题。”   “可以。”艾门点头,并未反对这个计划,“人你去抓,审我来审。”   “暗鸦细胞能够互相感应。”撒迦莉雅站起身来,“我能感应到他们,他们也能感应到我。一个月内我就能集结起我的人马,然后不管现在局势如何,我们都可以像尖刀一样从肋部插入瑟兰的心脏……”   她本身就接近于孤家寡人,除了手下那支融合人部队外没有任何可牵挂的东西。因此她本就不在乎局势,迫不及待想和少女去找约拿。   异军的力量不会有人比她更清楚,虽然还没有被开发完全,但光是目前状态就足以在任何战场上制造巨大杀伤。他们1000人的部队能打出10倍效果,她当然不相信,以瑟兰中部的复杂地型还有什么东西能困住她。她也理所应当是想去就去想走就走,实在被围剿,那支军队甚至可以无视地型从南海逃遁。   “不。”艾门沉吟半晌,缓缓摇头否定了她,“打探消息后要看情况决定去不去瑟兰腹地。”   “为什么?”撒迦莉雅顿时愣了,她不是很着急那些朋友的吗?   “你的人马加起来怎么也得有1000多吧。”   艾门转头看向远方,视线掠过湖泊和丘陵,转而落到了西南方向。   那里是中部荒原,再往前则是翡翠港。从翡翠港往西南走有船只能通往艾莎洲,如果她记得没错,那边有大把大把的人愿意为利益给别人卖命。   “如果局势危急我们就先去维多利亚港。”她伸手指着那个方向,“如果不危急我们就先去艾莎,雇佣一支船队准备出海。”   “毕竟这是要打仗吧。”   面对撒迦莉雅的不解瞪视,她抿起唇,苏醒后第一次露出笑容。   “打仗要花钱。我觉得我们不应该放任一笔敌国的财富在深海中继续沉寂。” 第四十五章 诬蔑(第二更)   作为生活在西山废墟那成百上千难民中并不起眼的一个,诺姆觉得他还是很幸运的。   他在一个月前刚满15岁,放在任何国家都只能算个半大男孩。   他有一头墨绿色卷发和一身橄榄色的健康皮肤,这些都能帮助他在丛林当中隐藏自己。   毕竟这里已不是过去那座繁荣昌盛的学术之城了。自两年前的灾厄如预言中降临,西山文明便在侵袭之下轰然倒塌。地震风暴以及海啸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这里的自然风貌,它们不但把东南方向的那块盆地变成了湖泊,受潮水到来以及人类离开的影响,那些只属于自然的部分也开始向着山城席卷蔓延。最外围的废墟已经被树丛包围,它带来的不止生机,还有潜藏在丛林里的一切危险。   野兽毒虫都是小事。最可怕的是生态圈。随着普兹林登人分为两部分撤往东北和西南两个方向,过往被圈养在黑森林,一直都被各路教授做为实验品观察研究的魔能生物开始越过圈地朝四周扩散。它们当中本来就有半数具备物种基本的繁殖能力。而在融合到原本的自然生态圈两年之后,其中那些不具备繁殖能力的物种也有不少开始演化自己的生殖系统。这些全新物种在给自然注入新活力的同时也在构建新的丛林法则。想在这种地方生活下去需要的不只是惊人胆魄,力量和技巧也缺一不可。   诺姆很强壮。尽管他才15岁,但他已经有了接近成年男子的身高和力量。接近170公分的身高和60公斤的强壮体魄让他足以猎到一些小型猎物。这都源于他的姐姐诺姬为他规划的锻炼课程。   诺姬曾经是一名普兹林登融合系的七年级生,依靠那些学来的知识,她知道该要怎么做才能发掘出弟弟的最大潜力又不至于让他因训练受伤。每当诺姆在狩猎过程中负伤她都会亲自动手为他缝合伤口。无论是对诺姆来说还是对诺姬来说,姐弟俩都视对方为这一生最重视的人。在诺姆心中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也发誓,等到自己足够强壮就护卫着她从这里离开。   西山废墟是流窜难民的庇护所。和荒郊野外相比这里至少还有那么些石头房子能够防护野兽袭击。在带着诺姬逃到这里时诺姆还幻想着这里也能像记忆中的村子一样友善,但正如人性在历来在混乱中的混乱表现,有时候越是凄苦的地方同伴反倒比敌人更加危险。   这里不安全——诺姆在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意识到了。那些难民有一部分瞪着凶恶的眼神,哪怕笑起来也会让他心头发寒。他们告诉诺姆哪怕是再混乱的地方也需要秩序,问他愿不愿意加入他们的狩猎队,每天靠狩猎功绩从成果中分享食物。   十来个人,每一个都比他强壮。从他们嗜血的眼神和粗犷打扮上诺姆只能选择答应。这为他换来了一间靠在废墟外围的残破石屋,他和诺姬也得以有了一个还算坚固的小庇护所。   当天夜里他从那些老弱流民的口中得知所谓的狩猎队干的不过是剥削行径。那领头的男人叫赖恩,据说手上有几条人命。他们用暴力胁迫废墟里的男人加入他们,又用暴力掠夺他们得来的猎物。那承诺的“按劳分配”不过是场面话,加入队伍的人大多数在狩猎结束时只能分到很少的食物。   当时诺姆很佩服诺姬——因为这所有的一切她都预料到了。在进入地界前她就吩咐诺怒取来泥灰抹在身上,遮住了她在女孩中还算不错的皮肤相貌。如果说这么做和她空荡荡的两截裤腿都还不能算是十足保险,那么男声发音在这伪装基础上则称得上是万无一失。毕竟没有人愿意靠近一个沾满泥灰的男性瘸子,诺姆说那是他残疾的哥哥,这些人也没有生疑。   “赖恩反倒会因此而亲近你。”他记得姐姐是这么说的,“无牵无挂的人没有弱点,有累赘的人才好控制。对他来说只要我这个跑不掉的死瘸子还待在废墟,你这捕猎好手便要永远受他掣肘。”   她再一次说对了。在发现到诺姆那超出常人、从山林生涯中磨练出来的身手之后,赖恩迅速表达出自己的善意。他将二人的住所从废墟外围替换到了废墟中间。这么做不只是提高了他们的安全级别,更是方便将诺姬置于监视之下,好以此来控制这年轻的猎手。但诺姆却不会因此而对他有一丝信任,因为他又有听闻——狩猎队会将难民中的女性当奴隶卖掉。   他现在是狩猎队的五夫长。可以命令5个人,有一定的自由权限。每天得到的食物相比老弱要格外丰盛,比他逃难前的日子要滋润的多。可即使如此诺姆也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危机之上。一旦让任何人发现诺姬隐藏的真面目,他们不只是要中止生活重新逃难,更有可能得面对来自同伴的刀刃,两人都有可能落到最坏的下场。   这里是弱者的庇护所,却也让他毛骨悚然。因为难民在废墟里所能获得只有“生命”,自由和尊严无从保障。他不止一次看到过狩猎队的男人欺凌少女,甚至有些时候还见过他们随意杀人。他不只是害怕继续待下去会不会按耐不住闹出事情,更怕在这环境中待久了自己也会被他们同化。   所以他才要继续成长,继续变强。当他有足够的能力守护诺姬,他就会带她从这里离开。无论是去那些有真正文明的城镇村落寻求生机还是继续在途中逃难,那都比留在这鬼地方好。   现在他就是独自一人脱离队伍在丛林前进,因为有些时候他并不愿意将得到的猎物全部上交,尤其在诺姬提醒他后,他知道有不少魔能生物的血液和内脏组织可以用来强化身体。   一手拿钢筋长矛,一手持锋锐短刀。诺姆弯腰跨过一节树根,看到前方的空地上有一头树山羊正在低头觅食。   这种羊身高约1.5米,比一般的羚羊更加敏捷。适应环境后它们可以在丛林中生活,因能在树枝上跳跃被如此命名。   树山羊不是魔能生物,但它的肉经过处理后却是难得的美味。诺姆记得姐姐最喜欢吃盐焗羊肉,他已下定决心要干掉它并私藏下来。   靠近废墟的丛林中有一处断崖河谷,河谷下有个小岩洞,发现它后诺姆便经常拿它做私藏猎物的储藏室。他希望能在太阳下山前用裹好的羊肉把它填满。   树山羊是一种格外机警的动物。它们喜欢啃食植被根茎,每吃几口都要扬起脖子观察危险。诺姆表现的很耐心,他按照猎物的节奏分段接近,只在它低头的一瞬间才多走两步。就这样他离树山羊渐渐近了。在确保距离后他找准这只羊恳头的间隙,手中长矛像一道黑色闪电般钉了出去。   “咩——”树山羊意识到危险,但已来不及躲闪。长矛穿过它的侧边肋骨带着它歪倒摔在地上,口中一阵一阵的在凄苦哀叫。   “对不住了。”诺姆拿着短刀走过去,蹲下身来在它脖颈一划,干净利落的开始放血,“谁让你是羊我是人,她又恰好喜欢吃羊肉呢。”   放血放了几分钟,诺姆没有放松警惕。为了保险他是拖着羊尸在路上奔行,但走到半路还是被一群“强盗”给拦住了去路。   那是一群迷雾鬃狗。它们老远就能闻到血腥味,是特地赶过来跟他抢东西的。   “麻烦!”少年低头发出咒骂,因为他发现这支鬃狗群落居然有三十来条。这个数量别说护得猎物周全,可能他自己也得交代在这。   看来又得麻烦姐姐帮忙缝伤口了。   捏紧短刀,伸手从羊身上拔出长矛。诺姆屈膝摆出战斗的架势。   虽然这听起来很疯狂,但他想试试看把这些无耻的东西统统赶走。   鬃狗群已经完成了合围。它们堵死少年的退路,个别几只已经在留着口水不断磨牙。就在诺姆刚打算把最近那只扎死的时候,他突然从空气中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淡雅清香。   比花香浓郁,却比香水味更淡。他惊讶的顺着香味来源抬高脖颈,看到有一个看不清面容的金发身影正在树上站立。   隔着老远居然能闻到我的味道,这小子怕不是属狗的吧。   看到他抬头之前抽鼻的动作,艾门轻微一挑眉毛。然后她抬起右手打了个响指:“文森特,上!”   话音刚落,一道迅捷黑影从树梢坠下。她落到诺姆身前冲他一笑,少年便感觉他的钢筋长矛被拿走了。他想说点什么来抗议却被眼前的情景彻底惊呆——他的长矛在来人手中就像蜿蜒的黑色毒龙,只是几个简单劈挑和刺击,围拢上来的迷雾鬃狗就直接被她干倒一片。打到后面他甚至还看到长矛中间出现了弯折,暗自心悸——这女人倒是好大的力气!   这根本是屠杀,鬃狗群很快被打散了。撒迦莉雅丢掉弯弯曲曲的钢筋矛朝树上抬头,带着不满开口道:“……我希望你下次使唤我的时候能礼貌一点。”   至少加上一些修饰词,否则“文森特”听起来就是狗的名字。   “我们约好的分工合作。”艾门从树上跳下来,身体稳稳半蹲落地,“现在给我一边去,我来负责问他问题。”   “你们是谁?”诺姆警惕的后退两步,看着这从天而降的美丽少女,“你们想问我什么?不会在问完之后杀了我吧?”   面前的少女身形高挑,穿着一件灰白色的荨麻衬衫和一件深蓝色的帆布短裤。藤草凉鞋和鼓胀胸脯让她看起来充满魅力,以至于他的视线在开始时总不自觉看向她的胸脯和腿。只是当他看到少女面容时他就知道对方实际上“很不好惹”。哪怕那张白净俏脸很是妩媚,可那头缠绷带的独眼造型在任何故事中都不像是给好人的。   嗯,她后腰皮带上还挂着一把剑柄镶金的宽刃十字剑。能够带着这东西在丛林行走,她的本事也不会比那黑发女人逊色多少。   “杀不杀你要看你表现如何。”   有些腻歪这小色狼开头的视线,艾门决定吓一吓他。她抬手张开“腾”的一下燃起火苗,威胁他道:“但凡你敢说一次慌,我都会用这团烈焰把你烧死。”   “咕嘟~”诺姆吞下一口口水,面露震撼的靠在树上,心中不断念叨短句——我好像遇到掌控者了。   魔能掌控者。这对他来说是传说中的人物。他的姐姐诺姬没有掌控才能只能学习到其他方面的融合类知识,但却告诫过他遇到掌控者绝不要做出任何抵抗。因为和强大的掌控者比起来凡人实在是太过于脆弱。在审清局势前贸然抵抗是找死行径。   “我说。”他立刻决定放弃抵抗,“只求你们别杀我灭口。”   “很好。”艾门一把掐灭火焰,走到他面前和他四目对视,“先告诉我,现在是公约圣典后的第多少年。”   “……???”   “腾!”   “1778年!!!”诺姆往后挪了一点口中大叫,“公约1778年!把它挪开!快——要烧到我了!!!”   “78年么。”艾门神情有些恍惚,虽然说跟她推测的时间相差不多,外界确实是过去了两年,但她还是感到惆怅,更有一股止不住的危机感在慢慢上扬。   “告诉我普兹林登现在的情况。”她继续逼问这黑肤少年,“山城人不可能都死光了,我要知道他们现在在哪,以及瑟兰现在怎么样了。”   “普……普兹林登的人大部分都去了瑟兰。”   诺姆看她的眼神开始好奇了,他不知道这少女一直问这些常识干嘛。   “而瑟兰……因为两年前艾门-哈温的无耻背叛,他们已经被联军打到星语森林了。” 第四十六章 奴隶贩子(第一更)   “艾门-哈温的无耻背叛。”   少女默默咀嚼了下这行短句,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有些落寞。   虽然她现在是看开了。也不会过度在乎自己能不能登上王位。但过往的努力被尽数否定,甚至还要被那些拥戴过自己的人咒骂唾弃。这种结果依然让她很不好受。   不得不说她的“父亲”真是个完美阴谋家。之前利用完珞芒就像丢垃圾一样将他抛弃。现在又把一样的套路用在自己身上。虽然这其中还有不少疑点好矛盾的地方——比如倘若他一开始就想杀了她或者让她被异神教抓走又为什么在十多年间提供庇护——但她还是不可避免要重新认识下坎索-哈温。心中的愤怨也更重了。   “你刚才说星语森林。”她做了个深呼吸,上前一步紧紧扯住诺姆的衣领,“是南边被布罗河分割开的那片森林?他们是不是已经打到了布罗河谷?这是你从多久之前听来的消息?”   星语森林。又名星语林地、低语之森。那里生有一种独特的植物,开出的花朵会在夜晚发光。每到夏夜有风呼啸着穿过森林,密集的“星之花”就会发出一阵沙沙轻响,好像星辰在脚下窃窃私语。   在艾门的记忆里,瑟兰北部的屏障顺序可以视为约修亚-莱茵平原-北川河-三角要塞-斜岭-索斯高原-北星语林地-中部荒原-南星语林地-布罗河谷-王都圈城市带-瑟兰腹地。而西部的屏障则是爱沙尼亚-萨卡沙漠-贝鲁克西塔南部山脉-中部荒原-沙文丘陵-南星语林地-布罗河谷。也就是说无论联军从哪个方向进攻他们的最终目标都是布罗河谷。   在布罗河谷西北边,瑟兰的城镇大多都是军事类和职能类。要么有地区工业链要么干脆就是区域屯兵地。这些城镇即使陷落也不会给入侵者带来太多收益。只有过了布罗河谷再往东南方向眺望才能看到大片大片的美丽平原,全瑟兰近八成的财富也都集中在这里。   所以听到这少年说出“星语森林”艾门的心立刻被紧张吊起——如果这里说的星语森林是南部地区。那顺着布罗河一直往前走就是最后的屏障,布罗河谷了。   “不!”在她紧张的逼问下诺姆双手连连摇摆,“好像不是南部森林……是北边!对我记得是这样!他们现在在斜岭下的北部森林暂时止住,这都是一个多月前传来的消息,具体情况就是这些!”   “北部?”艾门又愣了,“从1776年夏天到1778年夏天,整整两年时间,所谓的联军才打到北星语林地?他们到底投入了多少兵力?分别是哪些人?哪些势力?”   她有些不可思议了,没记错的话在她失踪前三角要塞传来消息说那边爆发了可怕的瘟疫。有疫病影响,这些固若金汤的要塞撑死也抗不了多长时间。怎么两年才这点进度?   索斯高原靠着斜岭山巅,受海拔影响部队在高原地带战斗力有限。那块区域并未布置任何防线,突破了要塞就能穿过索斯高原。所以她才好奇,敌人怎么两年就打了个三角要塞。   “联军是约修亚和爱沙尼亚,他们加起来超过10万人。但三角要塞一直撑到今年开春才被攻陷。”诺姆吞了口口水,面对贴过来的少女清香他连一丝大气都不敢喘,“至于为什么如此……姐姐说是因为安塔梅斯的铁轨线。一开始似乎有消息称要塞地区爆发了瘟疫,是斯塔王子力排众议启用所有铁轨线往前线运送兵员物资,这才强行在半个月内顶住了北方人的第一波进攻。”   “你姐姐倒是懂的不少。”这番有条理的总结分析可不是一般平民能说出来的,艾门看了看诺姆,松开他,语气放缓:“那他们为什么行进步伐如此缓慢?难道也受疫病影响……被感染了?”   “好像……不是。”诺姆露出犹豫的神情,看向少女吞了口口水,“我们先说好,不管我接下来说什么你们都不能违背诺言。”   “我说不杀你,你就不会死。”艾门撇嘴,又往后方退了几步,“说吧,这位小先生。只要你不是瞎胡扯编故事打算糊弄我们,问清楚这些就放你离开。”   “实际上约修亚人和爱沙尼亚人已经在索斯高原和星语林地的交界处停留超过四个月了。”诺姆点点头,“现在是热月,四个月前他们突破了索斯高原。关于他们为何停留流传最广泛的消息是他们打算稳扎稳打,从国内开始往瑟兰中部修建城镇和运输线。这是大多数人都相信的消息,他们认为联军是打算在入冬前构建一道相对的屏障,先消化掉目前占领的瑟兰领土。”   “一派胡言。”听到这里,撒迦莉雅忍不住了,“这些人都是傻子么?他们知不知道从两国腹地要派人过来修缮城镇到底得花多少精力?如果是瑟兰主力已经被打败击溃那还靠谱,但现在——在布罗河谷还未突破的现在瑟兰仍然有底气朝西北反扑!这种时候修缮防御城镇是打算干嘛?现在是热月,他们难不成要在热月筹备过冬事宜?”   “运送物资没问题。”艾门看了她一眼,“10万人……即使这个数字有夸大,打个对折5万人。这些人每停留一天消耗的物资也不是小数目。瑟兰西北没多少富饶的城镇,中林郡和沙文郡更没有什么农业基础。这些人想继续打下去确实需要一个临时基地。”   “但按照他说的。”撒迦莉雅一指诺姆,“如果这些人在今年春天就有了现在的进度,他们可是有近10个月的时间继续往前进攻推进。他们完全可以尝试着攻打布罗河谷,没必要在那干发呆。”   “是啊。”艾门低头,“这确实是蹊跷的地方。如果消息是真的,那肯定是有什么论外因素逼迫他们停止推进。”   “你刚才说那是‘大多数人所相信的’。”这时她突然想起来这黑肤少年的话还没说完,“是不是还有其他消息?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我也是自己猜的。”诺姆在她询问后才敢说话,“之前从萨卡沙漠的边缘村落迁过来时,我们在路途上遇到过一个从东边过来的旅行者。他穿着一身黑色衣袍,行为举止都很奇怪。他告诉我们……斜岭对面正有一个怪物在瑟兰北地吞吃活人。”   “异种入侵?”艾门和撒迦莉雅同时想到这个可能。   “不知道。”诺姆摇头,“这里离斜岭太远。消息传递不光费时间,传递过来时也会走样……我们当时都以为他是疯子,没人把他的谣言当真。”   “但你却记下来了。”艾门盯着他,“不但记下来还在这种时候将其作为一种可能性告诉我。这说明你是相信它们其中有关联的。”   “我姐……”诺姆张了张嘴,“我怀疑联军在星语林地修缮防御主要不是为了防备瑟兰,如果那旅人没撒谎,他们可能是在防范斜岭背后的某些危险。”   “你觉得呢。”撒迦莉雅看向艾门,暗中给她使了个眼色,“他说这是是一个多月的消息,中间的延时性这么长,我们没法推断那边局势怎么样了。”   “我也觉得很困难。”艾门呼了口气,右手叉腰看着诺姆,“所以既然他姐姐能把诸多消息中归纳整理的井井有条,我们还是找她商讨下这些事吧……”   “不!”诺姆闻言突然怒吼:“不许你们去骚扰姐姐!”   我真是个蠢货——这一刻他恨不得一刀给自己开个窟窿——明知道这些人很危险也不一定可信,为什么还要在一开始交代的时候把姐姐的存在给露出来?这简直是自找麻烦!他后悔死了!!   “别激动。”艾门无所谓他摆出的防御架势,只是伸手一撩发梢,“我们不会对你姐姐怎么样,说不定还能帮你们呢。”   她看得出来,这男孩对外人抱有极大警惕。在平和地区生活的孩子肯定不会像他这样,她也由此推测他和他姐姐的境遇不怎么样。   所以她打算考察一下那个女孩。如果她真的有才能她会考察带这两人一起走。其他情况也能顺路把他们带回城镇。   “你该不会以为在听到这么多私密谈话后还能保持自由身吧。”   看到少年正在犹豫不决,撒迦莉雅凑到他旁边,恶作剧的在他脖子上吹了口气。   “死在这,乖乖合作然后跟我们离开。”   “就这两条路,你自己选。”   下午近夜,黄昏时分。废墟里的难民们从屋里出来,翘首期盼的看向密林。   这里面大多都是些老弱妇孺。他们没有打猎的能力,仅仅只能依附在废墟边缘,寻找些能结果实的植被种植和采集。   但这些东西无法支撑他们存活下去。他们还是得依靠狩猎队。希望进入团队的亲朋好友们能尽可能分到更多的肉。   诺姆的印象中赖恩是个好色的恶魔。他不敢让废墟营地的人看到两位少女,带着他们绕到后方,从另一个角度进了营地。   “这个时间点大多数人都去前面分肉了。”他回头看了看那个金发独眼的佩剑少女,给她指着西北方向,“营地中间的境界力量会比较弱,我们正好趁现在进去。”   “你们平时就住这些地方。”艾门扭头观察四周,“住在这里是图什么……?”   入目所及,这里到处都是倒塌的碎石堆和布满裂痕的低矮石屋。这种地震过后的居所在她看来就是危房,短期住住没问题,一直住下去就是找死。   “至少不需担心被野兽吃掉。”诺姆的声音有些低,“你们这种人身怀力量,当然不懂平民在这生活的艰苦……西山倒塌后很多普兹林登的魔能生物都跑了出来,没人想在荒野对上那些东西。”   “那你们为何不去其他城镇?”撒迦莉雅问,“战火现在已经烧过去了。最核心的冲突区在瑟兰中部靠着斜岭。附近的城镇难道还会比这里更差?都这么久了他们还没缓过来吗?”   “西北地区的城镇都被爱沙尼亚人占领了。”   提起这个,诺姆的语气开始充斥仇恨,“那些大肚腩的商人……黑心种!他们才不会把我们当做人看!”   “那些镇子现在都是军事管制。”看到两人不理解,少年继续做出解释,“因为附近蕴含丰富矿藏,爱沙尼亚人需要人力进行开采。我们这样的本国难民如果依附过去只会被当做挖矿的奴隶!每天拼死拼活超过20小时就连基本吃食都得不到保证……这样的日子还不如这样,至少这里还能安稳活着。”   “突不出去?”艾门皱眉,“他们是把外围的路给堵上了?”   情况听起来有些麻烦。她们原本还想着集结人马后直接顺着铁轨线往南边走。如果要道被看住而且人手密集,她们的行踪有可能就瞒不住了。   “铁轨线,山路,丘陵小路……基本所有的通道都有人把控。”诺姆点头,“战乱袭来时有很多人流落旷野和山区。为了抓住这些人当苦力,爱沙尼亚人每天都会派出捕奴队在附近扫荡。”   “那他们不管你们?”撒迦莉雅好奇了,“这里遇到过捕奴队吗?”   “没有。”诺姆摇头,“具体情况我不清楚……我来这边也没有多久。听那些老人说捕奴队从未来过这里,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到了。”谈话间,他们走到一处歪歪斜斜的石屋门口。黑肤少年拉开门帘,“这里就是我们的住所。”   一回头,他的面色骤然大变——门厅里原本应该从内侧锁死的卧室房门正敞开着,透过缝隙可以看到里面一片狼藉。他慌慌张张推门进去并未看到诺姬的身影,只有满地木椅和陶罐碎片。   “姐姐!”他双手揪住一头墨绿短发,发了疯似的在身上抓挠,“姐姐她……不见了!!?”   “看来捕奴队从不来这里是有原因的。”   艾门和撒迦莉雅四目对视,互相都能看到对方眼里有一抹憎恶。   “跟我来,诺姆。”锵的一声抽出长剑,她转身就往房屋外走。   “我们现在去找她,希望这么做还来得及。” 第四十七章 拯救少女诺姬(第二更)   情报公开:尼亚是西北王国的常见后缀,所以有时候称呼上也会进行省略。此时爱沙的首字母发第一声。艾莎的首字母发第二声。   ————————   对于聚集在西山废墟的流民来说,赖恩是一个极其矛盾的人。   一方面他组织的狩猎队能为营地提供充足肉食,一方面他的残暴凶恶也在附近广泛流传。如果不是爱沙人的形象更坏更差,他们一定不会选择依附到废墟里寄人篱下。   绝大多数流浪者都只求有个安身之所。在充满困苦的跋涉和逃难中他们已经吃尽艰辛,对生活的要求也不过是能填饱肚子存活下去。正是这样的环境让赖恩等人如鱼得水,根本没多少人会抵抗他。   而且即使抵抗——又能抵抗到什么样呢。他手下有最强壮的男性战士,有最多的人手和最好的武器。任何反对者都不可能活到第二天天亮,除非那是个漂亮女人。   诺姬-奎斯特就是这样一个漂亮女人。当然她看上去也就20左右,用少女形容更贴切些。老实说在回到营地时赖恩还不相信那个脏兮兮的死瘸子会是这样的美人。还是那个告密者在他面前将识破的过程绘声绘色描述了一番,带他亲眼看过捆绑起来的白皙少女,他才意识到自己在辖区撞上了宝贝。   一头墨绿色的长卷发。刚沐浴过的皮肤水嫩光滑。带点婴儿肥的脸蛋上是一对清冷高傲的漆黑眸子。最让人把持不住的是那对被绳索勒凸的胸前高耸。   哪怕她的腿只有两截空空裤子。平日活动需要从大腿根部戴着假肢。她的魅力在赖恩眼里也没有削减多少,反倒让他越发兴奋——因为他认识的不少人反而就是喜欢这个调调。   告密人叫楠斯,他还在喋喋不休炫耀他是如何通过这女人每隔数天就要洗一次澡且晾晒衣物有特殊香气的细节发现她的真面目的。赖恩依稀记得他是诺姆的朋友,但他早已没耐心听他说废话了。   窝在废墟聚集地这么长时间,他根本没见过有哪个女人能有诺姬一半水灵。她的姣好面容和丰挺身段让他迫不及待想驱赶走这烦人的苍蝇。好和少女做些“愉快的事”。   流程他都想好了——因为上次奴隶交接就在一周前,他还有半个月时间能独自享用这美妙猎物。半月后他打算亲自动身将诺姬献给他的顶头上司,用以换取离开这鬼地方的升迁机会。   不错。在很多软弱者看来至少还有点庇护功绩的他其实是爱沙人专门派遣的奴隶贩子。那些商人认为耗费精力在永夜森林搜捕奴隶是得不偿失,便用安插、扶持势力的手段让那些流民自投罗网。   这里有权力。但却是虚假的。在面对他的首领——巴卡洛夫先生时他还是只能将额头垂的比生殖-器低。一开始他还对这土皇帝生活充满兴趣,但一方面原始的生活没多少乐子,一方面这里没多少让他“顺眼”的女人,一年多时间下来,他早就厌了。   这就是他为什么要努力“工作”,因为他希望能用优秀的表现打动首领。但让他恼火的是他和他手底下的核心人手至少为上面输送了1000多人,却迟迟等不来那份最重要的调派命令。   故而他才会在发现诺姬后如此欣喜。因为他记得巴卡洛夫先生就是喜欢这种身体方面有残缺的女人。献上这个女人他一定能够得偿所愿,这苦难的日子也就可以熬到头了!   如果让艾门知道他的想法她恐怕会直接笑出声。因为这蠢货显然没算好上司的心思,攀附手段简直幼稚。   对于中低层员工来说,努力工作固然能给自己加分,但同时也会向上面表达一个讯号,就是“把我放在这很正确”。在没有突出的业绩时他们通常得不到升迁,因为统携者认为他们就是干这个的。   把你放在这你能做的如此平稳,那说明你就适合做这个。不出啥意外你可以一直做这个直到老死,或者在不需要你的时候自己滚蛋。   很简单的现代企业环境思维,却不是这莽夫能悟透的。他只想着靠自己的功绩讨好首领,那他真的就是——不出意外会在这个位置上蹲一辈子。   不过他运气不错,恰好在诺姬姐弟有机遇离开的这一天发现了她是女身的秘密。如果一切真能按他所想发展下去,那位巴卡洛夫先生绝不会吝啬拉他一把。   但他运气也不好,因为诺姬姐弟撞上的机遇并不是他靠几支火枪就能对抗的。   诺姬的嘴吧被布团堵死。她没有腿,双手被缚就无法反抗。此刻她面露惊恐的看着这壮硕如熊、发如猪毛的凶恶男人在驱走下属后朝自己走来——她当然知道这混账是想做什么。   诺姆……   危难关头,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仍然是弟弟安危。她并不是十分害怕自己下面的凄惨遭遇,更让她担忧的是诺姆回来后会做出傻事。   “别哭……”赖恩看到她流下眼泪,很是难得的伸手帮她擦干净脸,“对待可爱姑娘我也是很礼貌的,放轻松,嘿嘿,我保证会让你很舒服的……”   “如果下地狱对你这种人能算舒服的话,我倒是可以送你一程。”   忽然,就在他想往下探寻少女美好的时候,一个妩媚清冽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他当即抽出腰间的火枪对准身后,却在看清人影后瞳孔微缩,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这绿发少女已经是个难得的宝贝,却不得不在对方的光辉下黯然失色。   首先让他记住的是一张清纯中彰显妩媚的脸。他只瞄见纤细眉毛和粉嫩樱唇显出那张脸娇俏可人,高挺鼻梁和半咬的唇角又为它附加了英气叛逆。右眼用黑布遮住体现出主人的生冷高傲,左眼剔透的鲜嫩绿意又在传递酥骨温柔……   尤其在这基础上她的眼角还微微上吊,可谓是动一动眉就能变换出不同风情。再加上她紧绷的胸脯和裸露在外的白嫩腿脚,赖恩完全看呆了眼,内心顷刻陷入狂喜。   他发誓他从未见过如此完美的五官排列,第一眼就被镇住了心。这名看年岁在十九二十的娇俏女孩要比诺姬更适合作为礼物。他完全可以留下一个自己私藏,再把另一个给上面送去……   果然跟诺姆说的一样,是头见到美色就发呆的猪。   艾门并未阻止他对自己肆意打量,虽然她内心是很想一剑把这蠢山猪直接捅死,但一方面她希望留下人来拷问情报,一方面她发现她已能从类似的注视中获取愉悦。   征兆从她穿银星袍打综合竞赛时就已显现。只不过现在还要更明显些。心态上的开放让她和性别意识更契合,她也理所应当的觉得任何人都该为一副好皮囊而感到高兴。   只是——   银光划过,在赖恩面部带出血珠,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两只眼睛就从眼眶里跳出,带着神经组织摔在了地上。   只是视给她这种愉悦感的对象不同,她会从心底里产生额外念头。   比如“这个人好像没资格用眼睛看我”。   “啊!!!”直到她收剑入鞘,男人才捂着面颊惨叫起来,“我的眼睛!你这小贱人——你对我的眼睛做了什么!做了什么啊啊啊!!!”   “还记得你有眼睛这回事啊~”   艾门倒是对他惨嚎的内容很感兴趣,她抬起十字剑打量一番,尤其盯紧了剑柄中央那紧紧合上的圆球突起,念念有词道:“看来只要三眼狮的第三只眼睛不睁开,狮心剑就可以当做一把普通武器正常使用……”   “砰!”受不了这男人的嚎叫咒骂,她在他冲过来时把他绊倒,抬脚用力——踹上了他的猪毛脑袋。   “呜呜!”   看到赖恩歪着身子从墙边倒下,床上的少女带着期盼发出一阵细小呻-吟。艾门走过去给她拿掉口塞,意外带出来一串晶莹细丝。   “你是艾门!”   嘴巴舌头刚一自由,诺姬便激动万分的朝少女大叫,“艾门-哈温!你你你你你……你回来了?”   作为曾经普兹林登七年级的正印学生,哪怕已经过了两年哪怕少女的形象和过去比有巨大变化,诺姬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她。   没办法,谁叫这张脸太过出名?托她当初和报刊媒体合作的结果,但凡生活在西山附近的人就没有一个是不认识她的!   诺姬显然是被她的身份给吓坏了,绳索解开后依然维持着背手姿势好几秒,直到艾门提醒才反应过来,拿回手腕给自己按摩。   她的第一句正常对话让金发少女十分意外,因为那和她本身毫无关联,而是——   “你知道你现在正在被伊卡洛林洲几乎所有的国家高额悬赏吗?”   “你弟弟跟我说过一些,大概知道一点。”艾门歪头,“怎么?我被他们悬赏让你很紧张吗?”   “你在公文上被形容为一名坠入邪道的叛国者。”诺姬深深吸了口气,“他们说你和尤西里安-文森特-撒迦莉雅同流合污,共同引发了西山灾难。坎索王宣布你犯下十二条禁令并取消你的储君资格,现在下一代的瑟兰王将会是你的妹妹莱娜-哈温……不知道你对这些消息感触如何?”   “抱歉。”艾门抬手止住她,脸上露出困惑之色,“在我印象里没有一个正常女孩会在躲过魔手后一口气朝救她的人问出这些……嗯,和她自己无关的问题。”   这画风不对——她想骂娘——这不是我想象中那个娇娇弱弱带有知性气质的病弱少女,这种上来一连串问题末了还问我感想如何的说话方式听上去就像是一个——   “我可以问下……”她紧皱眉头瞪着诺姬,“你在校内的兼职是什么吗?”   “一名光荣的、立志于和真理为伍的校报记者。”   诺姬挺胸,神情显得分外骄傲。   “我们当时可喜欢你了。”她用看偶像的眼神看着艾门,“因为你身上总是不缺新闻。”   我就知道——艾门一巴掌拍在脸上,顺着面颊一路抹到精巧下巴——融合系的学生就没哪个是算正常的。   “哈温。”撒迦莉雅掀开门帘走进来,拿着一块布在擦手上的血,“外面的碍事者已经全清理了。接下来怎么做?……这缺腿的家伙就是诺姬?”   “诺姬-奎斯特!”诺姬瞪她,“我们在边境村落也算领主!”   “差点被男人草哭的领主。”   撒迦莉雅朝她摊手,非常贱的跟她说:“他甚至连分开你双腿的力气都省去了。”   “你这满口粗鄙的——”   “别吵了!”   受不了这俩活宝继续拌嘴,艾门直接给她们吼停。   这画风是完全不对了。   她捂着脑袋坐在床边,有些不明白为何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没有正经、严肃以及理所应当的事后安慰。就连当事人都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这让她非常非常的没成就感。   “文森特出去让诺姆过来。”心情不爽,她便把撒迦莉雅往外头撵,然后看向地上的男人。   “我再来问问这家伙,看看他都知道什么……”   赖恩是被疼醒的。   他睁开双眼——做了个睁开双眼的肢体动作,然后就感觉眼部位置传来一阵直钻大脑的剧烈疼痛。这疼痛在他迷糊时一直若隐若现直到这一刻才彻底爆发,他立刻大声嚎叫,想挣扎却发现手脚都被捆绑住了。   “你到底是谁?”他吓的大喊,“我可以给你很多钱可以向巴卡洛夫先生引荐你!以你的条件你可以过的比现在舒爽万倍!为什么要——啊呀!!!”   “真动听。”撒迦莉雅将短刀从他大腿上拔出,“比你刚才那些屁话要动听多了~”   “别把他弄死了。”艾门对此无动于衷,“你把他的心腹杀了个干净,我们现在可只有问他。”   “你们果然是瑟兰派来的前哨探子?”   赖恩抱着恐惧心轻声发问。   “你们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第四十八章 潜入风沙城(第一更)   通过对赖恩的拷问,艾门等人很快弄清了爱沙尼亚人在西山附近布置了怎样的严密防御。   西南、西北和东北方向是联军边境线。他们的军队将东南、南部和中间几个城镇彻底占据,以此为据点向周边区域延伸控制。构成了一张很是庞大又脉络驳杂的警戒网。   赖恩交代说这里每个据点都有超过5000人守卫,艾门根本不相信他。这些城镇曾经的人口容量大部分都不过2000,不可能接纳下这么多人。她根据居住面积推测每个城镇的守卫力量不会超过2000人而荒野据点不会超过100人。然后她让赖恩在地图上将了解到的所有据点都标注出来,就此得到了一份还算精确的战区地图。   根据这份地图的显示,爱沙尼亚人占据了周边的5座城镇以及超过20座村落,另有30多处据点分布在旷野高地,专门卡死那些崎岖小路。   “他们是以这五座城镇为核心在控制整块西北战区的。”金发少女看着地图道,“而这五座城镇又以秋叶镇和风沙城防范最严密,它们这就是接下来我们要去的地方。”   问完情报,赖恩已经被撒迦莉雅毫不留情的给干掉了。她杀起人来几乎没有情感波动,让奎斯特姐弟看的发寒。但对她和艾门来说清理这些恶棍只是顺带除害,她们最主要的目的是弄清楚中部战区发生了什么。如果情况紧急她们就考虑先荒原南部绕去瑟兰腹地。如果局势平稳,她们就考虑先去南海组建船队。   毕竟目前的说法,听上去约修亚人和爱沙尼亚人是打算在北星语林地和索斯高原的交界处建造工事准备过冬。如果他们在冬天之前都不想推进,那四个月时间应该足够他们走来回了。   “我想问一下。”伸手抓住弟弟颤抖的手腕,诺姬坐在一副临时拼凑的轮椅上朝少女问道:“不管你们是打算去做什么……能不能把我和诺姆一起带上?”   没有依靠在混乱的世界里闯荡到底多危险……她现在算是有了切身体会。面前这个人不管怎么说也是艾门-哈温,撇去那些加给她的罪名不谈,她的力量足以给他们提供安全保障。   “我给你们重新介绍下这个人。”听她这么问,艾门摊手朝向黑发少女,“这位就是尤西里安-文森特-撒迦莉雅。我现在正在和她同流合污。”   “这……”姐弟俩愣了一下,看那面相很显然是被吓到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一位就是另一张悬赏榜上的暗鸦圣女,地位仅在主教之下的异神教骨干。   “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有些犹豫,可诺姬要是咬牙表示对少女的信任,“当初在版块里我是专门负责你的,我很了解你,以你的性格不可能和仇敌合作,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不错。”她的态度让艾门很满意,“文森特现在已经不是异神教的人了。我们现在不依附任何势力,而是打算自己找人建个团体。”   “诺姆说你是融合系毕业的七年生。”少女开始考核诺姬的水平,“我要知道你目前的专业水准和知识库存,如果有的话也请告诉我你将来走什么研究方向。”   “从融合系毕业又不通魔能,你觉得我还能走什么路线?”诺姬苦笑,“无非是医疗生态几个方面,以后不出意外也就当个助力医生。”   “生物学方面有积累吗。”   “有。”诺姬挑眉,“我基础生物学的很扎实,但魔能生物学没钻研。那个太费时间,研究魔能生物也是需要有力量的。”   “你和诺姆先待在这。”艾门点头,“我和文森特去趟风沙城。拿到情报就回来接你。”   和诺姬的交流已经结束了。让艾门失望的是她也不知道更多详细讯息。还是只能从别处下手。   那野山猪说过,他的顶头上司巴卡洛夫就住在风沙城驻地。他除了经营一家规模庞大的矿产公司外同时还和好几家奴隶商会在保持联系。不用问她都能想象两年期间有无数少女被他们掠走充当奴隶,这样的家伙就不该活着。而且他在爱沙尼亚商会联盟中身居高位。这种人知道中部战区情报的概率肯定比别人高,即使不考虑泄私愤,去找他也是最好选择。   因为外面的流民只看到过撒迦莉雅而没看到艾门,后者拒绝了前者的提议(不如咱们把他们都灭口吧?)。他们从赖恩团伙的马厩中牵出来两匹优质战马,双双驾驭着往西南方赶。   在正式露面之前艾门不打算让别人知道她回来了。她害怕约拿会在废墟附近布下暗棋监视情况,走的时候头上蒙了快黑色纱布。这块布将她的头发和脸都遮盖住,有点像是她记忆里的民族服饰。   “那女孩严格来说是半个废人吧。”路上,撒迦莉雅忍不住问出了一个憋了半天的问题,“我们为什么要带上她?她有什么用?”   在交流过程中她们得知诺姬的双腿是在她小时候被魔能生物给咬掉的。那是一头异化鳄鱼,多亏抢救及时她才保住性命。因为伤势太严重无法像切割断肢那样重新接上,她就只能这样继续活着。   撒迦莉雅不否认这个女孩很厉害。她乐观开朗性格活泼,承受磨难却懂得苦中作乐而且还是普兹林登的毕业生,这些都能说明她的优秀。但问题在于这些有点——好像并没有什么卵用。   她们接下来可是要打仗的。打仗是体力活,讲究身体和行动力。这样一个断腿瘸子又不懂军事,她完全看不出来艾门承诺带上她是什么意思。   “和那些人做争斗可不是短期内就能出成果的。”鞍座颠簸,艾门透过面纱回复她,“光有会打仗的人可不够组建一个势力,我还想新建一支科研团队。用来研究异种病毒。”   “所以你问她生物学知识就是打算拿她当班底建这个团队。”撒迦莉雅这下懂了。   但懂了不代表她就没意见了:“可我还是觉得——”   “闭嘴。”艾门把头别了过去,“别忘了奇格兰宝库的钥匙在我手里。”   她的意思很明显——既然那都是她的钱,她从中支取一部分用于在未来搞科研也是她自己的事。其他人就最好少管,否则她可是会生气的。   用强硬态度封住撒迦莉雅的嘴。两人渐渐靠近目标。她们在距离风沙城一里外的位置找到一处灌木林藏好身形,开始实施她们事先约好的战术。   撒迦莉雅脱掉衣物,换上一身松松垮垮的粗布男装。身体骨骼和所有皮肉一阵蠕动,变成了一个在长相上和赖恩有三分相似,却比他还要丑上七分的纤细男人。   “这根本不像。”艾门面无表情的吐槽她,伸手戳了戳她的裤裆,“下面这里也没模拟,要是他们检查这里就全完蛋了。”   “就是再变态的守卫力量也不可能检查一个男人的裤裆!”撒迦莉雅恨不得给她反戳回去,“别乱碰!你以为拟态变形是那么容易的么!这才半天时间,能模拟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是的没错,她们的计划很老套。就是让伪装的同伴借口进贡“高质量奴隶”正大光明的走进去。然后寻求和那位巴卡洛夫先生共处一室的机会,通过这个机会采集情报。   风沙城能容纳2500多居民,在西北地区是个大城。看目前这扩建的架势驻地内至少有4000多人,艾门虽然不担心那2000左右的驻军能留下自己,但就像之前提到过的,她不希望自己的行踪被他人知道。所以比起硬闯进去用这法子潜入是最佳选择。她还有撒迦莉雅亲自调配的特殊药剂,据说正常人闻上一口就会只实话。   东西是从废墟里发掘出来的。两年前黑发少女特意把它藏在山城据点,发掘时惊喜的的发现还有一瓶保存完好。有这东西配合再加上少女的出色外貌,她相信这一行会非常容易。   “希望如此吧。”   看了看她那张陌生面孔,艾门还是有些不爽。   她记得曾经在维多利亚港就遇到过一个异神教成员出卖色相来套取情报。当时她还唏嘘对方身手那么好却做这下作勾当,没想到风水轮轮转,现在轮到她色-诱了。   得想办法掌握拟态变形——她一边给自己替换衣物一边暗中思索——我要是也会变形术,这色-诱的活就是文森特干了……正好我现在生理成年,还可以研究下维多利亚曾经用过的战法……   撒迦莉雅换的是男装,她则换了一套质地光滑的淡绿色丝绸长裙。这裙子是长袖高领,除了在胸口位置有一块不太大的桃心镂空整体裹的比较严实。少女换上后撒迦莉雅顿时眼前一亮,盯着镂空处露出的雪白沟壑目不转睛看了好久。   “再看我就把你眼睛挖掉。”艾门把狮心王剑丢给她,背过身去找战马,“走了!诺姬他们还在等,最好能在今天夜里就赶就回去。”   两人骑马朝风沙城继续前进,守卫很快发现了她们。几十号身穿皮甲的持枪盾兵立马拿起武器瞄准路面,整座城门瞬间戒严。   “你是谁?”领头的队长从城门内走出来,看向这有些奇怪的双人组合,“带着个女人……这又是谁?”   排头是个相貌丑陋的消瘦男人。看面相有几分眼熟,但他就是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边上那匹马则绑着一名绿色长裙的娇俏少女。她的手被吊在身后绑的很死,头发、双眼都被黑巾遮蔽住了。   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能从那呼之欲出的美丽身段上看出对方条件不差,再想想这两年时不时有规模更大的运送队从这边走,这女孩的用途他私下也能猜到几分。   “哦,是这样的……”撒迦莉雅咳嗽一声,从马上下来贴近来人,“我是……我是赖恩的弟弟。就是那个管辖西山废墟的赖恩,他把我也找过去了……这女人是我们好不容易才捉到的瑟兰间谍。需要立刻交给巴卡洛夫先生‘亲自审问’。”   说话的同时,她也借着贴近距离拿出一只鼓鼓的钱袋。那守备队长拿过钱袋掂量一下,拆开袋口,看到里面是满满当当瑟兰金币。   这数量起码有100枚。拿到好处的守备队长立刻褪去严肃神情,伸手在她肩上拍动:“这么重要的事赖恩也敢交给你一个人办,身手怕是很不错吧。”   “开门!”心里清楚‘亲自审问’是什么意思,他也不打算继续耽搁,立刻吩咐下属放开城门,就这样让这两个人进了内城。   “这里守备还挺森严的。”牵着两匹马往里面走,撒迦莉雅继续和守备队长尝试攀谈,“是有什么意外事故?”   在外面看还不明显,但进了内城,她一回头就能看到城墙下架着一排排火枪和装满火药的大木桶。更远点的地方还有组装巨弩,如此森严的防备根本不像是用来针对平民的。   倒像是打算对付某个掌控者——她在心里私下考量——那些组装弩一般都是拿来防范高阶掌控者的。   “因为这阵子那个疯子又回来了。”   拿掉头盔,守备队长是个40多岁的显老男人。他操着爱沙尼亚口音的亚门语和她交流,说道:“你第一次来不清楚,我也不知道你哥哥是否跟你说过……西北地区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个疯子掌控者到处破坏。他行踪诡异脾气暴戾,除了不杀平民我们遇到基本都是凶多吉少。前段时间城外的矿场就被他砸了,巴卡洛夫先生发了好大的火。”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看边上那位骑马的少女。感觉她被抓到的时机还真是不巧。   巴卡洛夫-玛松。爱沙尼亚联合商会的三位副会长之一。经营着联合王国规模最大的采矿公司“玛松尼亚矿产”。外表上是个60多岁的慈祥老头。   但他内在却极其凶猛。尤其喜欢折磨女人。经他手的女性-奴隶基本上都保不住肢体完整,据说家里甚至还有切掉手脚的女性标本。这女孩要是在前段时间他心情不错的时候被送过来可能也就是少些腿脚,但现在——   依照他对类似范例的了解,她明天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第四十九章 渣滓(第二更)   wtmsb在之前划拉屏幕的时候点到了删除间贴。当时没注意,过了好久拿起爪机一看以为是网页弹窗,第一时间点了个“是”,然后就把那条倒血霉的间贴删了。   ……我也不知道删的是啥。姑且给被删那位道个歉吧。   ————————   风沙城内,巴卡洛夫正在自己的书房内聆听下属报告。   他不高,大概只有170公分出一点头。62岁的高龄让他身形萎缩,眼角两边布满皱纹。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露在外面的一双手背,那上面凸起的青筋远比常人更粗更大,狰狞的叫人感到恶心。   “根据中部战区传来的情报,那个怪物好像是陷入休眠状态了。”   跟他做汇报的是个30左右的中年男人,他看上去风尘仆仆,似乎是今天刚赶到的。   “洁薇公主的意思是应该趁现在的机会加紧进攻,但其他人有不同意见。”他说道,“迪卡将军在和联军将领商量后希望能得到商会的建议,所以特别让我赶过来……向您咨询。”   “他们应该也派了其他人去找戴伦特和摩诺。”   巴卡洛夫抽着烟斗,半秃的脑门在烟雾缭绕中反射白光,“我想知道迪卡他自己是怎么想的……他是不是倾向于继续这样按兵不动?”   “被您说对了。”中年男人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递上,“有些东西我不适合知道。迪卡将军将他的一些心里话都写在信里,您过目后应该就明白了。”   “是吗。”白发老者接过信,撕开火漆取出信纸,“我来看看,他都写了些什么东西……”   他毕竟是老了,看到一半就不得不从抽屉里取出眼镜戴上。看完后他又皱眉沉思良久,问道:“这件事你知道多少。”   “细节部分不知道。”男人回复他,“但我知道将军他大致是想做什么。”   “让联合商会给王室压力叫停秋季进攻计划,转而将骑兵队用来搜捕战区流民充当苦力修建更多工事……”巴卡洛夫直接打断他,越往后说语速越慢,“他这是给了这边一份大人情啊……”   大规模在战区修缮工事——尤其还是从零开始。其中需要的石矿、金属矿和木料资源完全是不计其数,可以说是一笔大单。吃下这笔买卖玛松矿产在接下来的三年之内不开张都能保证大赚,他巴卡洛夫自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他更明白这世上想要好处就得付出等值代价,心中有些好奇,迪-卡卖这么大一份人情给他是想拜托他做些什么。   “他有说什么需要我给他帮帮忙吗。”摘下眼镜擦擦镜片,秃顶老者缓缓问道,“武器!装备!或者女人!……他有什么想要的,让他列份清单转交给我。”   上层博弈,欠上人情最是麻烦。巴卡洛夫可不希望将来对方捅出篓子要他帮忙擦屁股。如果可能,他现在就想把人情结掉。   “迪-卡将军需要硝矿。”然而他接下来听到的一句话直接让他顿住了动作,“将军需要高品质的硝矿,越多越好。”   “……他想干什么。”巴卡洛夫重新看向中年男人,“硝矿是战略资源,公司手里超过80%的产量都是卖给王室。这东西波动一点引来的注意力可不会小,他得给我个合适的借口,否则免谈。”   硝矿是制作火药的重要原料。伊卡洛林洲的高品质硝矿大多数集中在西南方,也就是歌利还有贝拉公国。储量校次的是爱沙尼亚和瑟兰东部的几座岛屿。博鲁尼亚、约修亚、瑟兰方面的火药生产则较为依赖于和前两个国家展开贸易。现在约修亚和爱沙尼亚进攻瑟兰,博鲁尼亚和其他国家在一边观望。爱沙尼亚的硝矿储量在参战国里最为丰富,但因为有不少要和约修亚交换其他矿产资源,他们自己的火药供给也不充裕。这种情况下哪怕巴卡洛夫是总负责人也做不到随意调配产量,这种事一个弄不好可是要上绞刑架的。   爱沙人的绞刑和其他地区不一样。他们会把人吊起来绞个半死,再放下来,割开喉咙跳到肚皮上挤压鲜血。巴卡洛夫自诩为文明人,他绝不会给艾莎王室任何借口来逮捕他。   “将军说这事关能否在冬季过后攻破布罗河谷。”中年人这样回复他,“中林郡的铁矿资源本就丰富。瑟兰治下那边也是冶炼大郡。这段时间将军一直秘密召集虏获的工匠为他打造新式火炮,他需要充足弹药以让那些炮不只能摆在那吓人。”   “他有把握吗。”站起来身来踱步几次,巴卡洛夫摸着白须询问他,“这件事尤莉娅娜公主可知道?他是不是不想让她分功劳才这么做的?”   “将军说有万全把握。”男人慎重点了点头,“您也知道比起王室我们现在更偏向于支持商会。将军当然不希望给‘尤连’任何翻身的机会。”   他当然不希望了——老头心里暗自嗤笑——随着商会这两年的迅猛发展,尤连家族在联合王国境内的声望已经在渐渐被碾压覆盖。人民对商会和军队的好感要高于王室。这在任何时代都是一种换代的讯号。迪-卡这样聪明的人肯定希望在这乱局当中分到最大的那块蛋糕。如果这边猜的不错,他恐怕是想在胜利归来后携战果威势逼国王退位。   然后再由他继承王位。或者干脆改变制度,做个统携兵权的无冕之王。所以他才要避开王室直接从自己这儿求取硝矿,因为他现在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尤连家族在人心中增长哪怕一丁点声望。   不过这和自己都没什么关系。他一边抚摸下巴一边思索。爱莎尼亚是个联合王国,从它旗帜上由十几个徽记拼凑起来的“国徽”就能看得出来,这国家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能把这些地区结合在一起的东西不是王权而是利益。在利益这方面,国内不可能有第二个存在能比联合商会做的更好。   统治者是谁他并不关心。哪怕迪-卡上位,这个男人在很大程度上也还是要看商会脸色。巴卡洛夫承认他也不是很满意墨守成规的尤连家族,但他得考虑好,万一这件事失败了会有什么后果。   “你晚饭后再来一趟吧。”这么想着,他决定先把军区的使者给打发走,“到时候我会写封信交给你带上,迪卡看过信应该就明白该怎么做了。”   “那我到时再来。”男人冲他欠了欠身,后退几步出了房门。   “扣扣。”在他刚出门后不到3秒,又一阵敲门声响了起来。巴卡洛夫听节奏知道这是家里的仆人,一弹烟灰看向房门:“直接进来——”   门开了,进来的是一位穿着保守的黑发少女。她的袖子光秃秃的在身后绑着,包裹黑丝长袜的腿弯和脚踝各有一条宽松绳索。   “父亲……”少女怯怯看向老人,“林德队长带人来了,他说是赖恩先生那边又有新鲜的货物要请您过目。”   “新鲜货物……”巴卡洛夫微微一怔,脸上的表情在下一秒立刻舒展开来,“不错,看来他是打听到了这边的消息,知道我最近不开心呢~”   “带我去。”他站起来走到少女身边,像抚摸宠物一样在她柔顺的黑色中短发上不断摩擦,“你们也真是运气不错,今晚能睡个安稳觉了。”   少女身体一震,似乎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她在颤抖中踩着一双20厘米的高跟凉鞋将半秃老者带向会客室,一路上遇到的每位女仆都会俯下腰身冲这边问好。   她们叫的也都是“父亲”。这是巴卡洛夫的个人嗜好。他觉得他为将这些孩子打造成更美丽的艺术品倾尽了他的所有精力,这些孩子也有义务孝敬他,把他当做亲人看待。   会客室很快到了。推开门,巴卡洛夫并未看到林德的身影。只在旁边的沙发上看到一个有些拘谨的年轻男人,还有一个被反绑双手的绿裙少女。   “你是谁。”他问的问题是对男人的,眼睛却死死盯着那位蒙眼少女,“是赖恩派你来送货的?”   “我是赖恩的弟弟萨恩,尊敬的先生。”撒迦莉雅装作恭敬的样子弯腰鞠躬,“我这是来……”   “行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巴卡洛夫直接打断他,“出去,把她留下就可以了。”   “3号去浴室烧水,4号把她弄到我卧室去。”然后他直接回头就往后走,“我要在那里待到0点,有人来见我就让他等着!”   作为个中老手,他也算是经验丰富。只看一眼他就能看出来那绑缚的少女是个宝贝。面对这样的宝贝他不会像过往那样草草了事,而是要先沐浴熏香,做好准备才去“打造”。   艾门眼睛被蒙着,嘴巴也被束缚道具堵了起来。她听到撒迦莉雅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又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被一只软软的小手轻轻抚摸。   “别害怕。”   耳朵里传来一个温和女声,听上去很年轻,似乎只有十五六岁,“先生很谨慎,这是在检查你身上有没有携带危险物品。”   那只小手检查的很仔细,基本上将她身体表面都摸了一遍。艾门感觉面颊和身体都有些热,但她很庆幸对方并未发现她把药剂管藏在哪里。   衣服布料被一个坚硬的东西扯住。抵在对方膝盖上诺上了一辆床铺推车。那女孩推着她走了大约有十多分钟,这才进了个封闭空间,把她挤下来摆在床上。   这是那老色鬼的卧室?   艾门耸动鼻子在空气中轻嗅,只闻到一股浓烈熏香。   她有些奇怪这护送的女孩为何在移动她的身体时不继续用手,难道这也是什么特殊规定?   这时那小手又摸了上来,莫名其妙给她在床上翻了个身。   ??????   艾门不知道她是想干啥,但在裙子被撩起来露出内裤时她还是本能感觉到事情发展有些不对。   “你真不幸……”她听到那女孩喃喃低语,“在父亲最生气的节骨眼上被送过来,也不知道今晚过去还有没有命……”   然后内裤也被褪了下去,后臀处时不时能感觉到有个冰凉的物体在触碰摩擦。   “我知道这种情况下你会很害怕。”那个声音继续呢喃,“害怕……并且很难兴奋。所以我打算给你在这些地方都上些药膏,可能会让你在受苦的时候舒服一些……”   等等!!!   少女心中惊恐大吼——她这是打算给我来些润滑措施?好让我接下来能“少些痛苦”???   但我又不是真要跟他来些什么!   她自己翻回来躲开了那双手——别随便替别人做决定啊!   “哎!”那个声音开始不满了,“别……别老躲闪!我这样子拿东西也很辛苦的!”   “4号。”巴卡洛夫的声音从楼道里传来,“带上你的东西,离开卧室。”   “……是!”女孩顺从应了一声,转而朝床上的艾门幽幽一叹:“这下好了,来不及了……”   她刚准备走,又觉得这女孩实在太过可惜。为了能把对方面容记住,她飞快凑过去,“伸手”摘掉了绷住少女双眼的眼罩和头套。   一头柔顺金发像瀑布一样从头套中洒落倾泻而下,艾门缓缓睁开完好的左眼,非常惊愕的看到——这位正在她面前伫立着的娇小女仆,她居然是是没有手的。   两条空袖子被瞥在身后打了个结。垂到膝盖的女仆长裙下是一双笔直娇小的黑丝腿脚。此刻那只右脚正将脚底朝向她的视线,丝袜包裹的指缝之间夹着她的黑色头套。   这孩子看我的眼神怎么这么奇怪?   艾门突然觉得对方这种炫目的神色有几分眼熟。   这种混杂了惊艳、崇拜、痴迷的神情,看去简直像是……   “4号!”   一声怒吼在门口炸裂。还没等两人回神,一只陶瓷花瓶便从空中飞来,正正砸在女孩头上。   “啊!”她惨叫一声摔倒在地,蜷缩在那里不断颤抖。   “不听话!”巴卡洛夫愤怒的走过来,抬脚对着她一阵乱踩,“叫你不听话!!!”   “够了!”   理智之弦被直接崩断。艾门睁开绳索从床上坐起。   “谁给你的胆量!敢在我面前欺辱瑟兰子民!?” 第五十章 再遇   由维多利亚后裔所庇护的族群在见到他们的纯血种时会陷入一种类似于“精神震慑”的状态。尤其以第一次最明显,也最为接近“震慑”的形容……这是很久很久之前艾门得知的一条“常识”。   这女仆在和她对视时表情凝固面色迷离,基本上可以肯定她是瑟兰人——而且还是个极为坚定的维多利亚人。是她的同胞,甚至仍有可能在信仰着她,将她视为精神支柱。   否则无法解释她会受到这种震慑。因为那些不再信任她的人是不可能再陷入到这种感触中的。这种状态在公约圣典里被记述为一种升华精神的血脉秘术。失去信仰者绝不可能继续获得秘术祝福。   俯视着少女空荡荡的两只袖子,艾门心火越发旺盛。她手腕一错睁开绳索,扳着右手飞扑下床,赶在巴卡洛夫反应过来前一拳将他扫倒在地。   “砰!”这饱含怒火的一拳在击中时深深嵌入了后者面颊。整整敲碎了他半口老牙。巴卡洛夫滚到墙角撞在架子上,抬手指着这“叛逆少女”:“你你你……你居然敢在这里反抗!?”   “我不但要反抗,还会让你在下半生饱受折磨,生不如死的继续活着。”   冷着神情瞪他一眼,艾门光脚走到门口,将门牌设置成“禁止入内”后紧紧锁死。然后回头在房间里到处搜寻,大跨步走到对角处,从那拎起一张藤条椅子。   “你最好别乱来!”看到她把椅子摆到房间中央,顺带又从他的“刑具抽屉”里取出一把寒光四射的剔骨刀,巴卡洛夫冷汗直冒,靠在墙角用半口漏风的牙不断警告她:“我可是玛松家族的高层成员!你要是敢对我做出什么事,不光是你自己,就连你的朋友!亲人!她们也都要陪你一起受难!……别以为我是吓唬你玩!!”   摘掉遮掩,面前少女的全部容姿已彻底展现在他的面前。非常美,即使他被狠狠揍过也仍仍不住心生赞叹。但就像他切身感受过的那样——她并不是一只娇弱无力的小绵羊。这是一只带爪子的金色山猫,甚至……那纯粹的金发会让他联想到星语林地的黄金狮子。   她恐怕是故意装作被抓住想要来找麻烦的——他用丰富的经验猜测出少女来意——那个赖恩的兄弟也有问题!至少我过去从来没听说他还有弟弟!!   “冷静,冷静点孩子。”看到少女转来看他,巴卡洛夫抬起手试图安抚她的情绪,“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可能是恐怖了些,但你要知道,我,巴卡洛夫-玛松是一个纯粹的商人。而对商人来说,永远没有什么矛盾是不可调和的……我想我们从一开始就有些误会。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即使你不想谈你也应该接受我单方面向你表达的赔礼。”他继续说道,“只要你放过我,我就能给你一大笔财富。不管你的雇主是谁?我都可以付你三倍酬劳。看到那边的柜子了吗?那里面有2000枚瑟兰金币可以让你直接带走。除此之外我的书房里还有三张歌利种植园的地契,每处种植园每年都能产出价值超过8000金币的茶叶和水果。这些东西我都能给你!”   威逼、诱导,让猎物顺应自己的节奏。这种手法巴卡洛夫在商战上用过很多次,对付女人也是屡试不爽。他觉得这女孩肯定受不了这种诱惑,只要首先要用利益将她的理智冲开,让她落入到自己的话术节奏。这样拖延时间拖延时间一直等那熏香的效果完全发作,哪怕她身手高强,她也别想从这里再逃出去。   在他的社交圈里有一句土话,叫“玩狗的免不了要被狗咬,玩鹰的也免不了要被鹰抓”。过去他凌虐女孩时也不是没遇到类似的意外,但他无一例外都脱险了。因此他现在也不算是特别慌张,反倒在内心深处产生了一种别样兴奋,不断在心理暗中想象,等这桀骜不驯小狮子倒下后要用怎样的手法来折磨虐玩。   “那我就问心无愧的接受了。”艾门撇嘴,不再理睬他和地上瞪眼的小女仆,专心致志的低头拿刀,将那藤椅最中间的坐垫部位大致挖空。   “那就好……”巴卡洛夫刚想微笑,一抬眼又看她提刀走来,脸上的神情顿时变了:“等等?你想干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了……啊!!!呵……呵……快住手!我的手!我的手要断了!!!”   艾门不想再多说什么。她用刀把秃顶老头抵在墙上,另只手扯着他的领子把他整个人翻了过去,强行别过他的两只手,开始用找到的绳索绑他的手。   “嚓嚓!”绑完后她拿刀在那一阵划拉,在巴卡洛夫全身衣襟的几个关键位置都开了口子。然后双手扒在口子边缘,“刺啦”几下就把他的衣服全撕光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巴卡洛夫惊恐的看着她,终于开始发自内心的感到害怕,他还从来没见过哪个女孩在这种境遇下会主动来给他扒衣服的。   “原本。”艾门附身凑下去,伸手摸向连身裙的胸口镂空,从那白脂沟壑中取出一只细小试管,“我是打算用这东西让你开口说实话的。”   “但是现在我改主意了。”她咧嘴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邪气弧度,“我要用那种,嗯,专门为折磨而设计的刑罚来拷问你。”   “哐!”说完,她拎着男人的臂膀,提着他走到房间中央,将他狠狠掼在那张底部镂空的藤条椅上。这椅子因为没了坐垫只剩边上一圈铁丝支架能承受重量,巴卡洛夫坐上去后臀部和大腿被支架托住,这个姿势和感觉就像是在盥洗室里用坐便器排泄。   “喔~”金发少女再次从抽屉边上转过身,手里绕着一根盘结起来的粗大鞭子,“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他们,居然能轻易想出那些……只用很简陋的条件就能让人发疯的刑罚。”   大差不差是她印象里那部电影的台词。可能有些恶趣味,但必须承认这么说很爽。反正这房间应该有隔音效果,她可以充分拿对方当试验品cos一下那部电影的剧情。   这刑罚原理很简单,就是模拟出那种座椅结构,让坐上去的男性被迫垂下某些器官。拷问者的鞭子会在末端打出粗大绳结,使用时只需站在侧面往椅子下方轻轻一悠……   喔,根据那个东西的敏感程度,恐怕任何程度的撞击都能使受刑者感到钻心痛苦。   “准备好了吗。”她把巴卡洛夫的嘴巴用布塞住,拿着长鞭站在边上,那粗大的绳结每次摇晃都能让巴卡洛夫惊恐万状,“要是你不快点交代,你可能就再也没法当男人了……”   你要我交代什么你倒是说啊——巴卡洛夫在椅子上呜呜直叫,他害怕的都快要哭出来了——什么都不说还把我嘴巴堵上,为什么她认为我会在一开始负偶顽抗?   商人惜命,也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卖的。作为一个典型商人巴卡洛夫当然不会像任何一个有种的男人那样硬着骨头和敌人顶杠。他甚至不打算象征性说几句场面话,奈何对手不给他机会!   “那个……”没有手臂的小女仆眼带泪珠在地上坐着,看到这情景期期艾艾的张了张嘴,“这位……殿下?”   能让她产生那种震慑感,面前的少女毫无疑问是瑟兰王族。只是她还不是很确信此人会否就是那位传说中的“背叛者公主”,说话的时候缺少底气。   “你安心在那看着就好。”转头看她,艾门的语气柔和不少,“等我榨干这恶棍的价值我会带你从这里离开,以后你会有很多同伴,不用再受这种折磨。”   对这女孩,她的心中充满怜惜。可能现在在绝大多数人看来失去身份的她已经没有义务再对某些事负责,但仍然会觉得有一丝愧疚,因为这所有一切到底都和她脱不开关系。   “不是。”被巴卡洛夫称为“4号”的小女仆怯怯探出她的脚尖,拿它点向艾门身后,“我是想说,你后面那间柜子里好像是有什么活的东西……”   “嗯?”艾门愣然,随即一惊。她撇下老男人重新拿起边上的尖刀,屏住呼吸,左手张开对准了柜门。   “嗤!”因为担心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她没有选择走上去把柜门拉开。只是放出一团魔能火焰,恰到好处把两扇柜门都烧了个干净。   没了阻碍,柜子里的一切都朝房中几人展露了出来。艾门看着站在里面的勾鼻男人粉嫩樱唇微微张开,大脑直接陷入宕机状态。   “……你好艾门。”   达-米利安穿着一件黑色斗篷,极其局促的站在那,抬手给少女打了个招呼。   “很高兴,你平安无事。”   本来应该是非常有韵味也非常有意境的一组开场白,在不恰当的环境中使用出来却产生了一种窒息效果。   “当啷”一声,剔骨刀从少女手中掉在地上。   她像机器人一样一顿一顿的转着脖子,先是看了看自己左手的粗大长鞭,又看了看绑在椅上的秃顶男人,突然觉得心情复杂, 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坍塌掉了。 第五十一章 双色瞳   尴尬的人其实不止艾门。米利安同样恨不得自己半小时前没能想出这个馊点子,居然打算埋伏在巴卡洛夫-玛松的卧室里准备对他发动袭击。   他来风沙城有一天半了,因为出色卓绝的地脉掌控他在遇到危机时可以直接陷入地底或者干脆把自己藏进墙体。就这样一路偷吃偷喝,半蒙半骗摸到了巴卡洛夫在城内的宅邸。他觉得能住这种豪华宅邸的人必然地位很高。才会想要潜入进来问问东西,然后再看情况决定要不要把他宰了。   小女仆带艾门进来的时候他已经憋了快3个小时。外面生出动静时他没有多想,一直到艾门忍不住低喝出声他才从这熟悉的嗓音中认出她。他当时犹豫要不要直接出去,然后他很快就后悔了。   那种刑罚——那种哪怕还没有正式实施但光是看上去就能叫任何一个男性发自内心感到害怕的刑罚实在是有那么点……可怕。导致米利安在紧张目睹的过程中不当心发出了一些响动,然后……   “然后就这样了。”勾鼻男人双手一摊,尽量让自己在表情上显得正常一些,“所以我其实不是那种人,艾门。我藏在这不是因为我想窥视什么,而是——”   “我知道。”金发少女抬手制止他继续说,“我知道的,教授……我们彼此对对方都有些误会……”   “我误会你了吗?”   米利安脸上闪过茫然,眼睛看向她手里的鞭子,“如果我没猜错,你刚才应该是打算对他做和割刑类似的事。”   “停。”少女双手按上男人肩膀,直接把他按坐在床上。闭着右眼和他对视,口中一字一句的道:“我们现在不说这个了好吗,教授?我们很久没见,应该有更多有价值的问题需要探讨。”   “对。”米利安看着她,不自觉被她越发成熟的美丽面庞所深深吸引,“比如你为什么会消失两年然后出现在这恶棍的床上,比如你,为什么不用你右眼一起看我。”   “我也很担心你,教授。”艾门不自觉的扯开嘴角,稍稍偏头,“还有……所罗门教授以及梵茵他们,我很想你们,也很想知道这段时间你们的情况都怎么样了……”   “艾门!!!”米利安用咆哮打断她,转而伸手抓住她的两臂上端,一个转身调换了二者身处的位置,“睁开你的右眼!用它看我!!!”   “我……”艾门仍然没有转过头,“我们为什么不说些更有意义的事,而非要纠结于一只眼睛……?”   “因为我很了解你。”勾鼻男人眯起眼,“你的谦和只是伪装,骨子里却极端高傲自大。你永远不会轻易将脆弱的那面给别人看,尤其是对那些你重视的人。”   “安塔利亚蒙死了,对吗。”他的下一句话令少女身躯一颤,“长桌议会里的大多数人都拿到了他留下的亲笔信,寄信时间是事发前一个月,他专门在外地找了家报社做这种事。”   “这种行为就像遗书,所以我们都猜测他的消失象征着永别。”他低沉说道,“我当然也是很悲伤的,艾门。但类似的悲伤,甚至更痛苦的悲伤,我在很久以前已经承受过两次。所以当我意识到我有可能需要第四次承受它的时候,我对自己说——我不会问这两年里她都遭遇了什么,我只希望她,艾门-哈温,我只希望她能坦诚用她最真实的那一面来面对我,仅仅如此就足够了。”   “……那么我想请你给我些时间。”   艾门沉默了一会,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不多,大概也就几分钟吧。”   她挣开米利安的手,彻底站直,显现出接近170公分的高挑身段。然后她从地上拿起尖刀走向呜呜叫的巴卡洛夫,帮他把堵嘴的破布扯了出来。   “你是艾门-哈温!?”   嘴巴刚刚恢复自由,巴卡洛夫就像之前的诺姬一样目瞪口呆的瞪着少女,“我的天……难怪我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原来你就是她!那个背弃信仰的神国公主!!”   “看在教授的脸面上我给你一个发言的机会。”艾门拿刀贴上他的脸,神情和语气变得冰冷,“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关于联合商会的布局计划。你没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我只是商会的三名副会长之一,知道的东西其实不多。”巴卡洛夫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交代的非常干脆,“我只负责西北战区,也就是萨卡沙漠到贝鲁克西塔山脉中间夹角的一片荒原。商会给我的任务是尽可能组织人手在这里开采金属矿和煤矿。这些矿产大多数都要用于建设前沿据点和修建通往中部战区的运输线,听会长的意思,他预计那边会打成磨时间的消耗战。”   “除了你其他两名副会长都是谁,他们承担的任务是什么,现在身处什么位置?”   少女微微眯起眼睛,“还有联合商会的会长,那个特里希-伊戈尔,他参与这场战争的目的又是什么?”   爱沙尼亚的国情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其他国家被削弱压制的是教权,爱沙尼亚却是王权。因为是由十五个核心贵族所组建的国家爱沙尼亚的上层利益集团格外庞大。尤连家族只能确保最基本的统治,很多事宜上都要和其他十四个家族共同商讨。而这些家族衍生出的势力就是联合商会,这是一家涉足全社会各行各业,任何生意都敢做的超级商会。   这个世界上最典型的商业王国在艾莎。那儿本来是一片荒芜大陆。是很多年前受排挤的航海家、拥有船只的商人为躲避迫害而选择的乐土。早期艾莎人绝大多数都是来自爱沙尼亚,而且多是争斗当中的失败者。艾莎能发展成现在最繁荣的贸易地主要是得益于它的地理优势——完全处在大洋中心,和另两块大陆都有联系——在一些最深奥的门道上,艾莎的商人仍然比不上爱沙尼亚。   艾莎是混乱的——艾门在学到这段历史时给出过这样的评价。整块艾莎洲被商业家族分割成了无数座城邦,却不知道联合在一起共谋发展。那里没有王权,宗教信仰也不统一,有的只是财富和永远也满足不了的贪婪人心。那千百多个城邦的统治者加在一块儿也无法和爱沙尼亚的“十四面盾”①相提并论,和它相比,这个经济体量远远超出爱沙尼亚的贸易地就像一个还没长大的愚蠢小孩。   ①:十四面盾,即一块有14个规整斜面的盾。每个斜面上是一个独立的纹章,代表爱沙尼亚联合王国的十四个家族。它的诞生是为了将这十四个姓氏从国旗上摘掉,核心意义就是独立。   所以艾门很清楚她比起尤连王族更需要警惕是他们的象征:爱沙尼亚联合商会。这个超级商会近些年可不只是在影响本国的经济,就连贝拉和歌利也或多或少有他们的势力。很多商会高层麾下都有大批量的歌利种植园。要是毫无阻碍任由他们这样发展下去,她觉得这个时代的资本主义搞不好会直接诞生在巴掌海峡。   “还有戴伦特和摩诺。”巴卡洛夫不敢怠慢她,飞快回答:“戴伦特负责和约修亚人做物资贸易,这里面包括一些战略物资……摩诺还要在我前面一点,他的辖区在中部荒原的中心地带。”   “至于伊戈尔会长——”他吸了口凉气,脑海中有一个恐怖的身影在黑暗中一点一点回头看他,让他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声音也出现了剧烈波动。   “没人能揣摩伊戈尔的意思。”他抽搐着道,“他是荆棘鸟(伊戈尔家族纹章)上代最杰出的儿子。智慧和谋略无人能及!没人知道他整天都在想些什么!我也不能!”   “对了!”然后他一个激灵,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筹码可以使用,“我这里有一个消息或许对你非常有用!只要你放过我,我就——呵!?”   “呵——呵呵——!!!”他瞪大双眼,面庞狰狞不断喘气。脖子上有一道被割开的深邃切口,已经再也没办法用气管正常呼吸。   “你已经没用了。”金发少女丢掉尖刀,拎起裙摆擦了擦手上的鲜血,“进来之前我听到你有一位重要客人,我想这个问题我可以过去找他询问。”   “顺便再纠正你一个认知错误。”她将俏脸凑到这好色男人面庞跟前,在他咽气前睁开了那只紧闭的右眼。   “不是公主背叛信仰和神国。”   她贴的很近,让巴卡洛夫能清晰看到她右眼框里闪耀的蓝光。   “而是他们——背叛了我!!!”   ……   ……   “哈~”   同一时间,撒迦莉雅化身的男人待在宅邸院子里等待结果。她环视这里特地修剪过的精美植被,心头一动,有所感应的将视线转向东方。   风沙城和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的城镇一样,在建立的时候选择的是高地丘陵。这里位于萨卡沙漠的最边缘,连接贝鲁克西塔山脉和中部荒原。战略地位极其重要。   此时此刻正当傍晚,距离风沙城树里外的丘陵山坡上突然有一个黑影探出身形,胯下骑着一匹高头战马。   他刚站稳,身后又走上来第二名骑士。然后是第三名、第四名……渐渐有一百多骑在山坡顶端一字排开,在这夜幕的遮盖下眺望前方的星星灯火。 第五十二章 公主间谍   血液顺着男人的脖颈往下流淌,一滴滴的打在地上。金发少女缓缓将身形转过去面对房间里的另外二人,不出意外在他们的面庞上捕捉到了一丝恐惧。   她的右眼已经完全睁开了。但那里面严格来说没有任何有形体的东西。无臂女仆和米利安看到的是一个空荡荡的眼窝以及嵌在里面的一个莹蓝光球。这场面说老实话……有些恐怖。   “艾门……”米利安尚未来得及感慨两年不见她在心性上又成熟了多少,他的注意力已全被她右眼的异象给吸引住了:“这是……你的右眼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哦。”少女低下头轻轻叹息,“这个问题解释起来比较麻烦……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先想办法离开这里,等找到安全的地方再做详谈。”   “那还等什么!?”勾鼻男人急不可耐的想要去拉她的手臂,“放松精神,让我控制的粒子包住你——我们可以直接溶入墙体再潜入地下,那些蠢货发不现的。”   “等等。”艾门抬手避开他,侧身走向边上的立柜,“玛松先生还留了一笔财富送给我们,不一起带走岂不是太浪费了。”   她首先从立柜里取出了一个装有2000瑟兰金币的木头箱子。拎在手里掂量后直接交给勾鼻男人,让毫无心理准备的他身体前倾差点摔倒。然后她从地上将瑟瑟发抖的小女仆拽起来在前面带路,去到她的卧室里,将那身染血的裙子脱掉藏好,一边命令她收拾自己的东西带上,一边给自己换上一套款式相同的女仆制服——当然也没忘了和裙子配套的黑丝裤袜。   “我觉得我们这是在浪费时间。”米利安有些局促的面对着墙壁,不太敢回头去看她发育成熟的女性酮体,“即使你还惦记那三张地契,顺着地脉直接穿下去不是更迅捷吗?”   “别把我当傻子骗。”艾门弯腰扯了扯丝袜后跟,确保它和自己的脚型完全贴齐,“所罗门教授都带不了多少人,地脉也没那么万能,可以带着四个人直接从这里跑出城吧?出去的时候总归还是要露面的,现在城里戒备森严。有这样一身行头解释起来也方便些……要是真遇到危险教授可以自己潜行,把上面的情况都交给我。”   “……”米利安张了张嘴,感觉这说法有哪里不对。他其实不是很乐意自己缩头让学生来解决问题,但就像少女说的那样,他的掌控水平确实不足以带四个人直接潜行出城。   风沙城在西北地区是大城,但这只是在西北地区。它无法和瑟兰南部的任何一座王都圈城市相提并论,甚至没有成系统的地下水道。这导致他们无法像在那些城市里一样潜入水道从那里逃走,每一步迈出都要他耗费精神去调配控制。所以虽然有些不甘心他还是只能承认,但更让他惊讶的是少女的决断力——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的这种习惯,居然可以自然而然的对着这边发号施令?   过去的艾门或许在特定时候面对特定人群会展露出她的公主风采,但更多时候她只是默不作声或者表现的极其随和。尤其是在面对尊长时她会偏软,连说话的声音都得轻上一些。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忍不住回头打量少女。   现在的她要更自信,行事和念头都更加果决。就好像是真正找到了人生目标,不再是过去那个时而迷茫的小女孩了……   “教授?”感受到他的注视,艾门抬头对视回去,“你的脸怎么那么红?这是……你的身体应该不要紧吧?”   巴卡洛夫厌恶宅邸里出现男性仆从,他所有的生活、起居都是由那些被他驯服的少女们在精心伺候。所以为此而生的制服裙子当然也和正规款式有所区别,它们更短,而且在一些细节上更富情趣。   黑底上衣配黑底裙,袖子在肩膀位置有些微隆起。领口、袖口和裙底内衬均附带纯白色的镂空花纹。这样的服饰本来就是为凸显出少女的娇柔元素。再加上小女仆在某些尺寸上比艾门小,整套衣裙裹在她身上的效果也要比原主人更夸张些。比如那胀鼓鼓的胸脯和拉到膝上的变短裙摆,这些极富魅力的画面都在影响米利安,让他感到口干舌燥。   但是这不正常——他自己也意识到了。两人同时回想起刚才吸入过一股浓郁熏香,估计是那种香料里添加了某些特殊成分。   “那是父亲……那是他从内地带来的催情香料。”小女仆走到艾门旁边,口中叼着一根带着布褶的半月头箍,“脱离区域后过一会就会恢复正常……如果你想伪装的话最好把这个也一并戴上。”   “你愿意跟我们一起走吗。”艾门接过头箍,将它卡入头顶金发,“我该怎么称呼你?总不能像那恶棍一样也叫你‘4号’?”   “你们杀了巴卡洛夫,联合商会绝对不会轻易罢休。”女孩摇头,一头半长的黑色短发随着动作轻轻晃荡,“而我留在这里免不了牵连,当然是跟您走最好。”   “受他折磨的人都已经疯了。”她的声音里透出哀伤,“如果不是我拿您做信仰,我恐怕也无法坚持。出于对您的感激我不想回避这些现实,所以如果是您的话,您可以继续叫我‘4号’。”   “那么4号。”她都这么表态了,艾门也不想再跟她磨叽,“待会我们直接下去拿他说的地契——你还知道他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放在哪吗?如果可以最好也把它们一起带走。”   “还有一叠联合商会的通用支票。”女孩回忆了一下,“但是需要他的签名,我觉得应该没法用了。”   “已经足够了。”艾门冲她点点头,抬手给自己戴上一条圈住脖颈的布褶带,又拿起一条崭新的眼罩,斜斜给右眼绷紧戴好,“最后再给我一双你的鞋,我们现在就去书房。”   情报消息,一些金币和几张地契,外加一条恶棍的命——老实说在此之前她可从来没想过此行能有这种收获。尤其她还遇到了米利安,这么看很多消息也能从他口中去了解了。   三人出门下了楼梯,从书房拿了地契就往外走。中途遇到过几个身体残缺的仆从少女,发现她们果然都是双眼空洞毫无神采,精神萎靡的不成样子。   米利安此时直接利用地脉潜行,她们看到金发少女也不惊讶,只有个别人在她的四肢上多看了几眼,瞟到她的眼罩后才收回视线。   独眼龙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加分的吗?   对此艾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确实这眼罩给她的身份加了不少信任分,至少她们出去时门外的男仆没有任何人感到意外。   时间已经入夜,院落里一片漆黑。只有零星灯光从远处传来。艾门和4号出来时看到门口站着一排男仆,其中有一个八字胡男人,穿的服饰要更精细些。   “调配马车。”仗着身份还好使,艾门毫不客气的朝一名男仆发号施令,“巴……父亲需要我们在深夜前将这个箱子交给他的一位贵客。”   “我这就去。”那男性仆从先是在她脸蛋和身段上来回打量,然后恍然想起她估计就是今天傍晚时送来的那个蒙头少女。于是他立刻吩咐其他人去马厩准备,心头对主人的调-教功力感到万分惊讶。   傍晚才送过来,看那模样还桀骜不驯。没想到只是几小时就被制得服服帖帖,这份手法确实了得。真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花丛老手。   “我叫巴德。是主人在外事务的主管。”   等待的间隙,他向少女表述身份,“我想你刚刚说的贵客一定是才走不久的拉尔森先生——他晚饭后就过来了,一直等到刚刚才走。”   拉尔森?   艾门听的心头一动。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好像就是她之前在客厅时依稀听到的那个名字。   “对,就是他。”所以她突然改主意了,不再光想着逃走,而是打算在离开前将这个人也找出来,“这东西就是送给他的,是……父亲……拿来赔罪的谢礼。”   她的伪装几乎可以说是无可挑剔,为了增加可信度,她甚至会在这个叫巴德的男人看向她那双黑丝腿时装模作样的控制它们颤抖几下。但这称呼她叫起来实在腻味,更庆幸那恶心的家伙已经死了。   “主人可鲜少给别人赔罪谢礼。也很少让宅邸的女仆离开这里。”巴德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看来事情很紧急,不如我陪你一起去吧。”   他倒不是多想。而是惊讶于少女姿色。那头柔顺的金色长发和娇美身段确实有打破常规的价值。他肯定这女孩会在将来获得重要地位,跟着去只是想借机和她套一套近乎,继续巩固这主管之位。   “……你真这么想么?”   看着他的期盼眼神,艾门突然咧嘴笑了。上一刻还冰寒的面容在下一刻化作拂面春风,不止是巴德,就连在侧边观察她的4号也看的一呆。   “马车来了。”收敛起笑容,艾门看向院落侧边,“一起走吧巴德先生。正好……我可能也需要一个人帮我带路。” 五十三章 漏网   月光跨过阴云遮蔽,凄凄冷冷的照在街上。带有玛松家族银狐徽记的马车得得在大路上匀速前进,很快找到了拉尔森在城内的临时住所——一家专门为军官服务的小酒馆。   地方不大,只是两栋三层小楼。它们被夹杂民舍中间,后面那栋楼额外提供住宿服务。快到地方时艾门从窗帘缝隙往外观察,看到灯火通明的一层酒馆外到处都是高声谈笑的年轻男人。   “拉尔森就住在这。”撒迦莉雅低声说道,她此时还是那副男人扮相,“所以你想怎么做?……进去后找他确认情报?然后再像之前那样抹脖子走人?”   马车把她也捎上了。至于巴德主管,他已经在路上为艾门画出了风沙城的主要线路图和警戒布防图。而他本人则被捆绑住塞进了座位下的储藏抽屉,如果没人解救,他大概率会被活活闷死。   “巴卡洛夫交代的讯息基本透出了爱沙尼亚的作战计划。”艾门轻轻吐了口气,探下戴着黑丝手套的手指扯了扯裤袜,“联合商会的三个副会长都来了中部荒原,看中的应该就是这里贮藏的大量资源。仅仅一个西北战区他们就留下了近一万名士兵辅助商会建设开采……越往东走,在那些资源更丰富的地界他们的投入还会更大。”   “他之前也说伊戈尔预计会打消耗战,所以联军应该不打算在今年继续攻打布罗河谷。”她轻舔嘴唇,“所以我想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去银行‘取钱’。并用这些资源谋划一下发展路线。”   “你们的情况,经过路上的交谈我已经大致了解了。”米利安坐在车夫位置,听她这么说把头探回来渴望的看她,“我想知道,学会方面是不是也能得到一些……艾门公主的爱心资助?”   这一路走过来有一刻钟,足够他们交换情报。所以勾鼻男人已经知道她们的失踪是因为在秘境里寻找古神至宝。而艾门也知道了,原先风光的普兹林登现在已经只剩下一个普兹林登志愿学会。   灾害对西山的摧残极其严重。这不是靠肉眼观测而是拥有山磁核心的卡明感应到的。他推测贝鲁克西塔至少要用五十年休养生息才能恢复过来,在灾难发生后带着绝大多数人去了瑟兰。   但他们并没有去维多利亚港。而是在过去布罗河谷后直接找了一座位于瑟兰王都圈最外围的城市布鲁梅斯安置下来。还残存、且愿意继续追随普兹林登之名钻研学术的教授学生们在那里成立了一个志愿组织——也就是他所说的普兹林登学会。这是因为卡明并不信任哈温家族,留下来的人里绝大多数也对维多利亚港缺少好感。   “一部分原因是安塔利亚蒙在信里提醒我们要当心这点。一部分原因是大家用肉眼确认了你——艾门-哈温是如何被他们当做抹布一样抛弃掉的。”   米利安当时是这样的说的:“所以我们一致决定不接受维多利亚港的招揽,暂时就以独立学会的形式在布鲁梅斯重新发展。”   学会是最基础的大学。很多大学在正式成立前都是自发组建的学会组织。“普兹林登学会”对这些坚守的人来说是一种退化,但只要发展顺利,重建大学的那一天也不会很远。   毕竟听米利安的说法,她所熟知的教授里有超过7成都留了下来。学生虽然流失严重只剩下3成,可师资力量还在,这些都可以重新谋划。   “只是在开头会比较困难,因为布鲁梅斯的瑟兰人暂时对普兹林登学会缺少信心。”艾门理解的点点头,“完全没问题,教授。只要我能拿到它,你们今后的发展我会全力支持。”   她可是记得那到底是多庞大的一笔财富。完全是金海银山,甚至能容纳上百人跳进去光膀子游泳。有这笔钱当本金她可以在歌利或者艾莎洲注册一些商务公司。艾莎洲的律法只要有钱和武力就形同虚设,她可以在那里建设自己的新势力,发展她的研究所和后备力量。而伊卡洛林这边则分别侧重于资助撒迦莉雅的融合人军队以及普兹林登的重建计划。她将以这些筹码重新入局,尝试在这越发混乱的战局中将那些本该属于她的东西再夺回来。   “别发楞了。”想到这里,她拉住撒迦莉雅拽着她一起下车,将米利安和黑发女仆留在车上,“那些人已经注意到马车上的纹章徽记,继续在车里待下去可是会暴露的。”   “哎?”撒迦莉雅有些发愣,“可是我的身份……你这是打算让我演巴德?可我现在没办法变成他的样子,这时间太短了,你也太小看拟态变形的具体难度……”   “死脑筋!”金发少女猛然回头,翠绿左眸怒视着她,“我们天亮前就会从这离开!直接给这些蠢货撒谎说你是宅邸新招的仆从又能如何?他们又不认识你!短时间内不可能质疑!”   “拿着!”喷完这笨蛋,她把那装盛金币的木箱子一把塞给她,“老老实实在我后面当跟班,真有什么意外情况才需要你动!”   就这样,靠着这身女仆服饰和那并不罕见的黑眼罩,一行两人大摇大摆在门口军官的注视下进了酒馆。这些男人大多都是在里面待闷了想要出来抽烟,少女经过时个个瞪着眼睛对她猛瞧。   “可惜啊。”一个棕发男人摇头叹气,“这么好看的女人,到底还是遭了老银狐的淫邪毒手。你看到她的眼睛了吗?我真不明白他那到底算是什么嗜好……”   “金头发绿眼睛,看起来是个血脉纯粹的维多利亚人,搞不好和哈温王室都有关系。”他的同伴倒有些好奇,“奇怪了,过去好像没见过她,是这阵子新送来的?”   “守城那几个是说今天从西山送来个女人,但管他的呢!”一个卷发军官笑嘻嘻的凑过来,手里端着一大杯啤酒,“过往他玩腻的货色都会拿出来公开拍卖,也不知道这一个我们可有机会……”   “噢你死心吧!”开头两名军官共同在他身上推了一把,“这样的货色要拍卖也是回国内操作,你以为你有多少钱?我看你连她脱掉的袜子都买不起!!”   类似的谈论并不新鲜。两人踱步走向吧台,一路上到处都是饱含觊觎的有色视线。撒迦莉雅托拟态的福暂时不用受这种骚扰,她顺着一股淫/靡之音往角落看,发现那里正有两名女孩在跳艳舞。   “玛松的意志。”艾门则向闻讯赶来的一个中年男人出示纹章,上面刻着一只格外神骏的银色狐狸,“父亲派我们来找拉尔森先生,有些东西需要给他。”   “请跟我来。”没人能想象如此美丽的少女在几十分钟前刚刚杀了她口中的“父亲”,中年男人也不例外。他随便看了看那枚纹章,立刻领着这二人来到酒馆后院,站在两栋小楼之间。   “我需要询问下拉尔森先生。”他让二人在原地稍作等候,“不是我不想……而是拉尔森先生的特别吩咐。”   “这家伙的警惕性倒是不错。”撒迦莉雅看着他消失在后侧小楼的门洞里,对于那个拉尔森终于有了点兴趣,“哈温的胆子也不小,居然敢以真面目过来找人。”   “我自认为我形象变化还是挺大的。”艾门抬手捋着发束,“除了教授那种亲近者,别人可没那么容易认出我来。”   她变高了,身材和脸型也和之前有所不同。再加上她现在的气质更加柔和,不是一味像原来那样冰寒着脸。光凭两年前的肖像画几乎不可能确定她的身份。故而艾门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问题。   “反倒是你。”她在夜色遮掩下靠近撒迦莉雅,抬头和她凶狠对视:“……你刚刚是不是在看那些艳舞女郎?”   “怎么了?”撒迦莉雅莫名其妙,“我就看看,看看又不会掉块肉吧?”   “……”不知道是否错觉,在说这话的时候她感觉金发少女有一瞬间变得极其危险,然后她听到她用低沉的嗓音对着这边发号施令:“出去的时候不许再看。”   “你是那个王八蛋的仆从。”艾门告诫她,“你成天和姿色更好的女孩待在一起,过分的关注会让别人生出疑心。”   “是嘛。”撒迦莉雅咂咂嘴,不知为何有一丝失落,“我还以为……嗯,我还以为你是出于什么别的原因才……”   “我可不是在跟你开玩笑。”腰上一痛,是金发少女给了她一肘,“想想为什么我当初制止了你去探查古堡,想想你的黑狂是被谁拿了,你该不会认为他在这一块没有任何眼线吧。”   西山已经成了废墟,但普兹林登古堡却依然伫立。当时撒迦莉雅本想上去找找有用的东西,艾门却拉住了她。少女怀疑那里面有来自维多利亚港的监视眼线。坚持不肯在废墟范围内暴露自己。   “照你这么说,你在风沙城暴露出金发特征也是很危险的。”撒迦莉雅一挑眉毛,“如果会有人因为我多看几眼脱衣女郎就怀疑我,那你这个突兀的金发碧眼也一定早就被怀疑上了。”   “金发碧眼是会被怀疑。”听她这么说,艾门咧嘴发出轻笑,“但如果只是金发?这样的特征可不少见吧……?”   阴云飘开,月色将她全身包裹。撒迦莉雅借助月光瞥向她睁开的左眼,看到它已变成了最纯粹的冰蓝色调。   凝视那瞳孔她隐约能看一点晶莹蓝光,顿时想起了自然法球,也明白了她为什么有这份底气。   “情况不对。”就在此时,艾门面色突然变化,偏头看向那栋小楼,“他进去已经超过3分钟了,按理说不该毫无动静。”   “走!”她迅速拔腿往小楼跑,“我前你后!”   “接着。”撒迦莉雅将十字长剑从腰间解下丢给她,“……注意安全。”   她知道现在情况不妙,因为倘若那个拉尔森识破了这次探访是有问题的并成功从这里逃走,少女的金发特征绝对会引起敌人注意。   她们之所以千方百计要隐瞒身份并不是为了一直欺骗圣橡树宫。一直欺骗肯定不可能,她们只是想打一个时间差,让寻宝船队在组织和出海的时候不受瑟兰南海舰队从中阻挠。但现在的情况是身份有可能立即暴露,在约拿同样知道藏宝地点的情况下,撒迦莉雅觉得他不会轻易放自己二人去取宝藏。   所以恐怕是要动用一些非常手段了。   她从阴影中绕去后侧,脑域里的暗鸦细胞震动了一下。   反正达-米利安也在这里,他的魔能正适合用来毁尸灭迹。   ……   “他们上来了!”   小楼三层,拉尔森的卧室。那名前来汇报的中年男/人站在窗帘后异常惊恐的叫了一声,“你居然没说错?他们真的有可能是瑟兰间谍?”   数分钟前他敲了拉尔森的门,隔着房门将二人来意转述了一下。本以为对方会直接让他带人过来,却不料拉尔森面色非常凝重,告诉他下面的两个人极有可能是有问题的。   “拉尔森先生?”男人看向他之前进去的那间卧室,不知道为什么穿个装备要那么久,“拉尔森先生!您还在吗?”   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他听到了风的声音。抬头一看卧室顶端被锐器凿出了个大口子,整座房间里早已空无一人。   “呼!”与此同时,蒙拉-拉尔森正穿着一套方便活动的修身衣裤在附近房顶上快速奔行。   他动作熟稔步调坚实,每一步落下都踩在不足8厘米宽的屋脊线上。一边跑还一边注意朝四周观察,确保自己总是能将身体隐匿在乌云遮蔽的阴影之下。   他是一名中阶掌控者——最常见的气流系。这点连巴卡洛夫都不知道,是他留下的逃命底牌。在楼上观察时他感觉到魔能场的不正常波动,直接认定那金发女仆相当危险。因为他深深知道巴卡洛夫绝不会使用有力量的女孩作为仆从。哪怕她一开始是有力量的,在入住玛松宅邸后她也不可能再保留力量。   结合今晚巴卡洛夫放他鸽子的异常行为,他觉得这二人怕是来者不善。所以直接撇下男人当诱饵,自己凿穿房顶逃走。   还好。   回头张望时他心下庆幸。   还好那两人没能及时发现,这才被他给逃了出来了。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找到风沙城的军务长官告诉他自己的怀疑,让他封闭全城,立刻进行紧急戒严。 五十四章 追杀   “砰!”   一脚踹开紧锁的房门,艾门只看到一个空荡荡的客厅和卧室。她敞开感知朝着四周大肆搜索,推开窗户,看到那带她进来的中年侍者正躲在那里。   “别杀我!”侍者看到她立马恐惧大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只是个仆从而已!拉尔森从卧室房顶凿墙逃了!你应该尽快去追他!别……我真的——啊!?啊!啊啊啊啊!!!”   “嗤!”顷刻之间,一团烈焰将他包裹。恐惧让他忘了自己正站在不足5厘米的墙壁凸起上,就这样手舞足蹈的失去平衡,带着一串尖叫摔了下去。   “大意了。”艾门并未去管那一声闷响,她拿着十字剑走进房间卧室,果不其然看到天花板上有一个半米空洞,“本想着收束感知就能掩人耳目,没想到他的感知力会这么灵敏……”   掌控者少,瑟兰之外尤其少。但以风沙城的重要性,要说这里一个达到中阶的掌控者都没有,艾门是绝对不会信的。正是因为忌惮可能存在的敌方掌控者她才没有大肆放开自己的感知。原本以为这样就能隐蔽自己,却算漏了那个拉尔森本身就是气流专精。   气流专精达到中阶能通过读取空气中的讯息大大强化感知力。这一能力不止能用来预警和追踪,同时也可以在被人追踪的时候搅乱气流以散布下混乱气息。   被这种敌人逃出视野会很麻烦——艾门顺着那洞口攀爬到屋顶朝四周眺望,没能在感知里发现任何可疑痕迹。她不死心的跳到其他屋檐上仔细探寻,最后不得不失望的承认她把人丢了。   “怎么样?”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从脑后传来,尚未等艾门回头,撒迦莉雅用恢复的女声朝她询问,“我在后面没找到他,你这边有新发现吗?”   “没有。”金发少女呼了口气,“中间耽搁了有两分多钟,一百秒足够他逃出很远……现在已经不可能再设想着不惊动其他人找到他了,只有最后一个法子可以延迟他们传递讯息。”   “什么法子。”撒迦莉雅一挑眉毛,有些好奇遇到这种情况她会怎么做,“虽然我这里也有一个法子能将就着用,但我还是更希望它能成为‘惊喜’。”   “还记得巴德画的两张图吗?”艾门回神在她胸口一点,“风沙城不大,加起来只有两个出入口。为了防备教授突袭他们把城墙加固了两米高,一般人根本突不出去。现在正好是夜晚大多数人都已入睡,只要我们分别把那两处城门堵死,然后再用他们堆积起来的那些火药放把烟花……”   “你想烧城!?”撒迦莉雅吓了一跳,她没想到少女胆子这么大,直接就是釜底抽薪,“你不怕这么做会误伤城内民众?那些奴隶大部分也住在这里,你这么做……是想把他们也活活烧死?”   她这边是无所谓,除了一些珍视的人,死哪些人,死多少人都跟她没什么关系。但她没想到艾门会突然展现出她冷血的一面,这种变化让她内心格外震撼。   “你知道吗,文森特。”面对这个问题,金发少女微微恳头,“在出来之前我就在不断思考一个问题,即那些沦落为奴隶的瑟兰人,我该怎么搭救他们。”   “我们没有人手而且缺乏最重要的组织时间。”她轻声说道,“这使得我们即使救出他们,如果不把他们从这里带走而是留在这,爱沙人还是会越过萨卡沙漠,继续在这片土地上奴役他们。”   “所以我当初就想……其实还是有一个法子能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那不光能让他们摆脱奴隶身份,还能切断敌人的妄想,防止他们继续利用这些人进行战区建设……”   “你是顾忌米利安。”黑发少女半眯起眼,想起门口的勾鼻男人,“是顾忌他的想法才没有真正这么做,是这样吗。”   “但现在没有其他选择了。”艾门抬头看着她,不置可否,“我的身份讯息必须在一个月内得到保护,不能让圣橡树宫在一个月内知道我们都出来了。”   “这直接关系到我们能否在未来站稳脚跟,文森特。”她的语气逐渐凌厉,“我不会让任何人——或者任何借口挡在这条道路上阻碍我。”   两人在夜色下四目对视,在那一刻,撒迦莉雅再次确认了她面前的这个人在某些本质上和她自己是一样的。她们都不是那种在乎规则的人,真被逼急了,这家伙也不会缺乏疯魔的胆量。   但是情况还没到那种地步——她站在房顶上朝城墙方向举目张望,依稀能看到一片阴影在月色照耀下朝这边蔓延——暂时还用不着哈温的法子。   “你在那愣着是想干嘛。”走了几步,看到黑发少女还是纹丝不动,艾门回头冲她低吼,“我去南门你去北门!快!……我还得在路上想个法子说服教授!没那么多时间给你浪费!”   “不用了。”撒迦莉雅微微一笑,“可能你并不清楚,从我们离开西山废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有一支小分队感应到了我的存在。所以你的担忧在我看来不是难题……这对我们来说太简单了。”   “‘我们’?”有些古怪的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汇,金发少女一点一点转过身,带着惊疑死盯着她,“……但我记得你当初跟我说的距离,想要穿过它至少需要三天时间?”   “不要忽略异军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变换形体来获得契合地型的移动能力。”撒迦莉雅直接打断她,“而且他们可以在行军过程中调换角色,无论是穿透力还是耐力都要比你想象中出色的多……”   “而很多时候有一个‘正义的面具’是要比当坏人好办事的。”   她越过少女站在边缘,一头黑发在风中飞舞,“为了你在某些人心里的形象,我觉得这个活……还是让我来做吧。”   当拉尔森风尘仆仆赶到风沙城的军务区时,他的衬衫基本已经被汗水给浸透了。   虽然这一路逃遁都无惊无险,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窥视自己。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敌人一直牢牢跟在他身后,无论他怎么隐藏,怎么躲闪、借障碍遮掩、短距离疾行都无法甩掉。这种感觉给了他极大压力,直到看到军务区门口的森严守备才松了口气。   “是谁!?”   面前是一扇紧闭的铁门,门后一队卫兵十二个人看到他接近立刻抬起火枪瞄准他,口中朝他大声呼喝:“别动!报上名字和职务!以及你前来这里的目的!”   “蒙拉-拉尔森。”一头黑发的中年男人听话举手,“我是中部战区司令迪-卡将军派遣来找巴卡洛夫先生传话的信使。现在有重要消息要告诉你们城区长官,这直接关系我们所有人的生死未来。”   “听起来还像那么回事?”领头的士兵带着狐疑和其他人相互看了看,走过去想要搜他的身,“别乱动,拉尔森先生。特里克长官已经睡了,如果你真要见他,那你最好按规矩来……”   “……我没带钱!”拉尔森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爱沙的腐败风气,他气的发抖,看向对方的眼神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我说了这件事很重要你没听懂吗?风沙城内极有可能已经混进了一个危险逃犯!她至少有准高阶的实力并且具备高超剑术!我就是刚刚才从玛松宅邸辗转过来,而你们平常谈论并羡慕的巴卡洛夫-玛松极有可能已经被她杀——”   “砰——”   一声枪鸣,他的话语夏然而止。劣质弹头在击中他的脑袋后翻滚着从他前额钻了出来,直接带走了他的额头皮肉,也溅了那些搜身的士兵一脸鲜血。距离最近的那个人一抹面皮看到手上全是红白血浆,顿时恐惧的大喊大叫,扫开拉尔森的尸体在黑暗中到处瞄准。他的动作也引导了其他人跟他一起朝四周环视,想要把那一击得手的暗杀者给揪出来。   “是谁!”脸上都是血浆的士兵冲着黑暗大声怒吼,“滚出来!别以为你能躲在那里躲一辈子!”   军务区因为其特殊性在建设的时候额外研究过安全布防。除了军务区的小楼和围墙大门外四周的建筑基本都推平了。这么做的效果是在军务区周围20米内看不到任何障碍物,使得任何人在想要接近这里时都得彻底暴露出自己身形。而在如此条件下他们刚刚居然没有一个人看清楚袭击者是从何而来,实在是无法不让他感到恐惧,拿枪的手都在颤抖。   “嘿~”   就在他控制不住,想要随便朝周围开几枪来给自己壮胆的时候,突然有一个清脆的嗓音在他耳畔发出嬉笑。   “爱沙人都这么愚蠢的么?”他听到那个声音在身后抱怨。   “遇到这种情况居然光顾着地面,也不知道往天上看看……” 五十五章 问题多多骑士团   听到这声音,士兵一点点抬头看向天空。看到在散布烟云的夜色中正有一个模糊的影子挂在那里。   从外形轮廓看那大概是一个人。一个身穿黑色衣襟,只露出两只眼睛的黑发少女。她的手中拿着一把粗制滥造的短铳火枪,正在不紧不慢的给枪管装填下一发子/弹。   “杀了她!”士兵队长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抬枪瞄准天上的少女,扳机刚扣到一半便感觉侧边有腥风扑面。一股巨力撞上他的左侧肩膀,导致火药击发时偏离了目标好几米远。   “畜生!这东西是从哪来的?”他被那扑来的东西撞倒在地,双眼模糊看不清楚。只感觉那东西像一头瘦弱的山熊,有毛茸茸的外表和带利爪的四肢。   “吼!”这头野兽不顾他抬头挣扎,咆哮着挥爪往下拍击。第一下就打飞了他手中的枪,第二下擦着他的头皮按在地上,在上面抓出了四道深邃爪痕。男人只能拼命在野兽身下扭头躲闪,一边躲一边大声咒骂,呼喊着,要求其他人把这野兽从身上赶走。   “砰!”“啊?啊啊啊!!!?”但却已经来不及了……似乎黑衣少女的现身是某种讯号,一头头凶狠的、长相类似于巨大犬科的灰毛怪兽眼冒凶光从暗影中钻出,各自找到一个目标猛扑过去。它们趁着守卫还没反应过来第一时间用冲撞或拍击解除了他们手上的武装。然后充分发挥身体优势,按住猎物低头啃咬,用它们延伸在外锋利犬齿撕碎了这些人的细嫩喉咙。   “噗嗤!”看到同伴纷纷建功,第一头巨狼也不打算再拖沓了。它用蛮力按住守卫队长的肩膀,压上去的爪子顺势往下一切一划,这可怜男人便被它开膛破图,将心脏肺腑都露了出来。他的一切抵抗在这一刻画上句号。身份从鲜活的生命变成鲜活的食物。被巨狼低头叼走心脏,囫囵仰头吞了下去。   “加利夫!”伴随一道喝骂,黑衣少女从天跳下,一巴掌甩在巨狼头上,清脆的嗓音骂骂咧咧:“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许再吃人的内脏!你知不知道这很恶心?考虑其他人的感受就那么难吗?”   “我……”巨狼舔舔嘴唇,脸上人性化的露出一丝不服气。它刚想反驳就看到周围的巨狼纷纷木着脸远离了自己,那一张张兽脸上分明写着不爽和嫌弃。   “好吧。”看到这情况,巨狼低头,连耳朵都耸拉了下去,“我错了……我有罪……但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本能……看到这些鲜活的东西就忍不住……”   “我可去你全家的吧加利夫。”另一头狼在边上开口,“出发之前霍妮才给你喂过动物内脏,你的血瘾周期根本没到!”   “就是!”其他巨狼舍了尸体纷纷围拢过来,“你就是控制不住你的欲望加利夫!你太给我们丢脸了!这样还好意思说是第一分队的人,我看就该让霍妮把你调走,你根本不配和我们为伍!”   “别说废话。”黑衣少女头疼的揉着太阳穴,“别忘了我们过来是灭口的。刚才这家伙吼声挺大不保证内部没有人听到。所以进去把里面的人都杀光……出了差错就别回来了。”   她是真的头疼。如果现在有机会回去几年前她肯定会给过去的自己狠狠一巴掌把她从幻想中抽醒。因为她居然会天真的认为给一群疯傻逗比当队长是一件“不会太困难的事”。这太可笑了!   “你就看我们的吧霍妮。”第一头吐槽的巨狼回头看她,前爪一弹抬起上身,“一路过来憋了半天,很多人早就想找机会开杀戒了……”   随着上身弹起,它的形象迅速产生变化。那些黑灰色的坚硬狼毛一点点收缩变得细小,皮下的骨骼和血肉结构也在一阵噼啪声中压缩转变。只是几次呼吸的功夫就从一头灰毛巨狼变成了一个浑身赤裸的灰发男人,然后他拎起随体型缩小而掉在地上的杂物背包,从里面取出一条裤子快速穿上。   “卡洛就是假正经。”被称为加利夫的巨狼也在这间隙化身为人,那也是个高大男人,拥有一头灰黑短发,“明明直接从这些人的尸体上就能得到衣物,他非要背个小包带自己的。”   “因为我还记得自己是人。”穿好裤子,卡洛从地上拾起那些散落的火枪,检查了一下枪管里的火药是否完好,“不像你,邋里邋遢,居然能忍受别的男人穿过的裤子。”   他们拌嘴对骂,手上的动作却分毫不慢。很快二十多头巨狼就有近半数化作了人类模样,他们快速拾起地上的武器,每人各带了一头狼冲进铁栅栏门,没一会就是枪声四起,到处都是惊恐的惨叫。   当艾门一行人被撒迦莉雅带着来到军务区门口,他们在那块空地上看到了两百多具人类尸体。它们或多或少都有残缺,但却被排的整整齐齐,方便任何人数数计量。   真是厉害——她忍不住在心中赞叹——从拉尔森逃走到我赶来中间还不到一刻钟。这点时间想把人清理掉就很紧张了,他们居然还有闲暇打扫战场……看来她说的对,我对他们的战斗力太低估了。   于是她跳下马车,想要仔细询问下战斗细节。但还没等她开口出声,一个黑衣少女便带着欣喜扑入撒迦莉雅张开的怀抱。不断在她胸口磨蹭,神情显得极其舒爽。   “这是谁?”深蹙起眉,艾门很快又将神情平复。她努力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朝对方询问:“你们这是……什么关系?”   少女莫约十五六岁,身高不到一米六,整体显得相当娇小。她穿着一套黑色皮甲和黑布裤,腰间挂着枪套和短刀。裸露出来的手腕上有两道疤痕,明显不是那种温室花朵。   “我是霍妮!暗鸦骑士团第一分队队长!”不等撒迦莉雅做出回应,黑衣少女便主动跳出来挡在她前面,“你又是谁?为什么会跟在团长身边?”   “霍妮。”撒迦莉雅神情温柔的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伸手把她拨到一边,“这是哈温。艾门-哈温。她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重要目标。我们现在是同伴了。”   “艾门-哈温?”听到这个名字,霍妮双眼陡然一亮,“就是现在流传声讨的叛国公主?团长老早之前就跟我说过她对你的感官相当不错,现在看……”   她换了一种眼神,像打量货品一样将金发少女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一边看还一边端着下巴轻轻点头:“这脸这胸这屁股……除了表情有点臭都还可以,嗯,这么说团长的眼光确实不错……”   “让这小屁孩滚远一点。”艾门面无表情的看向撒迦莉雅,“否则我们的合作就此中止,你也别想再从我这里得到任何好处。”   霍妮——那个她曾从对方梦境中窥见过的小女孩。两年前在西山对峙时撒迦莉雅透露出她现在是那支军队的临时统帅。艾门便想当然认为那是一个性格稳重的人。   但今天见到面她才知道自己错厉害了。无论是撒迦莉雅本身还是她所扯出来的这支“异军”,这里面恐怕就没有哪个人是正常的。   “你得体谅下他们。”撒迦莉雅把她拉到边上说悄悄话,“你想想,这些人愿意加入我说明他们都是融合人里的激进派……他们或多或少都受到过正常社会的排挤和打压,基本每个人都遭到过背叛。你不能要求这样的一个群体和那些训练出来的士兵一样老老实实什么都听。霍妮这就更不用说了……”   “那我就帮你重新制定一个计划去训练他们。”她的解释立马被艾门直接打断,“也许你们是很厉害,能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城内做这种暗杀。但想要实现目标,你就得老老实实照我的来。”   “霍妮。”说完,她直接推开撒迦莉啊,大声叫住黑衣少女,“过来,把你们的战斗细节击杀人数以及是否有完成核心目标跟我复述一下,不允许有任何疏漏。”   “人不是都在地上摆着吗?”霍妮有点不耐烦了,她觉得对方是在没事找事,“我还特意让他们把所有尸体都摆整齐了,你不去看反而跑来问我,难不成是没长眼……呢……”   说着说着,她的语气断了。因为她看到一身女仆装扮的艾门-哈温捏紧那把银十字剑,闪亮的寒光已从剑鞘中抽出小半。   如同凌冽的冬风在心中刮过,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包括那些围上来想为霍妮出头的暗鸦骑士团成员,每个人都盯着金发少女,盯着她手中的那把十字长剑。   这不是一把普通的剑。   在看到它的一瞬间,霍妮闪过一个念头。她入魔般的看向它的十字交点,和其他人一起盯着那块半球型的金属凸起。看着它一点点从中间裂开细长裂缝,露出了一只冰冷无情的淡金眸子。 请假一天构思剧情+对今后的展望   请这个假的主要原因是“阶段更替”,因为大概从这个点开始剧情会逐渐从低谷往上走,需要用一种半崭新的手法来描述故事并在里面穿插比过去多得多的能给人带来“爽感”的片段。这对我来说是全新的考验,所以我得花点时间修改一下后面阶段的剧情细纲。   PS:今天少掉的部分最迟周一会爆肝补回来的,全订群有人说8月要寄刀片,我打算……嗯……看情况考虑考虑……8月正式开一波悬赏?反正到时候看吧,我尽量趁有空的时候多写一些。 第五十六章 融合人的愿望   霍妮曾经纯真过,但她迅速从当前社会对融合人的伪善欺骗中觉醒,明白了必须要让他们感受到痛苦才有可能换来双方真正平等共处。因此她在早年时期才会被撒迦莉雅的论述所说服,认为融合人的未来绝不能放任给这个混乱的社会。他们必须汇聚起来形成一支属于自己的力量,就像维多利亚人建国那样拥有一块自己的领地,只有这样才能享有地位,不被那些正常人当做怪物看待。   所以才会有暗鸦骑士团,才会有这支怪异的军队。他们大部分都是撒迦莉雅借助任务间隙在大陆游历收容而来,小部分则是她从异神教内部分化来的。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植入了她的暗鸦细胞,和她在精神上建立了一种玄妙联系。通过这种联系他们的默契程度要远远超过普通军队。两年期间的辉煌战果更是让这支团队的很多人桀骜不驯,认为他们就是最强的军团。   这是一支精锐。一支不能以常理来看待的精锐。整支暗鸦骑士团合计2100多人,以500人为单位分为4个中队,又以100人为单位分为20个分队。西山之乱导致撒迦莉雅失踪2年,这支军队在和普兹林登残存势力以及追击来的约修亚军队交锋过后化整为零,20个分队全部散开,在没有核心统帅的情况下仅靠游击和掠夺敌方物资就能在中部荒原留至今天。两年期间他们一共歼灭了四支爱沙追兵(2500人),打散了一个博鲁尼亚雇佣兵团(3000人),甚至还突然集结,在中部战区的西北方向正面击溃了一个约修亚军团(7000人)。硬是靠“一己之力”大大拖慢了西北联军南下的进度。   完全可以这么说——两年期间联军之所以还没打到布罗河谷固然是有其他因素,但暗鸦骑士团的干扰效果却不能忽略。也正是因为有这样一根搅屎棍散布在中部荒原,爱沙尼亚人才需要在各处矿产区布下重兵,甚至影响了“十四面盾”对局势的判断,使得联军放弃在明年开春前攻打布罗河谷,整体计划从战略进攻转为对峙。   他们很重要,非常非常非常重要。他们也很强,非常非常非常强。所以作为这支精锐中的精锐——暗鸦骑士团第一分队的队长,霍妮当然不会轻易认可一个陌生人爬到自己头上。   艾门-哈温,这个名字她听说过。因为有过一段亲密关系,撒迦莉雅信任她,将她当做自己的心腹。她曾告诉霍妮,说这位瑟兰公主将会成为主导战争的决定性因素,因为“她的血很重要”,骑士团要“不惜一切代价得到她”。   从这番话里霍妮能嗅出她的决心,因此从那时候起她就有预感,一旦这位“艾门公主”成为同伴——无论她是不是自愿的——她自己的地位都会受到严重威胁。   撒迦莉雅对她的推崇太过分了。不只是她,任何人都能看出她对瑟兰公主抱有好感。正是这种差别待遇让霍妮等人很不服气,他们并不认可一个贡献度为0的外来分子靠关系爬到自己头上。   因为她已经失势了嘛——他们每个人都是这样想的——从瑟兰宣布她勾结异神教,把她列为叛逆的那一刻起,她就彻底成了孤家寡人。她和骑士团的结合不应该是由她主动,她就是个傀儡而已。   撒迦莉雅发送生物波动的时霍妮的第一分队和另一支小分队离这里最近,赶来这里之前霍妮这么想,而在赶来这里,亲眼见过这位公主殿下“分毫不逊于传说中的身材和容姿”后,她就更是这么想了……在她看来金发少女也就是个好看点的大花瓶。除了当傀儡、用身体侍奉他们的统帅以及被他们作为收拢瑟兰区域融合人的名义或旗帜外,这女人根-本-毫-无-用-处。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给对方一个下马威。不只是地位上的,同时也是感情上的。她不允许一个空有皮囊的女人一直待在她的“莉雅姐”身边。她要借此机会向她展现自己的地位!   她想的是挺美的。做的话,一开始也做的不错。但所有的计划从金发少女抬起那把十字剑起就失去了控制。在那一瞬间,骑士团第一分队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幽深恐惧。   他们无法理解为什么一把剑能长出眼睛。那淡金眼珠不止让他们感到害怕,在被它盯住时,他们每个人的意识思维都会陷入停滞。他们在那瞬间会忘记了自己在哪要做什么以及自己是谁。只知道呆呆愣愣的和它对视,完全变成了那种失去灵魂的血肉人偶。   “咔!”效果达到,艾门将剑刃压回剑鞘。剑柄上的独眼因为她的动作而自动闭上,也解放了一大群战战粟粟的分队成员。他们猛然从死寂中清醒过来,这才发现全身已被汗液浸透。霍妮在这些人里算表现好的因为她至少还能靠自己的力量稳稳站着,但从这一刻起她却再也不敢拿“花瓶”或“傀儡”这样的词汇来形容她面前的这位持剑人了。   她无比确定金发少女拥有力量。其强度之高甚至胜过他们一起对抗。这种人不好惹,她需要重新谋划她的针对计划。   “团长发生物波指示我们‘跟踪和暗杀’。”她没有等艾门再次逼问,老老实实的陈述起了战斗细节:“第一分队的人拥有完全自主的拟态能力,所以我们选择拟态成冰原灰狼,利用这个结构赋予我们对嗅觉的敏感进行追踪。核心目标在第一时间被我击毙,他的尸体就在那边……包括这处区域的122名士兵和36名各级军官在内本次突袭一共击杀159人,确认过身份,应该无人逃遁。”   越往后说,她的语气越是咬牙切齿。因为在自尊能抗衡恐惧后她很羞耻自己的屈服。只是迫于撒迦莉雅就在边上,这句话她还是硬说完了。   “抱歉,莉雅姐。”然后她直接朝撒迦莉雅点点头,“因为艾门公主刚才的行为,第一分队状态不好,请允许我们解散休息以恢复状态。一会再见。”   说完她也不等对方同意,转过身就带人走了。看的米利安在马车里直摇脑袋,他已经看出来这支军队不是那么好操控的。   现在的局势很混乱。暗鸦骑士团想拿“艾门-哈温”的名头去收纳瑟兰地区的融合人,艾门本人恐怕也想借助骑士团的势力谋划什么。这一点虽然少女还未跟他详谈但他能从她的神态和语气上看出来她并不甘心。她心里肯定对“背叛了她的哈温家族以及瑟兰国”抱有恨意,说不定就是想要掌控下异军,利用它的力量重新打回维多利亚港。   杀喊声从外城区传来。艾门举目朝天空张望,借助月色看到两处城门方向都燃起了烟火。爆炸声听上去像是有人点燃了城门口处堆积的火药,即使隔着老远都能看到有无数人影在烟火中逃窜。   “这个……这是我让另一支小队去干扰的。”看她面色不佳,撒迦莉雅凑到她身边想要解释,“来了两支分队,加起来230多人。我们可以把今晚发生的所有事伪装成异军的暗袭。这样应该能最大限度干扰他们的实际判断,反正他们干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等圣橡树宫发现不对,我们可能早就抵达在艾莎洲了……”   “这种生物波的讯息传递有距离限制吗。”金发少女转头问她,“除了距离限制外,传递讯息的多寡是否也和这要素挂钩?”   “……有的。”撒迦莉雅摸不清她现在是什么心情,只好老老实实回答她,“距离太远无法感应,给极限距离的同伴传递讯息也要尽量精简。因为他们接收不全,不可能给什么复杂指令。”   “我知道了。”艾门低头看了看鞋,拿着长剑走向马车,“你的计划不错,就这样……继续让他们在城区内部制造混乱。这些人说休息就给他们休息10分钟,10分钟后我们商量下后面的规划。”   “哈温!”黑发少女猛地叫住她,“……你是不是还在为霍妮的胡闹而生闷气?”   脚步停顿,艾门的背影有些颤动。就在撒迦莉雅以为她是不是还在委屈的时候,她突然转身,带着一抹妩媚凑回这边,用那副被女仆制服装扮起来的柔软身躯将她压在了车厢壁上。   “生闷气?”屈膝顶入她两腿之间,艾门仰头看向她的脸,“你觉得……我会是那种肤浅的人吗?”   “这些人跟你那么久,如果我是他们,我恐怕也会是一样的感受……所以我当然不会为这事生气,更不会记恨未来的同伴。”   “真的吗。”   她的吐息伴随话语喷在撒迦莉雅的脖颈上,让她觉得痒痒的,鼻腔里满是她身上的幽香。   “这不太像你的性格,我觉得你是在……敷衍我……”   “我不会敷衍任何人。”   金发少女媚眼如丝的看着她,高耸胸脯几乎和她相对贴合。   “只要我们还是同伴,我就绝不会对你有一丝敷衍……”   她的声音越发糯软,就像她的身体一样,几乎瘫在了自己身上。撒迦莉雅顿时有些情难自禁,不禁想要低头亲吻少女的樱唇,将当初在教堂里积蓄的渴望尽数在这一刻宣泄出来。   但就在她刚有动作时少女却突然推开了她,一个闪身钻入车厢。   “你该去安慰你的小情人了。”她半蹲在车沿上回头说道,“狮心剑的力量对凡人来说太危险,你最好给她做个检查。”   “砰”然后她拉上车门,把自己的表情淹没在一片阴影之中。   “……艾门。”   过了足足有半分钟,黑暗中传来米利安的声音,“你其实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黑发小女仆被派遣出去照顾骑士团成员,车厢里此刻只有他们两人。米利安全程目睹了刚才外面发生的一切,他也看得出来少女是为何对暗鸦示好。   “你的力量,你手里的宝库钥匙甚至你拥有的附魔技艺都是筹码。它们都可以帮助你争取地位。”   他声音很轻,似乎是害怕说的重了会伤到少女:“所以你完全没必要……用另一些东西来交换什么。”   “2000多融合人汇聚起来的军队在植入暗鸦细胞后能正面击溃一支约修亚军团。”   艾门开口打断他,“哪怕是拼凑出来的,原本番号并不统一。这个战斗力也堪称恐怖,必须要想办法控制他们。”   “但是……”   “你觉得是什么让这2000多具备不同才能的融合人共同汇聚到一起组建成了这支军队呢,米利安教授?”   靠在坐垫上,艾门觉得自己的心态正前所未有的放松和平静,“你觉得他们背井离乡,甘愿吃跋涉之苦成为军人,冒死亡风险和敌人战斗……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是什么在背后支撑他们?”   “仇恨?”米利安扬眉,“他们想要向伤害复仇!?”   融合人与普通人的仇恨是老话题了。各个国家明面上不将融合人视为异类,但却颁布两套律法,针对融合人的那一套格外严厉。这导致即使是在瑟兰,哪怕是王都圈城市偶尔都会有触犯戒条的融合人被行刑烧死。其他国家的就更不要说,大部分融合人连身份都不敢公开展露。   他估计这些人之所以参战就是想要向过去受到的不公正待遇进行复仇,因为他刚才观察下那些人的发色和相貌,感觉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来自北方雪国——所以他们打起约修亚人来才毫不手软,这就是在为过去复仇。   “并不是这样。”   然而少女却缓缓摇头,“仇恨能支撑一个人刻板安排自己的生活,却不可能在双眼里透出那种希冀之光……他们必然是对某种崇高理想抱有信心才会选择走这条路。”   “所以我觉得他们是想要建国。”   她轻声说道,“他们想要创建一个新的国家,以它做后盾,为族群谋求新的地位。” 第五十七章 海神港的贵族小姐   若是你的右眼叫你跌倒,就剜出来丢掉。宁可失去百体中的一体,不叫全身丢在地狱里。   ————————   公约1778年夏,炎月十四,北星语林地的边缘地带正有大批劳工以索斯高原为载体修建联军的前沿要塞。   很少有两块地区的海拔能像中部荒原和索斯高原那样差距巨大。如果从瑟兰腹地朝北部进发的人不走地势渐高的丘陵地带而选择贴着斜岭,那他们就能真正看到……什么是堪称拦天的峭壁悬崖。   从两块区域交接点往北方看是一面看不到边际的峭壁墙。它在最陡的位置和地面角度还要超过正90°,平均海拔比荒原边际的林地要高出近120米。如此恐怖的高度差使得过往旅人大多数都放弃了攀登它而选择为瑟兰人设置在峭壁上的升降哨卡缴纳一大笔维护费用。然后他们还得战战粟粟的在升降过程中不断向信奉的神明哀求祈祷——祈祷这玩意不要在升降到一半的时候掉什么链子。   约修亚人和爱沙人组建的联军在降下峭壁时死了300多人。这不是他们的准备不充分,而是这里的山岩太陡,且10万人左右的庞大军队在下来时总归免不了要出点意外。   此时正值午后——这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数千劳工却仍拿着工具,腰间系绳吊在高架上来来回回的运输和修建。他们在最深的那块峭壁周围搭起了一圈木质架子。正在以此为骨架修建城墙。   联军的兵营搭建在峭壁之下,距离施工区大概半里距离。这里是林地外沿,斜岭雪水融化后会顺着高地汇入布罗河,让它带着叮咚声切开星语林地,将清凉脉络像根须一样扎入它,滋润这片在更久之前还是一片荒凉的中原土地。托这条河的福联军好歹能避一避暑,因为其中的约修亚人有不少都是第一次感受40以上的外界温度。   军营内部,属于约修亚公主洁薇-克劳乌的临时宅邸中,两位联军方面的最高司令正相对而坐等下午茶。他们一个是高挺鼻梁的俊逸男子,棕发黑眼,身穿整洁的将官制服;一个是相貌清丽的窈窕丽人,白发蓝眸,娇躯被浅黄色淑女长裙紧密包裹。此刻坐在一套原木桌边,脚下是从院落中延伸出来的水亭地板。   “这里风景是真的不错。”迪-卡在打量完周围环境后忍不住露出羡慕之色,“早有听闻洁薇公主是最高雅的人懂得享受最高雅的物……今天到了这里我才知道这句话说的还太谦虚了。”   水亭的后半部和院落连接,前半部却伸出去,像码头一样钉了八根柱子深入河底。坐在这里不仅能感受鸟语花香还有清脆泉水如乐器流奏,实在是避暑休闲、静心养神的绝佳场所。   “将军过誉了。”洁薇手持一把淑女折扇掩嘴轻笑,仪态谈吐均无可挑剔,“今天找将军来喝下午茶一方面是为了休闲。一方面是也是想了解一下,联合商会与博鲁人的谈判进度如何。”   “博鲁尼亚人比想象中狡猾。”迪卡闻言露出苦笑,“修拉后裔受伤了,我们也都很清楚他们丢失了堪称神器的引雷刀,但他们目前就是咬紧牙关不松口,只愿意在物资贸易上给我们方便。”   都不需要对方明说,他就知道此行肯定要被问这样的问题。因为类似的问题他们每次见面基本都要探讨一番,这就是联军全体都在关注的一个重要转折点——博鲁尼亚是否愿意和瑟兰开战。   目前的联军构成是约修亚人占据主力。他们总共派了6万兵马,内含数量骇人的18000名各类骑兵和40000名步兵。这都是他们近些年积攒下来的主力部队,战争意图最为明显。爱沙人则派遣了超过5.8万人辅助战斗,其中2.8万人追随约修亚组建联军主力,剩余3万人被他们分部在从萨卡沙漠到北星语林地的一片荒原大地上。负责保护劳工和看守据点,防备那些搅屎棍一样的融合人截断他们的补给线路。二者相加联军已经在瑟兰境内投入了11.8万的庞大军力,虽然其中有真正战斗力的要打个折扣,但仅维持他们的消耗就足以让两个国家捉襟见肘,迫切希望这场战争能尽早收到成效。   瑟兰太大了——这是两边参谋部在推进到星语林地时达成的共识。别看他们现在侵占了瑟兰接近一半的领土,但只要推不掉布罗河谷的要塞关卡,西北部和中部旷野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城市据点能供大军掠夺补给。现在他们的初步共识是修建城镇挖掘矿产并从内地往前线修建铁轨运输线,但由于伊卡洛林洲最大的铁路建设商现在已经是他们的敌人,这个计划实施起来也并不容易。   瑟兰人喜欢钱,但他们排外情节极其严重。即使有个别瑟兰商会愿意出售铁轨列车的设备和工艺,在国家律法的约束下也不可能有人铤而走险。贸易禁令使联军需要绕过瑟兰从其他国家转手进口大量物资,多花了多少钱暂且不论,光是耗费在运输上的额外时间就足以让“入冬前建设完八条运输线”的计划宣告破产。这一情况在进入1778年初春的时候被急剧放大,因为恰好是在那段时间,汇聚起来的暗鸦骑士团在荒原丘陵上击破了一支约修亚军团并蛮横的、无耻的、丧心病狂的夺走了他们打算送去给联军营地的全部物资。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联军已经陷入了泥潭。瑟兰人虽然丢失了北方要塞但他们的主力却并未受损。那场瘟疫配合约修亚的攻城部队让瑟兰人在北地丢下了超过1.3万具尸体。但只要需要,它的王都城市圈可以轻而易举在三个月内集结出一支超过10万人的精锐大军。以瑟兰当前的人口体量和年龄结构而言这甚至还触不到他们的底。迪卡自己都在担忧联军未来。   如果不能尽早攻下布罗河谷,这场战斗恐怕不会变成很多人希望的拉锯战。他们不会有时间在这片土地上慢慢发展,因为更加狡猾的瑟兰人一定会在明年入冬前发动至少一轮反扑攻势。   “博鲁尼亚人如果再不参战,我们恐怕就得在明年夏天前准备撤军了。”   啪的一声收起折扇,洁薇的笑容有些许苦涩,“至少也要撤掉大半部队,否则粮食补给根本跟不上消耗。”   和两年前相比她的相貌几乎没有变化。只是缺少的手脚又长了出来,从外观上丝毫看不出有异样的地方。迪卡看着她那张冷艳的俏脸有些愣神,情不自禁目光下移,落在她敞开的雪峰沟里。   他和少女就这些问题谈论了几乎一整个下午,感觉她也没有初次相遇时那么冰冷带刺。内心忍不住又在蠢蠢欲动,想要摘下这朵圣洁冷艳的冰雪玫瑰。   “我前几天刚接到消息,联合商会那边已经为我们准备了一批应急物资。”他鬼使神差的吐露起来,“这样的应急物资在计划里还有12个批次,支撑到明年夏天应该不是问题。”   “那么我们还有机会在今年冬天打一波攻势!?”白发少女双眼一亮,身体前倾,虽不太大但也足够有料的胸脯包着布锦压在桌上,“爱沙王室是否也有进攻计划?”   “……这其实也不是秘密了,洁薇殿下。”棕发青年皱了下眉,但很快又舒展开来,“自从一个月之前玛松副会长在风沙城遇刺,爱沙国内的激进声音便越发庞大。很多人现在已经不满足于和瑟兰对峙。我从中窥探尤连的意思……感觉他们至少会要我在今年结束前打掉两个巴掌港口,以及瑟兰人在森林背后的最后一个外凸据点,安塔梅斯。”   说到这里时他的兴致有些下降。可以明显看得出来他也在为这件事而感到烦恼。因为就像他在觊觎尤连家族的王权,当代爱沙国王摩苏-尤连也在想办法让他坠入地狱。   什么“人民的愤怒”,什么“群情激奋”……?巴卡洛夫这些年干的事情他很清楚,哪怕是在爱沙国内也只有瞎子和聋子才会为他的死感到伤痛。它们根本就是摩苏王为制裁他而挑起的矛盾,就是想逼他完成一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然后在他失败的时候王室就有充分的借口将他撤职,他手里握有的这些军权也就必须得再交回去了。   当然即使真失败他也是不可能交的。现在十四面盾里已经有超过七个家族确立了对他进行支持。这意味着尤连家族对联合王国的统治在五年内必须走向终结。有了这份底气迪卡完全可以在率兵回国时发动兵变。只是这样可能会造成些不好的影响,并不是极其在乎个人声誉和面子的他想看到的。   “翡翠港和中捷港需要海军辅助。这方面我可能帮不了忙。”洁薇看出他的烦恼,亲身为他倒了杯茶,“但如果是安塔梅斯……这正好也是,约修亚的进攻计划。”   “莫林王允许联军东进?”迪卡听的双眼一亮,“他愿意在年前冒次险么?”   “安塔梅斯虽然不在布罗河谷之后但却紧靠着河谷和斜岭,位于它们和林地的夹角之间。”   白发少女叹了口气,“它有良好的地理优势,同时也是瑟兰中部的运输枢纽。如果是在过去打下它可以断绝瑟兰人像西北方伸出触角,但现在……他们在这些方向的领土都已经是我们的了。”   “所以这就使打下安塔梅斯的意义在战略上变得不明朗了!”棕发青年在桌子上握拳砸下,“它现在只剩下一个作用!那就是作为牺牲品延续我们战斗的决心!”   “您好像很心急,将军。”洁薇乐呵呵的看着他,“时间不早了,我看您也可以准备回去……”   “但一天的时间还有很长。”她的语气逐渐微妙起来,“也许我们可以在晚饭后继续交流一下,要如何在年终之前为这支军队注入信心……”   ……   当夜,早已被美色和前途撩拨的心神不宁的爱沙司令在拿出一块绣花手帕后被宅邸侍女从后院小门放了进去。他三步并一步的上了二楼,左右环顾,发现本该有侍女看守的走廊内居然空无一人。   再没有哪种暗示比这更明显了。他飞速冲向主卧室,在路上就脱的仅剩短裤。打开房门就撞上了一具温香软玉的白皙肉体。   迪卡立刻搂紧少女想亲吻她,她却一个扭头躲闪开了。他刚想发作,白发少女又带着轻喘在他嘴唇上轻轻一点,羞怯说道:“别……至少等我去清洁一下……”   “再把灯关上。”她踮起脚,吐气如兰的在他耳畔轻轻低语,“请宽恕我的自尊心,将军……毕竟这是第一次,我想在黑暗里放纵欲望……”   “都依你……”迪卡被她撩拨的头脑发昏,想都不想就答应了她,“但快点宝贝,我可不想在黑暗里等待太久……”   就这样,一番沐浴过后,这对赤裸的男女在黑暗中抱在了一起。他们直接滚在地毯上开启了对彼此的深入探索,仿佛要将这段时间的积蓄的压力都发泄殆尽。   只是迪卡并不知道,从她带着水汽从浴室出来,这喘息的女孩就已不再是他想象中的那朵“冰玫瑰”了。   ……   时光如流水穿梭而过,两天后,艾莎洲的西南港口海神港迎来了一支特殊队伍。   他们大概有100多人,大多数人做护卫打扮,簇拥着一小嘬人从船上下来,刚一落地便吸引了无数惊艳视线。他们情不自禁将目光放在那头戴面纱的少女身上,随着她的步伐迈出而牵动心神,只感   觉她的摇曳身姿就像海洋女神般性-感妖娆,直恨不得叫目光能具备透视功能,好钻透那薄薄轻纱,看一看她衣裙下的美妙风光。   “您好。”少女来到雇佣车行,摘下草帽冲排头的车夫腼腆一笑。   “请问您知道……离这儿最近的远航雇佣要怎么走吗?” 第五十八章 “故人”之后   摘下草帽,一头金发自然垂落。纳吉忍不住眯起眼,免得被那反射的阳光遮住视线。他一边打量面前少女一边强行镇定自己的心神,脑中却在赞美造物主——惊叹他竟捏出如此俏丽的人儿。   女孩穿鞋约170公分,身高恰好到他胸口。其右眼自然闭合,左眼睁开呈湛蓝色。眸光就像她饱满的樱唇一样水润柔和,只对视就让人发心底的快慰舒畅。   她的金发从左侧整齐梳到脑后,在那里扎了条白色丝带。修长如天鹅的细嫩脖颈淹没在纯白底色的长裙领口,在那儿扎了条镶嵌珍珠的白丝领巾。领巾末端被她胀鼓鼓的胸脯托起,另有一条白纱披肩不规整的遮住了腰,距离近些能看到那纤细腰身在轻纱遮掩下若隐若现。往下垂落的裙身呈倒三角型紧密贴合住少女腰腹,因为有风,他甚至能从贴合的裙摆上窥见她的双腿曲线……   光是外貌,纳吉就敢说这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孩。更别说她那精致白皙的面容上还挂着一抹晒出来的淡淡红晕,让她更添了一份青涩的妩媚。于是他拉长音调尽量让自己不是个结巴,中气十足的回应说道:“当——然可以。从这里直行300米能看到第二个转角路口,从右手边进去再——直行150米——您就能看到远航雇佣所,那里挂着——牌子,是这最大的——租船中心!”   “谢谢你。”少女冲他礼貌微笑,“我大概要租上近30艘船,不知道这个最大的租船中心是否有足够的船只供人租凭?”   “30艘!?”纳吉先是被她笑的一愣,然后又被她吓了一跳,“天啦!”他夸张叫道,“您要那么多船是想干嘛?远海航行最远不过是去瑟雷斯洲,您这些人……怎么也用不着超过1艘船吶?”   因为惊讶,他的结巴毛病都不犯了。他仔细转头打量起这支奇怪的队伍,看到在少女周围还站着位身形高瘦的黑发男子,他腰间佩着把银十字剑,面对他的注视正在皱眉。   这个大概是贴身保镖或者管家。纳吉在心里给他标注身份。除了此人外还有零星几名装扮不同的年轻男女跟在身后,其他人均是皮甲佩枪,一看就知道是跟班的护卫。这种队伍多半是出海游玩的贵族家庭,他怎么也无法理解不到200人的队伍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租上30条船。   贸易?那应该找贸易公司。哪怕是租下来自己用她应该也用不着带着家眷亲自过来。难道她还打算带这些人一起跑远航贸易?这怎么看都是不合理的。   “这样吧。”似乎是感觉周围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来,金发少女朝旁边勾手,接过一只精纺钱袋,“你直接带我去能租超过30条船的远航雇佣所,这些金币就是你的……”   “不用找这个丑结巴美丽的小姐!”看到这一幕,站在边上一个中年男人立刻插上来朝她说道,“我能带您去雅芬家族在西港开设的贸易公司!那里有超过100艘船!绝对能满足您的任何要求!”   艾莎洲的早期居民是从爱沙移民,因此这里也说爱沙口音的亚门语。在说到“满足”一词时他的语气有些偏重,但配合那诚挚笑容,旁人一时也分不清他这么做到底是否故意。   “不了。”金发少女看都没看他一眼,“我相信我的第一选择,我就要这位先生来当我的向导。”   “您想清楚了。”见她拒绝的如此干脆,男人眉头微皱起来,“他说的雇佣所很大一部分属于安格列远航贸易公司,这家公司前不久才沉了3艘货船,安全风评可不怎么好……”   “你放屁!”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街道后方大吼起来,所有人顺着来源转头张望,看到在一间卖冷饮的小推车后正站着一个愤怒的男孩。   “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指着男人大叫起来,“安格列远航之所以最近多灾多难都是因为你们雅芬家族在后面捣鬼!你们就是一些屠夫和刽子手!商人中的黑心败类!!”   男孩不大,看面相莫约十三、四岁。黑色短发,面容虽瘦却有双凛然大眼。他穿着一套洗的发白的水手衣裤,说话时咬牙切齿,充分显现出他内心中的极端愤怒。   “嚯!”中年男人轻笑一声,“安格列-杨?你今年几岁?知不知道公然诽谤人是要被抓去吃牢饭的?你母亲混的真差劲居然要亲生儿子当小贩来补贴生计,真可怜,我可不和你一般见识!”   “安格列……杨?”听到这个名字,金发少女面色一怔。她原本都打算带人走了,正是这个名字让她止住身形,再次看向那表情倔强的黑发少年。   “他是……格列家这代的……独子。”听到她的低语,纳吉结巴着跟她介绍,“父父亲在他年幼时出海遇难,现在是列努夫人在……打理公司。”   “我听他说这家的产业不太景气?”少女看向中年男人,“就是你一开始跟我推荐的地方?”   “是……”纳吉尴尬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恰好又遇上了雅芬的人,“他们家的船最近是出了些不好的事……但……但我发誓那都是些天灾意外!并不是人力能改变的!列努夫人为人极好,在之前经常帮大家的忙。所以遇到生意我们都是往那边带,绝不是……不是要害您出什么事……”   他怕少女以为他居心叵测,不等她细问就主动解释。只希望她能回心转意不要去找雅芬的公司,因为这个家族的人在经商品德上确实有些问题,南港的人基本都讨厌他们。   海神港是城市的称谓。这里原本并没有什么西南港口对立的局势。都是雅芬家族——这个艾莎中部的富商财团将触手伸过来后才弄成这样。传言雅芬的人为了利润可以不择手段,他们贱买暴卖,甚至会趁黑夜雇人凿沉竞争对手的船。整个艾莎对他们的风评都不怎么样,但耐不住他们是目前艾莎洲最大最强的商贸势力。由雅芬家牵头建立的南海商盟在近些年已彻底压制了原先制霸的艾莎商盟,纳吉作为一个结巴车夫并不知道这个家族有多少钱,他只知道他们至今为止已经买下了超过含20座港口的49座大小城镇,是现阶段当之无愧的艾莎霸主。   安格列远航贸易公司在10年前是海神港最有前途的远航公司以及船行,杨的父亲在当时拥有超过60艘大大小小的各类船只,附近没人干的比他更好。但一切都在雅芬家族侵入这里时发生了剧变,短短不到7年时间他们就沉了近半数的船。杨的父亲出海遇难,留下一大笔债务和一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如果不是列努夫人拼命挽回流散的人心,安格列的船行可能在三年前就不存在了。   而现在他们又遭遇了重击——一个月内先后传来消息有3艘货船沉没。没有了这些货船上搭载的香料他们将无力偿还今年贷款,这种时候只有一笔够大的单子才能帮助他们起死回生。   “这样吗。”少女点点头,“我明白了。”   “那就麻烦你……继续带我去那家安格列开的旧船行吧。”她在纳吉和其他车夫希冀的注视中悠悠开口,“远航公司、船行、雇佣所的区别我直到现在也没弄清,也不知道这么说可对?”   “它们是先后从属关系!”纳吉顷刻间欣喜若狂——30艘船的大生意!这样总该能帮列努夫人转运了吧?   “请跟我来,善良美丽的贵族小姐!”他立刻跳下来为金发少女拉开车门,“这些东西都不重要!我可以路上再和您慢慢解释!”   “……您想好了!”结束完和男孩的对骂,那名中年男子一回来就看到贵客即将溜走,“海神港最大最安全的远航公司只有雅芬!我们甚至能给您优惠一成!这种福利可不多见!”   “不用。”少女依然没有扭头,抬脚一踩就上了车,“我还是更信任这种老店。”   一行人雇了六辆马车,在近百护卫的簇拥下徐徐离开了。中年男子面色阴沉双拳紧握,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他想找男孩撒气,一回头却看到冷饮摊位已空空如也。剩下来的车夫商贩用讥笑的眼神一边看他一边凑在一起低声谈论。越发让他怒意蓬勃,更有一抹胆寒在心中酝酿。   中年男人叫戴克-本,是雅芬专门派在南港盯梢的人,目的就是在安格列船行遇到大单子时横刀插入,尽力把客户给截过来。过往他一搬出雅芬的名号对方都会在权衡后选择调换船行,怎么也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吃瘪。   30艘船可不是一般的大单。要是被金斯先生知道他搞砸了这桩生意,他在海神港的未来就全都完了……因此他丝毫不敢放松大意,立刻转头去后方牵了匹马,翻上去就往西港狂奔。   这件事必须要立刻给金斯先生做个报告。   他在心中酝酿说辞,想着要怎么表述才能将他的失职成分降到最低。   对了——他突然回想起少女摘去轻纱草帽后露出来的娇俏容颜。   金发蓝眼,艾莎口音说的虽然好但在顿挫上未免太过正规……再结合这些人一副远海出行的打扮,难道他们不是艾莎人?是从伊卡洛林或者瑟雷斯洲赶过来的?   如果是的话那就很好办了。   他在颠簸中露出一丝狞笑。   艾莎可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也许可以让这女孩儿见识一下,在所有城市、治安力量都是靠商盟维系的艾莎洲得罪一个霸主家族会有什么下场…… 第五十九章 横插一脚   马蹄得得在路上悠扬,车厢内部,金发少女和那名身形瘦高的黑发男人相对而坐。后者正是暗鸦骑士团第一分队的副队长卡洛,他们是专门被派遣来当打手的。   一个多月前他们大闹了风沙城。不光将城内的爱沙军官尽数杀死,那2000多士兵也有不少在睡梦中被爆了脑袋。然后他们兵分两路各自离开,打算照那天夜里商讨的结果做该做的事。   说到这个结果,卡洛其实也有些意外。本来他们都以为艾门-哈温会和团长一起去南海租船,没想到被她自己否决,只带了第一分队前来这里。于是现在的情况就变成了文森特团长率领第九分队继续在瑟兰搅风搅雨,公主殿下摇身一变成贵族小姐,打算为他们的合作去谋划资金……他们这些人更愿意随团长一起留在大陆的人也就只好接受命令,乖乖跟着帮她开道。   但说真的——想到这里他有些气闷——打手、开道什么还是都算了吧。一个在武力上有点本事的落魄公主还不值得他们发自内心去替她卖命。   团长他们都很了解,她也是融合人,背负着和自己一样的命运,承受过和自己一样更深邃甚至更涩的苦。因此他们都服她,愿意为她提出的设想去努力拼命。但艾门-哈温?她又为他们做过什么?   卡洛今年32岁,出生于约修亚东部边境的哈克城。他自幼父母双亡,但不是“失去”,而是“被夺走”。   那是一场清缴城内融合人的肃清活动,他的母亲没躲过去。父亲向他发誓要把母亲带回来却一去不回。直到两天后他饿的受不了迈步出门,才在人流的簇拥下看到他们焦糊的尸体被用铁钉钉在十字架上。那天他站在嘲笑的人群中发誓要向这些凶手复仇,这样的他绝对不可能接受一个不是融合人的家伙骑在自己头上。   卡洛是这么想的,他觉得霍妮肯定也这么想。甚至从这一路观察交流的结果看待,第一分队的所有人都这么想。   因为他们的经历都是大同小异的。他们都不满意被派遣给一个空降的“自然人”上司当排雷兵。故而这次任务说是保护,在他们眼里却和监视无疑。   毕竟那可是一大笔钱的。卡洛多多少少也从她们当初的商谈中听出了一些。一大笔钱,可能有几十上百万瑟兰金币。这样的宝藏交给“外人”掌管实在是有些太危险了。在转移和打理它的过程中他们第一分队就该睁大眼睛好好盯着,免得这个金发女孩用这笔钱做些可笑的事。   她不是有本事么?有本事就自己解决。实在解决不了他们再帮帮忙,免得回去后被文森特团长骂的太狠。除此之外就是度假享受南海风景,想想这笔钱要怎么用才能确保最大收益。   这就是卡洛认定的此行目标,可能现实了一点,但他确信这就是正确选择。融合人对自然人的警惕心理让他无法将希望放在少女身上,从骨子里就对她抱有敌意。   所以当她发现自己实际上还是个傀儡的时候会怎么想呢?   卡洛抬头看向对面,发现少女正安稳坐在那闭目养神。他的眉头顿时就挑了起来,不太理解她怎么现在还能坐得稳屁股。   真要说这位公主殿下的为人,他其实也是看不太透。先不说她很反常的制止了团长一路跟来,主动放弃借团长的好感谋求地位。光是她这一路走来在中间的操作就让他想了半天也看不懂。   他们本该提前3天左右抵达海神港的。因为10天前他们就到了临渊港,从那坐船抵达这西南海港撑死只要6天时间。但对方坚持在临渊港多留了3天,说是要和一个叫米歇尔的男人商讨要事。   因为她也对自己这些人抱有警惕心理,大家都没能发现他们是在谈些什么。团队内部说她水性杨花在勾搭男人,卡洛却觉得这说法不对。   再怎么说这也是曾经的那位“神恩皇女”。她的慧光压了伊卡洛林人整整一代,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就自暴自弃。他觉得她应该是察觉了自己目前正受到监视,想要寻求本土势力对抗他们。   那她又为什么要冒得罪雅芬家族的风险去扶持一家打不着关系的旧船行呢?这是最让卡洛看不懂的。如果她是想寻求本土势力支持她“独立”,这不正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吗?   她不会真以为艾莎洲的律法会像内地那样有威慑力吧?这位博学多才的前公主殿下难道就没有学习过艾莎的风土?压根儿不知道在这混得格外注意和霸主家族处好关系?   出于本能,他在刚刚上车前是想制止她的。但几次三番都被霍妮在后面拉住,他就知道桀骜的队长是想看对方出丑。   那我也就不管了吧。卡洛坐在对面一阵打量,看着少女老神在在,丝毫看不出担忧的样子。只能心下摇头,盘算着接下来要如何收尾。   反正这位“公主殿下”是负责人。她执意要搀和这些破事,那他们就让她搀和……只是她别想借他们的助力来收拾事端,待会无论发生什么都得靠她自己。   就在他沉思的功夫,马车停了。车夫纳吉结结巴巴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卡洛刚一回神便看到少女钻出马车,独自拎裙跳了出去。   “这里就是安格列家的远航雇佣所?”艾门抬头看向招牌,声音中有些许感慨。因为这牌子和店铺的规模比起来实在太破,上面不但缺边带角还有不少干涸的污渍。   店铺在街角顶拐,位于十字路口的东北方。周围是一些杂活铺批发铺和苍蝇馆子,台阶下方满是污水。光从环境就能看得出店铺生意不怎么样,那些真正有身份的人怕是也不太愿意光顾这里。   “先进去吧。”回头看到卡洛拿着她的剑从车上跳下,其他成员也下了马车,她率先迈腿踏上台阶。   推开拉门后是一间宽敞大堂。内侧有一个木制桌台,三名雇员趴在上面睡的正香。第四名雇员在给一个大腹便便的矮胖子办租船手续,怎么看都是副死气沉沉、马上就要倒闭关门的悲催光景。   “哦!您是来办理租船手续的吗?”鼻腔嗅到一股清香,一名满脸雀斑的男员工惊醒过来,看到来客后骤然一愣,“我们这里有……”   “妈——我都跟你说了是真的!我亲耳听到他们要租30条船!您必须得来亲自看看!”   就在他惊异于少女容姿,思考要怎么跟她介绍业务的时候。后堂突然传来一阵抑扬顿挫的争吵声。听到这声音他面色大变,立刻抬起肩膀,坐的笔直。   “这是我最后一次信你的话了,小坏蛋~”一个温婉成熟的女性嗓音越发接近,语气里带着几分宠溺,“多少次说有大生意,每次都是白白高兴……希望这次你说的都是真的,否则我就把你卖掉~”   随着那句尾音拉出,一位身形高挑、穿礼服长裤的盘发丽人出现在艾门等人的视线当中。她看上去只有30多岁,但眼角的皱纹却出卖了她的真实年龄。看到金发少女她也像正常人一样眼前一亮,撇过儿子,带着不卑不吭的态度气势走了过来。   “您好。”她朝少女微微欠身,“我就是这家雇佣所的老板列努-安格列,不知道这里能为您做些什么?”   “我要组建一支船队做远洋航行。”艾门冲她点点头,并未按常识欠身回礼,“至少需要30艘船,且至少要有10艘中型货船。”   奇格兰的宝藏里有不少古董摆件都得妥善存放,真正运起来占据的空间要比想象中大一倍左右。加上其他的金币宝石,10艘中型货船已经是底线要求。   真的是30艘船?   列努夫人抽了口气。她没有上来就问对方是否是儿子说的“大客户”一方面是出于商人的谨慎,一方面是这阵子被转意的客户给伤怕了。那些真正的大生意在询问过这里的详细情况后绝大多数都调头选择了雅芬麾下的雇佣所,她实在是不想自作多情,免得得现实降临后徒增尴尬。   对方容姿和气质上佳,一看就是出身显赫。那些站在她身后的保镖护卫,还有并未按规矩回礼的行为也能从侧面证明她的地位高贵。这样一位尊贵的客人是列努夫人做梦都想接下来的,只是她没想到这梦居然来的如此之快。   “10艘中型货船!”她咬了咬牙,飞快盘算着自家情况,“可以!但得给我们些筹备时间。您需要按照每艘船的货运价值支付押金,具体数额和航程挂钩。”   “我最多给你两……”   艾门心不在焉的朝旁边打量,看到那小男孩正躲在柜台后盯着自己。   “我最多给你三天时间。”她挪开视线,“航程来回要三个月,帮我算一下是多少钱。”   “刚好是一个季度!”列努夫人拿过纸笔开始计算,“小型帆船一个季度的雇佣价格是500金币,中型帆船一个季度的雇佣价格是1000金币。当然这只是雇佣价格,您需要按照小型帆船每艘1000中型帆船每艘2000的价格交纳押金——毕竟远海航行是有风险的,等船只交付回来我们会按比例还给您剩余金额以及利息。”   30艘船,10艘中型需要花20000金币,20艘小型需要花20000金币,加起来就是40000金币。这笔单子听的大厅内的好几个人都膛目结舌,纷纷以为自己是出了幻觉。   “这是两张歌利种植园的地契。”少女取出一个小匣子,“没问题的话就签字吧。”   “等等!”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   “您可千万别被她骗了!”一个年轻男子带着十多人闯入雇佣所,抬手指向盘发女人,“……安格列可拿不出30艘船!” 第六十章 领主契约   接到下属汇报的时候,金斯-伯尔根正和他的情人在床上厮混。   他这个人一向多情,每到一地非要有酒和女人。用他的话说酒能增添女人妩媚,女人能增添酒的醇香,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非得添齐了才能称得上是人过的日子。所以可以想象在微醺过后临门一脚的时候被人打断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戴克-本见到他的时候差点没吓个半死,因为上次见到这张黑脸的人已经被海鱼吃的只剩骨架。   不过万幸,这自诩绅士的家伙对待正经事还是不会迁怒于人。在听了他做出的汇报之后金发男人陷入沉思,最后对他下了个命令:“去把这个消息放给那些和他们有借款关系的小船行。”   作为雅芬家族的重臣,公司在海神港的拓展业务基本都是金斯一个人全权处理。这位45岁的精明男人在市场上摸爬滚打了近30年,自然知道这种时候并不需要自己出面。   一方面是太掉价,一方面出于谨慎。他可不会跟那些家族里的毛头小子一样听到这样的消息就急不可耐去争风吃醋,而是会先找几个替死鬼去试探一下,确认了情况再出面挥下最后一刀。   “我叫杰比-尼森,美丽的小姐。我是尼森船行老板的儿子。”那位冲进大厅的年轻人转头看向金发少女,“还请原谅我的失礼,但我实在是不想您这样高贵的人也被套进坑里!”   “杰比尼森!”躲在柜台后的黑发男孩跳出来指着他破口大骂:“你这好吃懒做的窝囊废!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我说错了嘛?杨?”年轻的尼森抿嘴冲他一耸肩膀,“我倒希望我说错了希望我是在诽谤你们,只要你能让你母亲拿出30艘船的持权合同我立刻就给你道歉!怎么样?你们拿的出么?”   “姐姐……”人群后方,一身黑色礼服的诺姆推着一台金属轮椅,“这个情况,她是不是该换一家靠谱的船行……?”   那年轻男人是来找麻烦的,他多半和安格列家结过怨,或许还有利益纠纷。这样的船行看上去确实不怎么可靠,连他这样的门外汉都觉得是时候换个更好的了。   “再等等。”诺姬窝在轮椅上吃着冷饮,脸上露出看戏的神情,“炮弹公主可不会轻易吃亏,想让她吃亏的人多半都死在炮弹下了……”   他们在这里看热闹,周围的一群皮甲护卫也没有分毫动手的意思。霍妮带着卡洛站在人群左边,叼着根稻草满脸惬意。   就是这样——她嘴角咧的像个傻子——事情越麻烦,等他们收拾完,她就越发得要依仗这边,这样的事情来个几次她就会明白这里真正的掌权者究竟是谁,看她还有没有脸继续对他们发号施令!   现在船行内已经吵起来了。那年轻男人很快陈述清事情起因——确实是安格列船行还欠尼森船行一笔借款,他这次上门主要目的不只是截客,还想用另一种方式收回贷款。   “怎么样,列努夫人?”尼森抱胸看向这里真正的主事,“从前年5月直到今天,连本带利,你欠我们家一万零三百四十二个瑟兰金币,我知道你们现在没有余钱,但你可以拿物来补。”   “不行!”盘发女人气的脸都白了,“我们这边的船……都是要拿来租凭跑单还欠款的!这不能给你!而且我当初和你父亲说好了……今年入冬才清算的?”   “那是因为你当时骗我父亲说只有不到20条船!”尼森讥笑道,“但看看你现在是什么吃相?30艘的大单一声不响就想拿下!两种不同的说辞你到底对谁说了谎话,我杰比尼森可是好奇的很!”   “你……!”列努夫人哑口无言,她时而愤怒瞪着这年轻男人时而担忧看向金发少女,生怕今天的事端会把这位大客户给吓跑了。   她其实并没有对任何人说胡话,在和老尼森商谈的时候,安格列远航确实只有9艘中型三桅帆船和10艘小船。这些船支撑他们过了2年,前不久又在海渊附近沉掉3艘。所以她现在有16艘船,跟金发少女夸下海口只是因为这16艘船里依然包含了9艘中型船,以这些船为骨架她可以继续靠借贷和租凭方式想办法凑齐整支船队,只要这单拿下赚的钱就足够她偿还大部分贷款。   这种行为在船只租凭的行当是很常见的。只要利益够,没有什么是不能交易。但每家船行在这么做的时候都得确保讯息保密,否则他们借贷的利息可就不止那么点了。   而且这种手段通常都是不能上台面的,借贷凑船真要被客户知道,大部分人绝对会选择中止交易。列努夫人也不知道尼森这样的人怎么会来的如此之快。估计十有八九是有雅芬的人在使绊子。   “还有我们!”就在她皱眉沉思该怎么解决的时候,最让她担忧的事情还是来了。门口传来一阵混杂在一起的熟悉叫喊,她听到这些声音后立马瞳孔微缩,脸上露出恐惧的神情。   “珊瑚船行,美丽的小姐。”新来的一群人在挤进大厅后看了看局势,纷纷走到金发少女面前冲她行礼,“还有贝丝船行,直角海运……以及这位雅芬银行的地区经理,阿曼先生。”   “事情是这样的。”看到她还是一脸淡然神情,似乎压根儿不打算开口说话,那位阿曼经理——一个络腮胡的白发老头主动开口做出解释:“我们之所以来都是因为听说安格列家迎来了一位尊贵客人……现在看到您我们知道这个说法并没有夸大。我想代表这些人向您说明这家船行里都是些吸/吮民膏的骗子和蛀虫,衷心建议您不要和他们做任何交易。”   “放你娘的屁!”黑发男孩冲上去就想要踹他,“老不死!混账!你们都是雅芬的狗!”   “杨!”列努夫人一把扯住儿子后领,伸手紧捂住他的嘴巴,“别说胡话!”   “我没胡说!”男孩仍在模糊挣扎,“他们什么时候不来……偏偏在我和那人冲突后一起过来……这分明就是有人在后面通风报信!他们就是见不得人好!”   “即使你说的都是真的,安格列先生。”络腮老头推了推鼻梁眼镜,“那个报信人也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多亏他我们才知道贵公司居然还有实力凑齐30艘船,这样某些事也就该执行了……”   “不!”列努夫人猛然打断他,“请不要这样阿曼先生……我知道有些事我们是做的不对,但至少,能不能不要赶在今天?”   “必须是今天,尊敬的夫人。”其他船行的代表毫不客气的瞪着她,“艾莎商务法规定名下财产超过一定数额的公司在欠贷到期后将被强制收缴部分财产!但只要该公司的实际财产比如船只、宅邸处于合同期就不得执行!这意味着如果我们今天不来你就能因签下合同而躲过制裁——就像你过去两年干的一样!!”   “虽然很遗憾,但我们在来之前已经通知警备队了。”阿曼抿嘴转过脑袋,“所以小姐,我们希望您不要和这样的船行签订任何贸易合同。投机取巧的人不值得信任,您该享受更好的服务。”   “不是投机取巧!不是!”随着母亲的手臂失去力量,男孩猛然挣脱出来:“别听他们的!小姐!您要知道我们这么做都是他们逼的!如果所有一切都公平公正我们根本不需要这样躲避债务!他们抢我们的客户半夜找人骚扰我们!我们的牌匾被他们派人在半夜砸过,甚至可能沉船事故也是他们在背后捣鬼!这都是雅芬——都是他们在迫害我们!!”   “这番话我记住了,安格列先生。”络腮老头双眼微眯,“我还记得您再过半年就将满15周岁,希望到时候您能在鹰喙堡继续保持这份活力。”   “不!请不要!”列努夫人似乎又突然来了力气,她扑上来将男孩抱在怀里,带着紧张朝他说道:“你们可以收缴部分船只,但请不要带走杨!您知道的阿曼先生,他只是一时有些激动……”   “14岁的男孩在艾莎已经要负责任了。”尼森阴阳怪气的在边上嘲笑,“‘当他们犯下足以入狱的罪会被首先记录在案,15岁时就正式执行’——凭什么别人适用这条法律您的儿子就不适用?莫非他就比别人高贵?是哪个古代英雄留下的种?”   “哈哈哈哈……!”听他说的绘声绘色,一群上门讨债的男人不由低声轻笑起来。他们肆无忌惮打量着列努夫人的丰腴身材,看那样就知道没想好事。   “你们……!你们简直!!”盘发女人面色涨红,两分羞怯八分愤怒,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些人居然打算把事情做绝!真的是一点活路都不留给自己!   事情闹到这个程度,这笔单子铁定完了……不管有什么借口,没人会信任这样一家事端多多的远航公司。   但即使没了这笔单子,即使今天真被收缴走部分货船,她依然有信息带着儿子在这片地界生存下去!只要家底还在,只要作为继承人的杨还在!安格列家就还有希望……但如果他真的因诽谤罪名被收押如入狱?   那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未来就全结束了。她这些年的辛苦操劳,辛勤养育,怀揣的梦想,对亡夫的诺言……所有的一切都将化作泡影。这无异于是灭顶之灾。   “说完了吗。”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说完了就往边上让让,我不喜欢签字的时候被人围观。”   笑声渐渐停息了。所有人——包括霍妮卡洛甚至列努夫人自己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少女,有些怀疑自己刚才是幻听了。   “没听清?”金发少女一挑眉毛,“那我再说一遍。”   “我要和这位列努-安格列签订贸易合同。”她一字一句的对他们说道,“而你们,站在这里太碍事了。”   “不……等等?”那位杰比尼森率先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您真的理解我们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当然。”少女皱眉瞪着她,表情显得很不耐烦,“我看起来是那种愚蠢的人吗。”   “但是……但是……”尼森结结巴巴的挥手比划,“但他们是罪犯呀?他们在这几年利用各种手段逃避债务!没有诚信不择手段……”   “我知道。”少女立刻打断他,“但是——这和我决定继续跟他们签合同有关系吗?”   有关系吗?   这句话顿时给所有人都问愣住了。   是的——他们本能顺着这句话展开联想,发现只要她愿意,她想做什么还真是和贸易对象毫无关系。   哪怕是被坑钱,那也是她自己的事。艾莎洲律法讲究商贸自由,也根本没有哪一条律法是特别限制做生意的。   但是!   包括络腮老头,这些人反应过来后思维一时陷入错乱。   哪有明知道是坑还往里跳的?   她不是应该知难而退么?她不是应该审时度势换船行么?她怎么就盯着这家破店想往里砸钱?她是脑子有病?还是故意来给他们找麻烦的?   “去通知金斯先生情况已经失去了控制。”   借着响起的议论声,阿曼老头退到人群后低头给仆从做出吩咐,“再催下警备队,让他们快点过来控场!”   “怎么回事!”他一句话还没彻底说完,外面就响起一阵驳杂喧闹,十几名身穿制服的黑衣警察在一名稍显肥胖的小胡子带领下挤进大厅,第一眼就看向阿曼。   “您来的正好科尔警长!”阿曼立刻迎了上去,语速飞快的将整场事端给他陈述一遍,“……具体情况就是这样,希望您能‘劝劝’这位美丽的小姐,免得她在将来吃亏。”   他的语气顿挫很是讲究,充分将那份潜在含义传达了出去。肥胖小胡子眉头一跳,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是这样——”他看向少女,“不知这位小姐如何称呼?”   “艾温。”金发少女简短回应,“你们可以叫我艾温伯爵。”   “伯爵?”科尔心跳漏了半拍,“……有证明吗?”   不止是他,霍妮等人也用见了鬼的眼神瞪向少女。   他们怎么不知道她头上还有个伯爵头衔?这样不打草稿的撒谎真的好吗?   现在就连霍妮也没心思干看戏了。她怕对方搞出来的事情太大,他们不一定能摆得平……   “你还不配让我证明。”少女静静用只眼看他,“我觉得这是为了你好。”   她语速平缓,声调不含太多感情波动。一番嘲讽的话被她说出来倒好似理所应当,压的科尔哑口无言,根本提不起胆量再继续质疑。   她说的对。   科尔心头对自己强调。   如果她真是伯爵,哪怕是买来的。冒犯这个级别的贵族也足以让他被关进大牢。他没必要为了讨好雅芬家族冒这种风险,还是让他们自己来罢……   “那么我呢?”   一个带有磁性的男性嗓音突然响起。   “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资格瞻仰下您的贵族证明?这位尊贵美丽的……伯爵小姐?”   带着两名仆从,金斯-伯尔根身穿礼服持杖行来。外围围观的市民和内里人群自发给他让开道路,衬的他好像出行的帝王。   平心而论,金斯原本不打算亲自露面。他不喜欢在处理争端时把“自己”这张牌给打出去,这在他看来是冒失行为。但他的理智在窥见少女侧颜时遭受了一股“撕裂般的精神冲击”,有一种冲动驱使他走下马车亲身入局。   美丽的女人很多见,特别是在水土丰润的南洋海港,这里的少女多半也像热带鲜果般水嫩可人。金斯平常在和情人约会时经常将她们取水果绰号,搭配陈酿就是口感不同的各类果酒。可他品鉴了那么多佳酿却从未见过哪一种有面前的少女醇香诱人。她仿佛汇聚了所有鲜果特点,尤其那股另类的气质叫他迷醉。   他今年已经45了。从未想过在这样的年龄还会因女人而心神错乱。不正常的心跳让他难得在众目睽睽下稍显拘谨,也让金发少女蹙起眉头,略显平淡的偏过脑袋。   “你是谁。”她问道,“为什么会觉得你有资格。”   “这位是金斯-伯尔根先生。艾温伯爵。”阿曼立刻给她作介绍,“他是雅芬在南海港口的地区经理人。某种程度上算是这里的小领主,更是我的顶头上司。”   他原本以为这么说就能压少女一头,没想到她听闻这番话反而咧嘴轻笑:“领主?……我怎么不知道海神港还有所谓的领主?”   “诺姬。”她回头看向轮椅上的断腿少女,“把我交给你的保管的东西都拿出来。”   “是这些吗?”诺姬从轮椅边上的小皮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您给我的东西都在这了。”   “谢谢。”自称为艾温伯爵的金发少女接过纸袋,在各方观众的莫名注视下打开袋口,从里面取出两份不同的文件。   第一份只有三张纸,顶上那页印着一个硕大的属于艾莎洲的徽记。下方是四排签名,还有四枚鲜红印章。   第二份就厚的多了,顶上那页不光有一个艾莎徽记还有一个形象独特的圆形印章。它看起来像一头有四根尾巴的斑斓海蛇,头顶上长着两根弯曲羊角。   “这是……”金斯难以置信的看向它们,语气中仅存最后的幻想,“证书和地契?”   “是的。”金发少女点点下巴,“一份在艾莎洲受任何商盟及聚居区承认的贵族证书和一份租凭海神港10年的领主合同。”   “我猜你叫这些警察过来就是打算找个借口强制带走我的委托方。”   一片死寂中她的语气微微上扬,带着些许活泼轻快,“所以我还是直接在这解释清楚,免得继续浪费时间。”   ————————   顺你们的意来个5K大章吧,求波支持。 第六十一章 美人伯爵   当少女说出两份文书的具体性质后,在场所有人率先升起的想法就是“她在撒谎”。但在快速、仔细的翻看这些文件之后,这些人不得不承认它们确实在这片土地上具备法律效应。   三张纸那份是贵族授权和身份证明,四排签名和四枚印章属于“艾莎洲商业共盟体”。意味着商盟最显赫的四个执政家族共同授予某人身份和权力。那枚海鹰徽记就属于雅芬家,金斯一眼就能看出它是真是假。   如果只有这一份文书他其实也不会太意外。因为这样的单子都是在空白页签好名字后遇到合适的对象直接发放,如此最方便,也免去了四个家族相关责任人的路途之苦。伯爵头衔听上去是夸张了一些可放在更富饶的艾莎北部也算不上什么。那边不少人都买过头衔,关键还是在于领地和实权。而这正是第二份文书所授予的东西。   根据这份文书里提到的合约,艾温-塔里亚伯爵将从1778年炎月(8月)10日开始以每年18万瑟兰金币的价格租赁海神港直至1788年炎月10日。其在1778年炎月10日一次性向艾莎洲商业共盟体付清2万瑟兰金币和价值7.2万金币的珠宝地契,折算后共计约9.2万瑟兰金币用于支付其第一年的租赁保证金。剩余170.8万瑟兰金币须在1779年新月前全部付清。故从即日起如无意外和毁约行为,判定艾温-塔里亚伯爵享有艾莎洲歌罗西港领主之地位,自合约生效至截止期间获得歌罗西港规划、贸易、治安、军事60%的行政管辖权。特此文书予以证明。   最下面是只有四家族商议好才能动用的最高权章,以及这块领地上任所有者的转让声明和家族纹章——那头顶羊角的四尾海蛇象征南海的米斯特家,他们在南部的实力还要超过崛起中的雅芬。   “文件都是真的。”虽然面色难看,但金斯还是不得不给其他人宣布了结果。同时他忍不住深深看了少女一眼,说道:“这位艾温伯爵,她是在6天前和商盟高层签订的这些授权合约。”   六天前?听到这个数据,霍妮和卡洛在一片哗然中面面相觑,他们都被脑海里升起的那个猜想给吓到了。   六天前……六天前他们还在临渊港呢!当时这位公主殿下好像正和一个叫米歇尔的男人谈的火热……难不成他们说的就是领土合约!?   她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霍妮咬牙瞪向少女,震惊和愤怒各占一半。她既惊叹于对方能在三天内和艾莎洲最有权势的团体谈成生意又愤怒她居然不打声招呼就乱花钱!要知道那可是近200万个瑟兰金币!哪怕他们现在确实需要在艾莎洲拥有一个自主据点来发展休养,但这种事难道会比采购军火更要紧吗?再怎么说她也该和自己商议!怎么能一声不吭就先用了!?   “身份确认……如此是我们太冒犯了。”带着心向雅芬的一群人,金斯苦笑着朝少女鞠躬行礼,“您的选择在歌罗西港就是最高意志,改天我再带大家去您府上赔礼。”   他做事干脆,不爱拖泥带水。确认无法从少女身上占到便宜就直接选择了带人离去,临行前还朝少女示好,提供了好几处宅邸地址。   能看出我现在最需求的东西是一处安逸居所而且做事风格又如此迅捷……这个家伙……难怪可以在成为一个霸主家族的地区主管。   金发少女目送此人在门外消失,左眼半眯,脸上神情看不出悲喜。随后她一一盯向留在厅内的讨债人,那意思已经分外明显。   于是这件事就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艾温-塔里亚伯爵成为歌罗西(海神)港的领主并在抵达领地的第一天就向安格列远航提供了一笔超过4万金币的超级大单——这一周的夜里歌罗西港的上流圈子都在流传关于这位艾温伯爵的事迹和传说。   “我打赌她是瑟兰来的大贵族!”年长者在宴席上谈论她的财富、猜测她的身份以及她到底有多少钱,“听说她在歌利还有一大片领土!每年都能带给她超过百万的收益……!”   “我的心在看到她的那瞬间就离开了我……”年轻人则在茶会上谈论她的美貌、她的身材以及她今年婚嫁与否,“说真的,你们觉得她结婚了吗?”   “有名有姓的大富商里可没有那个人是姓塔里亚的。”当然也不乏嫉妒者,其中尤其以女性居多,“我侄子就在瑟兰工作,这些事我最懂行了……一般这种情况主角都会有一个见不得人的遗弃身份,我看她要么是为逃避追捕来艾莎的走私贩子,那笔钱就是她赚来的赃款……要么她曾经做的事还要更低贱些,鬼知道被多少男人尝过味道……”   话题,议论。歌罗西港到处都是。刊登她的报刊杂志在印刷后第一时间就会被抢购一空。“海神港的美人伯爵”就像一阵侵袭港口的夏日风暴,大部分人在对安格列远航表示羡慕的同时也都对她的来历、出身还有她租赁海港的目的感到好奇。毕竟这座海港城市有2万多人,还有不少人没见过她。人们迫切关注她在选定宅邸后下一步棋要如何去走,更关心她的到来更带来哪些好的变化。   “砰!”就在整座城市都因此而喧闹不休,流言四起的同时。当事人的卧室房门却被一只怒气冲冲的脚愤然踹开了。   “艾门-哈温!”那只脚踹开门,带着主人的怨念重重砸到卧室床前,呼啦一下将床上的被子一把掀开:“起来!老实跟我解释下这都是怎么回事!?”   “嗯?”躺在床上的金发少女半睁眼帘,带着一丝迷糊翻身看来,“怎么了霍妮……?是不是新房子住的不太舒服?”   “不——是!”霍妮快被她气疯了,她跳到床上一把扯住少女衣领,一边摇晃一边怒吼:“我要知道你到底想要做些什么?你花的钱!你买的地!还有你选定的那家智障船行!我要知道你的全部计划你该把所有的东西都跟我说!”   这里是他们的“新家”——1栋高达三层的海边别墅。它位于歌罗西港南部海口的一处峭壁悬崖上,顺着蜿蜒山路下去海港只需走上40分钟。在金斯留下的所有选择中少女一眼就相中了它。用她的话说“没有比被海风吹醒更浪漫的事”。   但霍妮却很不满!因为她已经在卡洛和其他人的劝说下憋了将近一星期,原本她满心期望对方会老老实实把这一切给她解释清楚,但实际上呢?她在这几天内甚至看不到少女从楼上下来!   她怎么能、怎么敢、怎么做的到在所有人都等她出面解释等她继续做事情的时候一连几天都窝在房间里睡大头觉?她难道不知道现在已经快中午了吗?她为什么能在花200万巨款买下一座小海港后什么都不干把几万人放在外面晾着?她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率性而为玩的游戏?他们内心中所设想的发展计划根本就不存在?是一厢情愿!?   “当然不是。”在听完这一连串急促的问题后,“艾温-塔里亚”伯爵打了个哈欠,挪动双腿下了床沿,“只是你现在着急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安排他们好好休息,准备即将到来一场激战。”   她穿着一套薄纱睡衣,白色半透明的材质下能直接看到她的曲线轮廓。正巧她又在窗前伸了个懒腰,那裸露的风情看的霍妮双眼发直。   “激战?”然后她一个机灵反应过来,“什么激战?和谁激战?”   “当然是雅芬。”赤脚踩在地毯上,金发少女走向衣柜,“南海堪称海盗之家,意外身死的领主不计其数。我和米歇尔-米斯特的交易并不能确保政权稳固,只要那位伯尔根先生不是傻子,下周结束前就会有一堆‘半夜偷窥狂’来找麻烦了。”   “领主契约呢?”霍妮皱眉,有些明白她为什么在选择宅邸时直接挑中了这偏僻角落,“艾莎的贵族头衔是可以拿钱直接买,但那通常都只到男爵!领主契约更是需要经过长期考核才会授予的东西!你怎么可能在三天之内就和他们谈下来?你是不是把宝藏的消息给卖掉了并承诺让他们也分一杯羹?”   不怪她这么怀疑,实在是这件事有些过于诡异。对方除了宝藏的外没什么筹码是能利用的……哦她漏了她的外貌条件,这具下作的身体是能卖不少钱!   “笨蛋。”不紧不慢给自己拉上一条黑丝裤袜,少女在发梢后轻哼一声,“你们来这里之前都没调查过本土势力的纠纷和对立,让你带队才是找死。”   “南海原本是米斯特家族的领地。”不等霍妮爆发,她转过脑袋看向窗外,“这些年南海商盟势大,雅芬有从艾莎商盟中独立的趋势。他们第一步抢占的就是米斯特的地盘,几年时间已经把他们从南海挤到了东南拐角。我和米歇尔的交易是替他掌管歌罗西港以把它打造成米斯特家的前沿据点,毕竟你知道的,有些事圈内人做不得,圈外人做得……”   “但你如何获取他的信任!?”霍妮听的都呆滞了,“他凭什么信任才见面不到三天的你!???”   “就凭我给了他一枚戒指。”   金发少女陡然回头,半眯的左瞳透出凌冽,“那是原本属于我的身份戒指,我把它改造了一下,告诉他我是瑟兰王子斯塔-哈温的地下情人。” 第六十二章 黄金之血   浑浑噩噩从大门出来,黑发少女的异常状况很快引起了等在那里的同伴担忧。卡洛和加利夫纷纷围上去询问情况,不知道怎么她怒气冲冲的冲进去却在出来时焉了。   “你们平常对这位公主殿下的印象是怎样的?”霍妮看向几位同伴,大致把之前的事情跟他们说了,“……我怀疑我是出幻听了。”   “公主?她?”加利夫不以为然的看向别墅,右手在面前连连摆动,“别闹了霍妮,那家伙已经不是公主。她就是个自负傲慢自以为是的小女孩。”   加利夫今年31岁,比卡洛年轻。这个数字再加几岁就是少女的一倍,听上去他是有资格这么评论,但卡洛和霍妮却同一时间蹙起双眉,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认为这评价是中肯的了。   “她心机很深。”卡洛说出了他的看法,“还记得我们当初参加的那次小型会议吗。当时团长说她要尾随过来一起帮忙,她却自己拒绝掉了。我当时只以为她是出于理智考虑选择了一条‘最优选’,也就是‘想最大化发挥所有力量’。但现在我却觉得她应该是不信任我们,同时也对团长本人缺乏信任……我们以为她和团长有那种关系就是错误的认知,至少现在她还没那个意思。”   “她不信任我们是正常的,但她不信任团长……又为什么要答应和我们合作?”加利夫不懂了,“那个达-米利安不是也能给她拉出一票人帮忙的吗?她自己有钱有人,不信任团长肯定早就走了。”   “可能是有什么约定或者秘密我们还不知道吧。”霍妮皱眉,脸色变得红润了一些,“我对这个人了解不多,光凭道听途说和团长偶尔提到的内容,我开始对她的印象是一个生活在幻想中的狂信徒,一个信奉理想的、幼稚的疯子……可现在我渐渐发现她其实远比我想象中要现实的多。她很聪明也知道该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这种人可不会甘心于成为别人的傀儡。”   她说的已经很理智了,有个事关面子的感受她还没提——就是刚才在对方卧室,金发少女以慵懒神情说出那番话之后——她的心头寒气直冒,平白对面前之人多了几分恐惧心理。   审时度势,懂得进退。每步棋都让人看不明白却隐约感觉其颇有深意,甚至丝毫不考虑今后的名声,将自己也作为筹码……这样的女人心机实在是太过深沉,让她有一种在面对团长的错觉。   “先观望一阵吧。”沉默半晌,卡洛给她提了个建议,“上午早点的时候安格列家的小鬼头跑过来跟我报了个信,说他们几天前就已经将船队备好,只等她派人带着出发。我听团长说那钥匙只能她自己拿着,她应该也不信任派我们当中的任何人去替她取钱……那么她肯定是要跟着去的,走之前肯定有任务会布置给我们。”   “任务?”加利夫很不喜欢这个说法,“……‘布置’!?”   “屋檐之下,加利夫。”卡洛跟他摊开手,双眉扬起,“如果她光有心计没有武力或者光有武力没有心计都好对付,可现在的情况……你不爽可以去找她打架。”   “不!我是绝对不会再去找她打架的!”加利夫立刻双手连摆,“要去你去!我不要再被一群人围观当沙包揍了!!”   “就按卡洛说的做吧。”霍妮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这位反应激烈的灰发壮汉,把他的话都记了下来,“她刚才还说过阵子就会有暗中袭杀,我觉得她未必会那么早走。”   “那是当然的。”卡洛说道,嘴角的笑容逐渐阴寒,“……不打响她实力的名头,不让那些觊觎者感到害怕,她怎么可能守住这份买来的家业?她当然不会就这样走!”   “哗啦啦!”同一时间,远在西南城区的一座豪华宅邸,一个头发斑白,唇上蓄须的肥胖男人狠狠将一堆名贵瓷器从摆桌上扫下,稀里哗啦砸的粉碎。   “混账东西!”他摔完东西还不解气,从另一张摆桌上抄起一把名贵长刀对着碎瓦一个劲猛砸:“叫你阴我!阴我!阴我!阴我!!!”   “省点力气吧,约德。”身形消瘦的中年人坐在沙发上翘脚抽烟,“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就是把这里全砸了也挽不回什么。”   “我气他们一点征兆都不给我!!”胖男人扭头冲他咆哮:“你处理的业务大部分是船!这里不行大不了带着船只去别的地方!但我呢?我要如何面对那些投资人?整个分行的业务都要完了!”   “特殊情况,家族里不会随便迁怒。”金斯吐出一串烟圈,仍是一副安稳模样,“你现在该做好准备接收上面的下一步命令,而不是在他们派人来的时候给他们看一片狼藉。”   艾莎洲的律法、行政体系和其他大陆都不一样。因为第一批移民受够了在爱沙尼亚所遭遇的迫害,他们流传下来的行政制度是“让治安部队和政府部门成为职业,仅受雇于支付佣金的四个家族”。   这里没有王权也没有一度统一的教权,有钱人完全可以自己买地当领主。这种制度的好处是自由、宽松、有钱人无拘无束,但坏的地方,金斯觉得……它也是自由。   艾莎太乱了——和伊卡洛林比起来它不是一般的乱。虽然四个霸主家族组建的艾莎商盟对全州城镇有约束力,命令它们必须统一各地律法和行政规则,但在一些偏远地方还是有私领无视命令,篡改法律和管理制度。而霸主家族大部分时间又忙于争斗无暇对这些地区操太多的心,这就导致艾莎周边海盗猖獗,对于资源财富的明争暗斗都格外血腥。   歌罗西港人数不算多只有3万不到,原本属于商盟里的米斯特家族。它是他们19座城镇的其中之一,但管理起来却格外麻烦。这一方面是因为这里外凸靠海周边岛屿上全是盗匪,一方面也是雅芬家族在暗中出力,想方设法打击米斯特在这座海港的投资贸易。僵持数年后因为损失远远大过投入米斯特不得不得中止对抗,使得歌罗西港成了一个“混乱”的海港,各个势力都有交融。   所以金斯是挺能理解他们为什么会答应把它卖掉。因为歌罗西港就是个纯粹的鸡肋。想卖卖不掉想送不舍得自己留着又心烦,这时来一份近200万金币的租赁报价,是他他也会立刻签字。   虽然还没查清楚那位少女伯爵的身家底细,但金斯推测她极有可能是米斯特家推出来的一个幌子。他们可能是想借助她“外人”的身份在歌罗西港闹点事情——比如把和他们交恶的势力都清除出去,雅芬银行就是其中之一。   四个霸主家族在全州境内拥有众多城池和产业,最赚钱的银行业务不可能不碰。三年前的歌罗西港米斯特家自己的分行在一次惊天劫案后宣布关门,这可能就是他们蓄谋的报复。   他面前这个胖子就是雅芬银行在歌罗西港的分行行长。地位比他只低半截,两人交际时地位几乎平等。自从前天有报刊曝出艾温伯爵和米斯特家族有关系后市民就开始冲进银行取钱——因为艾莎的人民都不傻知道不能在两个霸主家族对抗时夹在中间。他们不希望再来一次银行劫案,所以哪怕不要利息也要在最短时间内把存入雅芬分行的钱都取回来。   这当然也包含了一些本地的富商,过去这里局势混乱没有一个明确的主事者,他们看雅芬家势大选择支持一下,现在明摆着又要开始对抗,他们不可能拿身家性命来当筹码。   所以约德着急啊——银行现在可没有那么多钱供人支取,他们留下的后备资金只能应付普通程度的突发情况,现在全城几乎有一半人都在等他还钱,而别说他现在是无钱可还,就是有钱——他怕是也不愿意还。   这笔钱真要还了,不只是他地位保不住,他自己的性命甚至家人、手下人的性命都保不住。家族在歌罗西港布局多年就是打算一步步蚕食掉其他势力好将这港口收归囊中,作为支柱产业之一的银行业务一旦坍塌,上面震怒的后果可不是他约德一个人能抗下的。   “事发当天我就给上面发过消息。”金斯磕掉一截烟灰,语气沉稳道,“根据我得到的情报他们很重视这件事。这几天应该就派人来了。”   说到这里,他眸光一闪,眼前又出现了一张清纯妩媚并存的脸。   可这一次他看向这张脸的视线已经不再有太多欲望,他更多是好奇,好奇这年轻少女为何会接下这副沉重的担子。   ……   中午,海崖别墅。   毫无被人盯上自觉的少女伯爵哼着小曲一蹦两跳的回到卧室,拉开衣柜把几件裙子都拨到一边,站进去,用凉鞋露出的脚趾在衣柜角落顶了一下。   “咔嚓”柜门关闭,底层木板逐渐下沉。它一路经过二楼盥洗室和一层储物室,带着少女降到深邃地下,距海崖地面有50多米。   “咔咔”拉开铁栅栏门。她穿着一套淑女长裙走出降梯,抬头观望着这处天然洞窟,对它的形成和空间容量感到分外满意。   这里是天然的,只是一开始还没这么大。她花了一周时间秘密在这栋房子里安装了一个降梯机关,并费力用神焰熔出了更大的内部空间。主要想的就是拿这地方当秘密基地,一些不方便在上面做的事都能放在这里。   “艾……伯爵大人!”洞窟有曲折,因为少女在规划时分出了几条走廊房间。诺姆从拐角经过时正好看到她拿过白大褂套在身上,吓的他差点把手里的东西都丢出去。   “叫我阁下就行,用不着过于见外。”艾门带着他一起往内侧走,“你姐姐呢,在实验室?”   “对。”诺姆看着她的脚踝吞了口口水,“好像是实验有了新的突破。” 第六十三章 末日再临   说是实验室,其实不过是个在最大洞窟里搭建起来的白布棚子。地面只是压平了确保数据平稳,其他方面简陋的不行。   早期建设阶段这里的条件还很差,但诺姬并不在乎这些硬件设施。两人到来时她正趴在试验台前摆弄一套生物仪器,下身剁在那张少女设计的金属轮椅上,就连他们来了都没能立刻察觉。   “艾门!”但在察觉后她显得有些过于激动,“你来看看这个!真是太神奇了居然会有这种生物!难以想象!它居然能寄生在其他细胞上模拟它们并且在这基础上继续分裂?”   “嗯。”因为早早得到过试验结果,少女神情古井不波,“你对它的观察应该还不到6个小时。放心,6小时后这东西就会停止分裂衰竭死亡。”   “显微镜还好用吗。”比起这个,她更关心的是诺姬手里那台仪器,“条件有限,这东西的性能应该受材质制约被大大压缩了。等条件好了我会再做一个,到时候你俩就不用抢了。”   只要明白原理,早期显微镜的制作工艺算不上难。因两年前在西山研究过设计枪械,她的熔焊技术相当熟练。再加上神焰和入微掌控,她一个人就相当于组装工+技术工+焊接工,做台简陋的显微镜自然不在话下。这东西对观察法日益老练的她来说用途不大,做出来主要是为了增益普通人的观察力——也就是给诺姬姐弟拿来实验入门,让他们可以帮上忙的。   “那可真棒!”诺姆一听这话顿时高兴了,“姐姐这几天一直霸着它碰都不给我碰!要是有两台的话就太棒了!”   到底是少年心性,对新奇的东西兴致很大。现在不像在西山废墟需要天天和野兽厮杀,他这一静下来顿时觉得锻炼身体没什么意思,还不如跟姐姐一起做实验,这可比打架好玩多了。   “我弄出这堆仪器来不是给你玩的。”金发少女斜他一眼,目光在布棚内到处打量:“我昨天送来的标本呢?那个冰柜挪哪去了?”   “在水潭边上!”诺姆说道,“最近天气热!即使下面温度不算高放在这也不怎么保险,所以昨晚上我就把它挪到水潭边上了,那边气温更低些,冰不好化。”   这是绝对的机灵之举,属于未雨绸缪,必须表扬。得到少女夸赞后黑肤少年屁颠屁颠跑了出去,不到三分钟就抱回来一个叠了几层的硬纸箱子。这就是冰柜,里面是近几天搜集的全部素材。   “辛苦了。”平淡给他道了声谢,艾门打开箱子,从冰块夹层里取出一大排细玻璃瓶。这些瓶子每个都贴了纸片标签,上面写着一个个人名。她给这些瓶子排列整齐,又从冰柜第二个夹层里取出一些消过毒的实验工具,开始借用自然法瞳的力量尝试解析和记录这些素材标本里蕴含的讯息。   自然法瞳是她随便给左眼取的称呼。现在她右眼没了,自然法球贮存在右眼框里。它对左眼的影响不止是让它变成湛蓝,还能一定程度上增加它的入微视力。这个增加比不上战圣之瞳那么恐怖,但好歹有用,另外还具备一些战圣之瞳所没有的额外效果。而她手里的这些标本其实都是肉——人肉。是她这几天不厌其烦挑衅那些融合人并一一把他们干趴下时取下来的。这里她得说用指甲刮肉的感觉不怎么好,估计比这更恶心的只有印度人拿手揩屁股。   戴上实验专用的眼镜,少女用镊子摊开血肉组织,细如发丝的小刻刀在入微级别观察法的辅助下精准分离了鲜血和皮肉。这种精细活计维持久了能让常人发疯,她却相当投入,甚至露出享受的表情。解剖切割后她拿过一个小本子在上面对比玻璃瓶写下一组人名和一组注释:   加利夫1号样本……血肉数据大致正常,暗鸦细胞和原生血细胞结合情况暂时良好,但对比其他样本可明显发现其融合细胞活性要更加丰富,推测其血瘾周期较“常人”更短,也更容易被血瘾操控。   “血瘾”是一个广义词。只有融合人才需要套用。它通常指融合人在蜕变完成后因不明原因而出现的“周期性生物冲动”。范围不止包括嗜血嗜杀,也包括一些药物、行为成瘾。其中最典型也最原始的例子就是生殖冲动,好像异种病毒在和他们结合后也将原始的天性从骨髓里重新唤醒,让他们在这方面表现的和常人迥异。融合人即使不具备生殖类血瘾在这方面都要比常人“热情”的多。再加上这个群体以男性居多,有时候他们被周围打压排挤也不是全无道理。   花了差不多三个小时处理完这批血肉标本。少女小心翼翼的将它们封存回瓶子,将瓶子放入冰柜最下方的储物夹层。然后她站起来给奎斯特姐弟打了声招呼,问过他们今天晚上想吃什么,这便一个人乘升梯回到卧室,脱掉长裙换了套睡衣,装作一副午觉刚醒的样子出了房门。寻思着今天是否要再去找那些融合人舒展下筋骨。   反正她现在目标很明确——既然对手是病毒,是微生物。生物实验室的建立就是绝对必要的。她不止是要以此为基础继续对干细胞进行培育研究,还想尝试破解异种病毒衍生体(暗鸦细胞,异神细胞)的内在奥秘。如果可以她希望能研发出对抗感染的有效药物,这样至少能在灾难彻底爆发时起到一些延缓作用。   霍妮他们可能还以为我们的敌人只是“人”。她站在走廊顶角看向窗外,眼里流露出担忧之色。   异种病毒的恐怖不在于其腐化生命后造成的破坏,它最强的地方是传播性和感染性。这东西即使放到她前世的地球都能卷起灭世危机。区区一支19世纪水准的南海舰队,连铁甲舰都没有开始普及,她实在不认为这样的海军能在南海区域建立起万全屏障。因为担忧这个在路途上她还特地找了不少水手打听过异种在内地登陆的消息,但得到的结果是动静全无,“这两年没有任何入侵”。   而这明显是不正常的。按照之前异种入侵的频率,按照她目前得到的“异种母体埋于纳米亚海渊且可能会随时间推进逐步苏醒”的情报,这些怪物出现的速率理论上应该越发频繁。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一头没有。这方面的反常让她越发怀疑瑟兰内部已经出了问题,如果坎索真的彻底被约拿侵占,利用他手中的至高权柄,两年时间……这些恐怖的病毒足以将瑟兰毁灭十次……   “砰!”突然!楼下传来一声巨响。这打断了少女,让她加快了下楼步伐。下到二楼时她在楼梯中段看到了气喘吁吁的黑发少女。还没等她仔细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对方吐出的第一个单词就让她瞬间变了脸色。   “入侵!”霍妮脸上血色全无,即使她是拼命跑来的,这个突兀传来的内地情报还是让她面色苍白,“伊卡洛林东南沿海!前所未有——史无前例的大规模入侵!整整三例!三个方向!”   “详细告诉我消息内容。”金发少女束起头发在脑后盘好,走到衣架边拿过一件女式外套,扒掉睡裙就直接套。   担忧最终还是应验了。她心里却毫不轻松。伊卡洛林和艾莎隔着大半条无底海渊,消息走海路想绕过来至少得近半个月,这意味着可能从她出发那天起瑟兰就已爆发了入侵,再加上那几个让人害怕的形容词,半个月时间代表的可能就是百万计的死伤和感染。   “位置大概在王权郡、南望海角和北海内地。”霍妮快速道,“不知道是否包含王都,但根据目前传来的消息看即使不包含也距那儿不远!”   “是么。”少女应了一声,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维多利亚港暂时不需要担心……她第一时间看向西北。约拿留莱娜下来十有八九是为了从她身上提纯女神之血,他可能以为我死了,莱娜身上的残存血脉就会在接下来的时间内逐渐纯化……在达成这个目的之前他绝对不会轻易让莱娜发生意外,加上皇家海军的实力也不算差,维多利亚港受女神庇护的瑟兰人最多,他们挡住入侵应该没什么问题。   真正麻烦的是这边。   她逐渐蹙起纤细的眉毛。   由于需要留在海港展示一下她拥有的力量,她现在还没来得及带队出海。如果这次入侵潮爆发是有目的性也有指向性的……在她并未打算持久对圣橡树宫封锁消息的情况下,那些怪物是否还会像过去那样只针对瑟兰?约拿会否已经知道了她在歌罗西港?入侵潮是否也会波及艾莎?   这些都是未知的威胁,甚至还一种可能性危害更大。   “让你的下属去给城内官宦挨个送信。”扣好最后一粒扣子,少女伯爵穿上皮靴朝霍妮吩咐,“就说我要开个领主会议,让他们1小时内过来见我。”   ————————   准备恢复双更。 第六十四章 银狼骑   燥热的夏风吹过荒原,稀稀拉拉的草木植被在吹拂中来回晃荡。时间流逝中有些啮齿类的小动物钻出地洞在平原上觅食,伴随彼伏的夏虫鸣叫,方圆数里都是一片祥和枯燥。   突然——几只荒原地鼠猛然停止了搜寻动作。它们感受到大地传来一股轻微震动,似乎正有一群“庞然大物”在飞快接近。   警惕感让它们第一时间顺原路返回钻进洞穴,最后一只地鼠刚刚消失还不到10秒,地面的震动骤然加剧,在一阵轰鸣之中无数马蹄带着重重力道踏上了这片黄土大地。它们身形矫健迅如奔雷,每匹马上都坐着一名布料稀少却携带背包的怪异骑手。   没有马鞍,也没有装备正规护具。但这些人却都有武装,手里不是端着火枪就是握有一把宽刃重剑。更有超过一半人在身后的包囊绳上插着数根木质投枪,不少人的武器上甚至带有暗色血迹。   毫无疑问,这是一支军队。带领它的是一名骑在排头的黑发少女。她束着一根高高的马尾,全身上下黑衣长裤。手中拿着杆精钢长枪,正作为风向标带领队伍在荒原前进。   但大地的震动却并非只是因为他们。很快的,两支人数更庞大、装备更精良的骑兵队伍从后面两个位置包抄上来,死死咬住了前人尾巴。这些人身穿制式相同的轻皮甲,左臂带着藤草编制的小圆盾,后背一杆长管火枪,腰间火药包匕首一应俱全,平均每10人中就有1人手持长度超2.5米、顶端带燕尾旗帜的精铁长枪,显然是一支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的正规军。   如果从天空俯瞰,后来的两支骑兵队伍正在配合着将前面的队伍往某处驱赶。那副架势就像经验丰富的猎人在往陷阱里驱赶野兽,务必要将其赶尽杀绝。   “一大堆认不出名堂的家族徽记。”撒迦莉雅回头看了眼,透过烟尘和几百米的距离轻松捕捉到旗帜上面有各类纹章,“我就说了吧,继续在这里停留是要被那些黑商打击报复的。”   “但你也没有说要逃出去啊,团长!”她胯下的那匹马发出一段清脆的瑟兰语,脸上极其人性化的显出埋怨:“一边说着要大祸临头还一边带着这些人兜圈子,也不知道是谁想要打击报复……”   “说的好,莉兹!”黑发少女在坐骑鬃毛上拽了一把,引得它发出一串嘶鸣,“我就是要打击报复他们!!”   “这些人驱赶我们不就是想要和前方埋伏的步兵方阵打配合?”她指着前方的一处小土坡在战马耳边轻声低语,“去那边!那边的地型适合银狼发挥,我准备要切银狼旗了!”   马蹄在黄土和青草上践踏,一阵又一阵,很快越过了小土坡,顺着顶端奔行而下。从土坡顶端往下俯瞰是一片坑坑洼洼、地势不平、到处都是碎石障碍的连绵丘陵。这种对骑兵来说算不上很友好的地型顿时让三支队伍都放慢了速度。两支追兵的指挥官更是眉头轻皱,示意所有人趁现在检查燧石和火药。   毕竟他们追击的东西可不是一般暴民。根据情报,这支“暗鸦骑士团”的全部成员都是融合人,融合人在力量以及速度上享有的优势让他们能突破人数局限发挥出数倍常规的卓越战力。过往联军就没少吃亏……因此他们这支总人数在3000多的精锐骑兵团才会被派遣出来,第一目标还不是和这支300多人的小股部队作正面交战。   现在他们奔行的方向是往东走,越往东越靠中部战区。联军能调配的力量也就更大。这次上面给出的命令是驱赶他们,将他们逼到由六个步兵方阵所组成的埋伏地带。等他们被完全困住,经受过数轮炮击却仍有突围能力的时候才需要他们上,他们承担的就是这种绞杀任务。   可惜了。左侧骑兵的指挥官——一名身形高大的蓄须男人在心中轻叹。可惜骑兵太贵,装备贵训练贵马匹也贵,上面根本舍不得消耗这支十四面盾拼凑出来的精锐骑兵。平时恨不得把他们当猪圈起来,只出一个威慑作用。否则他们根本不需要耗费这么多无谓功夫,这种10-1的数量碾压,一轮火枪齐射估计就能让对面死伤大半……   “威森骑士长!”就在他幻想的同时,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来将他拍醒,“快看!那些原始人也升旗帜了!”   对方是威森的副官,被他救过命。威森被他一提醒立刻朝前方定睛观望,果然看到前面那支“原始的骑兵”也有一杆长枪从阵营最前端高高竖起,顶上挂着一面白底军旗。   “哈哈哈哈!”如此寒酸的场景对比这边的旗帜如林实在是差距太大,不少骑士都被逗乐,在鞍座上笑的浑身颤抖。他们指着那面白底旗谈笑议论,纷纷打趣对方这么做是想缴械投降。   “不!情况不对!”威森第一时间制止了这些人浮躁的举动,“快看那边!他们居然不逃了!?……这是想要和我们决战??他们疯了??”   初晨,太阳的光晕还在东方。312名骑士一字排开站在前面的山坡顶端,无论骑手还是坐骑都一动不动。   他们的背后是光晕,身影被朝前方拉长。这些狭长的影子在坡度影响下畸变成了数百道剑影,直指那些站在他们最前方、距离他们已经不到400米的两支骑兵大队。   一面旗帜立在中央,由那名看不清面容的女骑士单手握着。夏风吹的它猎猎作响,透过薄光可以模糊窥见到上面的徽记——一头黑纹描绘的银白巨狼。   气氛突然寂静了。一种淡淡的压力和怀疑在骑兵队中四处传播。他们停止嘲笑,皱紧双眉看着山坡。心头升腾起一个疯狂的念头:他们不是要打算朝着这边正面攻吧?   “暗鸦!”低沉的呼喊划破天际,撒迦莉雅并不打算给这些人多少缓冲时间。她旗帜下压,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口中第二句呼喊化作命令:“……看银狼旗!”   “嚯!”311名骑士和311匹战马同时发出一道爆喝。追随她的身影冲下山坡。在两队骑兵不可思议、难以想象以及看傻子般的眼神中疯狂、凶戾、一往无前的朝这边突进。愣了数秒后他们立刻手忙脚乱的端起火枪朝前方射击,完全忽略了手头枪械在200多米外很难有效杀伤敌人。   砰!砰砰砰!   弹丸在火药的推力下钻出枪管,巨大的力量在飞跃过一定距离后逐渐变弱。这种多年前就被瑟兰人淘汰掉的老式火枪杀伤射程只有170米,飞跃200米还要求足够的杀伤简直是在强人所难。   “砰!”威森也朝前方开了枪,但却不是为了杀伤,而是希望用火药惊到敌人的坐骑。200多米对骑兵冲锋不过是一瞬而过,开完这一枪他就丢掉武器,摸向腰间的十字重剑。   枪声、杂乱的命令以及咒骂让队伍显得分外杂乱,威森本来想的是用一轮枪击打乱敌人冲锋阵型然后自己带队上前近战。但眼前画面却让他忘了朝其他人下命令,就那么顿在鞍座上呆滞住了。   光晕从对面山坡照下,敌人的身影因为背着光而看不清晰,只有一道模糊轮廓。   这轮廓本该是属于马的,却在一点点发生变化。它们身形变低轮廓变大,背上的鬃毛逐渐蔓延到全身上下。在他惊恐莫名的注视中化作了一头头獠牙外凸的灰白巨狼。   “呼——”稳健的狼爪在土中按下,带起一串风声,速度骤然增加了一倍。原本受地形影响而无法尽全力发挥速度的骑士们驾驭巨狼在丘陵开启了独特的闪躲冲锋,即使中弹也无法让狼毛下的健壮身躯伤的多重。   “枪!”   两边只差一瞬就要正式接触。黑发少女一马当先,从身后包裹里抽出第二根精钢长枪。她把旗帜换到左手,右手腕转了一圈在枪杆上捏紧,后半部分用腋窝夹住,找准一个目标,直接叫枪尖对着他钻了过去。   “嗤!”冲锋带来的巨大冲力让那人就像纸糊的一样被捅穿了。长枪钻透他的胸口,从他的左侧后心突了出来。撒迦莉雅找准时机一压枪身,喉中发出低沉兽吼,手臂和肋部死死夹住枪身后段不放松,硬是用她的蛮力和冲力结合,将所有的冲击力和巨大动能都压缩在了枪杆之上。   百分之一秒,精钢长枪在冲击下被顶出了一个恐怖的弧度。但因为有一股巨大的力道在后面顶着它禁止它往后传导冲力,这股力量在经受压缩后就像弹簧一样朝前方反冲,在下个瞬间硬是将那全副武装、一百多斤的壮硕男人从鞍座上挑了起来!   鲜血挥洒,一具尸体轰然落地。那鲜艳的色泽点燃了异军的杀戮欲望。巨狼骑士们也有学有样高举着长枪,仅第一次正面接触就从敌方队列中挑起了上百具穿透的尸体!   尖叫声、喝骂声以及兵器交接的摩擦声以此为起点向整支队伍蔓延扩散。联军骑士们又惊又怒,纷纷抽出十字剑和厚背砍刀朝前迎敌。他们将视线瞄准那冲杀在最前的黑发少女,当即就有五六人挥舞着兵刃驾驭马匹朝她冲去。   呼——   劈砍声破空而来。因为数量太多根本无法做出躲闪。撒迦莉雅知道这些人哪怕伤不到她也想把她逼下坐骑,顿时咧嘴一笑——让你们如愿又能如何!   时光变慢,她的身躯从狼背上落下。手中双枪化作投矛朝左右两边狠狠掷出,将两名围攻的骑手连人带马钉在地上。但就在其他人以为可以用这方法阻止这些人冲锋的步伐、让他们困死在这片战阵当中的时候,异军的变化又降临了。   黑发拉长,骨骼错位。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中,黑发少女撑破衣襟,在一片骇然瞪视下变成了一头体型稍小的黝黑巨狼。   同一时间她原本的坐骑也收缩体型变成了一个灰白发色的性感女人,她在半空让身体翻转一圈,一把抓住了那插在地上的精钢长枪。   “嗤!”血液随拔枪动作往外飙射,溅了那女人一头一脸。她面无表情的张开双腿左手在下方按住空气,不出意外摸到了一簇稍显刚硬的黑色狼毛。   “砰!”时光画面正常恢复,她落在狼背上,让黑狼载着她朝前猛突。它一个凶戾的扑击咬断一头惊马的喉咙,摆身又用毛刺尾巴将敌人抽倒。灰发女人在这同时一扫长枪将兵刃挡开,替她清理出一条通往侧方的路。双方配合无一丝缝隙,很快又杀出了十多米远,身后留下了一堆尸体。   “我差不多了!”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灰发女人主动出声,抬枪打开一圈十字重剑,翻身下来化作巨狼。那黑狼也恰巧变化回来,又成了衣衫褴褛的黑发少女。她趁敌人意识错乱的呆滞期捡起一把短剑捅入一人腹部,转身上狼,丢出短剑扎入另一人面庞正中。   “吼!!!”变回坐骑的灰白巨狼载着她在人群中做了次来回冲杀,回到她们刚开始丢出双枪的位置。急速掠过时撒迦莉雅伸手将绑住旗帜的那杆枪也从地上收回,一面被鲜血染红的银狼旗帜再次挑起,猎猎作响。   “银狼!”   她低吼道,高举旗帜立于阵中,双手持枪发动了冲锋。   “嚯!”   600多名暗鸦骑士循声朝旗帜急速靠拢,用最快时间在她身后汇聚起来,跟着她一起狂突猛进。   长枪挑起尸体坠落,狼骑士以三人为单位构成一个战斗组,分别呈品字形依序排列。一个小组进攻时突前由两人出枪一人出剑。攻击完立刻放缓速度,和后排的小组瞬间换位。这种高效的斩杀让他们就像一副凶兽的利齿在军阵当中切割啃噬。无数旗帜倒下无数生命消逝,唯一挺立的只有那杆沥血长枪,以及上面绑着的白底狼纹军旗。 第六十五章 杀戮之幕   第一次竭尽全力让手底下的两个分队作银狼冲锋,撒迦莉雅便杀穿了右侧的骑兵部队,彻底摧毁了他们继续和这边抗争的勇气。他们无法理解为何这些人胯下的坐骑能变成狼,为何这些人本身也能变狼……那暴虐的凶兽不只是让人心惊胆战,还最大限度上威吓了他们胯下的马。一片鬼哭狼嚎中这支超过1600人的骑兵团开始溃败逃窜,而这个时间点驰援甚至还没进入战场。   300多名异军骑士在银狼旗帜的指引下化作一副绞杀的利齿,他们以旗帜为大方向,接收暗鸦细胞传递过来的精简到极致的生物波动。在这种模式下,什么时候分兵,往哪里包抄;什么时候汇合,是否有必要和坐骑调换对应身份……这些抉择都由黑发少女在替他们下。他们所要做的就是将身体和灵魂都交给她,遵从她的一切杀戮意念。   不需要说话,也不需要任何浪费时间的表面交流。一切都是这样的简单高效,连丝毫停顿都出现不了。当另一支人数破千的骑兵队伍匆匆跨越这段不长的距离赶到现场时,他们的同伴已经被银狼骑士杀穿了三次。骑手们无法接受居然有这种恐怖的军队,在勇气和认知纷纷破碎的影响下战意全无。于是他们纷纷丢掉手里的武器,或是调转惊惶战马或是直接挣脱鞍座,开始往东边四散溃逃。   “舒服!”一扯狼毛让它停下,撒迦莉雅在脸上一抹,看到手上全是凝固的血泥。她把银狼军旗插在土地上翻身下地,对巨狼说道:“带一些人去追杀他们,不能让他们把这些情报传递回去!”   “那你呢?”巨狼变成白发女人,腰臀后部还吊着那个破布包囊,“这是打算一个人挑战一支军队?”   “我在普兹林登待了将近一年时间。可不是光在那里混日子了。”黑发少女拔起旗帜,地面朝四周扩散裂痕,“我只是想试验一下能量拟态!看看它在军阵中的杀伤力能有多强!”   说完,她手持旗帜就冲了出去。银狼骑士在生物波动的传递下自发分出了两支部队,一支跟在她后面但靠的不近,另一支驼起灰发女人开始朝四散的逃兵展开追杀。   砰砰!砰砰砰砰!   随着她的突进,率先迎来的是一梭子密雨弹丸——友军溃败虽然让驰援部队的指挥官面色苍白,一开始打算调头撤退,但在看到少女居然敢孤身一人朝这边进攻的时候。他非常正常的被激怒了。骑兵部队在他喝令下朝少女疯狂射击。但这些弹丸都被她拟态出的气流波动挑拨开了。   呼——   近身战,而且是群战。撒迦莉雅当然知道什么拟态最为实用。她手中的长枪带起一串噼啪电流,那是气流突破某种极限后从摩擦中产生的低压电。   “啪!”靠近人群,她首先俯身,长枪带着一道曲线朝前排马腿抽了下去。一片嘶鸣中三四匹马被她抽断了前腿,载着身上的人吭哧一下摔在地上。她由此突入敌军阵中开始了绞杀,旗帜飞舞转动长枪,就像一道附加白雷的黑色疾影。   “拦住她!”年轻的骑士长几乎要被她吓疯了。他万万没想到这名年轻过分的融合人首领居然还有这种生物魔能!立刻喝令其他人围剿她,自己则偷偷往后准备逃跑。   “混账!”数把同样带旗帜的长枪从四面八方朝少女压来,伴随着喝骂,彻底封死了她的躲闪空间。但撒迦莉雅并不打算作任何退让!她喉中继续发出兽吼,长枪携巨力一扫一荡!竟硬生生靠恐怖的力量将七八杆长枪都扫开了!   但这不是结束!那些围攻她的骑士还未来得及感到惊讶,一股麻痹杆就顺着金属枪身传了过来。直电的他们浑身发麻,手中枪杆也没了力道。黑发少女抓住时机荡枪回来朝周围一拍,像是打爆西瓜一样爆了这一整圈的男人脑袋。   “火!”然后她鼓起胸膛低吼一声,摩擦到极致的气流中央爆出一团赤红火星。恐怖的火焰被她挂在枪尖上继续朝人群追击砍杀,另一支骑兵部队的溃败眼看也就是时间问题。   银狼骑士也在这时加入战场,他们又分了几支零散部队在外围游荡,专门猎杀那些往外逃的。喊杀的混乱持续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直到艳阳高照,荒原上的战斗才彻底结束。   “呼。”吐出一口浊气,撒迦莉雅气喘吁吁的直起身,从敌人尸体上拔出枪杆。以她为中心散落着一片人尸马尸,地上到处都是红白之物,还有一大堆拖出来的内脏和肠子。   她整个人几乎被鲜血浸染透了。脸上、身上、残破的衣襟上全是混着灰的凝固血泥。一头黑发被鲜血凝死,就像好几个月都没洗过。其他人形象没她夸张,但整体上也好不到哪去。   “清点一下尸体数目,看和马匹装备是否对上。”她抹了把脸,朝凑过来的狼骑士口述“复杂”命令,“当心那些没死透的,检查前朝脑袋先补一下。”   “其他人,解散休息!”她朝另外的骑士拍拍手,“最多给你们歇30分钟,别忘了前面还有更多敌人!”   她不是怪物——哪怕在这些死人眼中她比怪物还猛,但她到底也是有极限的。长时间的绞杀让她全身酸痛,身体就像灌了水银。不得不找了个地方直接躺下,心中分外怀念黑狂。   很多人只知道暗鸦圣女有强悍实力,却不晓得这实力有一大半都是来自黑狂。这把伴生武器里混入了生物金属和她本人的鲜血,只有拿到它她才能发挥全部力量。   可惜当初被吸进秘境的时候没把圣枪带走。   她半眯着眼睛看向天空,心情没由来变得烦躁。   回来的时候却没找到它,也不知道是被谁拿了……按理来说黑狂和我是共生状态,只要距离不太远我都能感应的到。现在这种音讯全无……别不是真被哈温说中,叫约拿那孙子给卷走了吧。   越想心越乱,撒迦莉雅索性掠过这事,思索起接下来的行动方案。目前这支300——不,应该说600多人的异军部队是由数支分队混合来的。除去指派给哈温的100多人,这样的队伍整片荒原上还有800。总数相加约1500多点,相比两年前损失了近四分之一。当然对比牺牲数字所换来的战果这笔买卖很划算,可她还是觉得不爽,打算尽快将所有部队整合回来。   现在的异军对比普通军队是有优势,但那不是决定性的。就拿这次的银狼拟态做例子,除了霍妮领导的第一分队,其他小队基本都只能拟态成马。其他拟态他们很难自己成功。这次成功那都靠她近距离拿暗鸦细胞共鸣影响,用生物波将拟态的感受传递过去才催生了一支银狼骑。所以这支军队现阶段想和敌人真正交手还少不了要她当核心,只有她统帅的部队才能有今天这份恐怖战力。   哈温现在不在,骑士团的任务也显得相对自由了些。除了在荒原上当搅屎棍还可以考虑下在汇合后截杀小股追兵,能消耗一点就是一点……反正异军可以靠换骑手坐骑来确保长途奔袭能力,那些自然人的部队想要追上来除非每人都带三匹马,否则半天不到就会被甩开,只能顺着蹄印吃灰……   局势如果好一点,她还可以尝试自行穿过布罗山脉,去瑟兰内地转转看看。也许某个地方就能感应到黑狂的踪迹,武器的问题也能解决。   “另外的队伍应该是珞芒在带。”   她抓起一团杂草,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男人的背影。   “800人……”   “哼,希望他真能给我留这个数字……”   ……   画面偏转,掠过山川河流定格在一处繁华海港。依山建立的高大王宫耸立着数根白石尖塔,其中一根的窗口处站在一位金发少女,正一边俯瞰风景一边思索自己的心事。   从高空看,距离最接近的是维多利亚港的西城区。这里是官宦居住的地方,戒备森严没有外人流通。但在西城区以外的地方可以明显看到人流和车流都更加密集,而那些多出来的人都是因恐惧异种之灾而携带家属来避难的。   类似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早在更久之前的异种之灾甚至两年前的新教叛乱,各个地区的流民都有进入王都海港。只是这次和以往有些不同,那种沉重的气氛几乎要压的人不能呼吸了。   莱娜-哈温,今年16岁。头戴储君王冠的她在两年前莫名其妙成为储君,原本的储君也就是她姐姐却被宣布视为叛逆,遭到各个国家的联合通缉,至今生死未卜。在旁人眼中她恰到好处表达了对叛亲的悲痛,然后就开始收敛起那副柔弱外表,努力适应起自己全新的身份。现在两年过去很多人都以为她大变样了,但只有少女自己知道,她对那人的思念从未像今天这般深过。   “姐姐……”她在塔楼窗口前喃喃低语,“你知道瑟兰现在有多混乱么……”   “还有盖兰哥哥。”她双手捏住一个十字项坠,“两年多了,那个怪物总算在冰雪中陷入沉睡……但你的踪迹还是搜寻不到,整个北境都没消息……”   “莱娜真的好想你们……”   “好想再像当年一样,让所有的哥哥姐姐都坐在桌边,玩莱娜提出的猜谜游戏……”   ————————   我深刻的知道这本破书不适合追读,但养肥党是绝对绝对会影响作品成绩从而影响作者本人创作热情的。我不介意大家养肥,但如果大家真打算读,希望能点击下【下载】箭头那个页面里的【自动订阅】,这样即使摆着吃灰作者也能得到支持。   之所以强调这个是因为点外面的自动订阅并不是“自动”,不会出一章订一章,就是个摆设。   至于有些人怕我坑,怕我像某些作者一样做不好的事情……这个我想说你们是绝对多虑了。了解我的人不会有这种担忧,不了解我的可以去看看我上本作品《最强决斗王》。这个不是让你们看它写的多好或者多烂,而是看它的字数——1本前后花费三年多时间写到320万字的免费同人文,我想这个例子可以多少证明下我的作者品德,它大概还是能信任的吧?poi? 第六十六章 代价和加入(第一更)   “莱娜殿下。”冰冷无情的女官在后方叫住少女,“准备用餐了,殿下。今天您需要会见圣十字医疗会的培德尔先生,您昨天让我提醒您的。”   “我就来!”莱娜朝楼梯下喊了一句,看了看窗外,拎起裙摆快步下楼。她脸上的憔悴和柔弱在这一刻都不见了,紧抿的唇线凸显出她内心坚定,已打算好要为某件事而付出代价。   王都现在的局势很乱。但由于坎索王的身体情况越来越差,不乐意管事,很多事都是靠老臣在外面强行撑着。光她知道的威胁就有布罗防线后的两国联军以及前不久才爆发过的异种入侵,如果再算上更早一点刚刚平息的北方怪灾,这两年的瑟兰格局简直前所未有的差。她再坚强再有觉悟不过是个16岁稚龄少女,突然要挑起这副重担,她确实有些喘不过气。   但这不是一句喘不过气就能推卸的责任。目前贝格拉尔元帅指派了三万大军加固西北的布罗防线。他本人更是离开了王都,和诸多将军一起搬到了离防线较近的城市。多亏了有他在外支撑整个王都圈城市带还能享受安静日子。而在异种入侵后这种平衡被打破,内地气氛骤然压抑,此时正需要她这新储君稳定人心给大家支持,她又怎能在这时退缩,给这顶冠冕抹黑丢脸……   我是不会输的!   暗中给自己打气加油,少女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侍女给自己化妆打扮。这一刻她想起了斯塔最近做的一系列光鲜事迹,从这些事迹中嗅出了一丝威胁的味道。   储君已定,意味着剩下来的斯塔、哈特和费顿只能成为王室亲王。他们可以一辈子享受荣华富贵,做点垄断买卖,但却不能染指政治和军事。按照这个道理斯塔-哈温应该尽量低调做人好淡化他在人们心中的印象——他需要将那个位置留给新任储君,好确保在这危机时间内人民能尽快接受她,为权力的交接做缓冲准备。   可斯塔不是这么干的。他在他的母亲安娜王妃支持下最近出了好几把风头。   他们先是敲定了克尔顿汽车工业和王室的合作,准备在整个王都圈新建汽车工厂。然后又宣布勘探队伍在北部沿海发现矿藏和油田。储量之丰富“在目前看足够使用100多年”。   这些事虽然不违背那些暗中规则,但由于他的风头太甚,基层平民对他有好感的也不在少数。就更别说那些敷衍趋势的大小贵族,一听说他那边有利可图便成天绕着他转。前段时间她去找斯塔商议事务都被迫等待了两个小时,因为“排在她前面等待面见王子殿下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他们应该不是想要做点什么叛逆的事吧。莱娜不敢肯定这大胆猜测。她隐约觉得斯塔哥哥和他背后的克尔顿家族这么做有些不好,但真要她说的时候她又不得不承认对方这么做是有效果的。   正如前言,她不过是个16岁的稚龄少女。如果是像她姐姐那样从小以“第一”的身份成长起来,她身边不会缺党羽附庸。可现在的情况是她成为储君不过两年。维多利亚人是能靠信仰接受她,但其他人,尤其那些贵族势力还做不到立刻像她表露衷心。这一方面是他们在考察她的能力,一方面她也无法像斯塔那样拿出一些切实的利益去分给他们。   储君是要有作用的,越是在危难的时候,储君越要起到稳定人心、替王室安抚混乱的作用。她自己现在受制于根基浅薄做不出太多实际的事,那就需要斯塔这样的王室后裔站出去,用他散布的利益和出的风头告诉所有人:瑟兰还远远没到完蛋的时候。这样虽然在情理上是抢了她的风头,但也多亏了斯塔的存在,瑟兰内地的阶层局势还算平稳,甚至在某些方面——比如工业建设上还更好了。   而她现在需要去见的这位培德尔先生,他的身份是圣十字医疗会的会长。这个组织崛起于几十年前,组建的目的是串联各区的基层医院,建立一个关于救助物资、药品、医疗器械的交易网。前三头入侵的异种虽然已经被快速消灭但免不了要划分出大片观察疫区。靠近王都圈的地带还好,北边那块却极度缺乏救助物资。她约见此人就是希望对方能伸出援手,集合这边的物资给调配送去。   如果能成功,那她肯定是做了件好事。不但能够巩固声望还能起到比斯塔更好的安抚效用。只是这位培德尔先生和她想象的并不一样,比起医生,他更像是一个纯粹的商人。   在上次会面时他给莱娜算了笔帐——告诉了她当前医疗会里储备的物资分别有多少。其中哪些要留存等待王都应急,哪些要送去给布罗防线都给她说的分外清楚,让她明白不是医疗会不愿意帮忙,而是实在有心无力。照他的话说“他们不过是一个能以稍低价格从商人手中进货的渠道”,用于救灾和战争物资的费用一直有王室拨款,并没有余钱去购置新的物资。   要是换两年前,这种屁话莱娜估计也就信了。她一眼看出这人就是拐弯抹角想推卸责任——谁不知道那些制药的工厂本身就是王室资助?从建立到产出,中间的每个流程王室基本都有贴钱。现在需要对某个地方加大救援就在这跟她百般推脱,她估计这些人都是在安逸生活中堕落了,甚至还怀疑他们拿库存的物资转手卖钱。   和这种人商谈对斯塔来说是如鱼得水。莱娜却会觉得很困难。因为这个过程和结果可能必须要突破她的一些心理底线。   比如这位培德尔先生就曾表态,说如果她能以储君身份干预一下防疫部门的审查制度,让他们在几份药品研发的表单上盖章。因为有先行的王室拨款,他们可以紧急调配这笔款子去购置救灾物资,然后再以生产新药的利润去填补后面的窟窿。   实际上就是要钱罢了。   少女苦笑,心头有些沉重凄凉。斯塔有一整个克尔顿家和克尔顿商盟做后盾,有数不清的财富能调配取用。但她呢?根基尚浅的她可没有这些赚钱渠道,目前她的经济来源不过是固定领取的储君津贴以及南海那座尼利椰岛上的产出的作物——那里的种植园和王都郊外的一家工厂作坊就是她现在的全部资产。   所以可能……想戴好这顶璀璨王冠就必须要付出某些代价。如果是为大局考虑,放弃一些东西应该也算不上什么。   看向镜子里那位越显成熟的金发少女,莱娜努力在面庞上挤出坚毅果敢。这让她的白皙脸蛋和记忆中的另一张脸更加接近,为她注入了更多勇气。   ……   同一时间,维多利亚港北城区域的一处暗巷。一名身形娇小的黑衣人蒙着脸面匆匆钻进一间民舍。进去之后她扯掉伪装露出一张稚嫩脸蛋和一头黑发,正是曾随艾门一起去西山留学的简-艾伦。   “欢迎回家,简~”一个黑发男子帮她拿过斗篷的面巾,顺手在她毛茸茸的俏短发型上抹了两把,“你这头发真是绝了,几天不洗都没味道。”   “别乱碰我!”女孩抬脚在他脚面上重重一跺,“看看你这流氓的样子!你有一丁点像是我哥哥吗?本-艾伦?”   “进来说话。”卡-艾伦迅速将他们两人都拉近里屋,关上了第二层房间木门,“赶紧说说,这趟路德先生都探到了什么?”   路德——也就是上次自由党集会时主动跟他们认识的那名贵族男子。他家的历史很古老,据说是世袭的名誉男爵(没有官位只有荣誉)。这种人也会加入自由党让兄弟二人都吃了一惊,但随后他们又兴奋起来:多了这个人的话党派搜集讯息的效率一定会更加快捷。   而且还能结合他们从父亲那得到的消息彼此验证,进一步确定消息真伪。这种便利让他们答应了留在王都,配合路德一起继续为党派传输王都的情报。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两年多以前他们的妹妹垂头丧气从西山回来,当时所有人都看得出她很不开心,但绝大多数人都只当她在为学业难过。   普兹林登的灾难在当时引起了一时轰动,人们讨论这件事大概有一整个季度。但很快又被北方的怪灾吸引走注意,没多人再管西山。兄弟俩知道像妹妹这种刚就读就意外失学的女孩子不是很好再找名校,所以他们就劝她找个平凡点的,在本地念书也方便联系。   因为和朋友道别,小女孩当时正在难过。尤其艾门被宣布为叛逆对她打击很大,便也没有拒绝哥哥以及父母的提议,在安排下读了王都本地的一所女子大学。日复一日的观察交流让她很快发现了两个哥哥有什么事情在瞒着父母,于是她谋划了一起简单潜伏,轻而易举便将正在写密信的兄弟二人给抓了正的。   卡-艾伦和本-艾伦做梦也没想到第一个发现他们秘密的人居然是妹妹!他们惊慌失措,一开始还企图哄骗她。但让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的是简居然提出要加入他们,理由是她不相信艾门-哈温勾结异神教,希望跟着自由党调查这其中隐匿的真相。 第六十七章 盖尔近况(第二更)   说起来,自由党是一个很怪异的组织。表面上它的口号是“让每个人都能享有自由”,但接触的多了,兄弟二人发现这个组织的核心目标是“将维多利亚血脉从王室控制中解救出来”。   这一点他们是从那位路德先生身上窥见到的。他和他们不一样,资历更老,即使调回党派驻地也能当个显赫高层。他是没有明说这个,但从他传递下来的一系列命令中他们还是能看出来,这个组织对于帮助穷苦人民的心思远远不如搜寻那位叛国公主的心思多。   简在第一时间了解过自由党后对它的首领产生了好奇。她继续向两个哥哥了解情况,从支支吾吾的他们口中掏出了目前能找到的所有情报。   自由党起家时间不得而知,但从他们酝酿的一些痕迹来看不会少于30年。这个组织在两年前遭到过一次大清洗,负责动手的是哈温家族里那位常年隐居的修斯亲王。他年纪比坎索-哈温还要大,但身体却要好上一些。由他统筹的剿灭行动给自由党造成了一定冲击,可由于党派高层对这次清洗早有预见,他们的核心力量早就在清洗之前调出了王都。   严格说是调出了整个王都圈城市带。大大小小十多座城池从此不再有大规模的党派活动。只靠艾伦兄弟这样的本地人不断朝上面传递消息。   而党派的核心力量目前全部偏居北方——不是像北疆冰原的那种北,是介于气候适中的缓冲地带。整体人数艾伦兄弟也说不清楚,只知道不会少于一万人,比这个数字只多不少。   至于首领……没人知道他到底是谁。根据他们的了解党派组织内部几乎没人见过首领的真身。两年前他们刚加入时一度还怀疑过这人是否具体存在,毕竟他太神秘了,即使路德都对他知之甚少。   了解这些讯息后,简就开始盘算着加入。对兄弟二人来说他们是不会在乎这党派的核心目标,但简在乎。她原本就打算加入这个组织借助力量来搜寻那人,更别说它的当前目的和她就是一模一样。   所以这一切就水到渠成的发生了……卡艾伦和本艾伦邀请路德当了她的举荐人,三人联合署名修了封推荐信交给信使。半个月后回信传来,告知他们简-艾伦已经被党派录入成员名单。于是她就开始利用空闲时间帮两个哥哥做一些跑腿的活——那位路德先生恰巧在她就读女子大学里担任教授,这种便利让她在传输情报上享有天然优势。   “教授不过是名誉男爵,真有什么重要的消息他也接触不到。”短发少女横了两个哥哥一眼,解下腰包在桌上放下,发出一声重物钝响,“也就是那个医疗会的情报,他们好像在走私东西。”   “和大局无关啊……”一听这话,本-艾伦的兴致立刻怂了,“商人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折腾,我们又没必要搀和进去……”   “邦!”话音刚落,他脑门就挨了少女重重一下,砸的他捂头狼嚎起来,瞪着双眼不断吸气。   “没有和大局无关的东西,本-艾伦!”女孩从包裹里取出罪魁祸首——一把制造精良的银色手枪,“别忘了他们可是目前最大的医院联盟!你觉得这些人走私的东西能简单?还无关大局?”   圣十字医疗会,这个组织的名头可比什么自由党要厉害多了。在这个组织的串联下,瑟兰王都圈以及周边大小几十座城镇都有了成建制的医疗系统。他们统一了部分药理学识和药品发放,在疾病防务和实际诊断上有了一套统一标准。这改善了几十年前那种堪称混乱的医务环境,至少病人不需要担心在市政医院里还能有假药了。   妹妹从西山回来后本事涨的虽然不少,但这涨的更快的却还是脾气……本-艾伦很快反应过来这件事牵扯的实力绝不会小。他一边认错一边观察妹妹的表情,看到她不追究了才松了口气。   “这件事的起因是路德教授发现调配给学校的医疗物资和账目对不上号。”简看向她的大哥卡-艾伦,“他偷听了医疗会当地负责人和校长谈话,发现他们贿赂了学校,缺少的物资都卖出去了。”   “一开始教授没有放在心上。这事情放在平时也是小事。”她吸了口气,语气显得有些愤恨:“但现在你们都知道的……我们至少还有一个地方急缺更多医疗物资。”   “这件事我们会往上传的。”兄弟二人对视一眼,继续问道:“除此之外呢?先生有没有说我们本地人要做些什么?”   “没有。”简摇头,双眼透出一抹狡黠,“但这是因为他没渠道也没影响力干预这件事,我们跟他可不一样……”   当天傍晚,大概是晚饭后的休闲时间。一个鬼鬼祟祟的娇小黑影来到港口,偷偷钻进了一处聚居地。它在灌木和房屋的剪影中来回跳跃,遵循记忆指引找到了一座两层小楼。   “啪!”一颗小石子轻轻击中二楼窗户。隔了一会窗户打开,呈30°角用挂钩勾上。看到这约好的暗号人影立刻来到门前,很快被小楼主人打开木门拽了进去。   “呼!”斗篷面巾被一把拽掉,站在简面前的是一位体态婀娜的棕发少女。她穿着一套棕白相间的细布睡衣,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眼镜。   “依文姐!”她低呼一声扑了上去,在对方无奈的注视中用柔嫩脸蛋不断摩擦酥软的胸脯,“太好了!我就知道依文不会抛下我的!”   “你这性格变的真是……”依文拽着她的头发把她从胸口扯起来,“两年多前刚见你时你还懂得什么是羞怯……要是有人在那时告诉我你会变成今天的模样,我百分百会当他在说劣质笑话。”   “人都是要成长的。”黑发女孩朝她咧嘴一笑,“就像你一样,你不也和家里闹翻要自己一个人搬出来住?我不相信以前的依文-盖尔会这么叛逆,那时你可是有名的淑女。”   “我只是不想他们把我嫁给一个富商的儿子。”依文也抿嘴发出轻笑,“进来吧,动静小点……邻居都知道我是一个人住,要是被他们听到这么晚还有谈话声音,我的名节就全都完了。”   她将女孩带上二楼,来到她自己居住的书房兼卧室。进门第一件事就是从睡裙系带上掏出一把连鞘短剑,看的女孩双眼发直,一时间对她的生活环境也有了个了解。   港口聚居地可没那么安全。哪怕半夜经常有警察巡视,这里的各种案件也少不了。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是港口本就鱼龙混杂,很多犯人都是水手。对他们来说货船只需要在这停靠几天,只要抓住最后时间赚点外快或者找点乐子,第二天没亮他们就能跟船离开。   简自己就听闻过不少这类新闻。那些报纸也喜欢在第二版专门报道这类消息。像依文这样的单身女孩很容易成为袭击目标,她确实应该谨慎一点。   感慨完对方为自由付出的那些代价,简很快在烛光晃荡中说出了她此行的具体来意:她希望依文能试着和家里联络下,看作为海运公司的他们是否有圣十字走私的零星情报。   “这个……老实说有点难。”听完她的话,依文皱眉陷入沉思,“盖尔海运主要的业务是茶叶香料,医疗物资这一块我们并不了解……我是可以帮你问问看,但你别指望有好消息。”   “这就够了。”简也知道其中的难处,“我也不是只依赖你呢~爸爸和公爵府的联系越发紧密,知道的东西肯定更多。而且我还打算尝试和她那边搭上线,看看能否寻找一下她的帮助……”   “她?”听到这个意有所指的模糊形容,依文的面色顿时变了,“我看你还是死心吧!一个能抛弃亲情转而拥抱王冠权势的白眼狼!这样的家伙可不值得信任!”   “我知道现在说出这种话可能是有些迟……”黑发女孩抬眼看她,“但……根据我这段时间了解到的一些讯息,她并没有放弃寻找艾门,她仍然调支了相当一部分人手在外地搜寻她的下落。”   “那你又如何得知她搜寻艾门的具体目的?”依文反问她,面色依然很不好看,“说不定她是想把自己的亲姐姐给绑回王都,当着那些蠢货民众的面烧死绞死!”   “不会的!”简听的一惊,努力把这个可能性甩出脑海,“……莱娜怎么看也不会是那种人啊!”   “你还是太年轻,简。”依文走到她面前,伸手托起她的下巴,“连韦德都能为前程和梵茵分道扬镳,这世上就没有什么感情是能永恒的……尤其她还是王室公主,处理感情问题时还要比常人更加果决。有时候我甚至会想之前她都是装出来的,我实在不希望你再和这样危险的人去发生接触……”   “韦德……”听她这么说,简的眼神有些恍惚。她的思绪一下飘到一年多前,飘到了两个年轻人因理念不同而断交的下午。 第六十八章 见证者们   两年多前在西山共同抵抗灾难,甚至分别贡献过自己的力量……这样的经历并没有如依文所想成为团结所有人的核心要素,它反而让那些理念冲突更尖锐了。   依文当时受伤昏迷,具体情况都是听人说的。她听说莱娜的身份被披露,梵茵韦德从那个节点起开始分头行动。后者护送大多数人顺着山脊线离开灾区,前者则想救出自己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指的也就是韦德、依文还有艾门。依文是不知道在那种危难格局中一个等同普通人的低阶掌控者究竟要具备何种勇气才能做出如此决定,但她知道梵茵一定是吃了很多苦,一定是耗费了他所有的力量才能挫败那些灾徒,才能将昏迷的自己从灾难之中拯救出来。   在这种对比下,韦德的选择太理智了。依文倒不是埋怨他没有和梵茵一起回去救人,而不爽他在灾难发生后的第四天就直截了当的找到了他们,说他打算接受王室邀请,转读瑟兰皇家炮兵学院。   这也是一家老资历的百年名校。甚至严格点算有接近千年历史。它的创始人布斯-哈温和阿兰-哈温有血亲关系,是目前为止全国第二的军事学院。   第一是瑟兰皇家骑士大学——如果老的观念不被摒弃它将依然坐在这个位置上直到永远。可在火药系部队日益重要的这个时代,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第二和第一调换位置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校名之前冠有“皇家”,意味着不是官宦子弟或名誉贵族就得缴纳远超常规的高昂学费。对韦德来说这是垂青,更是机会。有德尔克家族(安德烈-德尔克前文提到过想结交韦德)引荐他很快和斯塔王子搭上了关系。就是在此人的推荐之下,他得以以小贵族的身份免除全部学费进入这所顶级名校。   “我想了很多,梵茵。”当时他是这么说的,“我像你们一样无法接受莱娜取代艾门的地位……所以我不会选择她,这在我看来是一种背叛……我选择斯塔-哈温是因为他既不是储君又有足够实力帮助我们,从皇家炮兵学院读出来后他能直接保送我去军队当官,这就确保了我们在乱世之中拥有力量,至少能把命运握在自己手里……”   “说这段话的时候请把所有的‘我们’都替换成‘我’,谢谢。”梵茵直接打断他,语气陌生而又冰冷,“有些人想靠抛弃什么来换取平步青云,但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样!”   “……那你又为什么要拒绝莱娜-哈温的邀请呢,库里杜里?”   到底是年轻,城府不深,韦德被他这么一冲面庞上涌起一股鲜红,也不知道是真感到羞怯还是愤怒,“她邀请你去读皇骑!你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从这两所大学毕业的所有学生都会自动获得少尉军衔,你可知道这样能比别人少走多远的坎坷弯路?我知道你们还在担心艾门——我也一样!但现在的局势你们也看到了!三角要塞告急!瑟兰进入战争状态!没有力量光靠自己——几个低阶掌控者在这乱局中能做得了什么?”   “也许吧。”听到他那般称呼自己,棕发少年呆了一瞬,然后他咧嘴自嘲:“也许你是对的吧,艾瑟尔先生!确实就像你所说的残酷的现实在逼迫我们做抉择!但你抉择的速度也太快了一点!”   “两年……不,一年!”他低下脑袋,语气里满是萧瑟低沉,“哪怕半年也好……我多希望今天是发生在半年之后。”   他到底是个感性的人。虽然也像其他人一样会屈服于现实,但却依然在内心中留着某些底线。他相信如果这一切是半年后发生,已经被现实打击过的他说不定会理解韦德的做法。   韦德说的错了吗?其实没有。他所恼怒的只是对方连这么点时间都不愿意等,一看到机会就奋不顾身要扑住抓住。   他就不想想现在离灾难才过去几天?他们是不慌毕竟他们在王都有父有母有关系有房子,但从西山逃出来的其他人——那些失去依靠的学生和教授们,他要如何跟这些人解释他的背叛行为?   人生就读的第一所大学在因意外覆灭之后不到一周就转投他校,对曾经的恩师和同学不管不顾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前程。这种事他做不到。他也想不到做出它的人居然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你就不能再多等一段时间么,韦德?”当时坐在桌子对面的依文很确定她从这番话里听出了一股哀求的味道,“半年……不!哪怕只等两个月!只要多等一会!我会和你一起去这些皇家学院!”   这是他最后的坚持了。向往正义的棕发少年无法接受将自己所有的尊严都摆在地上任现实践踏,两个月是他欺骗自己的缓冲期。   “机会是不会停在那里等你半年或者两个月的。”韦德发自内心的叹息一声,“看来我们是无法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一致了,梵茵。”   “分道扬镳之前我再最后跟你们说个秘密。”他站起来,从桌上拿起一顶士官军帽,“我父亲其实早在我出生之前就和母亲离过婚了。因为我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这十几年的和睦都是欺骗。”   然后他就离开了。穿着一套深蓝色风衣结完自己的那份钱,淹没在酒吧外的阳光和一片人流之中。依文作为朋友陪梵茵在那待到深夜,直到快零点的时候才把烂醉的他送回老屋。   明白了部分前因后果,明白了韦德为什么从小到大都那么独立自主,甚至迫切的想要掌控命运,依文也不好在这件事上过分怪罪他。但她也从这次事件中领悟了一个深刻道理。那就是所有的誓言和情感在冷酷无情的现实面前都只会逐渐淡去颜色,她由此对友情甚至爱情都产生了恐惧心理,所以才会在不了解任何讯息的情况下拒绝了家里的婚姻安排,自己在港口租了套房子。   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简很快就离开了。依文放下窗帘收回朝外界观察的视线,重新看向桌上那本《星相图录》。   这是潘妮-葛莉特在分别之前送给她的书。年代很老。据说是她老师的老师一路传承留下来的。书里有她这一脉预言师所有关于星相学和骚灵学的研究注解,拿到外面也是无价之宝。   “梵茵因为不想看到韦德去了艾莎洲……”她走到书桌前轻轻抚摸桌角脊线,“韦德和奥莉娅娜他们也逐渐有了自己的事业……”   就连两年前那个不敢拿正眼瞧人的小女孩都选定了一条奋斗之路。曾经被誉为天才预言师的依文-盖尔……似乎是不该继续在这里宅下去了……   艾莎,歌罗西港。半夜时分无数官宦被家里的仆从捎来提醒:那位新上任的女伯爵终于要召集他们做事情了。   这是很好猜的。如果是下马威她肯定会把通知的时间再推迟一些,最好推到深夜,让他们带着困意和怨气被强行叫去。这种时间点的紧急召集肯定是出了什么紧急的事,这种眼力几乎每人都有。   没有的人通常都干不长,因为他们无法在雅芬和米斯特两家势力的角逐中摆正自己身处的位置。说不准哪天就得被抹了脖子,在睡梦中丢掉自己的命。而这其中最有眼力的肯定是目前歌罗西港的行政长官西姆-琼斯。他是个精于锻炼的中年人,刚40出头。从他保持自己身材这一点就能看出来他很有野心,接到消息后他第一时间换了身衣服,马不停蹄奔向南边的那栋海崖别墅。   他本以为他来的已经足够早了,但到地方的时候才发现还有一个人比他更早。那是一个身材比他更瘦些的年轻男人,黑发黑眼,皮肤白的让他恶心。   “艾萨克!”他一口叫出对方的名字,“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儿?”   “作为艾莎商盟的分区长官我出现在这不是很正常嘛。”男人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手里晃着一杯果酒,“虽然那些王八蛋都拿我当夏日的冬风,但我好歹也是有钱拿哩~”   “我记得你过去可是很懂得明哲保身的。”西姆淡淡对他说道,“从不涉足危险争端,从不让自己沾染危险……我看不出你为什么来,你应该知道出现在会让你遭受多大非议。”   任何看到艾萨克的人都会觉得自己看到的是一只狐狸。这不只是因为对方相貌确实英俊、狭长上吊的眼角对女性而言别具魅力,还因为他的行事作风极其狡猾,基本都是他占别人便宜。   西姆就记得去年的时候有个和雅芬带关系的投资商和他就税务问题产生了冲突。他们争执谈判了半个多月,对方恼羞成怒想要买凶。但结果却是艾萨克没死,反而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叫对方的娇妻跨越几百公里出现在了他的床上。最令人叹服的是这蠢女人还爱上了他,成了他的第三位妻子。最后那商人只能含恨离去并发誓不会在这里投资一分钱,闹的全城上下都沸沸扬扬。   雅芬都不敢动他,西姆从中看出他的背景并不简单。但此人向来都表现的很怕麻烦,他也摸不清楚他的背景到底多大。   “美人儿伯爵有请,这可是名正言顺的窥香机会~”年轻男人开心笑了,“和这机会比一点非议算什么?我巴不得他们知道我第一个出现在这。”   “随便你吧。”西姆嘴角抽搐一下,知道这人鬼话连篇,只是拿此当借口掩盖他的真实目的,“我更好奇的是怎么就只有我们两人,其他人再慢也该到地方了……”   “很简单呢,西姆大人~”艾萨克左手打了个响指,替他将不敢说的那些话说了出来。   “因为这些人不相信美人儿伯爵能撑过今晚。没准我们今晚能看到一出好戏……”   ————————   腹痛今天就一更吧,太难受了后面补。 第六十九章 变装舞会(末尾部分没复制全,已补)   话音刚落,房门咔哒一声打开了。坐在大厅里的两个男人条件反射的站了起来,一转头,看到来人果然是那位已声名远播的“艾温伯爵”。   “阁下。”两人低头朝她行礼,没有半分倨傲之意。低头时西姆斜眼看了看同伴,越发觉得艾萨克可能暗中知道了什么特殊消息。   抬起头,少女的风貌映入眼帘。这时他才发现她竟穿了一套繁琐华贵的黑纱礼裙,肩膀半露,带着黑丝手套和小礼帽。这根本不像是要谈正经事,更像打算去参加舞会。   “久等了,两位。”看到他们,少女左眼亮了一下。值得一提的她在右眼戴了黑色眼罩。这东西和她这身装扮完美契合,越发让两个男人觉得她身上有一种神秘的魅力。   “今天晚上召集你们过来主要是商讨权力划分的。”少女示意他们坐下,自己坐在沙发主位,“毕竟我是领主,我有权对辖区内的行政、监管、治安、工业、商贸进行整顿和重组。”   “这是当然的~”艾萨克腻着声音道,“伯爵大人既然出钱买下了海港的一切又都符合商盟律法,您的权力自然会在这里得到显现……不知道整顿和重组主要是分哪些方面?可以详细说一说吗?”   “西姆是歌罗西港的行政长官。艾萨克是商盟下派的分区长官。你们一个负责统筹城市的其他部门运行,一个负责征收各种贸易税务……不过现在这些都是过去式了,我有新的任务要派给你们。”   黑裙少女语速平稳,丝毫看不出半分慌张。她在二人注视中从沙发前的木桌下抽出一个文件袋,打开它,按照各种制度的划分和区别给他们讲解注意事项。   监管和治安部门被打散了,从今往后歌罗西港将会成立一支新部队,暂时命名为圣焰骑士团。该组织目前编制112人,计划在年内扩招到500。这个事项由霍妮-温斯顿负责,不用两个男人操心。西姆往下看发现在这骑士团外会重新成立一支警察部队,心中顿时有些惊愕。他可是知道这些盘根错节的部门里到底有多少黑幕和猫腻,断根全切固然有效,但她能实施执行的来吗……   西姆依然是行政长官——也就是艾莎人俗称“给有钱人打工的市长”。但他的职务和原先相比更繁重了,一些原本不归他管的细化部门由少女一纸调令都划给了他。除此之外还包揽一部分商贸监管,对于各类新建工厂和新兴商铺的审批程序有代理签字权。简单点说就是他升官了——虽然看起来职务名称还没变,可他能管的东西和手中的权柄都比以前有了跃升。   而艾萨克……在对方提出的规划里,他的职务从区区一个分区长官变成了拥有实权的总监。歌罗西港所有和商贸有关的的契约、合同、交易事项他都有权代理监管。这让他的跃升幅度比西姆还大。   因为分区长官这个职务实际上就是艾莎商盟安插在各大城区的监察员,这种人在常规观念里是本地统治者和所有商人的敌人,他们喜欢对各种事宜指手画脚且“像猎犬一样”不放过任何税务。他们恨不得每年都能把城区税务的100%都报给商盟,好让他们能按比例从上交的款项里分到更多佣金。故而没有领主会对监察员委以重任,这位少女伯爵算是开先河了。   “我个人是没有意见啦~”顶着西姆惊疑不定的目光,白皙纤瘦的黑发男人用优雅动作捻着那份委任书,好整以暇看向少女,“但我想知道,伯爵大人为何如此有信心呢?”   这真的是他见过最古怪的规划书了。按照这份规划,原本的各种权力体系她会打散再集中到他们二人身上——这个他能理解,毕竟今晚就只有他俩来了——但她是否明白这么做的具体后果?歌罗西港发展多年各大势力盘根错节。那些打散的权力都是来自其他人,不少都有雅芬的背景。她要如何让这些人心平气和的接受调遣?毕竟她这一手规划等于是在明着抢钱?   西姆没有说话,但他也看向黑裙少女,想要从她口中得到答案。他左手拿着契约右手拿着笔,从那捏笔的动作看他心中也在犹豫不决。   “你可以选择不信任我。”听到这个问题,艾门并未多说什么。她拢了拢发梢,双手放在膝盖顶端,“但看在只有你们过来的份上我可以最后给个提示——留给你们签字的时间不多了。”   听完这话,艾萨克和西姆都愣了一下。他们本以为对方会长篇大论讲出一系列前因后果再跟他们展望下未来……以此来劝说他们签字。但看目前的情况对方什么都无所谓?她无所谓接受他们效忠?   西姆知道这就是明目张胆要他们在这选择站队了。这让他感到很为难。老实说他之所以会在今晚过来就是想要赌一赌前程。他不是富商出身也没有足够的积蓄去购买头衔,能够在歌罗西港当行政长官全靠他头脑活络和一副装出来的“好脾气”。他的价值仅限于此。一旦他从当前位子退下来即使没有人想找他报复他也很难维持曾经的生活。而这并不是有六个儿女要养、已经习惯了各种奢侈的西姆-琼斯想看到的。   他想继续,还想突破。所以他才会这么勤快。想要看看能否谋得先机,靠着印象分从那位新来领主的手底下再分一些恩宠出来。而现在的情况是恩宠远比他想象中多,但风险也比他想象中大。   他不清楚少女拥有的背景和力量。对她的来历暂时还一无所知。其他人无一到访的反常行为和艾萨克开头说的那番话让他心里惊疑不定。不知道她是否有实力顶住其他势力尤其是雅芬的报复!   刷刷——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艾萨克。就在西姆还在百般犹豫的时候,这个年轻男人却掏出一支笔快速在契约上签好了名字。他似乎根本不怕投资错人,这举动又看的西姆心头一惊。   对方的提示,或者说警告还余音未去。结合大厅外隐约传来的喧闹动静,西姆一咬牙,带着一头冷汗拧开笔帽,用那支已经没多少水的兽骨笔写下了自己的姓名和姓氏。   “砰!”最后一笔刚刚落下,大厅的外门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撞开了。西姆哑然回头,惊愕的看到一张张平常熟悉的面孔在暴力挟持下被压了进来。他认出了比斯特男爵、吉莲夫人、蒂姆行长等一系列过往拥有显赫身份的本地权贵。这些人脸上都带着惊恐,身上也很神奇的穿着只有出席舞会才会穿戴的华丽服饰。   他甚至还看到了金斯,还有雅芬分行那个油腻的胖子行长。这两人倒是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胁迫,可能是因为他们足够自觉,不需要按着就肯自己迈步。   “一共98人。都带来了。”霍妮从人群后闪身出来,看向厅内的金发少女,“有18人最终都不肯合作,按照命令已当场格杀。”   说话的同时,她的双眼中流露出复杂情绪。其中有矛盾有疑惑,更有一丝淡淡的畏惧。   她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做到“一口叫破他们大多人的血瘾周期”的。简直就像比他们本人还熟悉他们的身体,甚至连哪些人有缺陷,哪些人的血瘾需要格外注意哪些事项都能说的分毫不差。这手本领再加上其这段时间没事干就去后院找他们“切磋、比拼武力”,包括她在内的整支第一分队已经愿意初步服从简单命令。   而更惊讶的还要数那些被带来的权贵。霍妮这番话让不少面露愤怨的贵族闭上了嘴。   这些人多半拥有显赫身份,平日里养尊处优,基本没被这么粗暴的对待过。他们难以相信的看向那位少女伯爵,有些不相信对方居然真的敢用领主身份做依靠,在不收押、不审判的情况下直接处死领地权贵。   “欢迎。”   在各方人复杂的注视下,少女缓缓从沙发上站起。   “欢迎各位前来参加我私人筹办的变装舞会。”   舞会?   听到这个说辞。不少人——包括西姆在内都愣然了。他们看不出“将本地所有官宦权贵用暴力手段带到这里来”和舞会——尤其是变装舞会有什么关系。   只有艾萨克心头微微一动,他想到了少女之前说过的“提示”。越发预感今晚会有大事发生。   “卡洛。”少女伯爵打了个响指,“给大人们送上舞伴。”   “都在这里了,阁下。”   听到命令,卡洛从旁站出,走到大厅旁边的走廊内,开始联合其他的分队成员从那里的房间里往外搬东西。   “她到底想干什么?”胖男人约德看向金斯,“这些箱子是什么玩意?那是舞伴!?”   他语气中包含怨气,因为对方把他从家里拖出来的时候他正在浴室玩鸳鸯浴。原本他当然是不打算理睬对方的任何命令,但无奈那队暴徒二话不说就杀了他的两个男仆,他只能按照吩咐飞快换上一套华贵礼服,被塞进马车带了过来。   “看着就是。”   金斯目光在那些箱子上来回打量,神色同样疑惑不解。   “她今晚的动作很不正常,还是不要贸然抵抗……”   一名名身穿黑色皮甲,腰跨长剑的护卫从边上搬出一堆木头箱子,放在大厅中整齐排开。看那数量估计有100多个。一时间人群开始议论纷纷,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等等?   只有金斯突然怔住,在空气中抽了几下鼻子。   血腥味?   他比较了下那些箱子的大小和长宽,发现那个尺寸恰恰好可以装下一整个人。再联想下原本和家族约好的袭击直到现在还未发生,金斯脑门渗出细汗,突然有了个惊悚的猜测。 第七十章 颤栗之舞   如果没有得到过异种入侵的消息,艾门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如此急近功利。   公布自己领主身份的第三天就陆续有人在西港集结,这些情报可瞒不过几名擅长侦查的融合人。他们查到对方人数近百,训练有素且身负杀气。很可能是豢养的杀手,专门为雅芬家族清除障碍的。   这些人从下午开始就蹲在海崖上方,有意无意的朝别墅监视。那隐匿的手法很老练,在自然人里算佼佼者。但可惜他们估计错了“别墅护卫”的真正实力,对那些异化后五感能力格外突出、甚至个别能匹敌猎犬的特殊融合人来说,他们潜伏时所溢出来的、混在风里飘下来的汗水味就是最醒目的卖身破绽。   有这段日子积累的威望,艾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事。换之前的她可能还有情调等着对方主动袭击,可当时,她刚好从霍妮那得到瑟兰方面的最新情报。   “都打开吧。”没有去理周边议论,艾门命令下属们开启木箱,“让诸位大人好好看看,他们的舞伴有多迷人。”   一片木料挪动的刮擦声,木箱从后往前被卡洛带人揭开了盖子。随着它们的开启,大厅诸人顿时闻到一股异常浓烈的血腥味。   “是死人!?”距离近的一些人伸长脖子往前看,异常惊恐的看到在最前面的箱子里躺着一排苍白尸体。他们身穿便于潜行的黑色皮甲,全身上下有多处伤口。距离特别近还能看到木箱底部有一片暗红色的凝结血块,显然是这些尸体流出的血。   “您这是什么意思?阁下?”吉莲夫人的面色看上去比这些尸体还要苍白,“这些恐怖的东西如何能成为活人的舞伴……?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说到最后,她几乎要尖叫起来。看得出这副场景给她造成的刺激很大,或许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未经化妆的死人尸体。   “阁下……”那位阿曼老头也搓着双手凑上前来,“我承认……我还不太适应歌罗西港突然有了个真正的领主。这点我可以向您发誓,并忏悔我犯下的一切罪过。而我相信站在这里的大多数人也都不是故意忽略您的命令。大家可能都不适应新的情况,所以在执行命令的时候显得……嗯,迟了一些……”   只要不是瞎子傻子,这时候都该明白对方押他们来是要干嘛了。那些箱子里尸体八成是雅芬家族派来的刺客,像阿曼这样有雅芬背景的人自然很害怕对方迁怒,字里行间都在为己方开脱。   形势之下,不低头不行。对方的私兵来的太快以至于他们很多人连护卫部队都来不及喊,这时候肯定要率先保命,等安全了再去想办法报复。   “啊~”艾门恍然一拍手心,“您说的对,是我疏忽了……我没考虑到大家之前没有和我相处的经验。在执行命令上有所懈怠也是很正常的……”   “所以我就特别给你们做个示范吧~”她走到大厅中央,踩着一双高跟凉鞋站在被挪开沙发的羊毛地毯上,“我来教你们如何跳舞。”   靠近木箱,少女扯出一具男人尸体。她不顾其身上的血污和被割开一半的恐怖面孔,像摆弄木偶一样挽着他,摇曳腰身,带着他一起迈动舞步。   大厅里只亮了壁灯。整个空间昏沉沉的。一百多人用惊骇的视线瞪着她和死尸翩翩共舞,本能感觉这一幕充满怪诞和扭曲的荒谬。   金发甩动,裙摆飞扬。少女动作无可挑剔,每个步点都分毫不差……这些人都是有见识的,他们很快辨识出来,她跳的调子是舞会上最常见的“拉塔迪亚进行曲”。   “很简单,对吧?”艾门扶持着尸体靠近门口,冲后退的人群微微挑眉:“……谁有兴致接手我的这位舞伴?”   哗——   听她这话,人群后退的速度更夸张了。他们面带惧意,用看疯子的眼神瞪向少女,内心恨不得自己现在在做噩梦。   一节跳完,那男尸的脑袋已经快折断了。它的右眼从眼眶里吊在脸上,光是看着就能叫人心头发寒。他们怎么能和这种东西做轻易接触?又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一样是个疯子!   “我越来越喜欢她了,西姆。”站在边上干看着,艾萨克险些笑出声来。他偏头朝西姆说悄悄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嗯,不拘小节的领主大人呢。”   西姆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有说话。他用比吉莲夫人好不了多少的苍白面色看向右边的盛尸箱,分外庆幸他在当时选择了在纸上签字。   “没人吗?”等了半晌无人应答,少女伯爵蹙起了眉,“这可是我好心好意为大家准备的舞会礼物!你们不领情……看来是不懂得礼物的珍贵。”   “霍妮。”她对尸体失去了兴致,一甩手将它丢到霍妮脚边,“把它丢出去,我不想再看到它了。”   “还有那些也丢了!”她又指了指厅后的箱子,“丢掉一半,留一半下来就够用了……”   “等等!”就在这时,金斯突然站出来打断她,“请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伯爵阁下。我想确实大家都需要时间适应,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契合您的……审美。”   “伯尔根!”他的话引起一阵低声议论,更有约德在后面轻声吼他,“你疯了?我们没必要对她卑躬屈膝!!”   在他看来,今夜的一切都只是意外。他相信对方绝对不敢明目张胆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残害他这样的大富豪,下定决心不做配合。只是他没料到在他认知里立场最坚定的金斯居然先服了软,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照我说的做。”金发男人偏过脑袋,洒向后方的眼神语气都充斥冰寒,“如果你们还想活命,就老老实实……照我说的做。”   ……   作为雅芬家族在歌罗西港的区域主管。金斯-伯尔根在本地权贵中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威和地位。他的话很快在人群中蔓延开来,也终于叫所有人认清了他们是什么处境。   他们战战粟粟,在一众黑甲卫兵的看护下选定了自己今夜的舞伴。带着无与伦比的恶心和恐慌,一边诅咒少女伯爵,一边不得不颤抖着身躯,就音乐节拍带着它们轻轻摇摆。   音乐来自骑士团中的几位好手。他们演奏的分外卖力,看面色也吓的不轻。霍妮更是再次和几名小队长换了次眼神,越发觉得自己当初对艾门是太低估了。   看吧——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道——烛光昏暗,曲调阴沉,贵族们在这里和死尸共舞。那一张张面孔上密布着恐惧以及仿徨,不屑血腥的白手套也在触碰下被染成鲜红……不管她用了什么手段,至少她真切让这噩梦般的场景成了现实。这放在之前可是骑士团诸人无论如何也不敢想的。   “呕——”正说着,一名依照华贵的年轻女人突然推开手中腥臭的尸体,口中吐出一滩污物。然后她身躯一软倒在地上,竟是受不住压力被吓昏了。   “我……我也不行了……”   有她带头,很多贵族也受不了了。他们一个个也开始呕吐、瘫在地上爬不起来。这些人口中念诵着少女伯爵的名称和姓氏,用最低贱的语气向她求取原谅宽恕。他们发誓从今往后绝不会再违背任何命令,保证她的话就是他们的信仰方向。靠着这种方式才换来少女轻微点头,被那些黑甲护卫一个接一个拖了出去。   大厅里的人飞快减少,从开头的近百人缩减到了不足二十。而留下来的都是一些显赫之辈,他们实在不想用这种屈辱的方式献上尊严。   “打扰了。”在这种氛围下,艾门走到金斯身边,歪过脑袋看着他,“我能充当您今晚的舞伴吗。”   “……当然可以。”金斯嘴角抽搐一下,“这是我的荣幸。”   他一把甩掉手中的尸体,顺势接过对方的手。那紧裹丝绸的顺滑质感刚一接触就让他心中一荡,先前的恶心都消退了。   “你是瑟兰人,对吧。”   然而对方接下来的一个问题却陡然让他面色大变:“而且曾经是个信仰坚定的维多利亚人,我说的可对?”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金斯飞快朝两边观察,发现最近的人距离这里也有数米远才松了口气。然后他眉头紧皱的看向少女,捏她的手忍不住微微发力:“如果我说‘不’呢?你会在这里杀了我吗?”   “不会。”艾门认真冲他摇头,“我只是很好奇,为什么一个维多利亚人会抛弃信仰出现在艾莎。好奇是什么让他背井离乡,学会了在这趋炎附势……”   初次见面时,对方那过激反应就已让她心头生疑。此刻听了这回答更是平添一倍肯定的把握——金斯-伯尔根百分百也是从瑟兰来的。   “当然是现实,伯爵大人。”金发男人语气低沉,脚下舞步却分毫不乱,“自从哈温王室当年背信弃义侵吞剿灭了摩菲尔德,我对这个国家就失去了一切希望……我不想像个庸人一样活在一个编织出来的幻想世界里。所以我才来这里……为了找寻真实。”   “那么你找到了么?”艾门半眯着左眼仰视他,身躯隔着一层空气虚虚贴在他的胸口,“我怎么在你眼里看到了一片无尽虚空……?”   她本来的打算是取完宝藏再整顿这些本土权贵的,但她现在根本没耐心等。她迫切需要将这片领土完全、彻底的掌控在手中,然后以此为根基发展力量,尽快让手中的势力蔓延回瑟兰。这个步骤光靠她一个人肯定做不过来,所以她需要助力——那些高端的、优秀的、素质够高的助力,越多越好。而这位伯尔根先生,他就完美符合她的要求。   她丝毫不掩饰希望对方加入的目的,那只半睁的左眸更是在说话间隙闪过一道翠绿光芒。正是这抹绿意看得金斯瞳孔微缩,埋藏起来的猜测终于在此刻证实。   果然,她根本就不像传言里说的那样是落难贵族……   而她选择来艾莎洲,十有八九也是为了规避风头。毕竟这块地图上没有太多哈温的烙印,她可能是想以歌罗西港为根基,在有限的时间内发展出她自己的势力……   那么这番话是在邀请我吗……?   金斯的呼吸急促起来。   一位尊贵的殿下,她居然用这种诚恳的语气在对我说话,且希望我能加入她,一心一意为她做事……?   想到自己多年来的迷茫和空虚。想到自己在付出全部精力后雅芬依然要指派约德在旁对他监视。金斯心头顿时一动,一个问题脱口问出:   “我能知道,刚才如果我不阻止您毁掉一半尸体……接下来会怎么样吗?”   “还能怎么样呢?”艾门笑嘻嘻的反问他,“尸体数目和你们差不多是一比一的……你觉得你们该用何种方式去争夺剩下来的一半死尸?”   “人类这种生物真是极其矛盾。”她叹息一声,忽略了对方渐变的脸色,“时而比什么都高贵,时而比什么都低贱……我觉得当他们认识不到这份机会有多珍贵的时候就需要有一个人来教育他们。特别是刚才,如果你不出声的话……”   她抿嘴笑起来,半眯的左眼弯成月牙。   “没有比49场生死决斗更棒的了。” 第七十一章 激化矛盾(第一更)   新上任的伯爵领主并未过分为难她的臣民。那些呕吐的、昏倒的、最后坚持将舞曲跳完才委婉表达出臣服意念的。这些人她都有派人好生照料,并在后半夜给他们都送回了家。   山路颠簸,坐在车厢里的金斯凝视着窗外一言不发。他正在经历极其激烈的思想争斗,一时间还拿不定主意是否要接受那位殿下的邀请。   外人只看到他大权在握,却不知道这背后要付出什么代价。因为他是外姓人,他即使在雅芬做到区域主管也依然不受高层信任。家族依然会拐弯抹角给他指派各种副手。明面上协助实际上监视。再加上每年年末回家族驻地汇报工作都要被那些家族小辈拐着弯嘲讽。这种如履薄冰、出卖尊严的日子他早受够了。   但改换门庭这种事向来麻烦,不是一个想法就能做的。哪怕普通人换工作一个没弄好都会引起纠纷,更别说他是为雅芬工作,为“脾气最差的霸主”工作。   生活在艾莎25年,金斯早已成家立业。他不像艾莎富人喜好娶多位妻子,而是严于律己,20多年一直守着最初挚爱。虽然他确实也改不掉好色的毛病但他从不会将那些女人带到家里,他依然秉持着从小在瑟兰人那养成的习惯,认定家庭是一个人——尤其一个男人最需要重视、也最不可侵犯的神圣之物。   那是一个叫芬妮的女人,出身贫贱。但她在金斯最穷困潦倒的那段时期一直坚持陪在他身边,让金斯感动,发誓要一辈子陪伴爱护着她。芬妮以及她为他诞下的两个儿子是金斯目前最看重的精神财富。他宁愿出卖尊严也想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绝不愿意轻易让他们陷入危难境地。   那位殿下的诚意很足。而且她刚到艾莎,麾下应该急缺人手。自己这个时候投奔过去,只要她今后能稍微发展起来,这边的收益绝不会小。   歌罗西港即使在整个南海都享有独一份的地理优势。它靠着南海,城区南面被蜜河切开,是艾莎南部最大的出海口,而且附近岛屿众多,无论作为贸易中心还是旅游胜地都完美合格。之所以没能发展出来是因为大家都都想从这分一杯羹,相互牵扯反而阻碍了本地发展。要是这位领主真的能牢牢把歌罗西港握在手里,扫清盘根错节的各路家族势力,清缴掉附近岛屿上也不知道是那些家族豢养的匪盗,这里的未来肯定不可限量,甚至有可能孕育出一个新的霸主家族。   但前提是她有足够的实力顶住其他势力反扑。光目前她显露出来的力量还远远不够,金斯就是担心站错队会给家庭带来灭顶之灾。   得得的马蹄声逐渐放缓,马车停在城西街道,大门后就是金斯和家人居住十年的小别墅。看到这副场景金斯放缓心思叹息一声,推开车门就准备下车。   但他很快面色一变,因为他看到别墅大门敞开着,里面还不断传来夹杂哭泣的争执声音。他认出那哭泣声是属于他小儿子罗布里的,当即怒火中烧冲垮了理智,大跨步冲入别墅大门。   一楼没人,但被翻的一片乱七八糟。金斯怒火越发旺盛,两步并一步跑上二楼,看到走廊里的人比他想象中要多的多。那有四五个身穿甲胄的卫兵正在各个房间出入,不断拿着搜查到的便签文件堆在地上,他的妻子拦在他们的卧室门口阻挠对方不让进去,他的两个儿子就躲在她身后,哭喊声就是从那小个男孩口中传出来的。   “住手!”这种情况没人忍得住,金发男人咆哮一声,抓起一个碎一半的烟灰缸,朝那两个正在推搡芬妮的男人丢了过去,“放开芬妮!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   “哐!”烟灰缸砸在一名卫兵的肩甲上,他吃痛放手,皱眉看向楼梯口,看到金斯顿时双眼一亮:“别乱搜了兄弟们!我们的正主赶回来了!!”   听到外面动静,各个房间里快速冲出来数名和他一样的披甲卫兵。金斯数了人头发现他们加起来一共十人,都身穿雅芬私兵才能配备的全身金属甲并且配备了巷战用的短铳火枪。这个特征让他想起家族内部用来处置叛逆的队伍也是十人编制。面色立刻难看起来,心中升起一股糟糕预感。   “唷~这不是伯尔根先生吗?”预感很快应验了,在他不可思议的注视中,就近房间里拖然走出来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那身沾有死血的华贵礼服还没有换,正是他的“好朋友”,约德行长。   “金斯!”芬妮带着两个男孩朝他跑过来,扑到他怀里对他哭诉:“他们说怀疑你出卖家族利益,要进房子搜查证据……我抵着门不让他们进来,但他们还是破开了门……”   “你得给我一个解释,约德。”金斯抱着女人,扶稳她让她站在身边,正在强行用理智按捺怒气,“你应该知道我最讨厌别人擅闯我的家!为什么要带人来搜查这里!!”   “该给我解释的人是你,金斯。”胖男人手拿一面小扇子,靠在门框上斜眼看他,“除了西姆-琼斯和艾萨克,今晚被叫去的人都吃了苦……但只有你例外,只有你在中途和她跳舞。”   “我知道你会说‘那是她离间我们的阴谋’。”他抬起扇子止住金斯想说话的意图,“我懂的……金斯,你想说什么我都懂……但这不妨碍家族怀疑你,否则她为什么要单独找你?”   “我——”金发男人听的一呆,面色苍白的争辩起来:“她说她想和我展开合作,让我为她购置一批工业材料……但我当然拒绝了她!我在那天之前跟她没有任何交际!!”   “我看不是‘拒绝’而是‘考虑考虑’吧!”约德面色一变,指着他开始破口大骂:“自从打压安格列船行的任务砸在你手里,家族就对你起了疑心!他们特别委托我监督你的行径,果然被我抓到了马脚!”   “现在我就是奉命带人搜查这里!”他看向芬妮,口中嘿嘿发出冷笑,“不只是你的房子和业务地点,还有你身上,你家人身上!所有可能潜藏罪证的地方……我都要搜!”   “但你没资格处置我!”那眼神金斯当然认得,他不止一次在约德脸上看到过它。一想到每次它出现后就会有女人遭殃他立刻挡在妻子身前,一字一句的对他说道:“我才是家族在歌罗西港的区域主管!即使按家族内法,想调查我至少要有一个身份上和我平级的人!还要有充分的搜查证据!凭你一个分行行长还没资格带人闯进我家!”   外姓能在雅芬干到这个位置。金斯的头脑是很灵动的。他立刻意识到这恐怕不是上面真的打算要处置他,而是约德想要踩他上位。   区域主管的任命罢黜都不简单,说不好听的,即使要处置他,雅芬也会提前一段时间派人过来接手他手上的繁杂业务。根本不可能搞突然袭击,这里面肯定另有蹊跷。   对了——他心头一动,突然想起前几天约德还在他面前大发脾气砸了不少名贵瓷器。为的就是分行业务即将崩溃这件事在发愁。依照目前的情况即使天一亮那少女伯爵就横尸街头,银行的损失也挽不回来。约德肯定要为此受罚,且所有在歌罗西港为家族做事的人都要受罚。   所以这是转移责任?想到这里他又惊又怒——联合起来指认他为叛逆,将打压安格列家失败的责任和业务受损的责任都推给他,好确保他们能置身事外?至少受到的责罚最小?   “看你的表情,你应该也猜到了吧。”约德叹了口气,掏出一份联合签名递给他,“看!你不是要证据吗?这就是证据。歌罗西港21位分区执事的亲笔签名和8封对你的举报信。就是因为有这些东西我才敢带人闯入这里吶~我亲爱的金斯老弟!”   他笑的很舒心,因为搜查本来就是做样子。只要有这些东西赋予他搜查资格,勾结外人的证据还不是要多少就有多少……找到什么都不意外。   “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金斯绝望的爆出怒吼,他飞快撕碎那份签名然后狼吞虎咽往嘴里塞,刚吞到一半就被一名铠甲卫兵击倒在地。   双眼朦胧,金斯的意识陷入昏沉。他挣扎着朝妻子和儿子探出右手,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抓了出去。   “蠢货!你打那么重干嘛!”约德声音好似从天边传来,“他吃的是复印件!爱吃就让他吃!给人打死了怎么办?审判结果出来前他必须活着!”   “别傻站着了!把他们都拖出去,先关进公司内部的地下监牢!”   ……   对于这条街上的其他居民来说,今晚注定是不眠夜。   他们眼睁睁看着一队贵族私兵击倒护卫闯入伯尔根家大肆打砸,又在男主人回去后将这一家子都带出来,分批次的押上了车。可以预见到天亮之后绝对会有地震级的事态发生。而他们能做的就是尽量不发出任何动静,免得被那些雅芬私兵找上门来。   打砸和抢掠一直持续到后半夜。被约德留下的几个人玩的兴起,在搜刮完所有财富后拿着火柴四处点火,很快这栋小别墅就被火焰吞噬,滚滚焰光在几条街外都能看到。   “殿下。”无人注意的街道对面,靠边停靠的一排马车中突然传来一个夹杂不忍的声音,“……我们就任由这些人干坏事么?不需要我去制止一下?”   那是霍妮,一身黑衣打扮让她完美融入夜色,即使坐在车夫位也无人发现她的存在。   她是在少女命令下充当车夫将她载过来的,一开始她并不明白对方说的“确认成果”是什么意思,但现在……连同对方提前两小时放走约德的行径在内,她是彻底明白她想要做什么了。   “艾莎很乱,霍妮。远比你想象中还要乱。”   艾门的声音从车厢内传来,“有些联盟光凭利益连接是不够的,还要有仇恨。那种刻骨铭心、足以记一辈子的仇恨。”   “走吧。”她给对方下达命令,“结果已确认,我们没必要再继续看了。”   “……我知道了。”   霍妮身体颤抖了下,只感觉那糯软的嗓音是如此骇人。她驾驭马车从内道拐出来调了个头,在火光冲刷下朝海崖驶去。 第七十二章 雨夜(第二更)   一转眼,三天时间如流水消逝。   伯尔根家被暴徒烧毁、主人一家被绑架的消息震惊了歌罗西港从上到下的所有居民。所有关于报道此事的报纸一经发售便被抢购一空,城区内蔓延着恐慌气氛,每个人都害怕暴徒接下来找上自己。   城区警备队如临大敌将房屋废墟围了起来,希望尽快破案消除它带来的恶劣影响,但遗憾是他们调查了三天还是一无所获。只能派点人先看着场子,等待事情进一步发展。   “真见鬼!”下午时分,被派遣来看守现场的尼尔警探躲在屋檐下抹着自己肮脏的皮靴,“那群肥猪……我敢赌10个瑟拉他们知道凶手是谁!他们只是没有胆量直接冲进去抓人罢了!”   因为口音差异,瑟兰在艾莎发音较硬。早期艾莎人念瑟兰都是念作瑟拉,经过长久教育才纠正回来。可能是出于某种惯性他们喜欢用老的称呼冠名那些瑟兰金币,10个瑟拉也就是10枚瑟兰金币。   “别乱说。”他的同伴也在屋檐下躲避雨滴,听到这话被吓了一跳,“你是忘记你的前任因为什么才被调走了吗?当心隔墙有耳!”   “我知道!”尼尔叹了口气,抬头凝视着漫天雨幕,“但是……我当初之所以会想要成为一名警察,可不是为了像今天这样受窝囊气的……”   他们在这里看守现场。同时也是在等队里的人给他们送晚餐补贴。像他们这样低级的警探一个月薪水非常微薄,尼尔提到的10个瑟拉是他当下所有的存款。   第一波舆论已经扩散并发酵过了。警备队询问了所有可能目睹到案发经过的街边邻居,得到的结果无一例外都是“不知道、不清楚”。可尼尔知道那场大火不可能没有目击证人。他们之所以不说不是因为不想说,只是害怕在说了之后遭受某种惨烈报复,不敢说罢了。   能让这些人如此恐惧的势力,整个歌罗西港细数一遍也没多少。因为它首先在体量上要超过城区警备队——如此才有可能绕过他们肆无忌惮的报复证人。目前尼尔肯定的嫌疑方主要是雅芬家族自身以及那位刚登陆不久的艾温伯爵。怀疑前者是因为这几天全城的贵族都闷不吭声,只有雅芬有这个威望压制他们。怀疑后者则是他觉得那位艾温伯爵并不简单,从船行纠纷就能看出来她是个狠人。   年轻,美貌,再加上滔天的权势以及地位。这些词组混合到一起很容易叫人勾勒出一位刁蛮骄纵的富家千金。尼尔设身处地想了一下,如果换他是艾温,他在刚登陆领地后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直奔政务厅做权力交接。即使当时能忍得住,在后来被多方势力劝阻、挑衅的情况下也不可能继续憋着领主身份,肯定在一开始就会亮出来,让那些嗜血的商贩滚远远的。   但她却憋到了最后——一直憋到警备队出场才彻底证明自己是领主。这个行为首先就表明了她有恃无恐,表明她有自信压过警备队,甚至压过那些经营多年的本地家族。   搓了搓掌心,尼尔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焦黑废墟。那里满是垮塌的木料以及熏过的砖瓦,房子里的一切都被那把火烧的一干二净。一丝证据都没能遗留下来。   金斯-伯尔根首先是雅芬在歌罗西港的代理人,身份地位崇高无比。即使他犯了什么天大的过错引得雅芬想要杀他。他们也不会这么突兀,肯定要提前派人手过来做准备接管业务。所以按照这样的思路判断艾温伯爵嫌疑最大。如果这件事是艾温干的,那她的目的应该是拿雅芬开刀,好用这起惨烈案件震慑那些本地权贵。   直接杀死太血腥,表明身份又会影响她在普通居民心中的形象,所以她才伪装成绑架案,故意做给那些贵族看以此示威。   不会有错了!   想着想着,尼尔越发肯定这件事和少女伯爵脱不了干系——如果有人对这件事知道的最清楚又不是那么害怕曝光,那这样的人一定是这两天突然安静的本地贵族。他们这时候应该也在担惊受怕,如果去问这些人一定能得到重要情报。   所以我不该继续在这荒废时间,我就该立刻去问他们!   他抬手出去试了试雨,发现雨势正在变小。当即从屋檐下面跑了出去,连晚餐补贴都不要了。   “尼尔!”他的同伴——一名身形微胖的年轻警探在他身后大声叫喊,“你疯了!?你要去干嘛??”   “艾莎的律法确实对贵族和富人有压倒性优势。”尼尔转过身来,探出一根指头轻轻摇晃:“但只要证据确凿,哪怕领主也要为她的罪行付出代价!!”   ……   “我已经安排了两名新人对火灾现场进行看护。且其中一名有被贵族‘伤害’的经历。”   傍晚,海崖别墅的二楼书房。西姆和艾萨克正在对少女汇报第一阶段的工作进展,“不出意外的话此人会顺着我们放出的线索一步一步暗中追查,最终将矛头对准雅芬公司。”   “做的不错。”艾门正在书桌后面翻阅一本《艾莎历史》,她看的津津有味,每隔几秒就要翻过一页,“等金斯陷在那的证据被集齐我们就有借口搜查雅芬的产业。可以,这小花招我挺喜欢的。”   “是艾萨克想出来的。”西姆咳嗽一声,斜眼看着身边的“同僚”,“我的想法是直接逼那些贵族出庭招供,对比可能焦躁了一些。”   “别着急,”少女合上书,双眼平视他们二人,“不值得为了打击一个雅芬家族损失领主在民间的声誉。记住你们效力的人是谁,她有足够的底气和那些跳梁小丑慢慢儿玩。”   “我知道了。”西姆点头,转而取出一份建设规划,“这是按您要求在城区外划出的地皮。占地面积加起来约有7亩,因为本身比较贫瘠拿下来没花太多资金。这是资料,您过目一下。”   “嗯。”艾门接过那叠纸,不紧不慢的翻看起来。在这过程中两个男人有一肚子问题想要问她,但受制于对她手段的畏惧他们还是一声没吭。   “我都知道了。”艾门看的很快,不到三分钟就将资料抵还给对方,“这将是歌罗西港接下来的重点项目,你们一定要盯紧这里,所有的建材和机床零件都不能出任何疏漏。”   她说的是实话,因为她接下来打算在这块7亩多点、转化约5000多平米的地皮上建造一座生产汽车的机械工厂。   灵感来源于两年前,当时她审批了克尔顿气工的生产线,对汽车工厂的分布、构造、细节需求都有了解。考虑到两年后的今天那种最简陋的、以蒸汽为动力的四轮车在其他国家依然属于高档商品,兴建一家生产汽车的工厂不但可以快速积累海量财富,为她今后的大笔投资做遮掩,同时也能在今后发展出产业链,快速占领艾莎市场。   “就这样吧。”她在一些需要签字的文件上写下她的新名字,整理好后交给二人,“透支的款项最多年底就能补齐,不要担心花完钱。相比勤俭持家我更希望你们能奔放一些,只要每块钱币都发挥出它们应有的价值,像这样的审批文件你们不需要再频繁拿来给我签字,一周送来一次让我看下就好。”   因为全部身价都买了领地,现在她并无多余资金。兴建厂房的早期投入是靠透支市政余款撑下来的。所以为了让两个新下属有足够的底气,她得提前给他们作出保证。   两个男人很快带着各项文件,在各自护卫的护送下离开了。艾门靠在座椅上继续翻那本历史书,脑子里却被之前看过的文件占满,满心都是要怎么样在这里发展的思绪。   歌罗西港,这是我认定的基础。   她走到窗边看向远海,目光穿透层层夜雾。   雨势比下午更大了。黑蒙蒙的夜空中无数雨点连成一片,落在海面上发出一阵密集脆响。   最早期的汽车是蒸汽动力,只要懂点构造,用简单零件就能加工拼凑出来。这样的工作很适合一些新手入门,可以帮她培训出更多熟练工人,   从代步车、农用器械到今后她设想的铁皮装甲车、铁甲战舰,再到更细微的无烟火药、匹配这种火药动能的被甲弹生产制造工艺。这些进阶技术都能以最基础的厂房孵化出来。她可以用金钱买到大部分构建工厂的材料器械,但熟练的工人可没法买。只有他们的素养跟上去将来才能拓展更多业务,所以这方面的规划也不能落下,从这时候起就要考虑了。   我有神焰。   她抬起掌心,在那升起一簇灿金火苗。   以神焰的高温,配合我目前的入微掌控。只要是我懂得的技术,给我材料,我一个人就能造出实物。有我示范那些人的进步速度还能更快,如果发展顺利,明年春季就能正式投入生产。   她可没忘中间还有几个月需要出海收取深海宝藏。一来一回耗费时间无法避免。能在1779年正式投产对一座过往基础全部为零的工厂而言已经是个比较不错的发展速度了。   “咔”房门发出一声轻响,霍妮踩着湿漉漉的脚步走进书房。   艾门站在窗口没有回头,她的感知早就发现对方来了。   “你是来求我宽恕的么。”   “是。”   “你身上有血的味道,是受伤了?”   “是。”   “因为看不过某些卑劣行径想要阻止?”   “是。”   “你觉得你这么做是正确的么。”   “……是。”   “愚蠢。”   艾门转身看向霍妮,眼神突然凌厉起来。   “连被人跟踪都没发现,你这正义使者当得可真不合格。” 第七十三章 幽影刺客(二合一)   被人跟踪?刚想就自己行为辩解一番的黑发少女陡然一惊。   她承认她是对某些事看不过眼——无法忍受金斯-伯尔根的妻子遭遇某些粗暴对待。所以她利用自身独特的融合魔能潜入监牢,在其承受真正的痛苦前把对方给救了出去。   但……她魔能可是折射光线!如果影响对象是普通人,哪怕光天化日下她站在街头也没人会注意她的位置!这种能力再配合她本就卓越的潜行功夫……到底是什么人能做到跟踪而且不被她发现?   “出来吧。”艾门看向她身后的黑暗,“我承认,能够像幽影猫一样融入暗影是种非常厉害的能力。但既然你非要潜入我的感知范围,继续隐藏是不现实的。”   融入暗影?霍妮闻言再次一惊。她飞快从侧腰小包里取出一枚黑色弹丸,用力朝脚下重重一砸。   “嗤!”弹丸在地板上爆开,炸出一团明艳火光。这道瞬息强光将她的身影和背后黑暗割裂开来,在阴暗的书房内投出一个扭曲黑影。   “滚出来!”看到黑影,黑发少女心头恼怒。她赶在光亮彻底消逝前拔出短剑钉过去,锋利剑尖在木质墙面上齐根而入。   但在刺入的同时她心头微沉,知道这一下并没有真正伤到敌人。爆开的火光在持续2秒后骤然熄灭,霍妮从墙上拔出短剑,在剑柄根处扯下来一块黑色碎布。   “能在得到提示后采取最正确的应敌手段。”一个低沉沙哑的男性嗓音突然从她背后响起,“这种年龄就能做到这个程度,你也算是幽影刺客的好苗子了……”   随着出声,跟踪者的身影一点点在她身后浮现。他就像是凭空从地上的黑影里升腾起来,整个人干枯消瘦的像具陈年尸体。仔细看能发现其肩膀上的黑衣被撕碎了一块,正是刚被短剑扯下来的。   “你是谁?雅芬的刺客?”金发少女踱步走到桌后坐下,就着昏黄油灯好整以暇的打量来客,“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是否做好了觉悟……把命留下?”   油灯就摆在她面前。她坐下的影子被灯光拉长贴在墙上,伴随火光轻微晃动。干瘦刺客先是用眼角观察了一下这番景象,随后发出一阵沙哑低笑。   “嘿嘿嘿嘿……”他的笑声格外难听,就像沙子在互相摩擦,“早就听他们说歌罗西港的新领主非常自大……今天见面果然如此。你都猜到我是雅芬的刺客还问我目的,不觉得这问题很愚蠢吗?”   末尾的音节还未落下,他的身影在灯光照映中散碎成黑斑消失不见。旁观的霍妮骤然瞪眼,第一时间看向艾门,发现她身后的阴影一阵扭曲,居然收缩变成了那刺客的轮廓!   “当心!”她张口发出一道惊叫,抬手就想把短剑照着那边投掷过去。可看按这个速度看她绝对来不及阻止对方,中间的时间差她无法逾越!   “死吧!”黑影手中赫然也多了把短剑的轮廓,在扑击到极限角度时身形猛然从暗影中钻出,由破碎的黑斑汇聚成人。其锋利剑尖无声无息刺向少女头顶,赫然是奔着将她颅脑贯穿。   “愚蠢。”他本来都认为要得手了,却在剑尖即将刺中时听到一句冰冷讥讽。经验让他闪过危机预警想要改力抽身后退,但即使他动作再快也不可能逃过刺出的光。   “熊——”好像眼前有太阳炸开,刺客的视线完全被一团白炽光晕覆盖淹没。这团暴烈火光效果远比霍妮使用的火弹卓越,在爆开来的一瞬间便将他的身体冲飞出去,重重撞上了身后墙板。   这种力量,怎么可能?刺客心头浮上骇然。在撞上墙板后他第一时间强行睁眼观察目标,看到那金发少女浑身上下都燃起了金火。她的座椅被烧毁整个人背对着自己站在那里,带给他的威压格外沉重。那种怎么样都无所遁形的感觉他在成为幽影刺客后还是第一次体会的如此强烈。好像他面对的女孩就是个太阳,而太阳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给他影子钻的……   “高阶掌控者!?”沙哑嗓音再度响起,这次却是带着浓浓忌惮。很显然他还记得对方第一句话提到过“感知范围”,有那种感知力又能陡然爆发出这种能量,这已经超出中阶职位的能力范畴了。   融合人是没有感知的。感知的本质是自然人固化观察法将之练成自己的本能,从微观领域接受外界的细节变动。融合人在和异种病毒融合的瞬间便不再算作自然生命,他们被所有自然粒子排斥,自然无法靠自然粒子接受任何外界讯息。除了极少数融合人能靠体内生成的特殊粒子模拟感应,大多融合人想探查讯息就只能依靠被病毒强化过的人体五感。故而拥有感知的敌人绝不会是融合人,她至少是个中阶掌控者!……燃烧专精!   麻烦了。他嘴角轻微抽搐一下,遁入暗影就要溜走。因为不会有任何一位幽影刺客会傻到和燃烧专精、中阶以上的掌控者待在一处封闭空间。这种人堪称他们能力的克星,因为他们可以没有影子。   幽影刺客的能力来自幽影猫。是他背后的组织解析出部分幽影奥秘后研发出来的新魔能。顾名思义可以让掌握能力的人遁入暗影,像幽影猫一样和生命的影子做短期融合。依靠这种能力他们能神不知鬼不觉完成各种不可思议的潜伏和暗杀。甚至在面对比自己强很多的敌人时已然能做到保命和逃离。   只有一个例外,就是遇上玩/火的高手——善于使用火药道具就能在一定程度上克制这种潜行能力,更不要说火焰掌控者……他们都是玩/火的祖宗!   “轰!”他的抽身行为被一团火光证明为格外正确。在他刚刚停顿的位置被金焰炸开一处大洞,海风扫着雨水往书房里卷,他的身影却骤然出现在房屋外壁。正在四肢并用的往屋顶上爬。   那些负责情报的废物!回去后我要扒了他们的皮!   他一边爬一边在心里发出咒骂——什么普通人?什么小女孩?火焰专精且疑似高阶这么恐怖的存在他们调查了快一星期居然能得出这种结论!   要不是他今天好奇想要跟踪那个黑头发过来摸摸情况,换原本计划让那几个幽影学徒过来练手,他们肯定已经死了!   “呼!”他跳上房顶,小心翼翼转到月色投射的方向,脚步和房顶背光面紧密贴合,不顾雨水润滑在砖瓦上跑的飞快。   “嗯!?”跑到中途,他心头突然生出一股危险预兆。身形赶忙往旁边一躲,想要故技重施潜入黑暗。   “嗤!”但就在这时他闪躲的方向突然又炸开一团小型金焰,它的目的不是杀伤,而是驱散他想要融合的暗影。在那光芒照耀下他影化一半的身体被冲的后退,然后四面八方都亮起一圈金色光焰。   “蓬蓬蓬——”这些光焰是依次爆开的。每爆开一股,他影化的身体就会像影子一样被光冲到反方向,远远望去活像一个阴影魔鬼在摇摆跳舞,只是看着就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啊啊啊!够了——够了!!”   刺客在光焰的来回轰炸中发出惨叫。因为影化的身躯一定程度上和暗影是一体的。每次暗影被驱散,他的身体也要连带着被“刮走”一些。这种痛苦对他来说不亚于普通人承受千刀万剐,再不求饶他怕自己会被这样活活“刮光”。   “蓬——”最后一道光焰炸开。房顶逐渐恢复平静。干瘦的刺客半跪在砖瓦上呵呵喘气,身上完全被血水浸透。   黑色皮甲多处撕裂,裸露出来的身体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损伤缺口。之所以用“缺口”形容是因为它们非常光滑,如果不是正在流血简直像是本来就长的那副模样。   “……你是怎么追上来的?”他一边喘息一边看向突兀出现的黑裙身影,“燃烧专精没有这种恐怖的速度!你怎么可能毫无征兆跟在我后面?而且还不让我发现!?”   对方仍穿着那件精美华贵的黑纱长裙,从这半跪的角度他能看到裙摆下方裸露出来的被黑丝包裹的纤细脚踝。而在问出问题的同时他亦发现了一个神异现象——对方的鞋袜以及裙摆……在这种暴雨侵袭下居然还能保持干燥?   缓缓抬头,他看到金发下扬起的冷俏下巴。无尽雨幕像瓢泼一样从斜上方不断往下砸落,却在即将触碰到对方身体时骤然蒸发,在她体表外围窜出一道缥缈的白烟。   这种控制力绝对不是中阶掌控者能拥有的。   他彻底确认了对方实力。   而他,也绝对做不到在一名高阶燃烧掌控者的感知范围内逃得性命……   “嗤!”右侧传来破空声,毫无疑问是对方的攻击。刺客想躲。却被左侧炸开的光芒推向右侧。他感觉有一个尖锐的东西从太阳穴钻入他的脑袋,叫他颅脑一痛,然后就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砰!”他的身躯倒了下去,软趴趴的瘫在房顶上。血水被雨冲刷下去,很快霍妮就带着几名嗅觉出色的骑士团成员跳了上来。   “死了?”看到刺客的尸体她心头一跳,抬眼看看艾门,同样被她身上的异象给镇住了,“这是……艾门殿下干掉的吗……”   “不要叫我殿下。”少女半身笼罩在一片缥缈无边的白雾中,看过来的眼神有些微不满,“你可以跟那些艾莎人学,简单叫我伯爵大人。”   ……   “咔咔咔——”   伴随一道令人牙酸的开启声,几名融合人在少女示意下拉开了地下室的铁板地门。他们十分惊讶的发现那里顺着墙面被凿出了一排螺旋阶梯,看深度至少能通往二十米以下。   “这都是您开头几天在夜里/干的?”卡洛张大嘴巴看向艾门,“抱歉……我的意思是,我们当时居然怀疑您窝在这里无所事事……”   其他人,包括霍妮在内都流露出一丝窘迫。因为就像卡洛说的那样,他们开头还真以为少女买地是瞎胡闹的。   “有些东西只适合放在暗处进行。”艾门对此不置可否,她回头看了眼加洛夫,吩咐道:“把他的尸体抬下去吧。”   “……是。”加洛夫立刻点头,抱着一个渗血的编织袋小心翼翼往下走。其他人留了两个在外面警戒,剩余人都跟着艾门一起下了台阶。   走到底,眼前的空间骤然开阔。无论地板墙面还是天花板都泛着冷冰冰的金属光泽,那都是被艾门融化铁水一层一层浇出来。   “这里是实验室?”卡洛眼尖,他一眼就看到台阶对面摆着一层装冰块的厚纸箱子。旁边桌子上还有不少没开封的剪刀刻刀和玻璃器皿,这些东西一看就是拿来做实验的,十有八九是生物实验。   “歌罗西港想要尽快发展出来,光靠工业建设是不够的。”艾门简单给他们解释了一下,“我建造这里的核心目的是在将来研究异种病毒,但它现阶段的目标只是赚钱,也就是研发一种新的药物。”   “新药物?”   “或者用疫苗形容它更合适。”   因为这些人将是她未来的“半心腹”,艾门表现的很有耐心。她粗略跟他们讲解这其中的细微差别,同时在台阶后面的钢铁门板上敲了几下。   她敲的是一种怪诞节奏。霍妮等人立刻意识到那是暗号——用来提醒内部人员来客属于自己人的。等了半分钟后房门打开,坐在轮椅上的诺姬很惊愕的看着他们。   “准备一下手术台。”艾门直接了当的对她说道,“把解剖工具都洗干净。”   “诺姆半小时前刚清理过。”诺姬看了看其他人,没有多问,她转动轮椅上的金属把侧身让开,目送这些融合人抬着编织袋走进房门。   “他们不能进疫苗区。”憋了半天她还是没忍住,转头对少女提出意见,“不洗澡谁也不能往那边走!”   “放心。”面对诺姬艾门的表情柔和下来,她伸手在对方头顶摸摸,“我们就在外面蹭蹭,不进去的。”   “???”   诺姬一愣,目送对方的背影发呆。她本能觉得刚才那句话有别的韵味,但想半天想不出来,还是只能关上门,转动把手跟了上去。   在诺姆的忙碌下,手术台很快准备好了。一盏装着聚光镜面的燃油灯吊在桌台上方,艾门换上一双新手套,吩咐加洛夫和卡洛一起把刺客的尸体摆在上面。   “我能知道您这是打算干什么吗?”   霍妮在边上看的发愣。她还是没搞懂艾门想要探寻什么。   当然,她想解剖这具尸体的意图他们每个人都看得出来。但为什么解剖——想发现什么,这些问题他们就看不懂了。   “这个人的能力是类似幽影猫的阴影穿梭。”   戴上口罩,艾门一边解释一边拿起一把闪亮的小刀。她首先把尸体的衣服全部划掉,露出一具伤痕累累的狰狞尸体。   “阴影穿梭是属于幽影猫的能力,即使在魔能生物里都极其罕见,几乎可以说是独一份的。”   然后她一刀按在对方胸口,顺着肌理线在那切出一刀狭长血线。   “正常情况下即使是融合人也不可能随便掌握。所以我怀疑这个人并不是依靠自身能力做到的影化。”   咔——掐入血线将胸膛掰开,艾门左眼微眯,果然在裸露出的内部器官中看到了一些怪诞景象。   “而雅芬家族的突然崛起,背后搞不好也有别的原因。”   ————————   意外导致回来迟了,两小章合一个大章一起发吧,这一周不出意外都是双更或者大章。 第七十四章 改造人和疫苗技术(二合一)   4年多以前,也就是公约1773年的时候。艾门对艾莎洲的了解仅局限于三个家族。他们分别是:安其罗(裂齿鲨)、尼昂(银眼海鸥)和米斯特(四尾蛇)。对于雅芬(海蜘蛛)的了解非常少,只知道它是艾莎商盟里新上位的第四个霸主家族,对它的业务、实力、底细基本没有任何认知。   但就是在这4年期间,从1774-1778,海蜘蛛徽记已经冲破了三大家族联手对它设置的封锁。现在雅芬占据了背靠瑟兰、治安最好的那片海域并拥有全艾莎最富庶的中北部领地。他们成立南海商盟串联多个中立领主,显然是想以这个新商盟为基础将触手伸向艾莎南部。歌罗西港在这其中扮演的角色是桥头堡,从歌罗西港往西北方向数已经有两座港口城市被雅芬的公司彻底控制。   可这并不正常,至少艾门是这么看的。哪怕艾莎洲的政治制度因为缺乏一个统携者而显得过分混乱,这到底也是一个洲。它的整体面积堪比瑟兰。安其罗、尼昂和米斯特在这片土地上经营发展了数百年才挣扎取得了今天的地位,没有道理……一个新崛起的雅芬家族能花不到20年时间赶超它们,做的比它们还要好。   “您的意思是雅芬家族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权势都是因为有外力帮助?”卡洛最先反应过来,皱眉看向她身前的尸体,“是……这个外力催生了这些幽影刺客?他们并非自然诞生?”   “当然不是自然诞生!”艾门阴着脸将手探入尸体胸腔,捧起一堆软塌塌的内脏让他们看,“这些圆环黑斑注意到了吗?不只是脏器上有,肌理内部和一些细神经也有,以心脏为聚集点连接人体四肢百骸,核心控制点则藏在这里!”   “噗——”说话同时她一刀卡在胸腔部位的上路切口,顺着切口往上划,掠过下巴骨和塌陷的鼻腔,在额头位置突然加力,将尸体的脑壳也切开了。   “这是……”霍妮等人凑上去,看到颅腔里躺着一颗怪诞的脑子。其左边粉嫩无比和人脑无疑,右边前叶则严重萎缩且布满同样的圆环黑斑。从这里下去的神经纹路也被染黑,一直通到脊椎骨里。   “前面那部分是什么?”诺姆和其他人一样露出恶心的神色,“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人脑子啊!”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幽影猫的脑子。”艾门放下解剖刀,脸上的神情很不好看,“不管暗中协助雅芬的是什么人,他们肯定在偷偷饲养幽影猫。拿它们当实验材料做人体改造。”   人体改造?听到这话,手术台前的每个人都眉头一跳。人体改造在当下所有合法的宗教学说里都是被绝对禁止的。这东西关系到社会安定和疾病传播,一旦抓到都是死罪。   “我们能以此为证据向艾莎商盟指认雅芬违背人伦吗?”诺姬看向金发少女,“这里的人虽然爱钱,但因为移民众多,有信仰者也不少的。”   “很难。”艾门摇头,“如果不是这家伙自己说,我都不知道他叫‘幽影刺客’。那种遁入暗影的本领对普通人而言就是死神,我不认为区区一具尸体就能作为证据。”   包括掌控者在内,伊卡洛林的高阶职业加起来都没有20。艾莎洲更贫瘠,估计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她觉得今天来袭的幽影刺客在他的圈子里也算高手,如果不是恰好遇到她,一般的高阶猝不及防还真有可能给他逃走。甚至有可能因为分心或意外死在他的短剑之下。   如果猜测成真,雅芬真的能用幽影猫做材料批量生产这种刺客。他们突然崛起的奥秘也就揭开了一大部分。同时她也确信对方不会在这件事上留下把柄,或许连霸主家族都不知道这事存在。   安其罗、尼昂和米斯特或许能从一些暗杀事件中窥探、猜测到雅芬握有一支暗杀部队,但他们绝对猜不到那是什么。因为这力量太过诡秘,见过幽影刺客的非雅芬人十有八九都被杀了。   将无关人员都撵出去,艾门又耗费了两个多小时全面解剖了这具尸体。她很惊喜的发现这具尸体的脑部并没有完全、彻底死亡。于是她立刻伸手按上右眼眼罩,从中拉出一团莹蓝光丝。   那是自然法球。因为不完整而无法让她具备全元素的调配能力。可它依然能在其他层面提供助力,甚至对少女而言她觉得后者比前者更加重要。   自然法球的力量是融合。   一面让那些莹蓝细丝渗透鲜活的尸体颅脑,艾门一面在心里思考。   它能强化我的观察法,而且能在一定程度上融合不同的自然生命。   对战力的提升极几乎为零,对实验研究也比不上战圣之瞳。但至少比没有好,能让她融合一些自己的细胞给这颗脑子,暂时“吊住它的命”不让它死。   这项工作完成,她又出了一身的汗。目前她还不具备进一步研究的积累条件,只能先保证让实验体存活,分批次分阶段对它的各种功能做观察记录。   “找个水箱把它养起来。”出来后她的第一句话就把众人都吓到了,“我已经把多余的组织都切掉了,哦对了……记得加冰。”   就这样,以幽影刺客的死为句号,艾门个人所推断的“雅芬报复的第一阶段”基本已经宣告完结。她相信一名精锐幽影的损失足以让对方不敢轻易妄动,再加上那些本地贵族都被她的“尸体派对”吓破了胆,全城暂时陷于对“伯尔根绑架纵火案”的恐惧,接下来的几天应该不会再出大事。所以她把时间都泡在了实验室里,在诺姬、诺姆以及自告奋勇要加进来的卡洛协助下继续做临行前的疫苗试验。   如果不是卡洛自荐,艾门都不知道他学过药理。照他的话说融合人基本都懂点毒药学——不是想害人,而是担心被别人阴。只不过他学到的药理更全面些,那是一个游历医生教给他的。   而经过这段时间手忙脚乱的帮忙,卡洛总算也明白了这位“艾温伯爵”所说的疫苗试验是在捣鼓些什么东西。   现在正值炎月,天气热的不行。尤其艾莎洲的地理位置——用她的话说靠近热带——会让这里的气温更加燥人。接下来的一个月将是高温爆发的巅峰期,这段时间最大的敌人将是疫病。   天气越热,尸体腐烂的速度就越快。适宜的温度能滋生蚊虫大量繁殖,每年这个时候基本都要爆发一波疫病感染。其中致死率最高的是鼠疫、犬疫和痢疾。对方说的疫苗就是用来防犬疫的。   “我们在一周前,也就是刚到这里的时候就去郊外坟场偷挖了一具因犬疫而死的男性尸体。”诺姬在跟他介绍过程时语气分外骄傲自豪,“刚死就挖了,没花一分钱,最重要的是不引人注意。”   我看不出来这有什么好骄傲的——卡洛当时全程木着脸——他现在觉得这没有双腿的可爱女孩也挺恐怖,根本就是个医疗疯子。   “我们取了他的唾液、血液、脊髓液和脑髓液……反正你能想到的所有体液都取了样本。然后以这些样本制作稀释的犬疫病毒。”   “等等?”卡洛在听到“所有体液”的时候抖了一下,感觉下腹一阵收缩,“……你们不是要做疫苗么?为什么做出来的是稀释后的犬疫病毒?”   “因为不稀释会导致实验体死亡。”艾门刚刚看完她养的脑子,心情不错,进来后就听到这问题,难得好心做了个解释:“提取稀释病毒就是为了降低它的威力,让实验体有可能存活下来。”   早期的疫苗实验很简陋。原理也特别的浅显易懂。如果她记得没错早期狂犬病疫苗就是靠这种手法弄出来的。发明者稀释病毒给不同的动物分批次注射,最终找到了一个剂量标准可以让实验体在病毒感染下存活,而存活条件通常都是实验体自然产生了对该病毒的免疫力或者说抗体。这个时候就可以抽取实验体的体液来提取抗体。通过稀释抗体给病患注射,多次检验效果后取最佳成分制作成品——这就是最简陋的疫苗制成。   “目前的10个实验体里有4个存活。”她取出一个小本子塞到卡洛手里,“你先把上面的数据搞明白,然后就帮诺姬一起记录剩下来的实验体吧。”   忙碌的一天过去,第二天深夜,艾门照例坐在床沿总结自己一天的成果。   目前她的实验室总共有三个项目在一起研究。   第一是异种病毒实验。暂时以霍妮加洛夫等融合人的细胞为实验素材。现阶段进展极其缓慢,因为她缺少新鲜病毒。   第二是犬疫疫苗实验。她找了各种能弄到的中小型动物注射稀释后的犬疫病毒。现在第一批已经死光,正在观察第二批。这项实验她有百分百的信心可以完成,最多不过费些时间。   第三就那颗融合了两种生物的神奇脑子。艾门把它保留下来是想解析对方的手法。她很好奇雅芬是如何在没有自然法球的情况下做到这种事的。如果顺利她还想学习还原这种这手法——因为拥有自然法球的她一旦掌握这种手法,她其实也可以尝试着给自己的心腹做一些……嗯,加强战力的人体实验。   至于什么神不神的。现在的她早已经不考虑了。从维多利亚的信、奇格兰索菲亚联合算计留下的秘境再到最近得知的约拿秘闻,她对神主的敬畏正在一层一层的消退减弱。情绪偏激时她甚至会将安塔利亚蒙的死分出一部分责任怪在那些神主身上。认为约拿诞生完完全全是他们的责任。   一切的主谋当然是约拿——以及他弄出来异种病毒。目前为止所有的灾厄基本都跟他脱不了干系,包括艾莎这边的雅芬家族,其崛起背后很可能也有异神教的人在隐秘活动——可这不代表成为受害者的神主们就全无责任了。如果他们能在当时清明一些,提前发现这造物的本质,可能这些事根本就不用发生。   而且那个秘境也是神主们一起弄出来,她不管那东西最终是不是为了成全她是不是为了拯救人类是不是为了各种道理和大义,她就记得安塔利亚蒙是因它而死。有这个事实摆在那她不可能再对神主产生任何好感。   正是这样的念头……以及埋藏起来的那份仇恨叫艾门逐渐冷酷无情,她不打算像过去那样祈求维多利亚来帮她指引方向,而是考虑用自己的手,用自己的意志去改变世界。   来艾莎是她深思熟路后作出的决定,并不只是为了找个临时安居点存放宝藏。   瑟兰当前的局势混乱无比,以她身份,在彻底成长起来之前卷进去是不会有任何好结果的。别看她现在一身实力堪比战斗魔能8级的掌控者,放在乱局中却依然显得很不够看。   异神教的实力远比她想象中强。如果将那个组织的前身也视为“异神教”,那它存在的时间就不是几十年而是成百上千年。她不相信约拿在这么久的时间内就只打造出了那些垃圾使徒,他肯定还有别的力量。某些让人感到不安的力量。   所以说……既然她没办法靠一个人或现阶段的少数同盟颠覆瑟兰的复杂格局,那就只有先从这个圈子里跳出去,寻找新的发展机遇。   从这个角度看,全世界都没有比艾莎,比歌罗西港更完美的新据点了。   艾莎洲的西部区域离瑟兰最近,但中间隔着纳米亚海渊。因此它最发达的区域是离瑟兰第二进的北部区域,全艾莎70%的富饶都集中在它的版图以北。其他区域都相对落后,本土势力也较为羸弱。尤其是在南海区做突前海港的歌罗西港,因为地理太好成为多家势力的角斗场。这种格局正适合她这样的外来者从中强势插入。所以她才会在见到米歇尔-米斯特后孤注一掷,不惜花光大部分资金,不惜撒了那个慌也要借势先拿下它的明面所有权。   只要有所有权证明,哪怕米斯特后面发现她是个骗子,她也有把握顶住报复。因为那保守估计都是明年的事了,且不说在得到全额近200万金币的租款后米斯特还愿不愿意撕破脸,即使他们想——歌罗西港的发展和实力也会在那时让他们好好考虑下这么做要付出多大代价。   武器很简单,只有三样。分别是个人武力、药物研发和工业生产。这些东西单独拿出去恐怕未必能成得了什么气候。但她相信它们结合在一起,再加上待她收取的那笔外海宝藏将能使这个“临时据点”在今后三年发展成艾莎南部的工业、经济甚至文化中心。   我已经派了人手去维多利亚港潜伏打听情报。   她坐在床边,轻轻梳理湿润的长发。   根据情报可以判断约拿在哈温王室里到底享有多少自由,判断他的力量是否完全囊括哈温王室。这个情报一旦确认将决定今后几年歌罗西港的发展是偏向于激进还是稳重,也将决定我会在什么时候利用这艾莎伯爵的伪造身份回去王都……   发丝渐干,艾门从床沿站起。她赤脚走到落地镜前,全身上下均不着寸缕。   镜里的女孩白皙俏丽。她双手放上胸前高耸,轻轻顺着那妖娆曲线一路往下,中间擦过敏感突起让她发出轻微叹息,仅存的左眸也越发迷乱。   是的。   她眯眼看向镜中的少女。   当神舍弃对人的爱护,人就得学会怜惜自己。   现在时间过去整整五天,那位伯尔根先生的苦,想必也该吃够了罢…… 第七十五章 搜查雅芬(第一更)   在西港,没有人会不认识雅芬贸易的公司驻地。因为这是西城区唯一一栋超过七层的石质建筑,每天都会有络绎不绝的人流在这里进进出出。   但真正知道、彻底了解它内部结构的人就没多少了。大部分人或是因为工作和贸易需求才会来这里,他们并不清楚这栋楼的地下还别有洞天,更有一座专门处理内部敌人的黑暗监牢。   今天是星期一,照理来说是有早餐的日子。被关在黑暗长廊里的囚犯们扒拉着铁栅栏往外猛瞧,所有人都在期待接下来的“美味早餐”。   “咔咔”在他们期盼的注视下,最外侧的钢铁大门被拉开了。几名身穿深棕色制服的看护人员带着一叠缸盆和装食物的小推车挤进长廊,开始依次给囚犯们发放食物。   他们先是拔枪对准房里的囚犯,喝令他们远离门口,然后才将缸盆竖着穿过栅栏,用一把长嘴喷壶在里面注满肉汤。肉汤倒完还会往里面丢一块卖相凄惨的黑面包,这就是早餐的全部内容。   放在外面连狗食都不如,放在这却也很不错了。毕竟这里从周二到周日每天都只发一片面包,在这种环境下生活久了,大部分人都会对周一的早餐感到开心。   但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被关押在24号单间牢房的一位金发男人。当前面的犯人都在开心享用早餐的时候,只有他还一言不发的坐在墙角,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和他相邻的那些人也说不好他究竟是干什么的,只能从衣着和肤色推测出他之前地位崇高。此人在五天前被收押入狱,开头三天都闹腾的不行。   他抵抗的很剧烈。不像那些被关押很久人已经失去任何希望,刚进来的前三天他几乎每时每刻都要扒在栏杆上朝外大吼。但这除了激起其他人的嘲笑和守卫的愤怒之外毫无用处。   “我是被陷害和冤枉的!” 他愤怒看向那些嘲笑者,“那些人企图靠出卖我来确保自己的地位!我要传信给家族驻地!!!”   “省省吧老兄……”柯曼当时就坐在他对面,和他之间只隔了两道铁栅栏以及一条过道,“听你的话,你之前也是雅芬人?是在为他们做事?那你被关进来真的一点都不冤,纯属活该。”   “你放屁!”男人冲他大吼,“你们的底细我很清楚!不是家族的外敌就是家族内部产出的叛徒!这座监狱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家族不想按照艾莎律法放过你们!别以为我和你们一样!!”   “哟哟哟!”柯曼立刻就来劲了,“听语气还是个公司高管?你觉得你为雅芬做出的贡献远比其他人大所以被关押在这里不公平——是这样么?”   “听好了,金发小子。”他拖动那60多岁的桑老身躯挪到栏杆前,用一双黄浊的眼睛死盯着他:“从你为雅芬做事的那一天起,你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你以为这里的人都是因为什么被关进来的?”他在黑暗里发出怪笑,“无论外敌还是你口中的内部叛徒……我们都是看清了雅芬的本质!如果你真的曾在管理层任职你就该知道这几十年监狱从来不缺被冤枉者!但你仔细想想他们为什么被冤枉?还不是因为‘妨碍了某些人的前程或者利益’?”   “当你成为这样的角色时,年轻人,你就已经谈不上是被冤枉的了。”他的语气意味深长,“他们从来不会给妨碍发展的人好下场,从你被关进来的那刻起,你在雅芬眼里就已经和我们无异……”   这番感言似乎摧毁了对方心中最后的希望,在柯曼乐呵呵的注视下他开始发疯——疯狂的晃动栏杆并大声咒骂。这种动静立刻引来了外面的守卫,他们冲进来将金发男人踹倒在地,拿着木棍在他身上用力抽打。   “还敢反抗!?”一名守卫被他挣扎中踹了一脚,愣然之后瞬间暴怒。他立刻掰开其他人冲上去,一棍砸上男人的脑袋,“叫你反抗?反抗?反抗?还敢反抗???”   “好了别打了!”其他两名守卫看差不多了赶忙拉住他,小声说道:“别忘了上面对他有特殊要求,一直到主家来人审理之前他都得活着!”   “算他走运!”暴怒的守卫呸了一口,弯腰将男人翻过来,看到他满头都是渗出的鲜血。检查伤势的过程中他注意到对方衣物均面料细腻价值不菲,顿时动了小心思,将男人整个扒的精光。   “那伤还死不了。”摸着皮料,守卫爱不释手的往门外走,“把他双手拷在墙上,泼点水给他洗一洗。待会让那庸医来给他打点吗/啡,这件事就这么结了。”   “这衣服的面料真不错!”走到走廊位置,他忍不住将那条细布编制的长裤在空中展开,“连针脚都摸不到……你们说金斯先生穿的布会比这种更细腻吗?”   其他两人充满嫉妒的看着他,想要说些风凉话。但身后传来的一阵呻/吟让他们重新看向男人,双眉再次皱了起来。   对方现在是一丝不挂,两手高抬被拷在墙上。从胸膛腰腹和大腿处的肌肉能看出这具身体经常锻炼。他们走到男人身边,朦胧听到他呢喃的话语里有“金斯”一词。   “金……斯……”金发男人努力睁开红肿的双眼,看向那个最外面、刚刚殴打过他的狱卒守卫,“我就是……金斯……”   “他说他就是金斯先生。”两名靠近的守卫忍住笑意朝同伴道,“听到没科尔森?你不用担心金斯先生的衣服比你手上那件更好了,因为你刚刚就扒了他的衣服!”   “帮我拿着。”那守卫铁青着脸摸进来,从腰间抽出一根皮带,“我今天就要让这个贱人明白下,他身处的地方已经不再需要那些惹人暴怒的劣质笑话了!”   鞭打、怒吼和呻/吟在黑暗中响彻了半天。其他牢房在这期间无人说话。哪怕一开始和其他人打赌男人会多长时间精神崩溃的柯曼老头,在这种暴力面前也会生出连枝的痛感。他不由想起了24号的上任房客,没记错的话他就是在半月之前被吊在那里活打死的。   “真是废物!”守卫出完气,将染血的皮带交到左手,右手抬起来扶正帽子,“让那庸医多给他打两针吗/啡,我们走!”   就这样,通过一种最刻薄的方式。金斯-伯尔根深刻了解到了住在这座“叛徒监狱”里是什么感受。清醒时他想起监狱周一的早餐制度还是来自他的建议,感觉可笑却笑不出来。   五天后的他已经和这里的囚犯没两样了——头发脏乱满脸胡渣,身上穿着最破最烂的制式囚服。越发死寂的眼神象征他心中的期望在逐渐破灭,有一度他甚至想到了寻死。   五天了,没有人来探望过他。他的妻子和孩子十有八九已遭毒害,生命的意义都不复存在那剩下的自由和前程也毫无价值。这样的“金斯-伯尔根”还有什么必要继续活着?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喂!”守卫推车来到门口,看到他还是一声不吭缩在角落,顿时很不满的用缸盆在栅栏上敲了几下:“吃东西了!”   金斯不听他的,还是不动。   “我就跟你说了吧。”那守卫可能人比较好——当然也不排除是见多了这场面经验丰富——他就蹲下来看向里面的男人,“我真的不建议你折磨自己。”   “你是斗不过他们的。”他说,“曾经我也像你一样因为挫折想到了自杀。但后面的遭遇告诉我,吃再多的苦都不如活着。”   “给自己找个生命的意义吧。”   他把缸盆注满汤,又用身体挡住视角,打开盖子,从喷壶里夹出几块肉丢了进去,最后给男人留下一块较为蓬松的黑面包,推车离去。   “不管那是享乐……还是复仇。”   ……   同一时间,将视角从地底往上拉。雅芬公司的第七层,四名身穿黑衣的年轻男女正在经理办公室门口激烈争吵。   “斯科特老师还没回来!”一名黑发少女咬牙切齿的看着排头青年,“这都几天了?高夫?我要他们派出力量去海崖别墅看一看……这要求难道很过分吗?”   “是啊!”另一名黑发少年也跟着附和,说话的同时还不断斜眼观察少女,“那个……毕竟这种事之前还从未有过先例,我觉得我们可以按奈丽最开始的计划执行,今晚自己去那边探查……”   “不行!!”那排头的高大青年还没说话,站在他身边的棕发少年就开口了,“斯科特老师的影遁速度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连他都可能遭遇危险的地方,我不认为我们这些学徒生应该过去!”   “那斯科老师怎么办!?”被称为奈丽的少女尖叫起来,“我不管!我不管!老师肯定是遭遇了危险!我要去帮他!还要把那个女人千刀万剐!!”   “冷静。”高大青年终于发话了,“现在还不是冒进的时候。”   他似乎很有威严,一开口连少女都逐渐安静下来,眼巴巴的等他发言。   “精锐幽影没那么好杀。”他说道,“斯科特老师不回来未必是死了。还有可能是受了重伤,独自一人躲在什么地方安静疗养。海崖别墅那边连着几天都没动静说明艾温伯爵也没什么大碍,我们这时候冒然行动很可能会破坏棋局,还是再等几天的好。”   “我最多最多再等两天!”   奈丽捏着拳头咬牙切齿,“要是斯科特老师真出了事,我就把那金毛贱人全身扒光丢到监牢里去!!”   “不用等了。”   就在这时,第五名未参与争论的黑发青年从走廊窗口回过头来。   “下面来了三大队的黑皮帽,看来是那位领主大人坐不住了。”   ————————   第二更在半夜,要迟点,可以当做明天三更吧╮(╯▽╰)╭ 第七十六章 特殊犯人(第二更)   “都别冲动。”那位身材格外高大、至少在190公分以上的壮硕青年抬手拦住那名叫奈丽的黑短发少女,“幽影的秘密只能有暗线负责人知道,不能因一时冲动暴露出去。”   “那现在该怎么办。”奈丽不爽瞪着他,“你是队长,高夫。在斯科特老师不在的时候我们都该听你的。可你至少该拿出一个让人信服的方案吧!难道就让我们看他们搜?”   “别着急,奈丽。”窗边的青年蹭着步伐走回来,语气很是吊儿郎当,“你看他从开始到现在都不带急的,肯定早就有决议了。”   “几天前暗线送来情报说有一名小警察在追咬纵火案的线索,从那时候起我就在怀疑了。”高夫点点头,“所以我让他们毁掉了一些文件记录,那些比较重要的犯人也都转移了出去。”   “伯尔根呢?”那棕发少年问了一句,“他不算重犯吗?这些人如果是拿纵火案的线索当借口伯尔根将会成为重要证人,不转移也要毁尸灭迹!”   “那就你去做。”高夫在他胸口一点,“米凯,你去转移伯尔根。转移不掉就杀了他,直接拿酸液烧掉尸体。我和奈丽、林顿、卡尔玛还有吉斯去海崖别墅,看能不能找到老师的痕迹。”   这是要趁对方主心骨不在直冲老巢?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就基本懂了——既然那位领主都亲自来了,她带来的那些私兵估计也跟了一大部分要保护她,别墅的力量肯定很弱。既然公司这边没有大碍他们完全可以绕过这里去海崖别墅。即使找不到斯科特老师留下的痕迹也可以探查下她的底细,比如那些个叛徒依附她肯定有契约签名,这些东西带回去也是有价值的。   “那就这样吧!”奈丽狠狠一点头,“正好我还带了不少药剂,可以在她的衣服上做点手脚……”   楼下,西港大街已经被三个警察大队给包围了。行政长官西姆-琼斯亲自带人抵达现场,打算将自己指挥的身影深深烙入某人心底。所以他摆手呼喝的格外卖力,那些黑皮帽也被他指的跑来跑去。将西港大街所有的路口、巷口和下水道出口全看死了。   “西姆长官一定是疯了!”西边巷口,一个胖警察脱掉帽子给自己扇风,“这么热的天!指派我们跑这么多次!你说他们搞雅芬用得着来这么多人?又不是抓死刑犯,得罪雅芬可没好果子吃……”   “雅芬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在他旁边站着一个消瘦青年,闻言立马做出反驳,“他们这几年坏事情也没少干!我倒希望这次真能找到证据!”   如果说除了雅芬家族的人还有谁对这次搜查感到不爽,那肯定非尼尔莫属——他无法理解自己调查来的线索怎么稀里糊涂就牵到了雅芬身上,他原本可是打算给那少女伯爵找麻烦啊!   不过转头一想,这其实也是件好事。就像他说的那样,雅芬家族在平民里的名声可是相当糟糕,如果不是他们把控、垄断了大批量的本土实业,导致很多人必须要靠给他们打工才能维持生活,这些外来者是不可能在本地作威作福那么多年……没抓到那女伯爵的把柄抓到雅芬的也还可以,这和他的理念并不冲突。   “看!尼尔!她来了!”就在他安慰自己的时候,胖警察猛的拍了拍他,伸手指向巷口对街,“看到那辆马车了没?她下来了……哦她果然和传说中一样俏丽,只可惜,这样的女人竟是个瞎子!”   隔着一条街,这边视角其实不怎么样。但因为街区早就被清过场,中间没有任何阻碍。尼尔还是立刻看清了那个女人。   可能是天气较热,她今天穿着一套米白色的轻纱长裙。裙摆垂在膝盖下方,露出一截白丝包裹的纤细小腿。足踏高跟凉鞋腰佩银十字剑,高耸胸脯上是一张带有眼罩的白净俏脸。   观察了一会,尼尔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个有魅力的女人。她的气质能轻易改变,只是把头发扎成马尾就让人觉得她又小了几岁。说通俗点也就是更清纯了,如果不是眼罩,她看着就像个学生。   “光漂亮有什么用……”想到曾经那段撕心裂肺的断肠恋情,尼尔面色一变,低下头去嘀咕起来,“越漂亮的女人越傲慢,除了好看别无用处……”   “效率挺高的么。”艾门走下马车后第一眼就看到整片街区都已戒严,转头对西姆赞许点头,“做得不错。”   “我给您介绍一下。”西姆脸上露出喜色,立刻将一名神色拘谨、看模样三十多岁的男人拉到身边,“这位是新上任的科尔警长,本次行动就是由科尔警长调遣人手在执行的。”   “他执行你负责?”艾门眉头一扬,看出这里面有嫁功的迹象,“……你儿子都30了么?”   “咳咳咳——”这话一出,包括西姆和男人,还有边上几个离得近的人纷纷低下脑袋咳嗽起来。   前两个是感到脸红尴尬,其他警员则是纯粹想笑。   “科尔-罗森是我的侄子。”西姆尴尬的搓了搓手,“这个……原本的威尔警长被查出来泛有勾结盗匪和贪污罪,已经被我给免职了。我看科尔也在警署工作,索性就……嗯……让他带队来试一试。”   “噢!”少女露出恍然神色,“原来是新警长!不错西姆,我之前就打算跟你提的,歌罗西港想要稳定发展那些和雅芬有勾结的人必须全部罢黜,没问题,这件事你做的很好。”   她露出微笑,主动走上前和那穿笔挺警服的男人握了下手。然后又转头去找西姆商议搜查的事:“里面进度怎么样了?”   “第三队在外面驻守街区,其他两队已经都进去了。”西姆说道,掏出怀表看了眼,“对,10分钟前进去的。我们有证据和您签署的搜查令,估计搜完七层楼要花不少时间。”   “是什么样的证据?”艾门对细节部分有些好奇,放低声线,“你们之前跟我说找了个脑子有问题的小警察在追查线索,这种人找到的线索靠谱吗。”   “本地的大家族已经被那场舞会吓坏了。”西姆也压低声音回复她,“我们派人联系了其中一些实力不强的,让他们在被调查到的时候配合一下。”   “贵族的证词比平民可靠——那些平民自己大概也这么想罢。”少女讥讽的扯开嘴角,“可以的,西姆。目前为止你的办事效率都很不错。我会记住你的功绩,当然还有你的宝贝侄子……”   “我的荣幸,伯爵大人。”西姆不露声色的欠下身,接过她的右手轻轻一吻。然后抬眼看向对方身后,问道:“今天可能会有冲突,您不多带些护卫保护您么?”   根据传言,对方在刚到歌罗西港的时候带了一支过百人的私兵。那些人具体有多少本事他是不知道,但既然她有那种底气搞强权政治……那些人应该都挺强吧?   但他再看看后面,确认这次跟她来的人还不到10个。心下顿时有些担忧——雅芬的人可千万不要在这种时候搞突然袭击。   “别担心。”艾门抽回手,隔着一层白丝手套按住剑柄,“不管是什么样的冲突,有我在这就足够了。”   ……   “快快快!”面临搜查,雅芬驻地的地下监牢到处都是慌乱的脚步,“上面已经下了命令要把第二批次的犯人全部转移!名单都给你们看过了,动作快点!从水道走!”   “金斯-伯尔根交给我。”棕发少年米凯脸色臭臭的提醒他们,“反正这条路走下去也能进水道,你们去找别人,我去找他!”   命令是他传的,身份地位肯定非同小可。狱卒守卫不敢违逆他,纷纷拐到另一条路去找人了。   “哐!”米凯大跨步走过去,穿过一列列监牢来到24号,直接用暴力踹开铁门,把房间角落里那个半死不活的胡渣男人拎了起来。   “金斯先生。”他冷笑着打量男人脸型,逐渐和记忆里那张脸重新对上,“看啊看啊~您现在样子真狼狈极了~这里的生活您一定早就受够了吧?别担心,我这就带您离开这里。”   说完,他直接扯着金斯的领口就往外拖。丝毫没注意角落的汤盆已经空了。   而对面,被他动静惊醒的柯曼老头一丝大气也不敢喘,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男人真是金斯!   金斯-伯尔根不是这片区域的经理人吗?   聆听那拖行的声音逐渐走远,他一边发抖一边在心里大胆猜想。   连这家伙都被出卖迫害,难道雅芬在歌罗西港的情况有大变动?   “你可真重啊!金斯先生。”   拖人走到过道顶角,米凯很是不满把人丢下,抬腿冲他踹了一脚。   “根本不像个饿了几天每天只能吃一块面包的人,该说你身材太好了么?”   “该说你腿脚太细了。就跟个娘们一样,怪不得拖人都这么吃力。”   一个年轻的声音突兀从旁横插/进来,叫刚想弯腰的米凯动作一顿。   他顺着声音看向顶角侧边的最后一间房,在铁栅栏门里看到了一个穿劣质荨麻衬衫的棕发青年。 第七十七章 暴怒(第一更)   4K大章,我就不算二合一了,第二更稍微迟点,我先去吃点东西。   ————————   “你是谁?”米凯冲他怒目而视,“活腻了么!”   这人衣着极其邋遢,那荨麻衬衫本是白色,已经被他穿的灰黑。从破败袖口露出的手腕上有不少鞭痕,看得出来在被囚禁的日子里他也让狱卒教训过几次。   正是这个细节让米凯放松了对他的警惕。在他看来,能被那些“原始人”抓住鞭打的家伙即使厉害——恐怕也厉害不到哪里去。于是他狞笑着走到那座牢前,一脚将栅栏门也踹开了。   但是突然!被他丢在地上的金发男人瞬间睁眼!他爬起来朝米凯飞扑过去,从背后将他扑倒在地!   “啊!!!”少年吃痛大叫起来,他感觉自己的肩膀被咬住,硬生生扯下一块皮肉,剧烈痛苦让他忘了在此时遁入暗影,本能抬手回了一肘:“你这疯子!滚远点!”   “唔!”金发男人被他这一肘击中颚骨,吃痛稍稍松了力道。但在米凯挣脱后他立刻重新扑了上去,抱住他的腿弯,再次把他掀翻在地!   “混账!”这时候米凯终于想起来他学到的本领要怎么用了。一种玄妙的感悟从他脑海蔓延到四肢,男人顿时感觉他的身体虚幻起来,居然融化成黑斑没入了自己在地上的影子!   “啊!!”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还捏着拳头愣在原地,眼前却陡然爆开一团火光,耳中也听到那棕发少年再次发出一声惨叫。直接被从阴影里炸了出来,重重撞在监牢墙上。   “不好意思啊~”他把头转向这间牢房本来的主人,看到他仍坐在原地,微微摊开的右掌心里竖立着一簇明艳火苗,“看到幽影就忍不住……这一下应该很舒服吧?”   “燃烧掌控者!”米凯捂着脸,透出的眼神分外惊恐:“不可能!燃烧掌控者怎么可能被关在这种地方!?我不信!我不信!!!”   那团光似乎对他造成了极其严重的伤害,从他的手指缝中不断有白烟在往外冒,似乎是表皮被烧伤了。   “燃烧掌控者?”青年一愣,“不不……你误会了,我还当不得这种尊称。我只是一个低阶学徒,碰巧会一点火焰把戏——仅此而已。”   他越走越靠前,投射的影子逐渐和阴影触碰在一起。注意到这一点米凯的身体立刻融化,下一刻出现已然是在青年身后。   “我要杀了你!!”米凯冲他发出怒吼,手中已经拿出了一把尖锐匕首,“死!!!”   “蓬!”眼前又一次焰光一闪,这次还伴随有硫磺的臭味。米凯影化的身躯猝不及防被这道闪光冲了一下,匕首只在其肩膀划过,随后就感觉腹部遭到重重一击,又被从暗影里扫了出去。   “不可能的……”他从地上挣扎爬起来,投注向青年的眼神充噬恐惧,“这种打法……你应该很熟悉幽影?你之前和幽影战斗过?而且没死??”   两次交手足够他摸清对手的底细,让他确认这半大青年果然不强。不知道是不是被牢狱生涯磨损他的腿脚力量很微弱,刚才踹中他都没有留下伤势,直接交锋就更不用说。对方似乎很熟悉幽影的特性两次影化都被破坏,他有一手较为微弱的火焰控制,似乎还懂得使用火药。   如果是平常,面对这种敌人他肯定会舍弃影化直接跟他玩贴身战!但无奈此刻还有个精力充沛的成年男人蹲在边上虎视眈眈,二对一之下没把握赢,米凯觉得他得规划一下自己的退路。   燥热的天气让时间拉长,艾门站在街道阴影处和西姆闲聊,等待搜查出结果。这样持续了近一个小时,一个身形高大的黑皮帽带着两个人从大楼出来,径直走到这朝她鞠了一躬。   “伯爵大人。”他汇报道,“我们拷问了一些可疑分子,在雅芬驻地的地下一层有新发现——那里有一个通往地底的升降梯,看样子他们在更深的地方还有秘密。”   “我可以进去看看吗。”金发少女冲西姆问道,虽说是疑问句但语气却相当坚定,“你不放心可以派几个人跟着我,应该不会有事情的。”   “我和您一起吧。”西姆一听就知道劝阻没戏,索性找他的局长侄子要来配枪,检查好火药捏在手里,“别看我比不上那些年轻人强壮,近距离内我的枪法可是又快又准!”   “那就一起吧。”艾门点头,不置可否。她和西姆在那高大警察的带领下进入那栋七层高楼,一眼望去到处都是散碎的碎木料和残破纸片。   这里已经被清理过了。所有的箱子、书本、文件,还有一些收起来的刀枪武器都被堆在大厅中央。在那周围坐着一圈衣着光鲜的雅芬员工,正被枪械指着,一丝大气也不敢喘。   “那些都算不上是雅芬人的,阁下。”西姆主动给她介绍,“他们大多都是本地人,家住西港,之前从事的行业被雅芬垄断,不得不继续给人卖命。”   “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艾门蹙起眉,不太喜欢他这个说法,“如果雅芬罪名坐实,这些人也要给予惩戒。这份工作给了他们多少虚荣就罚他们多少,别让我看到你心软的一面。”   “这是当然的!”西姆眉头一跳,对她的性格喜好有了份全新理解,“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他们继续在这里绕了一圈,艾门并没有看到她想见的人,转头朝那带路的警员问道:“公司高层呢?”   “都在地下室。”那警员回复她,“发现隐藏升降梯的时候把他们都带了下去,因为要拷问他们究竟在下面藏了什么。”   “有意思。”听他这么说少女面色好看了一些,“带我去,我也很好奇他们挖空地下想干什么。”   她不是调侃而是真好奇——因为从她一路成长的见闻看来,圣橡树宫、普兹林登古堡、奇格兰藏宝地这一系列地方都在地下藏有秘密!就连她自己在购置别墅后也第一时间挖通了一条往岩洞的隧道,这是否表明但凡有见不得人秘密的家伙——他们通常都喜欢把秘密藏在据点地下?以后她抓到什么可疑分子是不是直接就可以往地下挖了?   走下一层交叠的阶梯,地下一层很快到了。这里地方很宽敞,高约4米,贮存了不少堆叠的箱子。根据那带路警察的讲解少女知道那些都是武器箱,里面都是枪支、燧石、火药和铅弹。   西姆看的暗自咋舌,艾门心情却很愉悦。因为私藏军火——还是这个数量,就算找不到别的罪证,光这一项罪名也够她找借口对雅芬动手了。   “这些就是目前的雅芬高层了,伯爵大人。”警察将她带到一间单独的房间,打开门冲她摊手示意,“其中那个打领结的就是他们的负责人,他应该是暂时替代了金斯-伯尔根在这里的作用。”   “您就是艾温伯爵吗?”房间内部也坐了一堆十几个人,被指着的中年男/人站起身朝门口走来,脸上的表情很是稳重,“幸会,阁下。我是凯勒,目前暂代雅芬经理。”   “地下有什么。”艾门没理会他伸来的手,直接了当的质问他,“我不信雅芬会做无意义的事。”   “我已经交代了。”凯勒耸肩,转头看向房里的警员,“不信问他。”   “他……他是说了。”看到所有目光都盯着自己,那警员说起话结结巴巴,“他说下面是雅芬私下打造的监狱,里面关押都是一些触犯律法的重刑犯。”   “你们好大的胆子!”刚听他说完,西姆直接被气炸了,他朝凯勒怒目而视,“私造监狱?……监狱?雅芬这是把自己当做歌罗西港的主人了?居然敢用绕过律法,用内部法规审判异己?”   “咳!”凯勒咳嗽一声,并没有正眼看西姆一下,“我就直接说了吧,领主大人。光凭这些罪名还奈何不了我。”   “哦?”艾门止住西姆的动作,兴致蛊然看着他,“我洗耳恭听。”   “雅芬是霸主家族,这个您知道的。”凯勒也很认真的看着她,“艾莎最初的法律本就是由艾莎商盟制定的,而控制商盟的也就是那四个徽记。虽然这么说有些失礼,但事实上……霸主家族在整个艾莎就是法律。”   “你……”   “别急着反驳我。”中年人微微一笑,看向西姆的眼神里充满蔑视,“也别觉得这种事情很骇人听闻,很大逆不道……事实上很多法律就是为了服务我们才设定、修改的,如果您见识足够您会知道在驻地设私牢的不止雅芬一家。裂齿鲨、银眼海鸥和四尾蛇同样有收容所关押异己。”   “他说的是真的吗。”少女看向愤怒却哑口无言的西姆-琼斯,“我真的不能拿这一点治他的罪?”   “恐怕是的!”西姆咬牙道,“如果真的照他所说,这恐怕是那四个家族共同遵守的潜规则之一,这方面的法律条文从来不向外人公开,即使治罪力度也不会太大!”   “这样吗。”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先别管这些,带我去监狱里看一看吧。”   “请便。”凯勒微微皱眉,但很快又舒展开来,“那里没什么可遮掩的。”   真正重要的囚犯都已经被转移了。现在还留在那的人至少确实犯过重罪。哪怕依照艾莎法律宣判他们都会以诈骗、偷盗等罪名锒铛入狱,这方面他们顶多被判个越俎代庖,罚点钱也就把事情结了。   至于这层储备的庞大军火——说句很现实的,雅芬将来的谋划不会让他们允许这些物资平白落入对方手里。即使这罪名足够让他蹲几年牢,他也相信主家有手段能保住他。   于是事态进展极快。在凯勒的配合下一行人很快乘升降梯下到地底,进入了那件回廊式四面交叠的庞大监牢。   “有新犯人来了?”   狱卒都不见了。留在这的都是囚犯。距离近的人嗅到从少女身上散出的香气,一个个都扒拉着栏杆,血红的双眼死盯着她。   数以年记的牢狱生涯让他们无法抵御这种香味,更别提香味的主人是如此出众,让他们恨不得能把目光化作实质,隔空将少女全身扒光!   “放肆!”几名随行警员立刻冲上去用枪托驱赶他们,“这可是艾温伯爵!歌罗西的新领主!!”   “这是名册。”凯勒在门口柜子里取出一个记录本递过来,“上面是他们的入狱时间以及罪名。”   还挺正规的?   少女接过本子,从第一页开始细细翻看。   “这些被涂掉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她指着可疑处询问凯勒,“墨水好像还未干呢。”   “死了的。”凯勒面不改色,“基本都是重刑犯,您无需对他们过分关心。”   “是么。”少女半皱眉毛,对他有恃无恐的态度越发不爽。但就像对方说的这些人根本不是她此行的目的,她的目的——那位金斯先生的姓名应该已经被涂掉了。   “按规矩办吧。”翻到最后页,她的兴致逐渐低沉,“先把他们都带走,具体罪责判了……再定。”   她语气的突然卡顿引得其他人都看了过来,西姆调头看向这边,发现金发少女正死死盯着那本名册,脸上的一切都定格了。   在那瞬间,他在她脸上看到了惊愕、难以置信、震惊以及无边喜悦。但这一切都在下一刻转化为他前所未见的阴沉怒火,叫她抬起头来,左眼的凶光让他害怕。   “带我去见这个人。”她努力克制颤抖的语气,指着名册上的一个名字给凯勒看,“就是这个,‘梵茵-库里杜里’。”   “……您认识他?”看到她这副模样,凯勒心跳漏了一拍,涌起一股不祥预感。   但是这不可能啊?   同时涌起的还有无边疑惑——真正重要的囚犯都转移了,总不会碰巧有人她认识吧?   “怎么说呢……”   面对这个问题,独眼少女踌躇了两三秒,只能对他咧嘴一笑:“你最好祈祷他安然无恙。” 第七十八章 高阶的威慑(第二更)   带着忐忑与不安,雅芬贸易的新经理带着一行人往深处走。   根据名册那个叫“梵茵”的犯人被关押在这列牢房的最后一号,这一路他都在思索此人当初是怎么来的。   金斯在这里掌权多年,所以那些资历很老、关押超过3年的囚犯没有给凯勒留下印象。但恰巧这个“梵茵”他还记得一些,知道对方大概是在2年前被抓住的。   “罪名是‘伙同他人伺机谋害公司高管’?”西姆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他手里拿着那本名册,正在看名单后面的罪行说明,“我可以知道这位先生谋害了你们家哪位高管么?凯勒先生?”   “这个……”凯勒侧脸冒出冷汗,他偏头看了看一脸阴沉且一言不发的金发少女,说道:“因为间隔比较久,这件事还得查询当年文件。”   “到了。”转过最后一个回廊转角,他看向最尽头,给少女指认,“您要见的人就在那里……”   “嗯?”说着说着他神色一变,因为随着走近他发现那间牢房的铁栅栏门是打开的!不但如此地上还有鲜红血迹和烧焦的痕迹,他赶忙走上前朝房间查看,心里祈祷不要有意外发生。   “怎么回事!”西姆带人跟着他一起跑,拨开他的身体往里面瞧,“这是……里面怎么是两个人?”   “金头发的是伯尔根。”艾门蹲在地上查看那滩湿润血迹,口中给他们发号施令,“确认里面二人的生命迹象,分两个人顺着这些血往后追查。”   血液凝固、干涸的现象还不明显,说明留下的时间并不长。通过捻、嗅她确认这些都是人血,那个留下它逃走的人可能就是二人倒下的罪魁祸首。   “伯尔根的脉搏还挺稳呢!”西姆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他身上有几处挫伤和刀伤,都不致命。但另一个情况就不怎么好了……他的大动脉被切断了!”   “你说什么?”少女闻言瞳孔微缩,本来她还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听到这话立刻冲过来将西姆拨开,“伤口在哪?指给我看?”   “在这!”西姆被她吓了一跳,但还是伸手给她指明位置,“这里,右腿内侧。他身上还有别的伤口,这个流血速度也太快了!”   监狱里铺着简陋的草席。嘴唇、下巴留有胡渣的棕发青年安静躺在草席上,渗出的鲜血已经将衣裤和席子都染成鲜红。稍微有点经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命不久矣,因为现在急救已经来不及了。   大腿大动脉被切断可不是开玩笑的。即使是正规医院准备手术都要很久,更别说还得把他从这里送去。想到这西姆忍不住观察少女表情,深怕她因此迁怒自己。   本来他对这个“梵茵”的身份还有所怀疑。觉得可能少女根本就不认识他,只是为了找雅芬麻烦才弄的借口。但看刚才她焦急的反应,这男人不会和她有什么深层关系吧……   不过还好——看到少女面色后他松了口气——对方面色并没有进一步恶化,想必不是过分生气。但她接下来的举动让每个留下来的旁观者都看愣住了——她居然挪开了那只右眼眼罩?   随着眼罩拉开,少女右眼眶窜出一团莹蓝光芒。她伸手从中拉出一串蓝色光丝,像蜘蛛结网一样将丝线末端按在青年的大腿伤口上。然后又从眼眶里将光丝拉断,用这团神奇物质堵住了那道狰狞伤口。   好了。   做完这一切,艾门才稍微放松心神。她的活性细胞就连濒死的脑子都能救回来,区区一个动脉伤口还算不了什么。现在梵茵的命已经被她保住,剩下来的就是养了。   直到此时她才有心思好好看看这个曾经的同学。她的视线落在他脸上,依稀能看出当年那份稚嫩的倔强。她又褪去他的上衣想要看下是否还有其他伤口,刚扯开衬衫就愣住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块消瘦但不失精装的胸膛。只从体型看他过的很差,因为这种瘦她一眼就认出是饿出来的。比这更凄惨的是印在上面那密密麻麻的暗红伤疤,那细长模样百分百是被鞭子抽的。   “艾门!”属于过去的那张少年面孔突然在她眼前浮现。恍惚中她看到少年将一个玻璃球丢给自己,直到最后消失之前,他的脸上都是关切。   没有爱慕,没有欲望。就只是最纯粹的关切,希望他最好的朋友能在灾难中平安无事,带着健康的身体重新回来。   “嗤!”怒火来的毫无征兆,她突然转身朝向凯勒,手中已多出了一条火焰鞭子。   “啪!”凯勒还未反应过来,那鞭子就正正从下抽上了他的脸,恐怖的力量将他打的撞在墙上,愣了半晌才痛叫出声。   “我的脸!”他伸手在脸上摸了一下,无比惊恐的发现他的鼻子被烧没了,“我的鼻子!我!我这是!啊啊——啊啊啊!!!”   “让你叫了吗。”   “啪!”第二鞭抽在他的右肩膀上,从地面到墙壁划出一道深邃刀痕。凯勒只觉肩部一热,右手已“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呃……!!嗯嗯……呃!!!”   他疼的发昏,却牢记着那个声音不敢再叫。只能全身蜷缩在地上不断颤抖,口中发出最轻微的轻喘声,全身衣襟都被汗水浸透。   “敢在我的领地上私自对我的朋友动用死刑,雅芬人真是好厉害!好大的胆子啊!!”   可艾门的怒火却还未散尽!她散掉长鞭冲到他身前,将他扯到眼前怒目而视:“你们就那么想死?那么想知道惹恼我有什么后果?可以……我成全你们!”   “不!!不!!!”凯勒再也憋不住了,他惊恐的大叫起来,“请不要……尊敬的高阶掌控者阁下!不要这样!我发誓这其中一定是存在误会!!”   他被吓坏了——被无可抵御的力量震撼。这一刻金发少女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头暴怒的火龙,他绝对不怀疑那种暴力和控制力都超越了中阶!   她是个掌控者!燃烧专精!而且是高阶的!!是最恐怖的高阶职业!!!   情报科的人都该死!   事到如今,他仍然不忘诅咒那些信息贩子。   难道不是么?这么重要的消息居然查不出来!家族如果早知道和他们作对的人是高阶掌控者,他们绝不会让自己顶替金斯而是会让所有高层立刻离开!   没有原因!也没有理由!没有任何人会愚蠢到主动和一名高阶职业站在对立面!那可是近神的力量!没有凡人可以逾越!   “迟了。”少女在他耳畔低语,“因为你,我的计划被打乱了。我本来不想这么早暴露力量,还想示弱钓几条鱼……但正是因为你现在的我改主意了,我要用你们所有人的尸体去警告雅芬。”   “不……”意识到她这是什么意思,凯勒颤抖着想要求饶。但他仅仅吐出一个音节便被汹涌的烈焰裹了起来。他的身躯被少女拎着,从下往上冒出一团火焰旋风。灼热的焰光化作利刃,只是一瞬间便已将他的表皮刮掉,继续在他的肌肉和骨骼上飞速切割。   正常人是无法忍受这种痛苦的。凯勒只是颤动一下就昏了过去。昏迷中他的血液被蒸腾烧光,只是几个呼吸就被刮成了一具干瘦焦黑、且浑身上下补满切痕的凄惨尸体。   “砰!”火焰消失,松开手将尸体丢掉。艾门重新戴好眼罩,左眼余光看向身后。   “……!!……!!!!!”   西姆和剩下来三名警员都惊呆了,他们目睹了这恐怖场景,一丝大气也不敢喘。现在金发少女在他们眼中已然升级为一头凶兽!他们害怕发出动静会惹恼她,让她放火把自己烧死!   “把这尸体包装一下。”她给这些人发号施令,“用最精美的包装礼物的手法包装它,然后给雅芬主家送去。”   “还有上面那些人全部铐上。”她弯腰将棕发青年打横抱起,“不要去审判所,直接送去海崖别墅。”   说完,她也不看其他人是什么反应。抱着青年走出牢房,脚步声在回廊里渐行渐远。   “……长官?”   呆了一会,那高头警员像小媳妇一样看向西姆,“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就按她说的做。”西姆被他惊醒,条件反射回了一句,“对,就照她说的做!快去!先把上面那些王八蛋都铐上!别发呆了!走!!”   他已经彻底反应过来、并意识到刚刚发生的事究竟意味着什么。   少女!伯爵!领主!同时还是个高阶掌控者!   他的记忆一路回溯,想起当时自己的犹豫,想起了他的投机行为和最后摆在面前的契约和笔。   “婊子养的艾萨克!”他也跟着冲了出去,三名警员听到回廊里尽是他的狂喜怒吼:“我他妈的爱死你了——”   就这样,公约1778年丰月,海神港的领主同时也是一位高阶掌控者——这件事开始在民间发酵,并引得周边势力一片哗然。   雅芬家族在收到一批包装精美的神秘礼物后宣布从歌罗西港撤出一切资本力量。并准备了一批华贵珠宝,大张旗鼓的要运送给那位美人伯爵。   米歇尔-米斯特听闻消息后千里迢迢赶来歌罗西港打算和它的领主重新会谈,并送上一份来自主家的贵重礼物。   不会再有任何人、任何势力胆敢对这座海港心存幻想。他们都知道,只要那金发女人还是它的领主哪怕一天,那近神者和凡人的界限就是一道致死红线。 第七十九章 畅通无阻(第一更)   梵茵苏醒于四天后。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一个极其华丽的大房间里。他带着迷茫起身想要走动,却因为长时间的牢狱生活第一步就摔在了地上。   “哦,我总不至于连走路都忘了怎么走吧……”他自嘲一句,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墙一路走到门口,突然听见外面有人经过,而且正在议论着什么。   “你听说了吗?”一个年轻女声兴奋说道,“上午雅芬主家也来人了!他们送了一大盒箱黄金珠宝,这是在和伯爵大人送礼赔罪!!?”   “很显然的了。”另一个男声要淡定一些,“早知道事情这么好摆平,伯爵大人就该第一时间亮出实力。我早说了那些贵族都是欺软怕硬,亮出实力碾过去就什么都结了。”   “但她肯定是有自己考量的吧?”女声还是兴奋的不行,“用实力慑服和用手段慑服,这中间顺序不同效果肯定也不一样的!她不说她马上要出海么?这么看先压着实力也是有好处呢!”   “唔……”男声听上去有些犹豫,“你这么说的话也有道理,但我还是更倾向于她太警惕了,如果不是这次事件让她暴怒,我估计这个身份她还得藏一段时间……”   对话随脚步逐渐远去,内容却叫梵茵一头雾水。他完全不懂后面的措辞是什么意思,他就听出来一个——好像他就是被那位“伯爵大人”给拯救了?而且看上去他现在就在“她”家?   “女伯爵吗。”回想起刚才对话里对“她”的说法有性别注音,棕发青年摇摇头,松开墙壁站稳身体。他在房间里看了几眼,发现在那张床头有一个专供叫人的长线拉铃。   积年累月的牢狱生涯让他显得非常虚弱,看到这东西梵茵一扬眉,重新熟悉了下不带束缚自由走路的感觉,一个翻身躺回去,伸手抓住拉铃猛拽。   房间里没有任何动静。但好像从打出的空洞里是有铃声遥遥传来。他躺在床上等了大约2分钟,很快房门被推开,一个一头黑发,没有手臂的小女仆顶着推车走了进来。   “主人马上就来。”那女仆将推车顶到梵茵床前,仔细看了看他的状况,“需要我服侍您吃东西吗?”   “不了!”梵茵看了看她绑好的袖管,果断拒绝,“我自己来吧!”   食物算不上丰盛。只是一碗肉粥、一碗豆泥和一些汤。似乎是顾虑到他身体没恢复特意不做的过度丰盛。但对梵茵来说,这个味道已经比他过去一年中吃到的东西好上百倍。   他很快就吃完了。虽然被仆人看着吃东西有些古怪,可饥饿感还是驱动他尽快吃光它们用于补充身体能量。小女仆在他注视中将推车推走,开门的时候突然一躬身,念道:“主人。”   “他这是吃过东西了?”门外传来一道清脆女声,让梵茵觉着很是耳熟。   “是的。”小女仆安然点头,“都吃光了呢~”   “不错。”那女声的声调微微上扬,“不枉我亲自动手给他做饭。”   啊?听到这里青年一愣。他本来以为那些东西都是厨子做的,听这说法,这位受人敬畏的女伯爵不止是把他救了回来,居然还亲自给他做了顿饭?   挡路的推车被拉开。在他愣然注视中,一位身穿纯黑色男士贵族礼服的金发女人从门口处挤了进来。她腰跨一把十字长剑,披散的金发上戴着一只右侧眼罩,左眼湛蓝,正饱含笑意的看着自己。   “你……”青年结结巴巴的盯着她,本能感觉这个身影和记忆中的那个人很是相似,“你难不成是……是……”   虽然那个眸色是变了,右边也多了只黑色眼罩,身高、体型、气质韵味都和记忆中那人大不相同,但她的长相不可能全变。他还是能从那张脸上窥到一层过去的幻影,只是碍于震惊有些不敢确认。   “别猜了。”艾门在女仆挪来的凳子上安然坐下,“我就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人,只不过现在我在艾莎有一个全新身份。他们都喊我艾温-塔里亚。”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抬手虚按,艾门止住对方动作,“但还是让我先来吧!看在我救了你还给你吃东西的份上,你该先告诉我你是怎么混到这么惨的。”   “……我运气不好。”说到这个问题,梵茵脸上分外纠结,“大概两年前我和韦德因为志向不同分开了。他去了皇家炮兵学院,我则想找地方锻炼自己。我本来的想法是去前线参军从基层做起,但我家里不同意。所以我只能退而选择来艾莎洲,因为我听说过这里的盗匪很是猖獗,在这做佣兵既能锻炼又能赚钱。”   “但我没想到他们居然有那么猖獗!”他抬高声调,“瑟兰的客船他们也劫!我看不惯那些混账的行径所以杀了他们不少人,但他们人太多,我被迫只能跳海逃走。”   “然后我又遇到了海怪。”他悲切的伸手比划,“一头这么大的蓝斑章鱼!这东西会在水里发光,我当时还以为那是人造的浮标……”   “艾莎的盗匪有超过一半都是各大家族或领主豢养出来给对头找麻烦的。”艾门听的很仔细,一边听还一边给他分析,“那条航道按理说他们默认都是不会动的,估计是野生的盗匪,不懂事吧。”   “我在艾莎北部生活了3个月。”青年继续道,“中间被卷进了一起贵族谋杀案。为了给自身洗脱嫌疑我不得不跋涉追踪凶手的痕迹。我跟着那人上了艘船,被它载着带到了这里。”   “然后和雅芬的人起了冲突。”艾门给他作补充,“被抓住,关进了那个地下监狱。”   “……你呢?”梵茵抬头看向她,微微掠过她鼓胀的胸脯,“这两年你在哪?……安塔利亚蒙呢?他是否也平安无事?”   “噢。”他注意到她神情一顿,“这个说来可就长了……”   一小时后,海神港的伯爵领主从房间里出来。看周围没人她先是靠在墙壁上仰望天顶望了一会,过了几分钟才给自己抹了把脸,端着佩剑兀自远去。   梵茵的情况她已经了解的很清楚了。刚才她不止是问了他的过往经历,还问了他现在的魔能水准。根据答复和她自己的感应推测目前他应该有中阶的积累和初阶的战力。这里战力孱弱有他身体的原因,在充分调养和恢复之后应该可以拔高到和阶位匹配。   而同时,她将这两年自己遭遇的东西挑捡着跟他叙述了一遍。没有完全提及约拿,连安塔利亚蒙的死也是一笔带过。她知道光这些已经足够给梵茵造成巨大冲击,现在就看他是否能从中缓过来了。   对方可不像她一样有迥异的灵魂,有那么多深层体会。如果他无法接受从小到大效力的君主可能是怪物,这种事她也不会勉强。但她对待他的态度也会随之改变,肯定是不会那么好了。   毕竟她现在在做的事可是很危险的。与其勉强对方上这趟船帮她一起对抗敌人,她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淡掉关系。至少这样能让梵茵安全一些,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中保全自己。   “阁下。”走到书房门口,一名融合人战士身披甲胄的跑过来,“这是卡洛队长让我送来给您的东西,请过目。”   “疫苗的事情吧。”看到一排数据表格她就基本猜到了是什么事,接过来一看果然——这是跟她报喜来了。   实验体2号、9号存活,在接受被稀释处理过12次的犬疫病毒后成功产生了病毒抗体。这表明实验已经进入最后阶段,只要等观察期过去就能开始做疫苗了。   再加上上午艾萨克也来做过汇报,说工厂已经在他的监督之下开始建造,她面前的一切阻碍好像都已经不存在了。   雅芬主家似乎是被她送去的礼物给吓到了。从他们送礼赔罪的态度上就能看得出来。而之前她去雅芬公司时特意将霍妮等人都留在了别墅,怕的就是对方还有更多幽影刺客。事后听报告他们确实击退了一群“会融入影子的人”,这幕结束在数月内应该都不会再遭受袭击。   还有米歇尔……和他谈完也能杜绝一些来自米斯特的猜忌隐患。运气好四尾蛇反倒会在她出海的时间内庇护歌罗西港,因为他们肯定也想交好一位近神者。   本地贵族早已被她整治过一顿,即使当时回去还存心思报复,听到她高阶的实力后应该也会收敛想法……所以怎么看摆在她面前的障碍已经都扫清了,至少在今后半年歌罗西港可以进入一段畅通无阻的高速发展期。   所以也该加快进程准备出海了罢,一拖就是这么长时间,小安格列和他的母亲估计早都等不及了。   她在这里凝神思考,旁边的青年也不打扰她。只是很恭敬的低头站在那,默默等候她下达命令。   现在早已经不是当初了。凭借权谋、手段还有实力,这个女人早已征服了暗鸦骑士团第一分队的所有成员。她在他们心中的地位现在仅次于撒迦莉雅,甚至在某些方面还犹有过之。   “去给安格列船行的人传个话,让他们准备一下船队的事。”   把数据都记在脑子里,艾门生火将资料烧掉。然后又想了想,补上一条:   “再把晚上的预约推掉,我要去见一位尊贵的客人。” 第八十章 乱世的帷幕(第二更)   傍晚,米歇尔-米斯特带着半副好心情从海崖别墅拐出来,连夜乘上了长途马车。   之所以说半副好心情,是因为他固然和那位女伯爵谈的很愉快,却不是特别相信她有把握将蒸汽机车的制造工艺完美复制到歌罗西港。   而且她还说什么来着?不只是工业,她还有把握在今后颠覆艾莎的药品市场,重新规划医疗体系?   噢,这些话题无论哪一个都事关重大,可不是他一个外派历练的年轻人能把控的。所以他当然要连夜回去,亲自将这个消息传给父亲。   总体来说还是很不错的——坐在马车上他美滋滋的想——即使这些目标都只是对方信口胡诌,光他亲眼目睹到的那手火焰掌控,在艾温-塔里亚身上的投资就绝不会亏。毕竟明面上整个艾莎的高阶职业加起来也就4个……四个霸主家族各1个。现在新出现的第5人势必会打破现有格局,他们米斯特的前期投资肯定能让旁人羡慕嫉妒。   “少爷。”随行的仆从提醒他,“明天就是他们审判的日子,我们不多等一天再回去吗?”   审判,指的是审判一系列最近新揪出的贪污官宦。当然还有被抓住的那些雅芬人,他们都将在明天出席庭审,不出意外会被直接定罪、送到海外的监狱岛。   “用不着。”米歇尔面向还很稚嫩,二十出头的青年面孔,头发的颜色棕中透红,“我们提前离开等于表明了要将这些事放给她全权处理,这种信任关系是一切合作的基础,你记住了。”   长途马车顺着山路蜿蜒而下,驶入乡间野道,渐渐被夜色吞噬淹没。而在此时的海崖别墅却还有一个贵客在等待主人,他的处境和梵茵类似,也是被从牢狱中救出来的。   再次看到金斯,艾门内心也有些震动。这个第一次见还精神抖擞的中年男人此刻就像是苍老了十岁。不但身形萎缩,金发两鬓也出现了白痕。可见这场灾难给他的打击有多沉重。也是头一次,她觉得自己的手段太过头了。   “你恨他们吗。”   和金斯的交流就简单多了。她径直走到对方座前,站在旁边冲他发问,“金斯-伯尔根先生,你是否还有生的勇气?是否还打算……对那些伤害过你的人进行复仇?”   复仇——她当然要强调这个单词。因为霍妮那次擅自行动只是救出了对方的妻子,还有两个孩子下落不明,不知道被雅芬送往何处。   事后搜查时他们重点盘问了两个孩子的下落,得到的回复却是“他们被愤怒的约德行长绑上船,一齐推到海里去了”。金斯的妻子芬妮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伤痛欲绝,再加上雅芬似乎给她喂了毒药,她已经在两天前宣告昏迷,能否苏醒还无法判断……这份仇怨对任何人来说恐怕都是无法轻易承接下的,她现在只想知道金斯的心思,好确定他还有没有价值为她做事。   “复仇?”听到这个词,男人浑浊的双眼骤然发亮。他猛地抬起头,像头野兽一样盯着少女:“如果我效忠于您,您能以荣耀起誓……帮我手刃所有仇敌吗?”   雅芬的动作太快了。可能因为警备队里当时仍有对方的眼线,他们迅速得到消息,将歌罗西的重要人手都调了回去。这其中就包括那个胖子约德,他们现在恐怕已经回了主家驻地。   “我不会亲自帮你。”艾门想了想,歪头说道,“但你可以利用你得到的权力暗中做一些你想做的事。而且如果某个时间点我恰好也在,你可以尝试来找我帮忙。”   “足够了!”男人立刻冲她半跪下去,“伯尔根将誓死效忠于艾温伯爵!效忠于歌罗西港的领主、天罚的代行人、最崇高、最尊敬的近神者!”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总管。”金发女人从手上摘下一枚印章戒指,“拿着这枚戒指。除了圣焰骑士团,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暂代我调配任何力量。”   “和敌人有死仇”是最好的投名状。它比什么都可靠,因此她不会吝啬手中的权柄。既然此人能以外姓做到雅芬家的区域主管,她倒想看看,新技术搭配此人的管理能力能产生怎样的化学反应。   只是她并不知道,在万千里外横跨地区的艾莎北部,雅芬家族的主家驻地幽影城正有一场关于她的会议在紧密召开。   那是个幽暗空间。前面摆着一张U型桌,桌子后侧坐了半圈十几个人。几名打着绷带的年轻男女站在长桌中间的凹槽里,默默承受四周的审视。   “高夫。”一个雍容女声尖锐响起,“你是说斯科特很可能死了?死在那个贱人手里?”   “……极有可能是这样的。”为首的高大青年身形一抖,似乎很是畏惧声音的主人,“斯科特老师技艺精湛,但他最大的依靠还是暗影……而高阶的燃烧掌控是暗影天敌。我不认为他还活着。”   “高阶啊……”听到这个确认情报,长桌响起一阵低沉议论:“全艾莎那么多人集合起来也就出了3个,还有1个是外地来的,这怎么就突然冒出了第4个?居然还那么年轻,据说只有20左右……”   “安静。”长桌主位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不过是一个高阶掌控者,雅芬可不能被一个小女孩吓乱分寸!”   “高夫,你继续说。”止住议论声,那苍老声音看向下方,“把你们听到的,见到的,自己的感受和猜测都说出来。别害怕会受到惩罚,我知道这次的敌人不是你们能应付的。”   “她实力很强!”吸了口气,高夫按住其他几人,“根据米凯的见闻,她能将火焰塑形赋予体积。且能极其精细的掌控它,能量没有一丝外泄。这是高阶的标志,而且是老练的高阶,不是那种刚晋升的伪高阶。”   “此外,她手里恐怕握有一支融合人小队。”他继续道,“当时我带其他人打算去别墅突袭,即将得逞时突然触动了守卫报警。我无比确信当时我们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那就只能是气味,他们可能是通过我们流出的气味或者靠空间感应发现了我们,而这些能力只可能出现在融合人身上,自然人是不可能有的。”   “他们实力如何?”尖锐女声插/进来问道,“以你们改造后的实力,即使对上一般的融合人也能稳占上风,为什么还是失败了?连一份文件资料都没摸到?”   “每个人实力都不算太强。”高夫回答,“个别几个有中阶巅峰的样子,其他基本是初入中阶。但他们人数众多有五六十个,而且配合极其精湛,尤其懂得用火药作战。”   他的诉说再次引起一阵议论。又是那个主位老者喝止了他们,让房间再次回复寂静。   “不要慌。”苍老的声音在房中回响,“别忘了主人享有的无边伟力!这点困难和我们在谋划的东西比根本不值一提,等实验成功后扫清他们不过是一瞬的事!”   “那么老爷子……”尖锐声音在边上发问,“听你的意思,难不成我们现在要忍?任由那个死女人骑在头上耀武扬威?”   “和大局相比海蜘蛛的荣耀并不重要。”老者的声音逐渐淡去,“不过是一个小港口而已,即使放任她发展也闹不出风浪。”   “彻底完成‘龙化’还要至少半年,告诫你们的儿子还有下属,在这期间不要和她有过多冲突。”   ……   时间如水,不知觉又是两天过去。这天天还没亮梵茵就从床上径直坐起,他要去码头送别艾门。   到地方的时候船队已经在整装待发了。三十艘船浩浩荡荡的排在港口,到处都是水手工人在往船上搬运物资。   除了一些必要的吃喝,他们搬都是紧急赶制的空木箱子。水手们并不清楚这些箱子是做什么用的,只当这又是一趟远海商贸。   艾门很好认。一抬头梵茵就看到她的金发在船头飘荡。他登船走近,看到她正在逗弄那安格列船行的小少爷。   “我真的不能和塔里亚姐姐一起去吗?”小安格列眼巴巴的看着她,嘴角瞥的分外委屈,“我保证,我不会给您添任何麻烦!”   少年人懵懂,却也懂得谁是真正在对他好。伯爵姐姐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清楚她是自己一家的救命恩人。再加上对方外貌出众,少年心性让他止不住想要亲近过去。   “我不觉得这条路适合姓安格列的人再走一遍。”   艾门在他头上揉了几下。说出来的话叫小少年莫名其妙。   “如果你真想帮我就去练练箭吧。”她说道,“别辜负了你的血统,安格列-杨。”   “艾……温伯爵。”   梵茵走过来,有些不太习惯的修正称呼,“你这是准备出海了吗。”   “是呢。”艾门站直身体,看向已经比自己高出半头的棕发青年,“我跟你说过的,我要去取遗落在那边的重要物品。”   “我们真的必须走这条路吗。”梵茵看着她,有些伤感,“有时候我会想我的目标根本就不是成为英雄,我只是希望我最好的朋友们都能平安,大家永远和睦,永远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你的想法是没错的,梵茵。”   艾门也看向他,一头金发在海风的吹拂下轻轻飘荡。   “但正是为了实现这目标,我们才必须去当英雄。”   ————————   第三卷终。   敬请期待第四卷:【革新者】 第一章 变化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荫照在屋檐上,稍显斑驳。一条稍显破败的老街上,一名黑发青年推开房门看了看天,背上布包,精神抖擞的走了出来。   “迪恩!”街口的报摊上蹲着他的邻居狄克老爹,看到青年矫健的身形他挥手冲那边喊了一句:“又去上班?”   “嗯。”迪恩简单点点头,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去塔里亚工坊。”   “不错!”狄克老爹冲他竖起大拇指,“年轻人就该找些新奇的活干!有时候我也想去那边见识见识,只可惜老了,身体肯定跟不上指标。”   “可你至少还有50年好活呢!”迪恩跟他开了个玩笑,“……最近有什么新消息吗。”   “都在头版上印着。”狄克翻开一份报纸给他看,“新奇玩意过段时间就不受关注了,现在的新消息基本都是关于犬疫的。喏,号角镇爆发疫病潮,他们基本都在谈论这个。”   “我来一份吧。”迪恩从衣兜里掏出一把钱,数足数量交给他,“上班赶时间,我先走了!”   别过狄克老爹,迪恩挎着布包一边赶路一边浏览报纸内容。他按照版面翻到相关页码,看到上面印着一行大字,大致意思是号角镇意外在水井里淹死了人,因为处理不当和气温回暖才爆发了疫病。   “不是犬疫啊……”看到这里他眉头微皱,脸上隐隐有些担忧。不知不觉走到了他平日里等待公共马车的站牌,靠着身体记忆才停下脚步,和不少人一起站在这等车。   车站就在路边,只是盖了个木头棚子用来在雨天挡雨。下面站着八个人,有三个和他一样拿着报纸,另外五个人里有一个他认识,正是和他一起在塔里亚工坊上班的员工,名字是哈威。   “迪恩。”哈威的性格比他开朗多了,看到他立刻搭上一只手,“看什么呢这么入迷?刚才你差点走过站,要不是你主动转弯过来我都想冲过去拉住你了。”   “看重要的事。”黑发青年冲他扬了扬手里的东西,“号角镇爆发疫病了,不是犬疫也不是鼠疫,我有点担心疫病会传播到海港来。”   “你是担心你弟弟吧。”哈威扬眉,想起对方还有一个年纪小很多的同胞弟弟,“小孩子抗力差,你是应该担心担心。”   “不过也就仅限于担心了!”他话锋一转,把报纸抢过来翻到第三版,顿时露出来整整一版面的黑白照片,“有美人伯爵扛着这事儿,你我还不如多关心关心这些三版女郎……”   “你要是真喜欢她们。”迪恩无语的将报纸抢回来,翻到第四版,“你就应该自己掏钱去买一份,而不是每次从我买的上面把照片剪回去帖笔记本。”   谈笑之间,车来了。面对那喷气的钢铁怪物迪恩等人都无动于衷,非常正常的上了车。但另外几名打扮奇特的人却惊叫起来:“马呢?……怎么回事?这车居然是自动开的?”   “1779年了兄弟。”哈威上车的动作一顿,对那几个人露出鄙视的神情,“即使你们真没见过蒸汽机车,至少也该从别的渠道听说过有一种轮子可以自己动吧?”   他上的车比公共马车大一倍,车厢外壳由钢铁浇筑,底盘边缘镶了一圈亮银金属。四个轮子也和马车的木质轮胎完全不同,它们要大的多,车轴工艺更精美,轮底还包了一层黑乎乎的不明物质。   “这是蒸汽动力,先生们。”司机拉下窗户板,坐在架势位上乐呵呵的看着外面,“看,前面那冒白烟的就是汽缸,它们提供的动力足以拉动这台钢铁野兽,比马匹好使,也更方便!”   他笑的开心,脸上也充满自豪。自城区重整公共运输,强制让所有车行购买这种蒸汽动力的新车子开始,类似的话他一周至少要说上一次。一开始大家也都对这种车子抱有怀疑态度,但在经过较长时间的使用和适应之后他们很快发现这东西比照料马匹要省事儿多了……而且它的力气是真的比马匹更大!除了价格较贵和维修麻烦几乎没有别的缺点。   “这都是我们的功劳呢,迪恩。”笑嘻嘻看看这那些外地佬一脸懵逼的接受科普,听着诸如“橡胶”、“轮胎”之类的新名词。哈威在同伴身上捣了一下,“没准这辆车就是咱们装的~”   “你别开玩笑,这个几率比捡到金币还要低的。”迪恩回给他一肘,但脸上也止不住的露出笑容,“这都是伯爵的功劳,我们只是跟着受益。”   是啊——想到这里,他脸上忍不住露出唏嘘的神情。如果不是那位高尚的、令人尊敬的近神者领主特意在数月前将他们这些无业游民收拢起来强制培训,可能现在他还在做一些坏勾当吧。   别看现在他表面光鲜,穿着虽不奢华却足够整洁的衣服,换到半年前,他其实远比现在要邋遢的多。那时他为供弟弟念书只能去给街区的地痞当打手,成天到晚跟着他们偷拐抢骗。倘若歌罗西港没有被整治治安、他们那群人没有被送去工坊改造,现在的他没准会和那些地痞头子一样上通缉名单,不可能有现在的安生。   “算算差不多也有半年了呢,哈威。”受到感触,他透过玻璃车窗看向外面,“半年之前你能想象到会有今天吗,能想象到我们的生活,我们的城市会有这种大变化吗?”   “肯定没有的。”听他这么说,哈威也忍不住看向窗外,“你说的没错,这一切都得感谢伯爵大人。”   和半年前拥堵、脏乱、且到处都是淤泥污水的街道相比。他们看到的景象要干净简洁了太多太多。据说市政厅当初大兴土木就是为了重新规划城区地下的排水系统。为了实施它不少木质小楼都被拆除重建,不少街道都被直接整改。当时惹得全城人哀声怨道却换来了今天的清新空气,越往深处想,哈威就越是觉得那个女人高瞻远瞩。   还有运输——他的目光追随街道上一辆辆单独驶过的两轮小车来回移动——蒸汽机车制造不便,第一批只强制供给了歌罗西港大部分的公共车行。所以路上依然能看到私人马车,还有专门清扫马粪的清洁工人。只是这并不意味着其他居民需要苦等一段时间才能享受这种改变的成果,除了这种蒸汽车之外塔里亚工坊还提供另一种运输工具,也就是这种两轮特征的人力脚踏车。   它的机械原理很简单,即使是不识字的普通人,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训之后也能熟练掌握它的运作和驱动。而且它价格亲民,歌罗西港手头有些积蓄的人都买得起。   所以现在,大街上已经很少看到那种骑着驽马到处叫卖的行脚商了。就连专门给人传话的小贩都开始给自己更换坐骑,银白色的金属双轮早已随处可见。   “还有疫苗和新药呢。”迪恩扳着手指仔细计算,“真要说功绩,这些加起来都比不上她创造出了一种新的药物。自从塔里亚工坊设立药房开始,周边的疫病情况就好多了。”   死人还是有的,这个怎么样都无法避免。但数量却比过去少了一半,这很明显是那几条新政令和药品的功劳。对于心系弟弟安危的他来说这比什么都重要,也彻底让迪恩下决心要留在海港。   可不是么?他自嘲一笑——学成了手艺,有正经工作,城区无论是治安还是卫生都比之前有显著改善。独特的蒸汽工业和地理环境吸引着外商来这里参观投资,每一块他所看过的商业街区这段时间都在改造。再加上让周遭城镇敬畏羡慕的那位传奇领主在海崖坐镇——如此有前景的海港城市,别人想来都不一定行,他又何必再想着带弟弟出去?   这样的日子过几年,他甚至可以试着让弟弟去工坊应聘技师。这样学出来再娶个本地的姑娘,父母在星海中也会开心的吧……   机车突突的声音在街道回荡,乍一听很吓人,但大多居民早已习惯。迪恩和哈威在城郊外的终点站下车,很快顺着新修的小路进入工厂。   工厂就在路边,距离大路不远。边上有一道两米土墙,后面正在挖坑扩建。两人先在门口登记了姓名,然后来到组装区,找到自己名字的柜子,脱掉外衣放进去,换上一套黑色工服。   组装区的活很简单,分为十几条线,每条线上的员工需要将传递来的机械零件在有限时间内拼装到一起,一个动作一天内要重复多次。迪恩和哈威认认真真干到中午,突然发现机器停了。   怎么回事?他们像所有工人一样摸不着头脑。   这离午饭时间还要10分钟吧,难不成是输送机的履带又卡住了?   “咳!”伴随这道声音,大门打开,平日里严峻刻板的胖督工迈着步子走进来,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扫视了一圈。   “你们应该感到荣幸。”他说道,听的工人们一头雾水。   “刚刚我得到消息,咱们最上面的那个头儿……下午可能要来巡查了。” 第二章 梵茵的任务(没复制全已补)   听到这句话,包括迪恩在内的诸多工人都愣住了。他们很清楚塔里亚工坊的主事人是那位年轻的不像话的库里杜里先生,但若说到这家工厂的顶头上司……   那其实和歌罗西港的其他产业没区别,都是那位声名远播的女伯爵啊!   “所以你们要好好干。”胖督工很满意的听到周围的呼吸声更粗重了,“好好干!10分钟后收工吃饭!!”   这个消息的冲击太大。以至于在胖督工走后的十分钟内所有人都在兴奋交谈这件事,没有人专注于继续手头的工作。迪恩觉得这就是为什么督工要提前告诉他们的原因所在,他自己也兴奋的不行。   这也是没办法的。他觉得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在这种时候保持冷静。正是因为经历过割据时期的混乱他们才能更深刻的感受到今天的安稳有多么不易。这种感触很容易化作感激心理,并在混入对强者的敬畏后升格成一种英雄崇拜。   中午的食堂乱哄哄一片。不只是地位较低的组装工人,还有那些技工技师们也在专属角落里兴奋交谈。每个人都对这件事抱有极高热情,而他们谈论的主角也没有让他们在下午苦等。   两点整,重新开工仅几十分钟。耳灵的工人就捕捉到工厂外面有汽车的声音。迪恩带着紧张往大门口瞧,果然看到那停了一辆蒸汽轮车。有个金发女人很矫健的从车中踏出,腰间佩着一把长剑。   “她戴着眼罩呢!”他听到周围都是议论的声音,“这个发色和独眼标志,不会错了!那就是咱们歌罗西的大领主!艾温-塔里亚!”   “都老实点!!滚回去工作!!”胖督工风急火燎的冲进来,对着这群扒在门口的人一通怒吼:“提前告诉你们就是让你们收束心思安心做工,你们是想让伯爵大人看到你们在偷懒吗!?”   再没有比这句话更有效的斥责了。所有人立马做鸟兽散,连滚带爬的回到位置上站好。然后他们重新开动了履带机,开始“装模作样”、“认真刻苦”的拼装零件。   “他们干的很认真。”过了一会,随着这句开场白,金发女人在督工的带领下进入车间来回巡视,“这些零件在拼装完成后将会进行最后的组装,组装完再喷一下漆就是成品车了。”   他们在低声聊天,好像是在说制造工艺方面能改进的地方。迪恩依稀听到一些,但他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位女伯爵的穿着打扮上。   严格来说,那不叫打扮。因为她一点也不喜欢像寻常贵族女人一样给自己配备华贵衣裙。就像今天她只是穿着一套中等长度的白底内衬黑布长裙,除了衣裙和丝袜外没有任何彰显性别的装饰。   没有手链项链发饰耳坠脸蛋上也毫无妆容。和那些娇艳的贵女比她就像夏日花丛中最不起眼的野百合,可她就是有一种莫名气质,可以自发吸引周遭注意。   迪恩的偷偷注视艾门当然也察觉到了。不止如此,她还察觉到很多类似甚至更过分的视线在她身上游荡。她没在意这些人好奇的目光,而是继续和梵茵交谈改进工厂的事。   现在是1779年的春季了。距离她率船队将奇格兰宝藏取回也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那笔财富被她分批次藏在海崖别墅下的洞窟里,得到它之后她也第一时间向米斯特家族付清了那笔租赁尾款。   在那之后,她立刻借助力量和财富肃清异己,原本追随她的暗鸦骑士团在这半年期间也被她打散编制扩充成了500多人的圣焰骑士团,靠着她的威势和这支部队。以及行政长官西姆-琼斯、治安总监艾萨克-蒂姆、商贸管事金斯-伯尔根的辅助,她快速将残留的异己势力清除驱逐。从根源上确立了自己对这三个部门、对整座海港的绝对权力。   在往后才是迪恩等人所熟知的新政令。比如为了防治瘟疫对流浪野兽的捕杀令,以及确保卫生的水道重建令等等等等,都是她在所有底牌都到位之后才整改的。   而今天她来视察,主要目的倒不是为了看工厂效率。而是想要找在塔里亚工坊当管事的梵茵,问他是否有心思去做些特别的事。   “这座城市的发展已经步入正轨了,梵茵。”走出车间,让其他人留在那等,艾门带着棕发青年来到工厂后方的一座小山坡上,一边走一遍跟他聊天,“你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开心吗?”   “还好吧。”棕发青年抬眼看了看她的背影,低声回道,“没有战争、没有灾难,看着一批又一批人在我的努力下脱离愚昧,这样的日子是挺开心。”   被对方救出监牢后梵茵的身体在逐渐恢复。他用了大概两个月调养的比之前更加强壮,又在一个月后顺利突破,战斗魔能过了5级。但和突飞猛进的个人实力比他的心思却更淡了。他拒绝了艾门给予的圣焰骑士团团长职务。选择来到这座新建的工厂,用他在瑟兰以及普兹林登所学到的械能知识帮她训练技师工人。   知识和技术让他在这里收获尊敬。他渐渐发现这样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确实他在这里没法像英雄一样拯救什么,但对那些毫无未来的下层居民而言,他所教授的最简单的械能技术都会是他们生存下去的重要筹码。他开始在这过程当中收获满足和快乐,也彻底淡了和人争锋的心思,再不打算去冒险了。   “是么。”听他说出自己的感受,艾门低下头,不置可否,“让我来给你算一笔账吧,库里杜里先生。”   “歌罗西港当前有本地居民21000人,外来人口2000人。塔里亚工坊在3个月内以每月150辆的速度生产大型的、可替换公共马车的蒸汽机车,这个效率其实是偏慢的。”   “即使是原本还未拓宽道路的歌罗西港,这里的公共马车就超过2000辆。光凭现在不到500辆的蒸汽车无法满足运输效能,所以我们要扩建工厂,教导、培训更多工人。”   “那种大型——当然在我看来只能算中型——的蒸汽车,当这些车辆的需求达到饱和后工厂会转而生产更多批次的小型车辆。它们要求的工艺更低所以我们的产能会出现爆发式增长,当本地市场饱和后我们当然要寻求技术出口,也就是把工坊的产品卖到外地去。这能为我们赚更多的钱,让我们发展更多工业。”   “还有纺织业。”她回头看向青年,“纺车的改造也在规划了。当这些落实后我们还需要扩建更大的车间,需要在里面安排更多的工艺。未来我需要这里有足够多的娴熟工人可以在我一声令下的时候以恐怖的速度制造铁船和子/弹!你觉得你在普兹林登学到的那些械能皮毛能支撑你在这个位置上坐多久呢?”   “我可以学。”梵茵也抬头看着她,看着她的湛蓝左眼,“我基础比他们更好,这些东西我都能学,只要你教我,我可以做的比所有人都要好!”   “我不会教你这些东西。”艾门打断他,“作为罕见的、和我一样的燃烧专精掌控者,把你禁锢在这种位置上培训工人实在是太浪费了。我要你发挥出你的价值,发挥出你中阶的实力。”   “……你想要我怎么做。”和她对视半天,青年只能别过目光,“我的身体恐怕早已生锈了,即使你委托我什么重要任务,我可能也会……把它弄砸。”   “放心,我不会让你做超出自己能力的事。”见他总算稍稍松口,艾门脸上也松懈下来。她从衣领内取出一张叠好的信纸,“看完之后记得烧掉。”   十分钟后,她独自一人从山坡上下来,随口跟那些工坊管事说了声不要上去打扰人。自己独自坐上汽车,啪的一下关上了车门。   “您对库里杜里先生还真是关心呢。”霍妮的脑袋从司机座位转回来,带着狡黠看向后座,“这已经是您第三次去劝诫他了。”   “如果这是真正的和平,我不会干涉他做任何事。”   艾门撇嘴,稍稍眯眼看向窗外。   “但这不是和平,沉迷假象会让他更快丢掉小命。”   “真的不是因为您对他有意思吗。”   霍妮双眼弯成月牙,头顶突然钻出两只尖尖的耳朵。   “霍妮。”金发女人眯眼瞪她,“你要是再把那些臆想套在我身上,你的耳朵和尾巴就别想要了。”   “真恐怖~”黑发少女吐了吐舌,转过身去驱动汽车,“相比之下我更好奇,您这次派给了他什么任务。”   长时间的相处让她很快摸清了对方性格。虽然心性她依然看不透,但她知道,对方有时候不会排斥下属跟她开开玩笑。这种互动让她们的僵硬关系大为缓和,虽然还称不上亲近,但也比过去那样相互警惕要好的多了。   “其实也没什么吧。”   艾门顺手从后座上拿过报纸。   “只是让他去调查一下号角镇,看看那的瘟疫是怎么回事。” 第三章 煤矿   回到海崖别墅,艾门解下狮心剑,在走向卧床的路上就把衣裙褪到地上,然后反身一跃将自己深深砸进床垫,翘着脚,躺在那开始闭目养神。   感知领域依然开着,别墅前后院也都有圣焰骑士团的人把守看护。她不需要过多担忧安全问题,便经常喜欢像这样给自己放松放松。而且养神过程中她也并未停止思考,依然在想未来规划。   伊卡洛林的局势因为那头未知怪物重新苏醒而得到缓解——这是她派去维多利亚港的探子带回的消息。消息里说因为要防备那头怪物时不时的阴冷突击西北联军已经从星语林地撤回了一半兵力,他们将剩余5万人收拢回他们刚建成不久的索斯军城。只在最寒冷的两个月份才尝试过攻打安塔梅斯。   打,倒是真给他们打了下来。但安塔梅斯的战略价值随着斜岭陷落已经大大降低。数年前因为异种入侵事件而新上任的城主早在入冬前就在悄悄挖地道想撤去布罗要塞。他成功用这手法撤走了大半居民,以至于安塔梅斯真正失守时损失不大。嗯……至少相较于不作为而言那个损失已经称得上是极微小了。   除了一些被炸毁的工厂和火炮,联军并未从安塔梅斯得到太多补给。但打下瑟兰一座城还是多少鼓舞了他们的士气。撒迦莉雅就托人给她传过情报,表示联军国内的矛盾也因此得到了些许缓解。   而瑟兰国内也乱的不行——在去年中旬遭遇过3次异种入侵后东南沿海又先后在半年时间里遭遇了恐怖的5次入侵。因为有所防备瑟兰军部并未让怪物侵袭深入,但仅仅只是消除这5次入侵威胁他们就付出了近1.1万名各类士兵、2.5万沿海居民和7座城镇的惨痛代价。暗线消息说军部正在为“是否有必要让几位将军带领主力从布罗河谷退回沿海布防”吵的不可开交。这就极大分散了他们的精力,使得原本用于反攻计划的时间在争论中被浪费掉了。   所以简单概括一下就是……伊卡洛林的局势乱中有序,虽然确实是前所未有的紧张,但在暗流下,双方都很默契的退让了一步。西北联军需要时间消化侵占掉的大片领土,而瑟兰,他们更需要时间来处理入侵潮结束后留下的防疫问题以及那头潜入斜岭山川的恐怖魔怪。   若非这些狗屎问题堆积起来正好构成了局势平稳,她是不会有空闲时间悠哉在这翘脚歇息的。因为她早就给暗线下过命令,让对方“一旦发现有变局的征兆”就立刻传消息让她驰援。   毕竟南海现在已经不安全了。绕路来艾莎洲要耗费更多时间,信息的传递也将具备更长的延时性。对妹妹的担忧逼迫艾门提前做好这种准备,她可不想等收到消息的时候悲剧已经过去一个多月。   “现在还有时间……”她把交叠的双腿平放下来伸了个懒腰,眼角渗出些许水渍,“虽然不知道还有多久,但还是该抓紧时间,能发展一些就是一些……”   曾经她以为自己有充足的精力可以兼顾所有事宜。真正干下来才发现这一切有多不容易。比如如果她下决心要详细给下属讲解各种械能、材料以及工程知识,那她就不要想再有什么空闲时间来休息或者练剑术了。也是认识到这一点,她很快放弃了在各种事项上亲力亲为,只是熬了几天夜将各种她掌握的工业知识记载在一个小本子上,按进度给那些高级技师复写页码。   其余的时间她拿来过目那三个部门送来的报告,以及锻炼魔能以继续在高阶基础上提升实力。哦对——她还花费了相当一部分精力用来攻读搜集到的拟态类书籍。   维多利亚留下的震撼还未曾褪去,她想要尽快掌握这门新战法,好让自己变得更强。   想着这些问题,她逐渐在床上睡了过去。一觉苏醒发现窗外已经入夜,她便冲了个澡,换上一套粗布衣服,来到书房——同时也是她的工作室。   “扣扣。”八点多的时候书房门被敲响了。金斯-伯尔根推门进来发现主座没人,他也不意外,顺着敲打的声音走到隔间,又在那扇铁皮门上敲了几下。   “进来。”里面传来熟悉的嗓音,“有什么事就快点说。”   “我们的煤矿已经快告罄了。”金斯推开门,一边翻看手中文件一边开门见山的道,“您要知道,那些锅炉怪兽还有蒸汽怪兽烧的东西都是煤炭,再这样下去不到2个月那些机车就得成废铁了。”   “米斯特不是答应会在春季援助我们一批煤吗?”金发女人正盘腿坐在地上往一个纸筒里倒不明粉末,听到这话她一挑眉,转过身来看着金斯,“那些煤炭你有算吗。”   “没有。”金斯嘴角抽搐了一下,不太自然的从她胸口挪开视线,“但……即使算上那批煤——我没记错的话那个数量还不到200吨——也就只能供我们多用不到10天而已。”   随着叙说,他很快给这位女伯爵算了笔帐:4马力的蒸汽轮机开工一天按4小时算需要消耗超过50磅混土煤。当前歌罗西港拥有近700台蒸汽轮机,一天下来就是3.5万磅。一个月就是超过100万磅即相当于450吨左右的混土煤矿。这种恐怖的消耗对于歌罗西港而言是难以承受的,它的煤矿储备完全经不起如此消耗,想要继续维持必须寻找别的出路。   要么发掘新矿脉要么拨款从别处进口,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择。   “进口?”艾门捂头叹了口气,“艾莎南部的煤矿储量本就贫瘠,别人自己家都不一定够用,你以为拨款出去就能买得到吗……”   当初学本土历史的时候她顺带了解了一下工业产能,按照逐年增长的规律计算,今年——也就是1779年整个伊卡洛林的煤矿产量大概能达到超90万吨。这个数字除以天数约等于每天产出2500吨。平均划分到7个国家也就是每个国家不到400吨——这是他们倾全国之力在一天中所能开采到的极限数量。排除自用和陆地贸易外根本不会余下太多拿去进口,即使有钱也是很难买的。   “而且雅芬的人也会给我们使袢子吧?”她睁眼看向面前的男人,“他们是不喜欢主动挑事儿……但如果不需要挑事儿就能恶心我们,这种把戏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革新工业产能对现有资源的消耗要完全超出当前时代发展的速率——这种事她当初规划的时候其实已经考虑到了。原计划里海港周边的两座煤矿可以多撑个1-2年。等其他人跟上她的脚步,开始彻底重视煤矿资源并大力发掘它,她就能挥舞钞票直接买他们富余的产能。但现在看这条路走不通,进口也只是杯水车薪。别说其他国家有没有那么多煤能拿出来卖,就是有——歌罗西港当下的蒸汽轮机开启一天就要消耗掉伊卡洛林西北诸国一天所有的煤炭产量,这种产能是完全跟不上消耗的。更别提过几个月轮机数量还要翻上一倍,那消耗就更恐怖了。   所以她必须就这一点另想办法,最好的手段就是找矿。   “不太现实。”金斯翻到地图那页看了看,朝她撇嘴,“附近储量丰富的矿藏离我们都不近。而且全部都是有主了的。”   “你看的地图里有海吗。”艾门继续低头去组装那个硬纸筒,“可能我这么说你很难理解,但海里的煤矿有时储量还要比陆地更多。”   “海洋?”金发男人听的一愣,“海洋里怎么可能会有煤矿?而且即使有我们要如何开采?你是打算用那种采珍珠的手法去挖煤么?”   因为惊讶,他敬语都忘记用了。脑海浮现出一群带着空气袋的赤裸矿工潜入海底拼命开凿,隔一会就得上去换气,凿半天也只能带回去很少的煤矿。   场面太过滑稽,激的他有些想笑。但看到艾门平静的侧脸他又觉得事态反常,因为根据这段时间他对这位领主的了解,她可是从来不会在正经话题上信口胡诌吶……   “如果我记得没错。”艾门的声音突然响起,“我们周边两块煤田的地理位置都靠近海边,是这样吗。”   “是这样没错。”   “那希望其实挺大的。”总算听到好消息,她朝男人扬起下巴,露出一个清爽的微笑,“我可以拨一笔款供你成立勘探队,你就顺着海岸线多找找吧。”   从地理角度分析,部分煤田断断续续从陆地延伸进入海底其实是非常正常的。但因为这个时代的人类文明还无法深入探索海底——更无法从海底获取矿藏——他们就没想过海底除了沉船财宝外还能有什么别的宝物。   如果真的能在沿海地区发现残留煤田最好,实在不行她也有后手准备。反正她的核心目标不是在艾莎普及先进文明,只要米斯特或者别的家族愿意帮忙,她不介意和这些人共享一部分轮机技术。   就这样,金斯带着她的授权书去地下找诺姬了。那没腿的女孩现在不光是领主府邸的研发主任还帮艾门掌管着第一层的金库钥匙。任何人想取钱都得有她授予的手书,否则他们别想进门。   “砰砰砰砰!!!”   而艾门则一直在工作室里捣鼓到深夜。霍妮换班时听到工作室传来一阵轰鸣,以为她是遭遇了刺客枪击,撞门冲进去才发现那是烟花,气的她二话不说又跑了出去。   “小野猫。”艾门余光瞥到她竖起来的两只猫耳和露出来的一截尾巴,“脾气不小,还需要多磨练一下。”   一开始她并不知道霍妮的融合魔能是什么。直到稍微混熟才发现,原来这黑毛少女在异化之初觉醒的力量就是局部拟态。   和通过锻炼掌握的局部拟态不一样,霍妮的拟态是天生、且可以永恒固化下来的。拟态外形和她当时身处的环境有关系,按照她的说法,她苏醒后手里是有一只黑猫的尸体。她可能是在无意识中抓住了这只好奇的猫,暴走的细胞侵蚀过去,拷贝了一部分猫的特征到自己身上。   所以她的感官才会比平常人敏锐那么多。无论是听觉、嗅觉还是潜伏能力都是顶级。再加上她可以稍微影响气流让自己的身躯短暂滞空,这身本来用来做暗杀简直是完美无缺。   现在的霍妮暂时被她任命为圣焰骑士团的副团长。和她在暗鸦骑士团干的差不多。艾门考虑再给她磨练一阵,毕竟她现在很难再相信别人。   就连老早有印象且被她完全掌控的诺姬她也只给了第一层金库的钥匙——那层预留的资金和宝库总量相比还不到百分之一——可想而知她现在有多热衷独裁。反正她是不想再像当初一样被人从背后捅刀子了,即使是有道理托付全部信任的人,真正面对时她依然会抱有警惕。   “砰砰砰砰砰!!!”   伴随偶尔传出闷响,工作室的喧嚣一直持续到深夜凌晨。时针走过第二个格子艾门才打着哈欠从里面出来,手里捏着根脏兮兮的小纸筒。   第二天,她早早起床下去实验室。检查了一遍鼠疫疫苗的实验进展,又去观摩了一下她养的脑子。结束这些她上到后院劈了会剑,洗完澡出来在书房里一边看拟态学的书一边吃她的简约早餐。   “早上吃就吃这么多肉啊……”   梵茵过来的时候看到她盘子里还有一大块牛排。而相同款式的盘子在边上还叠着两个,他立刻推断出对方食量和他不是一个级别,不免担心她这么吃会吃出问题。   “你是锈的太厉害了,梵茵。”   听他这么说艾门一口水险些呛住:“咳咳……无论是锻炼身体还是打磨精力,你觉得光靠喝蛋粥就能弥补能量消耗?”   “我以后也会这么能吃吗?”棕发青年挠了挠头,脸上显现出一分窘迫,“可我没那么多钱每顿都吃三块肉啊……”   “以你工坊主的身份其实够的。”艾门浅笑看着他,“他们怕你不要所以在一开始就隐瞒了一部分薪水数据,我看看,唔……这笔钱我帮你在米斯特的银行存起来了。”   “直接告诉我任务细节吧。”梵茵无奈看她,脸上却显现出一丝淡淡的怀念。   虽然很多事是彻底变了,但只要有这个人在自己附近,多困难的路也是能走下的。 插图:伊卡洛林细化地图   更新发完顺便把之前的设定也发了吧,也许能拉点人气呢~摊手   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 第四章 遇袭(第一更)   正值刚下过小雨,初春的清晨薄雾缭绕。道路边满是抽出新芽的嫩叶子,一辆闭蓬马车穿过薄雾出现在路上,正从海港的方向往北方走。   这是一辆公共马车,乘坐的都是要从海港转站去号角镇的。除车夫外马车上总共有载有六人,分别是一名商人和他的仆从、一对年轻兄妹和一对看上去相当怪异的男女组合。   “当我看完那张纸的时候。”组合里的男人用只有女伴能听见的音量冲她低声道,“我还以为这次是一次单独行动。”   “号角镇的情况比较奇怪。”组合里的女人简单回复他,“不出意外的话一个中阶掌控者是足以解决,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以防万一,防止情况进一步恶化。”   “是么。”棕发男人狐疑的看着她,“不是因为你觉得闷在城里太无聊想要出来透透气?”   “当然不是。”   “那么这身奇怪的打扮也不是因为某种恶趣味,是这样吧。”   “肯定的。”   我就当真的听。   有些无语的别过脑袋,梵茵一时间也不知道该露出怎样的表情。   他先是咧嘴看向身侧,感觉他的同伴大概可能应该确实是看不到他的脸,这才正式露出笑容,感觉撒谎的女孩也蛮可爱。   他无语的原因和他明目张胆“嘲笑”对方的原因是一样的。因为坐在他身边的金发少女俨然是一身“盲眼修女”的打扮。不但着修女长裙修女帽还戴着眼罩,将两只眼睛都遮的严严实实。   “很好笑吗。”然而就在棕发青年傻笑的时候,一句轻声质问让他瞬间僵硬,“我蒙着眼睛不代表我感知不到。别忘了,我的感知力场在两年前就能延伸到二十米远。”   “这位修女姐姐的眼睛是看不见吗?”梵茵正尴尬,坐在他另一侧的棕发少女恰好给他解了个围,“明明看轮廓是个漂亮姐姐……那是装饰品?还是真的眼罩?”   问他的女孩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棕色卷发下是一双水润大眼。这种外貌和白皙皮肤说明了对方并非平民,她似乎是很难得才出趟远门,看什么都觉新奇有趣。   “林娜。”女孩还未得到回应,她边上的棕短青年就出声了,“走之前我是怎么告诉你的?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更不要在言语上冒犯别人!”   “没关系。”艾门第一次正式发声,稍显清冷的独特嗓音让那商人也为之侧目,“伤痛不会因为谎言得到慰藉,用真实的声音表述想法说明那也是个真实的人。”   “哇喔!”被称为林娜的女孩先是愣了一会,反应过来后朝她露出崇拜的神情,“你说的话像诗一样!都是感觉好厉害但要拐半天弯才能读懂!”   “抱歉。”那男人实在忍不住了,他凑到中间来把女孩捉住,强行跟她换了个位置,“我这就让她安静一点。”   “没事的,先生。”盲眼修女抬起右手,搞的梵茵也愣了一下才跟她握住,“您的妹妹很纯真,不用过分约束这种美好的天性……之前我听到了一些你们的谈话,你们也是要去号角镇么?”   在车厢诸人的视角里,金发少女说话时依然面朝前方,动作显得死板僵硬。缓慢的语气和平静气质充分说明她沉入黑暗中已有一段时日,使得他们目光闪动,看向她的视线里也多了分怜悯。   这装的还真是似模似样啊……梵茵看向她的眼神更无语了,他才发现对方还有戏剧天赋,如果不是他知道真相他肯定也以为这就个真正的盲人。   现在很显然歌罗西港的领主大人是要用这个身份来套别人话了。他想到自己在安排中跟她也是兄妹身份,顿时转头朝他人笑笑,一副“我妹妹就这样你们别在意”的质朴神情。   “对,是去号角镇。”男人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人笑的实在智障,“我是罗姆家的长子林恩-罗姆。这是我妹妹林娜。我们家有亲戚住在号角镇,这次是打算回去看看。”   “其实是瘟疫的事!”林娜探出脑袋补了一句,“我们家是从号角镇发迹的!那边出事当然要回去了……就这哥哥还不想带我,我求了半天他才松口的!”   “林娜!”林恩一把将她按回去,“别说太多!”   “那么这两位先生呢。”艾门轻点下巴,转而朝向另外二人,“如果我猜的不错,你们应该是外地人吧。”   “你怎么知道的?”那商人有点小胖,正靠在车窗位享受春风,听到这话乍然一惊。这一路上他和仆从凯伊说的都是艾莎土语,这盲眼女人是怎么看……怎么听出来他俩不是本地人的?   “是靴子。”金发修女给出答案,“这一路上,只有您那个方向时不时会传来磕碰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有人在习惯性/交错靴子,用它们去铲脚下的泥。”   铲脚下的泥?听到这话,梵茵还有罗姆兄妹立刻看向商人脚下,发现他又条件反射去对了下靴子。而这种习惯肯定不是在本地养成的,即使是曾经的海港街道也没那么脏。   “好吧。”商人服气了,他摘下帽子扇了扇风,露出他的秃瓢脑门,“我叫西蒙,算是……一个行商吧。我在中部商会给上面跑腿,这次赶来歌罗西主要就是为了去号角镇,处理一些商务问题。”   说话的同时他自嘲一笑,显然也知道这身行头骗不了人。有本事的行商都是带着队伍到处跑的,哪像他,成天跑来跑去就是负责传话。   “商务问题?”艾门依然“看着”那边,“方便说说是怎样的商务问题么。”   “不瞒各位,我侍奉的是光明神主。”她说道,“此行前来海神港就是因为心神不宁,总感觉附近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您提供的消息将有助于我施行净化,所以并不是我有意冒昧……”   “光明神主……”胖商人刚想发作说她多管闲事,听到这话才按捺下来。光明神主哈塔在旧时代会赋予信徒净化以及治愈的能力,直到现在依然在民间享有良好声誉。而且他确实也经常听闻有哈塔的修女自发前往灾难地区搞“净化仪式”。这女人估计也是听到瘟疫的消息才赶来的。   “号角镇有一种特产,一种特殊的香叶。”他看向艾门,“因为长的像号角得名号角叶,磨碎后是极品香料。这东西整个艾莎除了号角镇只有很少的地区会自然生长,之前一直是卖给我们。”   “但最近来自号角镇的供货断了。”他转向窗外,眉头紧锁着,“上面就叫我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争取在最快时间内恢复供货。”   怪不得他老是一副自嘲的语气——梵茵听到这算是懂了——他确实是在那个商会里没啥地位,否则不可能会在号角镇爆出瘟疫的时候被派过来探查。   “如果你是来探查这个问题,我在这就可以直接告诉你是因为什么。”林恩突然插话进来,“号角叶的种植一直是我舅舅负责,前天他在信函里告诉我是因为水源被污染……我想这可能就是为什么他会选择中断供货。”   “罗姆家族……”商人这才想起来他之前介绍的时候提到过自己是这个姓氏,皱眉问道,“那他有没有说具体情况?瘟疫污染水源又是怎么回事?这和种植有关系么?”   “城里的报纸说那边瘟疫爆发是因为有尸体在水井里腐烂,从而污染了地下水脉。”梵茵说道,“我是不知道污染人的疫病是不是也能污染植物,但……你们估计也不愿意收那种货吧?”   “不宣传出去谁知道?”商人西蒙咧嘴轻哼,看向林恩,“既然您舅舅就是这方面的负责人,不知道待会下车的时候我能否和您一起?”   “可以的。”林恩眉头皱了一下,但还是点头,“虽然是意外但这边也有责任,我想舅舅不会拒绝招待你的。”   “还有这位……”他看向艾门,憋了一会没找准称呼,只能继续道:“如果您是打算做净化的话也可以和我一起,罗姆家算是镇子的领主,这种事先找我们会方便很多。”   “谢谢。”艾门依然平视前方,“但我打算先四处看看。”   这句话结束,车厢里再次恢复平静。西蒙和林恩似乎是在想自己的心事,梵茵这边艾门不说话他也不会主动找人聊天。就只有那叫林娜的女孩在座位上扭来扭去,一副耐不住长途寂寞的孩子心性。   号角镇离海神港说远不远,毕竟是周边最近的城镇。但说近也不近,马车均速也要大半天。这趟车从早上出发,中午在路边休整了一会,下午接近傍晚的时候才绕到地方,依稀能看到镇子的边了。   “去这边的人很少啊。”   眼看快到了,梵茵钻到车前位去看苍老的车夫,“来回一辆车都没看到,疫病的影响真是恐怖。”   “不是被逼的不行,没人会愿意去疫病地区。”车夫老头横了他一眼,“尤其是去年年末艾温伯爵公布了新药,这个对比就更强烈了。”   “不过,确实是有些奇怪。”他抽着烟杆瞄向前方,“没人去,归程的马车看不到也属正常。但那边的人应该会往港口赶啊……往年里边发什么灾都是一大堆人往港口赶的,怎么这次看不到有人出来?”   碾压平整的土路上只有马蹄和车轮转动的声音。风声偶尔会吹过两边树丛发出呖呖轻响,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动静。这幕场景再配合车夫的话没由来叫梵茵心中发毛,他立刻钻回车厢,重新坐到艾门身旁。   “艾门……”和其他人一样,少女靠在角落里睡着了。梵茵轻喊她的名字把她叫醒,“醒醒艾门,我们就要到了。”   “嗯。”艾门轻轻动了一下,显然睡的也不怎么沉,“快到了么,怎么外面这么安静?”   双眼蒙着,她就只能靠听觉和感知。外面寂静的就像在荒郊野岭一样,她怎么听怎么觉的这一点也不像是“就要到了”。   “是真的。”梵茵掀开窗帘,看了看坡道下隐约露出的房顶轮廓,“下了这个坡就进镇了。”   “你怎么了。”转头回来,他看到少女因为这句话而面色一紧,“有什么不对吗?”   “不对的多了。”   从鼻腔里呼出口气,艾门感觉心头发沉,“我只希望不要是那种最坏的情况……”   从一开始收到报告的时候她就断定号角镇的疫病潮非同寻常。因为好几个月前她就亲自分派了一批疫苗和药品运往那里,即使发病也不可能有报告说的那么严重。这情况直接让她联想到已经沉寂半年的雅芬家族。她就是因为怀疑疫病背后有雅芬的人在捣鬼才没有按正常程序派医疗团过来,非要找梵茵先探查一波。   马车在坡道上绕了三圈。过了两个转角才扭下来。车上的人陆续醒来在整理仪容,林恩和西蒙挨着聊天,丝毫没有发现外界的异常。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这些人第一个发现情况不对的还是林娜。她指着窗户外的模糊景象猛推林恩:“林恩你看!他们怎么不点灯吶!!”   林恩正在和西蒙聊他效力的商会。一开始本来不想理她,顺势往外看了一眼后他也愣了——确实啊!这个天色下镇里的人为什么不点蜡烛?   号角镇有不少人养猪养羊,蜡烛靠多余油脂自己就能动手做。他上次回来还看到半夜里到处都是烛光摇曳,怎么这次进来是黑漆漆的,一点光亮都看不到?   “哐!”   “啊——!”   马车一震,好似受了什么冲击。林恩扑倒前率先将妹妹抱到怀里,然后就感觉背后剧痛,耳畔听到一声惨叫。   躺在地上待了会,林恩反手一摸背,没摸到液体。他就势从车厢破碎的缺口里爬了出来,回头才发现整个车厢都倾倒了。   破碎的洞口黑乎乎的,也不知道其他四个人怎么样了。   林娜暂时是半昏迷状态,林恩把她放在地上自己起来,轻手轻脚的往前面走。   听嗓音刚才的叫声是车夫老头,他是撞到异物才弄翻了车?   他还从没听过那种惨叫,别不是遭遇了什么魔能生物吧。   一系列反常加剧了此刻的紧张气氛。林恩顺着一阵悉索声摸到车厢边缘,带着忐忑探出脑袋。 第五章 死镇(第二更)   太阳还未完全下山,朦胧的月影却已经出现。黄昏时分正是人一天当中视力最差的时候,林恩探头出去观察动静,看到车厢外侧正蹲着一个死白色的赤裸背影。   那好像是个人,背对着他,没穿衣服。双脚朝两边分开像青蛙一样蹲在地上,恳着头肩膀不断颤动,那阵听起来黏答答的声音就是他发出来的。   看到是人,林恩立刻松了口气。他刚才那瞬间想到了很多种更坏的情况,现在神经一放松就想走出去,先问问这人为何不穿衣服到处乱跑,还有镇子里的大致情况。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这么做。”伴随这道轻语,他的肩膀被按住了。回头一看是跟那金发修女做一块的年轻男人,他的影子在黄昏下有些模糊,但林恩还是第一时间认了出来。   透过他的身影,他还看到那盲眼修女正蹲在地上帮商人西蒙从车厢里出来。她捂着西蒙的嘴不断在他耳边呢喃,看样子是需求周围保持安静。   为什么要保持安静?难道是害怕惊动前面那个赤裸的疯子?   林恩父母早逝,懂事的他从14岁起就带着妹妹开始帮舅舅打理家业。他是极聪明极聪明的,当即结合现在的情况猜测到那个死白背影远比他想象中要危险的多。他立刻缩身回来用车顶做壁障挡住身体,然后看向按住他的棕发青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林恩?”突然,一道清脆且带有疑惑的声音从所有人身后传了出来。林恩只感觉按住他的手掌骤然捏紧,转头一看,果然是林娜渐渐醒了。   有他当肉盾,小女孩本就摔的不重。短暂昏迷过了一小会就自发苏醒,第一件事肯定是确认熟悉的人。林娜印象中是林恩抱着她一起摔出去的,醒来没看到人,她当然要出声喊叫。   不经掩饰的声音要比悄悄话音量大多了。即使她没刻意大喊,传到周遭十多米也不成问题。林恩听到这声音先是仔细看了看妹妹,确认她没什么事才想起来,后面还有一个危险分子。   于是他又重新回头,想要再探出去观察一下那个死白背影有没有受到这声音影响。   “你……”然而这一回头,他的肉身乃至灵魂都被定住了。只因那死白身影已经不知不觉移动到了他的面前,距离和他接触也就只有两三米远。   真正面对面的看到这东西,林恩觉得他应该收回之前认定对方是人的看法。这怪物有人的体征但四肢却是反向着地,全身上下到处都是畸形的肌肉和堆积的瘤子。这些东西被一层死白皮肤像裹尸袋一样绷紧蒙着,以至于它倒垂的脸部都被拉的变形,五官崩的一塌糊涂。而且他注意到这东西的嘴吧位置沾满了暗红色的液体和碎块,根据他之前看到的动静猜测,他算是知道它刚刚在干什么了。   死白色的类人怪物就这样反曲四肢朝他爬过来。脸上为双眼开的那层皮被拉到颚骨,蒙着眼眶看不到眼珠。林恩能看到它口腔内侧的平整牙齿,他想跑,但感觉身体动弹不得。   那是一种怪诞的感觉。混杂了恐惧、恶心还有一点好奇心。透骨之寒顺着脊椎骨蔓延上来,在他体表上一阵又一阵的起鸡皮疙瘩。这种感觉似乎剥离了他的灵魂和肉体,让他再也无法控制它了。   “腾!”就在这时,他感觉身边一阵灼热。转头看是那棕发青年手中升起了一簇火苗,火焰发出的光亮热度让林恩重新“活”过来,后退了数步大口喘气。   他没有闲暇去关心为什么这个人可以从手中发出火焰。他现在只能看到——那死白色的恶心怪物正在光焰的晃动下踌躇不前,它似乎是非常厌恶火焰的高温,不断挪移,试图从另一侧绕行过来。   “怎么样了。”艾门将受轻伤的西蒙从车厢里拖出来放好,把他和再次吓昏过去的琳娜摆在一起,自己踱步上来站在梵茵身边,依然没有摘掉眼罩。   梵茵一开始说她是恶趣味,她承认可能是有一点。不过比例占的不高,主要原因是她想用这种方式继续磨练精神感知。而现在如果她集中精神就可以用感知“看”到周围数米的大致轮廓。包括地上的碎石、车厢障碍、僵住的人体、能量波动以及那不断在左右挪移想要突破过来的怪诞生物波,这些东西她都能“看”到。   “畏光,害怕高温。”梵茵跟着那怪物的挪移不断让手中火苗摆来摆去,确保它就是突不进来,双眼也在仔细观察这东西的结构,“它嘴上有血,车夫已经被咬死了。”   “西蒙的仆人也死了。被砸死的。”艾门说道,“我的感知告诉我这东西有人的体型,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先派医疗团过来了吗。”   她“看向”怪物的位置,精神波将生物波动反馈到脑海里,在她黑乎乎的虚拟视界中勾勒出一层灰色能量。那能量在颤动中组成了头部躯干还有四肢,如果忽略反曲的关节,这个体征确实是人。   “你的意思是……”梵茵的面色逐渐阴沉,“这东西和瘟疫有关?它原本是人?是瘟疫把它变成这样的?这怎么可——好吧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   仅论普通疫病,没有什么瘟疫能让人体病变成这副怪样。但如果把范围扩大一些,梵茵很轻松就想到世上有一个东西还能做到更恐怖也更恶心的事,那东西就叫异种病毒。   “研究病毒的人不止我们。”艾门低声道,“有条件的国家或者组织都不可能忽略它,放任这种神奇的生物每隔一段时间来袭击一次……这次瘟疫明显是有人下黑手,整个号角镇都不安全了。”   “叽——!”类人怪物屡屡无法突破过来,口中发出尖锐鸣叫,声音听上去就像一个嗓子特别尖的人在捏鼻哭嚎,分贝大的叫林恩忍不住捂住耳朵。但下一秒他瞪大眼睛心跳骤停——那怪物……那怪物居然跳开身体绕了个圈!看架势是想去后面找林娜和西蒙!?   “梵茵。”他听到那盲眼修女简短叫了下青年名字。   “嗯。”青年简短应了声,左手火苗不灭,右手飞快从后腰拔出一把亮银短枪。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的情况下已然扣下扳机,枪口爆射出一道艳丽橙光。   “叽呀——!!”弹丸去了哪他根本看不清,但他听到远处的树丛里又传出一声远比之前更凄厉的尖锐嚎叫。这声音直接喊醒了他叫他大汗淋漓,二话不说就往车厢后跑。   “他去找他妹妹了。”艾门看着他的背影没说什么,“我在这里守着,你去把它弄回来。”   “好。”梵茵从鼻腔里喷了口气,“谁让我是打工的呢……”   他知道艾门为什么不动手,其实这也和她一开始让她过来的初衷一样,就是打算锻炼他,让他重新适应战斗的感觉。   拎着枪走入路边草丛,不久又从那边传来声枪响。当梵茵拿脚把那死掉的怪物拨弄出来时艾门已经看完了尸体。那是车夫的尸体,他的头骨被利爪扒开,脑浆和血流了一地。   “嗜血、会主动袭击人。袭击时优先目标为头部要害,似乎格外喜欢啃食脑子……”艾门站起来喃喃自语,“而且力气也不小之前居然能掀翻马车,这样的东西如果是生于瘟疫……”   想一想号角镇常驻的1000多人口,她皱了下眉。头一次感觉事态变得更麻烦了。   这东西她是不怕,无论是一对一还是遇到一群,火焰的破坏力足够她无视数量差距。但她担忧这些病原携带体会到处流窜。尤其附近就是海神港,在她还没能研发出对应药物的时候要是被这种疫病扩散开来,她的计划,甚至整块艾莎南部都会因此而遭受毁灭性打击。   “这个到底是什么?”   怪物的尸体被踢到空地,林恩安顿好林娜走过来询问:“我从来没见过这种怪物!这是魔能生物……还是别的什么!?”   他的表情很是畏惧,梵茵看出他害怕的缘由直接点醒他:“别担心了,这还算不上是异种入侵。”   “如果是真正的异种入侵,像这种没有任何防备的地方,病毒在72小时内就能扩散到大半个艾莎南部。这人充其量只是感染了一种和之类似的传染疫病,烧掉尸体就没事了。”   “……你们接下来还打算去镇子里吗?”林恩沉默了一会,带着希冀看向二人,“我很担忧家里的情况,如果你们愿意陪同,我保证会给你们丰厚报酬。”   明明是突发意外,面前这一男一女却镇定无比。结合梵茵的控火魔能和他那手精准枪法林恩认定这两个都不是常人,如果可以他当然希望接下来的路途能跟这两人一起。   “去镇子?别开玩笑了!”   听到这话,躺下的西蒙在地上用力一拍:“这么晚了都不点灯!你还以为这镇子里有活人吗?我一点都不觉得这鬼地方还有继续探索的价值!我们应该趁天还没黑透立刻回去!把这件事报告给海神港城主让那些人派正规军来!”   刚才对峙的情况他没看到,但他现在看到了那恐怖的怪物尸体。这东西给他的冲击力比林娜都大,他是死活都不愿意再往前走了!   “但我们确实是打算去镇子的,西蒙先生。”艾门冲他轻声说道,“我们和梵茵之所以来这里,主要目的就是净化瘟疫。不管前面有怎样的危险,我们今晚都要进镇。”   “如果您不打算跟着可以自行回去。”她自顾自的转身过去,“这种突变体不喜欢光,趁着天没黑透走远点……或许是能避开追击。”   “我……”西蒙卡壳了,“那我还是跟你们一起走吧……”   她不说后面那句话,在恐惧的驱使下可能他脑子一热也就走了。但她这么说西蒙顿时想到自己需要在黑暗中单独走上一整夜!这种事情他怎么敢?还是跟着一起去吧……   就这样,检查完三具尸体后一行人重新往镇内走。随着时间推移太阳终于完全下山,走在黑漆漆、完全没有任何光源的街道上尤其能激发内心对未知的恐惧。早已被吓到不说话的棕发小女孩此时仅仅贴着林恩,要靠他的搀扶才能维持正常行走。   “嗤!”在这种氛围下,梵茵受艾门示意重点了火。火苗从他右手掌心窜出半米,远远看去就像根火炬。他们在火光指引中走过几条街,果然和预期中一样没能看到任何人影。   “如果是传染病,即使有活人肯定也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   艾门在街口站定,感知扩散到周围的建筑。反馈回来的生物波动依然是零,说明这些房子里没有生命体存活的迹象。   “还是先按原本的计划,去林恩家里看看情况吧。”   毕竟也是掌管一镇的小领主,罗姆家族她听说过。知道这个家族在号角镇有一栋土制的小城堡,遇到危险时所有人包括镇民都能进去。她觉得如果这里还有活人那只能是藏在小城堡里,当即让林恩走在身前带路,一行人晃晃悠悠的往西边走。   走到接近镇子中心的位置,空空荡荡的情况出现了变化。地上开始出现一些干涸的血迹和破布枯骨,好像都是被狩猎者留下来的。   “这块血迹是湿的。”   梵茵走到一块血迹边上观察了一下,小心翼翼找来树枝试探了一下凝固情况,“看时间,大概是半小时前留下来的。”   半小时前?   林恩听的一阵恶寒。   这么说造成这血迹的元凶很可能还未走远?极有可能就藏在附近?   “有意思。”   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东西,艾门突然向四周环顾。   “看来散布这疫病的元凶还没走,这可真是意外惊喜。”   “拿着这个。”她从侧腰取下一个小纸筒递给梵茵。   “拉开它,接下来的战斗就交给我。” 第六章 换皮尸偶(第一更)   小纸筒长约15厘米,顶上用一层薄纸蒙着,下面有一根穿进筒内的麻绳拉线。梵茵尝试着去拉麻绳,感觉纸筒底部发热,一团红光带着轻微力道从筒口喷出,摇摇晃晃的冲上了天际。   “砰~”在他和其他三人的注视下,一团绚烂的烟花在头顶炸响。这动静在入夜后隔着老远都能看到,他也立刻意识到这恐怕是对方叫人的手段。   “可惜技术不行。”艾门也在看烟花,只不过那表情却很不满意,似乎在为某种缺陷而感到遗憾,“不然爆炸后应该是斧子的形状……”   “打起精神来。”她低头看向周边的黑暗,提醒梵茵道:“我们的客人已经来了。”   “客人……”其他人跟她一起朝四周环顾,借着烟花散尽前最后一丝残留的光亮看到在街道阴影里有不少黑影在匍匐潜伏。其外形轮廓和他们之前遭遇的一样,就是那种类人怪物。   数量大概有二、三十只,因为有不少暗影还没被照亮这个数字只会多不会少。烟花窜出时它们被火光吓的微微后退,暗影回归后开始从街角爬出身形,一张看不见双眼的倒吊面孔都朝向这边。   这可不是什么友好行为。死白皮肤和凸出来的肉瘤子看上去已经足够恶心,更不要说它们还是倒挂四肢,肚皮朝天的爬行过来。看着这些逐渐接近的怪物三个普通人都被吓的够呛,林娜闭上眼躲进林恩怀里,西蒙小腿肚子在微微发颤,林恩算是这些人里表现最镇定的,但即使是他也显得很紧张,握枪的手也在发抖。   “你一个人肯定对付不了那么多。”艾门依然没有取下眼罩,还是靠纯粹的精神感知在探查周围,“这些东西力大无穷,速度很快,暂时不知被伤到会否感染病毒,所以这次就让我来干吧……”   “呼——”她话音刚落,一只按捺不住的类人怪物闷不吭声扑了过来。它的扑击是进攻讯号,顿时,周遭的死白影子前赴后继的朝中间涌来。它们反曲四肢却爬的飞快,速度完全不亚于奔行的犬类。四个弯成直角关节部位在高速摆动中化作残影,异化的尖爪又能赋予它们在墙壁上攀行的能力。最恐怖的是它们攻击时动静极小,没有哪怕一只怪物发出鸣叫。   “奇怪的习性。”看到这副情景,艾门稍微有些意外。因为之前遭遇的那只类人怪物已经证明了它们都是能发声的,现在不发声只能说明它们是有意为之——已经习惯了在寂静中杀死猎物。   “当心!”她对险情无动于衷是因为她有足够的底气,但在旁人看来——因为这盲眼修女的位置靠前,她已成了不少怪物的优先目标。而她呆在原地的这副作态又很容易让人以为她是被吓坏了,林恩顿时忍不住朝她大喊,同时偏头去看梵茵。   他们刚才的交谈他是都听全了。但真要说这年轻的修女有多厉害,厉害到可以一个人摆平这么多怪物,那他是怎么样也不会信的。在他看来可能这盲眼修女确实还保留有部分哈塔的神力,但她绝对不可能一个人面对这么多敌人!这个数量不需要数他就能确信超过一百多只!同时被这么多怪物进攻,哪怕是那些施法者……也挡不住吧!?   “嗤!”就在他想梵茵一定出手相助的时候,一个轻微的、火焰被点燃的声音从前方传入他的耳廓。他条件反射挪回头,看到那金发修女已经在手中点燃了一簇灿金火焰。   焰光不大,甚至称不上火焰,只能说是小火苗。但它发出的光亮和热量却要远远超过普通的火。这簇火苗在生出后立刻被主人反手一盖,将它直直朝脚下摔了出去。   “嘭!”几乎是直线坠落,火苗在她脚下轻声炸开。微小的、跳跃的焰光只闪烁了不到半秒,然后所有见证者就看到了一幕惊天奇景——这团火居然在接触地面后急剧扩大!不断朝着四周蔓延!   “这是……”梵茵瞳孔微缩,没有料到艾门会来这一手。卷起的焰光在这一刻以她为中心朝外扩散成了一道恐怖火环,这股魔能首当其冲会碰到他们!她这是要搞无差别攻击?   “腾”热浪蔓延的速度还要超过他的思绪运转。就在他刚刚升腾起这种想法、还未来得及思考是否有必要做出防御甚至躲闪的时候,他的身体和感知就彻底被灼热的火光给包围了。他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顺着金光在眼前急剧放大,在即将和他撞上的时候又突然一分,从他和另外三人的身侧绕了过去。   “嗤嗤嗤——”火环的面积飞速扩大,那些距离少女最近的怪物意识到不对却已来不及退。火焰在它们身躯上焚烧而过,只是一瞬间,它们所有的身体机能就在高温下被破坏殆尽。   “嘭!”扩散到街道尽头,火环的边缘和墙根撞上。梵茵、林恩还有西蒙依然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周围,发现那些怪物也都不会动了。   镇街口不大,它们排列的很密集。近百只类人怪物安静维持着生前做出的最后姿势,死白外皮已经彻底焦黑一片。   毫无疑问,它们都死了。火环在穿过它们身体时用带走了它们的所有生机,高温快速将它们的身体浸透烧焦,这就造成了他们此刻所看到的奇景。   厉害!梵茵瞪大双眼看了看艾门,燃烧专精达到高阶居然能做到这种事么?他过去可从未在书上看过这么大的火环!更不要说它的破坏力!……刚刚那只是一瞬间啊!   “咕!”林恩和西蒙一齐吞下一口口水,也用见鬼的眼神看了眼少女。他们本来都以为这支临时小队里战斗力最强的是那叫梵茵的棕发青年,没想到这修女更强,还强的如此之多。   “好厉害……”林娜从哥哥怀里探出脑袋,先是被这些维持诡异姿势的怪物尸体吓了一跳,“这居然是靠人力能做到的事,姐姐真的是哈塔的神使!?”   光明神哈塔,确实在某些传闻里他有赋予人火焰之力。虽然伊卡洛林和艾莎人更倾向于接受“火焰是人类发明”这种传说,但眼前的场景实在惊人,林娜已经开始相信对方是真的继承了光明神力。   “算是吧。”艾门抿嘴一笑,并未否认这种误会。她让梵茵待在原地看护这些人,自己一个人穿梭过众多焦糊尸体,来到了火环外围她特意制造的囚牢面前。   那是一个小火圈。以更密集的怪物尸体为燃料,在几十米外形成了一个不规整的圆。中间有一只存活的怪物,正在圈内焦急不安的来回窜动。   火焰分开了,艾门走进圈内,眼罩被她拉开一半露出了左眼。类人怪物看到她立刻凶狠的飞扑上去,却在中途被她的焰刀斩掉四肢,啪嗒一声摔在地上。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她半蹲下来,从侧面观察着怪物身体,“真的是那些人用异种病毒催化的吗?”   之前被梵茵杀死的怪物她也查看过,感觉除了那层白色皮囊和反曲四肢外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切开那层死皮她甚至还能从肌肉轮廓上看出部分人脸相貌,这说明它们的变异程度其实不大。   手指、手腕、手肘……这些人体关节和肌肉组织几乎没变。她原本以为对方反曲四肢是因为关节异化成了兽脚类,现在看也并非如此。   那么它们如此怪异的行为又是怎么回事?   艾门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哪怕是生化危机,那些丧尸怪物在行动的时候也基本顺应了身体结构——人体花那么多长时间演化成这样就是为了双足行走,即使脑死亡被肉身完全被病毒控制,这种病毒又为什么要放弃更优越的行动机制,反而操控身体反向关节,肚皮朝天的在地上爬?   就算要爬不也应该是正着爬么?这种违背身体结构的行为方式到底是因为什么?   正是因为疑惑解不开,她才特意留了一只怪物。梵茵打死的那只脑袋上足足中了三枪,内部已经是一团浆糊。她打算拿这只还活着的做一个简单的开颅手术,看看它的大脑组织有没有变异。   “你的妹妹不简单啊。”   就在她忙活的时候,西蒙拍了拍梵茵肩膀,分外感慨的夸赞道,“瞬间分开火焰绕过我们又在后面合拢,这种控制力,她应该是……”   “没错。”梵茵看了他一眼,“她大概就是你想象的那个人了。”   林恩不放心林娜,带着她往艾门那去了。他和西蒙跟在后面,这正好营造出了一个交谈环境。   “领主大人一开始就发现了情况不对,是不是?”西蒙的面色还有些白,他的腿在之前马车翻倒时受伤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城内的气氛也是她有意塑造的,为的就是不让其他人来号角镇。”   “你脑子挺好使的,西蒙。”棕发青年突然停下脚步,反过来也拍了拍他的肩膀,“但如果你能装成看不明白,你也就不会被派来号角镇了。”   “艾……门小姐。”林恩带着林娜走到少女身后,有些别扭和忐忑的叫了下她,“我们接下来怎么做?继续按原计划去城堡么?”   西蒙都能看出的事,他自然不可能看不出来。也就林娜还当对方是个正统修女,实际上那手操控技法显露出来对方身份就算挑明了。   但他并没有表露出任何态度,仍然按照棕发青年之前的称呼“艾门”来喊她。主要就摸不清这种上位者的脾气,害怕她因此发怒,撇下他们独自离去。   “别说话。”金发少女背对着他,半蹲在地上一动不动,“不要打扰它,过一会再说这个话题。”   “……?”林恩一愣,没听懂这是什么意思。他看周遭火焰还有空隙就往边缘挪了几步,想要看看她蹲在那是观察什么。   视角随着挪步被拉开了。他首先看到的是一具被斩去手脚的怪物躯干。因为没了四肢它躺在地上难以动弹,只能转动脖颈,下颚上颚不断开合。   不对——之后他立刻发现怪诞的地方——它这是在吃东西?在吃……它自己的皮!?   之前被枪杀的怪物他也观察注意过,知道它的外形很古怪,所有的皮囊都紧紧绷在体表而最终源头只存在于前后位置。绝大部分都泛着褶皱绷在嘴上。而现在它不断咀嚼、吞吃的东西赫然就是它身上的皮。这些皮被它一点一点收拢嘴唇往里拉扯,在断裂后大部分都被它吃下了肚!!   这到底是什么!?   难以理解的恐怖瞬间充斥青年脑海,他后退了一步,面色瞬间变得惨白。   “很神奇吧。”艾门蹲在地上,看似自言自语的道,“我没有烧死它,但高温在席卷过去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将它的皮肤烧坏了一些。而在失去动力后它会主动嚼食表层皮肤以获取更多能量,这种行为根本不像是被病毒控制,更类似是一种演化出来的进化冲动。”   近距离之下她看的很清楚,这怪物在吃完大半层表皮后裸露的肌肉组织会自发在外侧分泌出一种不明粘液。在起到保护作用的同时也使肌理和骨骼都软化了。   而软化只是异变的开始——这怪物接下来的变异还要超出常规认识。在她注视下怪物躯干的所有组织都在萎缩软化,它渐渐变得像一团有意识的“烂泥软肉”,好似整个都是泥巴捏的那样,所有的组织都开始往嘴巴外涌。   或者更确切的说,那不是“涌”而是“翻”。就像一个她认知里的可以翻面的双面娃娃,这些软体化组织翻出来后又重新构成了一具“人棍”躯干。   和之前的人棍躯干比它已经有了太多不同的地方。首先就是手脚切口——那儿居然多出了四节小型肉芽。其次就是它的身体结构——这种结构已经和她之前观察到的“类似人体”大不一样。   从脖颈到肩膀,再从肩膀到胯部,可以明显看出来它肢体关节已经被扭曲了。如果那些小型肉芽顺着这样的关节再长成手脚,那它反曲爬行确实符合这样的结构。   ————————   第一更,第二更可能稍微迟点吧,最迟不超过1小时。 第七章 魔虫(第二更)   “镇上似乎来了探路兵呢。”   两个黑影站在号角镇最高的钟楼上,远远隔着眺望街道。爆开的烟花和火焰光芒被他们尽收眼底,左侧那人不禁笑道:“你的小娃娃这下死了一片,怎么样?这么点力量果然奈何不了他们吧。”   “有本事你自己去阻击他们!”右侧黑影恶狠狠的反冲回去,随后低着头皱眉不解:“奇怪了,歌罗西这块地界除了那个人居然还有别的燃烧专精?”   因为距离较远,他看不清火焰的具体威势。但能这么快消灭他派出去的百多个尸偶,来人的实力至少也是顶级中阶。他没听说歌罗西还有别的掌控者,难不成是那女人亲自来了?   “不太可能。”边上的黑影摇头反驳,“情报里写了,她事情多着呢……成天忙的连觉都没时间睡,怎么可能会因为一点小异常一下子跑来这种地方……我们当初放情报的时候你还没激活尸偶种子,这个镇上还有不少活人。要是她闲到连这种情报都要跑来亲自确认,那她也不可能在半年内把歌罗西发展成那种规模。”   “你说的对。”右侧黑影接受了这说法,“但还是要小心谨慎些,免得真出什么意外。那人即使不是她也是中阶巅峰,燃烧掌控对尸偶的破坏力可比任何弹丸要厉害多了……”   “所以我们不能再等了。”他一转头就往后面走,“回去吧卡迪斯,不要再养那些‘羊’了。现在我们迫切需要催化王虫,那些人留着也没什么用。”   “你说的对。”被称为卡迪斯黑影也跟了上去,“就按你说,把他们也喂食掉吧。”   ……   “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怪物的脑子里?”   视角回到街道。梵茵和另外三人围在艾门身边,看她用木板碎屑当挑子,从刨开的怪物颅脑内挑出一颗乳白色的椭圆圆球。一开始他们还在奇怪颅脑内为何有这种类似结晶体的玩意儿,直到少女用蛮力把它稍微压碎,他们才发现这原来只是个固化的外壳。外壳碎裂后先是流出了一些类似脑浆的白色组织液,外壳内侧则躺着一只不断挣扎的白胖虫子。   它很小,比绿豆还要小上一点。有点像蚕,但比幼蚕还短小许多。浑身上下有很多血线和外壳组织连接在一起,艾门用木刺尖端在它体表戳了一下,居然直接把它给戳爆了。   真的是爆了——白色的浆液炸开来,不是她收手快恐怕会溅到不少。然后她从半蹲的姿势重新站起来,在其他人莫名其妙的注视下松了口气。   是的,她现在要放松多了。如果号角镇的瘟疫尸变真的只是由这种怪虫所引起的,那防治它应该要比防治变异过的异种病毒轻松不少。原本她还在想对方不直接投放原始病毒是否是担心波及到自己势力,现在看他们还没那个胆魄,只会用这种恶心的玩意来搞事情。   “继续去城堡吧。”她朝其他人看了一眼,视线在经过林娜的时候顿了顿,终究还是多说了一句:“……要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略过这群被烧焦僵化、任何人看到都足以做一个月恶梦的怪尸雕塑。他们继续往西边走。随着路途加深逐渐能看到风景异变,街道上总算不再是空荡荡的了。   但那和空荡荡相比其实也好不了多少。从林娜等人的惊恐反应就能看得出来,没有人会乐于见到自己行走的道路上有越来越多的白骨尸骸。   尤其它们实在是太多了……墙根下、大门边、街道正中,到处都是堆积的白骨。这副恐怖画面就好像他们闯入的是一座地狱小镇,甚至连走路都要当心避开那些尖锐的骨头。   “号角镇怎么说也有1200多人呢……”梵茵眉头更是一直皱着,对于可能存在的幕后黑手感官极差,“他们就真的那么丧心病狂,居然把这一千多人都杀了吗……”   “不是杀了,是吃掉了。”金发少女走在最前面,听到他的感慨随意一说:“吃皮、换皮。这种行为其实就是在模拟虫类。我刚才检查了一下那东西的脑组织,发现它只是外表和人脑相似,内部成分已完全不同。它的诸多神经是连接在那枚虫卵里的,行为意识都是受虫卵操控。而根据之前挑破的虫子判断那只是它的幼生形态,即使我们不杀那些尸偶,要不了多久它们也会被虫子吸干。”   “就像这样。”说话间,她走到一堆骸骨面前,伸脚把它踹散架,露出底下的一堆头骨,“你仔细看看它们的头骨厚度,应该能发现区别在哪。”   “太薄了……”梵茵蹲下去,探入一具颅骨的眼眶摸了摸内壁,只是轻轻一掰就将它掰碎,手里的碎片像石灰墙粉,“这是颅骨被分解消化掉了,用来供养那种虫子。”   一边说,他一边觉得脊椎骨窜上一股寒意——如果这一切都如艾门所言,那他放眼望去的这堆骸骨难不成都是因此而死?牺牲这1200人就只是为了喂养那样的怪虫?   “您就那么确定这背后是有人在操控吗。”林恩的面色很难看,但良好的涵养还是让他能克制情绪,“我是说……这种东西,它有没有可能是新演化的一种魔能生物?是由自然发展进化来的?”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艾门看了他一眼,面庞轮廓在火焰照射下有些虚幻,“但是……从‘寄生宿主’到‘改变宿主的生命形态’,再到‘吸收宿主最后演化出的新基因完成自身蜕变从而破颅成熟’……如此复杂的成长机制可不是短短几年时间就能靠自然进化衍生出来的。”   任何生命体从幼年到成年的生长机制都是历经长久岁月的进化结果。这是要时间的,而且耗时极长。一种过去数年从未听闻的寄生虫突然出现且拥有这么复杂的机制,她怎么看都不像是自然结果。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回去?”西蒙听的头皮发麻,他可能是害怕自己不当心也被虫子寄生,一边说一边在身上到处捏摸,“既然是有人蓄意谋害,那歌罗西可以直接出兵的!”   “我不回去!”林恩突然朝他大吼,他抱着颤抖的琳娜红眼瞪他:“我的家在这!即使是死我也要先回家!至少要确认我家人的情况!”   “别争了。”想起曾经看过的疫区惨状,梵茵按上他的肩膀,“刚才那下已经把我们的存在给暴露了,我们想回去但对方未必乐意,还是先按原计划往前面走吧。”   对于他,西蒙是不敢有意见的。现在他手里只有一把仆从留下的短铳枪,因为缺少火药也就只能打一次而已。身家性命以后还得靠对方保护,即使再不满意也只能跟上。   “就是前面了。”过了镇郊,在一簇乡间小路的尽头模模糊糊出现了一个高大轮廓。看到它林娜微微颤抖了一下,半是恐惧半是期待的朝艾门说道:“那里就是罗姆堡。”   “别害怕。”见她身体还在轻微颤抖,艾门伸手在她头顶摸摸,“不管罗姆家出了什么变故,至少你们的安全我能担保。”   和恶俗桥段里那种遇到危难只会尖叫的女孩相比,林娜的反应已经很优秀了。这一路受到的惊吓即使换成年男子也不好承受,她居然也撑了下来,光这点就艾门就挺看好她,觉得这对兄妹心性上都挺出众的。   罗姆堡的设计一开始是为了抵御匪盗,所以通往城堡的路不算好,是凸显在田埂上的几条小道。小道两侧是大片农田,顺着月光还能看到刚种下的作物苗子。一行人顺着田埂往前走依然能看到不少散碎的骸骨堆在农田和道路边往土堡蔓延,一直到城堡边缘的“护城河”边才减缓势头。   实际上那就是条用来灌溉的水渠,说是河实在太抬举它了。它大概有三米多宽,内侧是高达两米的砖土城墙,城墙内侧是一栋有三个平顶的连体土堡。   通往城墙大门的木板道已经被收起来了。土堡完全是孤立状态。尸骨最多的地方就是水渠内部,看样子那些被寄生的尸偶曾经围攻过这里。   这其实是个好消息。因为他们并没有发现土墙有被破坏的痕迹。说明这些尸偶应该还没有入侵进去。这样看说不定土堡内还住着活人,罗姆家族的人可能也都没事。   但也只是可能而已……   艾门不自觉皱了下眉,心中的警兆并未消退。   目前她所掌握的情报资料还不够多,她并不清楚那种寄生虫的成虫是什么模样,更不知道它们的危险程度,以及它们寄生人体的方式是怎样的。因为这些即使她在古堡内看到活人都不会轻易对他们掉以轻心。   因为她害怕他们实际上已经被虫卵寄生,更何况她目前的感知范围里并没有活人。 第八章 被圈养者   没有智慧的尸偶想要进土堡只能用自己的尸骨填平水渠,但对常人,在缺乏干扰的情况下想渡过三米宽的障碍物却很简单。只要射出火苗烧断墙上的挂索,那扇沉重的吊桥就会自行砸落。   “你这是干什么。”刚打算带头进去,梵茵眼角却瞥见金发少女在整理帽子。她把自己垂下去的所有发丝都收拢塞进那顶修女帽里,一路走来半拉着的眼罩又戴好了。   “欺骗。”艾门悄声给他比了个口型,反倒赶在他前面踏上吊桥,“进去吧,别发呆了。”   控制尸偶的那种寄生虫具体还有哪些习性,她可能是不太了解。但直接遭遇那么一群潜伏在周围伺机偷袭,她不相信这背后没有元凶操纵。故而这一路上她没少放开感知在城镇里搜寻,想把可能存在的控制者找出来干掉。但也不知道是她想多了还是对方太警觉,那散开的感知并未探查到任何生命体征。   她对自己的感知范围还是有点自信的。在不追求精度的情况下,她散发精神波的极限距离比战斗时还能增加一倍。她找不到敌人那说明敌人很可能也没看到她,在不知道接下来是否能遭遇幸存者的情况下,她觉得还是继续隐瞒某个身份……比较有利。   一行五人顺着吊桥进入土堡。在进去后又重新抽了新绳子将吊桥升起。在西蒙的催促下林恩第三次确认绳索没问题,整支小队的氛围才随之一松,好像紧绷的神经都被舒缓了。   这里其实也没多大。艾门看了看土堡轮廓,推测这里平时也就只能住一百来号人。要知道在没钱装修的情况下城堡可是住起来最苦的地方,这里通风不便排污也不便,通常只是用来做防御的。   “放轻松点,林娜。”林恩摸了摸妹妹的额头,帮她将前额的头发拨到一边,“我知道你现在很急,很担心劳伦叔叔。但现在不能确保这里真的安全,我希望你接下来不要随便出声。”   “然后你们就跟我走吧。”之后他转向其他三人,带有一丝希冀的说道,“罗姆堡我很熟,即使没有光照我都能摸黑把它逛个遍。”   “那就劳烦你了。”艾门冲他点点头,“为了以防万一,我会跟你走在一起。如果这里没别人我将庇护你们直到天亮,但如果你认识的一些人还能活着……”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如果他们在尸偶有人操控的情况下还能活着,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他们的身体已经不安全了。这种情况下我将禁止你们和他们做任何接触,这一点希望你能理解。”   “您的意思是……”林恩语气有些僵硬,“即使我舅舅一家人依然活着,他们也可能已经遭到了寄生?”   “是这么回事。”金发少女拢在袖口的手微微捏紧,“我不想等那一幕真正发生的时候再泼你们冷水,所以请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那您是得给我点时间好好想想。”青年面色发白,“对不起……我能和林娜去那边私下聊聊吗?”   他指着墙边的一处平坦角落,距离这边有七八米远。艾门对那边摊了下手,目送他带着小女孩走到那边说话去了。   “真是麻烦……”梵茵没说什么,西蒙却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肩膀开始埋怨,“号角镇都死了这么多人了,他这一路受到的冲击难道还不够他接受现实吗?”   说话的同时,从他小腹处也传来一阵低沉鸣叫。从早上出发起直到现在他只在中午吃了块面包喝了点水,这个时候不但疲惫劳累还又饿又渴,当然是更希望尽早探寻城堡,顺便再找点吃的东西。   这话听的梵茵直皱眉,他打心底厌恶这个有点小聪明却总喜欢自以为的商人。如果不是看艾门在旁边都没说什么,他首先就要先揍西蒙一顿,让他知道嘴臭也是有代价的。   “可以了。”林恩并未让他们等久,过了几分钟他带着林娜回来,两人眼睛都有些发红,“继续吧,艾门小姐。我和林娜接下来将服从您的一切安排。”   “你很理智,林恩-罗姆。”艾门嘴角微微一翘,“号角镇的事情解决后你可以带着你的妹妹来歌罗西港,我相信那位艾温伯爵会很乐意收留你的。”   解决完这最后的潜在分歧,队伍开始正式探索罗姆土堡。整座土堡除了最高点的瞭望台大致可以分为四层,每层2米多点,走进去感觉有些发闷。由梵茵提供照明,在林恩的带领下他们一路探查了城堡边缘的石木房屋、城堡内的廊道、大厅、射击口和瞭望塔楼,很遗憾的还是没能找到任何活人。   地上偶尔能看到一具尸骸,但从伤势判断多半都是意外死的。其中两具尸体是从楼道的缝隙中掉下来摔死的,另外几具则死于踩踏,似乎有一支军队从他们身上碾过去,把他们的骨头都压碎了。   “罗姆堡平时的驻军情况怎么样?”蹲在一具碎骨尸骸前,艾门一边查看它的情况一边问林恩,“我知道你们平常不是住在这,我的意思是遇到危机情况时它最多能容纳多少人手?”   “三四百吧。”林恩想了一下,给出肯定答复,“其中20人是我舅舅劳伦靠领主身份招募的骑士,还有三倍的人数是扈从,他们自己负责养的。”   “那也不过是不到一百人。”艾门点头,“剩下的人都是些谁?拿着镰刀锄头的民兵队吗?”   “是民兵队。或者干脆点说他们像农夫多过士兵。只是这些人不会拿镰刀和锄头来帮忙战斗,真正需要他们的时候城堡里都是会发武器的……就在前面,过了转角下一楼就是这里的兵器储藏室。”   “有点意思。”艾门先是在感知里感应了一下,左手将左侧眼罩拉上,看着尸骸身下的地面,用指尖在上面轻轻抚摸。   昏黄的火光下可能看不清楚,但用手摸,她却能摸到地上有一层不明凝结物,要比其他位置高出一些。蹲下去轻嗅还能闻到一丝残留的臭味,那不是尸臭,是一种比尸臭还要恶心的味道。   升起火光,她顺着这层凝结物一直往上看,发现它的一端来自楼梯,另一端正通往林恩给她指的方向。这个新发现让她扬起眉毛,站起来重新把眼罩拉好。   “这里有大的地下室吗。”记起曾经的某个猜想,她指了指地面,“就是那种专门用来藏东西或者关押囚犯的,你舅舅有没有可能藏在这种地方?”   “没有!”林恩愣了下,立刻摇头,“这种土堡石料不多,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结实。挖太深会有安全隐患。至于囚犯,如果您说的是犯罪者,我们通常都是把他们关在空兽栏的。”   “猪圈是吧。”艾门立刻转到另一边,不让他看自己抽/动的嘴角,“是啊,这里毕竟是艾莎洲呢……”   “不过您要说可以藏身的、而且位于地下的地方,这里确实还是有的。”林恩继续说道,“但不是用来藏东西的,就是用来藏人的。建造时他们考虑到城堡有可能被人攻破,所以还是修了一个。”   “跟我来。”他走在前面,“那地方的入口就在兵器储藏室。”   黑暗廊道里火光跳动,照映出5道高矮胖瘦的人类残影。林恩在走到楼梯口前微微驻足看了下开窗,很是感慨的道:“原先从这里望出去是能看到镇上灯火的。”   这处开窗朝南,正对着他们过来的方向。梵茵也来到窗口往外面看,只从黑暗中窥见了一道橘黄微光。   那是她干的——他看了看艾门,看位置就是我们当时遭到袭击的地方,那些火焰还没灭呢。   下了楼道,来到林恩说的兵器储藏室。他先是小心翼翼的推开铁门,丢了一根点燃的火把进去。看到没有异常情况才和艾门一起进门,简单给储藏室翻找了一遍。   在进入这里之前,以艾门的眼光看这地方简直寒酸透顶。但进来后她就知道那个劳伦-罗姆多半是把号角叶的收入都拿来买甲胄了——储藏室里堆着各种款式的精良铁甲,光那种包裹全身的尖刺骑士甲就有二十多副。此外还有好几十副板甲和锁子甲,兵器架上也挂满了那种一次性的木头骑枪。角落里更是有一堆盾牌。   看来这还是个冲锋爱好者。   她默默在心里作出评价,眉头却皱的越发深了。因为她敏锐的嗅觉再次闻到了那种特殊臭味,它比之前凑近那痕迹时闻到的更浓烈,似乎就是从附近飘出来的。   “藏人的地方不大,修在地下也不会影响地基。”林恩朝她说道,“入口修在储藏室也是为了掩人耳目,我舅舅觉得如果真有用得上它的那一天,入侵者在进入这里时肯定会优先拿走铠甲和武器。”   “而它的入口就在这边。”他走到一个箱子边上,看了眼地板突然愣住:“……这箱子怎么是被挪过的?”   在他印象中,通往地底的拉门也被砌了一层泥灰。启用时需要用兵器插入石缝里轻轻撬开,关上时用空苇管吹灰出来扫尾遮掩。这里平常都是用一个装锁子甲的大箱子遮挡住的。怎么现在箱子已经被挪开?而且地上的泥灰也变浅了?   缺少泥灰遮掩,方形的拉门缝很容易就能靠肉眼察觉。看到这他突然面露惊喜——难道他的舅舅劳伦还活着?他们一家人会不会就藏在下面?没有在这次危机中受任何侵害?   “我不这么想。”   抬手拦住他,把他拉远。金发少女示意梵茵去把地门弄开,“而且你很快就知道这是为什么了。”   “咔!”梵茵找来一根扁刃枪插入缝隙,奋力一下将地门撬起。顿时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从那深邃洞口中飘散出来,熏得所有人都捂住了鼻子。   “走吧。”艾门带头从洞口的石阶走下去,丝毫不介意那股恶臭,“真相应该已经很接近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也只能跟着她后面钻入地道。梵茵经过时又在林恩肩膀上拍了拍,从靴子里拔出一把短匕首交在他手里。   “拿着吧。”他说,“至少能有点安全感。”   地道不长,但经过的路途却极其恶心。这里不止是臭,两边墙壁上还有很多用黄斑粘液糊起来的鼓鼓的茧。艾门并不需要大费周章划破它们来探寻内容,因为这些茧有很多都是已经被钻开的。   有些茧是空的,有些茧里是人的尸骨。每具尸骨都附着鲜红血浆,那干瘪的样子在火光照耀下活像是刚从血池里侵染出来的鲜血骷髅。 第九章 图穷匕见   “这些人……”看到血茧里的恐怖景象,林恩立刻伸手捂住林娜的眼睛,“他们到底是……遭遇了什么?”   “既然之前的猜测是那种虫子会以数个周期逐渐改变寄生体的身体结构,那它最后的演化可能就是使寄生体分泌粘液塑造出一个供成虫生长的保温室……这种事也不难猜吧。”   艾门简短说了下自己的猜测,刚想再说什么,后面却传来一阵费力喘息和干呕的声音。   那是西蒙发出来的。这个胖商人的神经似乎已经绷到极限,他再也受不了这种恐怖的环境和恶心的臭味,正半趴在上面不断呕吐。   “对不起……”看到下面的人都在看他,而且他呕出的污物也在顺着台阶往下蔓延,西蒙即使再迟钝也知道自己表现的很差,“我忍不住……这地方实在太恶心了……”   “西蒙。”然后他的话立刻被艾门打断了,“你知不知道你们商会平常和号角镇做香叶生意每个季度的数据是多少?”   “看收成吧。”西蒙不知道她突然问这个是什么意思,但他不敢多问,“号角叶一年能收三次,两次都在雨季。全年下来商会大致会消耗7000金币在收购上,产量多就能在总数里占据一般以上。   “是这样……”艾门轻轻点头,“我知道了,继续走吧。”   “???”不止西蒙,其他人对她为何问这个问题也很是莫名其妙。不过随着继续前进他们渐渐也就忘了疑惑,转而开始担忧,他们接下来还能否安全出去。   顺着台阶下来后会进入一条有些幽深的逃生地道。地道两侧到处都是那种黄斑茧子。其大小和一个人蜷缩起身体差不多,有不少已经从内部破开,还有不少正在轻微蠕动。   艾门在一开始走的很慢。时不时还要抬起眼罩就近观察一下个别血茧。那些破开的血茧她会重点检查尸骸状况,发现它们的骨髓枯竭十分严重,且颅骨上有从内部被破坏的痕迹。而那些还保存完好、还在微微蠕动的血茧她会采取先观察再破坏的方式来取得情报,这个过程在其他人眼里有些……不,是非常恶心,而且中途还出现了几例危险情况。   蠕动的血茧也是有区别的。有些茧子很鼓,剖开后会流淌出一大滩极其腥臭的暗红血浆。留在茧子里的人类尸骸肌理组织全部融化,看样子那血浆曾经就是它们的肉体。如果剖开这种尸骸的颅骨可以在其中看到一个还未完全演化成型的虫类轮廓。它大概有成人拳头大小,整体呈乳白色,身体完全蜷缩成一团,结构上有些像是异化的蟑螂。   轮廓和蟑螂类似,但六条腿的结构又有点像螳螂的。艾门把它拨出来的时候注意到它后背上还好几层软软的白膜,这么看它的成虫很可能还会长出翅膀,翅膀外的厚薄膜硬化后将是一层坚硬甲壳。   “意思是这些东西可能还会飞是吗。”梵茵看的头皮发麻,觉得这趟任务好像越来越危险了,“我们接下来得面对超过1000只这种东西的成虫,是这个意思?”   走到这里,所有人都明白这处隧道已经被占领成为对方的巢穴。他们现在正行走在整座号角镇最危险最恐怖的地方,接下来极有可能会遇到一些更让人害怕和恶心的事。   “从结构上看,它的膜质翅有些太单薄了,即使能飞也长久不了。”艾门用小棍子将那半死的虫体拨弄几下,看到它有一根埋在腹部的长喙,“失去寄生体这东西战力不大,要担心的不是这个。”   “而是——”她的语气突然加重,身体迅速站起,对着站在后面的林恩三人甩出几道炽热火团:“尽量别被它们扑到身上。”   火团射出的速度极快。在几人反应过来之前就已从他们站立的间隙中飞掠过去,恰好击中了三道模糊暗影。这些暗影被击中后立刻颤动着身躯摔在地上,一边疯狂扑腾腿脚一边发出吱吱的声音。   “成虫!”林恩和西蒙都被吓了一跳。他们立刻远离刚才背对的墙壁朝中间靠拢,抬头一看,果然在那墙壁上有三只血茧已经悄悄然从内部被破开了。   不像那只被挑出的虫子通体乳白,成虫的身体呈暗褐色。结构没区别,只是更大,螯肢发育的也更成熟。艾门走到它们身边低头观察,对于这种东西的生命力有些惊愕。   刚才因为太突然,她没有强化神焰的温度。但即使如此也是近2000°的超高温,一般虫子可以说沾到就死。但这些比拳头大点的黑褐色怪虫却能在火焰中挣扎这么久,直到现在还未完全死亡,这个身体强度和生命力显然已经远远超出普通虫类,甚至比绝大部分的哺乳类都要高了。   这种虫子会驱使寄生体结茧,然后将寄生体的身体组织软化为溶液供自己吸收成长。艾门看了看那那些破开的血茧,联想到之前查看过的干瘪尸骸。   所以既然它们是将一个成年人体量的所有精华都吸收掉才长出了这副身躯,它的强度比普通虫类更夸张也挺正常的。   有心探查这种虫子的耐燃性,艾门故意在原地等了一会。接近半分钟后才看到三只怪虫停止抽搐,六脚朝天一动不动。   2000°的高温下大概能存活近一分钟,这个抗性已经很恐怖了。这意味着普通人想用火焰来对付它将是徒劳无功,因为稻草、木料等易燃物的燃点通常在400-500°,点燃后的火焰温度通常也在3000°以下。这种火没人控制不会自发贴住怪虫身体,它们的耐燃甲壳足以保护它们穿越火焰,然后用那恐怖的螯肢和长喙任意处置盯上的猎物。   这绝对不是自然演化出来的东西。探查到的情报越多,艾门就越感觉号角镇事故的背后可能隐藏着一个不小的阴谋。她不再浪费时间去做重复探查,带着其他人加快脚步,没一会就走出隧道,来到了一处空旷地穴里。   其他人不得不跟着加快脚步才能跟上她的步伐。一路上他们还遭遇到不少怪虫破茧而出,但它们甚至还没来得及扑腾翅膀就被她放出的灿金火焰给烧死了。   “这里就是隧道出口了!”林恩紧张的看向少女,“这处地穴岩洞在城堡半里外!是我们当初专门挖出来的逃生出口!”   “林恩!这里的虫茧更多了!”林娜抓着他的胳膊指向四周,“你看!岩洞吊顶上都是!我们最好赶紧出去!我不要再待在这里了!”   “出去?”艾门和梵茵还没说什么,突然从岩洞四周传来一个沙哑、干瘪的男人声音,“我的小宝贝还在塑造肉身,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为何你觉得这种时候我会放你出去?罗姆家的小姑娘?”   “谁!”梵茵上前一步,高高举起手中的火把,同时他身上还传出一股魔能波动,裸露的右臂也被橙色火光裹了起来。   “喔~”对方显然也感受到了他的变化,声线显得越发戏谑,“火焰魔能的力量……真令人厌恶!看来就是你在镇子上干掉了我一百多只‘哨兵’!你的本事还真不小哇!!”   呼的一声,似乎有一个黑影从天际降落。在火光的照映下林恩等人看到前方石台上缓缓走上来一个瘦高怪人,他穿着带有兜帽的黑布斗篷,面孔和身体都藏在斗篷里看不清楚。   “住手!卡迪斯!”就在这时,另一道男声从后方响起。又有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匆忙从石台后跑上来,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下边:“……林恩和林娜!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   “那是……劳伦!?”林娜和林恩也瞪大双眼,看着石台上的棕发中年人,“劳伦叔叔?为什么你会在这!?”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你!”劳伦-罗姆血红的双眼死盯着林恩:“我不是让人又给你们送了封信叫你们不要来了吗?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听我的劝告,居然还带着林娜一起来了?”   “我没有收到什么‘另一封信’……”林恩缓缓摇头,脸色逐渐变得冰冷愤怒:“我觉得,劳伦叔叔,你更该给我们解释一下这些怪虫是怎么回事!”   “嘿嘿。”被称为卡迪斯的黑袍人怪笑起来,“还是让我来解释吧,罗姆家的小少爷。”   “我——”他从袖口探出一只苍白的手,按在胸口上,“还有我背后的组织——我们已经和你亲爱的劳伦叔叔合作两年了。”   “在这两年期间我们一直利用罗姆堡地下的隧道培育和研发‘尸偶魔虫’,为的就是能养出‘王虫’,通过‘王虫’完美操控受感染的尸偶。这里我得重点感谢你的劳伦叔叔因为他那半吊子的领主身份真的是帮了我很多忙。没有他配合我绝对无法那么顺利的将成品虫卵投放在几处关键水井里,真的要好好谢谢他……”   “卡迪斯!!”棕发中年人愤怒的扯过他的衣领:“是不是你干的?……那封信?”   “是我~”黑袍人再次发出一串干瘪怪笑,“嘿嘿嘿……我知道你打是什么主意,劳伦。但恕我直言,放不开的合作伙伴对我们来说价值有限。你该感谢我给了你这么个机会向上面证明你的忠诚。就此而言没有什么比亲手杀死自己最爱的人更直接了……”   “让我猜猜看。”   他还想继续嘲笑,话语却被一道清脆女声给打断了,“你所说的‘组织’和‘上面’实际上就是‘海蜘蛛’雅芬,而你们选择在这个时间点以号角镇居民为养料饲养这些虫子也是在为接下来更大规模的寄生行动做预演,不知道我说的可对?”   “你是谁!?”黑袍人挣开劳伦,两道如刀的视线从幽暗斗篷中直直射向那走上前来的白袍修女,“一个女人……还是个瞎子?你难道不知道说的越多就死的越快么?   他有些诧异,因为正像对方所说,他——以及他手上掌握的虫卵都是来自幽影城。这个消息即使是跟他合作两年的劳伦都没能察觉,他没想到居然会被一个不认识的盲眼修女给叫破意图。   她的袖口上有光明神哈塔的的烈阳纹,是哈塔的修女?   他仔细在少女周身打量,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对方相当危险。然后他就看到对方伸手摘掉了帽子,露出了一头在艾莎洲极其罕见而在南洋已经成为某个人专属标志的……金色头发。 第十章 海蜘蛛的图谋   在进入兵器储藏室的时候,艾门其实就已隐隐感觉林恩林娜的那位舅舅——也就是他们习惯称呼的劳伦叔叔并不简单。   艾莎洲的发展比伊卡洛林更自由。但即使伊卡洛林的工业核心都位于瑟兰,艾莎的“科技”成分更低,这其实也是理所应当的……每年每月都有大量商船绕过纳米亚海渊从瑟兰东部或南部港口运输各类货物送抵艾莎,其中大部分都是艾莎洲本土难以自行生产的精炼钢材、工业器械以及零件。它的整体水准大约要比伊卡洛林落后30年,所以这里的战斗方式依然古老,对火器的利用率并不高。   在这里,大部分火器都掌握在少数贵族手里。火药系部队稀少直接造成的后果是传统骑士依然未退出这片舞台,任何与骑士相关的训练、装备费用都极其高昂,远不是一般人能负担起的。   即使劳伦-罗姆是号角镇的领主,手中握有号角叶这类价值高昂——甚至能媲美黄金白银的珍贵香料,接近150副的各类甲胄也该远远超出他的财力极限。不可能这么轻松就完成搜集。   尤其中途她还特意询问了西蒙,得知号角镇的香料产出即使在丰收年也只能带来不到4000个瑟兰金币。她对劳伦的怀疑也就越发深了。   以普通人工作一年不过只能挣得几百金币计算,4000金币对常人而言是一笔巨款。但光凭这份收入他绝对没办法购置如此多的精良甲胄。   毕竟以艾莎的物价,一具精良全身铠的价格就在千金以上。哪怕将每年的税收和作物收入都计算在内,150副包含内外甲胄的精良护具都不是他能负担起的。他之所以能在时任领主的这些年间搜集到它们绝对是还有其他收入渠道,而且这个渠道很大概率会和雅芬有关。甚至干脆就是雅芬人专门资助给他,用来实施某些阴暗计划的。   这是艾门之前的猜测,眼前刚刚发生对白也从多个角度证明了它。这一刻她确信号角镇的虫灾背后就是幽影城派来的黑袍人在暗中谋划,那她也没必要再做什么伪装,直接抓住他拷问就是。   “你是……艾温-塔里亚?”看到那头标志性的金色长发,黑袍人和站在他身边的棕发中年人都身形震动,有些难以相信她居然会亲自过来。然后那黑袍人突然暴起,一把将边上的劳伦推了下去。   他不傻——如果来的只有那撑死中阶的棕发青年他还有把握将对方干掉,但既然现在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他绝对不会浪费任何时间在无意义的对话上。   “想跑。”金发少女眉头一跳,“跑的了么?”   “嗤”的一声轻响,她的头发被点燃了。一头金发竭尽化作火焰流苏,衬的她的面庞宛若神祇。她的身躯在旁边几人惊骇注视下悬浮到半空,接着化作一道金色残影,如同炸开的火焰朝前爆射!   “轰——!”焰光在黑暗中划出一道笔直长痕,流星般坠落在黑袍人身前。不但发出一声震动巨响,也恰好封死了他逃走的路。他不得不抬起双手抵挡冲击,连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   “不可能的!”热风吹落他头上兜帽,露出一张布满疙瘩和斑纹的脸。现在这张脸终于流露出一丝绝望神情:“为什么?这不可能!!!”   为什么她身为海神港的领主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从他散布消息起直到现在勉勉强强才过了5天!她不是应该先派几个下属过来看看情况么?为什么……流出的情报只标明了这是普通瘟疫呀!   “好奇为什么我会亲自来?”少女从火焰中走出,拉上左眼的眼罩看向敌人,“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好愚弄,也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   灿金神火在她身后散开,恐怖高温的肆虐下,空气仿佛油料一般被迅速点燃,火势悬浮在半空中朝整个洞窟飞速蔓延,仅仅她朝前走几步路的功夫,四周已彻底被火焰包裹。   火光将天顶和岩壁照的亮堂堂的。那些虫卵血茧,不管是干瘪的还是正在蠕动,纷纷在高温炙烤下被蒸发了水分、化作一具具蒙着茧皮的褴褛干尸。   不知道有多少怪虫还未逃出便被炙烤而死。即使偶尔有钻出来的,面对她刻意操控、着重叠加出的超高温也支撑不了几秒时间。旁观的梵茵在热浪爆开后都感觉全身仿佛置身烤炉,被推下来劳伦和林恩等人就更不要问,光是在这站着就感觉皮肤焦痛,伸手一摸居然有几个地方都起了褶子。   “我们先退回去!”看到这情况,梵茵当机立断带着这些人往后面的坑洞里跑,“岩洞简直是个大熔炉!再待下去光是高温就够烤死人了!”   跑回去之前他亦忍不住往石台上面看了一眼。   他被对方救出来的时候已经陷入昏迷,自然没看到对方显露出的实力有多高深。今天是他真正意义上看到她展露出一身恐怖实力,心头对她的实力增长感到极其震撼。   “这种力量……不可能的!”不止他震撼,黑袍人卡迪斯同样对这股入狱的凶威惊颤不已。他颤抖着看向少女,眼神宛如在看火焰魔神:“高阶掌控者做不到这样!……你到底是谁!?”   “对于一个将要死掉的人来说这个问题毫无意义。”艾门一步一步往前走,火势跟在她身后,逼的男人不断后退,“你逃不掉,老老实实将你们的计划告诉我还能死的轻松一些。”   打破近神者的壁垒,成为通俗意义上的高阶掌控者——这个成就她是在秘境里完成的。但严格来说,在初入秘境的时候——大概是刚刚和船队相遇的时候她就差不多拥有了高阶程度的破坏力量。那是在森林中渡过刀痕之劫后她自发摸索出来的独门战法。糅合了内环战阵、古神之血以及战圣之瞳,让她在那个时候就能媲美高阶,甚至攻击能力比一般高阶还要强大。   而现在?两年之后?即使她已经没有战圣之瞳,此行也并未携带狮心剑,光靠她这两年所消化掉的魔能学识——那些由秘境中的白胡子老头所倾囊相授的切身体会——她也当得起那所谓的“高阶”评价。对魔能的理解和控制力也都在高阶之上。   她的内环战阵正在向成熟蜕变。对神焰粒子,对温度的把握比两年前更高深。虽然她还是因为战阵的原因无法调配外界粒子,但她已经找到了一种新的方式,一种全新的对能量的理解方式。   火焰的能量性质和其他粒子有所区别。因为它是靠“燃烧”来维系自身存在的。她的精神力量确实无法绕过限制点燃外界的自然粒子,可她却能用自己制造出的火去间接点燃。   在这里,“莫比乌斯公式”起到了重要的“承载”以及“转化”作用。她只需要支付很少量的鲜血去维系“神焰”燃烧,这些“神焰”就能成为火种,不断点燃空气中自然存在的魔能粒子,将它们也转化成火。正是这个技法让她真正摆脱了传统意义上的“掌控者模式”——也就是说她完全不需要再遵照书本上记载的标准,费劲心思去钻研属于她的高阶技法了。   同一专精的高阶技法都是大同小异的。就比如之前她释放过的“火环”,只要燃烧掌控者达到高阶,钻研一阵基本都能学会。但前提是他们得费劲心思将原本的魔能公式修改一番,使之变得契合自己。而艾门就不需要:现在的她不需要了解任何公式,只要是她见识过的、能想到的燃烧技法,她都可以直接用神焰做火种,再用莫比乌斯公式转化模拟。   就像之前她能轻易控制火环在经过同伴时收出缺口又在火焰掠过他们时继续合拢——如果是正宗的“火环”就做不到这点。   正统技法的“火环”要么放出一个完全的圆,要么一开始就是残缺的。因为它的外形构成在公式生效的那一刻就被定好了,一旦放出后就无法更改。   而她是直接模拟出的这个技法,中间并没有用到正统公式。从释放时到释放后这股能量的变化完全受控于它的核心火种,所以它是自由的,可以随着她的精神波而任意变化。   高阶掌控者做不到这种事。至少普通的高阶做不到。卡迪斯震惊就是震惊在这儿,他无法想象对方是怎么在如此年龄达到这高度的。   “你想知道什么。”收拢震惊,他凝神瞪着金发少女,“你都已经知道我来自幽影城,而且也不在乎我制造的虫灾,那你还想知道什么,还有什么是你关心的?”   “你控制它们的方式。”艾门将他逼在石台末端,停下脚步对他道。   “除此之外,我还要知道这种寄生虫的培养原理和它们完整的发育过程,以及你们培育这种奇怪生物的真正目的。” 过生日请天假,后面会爆肝补的   恩之前每次说补基本都补过了,不要拿柴刀对着作者嘛-w-   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丁 第十一章 “龙”   如果可能,艾门想得到敌人全部的情报。   她希望发掘出那种怪异寄生虫的弱点,通过研究这些弱点来想办法在今后的冲突中预防它对歌罗西港进行侵袭。   因为她知道,靠自己的力量是拯救不了所有人的。她自己的身体因为某种原因不会惧怕世上的病灾,但常人不同。尤其它们可能和真正的瘟疫一样具备极强传染性,这是最令人担忧的地方。   “你在害怕。”   干瘪的男人咧嘴看她,脸上的神情从恐惧到胆怯,又从胆怯转变为坦然,“看来你也是有在乎的人的,艾温伯爵。”   “但你保护不了他们。”他露出一个嗜血微笑,身体不再颤抖,而是突然前冲,张开双手抱向她:“你根本不知道——‘龙’的力量有多强大!!!”   “嗯?”艾门眉头挑动一下,本能意识到情况不对。   不过面对敌人张开的怀抱她并未躲闪。而是像个懵懂孩童般站在原地,只在双方真正接触的一瞬间才骤然抬头,左眼中透出金色焰光。   “蓬!”一瞬间,高温从她身体表面朝四周爆开。火焰气浪将干瘪黑袍人倒冲回去,重重摔在石台之下。   艾门也跟着跳下去,检查了一下黑袍人,确认他从内到外都死透了。   火焰将他的黑袍烧毁,露出一具干枯畸形的男性躯体。这具躯体的皮肤血肉有不少都被火焰烤焦,高温破坏力一直渗透到他的肺脏和大脑,就是哈塔再世都没救了。   死士。   艾门确认了他的尸体状况,蹲在那里暗自皱眉。   雅芬家族又是培养刺客又是培养这种养虫的死士……他们到底想干嘛?还有这家伙刚才扑过来时提到的‘龙’……‘龙’又是什么?是她理解的那种东西么?……和霜龙类似?   “不过。”想不透这些,她转而将注意力放在火焰的破坏力上,“纯粹的神焰和用神焰做种子去勾动的凡火,二者在效果上果然差了很多。”   以神血做燃料制造的火和常态火有很大区别。   如果只论温度,视身处区域粒子的干燥度,区区一根小火柴在点燃时的最高温都能轻松破千。以这个时代的科技提出酒精做燃料也能制作出点燃温度超过800°的酒精喷灯。   不过这都是理论值或者温度最高点的数值,通常来说无法持久。而神血激发出的神焰粒子就不一样,只要她还有血就可以时刻维持在巅峰温度。   之前用神焰做种子勾动凡火去灼烧怪虫,真正燃烧时温度其实达不到预期。   原本她没有概念,但现在看,击中那瞬间的温度估计有1800,接近2000,但灼烧温度会骤降到900以下。也就相当于是拿酒精喷灯在烤虫子。   加上隧道里干燥粒子不足以及氧气稀少,当时的灼烧见效缓慢也怨不了什么。   也就是说那种怪虫确实对火焰有不错的抗性,但并没有我想的夸张。   她思索着,对于力量的掌控又多了分明悟。   真正的神焰应该可以秒杀它们,比干掉这家伙还要容易……   她在这里发了一会呆,洞窟里的高温也随着空气流通稍稍降低。梵茵顶着热浪想过来看看情况,第一眼就瞅到她蹲在黑袍人身边,而后者看上去是没得活了。   “咳咳咳——”灼烧的烟尘还在弥漫,粒子氧气的消耗让他呼吸困难,走到跟前时还在不断咳嗽。   “怎么样?”他先确认了一下那干枯的焦尸,然后也蹲下来看着少女:“……摆平了吗?”   “没有呢。”   艾门没抬头,在尸体——尤其是尸体上半身不断检查。   “本来想拷问情报的,没想到这家伙直接扑过来想袭击我。为了预防他身体里藏着虫卵什么的我直接给他‘净化’了一下,希望他的尸体还有价值吧……”   “去把他们带过来。”   一边检查她一边朝后面努嘴,“既然这家伙死了,有些事只能去问劳伦-罗姆。”   “好的。”梵茵站起来走了两步,像是想到什么一样突然顿住,有些犹豫的回头看她。   “还有什么事?”艾门没回头,指尖凝出焰针将干尸划开,“快点说。”   “艾门。”棕发青年吸了口气,像是终于下定某种决心一样朝她说道:“安塔利亚蒙老师……你现在还没从他逝世的影响中走出来吗。”   “……”解剖的动作顿住,金发少女身躯轻微颤动了一下。然后她维持着半蹲姿势转过身,“你没事干突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她考虑过很多种可能。甚至包括这个迷糊蛋失心疯直接趁现在只有两个人对她表白。但她就是没想过梵茵会在这种时候突然提起那个名字,提起那个她不想再重复的,禁忌的名字。   “这半年我待在歌罗西也不是光养生了。”梵茵的声音越发坚决,“我还看了很多,尤其是你现在的行事风格。”   “我没当过领主,但我能看出艾门做的很称职。你像个真正的领主一样庇护领地并给子民散布温饱,这很好。可我还是觉得,艾门对于部分事态,部分人的手段……有一点点的,过激了。”   “我不认为如果安塔利亚蒙老师还活着他会希望看到你变成这个样子。”   他说,“我也不是不赞同你做某些事,不赞同你现在的理念。只是希望你在行使理念的时候能稍微的,恩,温和一点……”   他的语气很小心,像是深怕这些话会触怒少女。而实际上憋出这番话也确实花光了他这段时间积累的勇气,因为现在的艾门确实已经和他记忆中的艾门不一样了。   因为被确定的告诉霍妮,“梵茵-库里杜里是可以信赖的伙伴”。圣剑骑士团现在的高层——也就是来自那支暗鸦骑士们——他们并未把梵茵当做外人。   很多事他们会拉着他一起说,谈论个别机密情报时看到他在场也不会刻意回避。因此梵茵很快从这些人口中得知了这位少女伯爵是如何将一座处于风尖浪口的港口城市纳入手中的。   那过程比外界传言的要黑暗、血腥、暴力的多。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以至于有段时间他会觉得自己在害怕艾门,从她身上看到的一切都只有陌生。   一直到他悟透“艾温-塔里亚”这个化名的后半段就是取自“安塔利亚蒙”,他才感觉少女的身影收回来一些,有了一丝他熟悉的感觉。   她还在为此难过。他这么想。   她将安塔利亚蒙的死铭刻在内心深处,整日藏在憎恨中受它浸染。这样下去她可能会在复仇的道路上迷失自己,所以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说点什么。   哪怕一点点,一点点也好,他希望少女能做出改变。   他不想说什么大道理让她彻底走出仇恨,只希望她别总板着脸,至少能发自内心的多笑一笑,重新去感受世界的美好。   棕发青年就站在那里,眼神坚毅。   看着他,艾门眼前一阵虚幻。仿佛再次看到了年轻时的安塔利亚蒙,听到他对自己说“生活应该是快乐的,无论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追逐笑容”。   “你说的对。”   她稳住自己头脑的眩晕,站起来,走到青年面前对他笑笑,“我的有些手段是过激了。我会注意。”   “真的吗?”   梵茵愣了一下,他还以为对方会用冰冷的愤怒来反噬自己,内心中已经做好了准备。   “你不是在说反话?没有生气?”   “没有。”少女双手抱胸,“现在你可以去帮我把人带来了吗,库里杜里先生?”   “我这就去!”梵茵拔腿就跑,“马上回来!”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烟尘里。艾门目送他消失才解除抱胸姿势,然后抬起双手看了看,嘴角微笑不断扩大。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梵茵。但有些事……   她逐渐捏紧一对拳头。   并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   洞窟里看不见天色,氧气存量也在大量燃烧下急剧减少。为了方便艾门带着其他人穿过洞窟来到外面:一块距离罗姆堡大概半里远的干涸谷地。   据林恩介绍,外侧深陷的坑道其实是河。只是因为不深,要等雨季来临才会有水。他们在月色照映下将摔折腿的劳伦拖到一块大石头上,这就开启了对他的审讯。   不过那实际上已经不叫审讯了,因为这个男人尤其憎恨雅芬家族背信弃义,主动将他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他们是在两年前找到我的。”他说,“当时我还什么都没做……艾温伯爵也没到这里。一开始他们说的是要偷偷用死人尸体喂养一种我没见过的怪虫,我当时想的是尸体反正都已经死了,既然他们肯花钱,那就让他们研究好了。”   “但很快他们就不满足于用死人的尸体,开始向我要求征调医院里重症病患,打算用活人的身体继续实验。”   “你就是这么一步一步出卖底线的?”   艾门坐在一边,右手把玩着一簇火苗。   “死尸,将死的人……接下来是不是普通病人,最后发展成健康的活人?”   “我也是没办法,艾温伯爵。”   劳伦苦笑着,一边说话一边因剧痛而不断颤抖,“他们的力量远比我强,在反抗可能会失去一切的情况下,我一个个小小的村镇领主能怎么办?”   “如果像您这样的人能早两年出现在歌罗西港,我肯定会立刻向您献上忠诚。但在当时?在这混乱无比,平时还要担忧盗匪袭击的艾莎南部?我只有和他们合作这一条生路。”   “继续说。”梵茵看了看林恩兄妹,“先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比如他之前说的王虫在哪。”艾门补了一句,“还有,你知不知道‘龙’是什么?”   “王虫。”听她提到这个词,劳伦突然抖了一下,“王虫在三里外,从这里往北走会有一片小树林。树林后是孤岭地界,其中一个小土坡上有座光明神哈塔的修道院,卡迪斯所说的王虫,还有我剩下的家人和仆从都在那里。”   “和婶婶在一起?”林恩惊恐的叫了出来,“那怪物不会伤害她么?”   “在卡迪斯还活着的时候,不会。”劳伦低下头,身体抖的更剧烈了,“但现在我也不知道,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然后……‘龙’。”   他突然抬头,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金发少女。   “如果我将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您,您能去孤岭修道院,帮我救出一个人吗?” 第十二章 烧镇   夜色渐深,一小时前如同鬼蜮的号角镇却更热闹了。   骑着一匹通体漆黑的高头大马,全副武装,手持火把的霍妮带领她麾下的圣焰骑士穿过街道,正在对整个镇子做细致清理。   这些人都是之前那记大烟花给炸出来的。早在此次出行之前艾门就推测到可能会遭遇突发情况,所以她提前做了个小型烟花筒,用来给吊在身后的斥候预警。   “队长!”一个面目凶悍的男人手持长刀从巷口窜出,一眼就看到马上的霍妮,“镇子南部已经清理完毕!没找到活人!遇到的怪物都给我杀了!”   “我这边也是!”另一个高瘦男人正巧从街道前过来,看到这情景立马加快脚步,一边走一边叫喊:“西边也清理完了!我敢担保我遇到的怪物比洛特更多!”   “不要大意!”霍妮一扯缰绳,黑马立刻乖巧的停下,“伯爵大人已经跟你们介绍过这里的情况,别忘了,对手可不是你们用肉眼能看到的东西。”   容姿清丽,身手不凡。外加头顶的猫耳特征,霍妮毫不意外她会在这支新组建的骑士团里受到青睐。   圣焰骑士团目前总编480人,一共有五个分队。这次出行她带了两支队伍二百余人。几个在训练时表现出彩的小队长经常会找机会对她表露爱意,她也乐在其中,时不时会勾搭一个出去蹭饭。   毕竟她也是女孩,自然很享受这种感觉。但她丰富的阅历却不会让她将时间浪费在和人谈情说爱上,别提现在事态紧急,她首先得确保完成那个人交代的所有细节。   “都别发呆了!”黑发少女的声音在夜色中传递出去:“继续搜!肃清号角镇!杀死一切不正常的活物并把幸存者集中关押到一起!……我顶多再给你们一个小时!”   号角镇的热闹还在持续。   因为有不少人都是刚训练出的新兵蛋子,在见到某些血腥场景时他们的表现非常不堪。   呕吐,尖叫,甚至还有人当场昏厥。这种时候那些原本属于暗鸦第一分队的“老兵”就会顶上去对他们大声呵斥,像驱赶奴隶一样逼迫他们亲手击杀或者搬运怪物。   这种洗炼是必须的。   别看圣焰骑士团的称号威风凛凛,实际上这些人也就是装备齐全点的贵族私兵。除了其中的老兵有战力其他人很难适应战场,必须要通过这样的过程不断积累,让他们习惯和血腥为伍。   就在这些人忙碌的时候,艾门站在罗姆堡前面的那片田埂上,和棕发青年待在一起。   这里地势较高,算是一个小土坡。她的视线穿过虚空投向镇里升起的火光,从侧面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她突然出声,看向一旁的棕发青年,“猜对的话有额外奖励。”   “说私事?”梵茵盯着她蠕动的嘴唇,喉头不自觉耸动一下,“是因为有什么不方便的事要单独说么。”   罗姆一家还有西蒙都被送走了,他们将和找到的幸存者先待在一起,等待后续部队过来给他们检查,确保他们没有被怪虫寄生。   “呼——”他没有得到正常回应。   少女在他分心时突然暴起,身形一矮撞开他,等他再次回过神已经躺在了地上,喉咙传来冰凉的触感。   “你太弱了,梵茵。”从这个角度,他能看到金发少女手持长剑俯视着他,“这次任务因为超出你的能力范围并没有起到锻炼作用,所以我得亲自来,临时帮你长长本事。”   “起来。”她后退一步,将剑尖从青年脖颈挪开,“拔出你的剑,阻止我用剑刃触碰你。”   这是要跟我对练?   梵茵先是一愣,然后立刻来了兴致——早在两年前他就从各种渠道并通过自己的双眼见证过少女的高超剑术,但论亲身体会,这还是至今为止的第一次。   他兴致很足,姿态摆的也极标准。   但这不足以抹平双方的差距。艾门都没怎么出力,每次在他抬手动作前就能用剑刃贴上他的身体。   “注意节奏。”第一轮比拼梵茵全败,艾门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按部就班的告诉他要领。   “人体肌肉在发力前会有征兆。”她挪开步伐给对方示范,“你首先要知道力量来源是大地,你的脚要站在大地上,抵住地面才能产生力。才能维持你在这里站着。”   “而这股力会从足部传递到小腿,通过小腿才能传递给腰腹。小腿和腰腹决定了你的爆发力能有多强,而决定你手上动作的肌肉在这里,肩膀,以及连带的这一块区域。”   因为不再需要伪装,她已经褪去了那身修女长裙。此刻的衣着是一套贴身的黑色剑士皮甲,一头金发扎成马尾,看上去十分干净利落。   所以在她讲解这些要领,拿自己的身躯做示范时,梵茵看的有些发愣。他的目光随少女比划在她凹凸有致的身体上来回游移,发力和看力的要点充其量只记住一半。   “……所以你不需要比我的剑快,只需要快过我的身体。”少女停止示范,重新将剑丢给他,“再来!试试看打断我发力的节奏!”   他们继续比试,结果自然也不用多问。梵茵毫无悬念再次惨败,因为他眼前全是少女的身体部位,差点就连剑的握法都忘记了。   “你这样不行。”第二轮结束,艾门放气喘吁吁的青年躺在地上,看他的眼神有些玩味,“生死关头可没时间给你想旖旎的事,你得尽快习惯,改善你的剑术节奏。”   梵茵对她有好感。这事情她看得出来。   懵懂的少年人,在最骚动的年纪接触到一个外貌上无可挑剔的女孩,会有好感是很正常的。   但她不打算中止或者挑破这种关系,而是希望利用这种若有若无的朦胧感觉来激励对方快速变强。   她知道这么做会有后遗症,但她不想改。因为越发离奇的局势正在警告她危机临近,她没有时间再用温和的手法去劝诫人了。   梵茵的剑术有专门练过。相较于一般人已算是出彩。   伊卡洛林洲流行的刺剑剑术他会,后来又在西山和卡西姆学了一阵宽刃剑。两相糅合后已经能切换自如,放在哪都算得上高手。   再加上他还有一手火焰掌控,这身实力如果利用的好甚至能像四年前的她一样,打退异神教徒的群起围攻。   但他肯定是做不到的,毕竟不是谁都有战圣之瞳。   只是战圣之瞳——这个东西对当时的艾门来说,功效也就是用来把握节奏。   四年前她那还未发育完全的身体不允许她充分利用看到的“节点”,她更多是用那只眼睛看透对方的肌肉运动,预读其动作,卡在其最难受的发力点上实施猛攻。   如果梵茵能够熟练掌握这种技术,她确信他的实力能一口气暴涨一节。   至少不会惧怕合围,对在战场上保命尤其重要。   “停止吧。”   五轮练习结束,棕发青年已经起不来了。艾门收剑入鞘,发鬓也稍稍带了些汗。   不同于梵茵的累,她的难处在于不伤到对方。这种把握在狮心剑不开眼的状态下做起来很累,尤其消耗她的心神。   视线转回罗姆堡的方向,她看到城堡被火焰包围。看来那些大头兵也不好处理地道里的恶心尸体,选择了放一把火,一了百了。   而她停止训练也是因为有人从那个方向闯入了她的感知范围,看样子似乎还挺着急的。   “坏消息,大人。”   前来传话的士兵穿着一身布皮混甲,手上和脸上都有烟熏痕迹。   “我们和霍妮队长通过情报,镇里的尸偶和城堡地下埋藏的尸偶,它们加起来也只有600多个。”   “而号角镇的常驻人口在1200以上……”他的语气低沉下去,“卡洛队长的意思是立即收束所有的部队,以应对可能到来的尸偶大军。”   “600多吗。”艾门沉吟,“这个数量算不上大军。”   但我们只有200多人呢,大人。   传令兵嘴角抽搐了一下,却不敢明说。   “算了。”艾门皱眉,“反正接下来也要继续往前走的,你去和霍妮说让她集结出一些人跟着我,另外的人留在这里看护幸存者,等待城区的后续救援。”   “有战斗吗?”   传令兵走远,梵茵一个翻身坐起来。   “那样的怪物还有600多只?他的意思是它们可能还藏在周围等着袭击我们?”   “以目前观测到的情报推断,尸偶需要汲取足够的能量来供养脑内魔虫。”   艾门点点头,算是确认,“能量靠进食提供,不排除它们会在王虫控制下朝我们发动袭击。”   “那我得帮忙!”   自觉剑术在对练中有所长进,梵茵当即自告奋勇,“给我匹马!哎——我的老腰……”   “我会给你马的。”   看着他想站起来却挺着腰在那不断颤抖,艾门当然知道那是他肌肉过度酸胀,还没从刚才训练中恢复过来。   “你可以坐在上面观摩一下,顺带看看我为什么要给这群人取那样的军团名字。” 第十三章 孤岭修道院   普洛斯认为他应该是海蜘蛛这个“大家庭”中最倒霉的人。   因为和他同期的驱虫师现在至少都干到了正职,没有谁像他这样,还在给别人打下手的。   卡迪斯,男,56岁,来自艾莎北部的松城。接受驱虫师训练比他早8年。甚至在家族内出现“驱虫师”这种称呼之前,这个人就在玩虫子了……   像这样的资料,普洛斯不知道念叨了多少遍。每次念叨时他都忍不住想:要是小时候靠捕捉珍惜虫类卖给标本师维生的老爹能多培养下他的玩虫兴趣,搞不好现在蹲在这的人就是卡迪斯了。   他也不是一味嫉妒,而是自认为有本事,不甘心在39岁——这种连男人都比较敏感的年纪还只是个驱虫师助手,只能做一些保姆的活。   毕竟他也有虫核,他也能和尸偶魔虫建立精神连接。卡迪斯能做到的他也可以,这就是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受委屈了。   其他人都分到别的地区做主手了,凭什么就他运气不好,给分到南边来做副手。   要不是王虫已经和卡迪斯建立过联系,在他身死之前控制不了,他都忍不住想试试看“谋权篡位”——反正这也是家族内部鼓励的竞争。   啪!一边这么想,他推开大门,拎着一个大桶进入教堂。   教堂内的灯早就坏了,是普洛斯修补好灯架用牛羊油脂现做的蜡烛。   昏黄烛光下他看到有几个影子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忍不住翘起嘴角,总算找到了一些令人愉快的优越感。   他过的再差,地位再低,那也是在雅芬家族。和这些根本不懂灾难有多近的普通人自是不能比,自诩比他们高贵的多。   “你们害怕也没有用。”   他将大桶丢在高台边上,挨着幕布推了过去。   “要是外面的尸体用完了卡迪斯都还没回来,我也只能拿你们当中的某个人做血祭了。”   靠近烛光,他的面庞总算暴露出来。   那是一张凹陷的脸,鼻尖额头和下巴几乎处于一条直线。而且其脸型宽大,五官不正,很容易叫第一次看到他的人以为他出生时是正面砸在了一口平底锅上。   “可我们之前说好了的……”   一个束着发,看上去有些贵气的中年妇女颤颤巍巍的出声反驳。   “我们愿意配合雅芬的一切行动,只求你们能带我们离开这,迁移到北部的幽影城去……”   “幽影城也是好进的?”普洛斯几乎要被她的无知气乐,拍着胸脯:“像我这样的中阶驱虫师都没资格迁到城里久住,就你们这些乡下贵族,去了那边估计也就送送肥料……”   “送什么肥料?”教堂的排椅后探出一个男孩脑袋,“我们只带钱!谁会把粪草随身带着!”   “天真。”普洛斯同情的看着他,突然身体前倾,“我是说你本身——你会被欺骗!杀掉!尸体丢进那些大贵族的花园里滋润土壤!他们最喜欢杀小男孩啦!”   “呜嗯!!!”   男孩被他吓了一跳,立刻蹭到边上,紧紧抱住那贵族女人:“妈……我们走吧!”   “别哭~”女人也紧紧抱住男孩,不断在他背上抚摸,“别害怕,林克。我也想走,但我们先得等爸爸回来……”   母子二人搂抱在一起,互相用对方的体温慰藉自己惊恐的心。看的普洛斯不断咧嘴讥笑,他可不认为这些小贵族真能和雅芬做成生意。   他自己就是雅芬人,十分清楚家族的手段和行事风格。这些人光向海蜘蛛献出忠诚是远远不够的,他们还得有后续价值。   让幽影城愿意庇护他们、确保他们活着的价值。   没有价值的人死了就死了,没人会在乎这样的废物。   而有价值的人即使做了坏事也不会受太重的处罚,就因为他们还能创造价值。   普洛斯还想说点什么来嘲讽他们,耳中却听到一阵极其轻微的摩擦声。   很轻,特别轻。类似于微风透过窗户缝隙吹到房内,稍稍挪动了一下边上的窗帘。   但普洛斯立刻如临大敌,他赶忙后退几步,神色肃穆的看向幕帘。   在昏黄烛光照映下,幕帘出现了一些起伏。它们落地后发出一阵悉索动静,好像那后面隐藏了什么叫人恐怖的庞然大物。   漆黑的镰刃挑开幕帘,缓缓露出一只巨大而又狰狞的虫子。   从这里看它大概长3米高2米,八足,双节。身体结构类似于蟑螂、蚊、蜘蛛,还有螳螂的结合。从头至尾包裹着的黑色甲壳即使被烛光照到也不会反射任何光芒。   看到它,贵族母子瑟瑟发抖的挪到墙角,生怕自己动静过大会惊动这怪物。它就这样在教堂内三人的注视下爬行到那铁桶旁边,伸出一根尖锐的长喙,开始吸食铁桶里的未知食物。   它吃的很快,那么大——足有半人高的铁桶,它只用不到两分钟就吸食一空。然后它用两对镰刃将铁桶推开,藏在甲壳缝隙内的六对复眼询问的看向普洛斯。   “没了。”普洛斯皱眉,脸色有些不太自然,“你忍一忍……”   “叽!!!”巨大怪虫叫了一声,凑到他面前,两对镰刃将他的身体圈了进去。   普洛斯的脸色立刻就白了。   依靠植入体内的虫核,他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被王虫视为同类。但这怪物的联络者到底不是他,他也不敢保证这东西会不会在下一刻把自己的脑袋给咬下来。   这其中的区别就像是两个不同的蚂蚁群落。兵蚁尚且知道遇到冲突时要抽丫子上,并不是说它们都是蚂蚁就可以和睦相处不打架了。   “叽——”然而就在他恐慌的时候,狰狞的王虫突然发出一声更尖锐的鸣叫,身体颤动了几下,腿脚一软趴在了地上。   它像翻了羊癫疯的农夫一样在地板上不断抽搐,连那对镰刃在内,八根脂爪“得得得”的在地上不断触碰。   普洛斯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他先是借机逃开,像个门外汉一样站在那发愣。   这是怎么了?   他内心中满是惊奇。   吃脑浆还能吃中毒?可尸偶魔虫不都是食腐的吗?   即使是变质的食物也不应该起这反映啊?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看了看被扫到一边的大铁桶。   之前那里面装的可都是他辛苦搜集的人类浆血。   因为尸偶魔虫最喜欢吃的就是脑子,正常蜕变的尸偶魔虫都是在寄生体颅腔内开始变态的。   “砰!”就在他奇怪的时候,小教堂——或者说修道院更合适——它的大门被一股力道强势推开了。   一名身穿暗色皮甲,戴兜帽、面巾,配淬毒短剑的男人走进来,声音低沉的说了一句:   “事态有变,卡迪斯死了。”   ……   孤岭只有一座山峰,从号角镇继续往西北方向走,穿过一片山林就能看到。   而在孤岭之前则是最常见的丘陵带。所谓的孤岭修道院也就坐落在其中最高的丘陵顶端,边上就是孤岭森林。   它很显眼,因为它是方圆数里最气派也最醒目的人工建筑。足有四层小楼那么高。   艾门带领骑士团顺着罗姆堡外的那片河谷往前走,在离开谷地,跃升到平原上的那一刻起,她也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在远方有一栋白石小楼。   距离这边大概一公里,周围地势平缓,不太像是能藏埋伏的样子。   “那些尸偶的踪迹呢。”她扭头找霍妮,“还没发现吗。”   “没有。”霍妮有些紧张的看着她,“我已经让几个小队长在外侧加强侦查了。”   关键时刻。特别是这种极有可能要抄家伙动手的时刻,她总是有些害怕艾门。   她承认,对方长的很好看。那种属于女性的娇柔要超出她见过的任何同性。   但只要一想起对方下达命令时那冷静的样子,她还是忍不住会心头发寒。   冷静的样子没什么,那张脸别说冷静,就是憋尿估计也挺赏心悦目。   但她下的命令——那具体的内容却也比她经历过的任何事都要血腥。   尤其是某天夜里她见证的一起暴力纵火,叫她充分明白了这个临时上司的内心有多冰冷。如有必要她不会在乎任何道德和法律,那种狠辣和魄力她至今也只在撒迦莉雅身上见过。   “你怎么了?”   看到她头发炸了一下,艾门策马靠过去,伸手在少女头上摸了几下,“不舒服吗。”   霍妮是融合魔能是固化拟态,身体具有猫的特征。她头顶的猫耳——那些猫毛和头发是一个性质,或者换一种说法她的头发就是猫毛。   嗯,黑黑的,软软的,会随主人皮下的收束起伏炸开,就像动物炸毛一样。艾门觉得这种特质还挺有趣的。   “没……”   霍妮被她摸的一抖,头顶原本半张的耳朵顿时耸拉下去,头皮一阵阵的起鸡皮疙瘩,“我可能只是……太紧张了。”   剩下来的几名男性小队长用见了鬼的眼神看向这边。不知道平常威风凛凛的骑士长怎么被领主一摸就彻底怂了。   高阶掌控者有那么恐怖么?   这么漂亮的年轻女人,即使力量恐怖……也不至于这么怕吧?   但我确实是很紧张的。   一边隐晦的用眼神警告那些人,霍妮同时在心里想道。   出来之前她是有预感艾门打算拿敌人练兵,但她没想到这人上来就想开大招。   军队训练可不是她在书房里写几张表。这几百人里有一半没经历过真正的战斗,更别提可能还有敌人的间谍。   只有筛选、磨练、一层层排除、挑出可以信赖的精锐,整支骑士团才可以说有了像样的战力。只有在那时候才能正式上战场,真刀真枪和敌人硬撼。   现在这批人,以她异军分队长(骑士长)的视角来看还是显得太孱弱了。   别看他们有马有装备,训练的时候也身手不凡。集团作战最讲究的可是听从命令以及阵型配合。这方面她是真不认为才操练几个月的骑士团能派上用场。 第十四章 这他娘的是骑士团?   在霍妮的认知里,“精锐”一词的要求很高。   她不喜欢现代军队逐渐要将兵种区分开的那些说法,依然很固执的认为精锐就是要在各种情况下都能战胜敌人,并尽可能确保自己的数量。   而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战斗技能是不嫌多的。   无论是军阵剑术、长枪刺击、策马冲锋还是现在最流行的龙兵(火枪兵)打法,只要能在战场上派上用场,精锐部队就都得会。   掌握和练习需要耗费士兵大量时间,而对军队这种特殊存在来说光有时间又毫无意义。   一支军队窝在兵营里练上20年出来就是百战之师了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他们还得死上足够多的人才能领略到战场的真谛,才能把训练中的那些技能融合起来,进一步变成自己的本能。   从这方面说,她很赞同艾门的做法。200人留下四分之一在镇上看守,剩余150人拉出来战斗,这样是可以在各个方面都有所顾及。但也有个问题,就是这次的敌人和之前预想所有情况都不一样。   作为新建兵团的长官,霍妮同时也承担着督军任务。她很确信这些人之前接受的一切训练都是用来杀人——而不是用来杀非人类的。   劳伦提供的情报表明雅芬家族已经占领了前方的修道院。里面是那怪虫的王虫,还有他的家人作为人质。   正常来说150名经过训练的龙骑兵强冲山丘是没什么问题,但他们真的能顺利抵达山丘顶吗……?   那种被称为尸偶的怪物有多强悍,她在镇子里就已见识到了。单体怪物的强悍巨力如果完全发挥能正面掀翻一辆小型马车,速度、敏捷和再生能力均比自然物种强一大截。   火枪铅弹可以钻进它们的皮肉,但这没用。只要不是打透颅脑影响到其中的幼虫,那些尸偶顶多行动力受些影响。还是可以活蹦乱跳,随手一挠就能掀飞常人脑壳。   侦察兵仍未发现消失的600尸偶去了哪里,她却觉得那些东西很有可能就藏在前方,是敌人专门调集起来守护山丘上的修道院的。   骑士团内部有不少人也和霍妮是一样的看法。其中就包括之前和另一名小队长争相给她献殷勤的洛特。   洛特也是融合人,这在艾莎来说是很少见的。   因为异种魔怪总是会在露面后朝着维多利亚港的方向登陆侵袭,其他洲遭到的入侵事件都极其稀少。这自然也阻绝了感染异种的病患数量,融合人可谓凤毛麟角。   而洛特呢,他比较倒霉。作为单亲孩子,他是小时候跟随父亲一起出海,正巧遭遇一个血肉畸形的庞然巨怪从海面升起。   根据记忆里的图像,他认为那是一头鲸鱼。至少它原本应该是鲸鱼的身体,只是被病毒侵蚀才变成了那种恶心的样子。   他父亲就死在那场遭遇里,而不幸中的万幸是他活了下来,不但安然无恙还挺过了病毒感染。   于是从此他便成了旁人眼中的怪人——全身布满疤痕不说嘴巴居然能咧到耳根,这种离奇屌诡的恐怖面相没被当怪物烧死还真亏了他那死去的老爹在村子里人缘够好。   而且洛特很“乖”,为了不被举报烧死他甚至愿意装傻子,每天靠变异后的巨大力量免费帮大家干农活。并且——尽量少笑。   酸涩和痛苦让他心机颇深,但这却是为了活命。本质上来说他还是个健康阳光的大好青年,所以他非常感谢那位艾温伯爵能给自己新生的机会,更感谢霍妮骑士长提拔他在团里当小队长。   小队长是不好当的。有时候甚至比过去干农活还要辛苦。   干农活,他只需要卖力就行。相对他变异后的巨力来说那种工作量并不算重。但当队长,除了带队完成每日训练外他还得好好约束这些人,免得一不留神他们就拿着军饷去城里风流快活了。   骑士团里的融合人不多,有一个算一个,基本都能混个职务。但即使不是融合人大家背景上也没什么区别。他们都来自城区外的众多村落,而且年岁比一般新兵还要幼小。   歌罗西港曾经也有过征兵令,比伊卡洛林的要求低,18岁就能去试训报道。而圣焰骑士团的征兵令对年岁要求还要更低,只要是15岁以上身体条件符合规定的人,他们都要。   洛特听霍妮说过,这要求只是看起来低,实际上很严格,因为他们挑选的人必须要拥有健康的骨架。   “目前阶段贵族是不可能送子女来参军的。”他依稀记得霍妮的说法,“穷苦孩子从小吃的差,长出来后力气也差。所以下限在15岁,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还未长全的优秀苗子。”   年轻意味着气血好补,尤其男性发育晚,20岁以后继续长骨的也大有人在。只要骨架底子好,身体几个月就能靠饮食训练暴涨一节。这个标准霍妮一开始也看不懂,还是出效果后才明白的。   洛特听不懂这些高深的东西,但这不影响他和他手下的少年兵们处关系。近半年训练下来他很快和手底下的十七名士兵混的烂熟,他甚至记住了这些人的平均年龄:19岁。   自诩为大哥的他并不希望带着这些人白白送死。   这不是怯战,而是不想做无意义的事。在镇子上处理尸偶时他也见识过这些怪物的厉害。那矫健的身手可以像虫子一样趴在各种角落搞突然袭击。只要一个没留神被尸偶跳上背,反应过来前就是脑门一凉,有种帽子突然被拿掉的错觉。但实际上被掀掉的可是血淋漓的头盖骨,死在袭击中的士兵在被挖取脑浆吞吃的时候甚至还是有意识的。   洛特和它们对抗过,深深知道它们的厉害。如果这150人全都是跟他一样的融合人那他觉得是可以打,但像现在这样只有20多融合人、其他全是年轻士兵的情况,他不认为可以打赢。   不。   他突然看向左前方的金发倩影。   既然艾温伯爵在这里,那说不定是可以赢。可代价仍然会极其惨重,对于练兵起不到任何实际意义……   “那边那个,你是叫洛特吧。”   艾门注意到有视线一直在后背晃,回头一眼就将躲闪的青年找了出来。   “你过来,跟我说说为什么看我。”   后勤和医务人员都留在了镇上,这一百多人都是纯粹的战斗兵。部队在平原上均速朝山丘前进,她看周围气氛压抑,便想搞点事情活跃一下。   梵茵说的那番话她也没有完全无视,确实老头说的挺对:生活日子越是苦难越是不如意,人就越是得给自己找点乐子。   “报告!”高大的青年身体一僵,照着训练中的规格朝她行礼:“我看您是因为,您长得好看……”   黑暗中响起一阵低沉哄笑。就连霍妮都转过头,掩饰自己憋笑的样子。   “撒谎。”金发少女也微微抿嘴,表情不自觉柔和了一些,“你看我是因为别的原因。”   没有人不喜欢夸赞,马屁总归是受用的。她立刻更清晰的回忆起了面前这位士兵的资料,甚至连他手底下带着多少人都想起来了。   于是她眼神立刻就不同了。看起来格外认真,并多带了一丝考教的味道。   圣焰骑士团近500人,有100人是暗鸦骑士。暗鸦骑士是可以充当起精锐老兵的作用帮着给大头兵训练提高,但这100人目前来说还算不上她手里的私兵。   他们是属于暗鸦骑士团,属于异军的。本质上仍然效命于文森特-撒迦莉雅。她现在充其量只是借用。   人对借用的东西总是会有一种不安全感。害怕某一天会失去它。所以为了防止失去到来时过度悲伤,他们通常不会对这种东西投注太多情感或物资。   反馈到现实生活中则是游戏玩家会大力打造自己爆的次级装备,对有期限的顶级装备撑死只弄蛇皮附魔。这个道理是共通的。   对艾门来说,100人的暗鸦骑士就是有期限的顶级装备,剩下来接近400人的圣焰骑士则是完全属于她的次级——或者说新手装备。   所以她决定给这件出头的装……给这位出头的士兵来点鼓励,让他对未来充满信心,努力成长为一件……一个顶级的战士。   “老实说,不要紧的。”   她用霍妮听着头皮发麻的温柔语气对洛特说道。   “即使对我有意见也可以提。”   “那我直说了。”洛特吞了口口水:“我觉得大人不应该贸然率队朝前突进,因为就战斗力来说,我们和可能存在的敌人还有很大差距!”   “……”   “……”   笑声停止了。夜风呼呼在平原上吹,吹的其他人直起鸡皮疙瘩。   他这是疯了吗?   霍妮头皮炸裂,猫耳、黑发、裙子下面的小尾巴全炸了起来。   作死也别带上我!   没记错的话,姓哈温的人算连坐责任可他妈的是很拿手啊!   “哦?”艾门脖颈微微后仰,看上去倒不生气,只是稍稍有些意外,“为什么你会觉得战斗力有巨大差距?”   “因为……”洛特愣了一下,然后抓紧机会将他面对尸偶怪物的战斗经验倒了出来,企图用这些范例证明敌人的强大。   “这样。”艾门耐心听完他的解释,了然点头,“从这方面看,你说的没错。”   “但战斗力的判断不止要看这些,还得看指挥官掌控军队的水准。”   “噗……”   梵茵在一边垦着头,努力不让笑声变大。   其实这个说法并没有问题,但他一点也不认为区区一百多人的部队能靠指挥艺术将战斗力提高多少。   他不慌张是因为相信少女的个人实力,可不像其他人一样以为她打算用这点人去冲击山丘。   “这样吧。”   艾门眼皮跳了几下,伸手朝远方一指,“把你背上的火枪拿下来,朝那开枪试试。”   “……”洛特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火枪摘下。   他极其熟练的装好火药和铅弹,检查过燧石,通好枪管,一系列操作熟练的让少女轻点下巴。   “我要打了。”洛特紧张的吞了口口水,虽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可还是打算遵循命令。   他用极其标准的姿势抬起枪管,遥遥瞄准数百米外的白石小楼,计算好距离和风向角度,最后调准了下枪口位置。   于此同时,白石小楼——也就是孤岭修道院的门又打开了。   普洛斯跟在那皮甲男人的屁股后面骂骂咧咧的走出来,脸上却闪烁着兴奋的红光。   卡迪斯死了,他趁机用自己的虫核和瘫痪的王虫建立了联系。现在不止王虫完全属于他,王虫麾下的那支尸偶部队也彻底成了他的部下。   这等于是鸟枪——不,绣花针换炮,美的普洛斯神魂颠倒,走两步就要蹦一下,惹得那皮甲男子频频看他,以为他是脑子有病。   “那个女人亲自来了。”   他低沉说道。   “你最好让尸偶部队在后面的森林里集结一下,我们得尽快从这里撤退。”   “不给他们点颜色看吗。”   普洛斯实力暴涨,正是膨胀的时候。   “我看高阶掌控者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但她还带了一支骑士团。”   皮甲男人眼皮跳跳,最终决定不和病人置气。   “人数据说接近200,尸偶部队没必要和他们硬撼……”   “砰——”   话音刚落,一道绚丽的橙光出现在数百米外的黑暗当中。男人刚开始说这句话时那光点才只有米粒大小,一句话将将说完,光点已经有水盆大小。他见势不对立刻按着普洛斯朝旁边卧倒,两人身体才刚趴下,他就感觉一个灼热的物体擦着头皮飙了过去,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他和普洛斯回头,发现修道院小楼正门上的大挂钟已经在刚才的攻击中被炸碎了。   “……这他娘的是骑士团?”   普洛斯看得目瞪口呆。   他望着还在不断往下洒落碎石的白石小楼,内心中对于“骑士团”这个词出现了某些根本上的认知困惑。   这他娘的,是炮兵团吧? 第十五章 我看起来像那种人吗   洛特在扣动扳机时突然觉得这枪很陌生。   就像他的初恋情人在他时隔半年才请假回去探望时带给他的感觉一样,都是外貌形体看不出问题,内在品起来就是不对。   玛丽给我的感觉不对是她谋划着要跟我分开,但这枪……为什么也能给人同样的感觉?   洛特并未疑惑太久。很快,伴随远超预料的巨响和震动,他整个人被冲的一仰,差一点点摔下马背。但他身体素质好,在被震倒之前看到枪口前端喷出了一团桔子大小的绚丽橙光。   “哐——”橙光在夜空中划过一道并不明显的弧线,迅速击中了百米外的白石小楼。那一瞬间炸开的火光让所有人都看清了它的具体落点,顿时一道道眼神反馈回来,内里透着惊奇与骇然。   半里地不到,这个距离少说也有400米。而作为“已经拿这种型号火枪训练小半年时光”的他们来说,每个人都能本能想起它的极限射程:260米。   一把从瑟兰进口——虽然并非最新型号——撑死只能打到260米的火枪一发射中了400米外的白石小楼,且攻击效果类似于小型,也就是5磅以下的球形炮弹。这个效果……就是再傻再弱智的人来看也不会认为是枪手技术好。故而那一道道骇然眼神多半都是给那位端坐马上的女伯爵的。   “……这是附魔?”张了张嘴,梵茵最先反应过来,“火焰附魔?”   洛特的动作他全程旁观,可以说装填和操作都没问题。在没有任何其他人触碰的情况下产生这样“熟悉”的结果,他只能想到艾门好像还有一个特殊技能。   但是她的附魔水平,不是撑死才能让瑟兰最先进的枪支在威力上提高些吗?怎么两年下来一下子变得这么夸张,居然能叫一杆常规火枪变成小型火炮!?   梵茵瞪着眼睛在身边一群人——尤其他们背着的火枪上扫过,脑海里出现一百多门小型火炮齐射的场面。当即忍不住吞了口口水,立刻明白了少女之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惊喜吗?”看到他低头沉思,艾门知道他领悟到了。抿起唇角的同时亦往霍妮那边看了一眼,说道:“你们不会真以为,我要让这些身体还没发育完全的小孩子去和怪物玩近战吧。”   老实说,她现在很爽。   就像理科学霸扮猪吃老虎在班里装了一学期的理科学霸,第二学期刚开学便捧回一张诺贝尔文学奖一样,这种跨越领域的装比能得到的关注度可要比突破老本行要多多了。   在本行突破,懂你的人多半是同行。但跨行出成果,不只是被跨的行业要震惊赞叹,对这两种行业狗屁不通的咸鱼一样能理解个中难度。于是就不会出现“明明我装了一个很厉害的比但是却无人能懂”这种对任何人来说都堪称是噩梦的局面。装比者可以轻松收获尊敬和赞美,既确保了专业性又能自发让咸鱼拥戴。可以说是很理想了。   霍妮和洛特现在就处于一种对艾门而言很理想的状态。其中洛特是咸鱼,霍妮是半条咸鱼。半条咸鱼的价值是多少懂一点,虽然对自己无用但可以在关键时刻告诉别人“这个人厉害在哪”——她也自然是从撒迦莉雅那听闻过“附魔”这种古老技法,登时幽幽一叹,说道:“有领主在,我们怕是在半里外就能将那白楼炸个稀烂。”   “真的吗?”洛特难以置信的看向艾门,眼神里透出一股狂热,“刚才那样的攻击还能继续来?我是说……可以让其他人也做到一样的事?……我们全部?”   他是战士。即使先前不是但在经受过小半年的训练后也定然是。战士天生热爱强大的力量,一想到他还能用火枪打出那种毁灭性攻击他就兴奋的浑身发抖,连这枪给他的怪诞感觉都不顾了。   “刚才我的精神波只集中依附了你这一个目标,所以威力上肯定会大一点。”   艾门朝他点点头,说道:“但即使将目标扩散也不会低很多,炸毁那栋楼确实是够的。”   换了两年前,她肯定没有底气这么说。两年前她不只是精神力达不到要求(范围不大也顾及不到那么多人),附魔时还得分心顾忌每一个目标。就好像一个人必须时刻观察周围所有人的颤动、呼吸、眨眼等一切最细微的身体动作,对精力的消耗极其巨大。按照当时的附魔法她肯定做不到同时对一百多人完成附魔,无论精度还是数量都做不到。   但现在,她已经在旁人帮助下钻研出了“莫比乌斯环”这样的复制法。只需要率先给一个目标完成附魔,然后将记录的模型导入复制法,只要她的精力足够,她就可以源源不断在自己的有效感知范围内拷贝附魔法!虽然这种操作同样有诸多限制比如不能受严重打扰和准备时间稍长,但在战场上,它至少比一个正规炮兵团展开炮火要快捷多了!   “霍妮。”内心爽完,她不想再浪费时间,凛然给猫耳少女下命令:“点火,立军旗。”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山坡顶端,普洛斯焦躁的搓着手,眼睁睁看着下面的部队点燃火把,在四周竖起好几面军旗。   那架势简直嚣张的没边,就差拿报纸卷成筒朝这边喊话“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上面的人听着!”他这么想着,却不料下面立刻传来一阵叫喊,“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伯爵大人要求你们交出人质!速速投降!”   “海神港的艾温-塔里亚。”皮甲男人听的嘴角抽搐,“这个女人怕是脑子有问题。”   面对从歌罗西港送回去的几十具尸体,雅芬家族在半年前选择服软,事息宁人。这可不是因为他们害怕什么,而是不希望和米斯特开战,让‘龙’的成长受到干扰。   艾温-塔里亚是米斯特人找出来的,因此外界在看待她的时候也默认她有一部分米斯特背景,背后站着大半个霸主家族。这才是雅芬顾虑的原因,而不是那个“高阶掌控者”的可笑虚名。   其他的霸主家族或许会害怕她,但雅芬不会!先不说他们本身就有同级战力,光说高阶这种东西……一旦实验室的进展再推进一些,即使他们无法量产高阶,量产“能杀死高阶的力量”也是轻而易举!到时全副武装的恐怖圣军会和幽影刺客以及那些驱虫师一起,在‘龙’的统帅下征服整个艾莎!她一个小小的施法者嚣张什么?她有什么资格这么嚣……   “轰!!!”   脑内的想法还没转完,一、二、三……足足三十二团橙色光团从米粒变成水盆大小,在他反应过来之前重重撞上了白石小楼和他们身后的山坡顶。   尘土飞扬,碎石泥灰如雨沥下。烟尘散去后露出两个全身上下包括头发都布满脏污的人——那些“炮击”居然还刻意避开了站在上面两个人影。   “普洛斯。”皮甲男人蠕动嘴唇,每动一下人中都要往下落灰,“去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普洛斯转过一张仿佛被平底锅拍扁的脸,半哭丧着盯着他:“准备投降?”   “准备把你的尸偶军团拉出来!!!”   男人双眼里布满血丝,扯过普洛斯的衣领对他大吼。   “她不是提醒了你这里还有人质?优势条件还需要我来教你利用的吗?啊?”   在他的命令下,普洛斯迅速和王虫沟通,让早早散布在后方孤岭森林里的数百尸偶部队在边缘集结。   他一开始想趁这些人注意力分散调集所有尸偶冲出来,利用它们难死的特点将这支“骑士团”淹没消灭。但不料第一轮冲击就宣告失败,只在森林外的平原地带留下了200多具尸偶残躯。   敌人的攻势太凶了。   站在山坡顶上,他看的很清楚。当尸偶大军冲出来时这些人迅速摆出了一个圆弧阵型,一百多人分了三个批次,轮流用火器朝远方轰击。   这样的战法既解决了火药装填所浪费的时间,确保他们能不间断的发射“炮弹”,又能确保火力的密度,让覆盖点的弹片冲击具备足够的杀伤力。   当这种杀伤力强到一定程度,即使是尸偶这样的怪物也无法在“炮击”中存活。且不说是否会有弹片恰好击中它们的头,光是肢体的损伤就足够他们失去行动能力。   “炮击”一共走了九轮。声势浩大。其爆炸的火光和巨大动静就连在山坡上都能清晰感触到,可想而知他的小宝贝们为了从这种恐怖打击中撤退究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普洛斯内心中为200多只尸偶的损失在滴血,但他知道这个损失相较于敌人的火力而言已经很轻微了。   下面那支部队有多少人他看不清楚,但刚才的火光他看清了。   从火光数下面大概有一百四十门炮,分三个批次意味着每个批次有近50门。   九轮“炮击”意味着50门炮要齐射九次,即使按爆炸程度算那都是些小口径炮,正常威力落下去是足够将一个2000人的步兵方阵给轰崩溃的。   所以他的尸偶在作死朝这种力量发起冲击后还能活着逃回去300多……这本身就已经是很幸运了。   “到底不是真正的炮弹啊……”   平原上,艾门端着望远镜兀自感慨。   看上去她是可以靠附魔法将火枪弹药的威力提升到小型炮弹级,但实际上的杀伤力依然不可同日而语。   对环境的破坏力是其次,主要是弹片——靠她增幅的“炮火”并没有弹片能提供额外杀伤。   弹片的力量是不容忽视的,对任何需要靠肢体进行物理运动的生物而言,很多时候炮弹碎片反倒是比爆炸本身更大的威胁。   真正的炮火这么轰击九轮恐怕那群怪物已被炸死两遍,看来她的研究还不能停下,这种威力仍然无法叫人满足……   “伯爵大人。”兴奋的洛特策马跑过来对她报告,“上面的人想跟您和谈。”   “和谈什么?”艾门没有放下望远镜,“他们没资格跟我谈判。”   “可是。”洛特愣了一下,接着道:“他们说……他们手里有不少平民人质。”   “不少?”艾门转头看他,“除了劳伦的妻子和儿子上面居然还有别的平民?”   “看起来是的。”洛特朝她一点头,“他们喊的时候我看到了,影子很多,看上去大概有十多个吧。”   “不谈。”   他本以为这么说对方会想个对策解救人质,却不料金发少女又把脑袋挪了回去,撑着望远镜看远方风景。   “给他们10分钟投降,不投降就把山坡炸平。”   “可是……”   “人要学会分清主次。”   可能是因为确实很看好这件自己的装备,艾门难得给洛特多说了一句。   “别的不说,你看我像是那种会顾忌人质的人吗。” 第十六章 这个手感,是真的   洛特仔细看了看艾门,着重在她侧过的面庞,高耸胸脯和笔直双腿上打量一番,差一丁点就说了“像”。   然后他猛地一回神,突然想起了那些在骑士团中流传甚广的血腥传说。意识到这看上去有些娇弱的妙龄少女——她已是一个手握重权、能凭权谋手段控制一座城池的小领主了。   “我去转告您的意思。”他吞了口口水,勒转马身掉头就走,“希望他们会投降吧……”   洛特平民出身,最懂那些农夫的苦。如有可能他自是希望所有人质都能活着。   不过如果事情都能向理想的方向去发展,他可能也根本不会变成融合人了。   10分钟很快就过去了,山坡上的人并未按约定给出回应。艾门毫不留情的下令所有人朝山坡顶端来了两轮齐射,然后才第一个拎着剑,顺着前人开凿出的石头台阶往上面爬。   越是靠近山坡顶,火药味就越是浓郁。到达顶端时她看到的是孤岭修道院的半个废墟,这里的泥土被爆炸翻开,空气中到处都是泥灰飘荡。   “你们先把这里围起来。我去里面看看情况。”   她给后面上来人嘱咐一句,自己一个人提着剑走入废墟。   灰很大,但和齐射刚结束时比已经算不错了。她拿左手衣袖掩着口鼻,右手持剑在废墟里扫荡,时不时就还看到一些被炸碎的人体残骸。   蹲下身,艾门仔细将遭遇到的所有残骸检查了一遍。得出的结论是他们并非死在轰炸之下,而是在那之前就已经挂了。   第一具残骸的死因是心脏贯穿,第二具是喉管撕裂。他们的共同点是头颅顶端被开了盖儿,里面的脑子被挖光了。   这个发现让艾门挑了挑眉,然后她摆弄这些残躯,重点注意了一下开盖位置的断裂伤口,发现它们都极其平滑,更像是被利刃切割开的。   怪不得这里会有人质。   丢掉尸骸,金发少女再次站起,脸上罕见出现了一丝憎恶。   与其说这些人是人质,还不如说,他们都是为饲养王虫而准备的储备粮吧……   “大人!”一名面相稚气,看模样顶多十六七岁的年轻士兵冲进来朝她做汇报,“废墟外侧靠南的位置有新发现,我觉得您应该过来看看。”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脸上神情既紧张又激动。这模样让艾门想起了她曾经见过的那些追星族,二者都是标志性的面红耳赤,跟偶像说话对他们来说就和朝圣一样。   不错——艾门对这种现象非常满意——这意味着她已经初步在骑士团里建立起了自己的声望,对于整支部队的掌控力和之前相比已是云泥之别。   毕竟力量这种东西就像毒品一样,享受过一次就能上瘾。只要这些小男生还想体会那种“射爆”的快感,他们就必须要依附她,将她奉为绝对主宰。   年轻士兵同样算是自己的装备,艾门不吝啬,简单夸了夸他。顿时叫他激动的发抖,就差当场宣誓要将这辈子都卖给她了。   两人从废墟里出来,来到士兵说的废墟外围。那里围了一圈人,艾门的到来让士兵们自发为她让路,将躺在最中心那个半死不活的家伙给露了出来。   “你就是……歌罗西的女伯爵吗……”   普洛斯肚子上插着一把短剑,有气无力的看过来。被金发少女娇俏的脸蛋晃的一愣,瞳孔不自觉做了个收缩。   “咳……长的倒是挺漂亮。”他蠕动嘴唇,上面满是带血的泡沫,“可惜要与雅芬为敌……你这种人是活不长的……”   “肋骨大面积断裂,双手前臂骨折,右腿膝盖粉碎性骨裂,胸口伤了脾脏和肺,失血量太多……”霍妮蹲在艾门对面,细数完对方伤势后朝她微微摇头,“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别白费力气了。”普洛斯轻轻咳嗽几声,每次发音都疼的剑柄轻微颤抖,“这把剑……上面可是淬了毒的……老纳森向来心狠手辣,不确定我必死无疑,他不会走……”   “你是谁。”艾门隔了几步远看着他,“知道王虫在哪里吗。”   面对一个将死之人,她不想说废话。人质下落和幸存者多寡不是她的首要关注点,她之所以带着骑士团赶赴这里可不是为了救人,而是打算活捉王虫,至少也要得到王虫的尸体。   “如果你们顺着废墟往里面挖,大概是能找到它的尸体……”扁脸男人的声音已经越发小了,“可惜,那些藏头露尾的混蛋……不懂得欣赏……它的美……”   断断续续的说到末尾,他脖子僵住,半睁开的瞳孔逐渐涣散。霍妮凑过去给他检查一遍,抬头朝艾门又摇了几下。   “你们去废墟里挖挖看,看能不能找到王虫尸体。”艾门没说什么,打算先指挥一群人找到王虫,“霍妮懂解剖吗?嗯,那解剖这家伙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艾门。”梵茵从边上凑了过来,表情有些不可思议。   “这些人居然会自相残杀?”他回头看了看被抬上担架的尸体,“为什么?这种时候不是应该更团结么?”   其他伤势还能往炮击上扯,尸体前面倒插的短剑可没法骗人。很显然在那10分钟发生了一些不太寻常的事,可能在他们上来之前这里的局势就已经定了。   “为了逃避责任。”艾门简短解释一句,后臀觉得不舒服,拿左手拉了拉裙摆下的黑丝裤袜,“事故过后只留一张嘴,发生什么还不是任他瞎编。”   近百人在上面搜了这么久都没发现行凶者,估计对方早就溜了。而能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逃走,这种本事立刻让她联想到了幽影刺客。   “大人。”洛特找到了她,“我们把那家伙倒下的地方给掀开了,您猜怎么着?那石板下面居然还有一个储藏室!”   “你说什么!?”金发少女瞬间回头,双目亮的能发光,“地下室?”   “是……是储藏室。”洛特被她吓了一跳,“里面被震塌了一些地方,听动静好像还有活人……”   “行你别说了!”   艾门伸手止住他,朝着月亮的方向幽幽一叹。   人类的劣根性之一,就是会在相同的地方重复犯错。   反正这个物种也不可能把东西藏到天上去,看来以后找到可疑的地方直奔地下室就可以了。   ……   废墟内侧,一团极其狭小的缝隙内正挤着两个年幼的人体。   一个是男孩,棕发,十岁模样,已经半张着嘴唇昏了过去。   一个是女孩,头发棕色偏红,十四岁模样,正在夹缝中艰难呼吸,完全顾不到两人紧密贴合的身体。   当然了,这些只是大致判断。那小男孩还好一点,只是身上落了些灰。小女孩就不一样,凡是露出来的皮肤都显得灰黑粗糙,让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真是可恶……”黑肤少女费力在缝隙中大口喘气,“好不容易靠化妆和装死逃过毒手,我怎么能……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   仙妮-米斯特,这个名字在艾莎东部可谓家喻户晓。这次她出行绕到号角镇主要是打算去歌罗西港,想看一看能叫自家哥哥成天到晚都念念不忘的女伯爵长什么模样。   但她运气不好,刚到号角镇一天卡迪斯就引动了虫卵。异化的城镇在12小时内变得宛如鬼蜮,仙妮的护卫很快死光,就剩她一个人苟延残喘。   依靠从母亲那学来的化妆技术,她将八脉苦叶和号角叶榨出来的汁按比例混合,调配出一种气味难闻的深灰色液体。就是依靠这些液体伪装她才能掩饰那副出众的容貌,才能和罗姆夫人等人一起被卡迪斯等人押到这里,排队等着成为口粮。   不过现在,这个还差100多天才满15岁的年轻少女感觉自己快要顶不住了。   刚才的震动太剧烈,支撑贮藏室的立柱全塌了。大量泥尘和泥灰吊顶碎裂成几块往下砸落,她的腿已经在刚才受了重伤。   就是为了救她身边的这个小男孩,她没能躲开那块石板。连锁反应是被继续下落的泥灰压在下面,身体就连转动一下都做不到。   “这里有人被困住了!”   贮藏室的废墟外侧已经被七八名士兵掘出了一个大坑。另有几人举着火把在外侧提供照明。他们挖一段时间就要举着火往缝隙照看,很快找到了被困在夹缝里的一对少年男女。   “我来!”梵茵没出上什么力,遇到这情况当仍不让,撸起袖子就跳了下去。   他在普兹林登课外专业选的是地质和考古,懂得一些挖掘技巧。几名士兵一开始还担忧这么挖会不会伤到里面的人,梵茵一下来就是几铲子,很快将最上面的那层石板砖给挪开了。   于是他们顿时看出这是行家,立刻敞开位置供他施展,自己在边上乖乖等着。   梵茵挖到差不多的位置,将铲子往边上一丢。伸手插/进松动的土层,首先将那黑皮肤的小女孩给拖了出来。   “怎么样。”艾门也跳下坑洞,看着他怀里的小女孩,“这两个应该还活着吧。”   小女孩是谁她不关心,但那小男孩……如果她没估计错,那应该就是劳伦的儿子,林克-罗姆。   从之前的一系列命令就能看出来,她并不会因为一段说了半截的情报而特别关照这个男孩。但如果这家伙有几率自己活下来,她当然也很高兴能得到完整情报。   “两个都活着。”   梵茵有些怜惜将小女孩发丝拨到一边,看着她虚弱的眼神摇了摇头。   “但是情况不容乐观,最好尽快……尽快……”   说到一半,他结巴了。因为他抱着的黑肤女孩居然伸出手,在一堆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按上了金发少女被皮甲包裹的高耸胸脯。   甚至还在上面捏了几下,充分展现了那美妙的弹性。   “咕嘟!”   青年用力咽了口口水,低下头,听到女孩用微不可查的音量说了一句:   “不错,是真的……” 第十七章 领主会议邀请函   哭笑不得之后,艾门决定不去纠结那句“真的”是指幻象还是别的什么。她打算将全部精力用于率领骑士团清缴整片孤岭森林。   霍妮的解剖成果已经出来了。她在那具男尸体内找到了一枚看起来像是虫卵的玩意儿,而她之前解剖卡迪斯时也发现了一样的器官,所以她就此推测,这些人就是通过这种东西来和怪虫做交流的。   要么是发出特别的生物波动,要么是在气味上将自己伪装成同类。总之这东西应该就是他们操控怪虫的关键,而拥有这东西的人挂了自然也会让所有怪虫失控。   为了不让剩下来的数百尸偶到处乱窜造成什么不可控后果,她有必要优先清缴森林。顺带磨练下这些士兵。   时间就这样过去半周。号角镇遭遇瘟疫,千多口人几乎死绝的消息流传出来,不出意外叫周边的城镇大为震惊。但由于部分知情者隐瞒了消息,普通民众仍然只以为那是常规疫病。   “伯爵大人。”海崖别墅,金斯拿着一大叠名帖走进书房,“关于号角镇的事,很多领主都派了人过来想要了解真实情况。”   “随便找个借口打发他们。”艾门正在看一本叫《如何判定拟态目标》的书,闻言朝他挥挥手,“就说我来那个了,身体不舒服。”   “恐怕不行。”金斯眉头跳跳,低眉顺目的道,“这个借口您刚用过。”   “那就说我染了风寒。”少女翻过一页,半抬眉毛:“……这个是不是也用过了?”   “我可以跟他们说您在约会。”金斯朝她露齿一笑,“这样能一劳永逸的解决掉不少麻烦。”   “那你还不如直接跟他们说我怀孕了呢。”艾门合上书,算是彻底看不下了,“你是不知道其中有些人……区区约会而已,他们可不会轻易放弃。”   “谁让您是艾莎洲有史以来唯一一位不超过30岁的女领主呢。”   金斯跟着她走出书房,一路下楼梯,边走边说:“而且各方面条件都很好,如果我是周边的领主肯定也会把儿子们都派过来的。”   “说说正经事吧。”走到二楼平台,金发少女对着窗玻璃整理了下礼服领巾,“从这里到会客室要走162步,你有2分钟时间可以简单汇报下情况。”   “相信您已经听说了。”金斯从那叠名帖下面抽出一张表,“这是工程师画的预测图,从地势隆起的位置往西南延伸,这一大块区域很可能储备有丰富的矿藏。”   “海里?”   “海里。”中年男人一点头,多加了一句:“……您是对的。”   “那么能源问题暂时解决了,是这样吧。”   “如果预测能对三分之一就算是。”   “下午让那个工程师过来一趟。”艾门满意点头,“我要问他话。顺便准备让梵茵召集工厂技师,既然能源没问题,我得教他们新东西了。”   上午,她花点时间打发走了那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年轻公子。看看距离午饭还有会功夫,便乘升降梯下到密室,打算看看奎斯特姐弟的工作怎么样了。   “哐”升降梯发出一声轻响。五厘米的高跟鞋跨出平台,带着它的主人在走廊巡逻。进入实验室的大铁门后时不时能看到忙碌的白大褂在四处穿梭,他们总数有二十多个,都是艾门新招的人手。   这些人都是在歌罗西现招的。因为要求里有“孤家寡人”以及“必须在别墅居住”这种不平等条款,响应她的好手不多,水平有限。   不过现阶段她和诺姬缺的并非好手而是干活的牲口。她也不需要这二十多人能一拍脑门就把青霉素给发明出来,只要他们做好安排给他们的苦力活就足够了。   对于一座实验室来说这种角色还是必须得有。诺姬可以累一点,将疫苗研发、药物配比等重头实验给包圆了,但她总不能连培养菌株这种堪称“农夫”的活都自己做。   她可没那个时间。光是负责目前的研究就已经让她快累死了。   艾门找到诺姬时她正推着轮椅在跑实验材料。   那是刚刚从木板“冰柜”里取出来的血清样本,是针对鼠疫的。诺姬最近全部精力都扑在这个上面,据说离出成果已经不遥远了。   实验室里没有闲杂房间,金发少女也不着急。她很是悠哉的晃到清洁间,加热水箱,舒舒服服洗了把热水淋浴。出来就看到一群白大褂端着瓢盆往这边跑,脸上表情感动的就像刚从广播里得知妈妈来给自己送旺仔牛奶的纯真孩子。   “他们这是什么情况?”   看着这些人冲进一个个洗浴单间,甚至还在外面排起了对,艾门止不住好奇,拽住其中的诺姆问道:“你们是统一在这个点洗完澡再开饭吗?”   黑肤少年涨红了脸,扭扭捏捏不好回答。   “其实是因为热水。”   就在艾门考虑要不要用强的时候,诺姬推着轮椅来了。她膝盖上也顶了个盆,里面的东西用白布盖着,只在边缘才露出一小节胸衣带子。   “地下空间有限,为了热水弄锅炉室不仅占地方还很危险。”她说,“所以正常情况下大家都是洗冷水澡的,只有在领主大人您过来的时候才能享受热水淋浴。”   “哦。”艾门这才恍然应了一声,考虑以后是不是要多来几趟。   “免了。”诺姬替她下了决定,“你每来三次差不多就要派新任务,从概率学的角度考量目前的频率已经是极限了。”   “这是意外,诺姬。”   艾门知道她为什么不爽——还有一大堆事情没干完的情况这边又甩给她一大堆尸体和虫卵要她分析研究,这要是在新世纪的地球,任何一个被这么压榨的人早就甩手不干了。   “这样吧。”她犹豫了一下,推着轮椅进了她刚才淋浴的单间,“只要这件事你能给我个分析结果,再把鼠疫疫苗、血清、药品和青霉素的事情弄完,我给你们放个长假。”   到底是经历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不能歇泽而鱼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我是不是该谢谢你?”   诺姬又好笑又生气的看着她,这个人难道就不懂得羞耻的吗?   “无薪长假七天,带薪短假三天,什么时候做完什么时候开始,你自己选。”   关上门,艾门一边说一边帮诺姬褪去衣物。女孩双腿不方便,她并不介意当护工帮对方洗澡。   “我肯定是选七天了。”诺姬很快被她扒的精光,有些颓废的道:“反正你是大老板,跟着你不怕赚不到钱,就怕赚到足够的钱却没时间花,哪天累死在工作台上……”   对方偷偷摸摸弄来一大笔横财,这个事情诺姬知道。不但知道她手里还有一层金库的钥匙,对于财富已经失去了概念……而且即使不算这份佣金艾门给研究所的薪水也极其多,唯一缺陷就是她刚才说的,没有时间去花罢了。   也不知道这位公主殿下当初出海那一趟是掘了谁的祖坟。   她看着少女也把自己扒光,显露出自己刚冲洗过的白嫩酮体,颓废之余忍不住升起深深的羡慕。   大半年前,她也曾像很多人一样,以为这位名噪一时的少女会如彗星陨落,只能在时代中留下最浅的烙印。   但现在,看看她私下在艾莎洲捣鼓出来的这份基业。谁又能断言瑟兰的局势已尘埃落定……?   而且如此一个前途无量的潜在帝星,她居然在身体方面也能让人挑不出缺陷。无论是不含赘肉的腰肢还是白腻脂球,这具身体就像莫因斯倾注毕生心血才造出的杰作。   尤其那笔直匀称的一双腿,更是让诺姬……羡慕到嫉妒。   “又想起当初的烦心事了?”   看到女孩眼眶红了,双眼还一个劲看着自己的腿。艾门哪里还不知道她是自卑,想起了当初的那场事故。   “别伤心了。”她转到诺姬身后,将涂满皂液的双手插/入她被浸湿的发丝,开始细细为她清理头发。   “我这有个叫维纳斯的故事,或许能让你心情好点……”   ……   一顿澡洗完,神色正常的艾门推着神色正常的诺姬出来,一边走一边谈论虫卵的事。   中午她们一起吃的饭,饭后艾门一个人回到卧室,躺在床上,继续读那本《如何判定拟态目标》。   读到一半她甩掉书,又开始闷头思考现在的发展。   从歌罗西到号角镇再到孤岭森林,这片地界已经完全被艾门派遣人手给封死了。   一方面是害怕有存活的尸偶魔虫再次感染,一方面,她暂时还不希望让米斯特之外的势力知道这件事背后有雅芬的人。   劳伦得到了他的儿子,目前和林恩兄妹被安置在城内等待分配。正是从他的情报让艾门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因为她担忧这可能会成为纷争的导火索。   如果关于“龙”的说法属实,雅芬图谋的东西就太大了。这半年时间不止是养肥了歌罗西,他们的计划也在推进。   所以艾门才迫不及待要开启新的项目。面对即将到来的混乱她总不能每一次都靠骑士团打仗,关于新式枪械和火炮的工艺也是时候该拿出来了。   “咚咚”房门被敲响了。   “谁?”   少女一翻身爬起来,手中抓住狮心王剑。   “是我。”   门口传来梵茵的声音。   “那个小女孩让我带话,说米斯特家打算做东,邀请我们去出席一个领主会议。” 第十八章 本质上是相亲见面会   艾莎洲独特的行政制度决定了在四个霸主家族外还有成百上千个单独的领主。   很多领主家族甚至比霸主家族还要古老,只是因为实力不足才被迫要依附——也就是在安其罗(裂齿鲨)、尼昂(银眼海鸥)、米斯特(四尾蛇)、雅芬(海蜘蛛)中选择一个结为联盟。   艾门并不意外会有“领主会议”这种东西。她在意的是送来这张“邀请函”的人,居然就是之前被她救出来的那个叫仙妮的孩子。   看来这位“米斯特小小姐”在家中的地位比她想象中还要重,否则那位不苟言笑的老人是不会把这个任务交给她的。   “我有有话直说了,亲爱的艾温姐姐。”   会客室内,仙妮-米斯特甚是隆重的提起裙角,率先给艾门行了一礼:“因为父亲有很重要的事要和大家一起商议,这次会议,你最好提前准备一下。”   她已经洗干净身体,褪去了那副邋遢模样。此刻展现在艾门身前的样子就是一位14岁,可以用粉雕玉琢来形容的红发女孩。   身高大概145公分,身体比例很完美,眼睛和头发一样是偏红的棕色,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女孩上围——那个发育程度实在不像是14岁,比当初的艾门还要夸张。   “提前准备什么?”金发少女撑起脑袋,好整以暇的问她,“打架还是打仗?”   因为注意到这大胸萝莉在说话时目光总是不自觉往这边胸口瞥,艾门忍不住在心里猜测:这家伙应该不是存着比较的心思才在当时捏我的吧……   “各位领主都有渊博的出身,自然不可能做粗鄙之事。”红发小女孩义正言辞的修正了这说法,继续道:“但因为某些观念调和起来确实麻烦,建议姐姐还是多带些护卫,尽量选择实力强的。”   “懂了。”艾门极其不淑女但非常有范儿的翘起二郎腿,“就是带过去帮忙打架的意思呗……”   老实说,如果不是米斯特家特意派人过来提醒她“最好还是去一下”,她是压根儿不想为这种垃圾会议离开海崖别墅的。   作为霸主家族之一,米斯特的四尾蛇徽记在艾莎南部是至高无上的。   南部、东南部所有的领主或多或少都和他们有结盟关系,其数量大概率上百,村镇也算的话还要翻番。   这些人对米斯特家心服口服——心不服也不会叫旁人知道——愿意和米斯特辖区的所有城池、村镇结盟,并签订一系列贸易条约,甚至加盟对方的生意。每季度按比例给对方进贡。   但他们不会将这一面对其他同级别的领主显露出来。拥有足够实力的领主可能还知道和气生财,但更多人,他们在乎只是一些微小利润。   当这些微小利润遭到损害的时候,他们也会像农夫一样撸起袖子准备揍人。领主会议接近八成的功效就是用来阻止他们真把人给“揍”死的。   听上去好像还有点酷,比如艾门在初次听闻这说法时想到的就是意大利黑手党。传说中,那些党派也会发生矛盾和仇杀。但为了整体利益,这种凶狠的内斗总是会在进行到一定程度时被调节中止。   但当她了解到真实情况的时候她就不这么想了。因为这些领主内斗的原因听上去实在是过于可笑。   公约74年炎月,东部港口卡里克与斯兰的领主和一群行商发生纠纷,对方不满他定下的商业税,在争论无果后选择叫人,两块领地开启了一场耗时半年的“海盗战争”。   公约75年丰月,孤岭东部玛尔镇的镇长携带200民兵闯入相邻领地,掠夺、烧毁了麦城的玉米田。原因是对方灌溉的水取自领地边界的一条河,而他们一直将那条河视为自己的资源。   公约75年雾月,西南城市乌勒的领主买凶杀死了隔壁城镇领主女儿的未婚夫,因为他是这场感情战争的失败者,必须要用最铁血的方式来维护尊严……   类似于这样“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的纠纷几乎是那些小领主的日常。而每次霸主家族举办会议除了联络商贸关系外也就是为了化解这些在她看来是“辣鸡”的矛盾。   所以她当然不愿意去了。先不说她没有丝毫兴致看热闹,光是她现身这回事就已经足够招惹麻烦精了。   “你这么理解也行吧~”眼见她这副吊儿郎当的男生模样,仙妮眉头微微一蹙,扭头哼了声,“反正我已经把话带到,听不听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喊人过去主要是为了给自己的哥哥创造机会——这种事她是不会说的。她更不会说这其实是自家老头的意思,因为她对这位吊儿郎当的女伯爵其实有点不爽。   好吧她承认对方的腿比自己长,对方的胸……比自己大,对方的脸蛋比自己精致一些,还比她有钱,实力和手腕更不是她这小女孩能比拟的。   可是!这里就要加个转折词汇了——衡量一个女人是否能成为一个好妻子,是不需要将这些都带上的。   在她心中,哥哥的女人不需要长的多好看,不需要有多少钱也不要有多强的力量。她只需要温柔、贤惠,屁股够大就足够了。   性格上过于强势的女人反而会阻碍男人在婚姻中获得快乐。她不认为这艳名远播的女伯爵会为自己的哥哥收敛锋芒,那就只能想方设法在其中阻挠,逼迫哥哥放弃她了。   带着这样的决心和对“强敌”的忧虑,仙妮离开了海崖别墅。艾门则靠在椅子上将那邀请函翻来覆去看了个遍,扭头盯着旁边的梵茵,问道:“你觉得怎样?”   “啊?”棕发青年正神游物外,被她一喊猛的惊醒,“什么怎样?”   “你觉得我应该去吗。”少女继续问,看他的眼神里夹杂着玩味。   “这个……”梵茵斟酌语气道,“你想去的话,那就去啰?这个问题问我干嘛?”   “没什么。”艾门扭头叹了口气,“走吧,去看看那些高级技工。是时候教给他们真正的技术了。”   顺带一提,库里杜里先生。   起身的时候她默默想道。   你会单身这么久,真的真的是有原因的……   ————————   先发,半夜不出意外还有一章吧。 第十九章 枪炮工艺和革新理念   让-史密斯是一名勘测工程师。他从12岁开始就痴迷于父亲书房内关于地质学和宝藏传说的一切书籍,最终凭借遗传的天赋和这份决心考上了位于南部之星——海王城的柯尔大学。   那是艾莎南部最好的大学,产出过无数精英。史密斯在那里苦读7年,毕业后将所学致用,专门受雇与那些矿产公司,负责用自己的学识帮助他们测量地形,发掘可能存在的地下矿藏。   他今年53岁。超过二十年的经验让他自有一份骄傲和傲慢。就像伊卡洛林人不怎么看得起艾莎人一样,史密斯也不怎么看得起那些“放空炮”的年轻人。   在他看来勘探是一门被忽略的艺术。想学好不能光看书,还需大量积累经验。所以在有人跟他说这次的雇主猜测沿海水底会有大量煤矿时他嗤之以鼻,根本没把这给当一回事。   尤其他后来知道这句话出自艾温-塔里亚——一个20岁左右的年轻女人口中时,他就更不把这猜测当回事了。   但歌罗西在上,让他难以理解的事情发生了:雇主投钱组建的勘探队居然当真在那个位置找到了煤,这让史密斯大吃一惊。   数十年的经验观念被一朝颠覆,他在深受打击之余亦有反思自己的错漏。   比如任何传统的勘探理论都不曾提到过要在海洋里寻找矿藏。这个论点现在看就是错的。   他也是受了这种观念影响才根本没往那里想过。此时受到实例启发顿时发现了学科里的不完善,在郁闷之余还产生了一种拨云见日般的畅快感。   正是在这种犹如吸/毒的畅快驱动下他对那位提出猜想的女伯爵产生了好奇心理。他突然想要了解她,面对面的跟她谈谈。   说不定她还能提出更新奇的构想?说不定她还知道更多打破常规的学识?   抱着这种想法,他欣然接受了来自海崖别墅的传唤。今天天一亮就起了个大早,在沐浴、熏香后整理仪容,带着多年来的笔记上了马车。   抵达目的地,下车。呼吸一口雨后的空气,对着路边积水整理好自己的发型。有些过度紧张的史密斯便在门卫莫名其妙的眼神中进入别墅,在一位无臂女仆的带领下朝讲厅走去。   “你们中的一些人可能以为目前掌握的技术就足以改变人类的命运,可能以为凭借这些技术就能一辈子吃喝不愁。而今天在这里我得告诉你们——这种想法是很危险的。”   那女仆带史密斯来到后门,刚进去,他就听到一个悦耳女声从前方传来,语气里饱含着一股让他不舒服的优越感。   他很快意识到这股感觉的来源是对方的外貌。站在讲台上的艾温-塔里亚伯爵实在是太过于年轻,史密斯觉得同样的话换个老头来说给人的感觉会完全不同。   好吧——他掂量了下手头的箱子,目光在讲厅内满满当当的人头上扫视过去——我就先听听看这女孩能说些什么。   “详细解释这个问题之前。”艾门看到落座的灰发男人,下巴朝那边轻点几下,“有谁能告诉我过去半年里歌罗西创新了哪些技术?”   “我知道!”一个较为年轻,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的技工举手:“分别是蒸汽动力的机器和全新的冶钢技术!如果不止算工业的话还有水道规划和犬疫特效药!这些都是您的创新!”   “错了。”艾门毫不留情的打击他,“这其中只有最后一项勉勉强强算是我的创新,前面所有的技术你都可以在瑟兰找到。而犬疫药品的研发大部分要归功于奎斯特小姐,医学方面我并不精通。”   她可不是谦虚,医学方面她是真不精通。   或许魔能解剖让她具备了一些医学常识,毒药学草药学也能让她毫无难度的冒充医生。   或许凭借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思维念头她可以给像诺姬这样的专业人员作出提示,提醒她们发现诸如青霉素这样简单有效的医药元素。   但在她自己看来,她是没有精力再在医学的道路上探索精深了。   人的精力到底有限,她向来不认为自己要面面俱到。除了机械工业,其他方面只要相关常识她能理解,核心研发交给那些专业人士就可以了。   急于表现的年轻技工低垂下头,但很快又抬了起来。   他好奇少女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今天想要展现出来的是真正的革新?   “感觉很敏锐,迪恩先生。”   那眼神艾门也看到了,她点点头,直接承认:“我将会在今后的日子里分批次教导你们如何生产军工车床。”   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她当然很想直接在歌罗西建立起一座超大型的军工厂去点亮后膛以及被甲技术,但现有的简陋条件决定了她先得教会这些人理解他们要做的东西。   这里就拿火枪来举例。目前枪炮制造工艺最突出的是瑟兰,在魔能公式的辅助下他们的火枪可以突破时代局限,以前膛结构达到后膛的射程甚至个别可以连发……这是非正常军火。他们最新一代的正常火枪最大射程为280米,确保精度的射程为85米。和所有同类一样也是前膛装填,以铅丸为子/弹,个别枪种能装填散碎的霰弹。   这种约1.3米长,口径在0.7~0.8寸之间前膛火枪拥有和其他所有同类一样的缺陷。那就是装填麻烦、射速慢、射程近、威力不足、精度极低。   有气流天赋的人是可以人为改善这些缺陷——比如希斯兄弟就能靠气流掌控用四把抢打出火力压制——但这不适用于大型战场,无法作为通用标准去要求每一个持枪士兵。   艾门在西山的时候曾为加强阿尔贝蒂娜的战斗力着重研究过工业械能,她将当初所学和自己传承自另一个文明的思路结合,认为以目前时代的工业技术其实是足够发展出后膛枪甚至后膛炮的。   其中,枪管枪身并不会成为塔里亚工坊的技术难题。虽然这些技工可能会在一开始对全新的内结构摸不着头脑,但说实话,那确实不是什么很高深的东西。   只要有一个实物做示范,抛开原理,哪怕是个文盲都能立刻明白后膛枪的撞针系统和气密布局是怎么回事。故而艾门这里着重强调的军工车床并非简单是针对这些常规零件,而是针对其中最难的工艺——枪管膛线和金属弹。   膛线位于枪管内侧,螺旋型,可以为弹头附加旋转动能以延长其射程,最大功效是赋予弹头稳定性。凹入枪管的线是阴线,凸出来的是阳线。有膛线的枪短距离内才可以说是指哪打哪,这种优势不是在前膛枪上附加公式就能抵消掉的。   而膛线加工,这个东西在艾门的记忆里,即使在膛线技术出现的年代也是一个很复杂,需要考教手艺的技能。   最古老的膛线加工叫“切削法”。需要手工用车刀插入枪管毛坯眼,抠凿过程中平稳转动来确保斜率。在枪管内刻出阴线来制造线膛。   这种方法光是听上去就极其费时,也几乎不可能运用于大规模的批量生产。   还有一种就是“模头挤压法”了。这项技术听名字就能迅速理解:其实就是在枪管毛坯上用外刻的模具螺旋钻洞,挤入油料润滑,通过机器压力将内侧枪管推挤成想要的样子。   工艺难点在负责出螺旋力的高压机——也就是现在被她称为军工车床的玩意。她打算先给这些人科普一下线膛技术的具体原理,等他们理解后再将她自己构想的高压机模型画给他们。   “当代火枪已经展现出比常规兵器高的多的杀伤力。”   她从最基础的部分开始讲起,力图让这些人都能尽快理解,“但它们依然没能做到彻底改变这个时代——将近战兵种一脚踹回史书里去。”   “原因是火枪兵和传统兵种在训练方式和战斗方式上的巨大区别。”   “排除炮兵,光说火枪部队。他们的优点是训练比弓弩手简单,不要求同级别臂力,任何一个正常人在经受训练后都能熟练操作这种武器。”   “这是天然的区分,将部队划分为近战和远战。但在我看来这种划分其实是很尴尬的。”   她的语速不快,在神情配合下天然带有一种独特魅力。   坐在最后一排的史密斯和讲厅内近百技工一起听的入了迷。他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课堂里听讲的时候,那种在前人带领下探求未知的感觉让他沉醉。   就像某个诗人说的——又有哪个男人会拒绝了解力量的象征,也就是武器呢……   “龙兵经受独立训练,和近战兵种区分开。目的是让他们能独当一面,甚至彻底取代之前的兵种成为主力,作为战场上的基层单位以掩护更强的火力——炮兵部队。”   “但实际上,从火药系部队诞生以来他们都没能达到这份期望。主要原因就是火枪的射程不够长,精度不够高,容易给披甲士兵近身机会,甚至在一些情况下被对方克制。”   “螺旋力对物体飞行轨道的稳定作用完全能运用在枪管内侧,只要枪械的性能得到显著提高,我相信它取代刀剑不过是时间问题……” 被急事打断,明天三更补   约好了,拉钩~   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 第二十章 艾门的人才补完计划(第一更)   )艾门耗费三个小时,将大半个下午的时间都用来给培训出来的技工们讲解更先进的机械原理。   她不精深医学,手绘功底却相当好。当场直接用黑炭笔在白墙板上画出了高压机模型。所有零部件的细节部分甚至还单独画出来做了放大,连史密斯这大半个外行都能看懂。   “学生”们听的也很认真。他们每个人都带了笔记本,恨不得连她语气里的顿挫都变成标点符号给记录下来。   “当初在普兹林登,卡里克教授真的有教这些东西吗?”   教学结束,梵茵拿着一个记满内容的笔记本来到艾门身边。用他过去看卡里克教授的眼神瞪着她:“我也上过他的课,怎么不记得他有重点讲解过枪械原理……”   “可能是因为你不用功吧。”   艾门正在审视自己完美的板书,闻言回道:“你当初光想着强化力量,不重要的系外课程经常偷跑出去找人练剑,有什么缺漏是很正常的。”   嗯——她一边说一边点头,越发觉得自己花费一下午时间写画出的这面墙堪称艺术。   就这么洗掉太可惜了,应该找人拓印下来,制作成教材供内部参考。   “真的吗?”棕发青年狐疑扬眉,虽然无法反驳但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打扰一下。”就在这时,一个身形壮硕,活像一头人型白熊的男人走到前面,有些局促的搓着手,“我是之前负责为歌罗西光产探勘地型的工程师,不知道能否和您谈谈?”   三天前,史密斯对这位女伯爵的好感度是0。昨天一下子跳到了80。今天旁听完他算彻底服了对方——其描绘的很多工学理念即使放在勘探行业里也是有大用的。   “当然可以。”艾门冲梵茵点点头,带着对方单独来到楼上的书房,“事实上我也很想找您谈谈。”   工业——尤其是基础工业。这个东西并不是任何人想要弄就能弄出来的。   新世纪的工业与其说是工业,还不如说它是混杂了测绘、材料、动力、机械、仪表、工程、化工等一系列驳杂分支的超级聚合体。   这些分支就像是人体内部的不同器官,虽然形态不同却都相互关联。任何一项的孱弱都将影响整体机能,导致一个地区的工业发展出现短板。   而其中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她刚才说过的后膛枪管——因为那不止是对技术要求最高的部位,对塑形材料同样有着苛刻要求。   它需要承受的起子/弹摩擦,所以必须得硬,有较好的强度和抗压性能。   又由于弹头在摩擦过程中会产生极高的温度,这种材料还必须耐热,导热性不能超过指标。   最后为了弹头发射时能平稳、顺利的飞出去而不是在膛内爆炸,该材料又得有一定韧性,不能一味追求硬度。   综合起来符合要求的就只有“钢”。而且还不是目前艾莎市面上流通的钢,是她用新炼钢法重新炼造的自产钢材。   这种对材料的要求放在她熟知的那个世界是小菜一碟,随便一家小厂就能满足。   但放在这里可不容易。为了确保足够的良品率以及更少的人因炸膛而死,她必须要更加慎重,非得等材料燃料各个方面都达到基础标准后才肯将技术拿出来用。   “歌罗西港目前正处在一个高速、平稳的发展期。”金发少女好整以暇的在书桌后坐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在我们正式开启交谈之前,史密斯先生。我想问问你对这座城市的看法,以及你对今后人生的具体规划。”   “看法……”史密斯坐在旁边的沙发上,闻言双手交错在一起,“歌罗西确实是我见过比较有朝气的城市,但恕我直言,阁下,它和真正的大城市相比还有很大差距。”   来到这座城市的第一天他曾为这里的“生活热情”而百感交集。这种现象很难表述,大致可以理解为来自蒸汽器械的轰鸣、自行车铃以及川流不息人群脸上那种对“改变”的向往。   那份向往不常见。根据史密斯走南闯北超过二十年的人生经验,他只在早期的北部大港和瑟兰南部的几个贸易海港那看到过类似、甚至更为紧张的气氛。   无论是革履的绅士,穿大衣带雨伞的高挑女人还是着补丁衣衫的工人水手,所有人——当他们走在大街上的时候——你确实可以从他们的眼神和表情上体会到那种深切的不同。   喜、怒、哀、乐……这些情绪上的节奏被加快了。似乎这里的每个人都非常忙,总有做不完的事和赶不完的约。和艾莎绝大多数的城市村镇截然不同。   而史密斯很喜欢这种气氛。   他向来认为——人,尤其是一个男人——他必须活的有朝气些。   反馈朝气的就是精神,是对数据的严谨,以及对吃穿仪表都一丝不苟的生活态度。   像其他城市那种类似乡村小镇的风格他不喜欢。他不止一次公然在家里抨击过他的儿子。认为他在30不到的年岁去中部发展其实是蹉跎岁月,浪费时间赋予他的年轻身体。   歌罗西的气氛能吸引他,这才是他当初留下来的主要原因。   虽然这里确实还比不上那些大港口,但他能看出这里有极其巨大的发展前景。将来不会比瑟兰南部的港口更差。   “我也不说废话了,史密斯先生。”   艾门当然能听出他话里犹豫,明白他这么说只是“最后的矜持”。   “你可以看看这个。”她从抽屉里取出一卷修订好的书页递给他,“这是我个人对钢材冶炼方面的一点心得,其中对原材料的说明部分你应该会很感兴趣。”   平炉炼钢——史密斯接过书卷,翻开后一眼就看到了最中间用瑟兰语写的大标题。   “……”抬头看了看微笑着的少女伯爵,手指又摸过还未来得及修整、依然坑坑洼洼的羊皮页边,史密斯不再说话,闷头开始浏览书卷。   前三分之一,他看到书卷里记载和勾画出了一种叫做“煤气发生炉”的奇怪装置。   根据图画和文字说明,这种装置可以从煤矿里提炼出一种气体能源。能以更高的热能加热巨大炉池,从而以远远超出其他炼钢法的效率冶炼钢水。   后面部分是冶炼工艺的介绍,就文字里记载的数据而言,史密斯很难相信这种炼钢法一次性居然能出100吨以上的钢。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种炼钢法对原材料的要求并不算苛刻。无论是铁矿原石还是生铁、废弃钢铁,平炉炼钢法都能吃,而且产出的钢材质地均匀,品质极佳。   史密斯是聪明人,他很快看出这种技术如果普及开来将彻底改变整个世界的工业格局。   他的儿子就是从事钢材事业,知道目前最先进的炼钢法充其量在产能上只有这种新法的一半。而且格外耗时耗力,对原材料的要求也苛刻许多。   这种产能差距足以让最守旧的统治者做出革新的决定,而这种决定将彻底改变一些职业的生存格局。   就比如他目前的勘探专业。虽然探测工程师已经算是常人眼中极优越极有技术含量的职业,但如果这种新法普及,他的地位肯定还会在目前基础上迅猛增长。   因为这种新法的产能太大了。产能大意味着原材料的消耗也大,现有的原材料供应跟不上消耗,统治者就需要更疯狂的发掘矿藏,这离不开史密斯这种人的帮助。   艾门一直盯着这壮硕如熊的灰发男人。看着他的呼吸节奏从平缓到急促再到直喘粗气,她知道这个好手的心思十有八九是拿下来了。   艾莎的受教育率远低于瑟兰,像这样有扎实基本功和丰富经验的老人她不希望再放出去。   前世改修之前她学过一段时间的工业设计,对于机械原理、材料学等方面算是有一些了解。   这让她能在恶补基础后复制出压力机和平炉炼钢,能试探摸索着弄出烧煤气的发生炉。但却没办法更进一步,让她捣鼓出更先进的、以液体为燃料的内燃机器。   所以她需要帮助——需要大量学识扎实,有经验有基础有想法而且足够聪明的技术性人才来帮她造。   ……   史密斯在艾门书房里待了2个小时。   回去时他已不是孤身一人,身边被艾门特意配了个融合人护卫,专门负责在日常生活中保他周全。   再次完成一项目标的金发少女独自一人在椅子上坐了会。取出一个笔记本,将上面属于“让-史密斯”的名字划掉。   直到此刻她才舒了口气,凛然独眼重新变得温婉柔和。   笼络史密斯只是未雨绸缪。她相信新开设的炼钢厂和军工工坊将会在这个时代以堪称恐怖的产能重重冲击原有市场,歌罗西港借此出的一切风头都能为她本人带来足够的名气。   而名气和钱,都能加快她笼络人才的效率。   她目前的计划是在1779年春季结束前生产出足够武装2000人的新式枪炮。打算以这批东西为筹码,试试看去撼动一下这个大洲的利益格局。   毕竟她的某些做法等于是在抢别人的钱。   她也不认为那个领主会议只是表面上用来和稀泥的。   ————————   第一更来辣~(≧▽≦)/~后面还有俩快浇水施肥让速速长大~ 第二十一章 狮心剑活了(第二更)   时间过去三天。奎斯特姐弟总算给出了初步报告——也就是对那批来自号角镇的尸体以及虫卵的具体分析。   “我们在这种虫类体内发现了一种新的活性细胞,该细胞在多方面表现的和蜘蛛、蚊、蟑螂螳螂等生物很像,所以有充足理由证明这是一种融合生物。”   诺姬看着艾门说道,“你开头猜的没错,雅芬家族暗地里也在研究异种病毒。”   “本事不小啊……”艾门将看完的报告丢到桌上,叹息一声:“作为普通人他们研发的进展也太快了,再加上幽影刺客,很难将他们和异神教的存在剥离开来。”   报告一共有三份。第一份是尸体报告,第二份是虫卵和幼虫报告,第三份是王虫尸体的报告。根据内里的研究分析诺姬推测这种“尸偶魔虫”——从劳伦那儿得到的正式称呼——除王虫外的普通个体充其量只能存活六天,也就是说即使放任不管它们也会在一周内自然死亡。   一天孵化,五天成长,第六天破颅而出变态为成虫,第七天太阳升起时就会六脚朝天摔在地上,失去作为生命体的一切机能。   王虫倒是不会死,这东西经过诺姬的解剖被却认为是雌雄同体。也就是说它可以自己给虫卵受精,一胎大约能产1.2万枚魔虫幼卵。   诺姬在解剖到卵巢时发现了一部分还未授精的卵。她测量了幼卵的数据,得知它的平均长度在0.1~0.3厘米之间,混杂在水源里和砂砾无异,很容易就能让一座城镇的人被幼卵寄生。   听起来根本就不像是正儿八经的生物——哪怕是融合生物。在艾门看来这种便捷特性让尸偶魔虫更类似于武器,一种即插即用可以在短时间内打攻坚战或者增添军力的生物武器。   “我已经让霍妮安排了一些心腹好手去看护城市的几处自来水源。”艾门沉吟了一会,抬头看着轮椅少女,“……你觉得一周后的领主会议咱们有必要将这份资料给那些蠢货看么。”   “很有必要。”诺姬极其慎重的朝她点头,“这东西太危险了!我们光做好自己领地的防范措施还不够!必须要警告其他人!至少也要让他们有所警惕!”   “而且报告里还有一个东西我没写进去。”她的声音变得很低,“我们在王虫尸体上还发现了一些类似于人体的生殖/器官,顺着这条线往上发掘,查出它的部分器官和人体很像。”   “这意味着什么。”艾门眼皮跳动一下,没由来想起了一种外星生物。   “意味着它很可能混杂了人的基因。”诺姬抬眼看着她,“……我猜你们清理那座城镇时也从未见过保存完好的女性尸体,不知道我说的可对?”   “我向来是不吝啬以最大恶意去揣摩敌人的。”再度发出一声叹息,金发少女靠上椅背,“但这些恶棍却总能一次又一次刷新我对下限的理解。该说什么呢……?一种特殊才能?”   “这件事你做的很好。”她从座椅上站起来,将那三份文件推给对方,“去找金斯报特技勋章,今天准你放假休息。”   “那你呢?”诺姬看着她绕出来,手中提着那把她从不离身的十字长剑,“你这是……要去干嘛?”   对方心情不怎么好,她看得出来。而且因为和对方一样也是女性,她充分理解这种愤慨的原因是什么。   没有女人会希望成为一种虫类怪物的育儿室。尤其在得知那怪物可能会从自己体内汲取基因的时候,任何正常人都只会对此感到憎怒和恶心。   “练剑。”   给出这个简约答案,金发少女拉开门,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别墅后院,靠近海崖的位置有一个小型场地。边上镶嵌有三米护栏,平时被加洛夫等多动症患者用来作为约架地盘。今天可能是因为他们被外派了巡逻任务看不到人,艾门来到时场内空空如也。   “锵——”金属交鸣声响起,狮心剑被艾门迅速拔出,剑刃在阳光反射下闪着雪亮寒光。   她一声不吭,就那么穿着黑色的礼服长裤和白衬衫,默默用标准动作将她至今为止所学会的所有剑术都演练了一遍。   从刺剑剑术,到军阵剑术。再从军阵剑术到融合二者优点的圆舞剑术。她的动作始终轻盈,直到演练完成也没能在炽阳暴晒下流多少汗。   而最后,她左眼凝神。整个人气势陡然一变。隐隐散发出一种朦胧扭曲的不真实感。   狮心王剑开始发红发亮,从剑柄护手再到剑刃剑尖,一点一点从亮银色变成了纯金色。其散发出来的高温叫光影弯折,贴地的剑尖已经将地面烧的直冒白烟。   “哈!”   突然,她轻喝一声,抬起剑刃,旋转着腰身朝虚空中发出一串螺旋劈砍。   全力发挥下的神焰完全包裹在狮心剑上,差不多接近有4000°,每次劈砍都能在空气中爆出一道灿金色的火焰剑气,灼烧粒子和氧气的嗤嗤声在院落内一直响个不停。   诺姬猜的不错,艾门的心态现在是有些烦躁。只不过原因并非像她猜测的那样完全是因为看不惯雅芬人作为,还有一个因素是她对局势的变化感到不安。   “从寄生体内汲取基因让下一代进化”——这个特性对纳米亚世界的人来说可能会很新鲜。但对她而言,她只会想起某种令人作呕的外星生物。   它们太像了。无论是破体而出的设计还是进化设计,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种过度的相似固然是能推到异种病毒身上,但她还是对雅芬背后站着的某个人感到忌惮,怀疑他的具体身份。   总不可能,这个世界上除了她之外还有另一个穿越者。而且这个穿越者还是站在反派阵营的吧……   焦躁情绪完全从她的动作中展现了出来。在用一次竖劈将身前十米地炸碎之后,少女步伐突然一变,半曲膝盖稳住下盘,右臂关节居然在一阵骨骼错位的爆响中骤然变长。   “砰!”   拉长的手臂像鞭子一样带着长剑抽在地上,这一次足足抽出了二十米,意味着她的手臂至少在那一瞬间拉长了十倍。   “砰!砰!砰!砰!砰!!”   她不管不顾,用这可怕的攻击将前方地面犁了一遍,双腿又在这过程中胀大弯曲,突破裤管包裹变成了一对反关节的山羊蹄子。   “砰!”   抬脚一跺,她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一瞬间横跨二十米远,出现在了这座院落的中间位置。   “哈!”   巨大的惯性被她扭转身体强行化解,这股力量最终甩到了她的右臂上,让它绕着院落划了一圈,斩出了一道极其规整、呈圆环外形的金色剑气。   神焰似乎也在这个过程中被压扁了。这份炽热完全被压成了真正的能量刃,不但悄无声息将整座院落周围的栏杆斩断,甚至还波及到了周围的树木。   直接效果就是以少女为中心往外延伸三十米,所有的障碍物——无论钢铁栅栏还是花草树木——统统都被斩去了半截。   “……”   停下动作,手臂和双足一点一点恢复原状。艾门环顾已经被自己毁的一塌糊涂的院落广场,左眸半睁,胸口起伏喘着粗气。   这是她目前研究的拟态战法。是利用自然法瞳堪透其他生物结构后任她自己造出来的。   灵感……她承认是来自维多利亚。在能用自然法球做到局部拟态的情况下,她当然很想试试去复制维多利亚那种华丽的战法。   还是不行……   一边大口喘气,她一边拿起狮心剑对它仔细打量。   那种战法要求的是“切换速度”。需要在一瞬间完成拟态再解除,然后再二次拟态重新塑形再解除。这样类似于游戏里“柔化”的技巧才是维多利亚的拟态方式,而她目前还做不到。   一方面是拟态的选择不够丰富,目前只能用手臂去模拟蛇的结构和用双腿去模拟山羊结构;一方面是她还不熟练,切换的速率达不到要求。   目前我的战斗力大概相当于战斗魔能八级的掌控者。比老头子弱,大概等于全盛状态的米利安教授。   她一边喘气一边思考。脑中计算着自己在生物链当中能排到哪个层次。   安塔利亚蒙的魔能学识是11级,战斗魔能是9级。而我现在的魔能学识大概只有7级,战斗魔能在神焰和拟态的叠加下却能摸到8级的边,而且在攻击方式上更加多样。   狮心剑只要开眼,在圣瞳的配合下我一样能使用之前糅合圆舞剑、光炎剑和爆裂剑的“圣瞳剑术”。透支生命力更是可以行使这把神剑的真正威能,跨越时空发动斩击。   算上这个“时空斩”,这边的力量搞不好还要超出半神极限,很可能连真正的神主都抵挡不住。   如此个人武力,在已经没有神祇和半神存在的世界,理论上是足够自保。   但她的目标已经不再是自保,而是拓展时代,完成对某些人的血腥复仇。所以不能真正作为常规手段的“时空斩”是不能算到进攻类的底牌里的。   再想提升也就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复制出维多利亚的拟态战法,将其和“圣瞳剑术”相结合。一条是将魔能掌控修习到巅峰,达到安塔利亚蒙那种能引动粒子裂变的程度。   她这么想着,却感觉手里的十字剑微微一颤。   低头细望,剑柄中间的那层眼睑居然在不受自己操控的情况下主动睁开了。   一人一剑用两只眼睛深情对望,各自都能在对方的视界中看到自己。   ————————   这里可以保证不会有第二个穿越者。具体谜团随着剧情推进会揭开的。 第二十二章 无敌也是有代价的(第三更)   这是一种相当其妙的感受。   在艾门的感觉中,她重新拥有了两只眼睛。   一只是她的左眼,长在她的左侧眼眶里,带给她的视界是属于自己的。   一只是她的右眼,宛如一枚绿宝石镶嵌在狮心剑的剑柄上,带给她的视界很古怪,她能从其中看到惊愕的自己。   “……”她把十字剑抬起来翻到另一面,眼珠也翻转到了另一面。   “……”她握剑的手臂保持不动,双脚也保持不动,上半身突然横移,往左边扭。   结果那眼珠也跟着往左边转,时不时还眨动一下,就那样“乖巧沉静”的看着她。   “主人?”4号小女仆站在场边,莫名其妙看着金发少女时而往左边扭时而往右边扭,姿势怪异的像是在马戏团演情景喜剧。   “……没什么。”艾门身体一僵,这才意识到自己神经质的测试被人看去了。为了掩饰尴尬她赶忙拎着剑跑回别墅,在小女仆奇怪的注视下消失不见。   邪门了。   淅沥沥的水声砸在地上,全身赤裸的金发少女将脑袋放在花洒之下,脑袋里总是闪过那枚绿色的眼睛。   那是我自己的眼睛,我为什么要感到害怕?   她这么想,便把心思一横,拽开门帘,将放在池边的十字剑给拿了进来。   仿佛心有灵犀,十字剑上的眼睛又一次在缺少她控制的情况下自己睁开了。   艾门再一次拥有了双重视角,一个是以自己的视角盯着长剑,一个是以长剑的视角盯着浴池内的赤裸少女。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站在她自己视角,她感觉这把剑看她的眼神怪怪的,有点色眯眯,总是一个劲盯着她的私-处猛瞧。   真是邪门了……!   艾门面色涨的通红,不自觉夹-紧双腿,左手横过来掩住胸前红樱,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把剑有这么色?   一想起刚到艾莎洲时缺乏安全感的自己总是双腿夹着狮心剑入睡,她就觉得大脑充-血,面颊两侧一阵燥热。   最关键的是她可以通过长剑的视角看到自己娇艳的神情,居然不自觉对自己的身体起了某种怪异反应,夹紧的双腿有些发软。   “~~~”狮心剑肯定察觉了这种变化,因为她发现剑柄上的眼睛弯曲了一下,看起来越发色眯眯了。   “维多利亚这个碧池。”她把长剑尽可能拿的远离自己,羞怒之中带着鄙视,“曾经我也怀疑过这家伙为什么非要用剑……她不会拿你的剑柄干过什么恶心事吧?”   想起在各种画册和壁画上看到过的端庄女神,再联想一下女神将神剑插在地上,双腿呈M型分开蹲在上面颤动娇躯,艾门就有一种日狗的冲动,怀疑这把剑是被什么谜之液体给点醒了。   如果她现在能联网,她肯定会发个帖子,名字就叫“我的剑不但活了还色眯眯的看着我似乎意欲图谋不轨求如何解决急在线等”。   冷静。   九年义务教育的过往经历和一部分哲学思维迅速帮助她冷静下来。   认清现实,不管它再怎么色眯眯的看着我,它也是我自己的眼睛。   目前当务之急是确定情况,即这把剑——它是否像我理解的那样真正觉醒了自我意识。   恢复冷静的艾门运用逻辑思维快速理清了几个关键要点。首先开始回想自己之前和这把剑的关系是怎样的。   之前……因为从撒迦莉雅那里得到过奇格兰幻影的传话,狮心剑的开眼状态我只试着用过几次。那几次的操作过程是我输入精神力给这把剑,控制它睁开战圣之瞳。   当时的感觉嘛,和现在比较中规中矩。虽然还是可以获得剑的视角,但一个是没有现在这么大,只能集中在小范围区域;一个是它完全受我操控,不会像现在这样自己乱瞟。   所以现在的状况,这东西应该是觉醒了一定的自我意识?   它全身上下能够展现出“活性”特征的就只有这只战圣之瞳,所以它也能控制它,和我算是共用圣瞳?   这个猜测挺靠谱的,艾门决定立刻在浴室着手实验一下。   她捏着狮心剑的剑鞘把它挪到眼前,左眼死寂的看着它。   “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狮心剑不说话(不会说话)。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狮心剑:“……(沉默)”   “你有什么方式能表达想法吗,我是指除了语言之外的其他方式。”   狮心剑在她手里震动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回应这话。   “……”艾门顿时又觉得相当无语。因为这个震动功能配合她之前的某些联想真的是非常的——非常的涩琴。   “看到这个了吗。”为了确认她朝狮心剑张开左手的五指,一点一点收拢手指,只留下食指单独竖在上面。   “几根手指你就震几下。”她说道,同时快速伸出第二根手指,“这是几?”   狮心剑震动两次,意思是二。   “这个呢。”她瞪大眼睛,继而弹出小拇指。   狮心剑震动三次,意思是三。   ……真tm是邪门了!!!   “那这个呢。”她恶作剧的心思上来,反手对着十字剑,单独伸出了一根中指。   狮心剑疯狂震动,视线下移,看向她胸口露出来的两点红樱。   “你往哪看呢!”少女勃然大怒,重新伸手挡住脂球,“狗屎色剑!”   狮心剑震动的更厉害了,视线不但没有挪开反而独眼发亮,视角里的少女身躯一点点被堪透表层,甚至出现了某些隐-私部位的透视图。   “哐哐哐!”然后它像垂死挣扎般在剑鞘里发出剧烈颤抖,还是一阵一阵的,类似抽搐。   “噗滋——”   忍无可忍的艾门摘下花洒滋射在剑柄上——那个视角她也是能看到的!   “啊!!!”然后她立刻捂着右眼眶靠在墙上,感觉那里就像是还有眼珠一样遭受到了水流冲击。   ……   半个小时后,身穿冬季睡裙的艾门双手抱胸坐在床沿,对面是靠在窗台上的狮心王剑。   这把剑的剑柄已经被她用厚厚的黑布给缠了起来,并且严肃的警告过它:不许用战圣之瞳的“弱点透视”来观察自己。   还做出过威胁:如果它不听,她就用它去通下水道。   于是这把剑现在非常老实的靠在窗台上,给她一种“焉了”的感觉。   “……”皱眉着眉头沉思半天,她也没想好要如何处理这种情况。   这东西剑品不行,但好歹是古神器,她肯定是不能扔的。   但若说把它留下来……   一想到每天晚上睡觉时可能都会有一把剑在边上色眯眯的透视自己,艾门就觉得浑身发寒。   权衡半天,她最终找到一个理由来说服自己——如果这种变化能对自己的战斗力有所提升,那她或许、大概、可能、勉强可以接受继续把这东西贴身留着。   于是她迅速扒掉睡衣换上新的内衣裤,捞出一条能带来充分安全感的黑丝裤袜穿上,装备上一套黑色带皮质中短裙的猎手皮甲,拎起长剑就直奔后院。   无臂小女仆4号还在后院里为清理这些瓦砾犯愁。   她没有手,用脚操作一下拖把还行,清理这种事故现场还是太难为她了。   就在她忧虑的时候,金发少女蹬蹬跑出来,无视她的存在,抽出剑刃竖在身前。   4号不知道她想干嘛,但还是很知趣的退到一边,默默看着她念念有词。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你知道吗。”   艾门贴近剑刃小声说道。   “不好好表现的话,我就拿你去通下水道。”   狮心剑瑟瑟发抖,看上去似乎非常害怕。   “好。”艾门吸了口气,内环战阵全速运转,一丝淡淡的血雾从她掌心中升腾起来,还没等挥发就被剑柄尽数吸收。   我现在开始觉得吸血这个步骤不好玩了。   少女-忧愁的在心里想道。剑刃已拿鲜血做燃料升腾起了温度极高的灿金神焰。   “那就开始……哎?”   她刚想试着在“开眼”状态下施展一遍“圣瞳剑术”,手中却感觉轻微一颤,居然被长剑带着偏转了动作。   她再次得到了两个不同的视角。   属于她自己的视角是无措的。属于狮心剑的视角是坚定的。   那个视角死死锁定前方的虚空,只是一瞬间,她感觉那片虚空在眼前被急速放大,甚至能看清楚空气中的每一粒灰尘,进而又感觉它们比山峰还大!   无声无息的,这一剑已经斩了出去。灿金火焰刚挥出便消失不见,仿佛从来没有出现在剑上。   艾门维持着斩击结束的姿势呆站在原地,两个视角死死盯着之前看到的空间节点。   一团小火星突然在节点上凭空出现。   灿金神火的斩击痕迹突兀出现在节点上,不止将它斩破斩碎,甚至还影响到了周围光影,烧的它们一阵扭曲。   “……”艾门微微张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内心想法。   她看了看站在边上同样微张小嘴的小女仆,突然觉得……为无敌付出一点微小代价也是很值得的。   ————————   三更完毕,求滋润。 第二十三章 黑暗之门?   “我们在天上的父……”   黑暗中有人在念诵什么。   “愿你的国在人间降临……”   很多很多人。   “愿你的旨意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他们聚集在一起朝前方膜拜。   “使我们能避开试探,规避凶恶……”   在朝高台上的那个人顶礼膜拜。   “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   我看不清她的脸。   “阿门……”   这些人在念诵什么。   “阿门……”   他们在祈求她的庇护。   “阿门……”   但是她却无动于衷。   “艾门!!!”   耳边的噪音被突然放大,艾门骤然睁眼,看到梵茵、霍妮和诺姬等人全部围在自己身边,看向这边的眼神或多或少都带着关切。   “……发生了什么。”平复心神,躺在床上的少女偏头看向这里面唯一的医生,“我这是……你在给我输糖水?”   手臂上有隐隐痛感,抬起来一看上面插着一根管子。它和一只吊在床头的水袋连接在一起,这怎么看都是在用强制手段给虚弱的身体补充糖分。   “问你自己。”看到她终于苏醒,诺姬跟着也松了口气。她没好气的瞪了眼艾门,转过轮椅去给她配药。   “如果不是你拼命做贱自己的身体,以你原本的健康水准是不可能在三天内被疲劳击倒的。”   “疲劳?”艾门半坐起来,脸上露出荒谬的表情:“……我?”   她承认她的工作强度要远远超出一般人。但古神之血能大大强化她的耐力。理论上她不可能因为疲劳倒下。   连常人之躯的诺姬都还好端端的,这么说还不如编排她是受了什么暗中袭击。   不过。   她半眯眼睛,努力回忆之前的记忆。   我昨天……应该是玩了一整天的狮心剑。   因为这东西居然可以自己发出“时空斩”,为了研究它的上限和潜在能力,我好像把整座院子都给毁了……   然后……然后我好像是……突然觉得极其疲惫。朦胧中大概是回了卧室,最后的感触应该是……摔在了床上?   “按照奎斯特的说法。”梵茵担忧的看着她,“你出现异常的时间大概是在昨天夜里,也就是在你入睡之后。你的身体因为过度劳累自发运行了保护机制,导致你睡了一整天,直到现在才醒。”   “我想起来了。”金发少女揉揉后脑勺,感觉那里有些胀痛,“既然确实是疲劳原因……以后我会多注意的。”   她做出反省,一众关心她、像朋友多过下属的人便也一个接一个去忙自己的事。   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太重要的情况。身为医生的诺姬都说了,只要调理两三天就能恢复正常。   “真的是这样吗。”   空荡荡的卧室里,艾门一个人靠在床头。   她右手在枕下一捏,拿出来一把十字长剑。   狮心剑的独眼紧闭着。不再像昨天一样活跃。   艾门灌注精神力自己操控着开启圣瞳视角,昨天那种感觉却荡然无存。   但是她很肯定那不是梦。   狮心剑的异变依然存在,在剑体内侧有一股极其孱弱的精神波动,只有在她掌控圣瞳时才感觉的到。   那么疲劳的原因,会是过度挥霍神器威能吗。   她觉得身体异样十有八九是因为昨天的练习损耗过度,但隐隐约约又觉得那不是全部原因。   黑暗中的梦,她还记得。   一群人聚集在一起祈祷的画面仅仅只是第三幕场景。还有两幕场景属于两个不同的人。   一个是女人,英姿飚爽。一头金发和碧绿眼眸像极了她自己。但她很肯定对方不是维多利亚。   因为她太青涩了。青春期少女的活泼萌动被那一双眼诠释的淋漓尽致,维多利亚当然不可能会是这种神情。   一个是男人,面容俊秀。精炼短发和刀削面容让他就像是古希腊的石膏雕塑。那张脸和年轻时的坎索很像。   一抬头,艾门看到这两人分别一左一右站在床边,用一种意味深长,看待“同类”的眼神盯着自己。   一眨眼,两道人影又消失不见。似乎只是她的幻觉。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把狮心剑拿起来,眯眼看着剑上的圣瞳。   卧室里无人说话,只有挂钟滴答的声音。   ……   “哐——”   巨大的升降梯来到地底。周围光景一片黑暗。   一道人影从升梯上走出,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典籍。   随着他的步伐迈动,头顶不断有灯泡似的白光亮起。在他靠近时照明,在他走过后熄灭。   一直到再也没有白光亮起,人影才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前方的黑暗,静静等待时机来临。   “坎索。”   黑暗中响起一个巨大、虚弱、苍老的声音:“你终于来了。”   “嗯。”人影伫立在原地,“我是来传递好消息的。”   “是抓到了另外三个圣枪零部件,还是抓到了你的女儿?”   声音中透出一丝希冀:“我可是想她想的很啊……”   “都不是。”人影维持不动,说道:“是‘龙化’计划。再等大概三个月,第一位真正的使徒就能在艾莎诞生。”   “‘龙化’?”声音的语气混入讥诮,“我看是‘神化’吧,坎索-哈温?那些消弭在时光中的古代神主,你以为用它们的尸体再造生命……那个东西就不是‘神’了?”   “生命对神的妄想只是因为无知。”   人影微微抬头,看向藏在黑暗中的庞然巨影。   “从来就没有什么‘神’,有的只是不同的‘人’……无论是维多利亚、莫因斯、索菲亚、贝妮塔还是哈塔、瑟芙琳、贝莱、奇格兰、莫瑞斯、歌罗西……这些存在本质上和她们的造物没有不同。”   “你还是这么顽固呢,坎索。”   黑暗中的巨影喘了口气,吹得人影发须飘荡。   “那么你如何看待你女儿?如何看待融合了半个智慧冠、吞噬无数神族血肉——甚至还将母亲活活吃掉的那个东西?……你真的觉得那个东西还能称为‘人’吗?”   人影沉吟了一会。似乎在思考如何回答。   “那个时候,她不算‘人’。充其量只是一具‘神的傀儡’。”   半晌后,他抬起头。   “但是,当那个灵魂从虚空降临,以相反性别融合那具傀儡身,她的一切就彻底完美无瑕,再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用男性灵魂和女性肉身融合,利用这种矛盾重叠来塑造完美……”   黑影的喘息急促起来,“啊~是的……就像她记忆里的那个神话,第一个女人也是从男人体内分出来的……”   “但你越是跟我解释清楚,我就越是想得到她。”   “维多利亚也在她身体里!”它突然朝人影咆哮起来,“还有狮心剑!这个纳米亚圣剑最核心的部分!她也有了!”   “而你甚至还找不到她的踪迹?那么显眼的一个人!你居然还找不出来!?”   “如果你将耶梦加得借给我,我明天就能带她过来。”   “不可能。”黑影突然放低声线,语气再次变得轻柔虚弱,“耶梦加得要看守母树,必须时刻待在海渊。”   “那么至少要等到三个月后,等哈塔的尸体转化完成。”   “哈塔的尸体。”黑影沉吟,“如果我没记错,莫因斯的手指是和你的小儿子融合了吧……”   “嗯。”   “你的三子从北边回来,有对你的决定表达不满吗。”   “没有。”   “但是你肯定知道他想要什么。”   “是。”   “你打算满足他吗。”   “如果他表现好的话,说不定会满足他的。”   “哈哈哈哈哈……”黑影突然低笑起来,“但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你唯一一个因为真正动情才有的孩子吧?”   “连这样的情感都能拿来做筹码,你还真是个,好孩子啊~” 第二十四章 重逢,送信人   清晨的维多利亚港一片喧嚣,工厂街区和沿海码头到处都是吆喝和呼喊。   “那边的,别偷懒!尽快把这批货拉到北港的十三号仓库!”   “还有那边那个队伍,是谁允许你们把酒带到厂里来的?……赶紧滚去写检讨书,否则明天就不用来了。”   “检测组尽快完成机器的维护,真是的……和以往开机的时间比今天已经耽误了二十分钟!”   “所有人都好好做!别忘了在这座城市里你们还要家人要养!!”   吊机的呜呜声,人的吆喝声、脚步声以及重物摩擦的声音混成一片,仔细听还有海鸟鸣叫,落在某些有心人耳里倒也算是别有情趣,新鲜的很。   “全体静止!”被扩音器放大的喊叫在厂区回荡,“除机械岗位外其他人来外侧集合!”   “都速度点。”顿了顿,那个声音提醒了一句,“……可别让两位殿下看了笑话!”   与此同时,一支由六辆小轿车组成的车队径直驶入了厂区大门。   它们绕过三处哨卡在厂房外停下,首先钻出来近20名身高马大的黑皮帽。   “感觉如何?”   斯塔-哈温亲自给弟弟拉开车门,带着微笑看向他,“这种由蒸汽动力驱动的车应该比马车更舒服吧。”   他穿着一套黑色风衣,19岁的身躯长到1米85。嘴角不再有过去的浮躁青涩,头上还带着一顶圆边礼帽。   “还行吧。”车里的人伸出手,让他拽着拉了出来。   “别忘了这几年我是在哪过的,你觉得我有多少时间去享受马车颠簸?”   那是一个身形更高大的年轻男人。金发,右侧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看面相和拉他的青年很相似,应该就是一对兄弟。   “噢!”斯塔懊恼的一拍头,“我忘了!你是被发配去的北海舰队!”   “比不上你在王都的轻松。”   长发青年看向四周,默默将周围的巨大建筑给记在心里,“听说你把周围几个废弃工厂都买下来扩大了产能,这件事我在北海都听说了。”   “好啦,费顿。”斯塔笑了笑,抓着对方往厂房里走,“既然熬出头被父亲准许回来,你也不要老是提那个苦寒之地,来跟我看看王都现在的大变化吧。”   两人往厂房里走,绕过一群被临时集结起来的工人,带着全副武装的黑皮帽边看边聊。   “这些现在都是克尔顿工业的资产吗。”费顿看向四号厂房里一排巨大的零件车床,认出这车间生产的零部件全部都是火炮炮管。   “嗯。”斯塔应了声,“除了汽车,我们现在也承包全国六成的军火。”   “真稀奇。”听到这个数据费顿笑了,“你母亲居然还会留出四成给别人分。”   “……负责另外四成的军工厂都是王室产业。”斯塔摇头,“别忘了,王室本身就是最大的资本家。克尔顿工业能占六成也是父亲默许的,否则没人能喝军工的汤。”   “这些东西生产出来是要运到前线去吗。”费顿走上前,伸手摸上一根炮管。   黑色,冰凉。金属的质感通过皮肤传到脑海。只是这一下触碰,他就知道这根炮管所用的钢材要比北海舰队的品质更好。   “对。”斯塔也跟了过来,“安塔梅斯已经失守了,现在他们时不时会囤积兵力在布罗河谷搞试探性进攻,而我们反击的手段就是尽可能调集多的火炮朝外面齐射。”   “原来如此。”费顿点头,“频繁使用会极大缩减这种零件的寿命,数量越多炸膛率越高,难怪你们现在还要大规模生产基础零件。”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斯塔叹了口气,“铭刻公式也不能改变这种局面,反倒会让它们的寿命继续缩减。除非哪个大天才能想出新的枪炮构造,否则这里的机器是不能停的……”   “哈特呢。”费顿沉吟了一会,“他负责的三角要塞丢了,按他的性格应该会很自责吧。”   “我都不知道你对那家伙了解这么深啊……”斯塔抬头,有些惊愕的看了看他,“不错!那家伙就是看着精明,骨子里其实心软的很。”   “父亲有怎么责罚他吗。”   “没有,珊德拉阿姨好歹在之前姓慕斯,区区三个要塞而已,也就是几周的读写禁闭。”   “那确实是算不上责罚。”   “可不是~但他倒挺擅长惩罚自己,现在成天到晚在大教堂做祷告,搞得自己跟神职一样。”   “我在北海听不到西边的细节战报,据说好像是……死了很多很多的人。”   “大部分都是平民和原要塞守军,接近一万人。其中三分之一死于瘟疫,后面的军士倒是没什么损失。”   “不是应该还有瘟疫残留的吗。”   “……哈特放火把要塞烧了。”   “报告里怀疑疫病的种子是约修亚种的,如果真是这样,他们大不了再传播一次。”   “那大概是因为——”斯塔顿了下,眉头皱起,“他们对这种情况准备不足,或者那种瘟疫的病毒没法在高温环境中继续生存吧。”   说到这,他认真偏头重新看了看这个弟弟。总觉得他从北边回来后身上多了种不明不白的气质。   甚至隐约让他能想起父亲,想起那份内敛的威严。   “父亲派你出去也不全是惩罚你,主要还是为了找盖兰吧。”   为了缓解气氛,斯塔主动转移话题,“但是这几年都没有消息,盖兰应该是找不到了……”   “他不幸那头怪物撞到一起,能找到的话才是怪事。”   听他提起最小的弟弟,费顿咧嘴轻哼一声,“何况那一万多人就是因为他的大意损失在冰港遗迹,就是他还活着,至少也是10年流放。”   “那头怪物……”   斯塔好奇的看过来:“你们北海舰队中期不是顺着江河下来了吗?有没有看到它?它长什么样?”   这几年,关于“那头怪物”的文件报告就没停过。但所有报告里无一例外都缺失了最重要的图画资料。   斯塔也有就这件事问过坎索,却被对方以“不是你负责”为由打发掉了。而他自己搜集的情报大部分都来自逃难平民,各种说法都有,甚至还有说是巨型裸女的。   布罗河谷之所以在前些年承受的压力不大,约修亚和爱沙尼亚的联军之所以要放缓攻击,这所有的一切和“那头怪物”都脱不开干系。对这个东西斯塔当然是万分好奇,他想知道费顿有没有和那东西面对面碰过。   “你说它啊……”   长发青年咧嘴一笑。落在斯塔眼里竟有一种邪魅意味。   “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一条有三段身体的巨大海鳗。”   ……   艾莎,歌罗西港。   穿着一套用半年军饷买来的礼服,洛特极其拘谨的在仆从引导下推开了那扇实木大门。   这里是海崖别墅,一小时前他被紧急召集,顺带还得到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请在来之前穿上你最喜欢的衣服,并且和你最爱的人深切道别”。   换了任何一个正常人,惊恐都是理所当然的。洛特不知道那位传奇领主找自己是要做什么事,只能弄了套礼服赶来这里,希望这不是他生命的最后一天。   “坐。”   书房内,身穿淡紫色丝绸睡裙的金发少女正伏在案前填写表单。看到他进来后停下动作,示意他用不着拘谨的站着。   “东西吃了吗。”她开始提问。   “……吃了。”   “道别也说过了吗。”   “自从父亲死去之后,没有什么人再值得我道别。”   “挺好的。”艾门这才微微抿嘴,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她从桌后绕出来,晃着一双雪白大腿走到高大青年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说道:“我本来觉得这会给你造成很大困扰,现在看你会轻松的多。”   “请问……”洛特有些不自然的将视线从她的腿脚上挪开,“我是不是……做了错事?”   “没有。”金发少女再次微笑。   “只是我个人打算委托你去瑟兰一趟,帮我给一个人带封信,仅此而已。” 第二十五章 一颗脑子引发的设想(第一更)   现在可以公开的情报(着重给记名苦手和认不出几位王子的人,且时间限定为1779年3月):   斯塔-哈温:19岁,身高186公分,特征是喜欢把金发梳成背头(还不理解的可以想象HP里的马粪小哥哥,还有魔戒里的精灵王子——只不过他头发没那么长)。   哈特-哈温:19岁,身高182公分,特征就是碎短金发。   费顿-哈温:18岁,身高192公分,特征是前端刘海极长,前发分开能遮一半脸。   盖兰-哈温:18岁,身高不详,特征为长发,女相。   我知道读者对角色的脸有自己的幻想,所以你们记人记个发型就好,读起来会轻松许多。   ————————   圣橡树宫对艾门来说算不上家,但她却很怀念王都的热月节。   漫天飞舞的樱葵花瓣和熟悉街道在眼前飞掠,让她情难自禁,对这些景——以及景里的人产生了一丝淡淡的思念。   没有我庇护,她还好吗。   王储之位的压力巨大,她真的能挑起那副重担吗。   虽说按照之前的猜测约拿暂时不会动她,但……她真的能在暗流汹涌的王都中安全活着吗。   还有她。   眼前掠过一个棕发背影,少女闭上双眼细细感受,仿佛又再次被搂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卡明教授向我承诺她不会有事,他的话真的可信吗。   那种伤势很可能留下后遗症,她现在身体康复了吗。   缺失了要守护的人,她真的还能坚持信念追随我吗。   她会伤心吗。   她会难过吗。   她会在另一座城市……开启她的新人生吗。   需要掌控,需要主导的事实在太多。只有当静下心来时艾门才有闲暇功夫去顾忌私事。这一丝思念从大半年前便在她的心湖种下,现在已开始抽枝发芽,却是再也不能忽略它了。   所以,她需要有个人成为自己意志的延伸。   需要他去到海洋对岸的那块大陆,帮她传递这份思念。   顺带再为那个人提供一些额外庇护,让她不至于被淤泥污染,有足够的时间等她回去……   “哐”升降梯和底座接触。艾门带着满脸懵逼的洛特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问他,“成为融合人之后心情方面受影响了吗。”   “啊!?”洛特轻轻叫了一声,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自己这种问题。   “这个……”他不太自在的朝身侧少女裂开嘴,唇角一直开到了耳根,“还,还可以吧!就是比之前更有力气了。对力气的把握也更方便了。别的没什么,没什么影响。”   他说的是实话。只不过刻意隐瞒了嘴巴变化对他造成部分困扰。   毕竟他这一笑起来就把两侧牙齿全露出来的个人特色……别的不说,讨老婆肯定是要难一些的。   “是吗。”艾门不以为意,也偏头过去朝他笑笑,“那么如果还有机会让你再次变强,但代价可能是你一辈子都无法摆脱我的控制,作为洛特-特洛这独立的个体,你的选择……是什么呢。”   “您说什么?”洛特愣住了,“再次、再次变强?”   “对。”艾门带他来到最里侧的实验室门口,抬手在门上敲了两下,“再次变强。”   她说话的同时,门开了。诺姆在门后为她递上一条擦手的毛巾,闪过身子,露出一个已经准备好的手术台,以及坐在轮椅、正在检查工具的诺姬。   “来了吗。”诺姬没回头,“清洗消毒都已经做过,等我检查完你们就能开始了。”   “他还没洗澡。”金发少女走进房间,随意找了张凳子坐下,“不着急的。”   “洛特。”然后她看向在门口发呆的青年,“过来坐下。”   洛特不说话,像个木偶一样走过来,听话的在她对面坐好。   “在你给我答案之前,我会把变强的方式告诉你。”艾门说道,“前段时间我弄到了一颗脑子……对,就是脑子。它来自一个像你一样的融合人,只不过他的融合是人工的,并非病毒感染。”   “雅芬家族用了一种方式,将幽影猫的细胞和脑髓移植到了人类身上,使活下来的人能够遁入暗影,获得新的天赋魔能。”   “而前不久他们派了一个这样的人过来杀我,然后他的脑子就归我了。”   “……”洛特嘴角抽搐了一下,喉头耸动,咽了口唾沫。   如果不是对这个少女……不,应该说对这个女人有所了解,正常人是很难想象那张漂亮脸蛋能认真刻板说出这种猎奇话语的。   再结合她之前说的“再次变强”,她带他过来的目的难不成就是……   “对。”艾门点头,“相信你也猜到了。因为对那个脑子的解析研究有了进展,我打算用同样的手法来改造你。”   “但区别是。”她的声音渐渐放低,“你要融合的细胞不属于任何魔能生物,只属于我。”   房间一时陷入寂静,不只是洛特惊愕的睁大双眼,就连奎斯特姐弟也停止了动作,跟着一起目瞪口呆。   “艾门?”诺姬也不避嫌,直接喊出她的名字,“……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不排斥开玩笑。”艾门笑嘻嘻的看着她,“但我记得,大事上面我还是说一不二的吧。”   “但是——”诺姬越发感觉她是疯了,“但是这种事没有先例——”   “有!”艾门打断她,“来自文森特的细胞——这个东西就是特例了!从霍妮那提取出的暗鸦细胞已经从根本上脱离了原先的病毒范畴!我自己试验过,这法子可行!”   她需要一个忠诚可靠、既明事理又听命令而且还具备不俗战斗力的家伙去帮她送信。但说实话,这样的人在歌罗西是找不到的。   霍妮不行,暗鸦骑士团的老队员无法让她充分信任。   梵茵也不行,她不希望这种改造会影响到他们之间的那属于“友情”的部分。   那就只有在歌罗西新建的班底里找,这么看洛特已经是最好人选了。   这个青年可能不够强。忠诚度也无法完全保障。但她相信——如果真的能将神血细胞作为一种影响植入到对方体内,这两个问题将不再是问题。   “……你做动物实验了吗。”   听到她这股坚定的语气,诺姬知道今天是无法说服她了。   “十八组动物实验,八组人体实验。”艾门迅速回答她,“动物实验以鼠类为主,人体实验的素材是从牢里提的。”   “那么结果如何?”诺姬开始好奇了,“成功了吗?”   “只看结果的话,应该算是成功了的。”   少女舔了舔嘴唇,回忆着当初的实验光景。   “库存的那份异种病毒无法侵蚀我的血,所以我没让它们做混合。”   “我用这个东西。”她挪开右眼眼罩,从里面拉出一条莹蓝光丝,“直接让我的血和实验体的脑域融合,在他们的脑前额叶——就是这个位置,做了一些小小的改变。”   说起来,这也真是误打误撞的新发现。   在研究那颗脑子的时候她曾用过多种方式……主要是想复制雅芬技术,看能不能给自己这边也添些战力。   但让她失望的是,库存的异种病毒在融合过程中基本都出现了吞噬型变异,也就是只会将宿主转化为异种。   没办法融合,因为被她作为实验素材的动物或人都抵抗不了那股魔力。雅芬肯定是用了一种新技术提高了那些人的精神力,让他们在融合过程中能坚持自我,所以才能融合成功的。   而她,暂时是没什么法子来解决这问题。所以后来她干脆舍弃了异种病毒,想要试试看单独采用自己的血会是什么反应。   撒迦莉雅曾经嘲讽她,说她现在的生命形态和融合人相比其实没有区别。因为她们都是融合的产物,体内细胞受了侵蚀。只不过一个是被异种病毒,一个是被古神之血。她就是想看看这古神之血是否能给她惊喜。   于是她暂时隐瞒了自己的想法。在这段时间内每次下去都借看护“脑子”为由躲在实验室里做融合实验。   结果当真是充满了惊喜——被她用这种手法融合的素材,除了开头几例因为不熟练弄坏了脑子,后面大部分都成功活了下来,而且或多或少掌握了控制火焰的力量。   严格点说是控制燃烧,控制空气中的干燥粒子来制造相应的燃烧现象。   这种反应,她一开始在惊喜之余更多的是感到惊讶。但是随着研究加深,她觉得这种反应存在的原因应该是……这些实验体可能得到了一些她曾经的掌控经验。   内环战阵的拷贝是不可能行的,因为这些实验体没有一颗能源源不断创造神血的心脏,强行挪用只会害死他们。   但脑前额叶,大脑这个神奇的部分不但能储存部分记忆,同时还负责规划认知、下达决策和调整一部分社会性/行为。她觉得可能正是因为这种复杂的功能性才导致了这里被融合神血后能产生相应异变。   那么为何不试试呢。   她当时对自己说道。   反正经过一系列练手,她已能规避绝大多数致死的操作。即使风险再高,那个后果也不会比臭名昭著的脑前额叶切除术要更糟糕了。 第二十六章 稻草人(第二更)   长久的黑暗中,洛特轻轻睁开眼睛。   他全身赤裸,手臂上插着输送管。只盖着一条毛毯躺在床上。   实验已经结束了吗。   他坐起来,抬起右手试探了一下自己的力量,感觉好像没什么不同,只是多了一种怪诞经验。   是的,经验——就好像他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新意识,这个新意识在指导他如何发力,如何用力,如何将他这具身体原先的力量发展到理论上的最高值。   而且还不止是这样。   洛特闭眼。   它好像还能教给我一些,过去的我根本无法理解的东西。   心念一动,他的掌心中燃起了一簇赤黄火苗。它看上去很微小,没什么力量。但如果让任何一个负责研究异种病毒或融合细胞的专家看到这副光景,他绝对会认为这是神迹。   因为洛特操纵火焰的方式,不属于融合人。   融合人因为和异种病毒相融合,从肉体到灵魂都被世界排斥。他们无法感应到自然界的魔能场,更感应不到活跃在魔能场里的魔能粒子。   不能感应粒子,自然就谈不上支配。也就不可能操纵粒子去排列模型,塑造出想要的魔能技法。所以融合人无法通过这种方式去操纵元素,元素系的融合人都是用自己体内生成的粒子作为能量。   而洛特,他不是元素型的融合人。融合成功后他展现出来的特征不过是力量增强,理论上是不可能调配粒子催发元素现象的。   但问题是他做到了——而且不是通过“融合人的方式”,是用“自然人的方式”,通过调配粒子完成的施法。   很奇妙,也很舒服。脑子里的那个意识似乎成为了一个传输媒介,通过它,洛特再一次感受到了外界讯息,而且比成为融合人之前感受到的还要清晰,还要深刻。   思维的“长度”和“宽度”都被拉长了。闭上双眼仔细体会,洛特不只是能通过那个媒介感受到周围活跃的粒子,还能感受到更远的地方有一个温暖的光源在离自己越来越远。   等等。   他猛然睁眼。   那个温暖的东西,像太阳一样不断传输给他蓬勃力量的东西,它在变得越来越远?在离开自己?   “哐!”一个翻身跳下床,甚至带倒了边上的输液架子。洛特表情疯癫的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想要找到一个缺口——一个类似于门,或者窗子一样的缺口。   他的内心被焦躁填满,迫不及待想去找那个温暖的存在。他感觉那个东西就是自己今后生存的意义,为了它的存在和美好,洛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啊!”找了半天没有任何发现,洛特疯狂的发出嚎叫,手臂砸在桌子上,将上面的一叠文件统统扫掉,硬生生将整张桌子掰成两半。   但在这时,一封浅黄信笺突然从半空中飘到他身上,被他条件反射给抓住了。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和其他人动身去米斯特领参加会议了。”   打开信纸,第一句话跃入眼帘。还是那熟悉的语气,仿佛一切都在那个人掌握之中。   “你的身体我检查过,手术算是非常成功。现在的你不出意外应该得到了一位中阶掌控者大部分的调配经验——即使没得到,你在发力上的经验值也能超出那些精锐战士。”   “但代价也是有的——从今天开始世界上将不再有洛特-特洛,你的姓名、资料、过往档案将被从人口记录中抹去,洛特-特洛将成为死人。从此以后你只有代号,‘稻草人’。”   “我很满意你的选择,对你的忠诚亦抱感激之心。所以你会发现醒来后的自己比原先强的多,足以完成我接下来要托付给你的大部分任务。”   “任务目标在床底的箱子里,别急着看,接下来我会告诉你要如何行动。”   “首先,你现在的位置在海崖别墅最下方最下方靠外侧的一个秘密房间里。”   “房间的大门被封死了。但墙角底部还有道暗门,打开它你能通过一段滑滑梯跳到下方的水潭,顺着水潭往外潜游就可以离开这,绕道游去南边的海港。”   滑滑梯……洛特咂咂嘴,品味了一下这个拼接出来的怪异词组。   虽然他过去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东西,但只看字词意思,应该就是个斜隧道吧。   “但你要去的地方不是海港。而是在游到海港外围后径直往东游。”他继续读信,“在接近瞭望塔的位置你会看到一艘正打算从东边绕行去瑟兰的船,你需要靠近它,让船上的人把你拉上去。”   “然后……”文字突然出现了一大段由“省略号”所组成的转折,“你要杀了他,用他的身份继续前进。”   ……   “海上乐园”号是一艘吨位堪比大型货船的豪华风帆舰。   它由运输船改造而成,拥有四层甲板,除了供旅客休息的楼层外另外几层都能用来寻欢作乐。   赌博、格斗、美食,甚至一些特殊服务,“海上乐园”号应有尽有。一个人只要有钱就能在这里得到神的享受,这种船当真是富豪的最爱。   丹尼当然也不例外,作为近几个月才突然崛起的小富阶层,他已经有些抵挡不住这片新世界的花花诱惑,经常想着“要是我能一辈子都享有这个身份就太好了”。   享有——当然是享有。因为他之所以能有现在的财富和地位,实际上都是靠他背后的主人:那位艳名在外的美人儿伯爵。   丹尼的职务是联络员,就是专门负责处理商会和商会间交易矛盾的人。   如果将商会比作国家,联络员就是外交官。   国家的强大会让外交官与有荣焉,商会的强大自然也能让联络员挺直腰板。   作为一个新建立的贸易组织,歌罗西商会在周围地界只能算是小势力。但耐不住它背后有一位高阶掌控者,没人敢拿它当小势力看待。   所以为了在它“还未长成”的困难期“雪中送炭”,周遭商会在和歌罗西商会打交道时都是尽量摆出一张笑脸,对身为联络员的丹尼自然也是好酒好宴,只求能给那一位留下不错的印象。   正常人在这样的酒池肉林中沉溺下去很容易自我。   而丹尼自认为是个正常人,所以他极其迅速的迷失了。   收受贿赂,走私造假。近两个月类似的事情他没少干,如果不是内心深处还有最后一丝对伯爵的畏惧,他可能连那些特产钢材的消息都会披露出去。   他觉得这没什么,因为随着和其他商会的联络员加深接触,他发现这种现象在这一行里不要太常见,几乎就等于吃饭喝水。   最近还经常有其他商会的区域总管给他带信,说希望能得到“像丹尼-马丁这样既谦逊又有卓越本领的人”,还承诺他离职后能立刻得到比现在更多的财富。   丹尼平民出身,遇到这种诱惑,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也很犹豫,隐隐觉得就这样背叛伯爵是对不起她的知遇之恩。   而就在他犹豫的时候,上级突然找到他,说伯爵念他业务辛苦,特意批了他半年长假。   他得到了一笔钱,一把防身用的精铸手枪和三张船票。   还得到了一个玩笑般的业务——让他换乘三艘船前往大洋对面的瑟兰王都维多利亚港,负责洽谈一桩材料生意。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公款度假,因为这么远的距离,维多利亚港的工厂企业只要脑子没进水就根本不可能放他进门。   丹尼想了想,接受了安排。他决定利用这次长假好好思考一下自己的人生,思考到底要不要放弃现在的工作,转而去替别人做事。   当然,他还附带拿到个小任务:在“海上乐园”号驶离港口经过海角灯塔时去船尾帮忙,接一个男人。   ……   “扑通!”   赤足落地的闷响混在海浪声里,即使近距离听着都很模糊。   洛特仔细打量这个抛下绳索把自己拉上来的男人,越是打量就越惊奇,因为他发现对方的身高、轮廓、发色甚至面容都和自己有五六分像。   这还是建立在他留着络腮胡的情况下,如果他也蓄一样的胡子,可能两个人的相似度就是七八分了。   “你先过去我那边吧。”   丢掉绳索,丹尼打算带他回自己的房间。   他看了看这个赤裸男人一边喘气一边转身,口中问道:“伯爵到底给你派了什么任务?”   一个裸男,腰上绑着一个黑皮箱子。名字资料都不知道,他还是第一次接受这种奇怪的任务。   回应他的是一条健壮臂膀,它从丹尼的颈下穿过,死死锁住了他的脑袋。   “咔吧!”   “砰!”   “这个就不能告诉你了。”   洛特抱歉的对尸体笑笑,腰腹用力,将这具尸体身上的衣服扒下来给自己穿上,又把赤裸的尸身抛入大海。   “您好。”   突然,一道明媚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让他浑身紧绷,几乎就要冲出去给来人致命一击。   “请问您是……丹尼-马丁先生吗?”   “哦。”   洛特左右看了看,又低头瞄着自己敞开扣子、还未来得及穿好的衬衫。   “你猜猜看?”   他那咧到耳根的“嘴唇”部分已经被两道肉色细线给缝合了起来,在这种灯光昏暗的环境,正常人是看不出他嘴唇异样的。   嗯,怪不得伯爵大人会找这样一个身份给我。   ……这箱子里的东西该不会是一簇大胡子吧。   “您可真幽默。”来人上前,在昏黄灯光中露出身形,却是个浓妆艳抹、穿着暴露的年轻女人。   “以为刮掉胡子就能装神弄鬼……我能和您去幽静的地方说说话吗。”   女人吐气如兰的贴了上来,对他的身份没有任何疑问,“就我们俩……没有别人。”   “可以的,女士。”   洛特沉吟一会,伸手扶住她。   “作为一个稻草人,我会好好‘聆听’你的。” 第二十七章 女司机艾门出车祸了   客船在夜色下渐行渐远,而在更遥远的艾莎东南,一条贯穿田埂的小路上正有一辆四轮车在嗤嗤嗤的往前爬行。   说爬行,是因为这是个长坡。这种比较早期的汽车结构采用的基本都是前驱动力,而前驱动力在上坡时的后劲确实较差。   “其实还是马力太差。”坐在车内的金发少女先是给其他人科普了一番,告诉他们为何“高科技”上坡还这么难,然后非常心安理得的把他们都撵了出去,减轻负重的同时还让他们帮忙推车。   梵茵、霍妮、卡洛还有加利夫,这四个人只能先跳下汽车,一起把这段长坡给推了过去。   “……我们只带这么些人过去真的好吗。”推完车,梵茵挤到车排后座,“那个叫仙妮的,听她说法这次会议好像会有挺多人去,咱们满打满算才五个半人,好像有点太寒酸了。”   “五个半是什么意思。”坐在前排的诺姬回头,面无表情的盯着他,“那半个是说谁的,我?”   “……说艾门的。”梵茵吞了口口水,“你们四个人加艾门一个半,五个半人。”   诺姬把头转了回去:“这还差不多。”   卡洛和加利夫发出一阵畅快的欢笑,就连霍妮都裂开嘴角,头上的猫耳竖了起来。   “别笑了。”艾门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表情看上去极其凝重,“马上就到米斯特领了。”   她神情严肃,和平时的淡然比判若两人。其他人一开始还不理解她为什么这样,但一路行来,他们已彻底弄清了她其实只是开车紧张。   不紧张不行啊——金发少女在心中哀叹。这种T型车一开始研发出来就不是按的后世标准,它的设计只考虑了单乘座,在这个基础上添加座椅和载重会极大影响动力机的运转效率。也就是说她其实是在开一辆撑死两座的老爷车,且这屌车上还载了五个半人。   真要说功率其实是够的。因为在歌罗西港,这种在T型车底盘上改进出来的多座结构已经被证实为切实可行。出发前艾门就是根据参考范例才决定了只带一辆座驾。   只是她忽略了一些客观事实,忘了在还未普及汽车的年代这种乡间土路有多难走。   泥泞、坑洼,这些都算小儿科了。真正的麻烦是那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过去的障碍物比如塌陷和横木,必须要撵人下去慢慢清理。   这种情况和城区里为四轮车新修的路是完全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虽然因为有树脂轮胎的缘故这一路的颠簸比马车轻松,但在耗费的时间上可一点不比乘马车少。   艾门已经下定决心,回去后要督促那些技工捣鼓出马力更强的动力机器。如果不是动力方面有限制她何须受这长途之苦,反正设计结构她都有的,动力足,房车她都能捣鼓出来。   “哐哐哐——”又是一段坑洼路,四轮汽车嗤嗤嗤从前面冒烟,车架发出痛苦的呻/吟。   梵茵几人抓紧座位冒冷汗,感觉自己骨头架子都要散了。   “如果是马车的话。”这段路过去,诺姬白着脸看向艾门,“说不定还舒服一些……”   马车虽然没有树脂轮胎,但它速度也没这么快啊……   而且他们又不是不能给马车安装树脂轮胎,她现在已经后悔答应坐这辆车了。   说的太对了!   迫于身份原因敢怒不敢言的三只暗鸦在后面听的头直点——更后悔的是让她来开车!鬼晓得当初是谁提出来的愚蠢建议!   这里得澄清一点:艾门的车技其实不错。   毕竟作为一个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先不管这九年义务教育里有没有“开车”这门课——光说她超出常人的观察力和神经反应,开车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难倒她的。   但是人之所以独特,就是因为每个人看待事物的方式都不一样。落在常人眼里算合格的车技落在艾门眼里就不合格,这是她根据过于超前的现代经验做出的判断。   之前开车的是梵茵。开的还不错。至少稳稳当当,充分发挥了树脂轮胎的耐操优点。   但艾门不这么看。她觉得梵茵开的太慢。有些明显可以靠性能生吃的地型还要慢慢磨,这实在是……她还不如下车走呢。   米斯特领距离歌罗西港不算远,中间隔着一段山脉,北上去孤岭森林绕道往东南走,大概只有200公里。   但那是后世的眼光。实际上走200里路需要好几天,对于刚学会开车还不到半年的梵茵来说这种堪称“跑长途”的工作会让他精神疲惫,因此第一天过后他就受不了了。   金发少女非常愉快的和他调换了座位,并扬言要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技术。   她没说谎——毕竟是有设计师、技工、掌控者等多重身份,充分了解器械效能的她为了显摆技术当然是怎么刺激怎么来,开的一丝不苟,完全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但其他人可就不舒服了。可怜他们只是生长在刚发展出蒸汽动力时代的苦逼土著,又如何能明白她吹嘘的“惯性漂移”、“Sidebreak漂移”还有“Straight漂移”是什么意思。   第二天,四个半人在付出吐了一路的代价后总算适应了她的开车节奏。   但好景不长,因为他们马上就到米斯特领了。   “那个小丫头跟我说话的时候傲的不行,我倒想知道当她看到这辆车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驶过一段石子路,时不时开始出现的田野和路边炊烟证明他们已正式进入人类领地。艾门一边把着方向盘一边和诺姬聊天,神情看上去放松了一些。   有人居住的地方,路况怎么说也是好一些的。她不需要将大部分精力放在“人车合一”上,自然有更多精力分心聊天。   “我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   诺姬伸手在车窗沿摸了一把,一手的灰。   她想象了一下这辆原本该银光闪闪的漂亮汽车开到目的地后会是什么模样,不断摇头。   “……我真不觉得。”   “嗯?”金发少女把眉一竖,“别看它跑长途不行,那是因为路太烂!它的整体结构和外形设计都是我在中间严格把关的,你怎么能怀疑我?怀疑我这——高超的审美?”   “艾门——”梵茵在后座发出惨叫,“注意前面!!!”   “!”艾门迅速收缩心神,感知像作战时一样放了出去。这个速度比她用双眼观察还要快,瞬间发现在道路前方还有一辆在慢慢悠悠往前爬的豪华马车。   “咴咴!”以及一匹欢快漫步的枣红马。   马车在左,马在右,已知马路只能并行两车,在确信这个距离不可能刹住车的情况下,艾门为了不草菅人命,选择朝右边冲了过去。   于是……   “哐!”   她把那匹马给撞飞了。 第二十八章 当一把土豪   金属外壳和血肉之躯相撞,后者无疑是吃亏的一方。那匹马被凭空撞飞了两米多远,躺在地上不断哀叫。   “我的马!”奢华马车上也传来一道尖锐惨叫,车门打开,跳下来一个豆蔻年华的年轻少女。   “你闯祸了。”诺姬揉了揉被撞出软包的额头,看向艾门的眼神幸灾乐祸,“接下来该怎么办,不管不顾的往前走吗。”   年轻少女有一头黑卷发,穿着色彩艳丽的淑女长裙。光这个打扮就能看出来家世不菲。她跳下马车后直接跑到枣红马身边,畏手畏脚的这碰一下那摸一下,然后抬头看过来,脸上的神情极其愤怒。   “这个打扮,又是在这个时间点过来。”霍妮在后面补充分析,“十有八九也是来参加领主会议的,应该是某个领地贵族的子女。”   “没礼貌的乡村土鳖!”说话同时那少女已来到汽车前方,看到车里的人还没下来,她二话不说,一脚踹在车前盖上。   “自以为有辆铁盒子就高人一等!……赶紧下来!给我的小马赔礼道歉!!”   灰扑扑的外壳,抹掉灰尘后能看到亮银金属。再加上四个包裹树脂的大轮子,这东西毫无疑问——就那些土鳖和暴发户最喜欢的蒸汽车了。   这东西她不是没有见过,以她父亲在周围里的分量,想弄到几辆也并不难。只是她受长辈影响并不喜欢这种东西,就像她父亲说的:“我永远不会把自己的命交给一台冰冷机器。”   持有这种观点的人并不少。对他们来说,用温顺、可驯服的马匹拉车要比乘坐这种铁盒子舒心的多。有这印象在前少女自然是毫不客气,将车里的人都当做了那种“喜欢作死”的暴发户。   真正有底蕴的贵族是绝对不会坐这种东西的,她这么想。   毕竟这东西,它毕竟不是生命。人类无法知道它是如何思考,更无法预判它会出现哪些故障。一旦在行驶过程中出事将会直接危及生命,她可怜的小马就是最好的证据。   所以会开这种东西的人也就只有那些土鳖了……那些不知好歹、功利好色、目光短浅还自以为是的“乡村贵族”,只有这种人才会喜欢这样的东西。   越是这么想,卷发少女就越是生气。看到车里没动静她又加重力气踹了一脚,口中喝骂:“听到没有!给我出来!!”   “哐啷!”她这一脚可力气不小,汽车前方已经被撞瘪的金属壳哐的一下被踢歪,居然直接从车上掉了下来。   “……”这下艾门不能无动于衷了,她从驾驶座出来瞪着女孩,同样面色不善的看着她。   “直接说,你要多少钱。”   这个狗屎时代是没有交通法的。即使有——它也绝不会为难这个时代的运输主力,也就是马和马车。所以固然用她的眼光看是对方不应该放纵马匹在路上撒欢,但说道理,她还真是理亏的一方。   那说不过就不说了吧。   她向来懒得在这种繁琐事情上浪费时间。   反正无论哪个时代车祸纠纷的核心都是赔偿,大不了这边多出点钱,能把事情解决就好。   “你说什么!?”卷发少女瞪大双眼,脸上的表情像是遭受了什么天大侮辱,“我……我看起来像是缺钱的人么!?”   一开始,当对方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她惊叹过对方外貌。   灿金长发,右眼戴了只黑色眼罩。纯黑色的男式礼服穿在她身上不光没有遮掩容姿,反倒使她傲人的上围更加凸出,额外还添了份英武气概。   这样既有外貌又有气质的女人,怎么看也不像是暴发户。可对方第一句话就让她回到现实——上来就拿钱压人的家伙……这不是暴发户是什么!?   真是白瞎了她的外形!活该她右边是个瞎子!   “你问我像不像?”艾门愣了一下,煞有介事给这卷发女孩打量一番,将她从头到尾都看了个遍。   头发不行,那种略带干涩的质感也就比难民好点。一看就是光追求干净,根本不懂得在皂液清洗后还要使用植物精油。   皮肤不行,明明看打扮是富家千金,手指背面的关节位置居然还有死皮和茧子。这说明她连基础保养都不懂,对自己身体不够负责。   衣服不行,用的是精仿布不假但是纹路的绣法太过单调,才只有这几种交叠法,不说放在维多利亚港就是丢到北部城市也不值钱。   “我觉得挺像的。”于是艾门大大方方的说了实话,恳头从礼服内袋里掏出钱包,“你家应该是附近领地上的小家族……那我给你个2000金吧,重新弄匹马应该是够了。”   “……”卷发女孩被气的发抖,嘴唇一阵蠕动,指着对方说不出话。   “嫌少?”艾门眉头一跳,取出笔和米斯特银行送给她的精装支票本,在上面写下一行新数字,“那给你20000。”   “你……”少女颤动的身形一顿,用看疯子的眼神瞪着她,“你……你你你!?这……”   常规情况,一副精铸的全身铠市价也不过是千金左右。她的那匹枣红小马虽算良驹,但一个是没长全,一个是没受过战马训练。按照普通马的市场行情还值不了一套铠甲,甚至远远不如。   米斯特银行的精装支票本她认得,知道这里结算的都是瑟兰金币。2000个瑟兰金币或许还不能压制住她的怒气,但20000个……   好吧,她感觉自己的愤怒和自尊心非常奇妙的被驱散了。   就好像是凭空生出了一股魔力,让她觉得自己的一切负面情绪都不再值得。   20000瑟兰金币是什么概念?   这差不多等于他们家做烟草贸易的一季收成。   千金一副的全身铠,可以添置20副。要求降低点可以武装出一支精锐私兵,并至少供养他们半年时间。   而现在这个可恶的女人,她要把这笔钱给我,用来赔偿我小马的命。   噢,她看上去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恶了呢……   拿着20000金币的银行支票,卷发女孩木讷的站在路边上。看着这个独眼女人焊上车前盖,重新出发,渐行渐远。   “丝云?”马车上又跳下来一个高点的男孩,“怎么回事?你居然愿意放他们走?”   他的妹妹有多能来事,不会有人比他这个哥哥更清楚了。   这次和父亲一起来参加领主会议主要是想要增长他的阅历和眼界,受不了这丫头死缠烂打才把她带上。而她那匹“多动症马”会出事他真是一点都不意外,以她那种放养的态度,这马现在不出事以后也要在城里出事。   所以当妹妹怒气冲冲跑出去的时候他和父亲都没管。想的就是让她吃吃瘪,别成天到晚给家里惹事。   但是……他的眼睛是生病了吗?他居然看到他妹妹——被人称为“罗格魔女”的存在居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站在路边,脸上痴傻的像个村姑?   “哥哥。”女孩机械般的转过头,将那张支票递了过去。   “你觉得在四尾蛇纹章的领地内,有哪个领主会为一匹马支付这些钱吗。”   ……   罗格兄妹在风中凌乱的时候,艾门已经将车开到了这条路的尽头,插入车流中开始耐心排队。   路的尽头是入城大道。有三条路都能汇到这里。隔着百米远能看到前方城头上有四尾蛇的旗帜飘扬,高大的城门分外气派。   这里是海王城。   它不止是米斯特领的核心,米斯特本家所在地,同时也是艾莎洲的南部之星。   歌罗西港的本地人口在23000左右,流通人口超过2000。艾门经营半年后流通人口过了3500,和原先比翻了将近50%。但即使这样歌罗西港的总人口也不到四万,只能算个中型城市。   而海王城,它的本地人口数在十万以上。   不说建筑规模不说基层建设,光是这个人口数字,艾门就能看出来二者的差距有多恐怖。   米斯特家将领主会议的举办地点放在这里,多少也有点震慑的意思。   “人真多啊……”加利夫朝窗外看去,“歌罗西要是什么时候有这么热闹就好了。”   “如果让伯爵继续治理下去,歌罗西想扩充到十万人口应该也很容易。”   霍妮犹豫了一下,看向前面的艾门。   她心里想的是对方刚刚支付的两万金币。对于她的格局和眼界又多了一份全新了解。   两万金币很多,但那要看是对谁来说。   如果付出这两万金币能解决麻烦,顺带让对方在圈子里帮忙传播这边的财力,那它其实一点都不贵。甚至能说是非常值得。   “不容易。”   艾门不知道她任性的举动又引起了一些人暗中赞叹,随口回复了这个问题。   “即使平稳发展也不行,这里最大的难题是人口迁移。”   一个在乡下住惯了的人,他的老家,他亲戚的老家都在乡下,那纵使他知道去大城市可能生活的更好,他也大概率是不会去的。   人的惰性可不会被轻易改变,安稳的环境和未知冒险,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前者。   “但也不难。”   她趴在方向盘上,突然想起了那些“尸偶魔虫”。   “运气好点的话,说不定今年年末就能有了。”   ————————   半夜还有1-2章,求一波票票。 第二十九章 乔尼-米斯特(第一更)   “米斯特领的区域分布主要是在艾莎东南,以龙蜥山为分界线划为东西两部。”   “这里面,我们的地理位置在最靠下的西南,属于龙蜥山的西边,位于米斯特领的边缘地带。这里原本是几个大家族都在争夺的中立区,但现在……因为联盟的关系,这边也算是米斯特领了。”   “米斯特家族目前的掌舵人是乔尼-米斯特。这个名字你们应该都听说过。他是米歇尔和仙妮的父亲,今年刚刚60岁。”   “仙妮给我的邀请函里说了抵达目的地后可以直接去米斯特老宅拜访他,所以我们现在就直接过去,不出意外今晚就住在他们家了。”   “有问题吗?”重复了一遍初步计划,艾门转头看向他人,“没问题我就直接开了。”   这些事项即使她不说,其他人在歌罗西住了那么久基本也通过其他渠道有所了解。这时候自然没什么问题,纷纷示意她继续开,但最好能开慢一些。   对于后面那个建议,艾门其实有些不满。不过她知道在城区里开车不能太浪,再加上之前的事故,车上诸人难得享受了平稳无事的三十分钟。   “不过,海王城到底是海王城啊。”路上的时候,诺姬和其他人纷纷感慨,“本来以为满大街汽车自行车的场景只有在歌罗西才能看到,没想到这里的发展也这么快。”   海王城很大,整体面积是歌罗西的四倍以上。它挨着龙溪山脉,有五分之一和南海挨着。这里的建筑和歌罗西一样是木质居多,城区外围到处都是自行搭建的破烂木屋。   只是烂归烂,它们还是留出了足够宽广的马路。从外城开始是四车道,路上每七八辆马车里差不多就能看到一辆“金属壳子”。   最多的是自行车,外城区的马车过了入城路段后并不常见,这种价格便宜的两轮车倒是泛滥的很。   艾门也多看了几眼,却并未说话。早在歌罗西复制蒸汽机之前海王城就开始从瑟兰进口蒸汽机车,而自行车的生产工艺更好复制。这里会如此繁荣只能说是情理之中,没什么好奇怪的。   米斯特的祖宅坐落在市中心,和市政广场紧挨着。艾门驱车在门口停下,按照流程将会议的邀请函交给司门。   其他人在观察用白石雕琢的气派拱门,艾门则从车座下方抽出几根金属管子,咔咔几下拼接成座椅轮廓,套上轮子,将诺姬从车内抱出放了上去。   “有人看着的。”残疾少女脸变红了,白嫩脸蛋看着就像熟透的白桃,配上那副细框眼镜分外可爱。   “让他们看。”艾门在她头上捋捋,嘴角翘起,“澡都是我给你洗的,害羞什么。”   玩笑时间过的很快。还没待他们等的无聊,司门便和一位黑衣人偕同回来,带着他们一行五个半人往宅邸里走。   “我叫哈雷,是主人在宅邸的管事。”黑礼服的男人一边走一边自我介绍,“尊敬的塔里亚阁下,整座海王城都将因您的到来而感到万分荣幸。”   “叫我艾温就好。”艾门礼貌的回应他,转而问道:“明天就是会议日期,米斯特阁下这会应该相当忙吧。”   入城的车辆比她想象中多,赶来宅邸提前拜访的人肯定不少。这时对方大概率是在约见别人,如此快的应对速度……应该是特意为了她而中断了和别人会面。   艾门只见过乔尼-米斯特的画像,并未见过他真人。但就这个态度来说她觉得很舒服,看来让诺姬带着资料过来的心思没有白费。   “还好。”叫哈雷的中年男人闻言笑笑,“伯爵配得上这份待遇。”   他的表情不太自然,夹杂着敬畏和一丝丝恍惚。一想到整个艾莎都只有五位高阶掌控者而他面前的金发少女就是其中一位,哈雷的沉稳就荡然无存。   双方一边交谈一边往宅邸内走。艾门和哈雷并列,后者稍微次她半步。霍妮推着诺姬的轮椅跟在后面,剩下三个男人掉在末尾。   走到后院时,他们遇到了另一拨人。对方由一个黑发中年人带头,后面跟着四个年轻人,三男一女。   中年人脸上带着郁气,看到哈雷一行人时稍稍一愣。目光放到他身旁的金发少女,对于她的过分年轻又是一愣。   “哈雷先生。”他的面色阴沉下去,“我可以知道这些人的具体身份吗。”   他叫里斯,里斯-霍顿。这次提前一天赶来海王城,一方面是和乔尼老爷子有交易相谈,一方面则是想给家里的后辈当说客。   后辈就是他身后的这四个人,都是刚毕业拿到资金想自己闯荡。他们的计划是在海王城买下一家炼钢厂小本经营,如果收益不错,两三年内还可以考虑往西边铺设分厂。   霍顿家族是从事矿产业务的,领地在东部,不归米斯特管。但他们有很多工厂和公司坐落在这里。和本地的好几个商会都有合作。   而里斯,他个人认为这些后辈的考虑相当务实。   第一是因为他们中有两个人学的就是机械工程,第二则是他们一点都不好高骛远。不像很多家族小辈,为了证明本事非要在这个阶段自己单干。   家族的主业就是矿产,他们玩炼钢,原材料是不会缺的。普通工厂最头疼的问题他们无需担忧,只要技术过硬,两个季度后应该就能开始回收成本。   但霸主家族对经济入侵管的很严。不是特殊情况,他们不会轻易让外地人收购本地业务。   再加上这些毛头小子不懂事,为了买厂还和别人起了纠纷,如果他不来找乔尼老爷子求点情面,他们就只能灰溜溜滚到家族领地去干别的了。   一开始洽谈是很愉快的。霍顿家族和米斯特家族合作多年,老爷子非常高兴这种关系可以继续下去。只是在他刚想提起这些后辈的时候,管家哈雷突然进来,拉着对方嘀咕了几句。   然后事情就急转直下了。他先是非常茫然的被要求“下次再谈”,然后就浑浑噩噩,被另一位男仆带离了书房。   出来后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很显然,乔尼老头这是为了见别人而把他给撵出来了!   本来这种事他是不在乎的,两边身份有差距,对方失礼一些也没什么。但在出来的时候四个年轻人还兴高采烈以为事情成了,这就让里斯觉得很没面子,有一股憋屈的怒气无处发泄。   憋屈之余他还相当好奇,想知道那个死老头到底是为了见谁才把他给撵出来的。   安其罗?尼昂?还是雅芬?   那副猴急的架势里斯怎么看都觉得新来者应该背景雄厚。至少不会比米斯特差,应该是同级别的霸主家族。   但现在他看到了什么?   哈雷领着的居然是一个看上去才20左右的年轻少女?还是个瞎子?后面还吊着一个坐轮椅的?   他很肯定对方不会是那三家的人。那三家绝对不会让这种年轻女孩充当代表,要来基本也是和他同一辈的。   “这个就不劳你多费心了,霍顿先生。”   哈雷淡淡说道,视线落在对方鞋面。   “可以让一下吗。”他继续道,“你们把路给堵上了。”   “叔叔!”听到这话,四名年轻人中排头的青年才恋恋不舍的从艾门身上收回目光,有些焦急的叫了他一声。   “我想知道她的名字……”   “伯爵的名字不是年轻人该随便打听的。”   还未等里斯回话,哈雷主动打断了他。   “我建议您多在城里逛逛,米萨少爷。这里也有很多沙龙,相信您会在里面找到心仪的恋人。”   这是建议,更是忠告。霍顿家五人愣了半晌,直到对方挤开道路离去好几秒都没回过神。   “不就是一个瞎子么。”   年轻人中的米发少女不服气的哼了一声。   “这种货色,去娼馆里找到处都是……”   “别说了!”   里斯打断他,带着愠色回过头。   “先回去,这个事情等明天再说。”   “可是……”三名少年有些犹豫,目光仍盯着远去的背影不舍得放。   “明天所有人都要露面的。”里斯眉头跳了一下,“你们还怕找不到人吗。”   ……   穿过后院,眼前出现了一栋两层小楼。   艾门让其他人在花园等待,和哈雷强调后推着诺姬上二楼,在书房内见到了那位传奇家主。   说传奇。是因为乔尼-米斯特的上位史并非一帆风顺。   年轻时,乔尼-米斯特因不满包办婚姻带着心上人离家出走。   又因为年轻和鲁莽,他在和一伙盗匪争斗时害死了恋人。从此患上颓废症,直到40岁还是个中年混混。   42岁时他从一名杀手的口中掏出情报,对方是他的亲弟弟,米斯特家当时的家主科尼-米斯特派过来的。   而且他还意外得到了一个叫他疯狂的消息:当年和他争斗的那伙盗匪也是来自科尼的安排。   于是他的人生就开始传奇起来了。   43岁,他在开始去米斯特领的最南部经商,白手起家打造了一个货运公司,几乎垄断了当地货船。   45岁,他杀了他弟弟,并将他这两年搜集到的对方罪行白纸黑字呈现出来,叫和他对峙的家族元老哑口无言。   46岁他正式接任家主职位,用他远超常人的眼界带领家族业务作出突破。让十二位小领主宣示对四尾蛇效忠。   而现在他60岁,除了一头银发外仍然神采奕奕,正坐在一张老藤椅上,看着艾门。 第三十章 生存之道(第二更)   “欢迎!”老人从藤椅上站起,双手张开朝艾门走来,“我谨代表米斯特领的所有子民欢迎你到来,尊贵伟大的艾温伯爵!”   在念“艾温”这个词的时候,他的发音有些许模糊。   艾门眼角跳动一下,立刻也对着迎了上去。   双方礼节性的拥抱了一下,重新在书房里按主客位落座。   “我得着重感谢阁下在孤岭修道院救出了我的小女儿。”老人开门见山的道,“仙妮顽劣,不肯听我的命令从海上走。只希望这个教训能让她谦逊一些,以后不要那么目中无人。”   “还好吧。”   艾门翘着腿,双手放在膝盖上,背挺的笔直。   “阁下特意让米斯特小姐过来做通知,这份心意已算可贵。现在我更关心的是阁下为何要在请帖里邀请我做这次见面,莫非是有什么事情不方便说,至少不能在会议上说么?”   “你猜对了,艾温伯爵。”乔尼眯眼点了点头,“仙妮将她在号角镇看到的东西跟我说了,我立刻意识到这件事其实牵扯甚大,不是表面上的疫病传染那么简单。”   “我也这么觉得。”艾门和诺姬对视一眼,淡淡道:“那种虫子明显是生物实验的结果,不可能是自然演化。”   “号角镇挨着歌罗西,相信你和你的团队已经有了更多发现。”乔尼深深看了她一眼,问道,“你觉得这种事情会是何人所为呢,伯爵?”   “雅芬。”艾门很干脆的念出一个单词,顿了下,又道:“还有异神教。”   “异神教!”老人双眼爆出精光,“我对这个教派有一些了解,知道他们崇拜的是‘异神’,对于异种入侵的态度和常人不同,在伊卡洛林洲已经被划入邪教!”   “是邪教。”艾门点头,“他们认为异种入侵是世界对人类降下的责罚,不视为灾厄而视为机会。宣扬自然人和融合人皆为异端,只有和异种融为一体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   1774年弥塞罗还是异神教主教、撒迦莉雅还是异神教圣女的时候,这个教派的理念其实还有点人性。   虽然他们要谋划的事情已经很过分——比如要把她捉去和撒迦莉雅一起送给异神母体享用什么的——但好歹弥塞罗心底里是为的人类大义,他的出发点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来让文明延续。   可能激进了一点,可能即使他那么说,艾门本身也还是接受不了。   但至少按照他的描述,在“尽到应尽的牺牲之后”,人类可以从大恐怖中存活下来,继续在灾后的土地上繁衍生息。   只是很遗憾接下来几年里发生的事证明了这种理想是错误的。弥塞罗甚至包括异神母体都是幌子。   异神教真正的主宰者是约拿,而他可一点也不在乎人类能否延续文明。   连异种都是他弄出来的,他和他的异神教只打算将人类毁灭。   “诺姬。”她示意诺姬把文件资料拿出来,“给乔尼老先生好好讲解下我们目前的研究进展。”   “嗯。”诺姬点头,摇动轮椅到书桌前,双手递上一个纸袋。   乔尼接过纸袋开始查看里面的三份羊皮卷,每当他翻过一页,诺姬都能恰到好处的给出说明补充,整个过程中没能让他提出一个问题。   他不由对这残疾少女高看了一眼,大概理解为何金发少女要舟车劳顿把这女孩也带过来了。   “雅芬的人这两年确实也很不安分。”放下资料,乔尼靠上椅背,“大规模的贸易战,两年内他们已经干了四次。分别侵吞了四块领土,连安其罗和尼昂联手都压不住他们。”   “暗杀、威逼、收买、掠夺!”   “两年期间他们靠着这些手段飞速壮大,已经彻底侵吞了原来属于安其罗的正北三港!整个艾莎北部的黄金地带被他们强取豪夺拿去八成!”   “米斯特因为地理位置原因离他们最远,所以目前和他们的交锋还不算多。”   “但即使如此我们也已经在艾莎北部损失了超过二十名暗线,现在对于幽影城的动向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你觉得他们想干什么,伯爵?”他沉默了一会,抬起下巴和艾门对视,“如果这个东西真的是雅芬人联合异神教弄出来的,他们的目的会是什么?”   “这对别人来说是个难题。”艾门却没有正面回答他,仅仅只是抿嘴轻笑,“但对老先生来说,我应该不用教您生存之道。”   乔尼的上位史里遍布血腥,她相信对方能理解她是什么意思。   “生存之道!”老人双眼又是一亮,大笑起来,“很好!艾温伯爵!能在这个年纪就理解生存之道的人不多,果然,能成为近神者的人都很谨慎!”   “我年轻的时候喜欢朝周围施舍信任。”他站起来,背着双手在书桌后踱步,“沉溺在那种虚荣中无法自拔,以为这就是高尚,以为这就是今后我要的生活。”   “但现实告诉我我错了!错的很离谱!”他惨笑着,“我为我的无知付了许多直到现在依然无法释怀的代价,才总算看明白了一个道理。”   “想要生存下去,就得杀!”   他目露凶光,语气变得杀气腾腾:“施舍信任只能换来觊觎和欺骗!想要生存!想要生存的比别人好,那就得杀!就得竞争!!就要强取豪夺!!就要只相信自己手中的力量!!!”   “所以这件事是不是雅芬人干的,不重要。”金发少女微笑着接话,“这件事背后的谋划者想要干什么,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作为被觊觎者我们不能像傻子一样被动等待,艾温伯爵。”老人欢快的笑了,手指点着她,目露欣慰,“而这正是我找你见面的主要目的。”   “这次会议不同以往。”他说道,“前来参加的人不止是米斯特领的所有领主,还有安其罗和尼昂的代表。”   “我们没办法在幽影城安插探子,但探查不了本身就是一种探查结果!他们最近动向频频似乎是想对周边开战,那我们也不会坐以待毙,必须要联合起来反压他们!”   “半年前我们就有此意向,但不知道从何处发力,且负责事项的前线人员也经常莫名失踪。”   他目光炯炯的瞪着少女,声音不自觉大了起来:“而现在事情出现了转机!……就因为你的到来!伯爵!艾莎洲表面上最强武力的平衡已经被打破了!!!”   诺姬靠在轮椅上掩着小嘴,似乎被他的突然爆发给吓到了。   但艾门倒是很理解他,因为早在一年前四个霸主家族间的平衡就已被打破。   一年多、将近两年前,海蜘蛛雅芬突然崛起一家独大,压的相邻两块领喘不过气。米斯特地处偏远还影响不大,安其罗尼昂却吃尽苦头。这样的日子能熬到现在其实已经很不容易,即使乔尼不开这个领主会议,她觉得另外两家人也会想方设法将米斯特拉上车一起对抗海蜘蛛的。   唇亡齿寒的道理大家都懂,之所以还憋屈隐忍了这么久,主要就是艾莎洲的高端武力平衡还没被打破。   四个霸主家族,四位高阶掌控者。3:1的优势对其中的“3”来说不足以成为决胜因素,那他们就绝不会动,而是要安静潜伏等待时机。   她的出现就是他们一直在等待的东西。   如果3:1能变成4:1,这一战,他们的把握就大的多了。   “我能理解您的喜悦之情,老先生。”   艾门歪了歪头,躺身靠在座位上。   “不妨将房间里的其他近神者……都请出来吧。”   ————————   继续双更求票票。 第三十一章 还有时间   嗯?   听到这话,老人还没什么反应。诺姬却在理解后陷入呆滞。   近神者,说的是,掌控者级别和她在一个水准的那类人么?   那类无论是在伊卡洛林还是在艾莎,明面上掰着指头数都破不了两位数的顶尖施法者?   “嚯!”就在她惊疑不定的时候,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就在她左边,空气中的光影一阵扭曲,仿佛时空旋转般挤出来两位拥有长长白发的瘦高老者。   “我可以问一下您是如何发现我们的吗。”靠前老者没理诺姬,双眼放在艾门身上,“单人施法被看穿我能接受,但这是我和亚德里恩一起布下的‘光影帐’,同级施法者应该是看不到的。”   光影帐,水汽掌控里极其好用的伪装技法之一。要点在于凝结出水幕控制光芒反射,让被遮蔽的物体和环境融合——也就是得到一个“隐身”效果。   这技法门槛不高,即使是水汽掌控的初阶学徒都可以用。只不过他们通常控制不好光的折射,而且也没有能力掩盖自己身上的气味。   艾伯特是真的很惊奇。因为就像他说的那样,由两个高阶施展出来的光影帐理论上应该是完美无缺的。对方能看穿要么是借助了什么特殊手段,要么是观察法可以碾压他们。   只是后面那个理论他很难接受——首先看看对方的年龄,承认自己76年还不如对方20年就已足够令人难过,要是这时候再告诉他对方连基础都比他牢固不知多少倍,艾伯特是要怀疑人生的。   “这个嘛。”金发少女抽抽嘴角,看似漫不经心的将靠在沙发边上的十字剑拿到手里,挡住了它的十字交点。   “您可以理解这是我个人的某种天赋吧。”   “天赋吗。”闻言,两位瘦高老者大松了口气,“只是天赋的话还能接受……”   “我是艾伯特-安其罗。”   “我是亚德里恩-尼昂。”   “蹲在房顶上不肯进来那位是米斯特家的守护者,他没有姓,我们平常就喊他夏佐。”   “欢迎您,追随神主脚步的探索者。”他们面对少女微微欠身,“愿哈塔的阳光和您同在。”   “艾伯特和亚德里恩都是哈塔的信徒。”乔尼老爷子在边上乐呵呵的做出解释,“他们年轻的时候就是好友,经历、性格就像兄弟一样非常相似。”   “太客气了。”艾门立刻从沙发上起来,同样对两人微微欠身,“愿奇格兰的慧光也能指引你们。”   “您是自然神主的信徒吗!?”艾伯特的双眼亮了起来,“噢!那您一定很懂医理!歌罗西前段时间流传出来的疫病药品估计也是您的杰作?我们能抽时间聊聊这东西吗?”   “艾伯特。”亚德里恩捣了他一下,“说正经事。”   只要能把雅芬干掉,艾莎就能收获长久的和平。民生这种东西应该等战争结束后再去关注,他一个水法师操的是哪门子医心。   “失礼了。”艾伯特咳嗽几下,重新严肃起来,“既然您能看穿我们的光影帐,我们也会将您当做同行——也就是战斗魔能至少在7以上的高手看待。在详细展开话题前我想先问您一个问题:您能   看懂艾莎整体的军事布防图吗?”   “能。”艾门点头,眉毛突然扬了起来,“你们说的开战……和我理解的开战是一回事么?”   艾莎洲的政体很散乱,每个领地以城堡为中心都可以算作小国。但这里占主导地位的是艾莎商盟,她一度还以为这些人说的“开战”是指打贸易战争。   “能被人怀疑和邪教勾结,雅芬的根已经坏了。”亚德里恩淡淡说道,“对于这样的敌人必须要从肉体上彻底消灭,因为谁也不知道邪教徒能干出哪些疯狂的事。”   “这是目前安其罗、尼昂、米斯特的布防地图。”乔尼老爷子已经在书桌上铺了一张占满桌面的大纸卷,“伯爵过来看。我们打算从这几个地方一齐朝雅芬领发动进攻。”   诺姬很自觉的转动轮椅退到一边,将位置给艾门让了出来。少女走上前填补空缺,开始仔细巡视这张本身就堪称是无价宝的军力布防图。   艾莎洲比伊卡洛林洲小。陆地面积大概只有后者的一半。地貌轮廓在地图上看有些像一只畸形的狗,反过来看也有些像鱼。   它的东边土地面积最大,中部靠北急剧收缩,显得西部地区像一个垂出去的大型半岛。艾门首先观察半岛,看到上面密密麻麻插满了裂齿鲨的纹章旗帜。   “这里是安其罗领。”乔尼指着这一块给她讲解,“右侧靠上是尼昂领,右侧靠下是米斯特领。原本雅芬的地盘只在中部偏北,但现在他们已经占领了中北部的大部分地盘。”   “这是进攻方向。”他用铅笔在周围位置划出三道箭头指向中间偏北的雅芬领地,“我们条件占优势,直接从正面强攻即可。”   “兵力差距是多少。”艾门伸手撩起垂下的发丝,将它拢到耳廓后面,“你们三家一共能拿出多少部队?”   “民兵的话很多,10万都可以。”亚德里恩眼角跳动一下,看着她的侧脸说道,“精兵的话就少一些,我们三家各能拿出1.5万。”   民兵,大多数都只是穿着护具的普通农夫。让他们干后勤搬东西还行,正面交战是靠不住的。打仗核心还是靠这些正规精锐,也就是俗称的“战斗兵”。   亚德里恩也不知道一上来就将这么重要的事告诉对方合不合适。   虽说她有实力也有财力,但毕竟调查不到她的背景。尼昂方面的原本意思是再对此人观察观察,如果不是老乔尼修书说了号角镇的事,这次会面更可能发生在半年之后。   “这1.5万人里包括炮兵等各类兵种吗。”   艾门抬头问他,语气既凛然又自信,光是听着就让人心里有底。   “包括。”亚德里恩先是看看艾伯特。   “1.5万人里有1万以上是步兵。分别是重步、轻步和龙步,剩下5000人里是弩手和炮、骑兵。数量不多,这也是因为艾莎本地条件不好。”   艾莎的产马量并不算很少,但马种胆小,不适合作为战马培养。   “火炮有多少门?”   “三家加起来大概600门。”   钢铁产量远远落后于伊卡洛林意味着他们也不可能有太多的火炮。唯一好点的就是这里不缺硝矿,火药库存还是很充裕的。   这种问答不断持续。每个问题都一针见血。答着答着亚德里恩逐渐觉得自己凭空在少女面前矮了一截。就像是当初在学校里面对导师,感觉是在办公室答他的考题。   这是一种荒谬的说法,因为那并不是实力上的区分,而是他感觉自己在某个专项领域被对方用经验碾压了。   她还懂军事?   旁观的两位老者都吃了一惊。   这种自信,基本是在个别领域内修炼多年才能沾染上的独特气质。她一个20岁不到的小女孩能在这年龄成就高阶已经很了不起,难道还有时间去钻研别的?比如军事?   哈塔在上,他们到底是找了怎样的一位合伙人啊……   ……   傍晚,海王城56街区西角的一家小酒馆迎来了一位特殊客人。   他裹着黑风衣,领口竖起遮住脸。进门后直接找到一个阴暗的角落,领口晃动间露出一截宽厚下巴。   “你来晚了。”他对面坐着一个满脸胡渣的棕黄发男人,手里拿着一瓶酒,说话期间时不时还要灌上两口,“海王城难道还专门派了人给所有来客做监视吗。”   “领主就那么多,想监管还是很容易的。”风衣男人瞪了他一眼,从袖口取出一节小纸条,“速度点,我跟他们说我是出来方便,撑死只有十分钟。”   说话间,他朝周围环境打量一番。对于过度嘈杂的环境和一群庸俗酒鬼露出了一副恶心表情。   不过也就只有这样的地方才更方便甩开监视者,相对来说也不容易被人偷听。   “老乔尼为了接见一个金发女人将你撵了出去?”胡渣男人大刺刺的打开纸条,看完内容后笑出声来,“所以你是郁闷自己在他眼里还比不上一个年轻姘头?”   “少放屁,克里德。”风衣人身体颤抖起来,“回去后我找人查了她的资料,她是艾温-塔里亚!那个屡屡坏你们好事的女伯爵!”   “是她?”被成为克里德的男人眉头紧皱,身体瞬间前倾过来,“……她跟那老头谈了多久?”   “不知道。”风衣人——也就是下午和艾门等人在院门口相遇的里斯-霍顿皱眉说道,“他们进去后就没出来过,那老东西为了笼络人当然不会放他们出去住旅店!”   “这是怎么回事?”看到克里德陷入沉吟,里斯有些不安的在座位上扭动,“我听他们说这次会议不止有34个领主要来,安其罗和尼昂的人也要来……”   “是啊。”克里德低声回答他,“因为米斯特打算联合一切可能联合的力量,以准备对我们开战。”   “开战!?”里斯双眼骤然睁大,“不可能……米斯特怎么可能现在和雅芬开战?你们还有那么多业务有牵扯!真要开战的话不是应该提前收缩防止损失太大么!?”   “唔,这个我也不清楚。”克里德灌了口酒,“大概只是在做准备的前奏工作吧,你可以让你的人尽早从原本的位置往北去了。”   “你知道这么做会让我们损失多少吗……”里斯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在对他说,“霍顿几代人的努力才经营出现在的霍顿领,你知道本家迁移对一个主体业务是矿产的家族来说意味着什么吗……嗯?”   矿产可不是其他业务,换了个地方虽然有损失但也照样能活。这个东西几乎和农夫一样是靠土地吃饭,放弃原有领地北上迁移……即使雅芬能新划一块领土给他们住,那块地上也未必有矿。   “你也可以选择让他们留下来。”克里德朝他耸耸肩,“但等开战再想出来就不容易了。”   “海王城也不安全吗。”里斯烦躁的朝周围看了看,问道,“我们有一些未来的投资打算放在海王城的,这里离雅芬领隔着那么远,即使开战也不会有事吧?”   “最好别这么想。”胡渣男人嘿嘿发笑,“十分钟快到了,你该走了。”   从酒馆后门出来,进入一条街边暗巷。里斯看周围没人,将黑色风衣脱下来反穿,摇身变成了一位穿米色风衣的英挺绅士。   照着暗巷往里走拐了几道弯,他从一个有生锈扶手的小梯子上了二楼,打开门进去,让隔间里的门童给他弄了一块湿毛巾擦手。   “里斯!亲爱的!”就在这时,隔间前面的那扇门开了。他先是听到一股莺莺燕燕的谈笑声,然后耳朵像是怀了孕,被一个腻着嗓子的男声占满。   “你这方便的可有点久呢。”一个擦着白粉、头发染成白色的男人笑眯眯的走过来,抬手勾住他的脖子,“老实交代~是不是出去约小女孩了?”   “我……”里斯一开始是想争辩下的,因为他觉得这种诬蔑有损荣誉。   但他想了想,好像就怎么让对方误会可信度还能更高一些。   “可列夫!”略过这件事,他像突然想到什么一样将这白粉男子带了出去。   “我问你个事。”他看着对方,“那些霸主家族之间互相如果打算开战,他们会提前将重要的生意撤回去……是这样吧?”   “当然,不撤回去还留着给对方砸吗。”   白粉男子莫名其妙,“这是咱们商盟开战的潜规则啊,你连这个都不记得了,看来刚才的战况相当激烈……”   “滚蛋吧!”里斯一把推开他,一个人重新往宴会区走,“除了这些东西你还能想到什么?”   表面上笑骂,他的内心深处却松了口气。   还好。   他抬眼看向墙上的挂钟。   现在各个领地还没动静,说明战争的前奏还没有到。 第三十二章 会议开启   夜深,城区内的暗巷角落里正有两个黑衣人在交换情报。   “消息是霍顿给的,包括那老头家里的地型图和大致布局,当然还有他书房的位置。”   “细节方面不知道,但我觉得既然他会邀请艾温-塔里亚,另外两个人搞不好也已经来了。”   “不太可能,这四个人即使在海王城集结也没啥用,我觉得他们只是在互相熟悉对方的实力,为接下来的分组合作做准备。”   “两组高阶合作施法的威胁比分开更大,这个道理我当然知道,但现在还没必要担心……对的,因为想要契合对方的精神波就得敞开全部防御,那女人戒心强的很,轻易不可能答应他们。”   “嗯?上面的意思是要开启魔窟计划吗?在这么早的时候……果然要我们提前做准备就是不想按照常规来啊。”   “嗯,可以。我知道的,我这就去外城找开罗,他平时跟我夸口说已经将周边的村镇都埋了虫卵,现在是时候让他动真格了。”   “信号就以会议上的变动为节奏吧,如果你们幽影真能干掉那个女人,再加上那一位出手……这次行动肯定就轻松多了。”   ……   同一时间,横跨千万里的伊卡洛林,在挨着布罗河谷的斜岭山脉后正有一支600多人的部队在急行军。   花月,斜岭的雪水还没有化。高海拔、严寒和脚下的冰雪足以让任何一支常规军队望而却步。但这支600多人的小部队看上去却不受影响,一个个身形矫健走的飞快。   “军主。”当副官的灰发女人靠近排头少女,指着山脉下方朝她道,“雪燕说那个地方就是瑟兰人用来镇压它的临时据点。”   “但那里……”撒迦莉雅取出望远镜看了看那边,语气犹豫:“那里看起来就是一块平整雪地。”   “那是棚子,军主。”另一位灰发小女孩从女人身后钻出来,撅着嘴巴不满说道,“您这是不相信我冒生命危险探查到的情报咯?”   “不是不相信你,小雪燕。”撒迦莉雅伸手在她头顶揉揉,脸上的严肃有些微放松,“但这事关重大,我得确认下情报的真实性。”   说完,她的灰色皮衣开始往外冒出黑光——不,应该说是黑色的翎羽。她的身形也在变化中快速缩小,只是几个呼吸就变成了一只纯黑乌鸦。   不顾掉在地上衣物,乌鸦展翅跳下峭壁,在漫天冰雪中扑腾滑翔。很快降落在最下方的峭壁边缘,开始仔细观察那栋可疑的建筑。   过了十多分钟后它重新飞上来,追上了已经走远的大部队。拍拍翅膀,重新化作一位全身赤裸的黑发少女。   这个过程有一队女性护卫在外遮挡,没有任何异性看到。撒迦莉雅从副官手中接过斗篷披上,点头说道,“确实是我们要找的东西。”   明确了目标,整支部队的动向开始变得更加谨慎。他们利用身上穿戴的灰白皮毛做保护色,借着大雪遮掩开始一点一点的往山下逼近。   峭壁正下方是瑟兰人临时建立的军事据点,之所以撒迦莉雅会带着一批亲信赶来这里,是因为她从一位瑟兰骑士长口中得到情报,说前段时间将北方闹的不得安宁的那头怪物就关押在这。   “对方人数接近2000。且地型复杂,没办法像在平原那样展开冲锋。”灰发女人正在给撒迦莉雅作分析,“而且防范极其严密,拟态变形的小动物也是进不去的。”   “不用隐藏,直接强攻。”撒迦莉雅看了看地图,“瑟兰人最近的支援点距离这里都有近10里,在他们收到消息赶过来时我们肯定早就溜了。”   她的话对这些人来说就等于令言,整支部队按照她的命令潜伏在原地休息了一会,然后就开始在峭壁上镶嵌吊索,偷偷摸摸在守备军的视线之外下了山林。   这场突击战正像撒迦莉雅预料的那样不太费力。他们在正午时分发动进攻,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候就击溃守军,成功闯入了据点内部。   瑟兰守军完全没料到居然有人可以在这种极端恶劣的天气从峭壁位置对他们发动突袭。一众融合人冲入营帐时他们绝大多数正在吃饭,仅第一波进攻就被敌人伤亡了三分之一。   撒迦莉雅制止了其他人的追击行为,因为此战他们基本没暴露出异军特征,也就用不着花精力灭口。   她先是命令手下打扫战场,抓几个没死透的问问消息。自己则带那灰发女人往棚子里走,一路上对瑟兰人的建造工艺赞叹不已。   这不是一般的棚子。   它很大,大到如果艾门在这里,她肯定会直接将这个用巨大支架和钢铁横梁搭建起来的棚子当做客机机库。   这里堆满了物资,火炮弹药随处可见。边上还有几个封闭起来的方形大窗,估计是专门用来架炮台的。   “这些人还真是劳师动众。”撒迦莉雅直摇头,语气里半是惊叹半是讥讽,“前面居然还有个小棚子?……可别告诉我棚子里就是那沉睡的怪物。”   大棚子的正中位置确实还立着一个小棚子。但这说这棚子小是相对前者而言,实际上它高达六米,体积和一栋三层小楼差不多大。   这棚子造的要严谨一些,外围是白石,上面还有一层透明玻璃。撒迦莉雅命人强行打开它的大门,刚打开就见里面冒出一股寒冰白气。   白气散去,负责开门的两位融合人战士已经被冻成冰雕。因为这个教训撒迦莉雅多等了一会,直到大门里的温度和外界平衡后才踱步进去。   进去后,她的双眼被照的一亮——棚子中央居然摆着一大块透明冰晶,那光亮就是冰晶反射外界灯光所发出来的。   “这是什么?”和她同行的灰发女人被吓了一跳,伸手拉住她不让她往前走,“当心点军主!这冰块内部好像有东西!”   冰块体积比棚子本身只略小一点,高约5米,直径近10米。从朦胧的冰雾往里看确实能看到里面有一条蜿蜒盘起的怪物轮廓,好像是暂时陷入了沉睡状态。   “不。”撒迦莉雅却挣开她,“并不是这样。”   她继续往前走,不顾刺骨的严寒贴近冰块。眯起双眼仔细观察,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冰里的轮廓能透光。”她说道,“这是空的,只是它留下的模型而已。”   ……   时间:凌晨4点,距离海王城的领主会议召开还有5个小时。   地点:海王城北部的纳姆镇,距离海王城约30公里。   这里往常时分不会有任何动静,因为镇上居民绝大多数都已沉入梦乡。即使要早起赶集务农的人距离起床也还有三十分钟,没人愿意平白早起。   但现在纳姆镇的情况却很诡异,每一栋房屋、每一片晦暗中到处都是痛苦呻/吟,无知旅者误入此地多半会当做是进了鬼蜮。   “啊……”   “哦哦哦……”   “呜噜……呼呼呼……”   这些沉闷的声音绝大多数都在痛哼,似乎正在遭遇什么难以忍受的折磨一样。家家户户中很快都亮起了灯,一种不安的气氛开始在黑暗中缓慢酝酿。   “你家里也有人吃坏肚子了吗。”   “嗯,不知道怎么搞的,上吐下泻……”   “而且叫的声音真是恐怖,喊他名字也不回答。”   “镇医院的人已经在给就近的看了,只希望别是什么传染病吧……”   类似的交谈在一些相邻宅邸间不时发生,镇上的警备队也被紧急召集起来在街上巡逻。整座镇子在气氛渲染下很快变得既敏感又充满戒备,就像一根绷紧的弦,只要再添一分力就有可能生生崩断。   “差不多了。”一栋宅邸的阴影下,两个黑影正在抽烟。   “大概再等半小时,尸偶魔虫的卵就会正式孵化。”   他们靠在一块,看上去和镇子里正在交谈的其他居民并无不同。警备队在路过的时候也没对他们仔细盘查,只是扫了一眼就过去了。   “这次的孵化和上次看到的又不一样啊。”另一个黑影好奇问道,声音听起来更年轻,“以前基本都是所有人一起出症状的,这次居然才这么点人,按比例算只有三分之一。”   “尸偶魔虫形态并不固定。”前面的黑影抽了口烟,“说它是昆虫其实并不严谨,这东西更像一种会进化的新病毒,可以根据虫师的专精做出变化。”   “做出变化是什么意思?”年轻的黑影不明白。   “那个开罗你见过的。”前面的黑影轻笑一声,“上次你跟我进去他的实验室,你在那些器皿里都看到了什么?”   “骨头架子。”年轻黑影立刻回答,“被他用各种手法拼装出来的骨头架子,似乎他一直在研究生物骨骼。”   “所以他掌控的王虫会比较偏向于甲壳——也就是外骨骼强度。同时也意味着这些尸偶会拥有偏向专精的形态。”   “至于你说为什么感染者数量会这么少……”另一人吐出一串烟气,抬头看向璀璨夜空。   “符合孵化条件的骨架不多是一个原因。”   “另一个原因,可能是它们对食物的要求比较高吧……”   ……   周围村镇的怪异现象暂时还未引起海王城注意。就在月色逐渐被染上鲜红的同时,米斯特宅邸的一处偏院,最受宠爱的“小公主”还在失眠。   翻来覆去在床上滚了半天,仙妮受不了的跳下床,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玻璃小瓶。   小瓶比她拇指还短,透过半透明的瓶身可以看到里面装着一枚乌黑药丸。   “你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仙妮将脑袋放在桌子上,盯着瓶子看了半天,内心中对于要不要使用它感到非常犹豫。   从歌罗西港回来之后,她围着她哥哥米歇尔盘根问底磨了半天,大概可以确定他确实对那个艾温-塔里亚抱有好感。   好吧,人美胸大有钱还强,仙妮也不是不能理解米歇尔为何会喜欢上对方。   但如果真要让对方安安心心嫁过来当嫂子,她肯定也不会接受金发少女当前的性格。   为了改变这一点,她翻书、问人,甚至不惜隐匿身份去外面打听,总算给她研究出来一个办法去解决问题。   大多数女性,不管性格是强是弱,她们在做那种事情的时候身心都是不设防的。   花言巧语很重要,但这方面的攻伐才是核心。   既然哥哥喜欢她,家里从上到下也都乐于促成他们。她索性就想让两个人尽快发展到那层关系。   玻璃小瓶是她让心腹仆从去娼馆买的,据说效果极其强烈,没有女人能反抗药力。   仙妮当然不可能全信对方的鬼话,但她觉得这东西哪怕只有吹嘘的十分之一神,用来促进两个人滚床单也绝对够了。   根据那老头的说法,这东西不属于毒药,效果是刺激神经兴奋。   遇到液体就会自动融化,只要丢到茶水里就能生效。   现在的难题就是要不要用,以及怎么用,到底能不能找到机会。   “越来越期待天亮了呢。”   朱红头发的小女孩眯眼看着瓶中药丸,嘴角勾勒出一抹顽皮邪笑。   一想到那个可恶的、只知道紧绷着脸凶她的女人也要像其他姐姐一样在哥哥身下娇媚呻/吟,她就觉得痛快无比,连一晚没睡的疲惫都忘光了。   ……   清晨,天亮。   海王城逐渐恢复喧嚣,那些早早进驻在城内的领主们也带着仆从往市中心赶。   米斯特宅的道路边很快堆积了一长溜的马车汽车,数之不尽的宾客仆从在大门口进出,有相熟的在见面时便走到了一起。   “好久不见了,修亚伯爵。”   “雷德,你喊我伯爵可就太见外了。”   “最近有什么新奇的事比较好玩?这次来海王城我倒想好好玩玩。”   “好玩的事啊……嗯,不知道你有没见过罗格家小丝云。”   “没有,她这是又给他老子闯祸事了?”   “其实是她被别人闯祸事了……”   三三两两的,划分阶层的小圈子很快建立起来。会议厅还未开放前他们只能在院落中等待,这些圈子便分开堆着,互相间谈论有趣的见闻。   而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超过八成圈子谈论的对象都是一个新崛起的大贵族,一个此刻被不少人讥诮评价为“傻瓜”的少女。 第三十三章 合作的野望   歌罗西的新领主,艾温-塔里亚。   此人年龄不详,目测只有20左右。大半年前突然从米斯特手中买下歌罗西,用她的权谋和恐怖实力将以雅芬为代表的其他势力撵了出去,彻底掌控了这座海港。   对于这个人,龙蜥山西边的领主要熟悉一些。他们中有大半成在这半年里去拜访过她,且格外推崇她的治理手段,还有美貌。   血腥不血腥对他们这个层次来说意义不大。但歌罗西的蜕变却是实实在在的。   研发新的疫苗药物,肃清全城主干道重新修路,再算上复制蒸汽技术……歌罗西这半年来引发的风潮有目共睹。   现在它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只被当做贸易中转站,而是在向出口方逐渐转变。   能当上领主的大抵都是聪明人,聪明人,当然不会放弃变强的机会。   那些药品、动力机和工业零件为它带来无数关注,谁都知道和歌罗西建立商贸合作就等于是拥有了最好的未来。   当然,如果那位年轻的女伯爵能够看中他们派过去的儿子孙子就更好了……   毕竟艾莎洲的律法约束力不强,姻亲就是最牢的关系。哪怕目前流出的一切动向都表明了塔里亚伯爵对此不感兴趣,但谁知道,哪天她会心血来潮?   就是因为这些念头,龙蜥山西边的诸多领主看待歌罗西都比较亲切,号角镇出事后更是有好几位都送来了援助,想要在她心里讨个印象。   而龙蜥山东边的人态度就不大一样,他们对歌罗西的崛起认知较浅,对那位塔里亚伯爵的印象基本也只停留在“哦,那是个伟大的近神者”上。   或许要加上残暴、美丽或者别的什么形容词,但它们都因为“没见过”而缺少印象基础。所以他们大多数对她的态度都比较不以为然,仅仅只在表面上对她保留了应有敬意。   高阶掌控者,这个名头还是很厉害的。艾莎洲几千万人,高阶不过才出了三个。虽然对方20岁成就高阶可能水分要大一点,但这个面子他们还是得好好给出去的。   只是,也因为“不了解”这个同样的原因,他们对她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如此也就不难理解为何丝云-罗格在路上的遭遇会这么快在所有圈子里传递开了。   “两万瑟兰金币啊……”   院落中,一名面色苍白的年轻男人/站在三五名贵妇中比划双手,“她就那么不眨眼的花出去了……要我说这位近神者阁下可能对金钱是没什么概念,我是真想知道,当她了解到她随手花掉的那笔钱其实足够她买下好几座实验室的时候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他表情夸张,手舞足蹈。时而站在左边模拟罗格兄妹,时而站在右边模拟“施舍者”,逗得那些小姐贵妇花枝乱颤,有几个笑的连手帕都掉了。   “歌罗西港!艾温-塔里亚伯爵!”   就在这时,司门员突然报出一串名字。院子里的议论声顿时像是被按下静音键一样彻底停了。   取笑对方的愚蠢是一回事,对方当真有底气为一匹观赏马赔付几十倍、上百倍的价钱却是另一回事。至少这证明了她确实很有钱,而且远比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还要有钱。   他们想好好见识下这位集各种传说于一身,已经可以被冠以“传奇”称号的女伯爵、女领主是何等风采。因此都极有默契的停止交谈,一齐探头往门口看。   而他们期待的人很快来了。   金发梳成马尾,用一条黑丝带在脑后系着。   如传闻中一样右眼戴着黑色眼罩。身上不像其他少女一般穿着彰显娇柔的淑女长裙,而是选了黑衣黑裤,一如这里其他男士的礼服打扮。   腰间佩着一把十字长剑,从剑体规格能辨析出她拥有不俗的力量。   这是一个危险的女人。   院落中的某些年长贵族一眼便从那气质中感受到一股锋锐之意。大致了解到那些“残暴”的传言多半是真。   这种女人狠起来足以叫男人害怕。她就像一头受过伤的独狼,不会再对任何人轻易施舍信任。   而那些年轻贵族则多半只注意到她娇俏的容貌。尤其对她别具一格的英武打扮感到眼前一亮,情不自禁要在脑海里构思一些旖旎的事。   况且金发少女随意的打扮不只征服了那些年轻男性,就连一些懵懂的少女看到她都面红耳赤。她们的目光追随那身影不断移动,看着她的唇角、鼻梁、手套甚至礼服内随意敞开的衬衫领子,胸口不知怎么回事砰砰跳的格外厉害。   “塔里亚。”打破沉寂的是一位小贵族,他跑到少女面前朝她微笑,“这个不如就让我来推吧。”   他说什么?围观群众听的一愣——推?   目光散开,他们这才发现女伯爵手里还推着一张精巧轮椅,上面坐着一位穿黑色纱裙的眼镜少女。   而且她后面还跟着好几位护卫仆从的,这些人气势沉稳一看就是训练有素,他们之前居然都给忽略掉了。   “不了,何塞。”艾门先是被那小贵族的殷勤弄的一愣,随后淡淡拒绝了他,“我推得动。”   龙蜥山西南的几块领地估计以前都是一家,因为他们的姓氏发音放在英文里都是R开头,放在中文里则都是罗开头。   对方名字叫什么她已经忘了,就记得他姓罗多,是个很难得一说出来就能让她记住的姓。   因为每次一想起这个姓她都会情不自禁在脑海里听到一声嚎叫:“罗多——何塞选手冲上了跑道!”   故而她向来都是不顾对方抗议,强行喊他叫何塞的。   “我叫基米尔,塔里亚,不叫何塞。”   贵族男子苦笑起来,也不知道该为这份特殊对待做何感想。   他是那众多“儿子孙子”中的一员,被派来和对方接近的唯一目的就是在情感上虏获她,把她变成自己的妻子。   在他前面有无数人碰壁,在他后面仍有无数人前赴后继打算碰壁。可是能让这位女伯爵特殊对待、新起名字的就他一个,基米尔因此被其他人另眼相待,以至于成了不少人的眼中钉,认为他是强力对手。   但基米尔自己对这件事并未抱有太大希望,简单接触后他就认定对方不会轻易动情,现在的举动与其说是坚持,还不如说是顺应父亲的命令。   “我本来想去歌罗西接你们的。”基米尔自动忽略尴尬,开始陪着对方边走边聊天,“但是你们走太快了,我只能追在后面赶过来。”   “罗多爵士这是放权给你了吗。”艾门在他边上看了看,没找到仆从,“你一个人来的?”   对方什么意思她清楚的很,她没兴趣归没兴趣,却不会给这些人把所有的路都尽数堵死。   只要这些人还有利用价值,她是不介意稍微给他们点甜头尝的。   “我现在已可以算是大半个领主了。”基米尔笑嘻嘻的一挺胸膛,“父亲没来,我是全权代表罗多堡了。”   “你可别高兴的太早。”艾门抿嘴,“当领主可比混日子要麻烦的多。”   这男人她也见过很多次了。她没打算给这人机会。却一点也不排斥和对方成为朋友。   至少他的性格她很喜欢,像他这样在22岁还如此天真的男人已不多了。   “艾温。”一个朱红卷发,面相近三十的男人朝这边走来,“你是昨天到的?为什么昨天不来找我?”   他的脸朝着金发少女,眼角却在观察基米尔。心中对这突然出现的棕发青年有一丝警惕。   “昨天我和你父亲在谈事情。”艾门收敛起笑容,礼貌冲他点点头,“谈完已经是深更半夜,我就没去打扰你了。”   米歇尔-米斯特。这个男人可以说是她在艾莎崛起的钥匙。多亏他牵线搭桥,她才能如此顺利的合法买下歌罗西港。   她知道对方已经对她那个“情人”说法产生了怀疑,否则这段时间也不会屡屡对她“疯狂暗示”。但她对这个人的本性不太喜欢,连做朋友的机会都不想给他。   米歇尔继承了他父亲的狠辣果决。只是他更柔滑。如果将老乔尼比作潜伏着等待噬人的猛虎,米歇尔就是狡猾的狐狸。   他太聪明,而且本性多疑。这种人会是很好的合作伙伴,却绝对不适合进一步发展。   “米歇尔先生还是管好自己吧。”梵茵上前一步挡住他,脸色淡漠,“快奔三的人了还出来浪,您的那些红粉知己会难过的。”   好了。   站在后面的三只暗鸦交换眼神,互相都能看出另外两人眼底的兴奋。   真是教科书般的争风吃醋。   “你是谁?”米歇尔胸膛起伏几下,“我和塔里亚说话,轮得到你插嘴么?”   “咳。”艾门咳嗽一声,“这是梵茵,目前算我的贴身护卫。”   “贴身护卫!”红发男人目瞪口呆,怎么也没想到她会选一个男人当“贴身”的护卫。   “我……离开一下。”他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向角落,“失礼了!”   “谢谢。”   艾门偏头看看梵茵,嘴角翘起。   “不客气。”   青年也回以同样的表情,一抹苦涩只敢藏在眼瞳深处。   基米尔木讷的看着这两人,一时间有些搞不清楚自己现在该不该吃醋了。   这场小插曲让院落重新恢复喧嚣,不少年轻男女趁机靠近艾门的圈子,开始勇敢的介绍自己。   年长贵族就沉稳多了,除了一开始被惊艳了一下,他们一直在和熟识的人洽谈生意。   一直到乔尼出现,这些喧闹声才安分了一些。   “让各位久等了。”   他身形不高,走进来时却虎虎生风,矫健的如同壮年一般,“我这就开启会议室,大家直接进去谈吧。”   艾门几人算是最后一批进去的,来到门口时她看到一个卷发胖子坐在台阶上念念有词。   “尊敬的米、米斯特阁下,请接纳您……您仆人最衷心的祝福……”   “希望您身体能、保持安康,能够继续带领我们、将四尾蛇的旗帜、插遍、插遍南洋……”   他念的是对乔尼-米斯特的祝福语,而祝福阶段通常要等会议全部结束。这么早就在这排练说明他对此过分紧张,并且这份忠诚不容置疑。   如果不是发自内心的敬畏乔尼,这个人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那是戴尔男爵。”米歇尔邀功似的提醒她,“他太能吃了,不少贵族都不喜欢他。”   “不喜欢他的人或多或少都是有问题的。”艾门咧嘴露出冷笑,“帮我转告这句话给乔尼先生,他会理解我的意思。”   进入门厅,大多数人都已经落座。艾门看到乔尼在最前面朝她招手,带人走过去,按他的安排坐在他左手旁边的第一个位置。   其他人看到这情况眼皮不由跳了几下——那个位置之前一直都是空缺着的。   艾门坐下,诺姬和霍妮站在墙边。梵茵卡洛等三人学其他护卫站在她身后,偷偷也在这嘈杂环境中到处打量。   米斯特举办的领主会议根本就不高端。   拥有见识的领主并不多,除老乔尼外一共三十四个座位,其中真正能符合贵族称号的不超过十个。   原因就是艾莎的势力间经常爆发纷争战乱,不说敌对,有时连盟友都会结下生死大仇。光米斯特领每年就得册封近10名新领主——他们填补的是哪些空缺自然无需多问。   所以他们绝大多数在艾门眼里都是暴发户。这样的会议上争吵、辱骂、炫耀武力都是家常便饭,主办方根本不介意他们会带护卫进来。   “除了西北二领的领主没来,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管家哈雷清点完人数,来到乔尼身边冲他耳语。白发老人点点头,咳嗽一声,开始照例用发言安抚下面的情绪。   这些人之所以会分成那么多小圈子,六成原因是看不惯其他人,四成原因是和他人有仇。   在院子里他们不必凑在一起,但现在,很多仇人可是面对面坐着。   艾门则趁机将视线转向站在乔尼身后的黑发男人。   米斯特家邀请她过来的主要目的是不可能在会议上谈的。他们只会私下联系她,商讨细节也只会选择私密环境。   作为另外两个霸主的代表亚德里恩和艾伯特也不方便出现在这个场合,但另一个人——属于米斯特的近神者却必须到位。   就是他。   她看到那黑发男人转头和自己视线对上。   就是这个叫夏佐的家伙。   “夏佐能够控制风暴。”   她想起昨天晚上艾伯特跟她说过的内容。   “而艾温伯爵,你的掌控法应该是燃烧专精。”   “嗯,是这样没错。”   “那么我希望你们二人这段时间能多练习一下合作施法,毕竟合作施法的威力和灵活性都比两个单体更强,这么做能最大限度发挥出我们的人数优势。尤其你们俩的属性还能互补,这就更是难能可贵。”   “看样子这才是你们找上我的核心原因?3:1和4:1的区别就体现在这儿?”   “……您猜的很对。”   “那个‘1’居然能让你们如此憋屈,听上去好像不是个普通高阶吧。”   “按照普兹林登的划分法,我和亚德里恩的掌控法都是7级,但那个对手的掌控法至少是8级,很可能比8级还强。”   “不可能,掌控法8级以上的掌控者只存在于伊卡洛林。”   “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我和亚德里恩打不过他,这却是真的。”   “……那个人是什么专精。”   “冰。”   “……冰?冰雪?”   “他能卷起一场暴雪灾劫。”   “足以控制天象的能力么,这么说倒有点可信度了。”   “所以我们迫切需求您的帮助,艾温伯爵。”   “希望您能够就这件事好好考虑一下,拜托您了。”   ……   “艾温伯爵!”   乔尼的声音突然将她从回忆中惊醒。   “霍顿爵士想知道,您打不打算出售手中的药品技术。” 第三十四章 暗影暴动   之前在院落里时,里斯-霍顿被自家带着的几个小辈惹的很生气。   对方身份不菲,现在他已经知道了。这几个臭小子畏惧她不敢上去跟她说话,他勉勉强强也能理解。   但当后来气氛活络开,很多年轻男女都有凑过去介绍自己的时候这些笨蛋还畏畏缩缩的不敢上前,这一点就让他很恼火了。   霍顿家的男人真是越来越没个男人样,这种胆气都没有,他要怎么放心将这边的业务叫给这些人独自打理。   会议厅里正有两方领主在争锋相对——为一块四领交接的铁矿区吵的不可开交。霍顿领和这块地隔着百八十里,他掺和不了,便将视线投注在艾门身上,越看越觉得这个女人很有味道。   于是他心血来潮,当众问她愿不愿意出售关于防治疫病的药品以及疫苗技术。   歌罗西现在名气最大的是重工业,但那些新药也是不错的盈利手段。这个女人愿意一份药只卖5金币是她自己太蠢,如果霍顿家族可以掌控这份技术复制药品生产线,他就有把握在迁徙家族后靠垄断这块领域的药品市场来做到重新崛起。   “药品技术……你是说犬疫鼠疫的防治药么。”长桌对面的金发女人恍惚回神,在乔尼的提醒下看过来。   “是的。”里斯正色道,“据说新药对疫病的防治效果相当不错,加上再过几月就要立夏,我希望能购买这一造福民生的重要成果。”   因为地理位置原因,艾莎的夏天更早且长。温度也比别处要高,一些条件落后的地区每年夏天都要因瘟疫感染死大批的人。现在如果能买到技术他们准备一下就可以立刻着手生产,到时候不光可以在自家领土卖,还可以和其他领土签贸易合同,争取把业务开拓出去。   “对不起。”但艾门摇头,“歌罗西不打算将这份技术拿出来卖。”   大概两三个月后,等歌罗西彻底崛起,这样的成果她不但会命令手下研发更多,还会将它们尽可能免费的普及公开——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人类的整体力量有明显改善,她也需要全人类的力量变得更强来帮助她抵抗异种威胁。   但现在却是不可能的。现在这个阶段,更先进的医疗条件就和她的财富以及名声一样,是吸引艾莎洲各类人才投奔的筹码。这种优势可不能用价格衡量,她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把它卖给别人。   “如果霍顿家愿意付出10万金币作代价呢?”里斯皱了皱眉,没想到她会拒绝的这么干脆,“您考虑一下,这不是个小数目了。”   10万金币确实很多了。不少贵族领主听到这话都在倒抽冷气,这个数字对在座诸人来说都算得上巨款,很多小领主把领地卖掉都不值这价。   有些人开始重点关注那边的对话,同时在心里暗生疑惑,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将那些药品的价值看太低了。   “不卖。”艾门愣了一下,继续拒绝,“现阶段这项技术是无价的。”   “15万呢。”里斯咬咬牙,“霍顿可以给您15万金币,只买那两份新药的说明和资料。”   这是极大程度的让步了,在他看来药品资料应该不值多少钱,对方拿几张对自己来说无用的纸就能换到惊天巨款,理论上没有拒绝的可能。   “这样吧。”艾门被他看烦了,伸手从礼服内袋里掏出钱包和笔,刷刷刷在支票本上写下一长串带零的数字。   “这里是100万。”她将那张支票撕下来推到长桌中央,距离里斯只有一臂之隔,“买霍顿家族给我效命,你愿意吗。”   会议厅里的所有争吵、争论、窃窃私语,在这一刻全都停了。   那是米斯特银行的支票,他们认得。也都知道这种支票只能兑换瑟兰金币。   所有人的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那张孤零零的支票上,然后不约而同,一齐去看坐在主位的乔尼老头。   “伯爵确实在银行存了很多钱。”乔尼咳嗽一声,知道他们是在质疑少女的存款,“差不多有……600万吧。”   这句话出来,会议厅里就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了。   贵族们,落座的领主们纷纷又转过头去瞪向艾门,看她的眼神类似街边乞丐仰望土豪。   如果他们没记错,这个女人光是收购领土就花了差不多200万金币。   半年时间歌罗西港都在发展,现阶段她绝对无法从领地上榨油。再加上治理领地花的钱和组建军队花的钱,她这是把哪边的国库给搬空了?   近千万啊!算上异地采购的巨额税款,这笔钱都他妈的足够她从瑟兰订购一支武装舰队了!   知道她有钱,但没人能想到她居然这么有钱!   里斯的表情凝固了,他喘着粗气看向那张“孤独”的支票,有一种代替全家族人答应对方的殷切渴望。   艾莎贵族做大生意很少在支票上写下太大的数字。这不一定是他们没这么多钱,而是他们的财富大多折算成了固定资产。   房屋、田产、工厂、奴隶、仆从还有军队,有太多地方需要花钱。有些人的资产加起来也可以超过百万,但他们拿不出同等的现金。   即使细数整个艾莎也没有谁能保证立刻提出超500万瑟兰金币,这看面相只有20的少女却做到了。   她的能力真的是燃烧掌控吗?她真的不是半神级别的地脉掌控者?拥有异能“点石成金”?   “会议暂停。”最后还是乔尼发言缓和的气氛,“我看各位也谈累了,不如休息10分钟,过后再说。”   他将那张支票收回来,拉着金发少女从后门出去,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看。   “谢谢。”艾门对他欠了欠身,“您的宣传比我开两张支票有效多了。”   “既然是同盟,这种生分的话不要再说。”银发老人笑眯眯的点着下巴,“记住了伯爵,无论将来发生什么,米斯特都是您的忠诚盟友。”   留下这句话和那张支票,他走向里侧的两层小楼。梵茵这时站到艾门身后,问她:“你宣传这个是打算吸引别人来歌罗西吗。”   “嗯。”艾门简短回答道,“人口是战略资源,现阶段首先要求量。否则工厂扩建完招不到足够的工人,所有设想都是空谈。”   “艾温。”米歇尔带着局促又凑了上来,“我们能找个地方单独谈谈吗。”   艾门不说话,歪头用独眼盯着他看。   “是很重要的事。”米歇尔的语气里带上哀求,“我保证说完这件事以后都不会再骚扰你了。”   “带路吧。”少女这才点点头,转头对梵茵吩咐,“在这里等我——没关系的,这个地方不会有事。”   她的身影跟随红发男人在灌木后消失,又过了大概1分钟,一名面色沉重的棕发青年和梵茵交错,顺着那条路跟了过去。   与此同时,老乔尼精神抖擞的上了两层小楼,回到书房,舒爽惬意的靠在了那张老藤椅上。   “你现在还觉得我对她放下身段有问题吗。”他脸上挂着得意的微笑,看向一边的黑发男人,“之前你可不知道她有这么多钱吧,嗯?”   “我确实是看走眼了。”黑发男人,也就是夏佐低下头,一双黑瞳中闪过异彩,“但她绝对不会是斯塔-哈温的地下情人。”   “管她是谁的情人!”老乔尼嗤笑一声,“甚至她会找多少人当自己的情人都与我们无关,只要这边能持续给她带来好感,哪怕她不喜欢米歇尔只和家族保持同盟关系——光这份收益就比其他所有的同盟领主都要大!”   夏佐不是米斯特家的掌控者,但他的命却是乔尼救的。那时两人都还年轻,夏佐也未曾突破高阶。他能成为近神者背后离不开乔尼调动资源帮助,因此夏佐才会承诺辅助他,直到他死去为止。   两个人算是亲密的朋友。有些不方便对亲人仆从说的话,老乔尼经常会对着他说。   “您这么看好她么。”夏佐看看他,走到房间的柜台边,熟门熟路的给他倒水泡茶。   这过程中他用身体挡住老人视线,从袖子里取出一只小玻璃瓶,倒出一粒药丸融入茶水。   “你们所有人啊,对海洋对岸的那个国家实在是太冷漠,太不关心了。”   老乔尼接过茶水,低头喝了一口,说道:“恐怕这个家里除了我,没人明白他们是在和怎样的贵人搞同盟合作……”   “主人。”就在他想继续说的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兽园出了点问题,您需要过去检查下吗。”   “是哈雷?进来说话。”乔尼眉头轻皱,看着中年人推门进来,问道:“说说具体是什么情况。”   “兽园的动物暴动了。”哈雷也皱着眉,脸上带着困惑不解,“所有野兽都在冲击笼子和壁障——我看它们是都发狂了。”   “有不长眼的蠢货惹它们了?”老人站起来,脸上带有一丝恼怒,“不然怎么会一起发狂?这从未有过!”   大贵族家都建有兽园。或是用笼子,或是用坑洞关押一些奇珍猛兽用来赏玩。挑选时会格外注意野兽的性情。不够温顺的动物根本不会被送来兽园,他站在这个角度看事情,理所当然怀疑是有哪家的小辈惹了事情。   他想再说点什么,却被窗外的动静打破。   那是密集的鸣叫,以及翅膀扑腾的声音。   “怎么了?”散落在会议厅外围院落的诸多贵族们抬头看天,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那都是鸟?鸟在迁徙?”   斑斓雀、白羽鹰、信风候鸟、铁嘴乌鸦……各种各样的鸟雀密密麻麻铺满了天空,都在争先恐后的往西南飞。   “动物的兽性有时会让它们更敏感。”   诺姬被其他人推了出来,坐在轮椅上半眯双眼,“鸟兽异动通常意味着当地会有自然灾害,难不成这里待会会发生地震?”   一想到这里,她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贝鲁克西塔山川坍塌、大地碎裂的末日景象,娇小身躯抖了一下,有些担忧的看向四周。   “艾门呢?”没找到人,她回头质问三只暗鸦,“这时候她又跑哪去了?”   院落的最拐角有一座棚子,这里挨着小池塘,中央摆了一桌四椅。   米歇尔和艾门在这棚子里相对而坐,面前各自摆着一只酒杯。   “艾温……”红发男人缓慢开口。   “为什么不像我们初次见面时那样喊我‘塔里亚小姐’。”   艾门打断他,说道:“那时的你可比现在要礼貌多了。”   “因为我们的关系明显比那时更熟络。”米歇尔眼神微微黯淡,盯着茶水不去看她,“我也觉得我们不应该再那么生分的对待彼此。”   “是吗。”艾门眯起左眼,“我不觉的。”   “好吧,塔里亚。”米歇尔叹息一声,“我不想违背自己的本心也不想欺骗你,因为这很明显——我喜欢你。”   “我希望我能用我的情感打动你。”他诚恳的看着她,“我想娶你,让你成为米斯特的妻子。我不在乎你过去经历过什么承受过什么,我只希望我们歌罗西和海王城能更完美的结合在一起,共同发展,共同实现我们双方的理想。”   “那么您的理想是什么呢?”少女讥诮的道,“连表白语都要勾勒利益,这就是为什么不想和你走的太近。”   “可是我……”   “不用说了,米歇尔。我明确告诉你,你期望的事不可能发生。”   “你的格局太小了。”她站起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男人。   “可能在你看来几个近神者的合作或者两块强大领地的联合就是至高无上的,但说实话……这种联合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那么那个梵茵呢。”米歇尔面色涨的通红,“为什么他可以?为什么那样一个实力不够阅历也不够的人可以被你带在身边?”   “梵茵是不同的。”   少女双眼看向虚空,眼前再次浮现出少年拼死将水晶球送给她的惊险场景。   “和你这种人完全不同。”   “是吗。”   红发男人垂下头,发丝遮盖住了眼中疯狂。   “那么就最后陪我喝杯酒吧。”然后他又抬起头时,朝着少女挤出微笑,“喝了这杯酒再走……希望你别让父亲知道今天的事。”   “老先生的为人我很钦佩,我不会把这事跟他说的。”   艾门点点头,端起酒杯。   “这杯酒后,我们还是最初的关系。”   米歇尔尽力保持平静——他知道高阶掌控者的精神波是能探查到周围动静的。   他也端起酒杯送到嘴边,只用余光观察着少女,看着她上扬脖颈,眼看粉唇就要和酒杯接触。   “哗啦啦——”   但是突然,翅膀扑腾的声音骤然传来,棚子的上空突然出现一片鸟雀云海。   这是?   受这异状吸引,艾门举杯的动作微微一顿,酒杯搭在嘴唇上,还没来得及触碰酒液。   就是趁这瞬间的功夫,一个棕发青年从灌木丛里窜出来,一把将酒杯给拍飞了。 第三十五章 海王劫(一)   “何塞?”艾门看到青年后再次愣住,“你这是干嘛?”   “酒有问题?”她反应也算快的,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打算喝的那杯酒可能不同寻常。   “我不敢肯定。”再次被称为何塞的基米尔难得没有反驳她,有些紧张的指向地上酒杯,“但之前我确实看到,他往里面加了东西。”   “你胡说!”米歇尔脸色立刻白了,“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试试就知道了。”艾门看了他一眼,快速走到酒杯旁边,“没有人能对我撒谎。”   酒液已经散了一地,看上去和清水无异,但在得到提醒后少女却不会用凡人的视角观察它。而是瞬间展开了入微级别的观察法门。   她的身体连异种都不怕,寻常毒素更是无法入侵。故而她不屑于时刻维持观察法,但现在为了验证却是不得不用。   精神透过观察法将世界放大,一瞬间,她的视角潜入微观领域。以此视角观察酒液让她看到了无数蠕动白斑,它们就像蠕虫一样在酒液中不断扭动。   “这不可能。”收回观察法,艾门首先的感触是难以置信。她抬头用陌生的眼神看米歇尔,问道:“你背叛了你的父亲?”   “你说什么?”米歇尔神色慌乱,大声反驳她,“我就是死也不会背叛父亲!”   “那你为什么要将尸偶魔虫的虫卵带到海王城来,甚至还带回了你自己的家?”   “你不要胡……你说尸偶魔虫?”红发男人先是惊怒,然后突然打了个寒颤,异常惊恐的看向地上酒液,“那里面有尸偶魔虫!?”   他的身体开始颤抖,时而看向摊开的酒液时而看向桌上的酒壶,牙齿打颤,就像刚被医生下了死亡通知般凄惨绝望。   药丸他是丢在酒壶里的,这意味着两杯酒里都有虫卵。   而他,刚刚才喝掉了其中一杯。   “何塞。”金发少女从腰间抽出狮心王剑,警惕瞪着米歇尔,“站到我身后来。”   如果两杯酒都是从酒壶里倒出来的,那么米歇尔就已经是感染体了。   “尸偶魔虫是什么。”基米尔和心中的男性自尊斗争半秒,飞快窜到少女身后,“一种瘟疫?”   “不。”艾门抿嘴,有些烦躁的看向周围环境,“比瘟疫要可怕多了。”   不管是不是米歇尔主动将虫卵带进来的,这个东西能出现在海王城最核心的区域本身就已经是极坏的征兆。她原本以为的平和安详现在随时有可能遭到入侵,甚至整个海王城都可能遭受磨难。   “啊啊……”没等青年再问什么,米歇尔身上异变突生。他双手抓住自己的脖颈,眼珠外突,似乎在承受剧烈痛苦。   “救……”他双膝跪倒趴在地上,仰起面庞,冲着艾门伸出手,“塔里亚……帮帮我……”   “虫卵孵化的这么快……”艾门面色却越发难看,压着基米尔不断后退,“抱歉了米歇尔,这个我也帮不了你。”   如果虫卵还没开始孵化,借助自然法瞳和战圣之瞳,再配合入微观察法和入微掌控,她是可以将他全身筛洗洗一遍,彻底清除他体内的虫卵。   但现在不行,她没有一个标准去参考虫卵孵化时人体器官的各种变动,米歇尔肯定是没救了。   “呃呃呃!!”红发男人绝望的倒在地上,双肩耸动,像犯了癫痫一样剧烈颤抖。   艾门一言不发的盯着他,没有退太远,想要观察下尸偶魔虫第一次操纵宿主变态的过程。   “啪!”米歇尔的上衣撕裂,露出皮下蠕动的血肉。然后他的胳膊掉在地上,双腿也自动和身体脱落。   “?”基米尔吓的瑟瑟发抖,艾门则露出狐疑神色。   这场景她有些看不明白,难道这个变态过程需要让尸偶重新生出腿脚?   “咔吧!”又一声骨节脆响,却是米歇尔的脑袋抬了起来。他颅脑上头发顺着皮肤大片散落,脸上的血肉开始逐渐液化。   “噗!”两只眼珠被挤了出来。   “啪嗒!”脸上的皮肉掉在地上。   “咔吧!”仅剩的骷髅头扭了脖子。   “咔吧!”开始一点一点的将脊椎骨从身躯的束缚中往外抽。   “这不对。”金发少女喃喃自语,“这不是我了解的尸偶魔虫。”   米歇尔的骷髅头单独活了。   它不再拥有血肉躯干,好像只剩下头骨和连接头骨的脊椎骨。   “咔吧!咔吧!咔吧!咔吧!”   骷髅头一点一点将脊椎骨从身体里抽出,连带被抽出的还有一层层紧密的肋骨。这些肋骨在被抽出后会自动舒展开甩掉身上的粘血,那张牙舞爪的样子活像是蜈蚣复足。   而这个过程很快就结束了。   米歇尔的尸体被抽空,一只怪物从他尸体上诞生。它的顶端是一颗人骨骷髅,躯干是被拉长到两米的人体脊椎骨,手脚是顺着脊椎骨从两侧蔓延到尾部的弯曲肋骨,浑身上下裹着残留血肉,看起来像一只拼凑起来的人骨蜈蚣。   “塔里亚……”这只蜈蚣般的怪物抬头看向艾门这边,啪嗒啪嗒的用肋骨做肢爪爬了过来。   “求你……帮帮我……”   两层小楼,书房。   乔尼-米斯特坐在藤椅上默默感受体内的异动,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桌上茶杯。   哈雷的尸体被狂风利刃绞成碎屑,无数血块在书房里溅的到处都是。那个他曾经最信任的人正安心在用手帕擦拭血污,呼吸节奏分毫不乱。   “乔尼-米斯特有害过你吗,夏佐。”   他问对方,“米斯特家族有在这些年里害过你吗。”   “没有。”黑发男人细心将指甲缝里的血迹抠出来,抹在手帕上干脆丢掉。   “乔尼-米斯特救了我的命,我更是靠着米斯特的协助才能晋升高阶。”   “那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老乔尼好奇看他,“我们几乎给了你需要的一切,你应该是没有理由当叛徒的。”   “不。”夏佐来到他面前,双手撑桌俯视着他,“有一个东西你们给不了我。”   “什么东西。”老人口中溢出鲜血,脸上的皮肉在逐渐软化,“我想不出来……”   “永恒。”夏佐冷笑,朝着老人探出右手,“我想永生不灭。”   说完,一股狂风被他勾勒完成,将乔尼连人带座椅一起推了出去。藤椅伴随风的压力将墙壁挤破,飞出数米后摔在院内,惊起了一片尖声嚎叫。   “你总是跟我抱怨后人不行。”   夏佐站在二楼缺口,默默看着那具身体抽出脊椎,化作一头狰狞恐怖的人骨蜈蚣。   “现在你可以好好惩罚他们了,我的朋友。”   他的身影化作狂风,在一片尖叫和嚎哭中消失不见。   “砰!”人骨蜈蚣被一只靴子踹的倒飞出去,瘫在地上不断颤抖。   艾门冲上去,刷刷两剑将它剁成三截,仔细打量它,发现在脊椎骨的端口中窜出好几条集束肉芽,正在重新连接,企图将断开的肢体给接回去。   “嗤!”她一剑插入骷髅头,肉芽和肋骨肢爪才失去活力,似乎这个东西的弱点也和尸偶一样只在头部。   艾门皱眉感受了一下,抽剑将骷髅的头骨削开,重新插/进去,在一团蠕动的脑子里挑出了一只白色虫茧。   虫茧样式和她当初在号角镇看到的相同,如果是从这个角度考量,二者属于同一物种。   “不同种类的尸偶魔虫吗。”她点点头,长剑猛然窜出烈焰,将顶端的虫茧烧成飞灰。   “我们回去。”   她带着基米尔往回赶。   “海王城估计要出大事了。”   她的预感并没有错。米斯特宅邸里已经爆发了虫灾。   回去的路上充满喧嚣,每走几步就能看到惊恐的男女到处奔逃,有些人身后还跟着一头人骨蜈蚣,骷髅头嘴巴开着,里面是一条尖锐舌头。   “嗤!”一个逃难的贵族男人被舌头射中,深深钻入小腿皮肉,顿时尖叫一声扑倒在地,疯狂挣扎着想踹开它。   但是人骨蜈蚣动作极快,那一层层肋骨几次爬动就窜到他身上,深红长舌从他眼眶贯入,一直扎入了他的鲜嫩大脑。   走廊上传出一阵吸/吮声,没一会男人就被吸干了脑子。   “啪!”一柄长剑带着破空声袭来,赶在人骨蜈蚣放下尸体前生生拍碎了它的头骨。碎裂的脑浆中有一白色虫茧破裂开来,跳出一只几厘米小的蜈蚣状幼虫。   “吱!”幼虫蜿蜒着在地上一弹,飞快朝长剑的主人扑了过去。   “蓬!”然后在半途撞上她甩出的火焰,瞬息间被焚烧成渣。   “发挥你名字的优势跑快点吧,何塞。”   金发少女走的极快,她不断掠过那些惊恐的逃难者,几乎是一剑一个在斩杀那种人骨蜈蚣。高温剑刃在切入瞬间会将骷髅的颅脑烧成浆糊,偶尔有漏网跳出来的白色幼虫也会被她补一手火。没有任何怪物能伤害到她。   “呼!呼!呼!”基米尔气喘吁吁的跟在她后面,感觉自己双腿发软,跑的还不如她走的快。   再时不时抬头看看她斩杀怪物的凛然背影,基米尔嘴角扯出苦笑,对父亲的命令彻底不抱任何希望。   他们和逃难者背道而驰,很快回到院落中央,也就是会议厅门口。   从转角走出时艾门眉头皱了下,基米尔却面色一变,捂着嘴巴非常想吐。   草丛、灌木、树叶和石砖上到处都是粘稠鲜血和人体残骸。一头身长五米多的巨大骨蜈盘在十多具尸骸上大嚼人头和鲜嫩心脏,整个后院里都是头骨崩裂和嚼肉的声音。   艾门先是看了看那些尸骸,没有找到熟悉的衣服。   她松了口气,然后从侧后方盯着那头巨大骨蜈,看到那颗巨大头骨下的骨节上挂着一串黑绳项链。   天空炸开一团水雾,两位长发长须的老者降落在草坪上,各自面色极其难看。   “这是怎么回事!?”艾伯特颤抖着去看艾门,“怎么搞的……?乔尼那个老杂毛呢?”   “那。”艾门拿剑尖指了指巨型骨蜈,“那就是。”   “你在逗我?”艾伯特看了看骨蜈,转头用怪异的眼神看艾门。   “它脖子上是乔尼的项链。”   “……现在该怎么办。”亚德里恩跟艾伯特看了那头骨蜈一会,见它还未发现这边后小声询问,“我们留在这?还是回去?”   他是问同伴的,声音中充满焦急,应该是害怕雅芬的动向不止于此。   “飞来的时候你也看到外面动静了,亚德里恩。”艾伯特沉吟道,“整座海王城到处都在爆发异化,这种事即使是海蜘蛛也不容易做到。”   “那你的意思是……”   “他们肯定也花了极大精力在这里的。”艾伯特看向那头巨大骨蜈,“如果他们还有多余精力去进攻安琪罗领和尼昂领,我们早在大半年前就该被灭了!”   “我们留在这里!先全力帮米斯特领镇压灾难!”他做出决定,回头看向金发少女,“你觉得呢,艾温阁下?”   “我也留下。”艾门点头,“乔尼和米歇尔都死了,缺少合适的继承人,米斯特领想要组织反击可不太容易。”   “都死了?”两名老者听的一呆,“他不是还有个儿子和女儿的吗?”   “齐科-米斯特不在本地,仙妮-米斯特不够年龄,我保证没多少人会听她的。”   “那怎么办?”除她之外的三个人都呆滞了,“没有血统继承人,三个高阶掌控者也改不了命!”   血统继承制是千百年流传下来的风俗传统,他们的目标不是血洗海王城而是重新让海王城恢复秩序,这其中必须要有一个米斯特自己的继承人站出来控制家族。   否则没鸟用,没有继承人,等镇压完灾劫后只要他们一离开,整个米斯特内部会立马分崩离析,上演一出家族内战。   “所以我留下。”金发少女抿起薄唇,体内的鲜血正在逐渐发热。   “从今天起,海王城姓塔里亚了。”   ————————   艾莎的战事要开启了,节奏也会逐步加快,很多铺垫在这里收尾,之前一直在酝酿的正面战场即将到来。   我会更专心的去描述故事,半夜还有一更,求票票。 第三十六章 海王劫(二)   海王城门楼,一排士兵穿皮甲佩火枪傲然站立。   他们都是二十多岁的青壮年,高大有力,舍了火枪也能取钉锤轮人,是海王城最精锐的守备力量。   在他们身旁,每隔数垛便有火炮架起,高高的炮管斜靠在垛墙,下方垫着厚厚稻草。   炮垛后方约两步远堆着富足的火石炮弹,每门炮后都有,但各自不相交,确保取用时即使出意外也不会牵连全体。   一名两鬓白霜的中年军官站在城垛上,一会看向城外的方向一会又回头看向城内,面色凝重,握剑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半小时前有讯兵来报,说城内不少地区出现暴动,甚至还看到有怪物伤人。   3700人的城区警备队在镇压过程中损失惨重,这个消息传递过来就是找他去帮忙的。   中年军官是海蜇兵团的军主。   整个海蜇军团共8247人,是四尾海蛇旗下最精锐的防卫部队。   城墙周围共驻守海蜇军1614人,剩余人手分为四部,分别驻守在城区内侧、西城门、南城门和最重要的北城门。   加起来一共五部人,各自在四部在四个位置镇守城关,一部在城中心和米斯特宅相隔不远。   这些人——包括中年军官在内,从加入军团那天起便誓死效忠米斯特人,按理说听到这消息他应该迅速抽兵前去支援。   但他没有去,一兵一卒都没派出,只是让所有士兵藏入城垛,拉吊门,锁铁栅,严防死守。   因为传言的讯兵是假的。   中年军官亲自问了他三个问题,如果他真的是警备队出身,任何一个问题都难不住他。   第一个问题,警备队日常要负责海王城的内城巡逻,他们的巡逻规律和换防路线是如何安排。   第二个问题,警备队长杰米特有一把精致手枪,他格外喜欢这把枪以至于吃饭睡觉都要摸着,只有一个人能从他手里借来手枪,那人是谁。   第三个问题,你为什么选择当城区警察。   求援的讯兵能答出前两个,但在听到第三个问题时愣了一下。   中年军官当即拿枪爆了他的头,让人把尸体拖出去,挂在内城门上威慑敌人。   也是从这一刻起,中年军官知道,海王城要出大事了。   有人传虚假军令想调他们回城,目的是什么?   北城门和西东城门互不相通,半小时前那里传来炮火轰鸣,发生了什么?   海王城主乔尼-米斯特遇到紧急事态都会派那位叫夏佐的强者通传命令,这次他没来,为什么?   重重疑惑将军官包围,他只能凭多年经验下令封锁城门,连朝向内城的炮口都开启了。   而在这时,靠近北门的城区中,一团迅捷狂风在街上刮过。   黑发男人夏佐出现在这里,看向四周,仔细观察着周围环境。   街道冷清,满地杂物。饮食、碎衣、报纸、相撞的马车到处都是,街道两侧没有行人,只有被遗弃的马儿挣不开枷锁,兀自留在原地嘶鸣。   微风吹过,带来一阵血腥气。夏佐顺着气味抬头,在一辆马车后面看到一处死人堆。   血流了一地,肠子碎肉也满地都是。几十具破烂尸体不知道怎么被堆在一起,正有三只人骨蜈蚣趴在尸堆上胡吃海喝。   他靠近尸堆,掌控法运转支配空气,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也没泄露出任何人气。就像一道虚幻的影子,默默在那看了很久。   三只骨蜈没发现他,动作不停吃的很欢。   它们专门用带吸孔的柔软长舌钻人脑吸食脑髓,吃完人脑才挑挑拣拣的吃一些内脏。   三分钟过去了,其中一只骨蜈突然停止进食,身体骨节噼啪作响,尾巴尖的位置长了一截。   夏佐又去看它的骷髅头,感觉那颗脑袋也大了点。   平整的人齿形状不变,没有变成一口尖牙,但看上去越发锋利,连坚硬的头盖骨都能一下咬碎。   夏佐点点头,踱步离开。   虫卵种子是他放的。   米斯特在得到号角镇情报后对城区内的水源严防死守,这种情况下能潜入进去投放虫卵的只有夏佐。   他的背叛发生在昨夜,看上去简直像是临时起意,就连雅芬都意外他居然会投靠自己。   也因为太突然,他只来得及污染两处水源。感染的人数和全城人口比相当有限。   海王城有超过10万人口,按照他一路飞来看到的景象看感染者还不到2000。真正的感染潮应该要等水源的污染彻底扩散,那个时候再通知海蜘蛛让王虫孵化,这样全城超过三分之一的活人就都会变成怪物。   街道尽头传来一阵啪嗒啪嗒的交击声,夏佐停下脚步,目视前方。   一只巨大的血色骨蜈出现在马路上,光是那颗骷髅头就抵得上大半扇门。   它的脑后有一圈油亮黑发,每根粗长尖锐的肋骨肢爪上都像串葫芦一样串着好几颗人头。夏佐抬头看见其后背脊椎骨上坐着一个黑袍男人。他正在颠簸中详细翻看膝上的书,此刻似乎是看到难解的地方,眉头紧皱陷入沉思。   “开罗。”眼看骨蜈停下来在打量自己,夏佐不得不把他喊醒,“我的任务结束了。”   “夏佐?”黑袍人一抬眉头,将书页打折再合拢,放在腰后的小布袋里。   “你杀了乔尼?你最好的朋友?”他问夏佐,脸上满是欣慰之情,“看到海蜇军调动有问题我就知道他凶多吉少,但你能亲自说它还是让我相当兴奋。”   “一个迂腐的凡人,杀了就杀了。”夏佐皱眉,“按照约定,从今往后你们无权命令我做任何事,除非支付相应报酬。”   “你是想要永生法门。”开罗微笑点头,“并且认定我们需要你帮忙,所以才有这份底气。”   “艾伯特、亚德里恩还有那个女人都在这里。”夏佐也露出自信的微笑,“你们解决不掉他们联手,很快就得求我帮忙。”   “你凭什么认为我们的近神者做不到这事?”   “就凭我和他交过手,而且在当时我留手了。”   “唔……”开罗皱眉沉思一阵,“不如我们打个赌吧。”   “你说。”   “如果那个人不能在一照面将他们三个全部冰封,我可以做主,立刻给你准备转生仪式。”   “但如果他成功了。”黑袍男人眯起眼睛,“我会请求他杀掉你,连那三人一起喂我的玛丽。”   “玛丽?”夏佐一怔,看向他座下的血红骨蜈。   原来如此,是个女人。   “赌约我接下了。”他的身影化作狂风,一直顺着天空往北边飞。   “当心那个女人,她很危险。”   米斯特宅邸的会议厅院落,那头乔尼化作的巨大骨蜈已躺在地上。   它最坚硬的颅骨被一剑劈开,粘稠脑浆洒了一地,使得院落里的气味越发腥臭,连喷香水都盖不下去。   “这么说。”梵茵看向满地狼藉,“米斯特家出叛徒了。”   他的身边是诺姬、霍妮还有卡洛加利夫,边上还站着几个狼狈的贵族,都是在骨蜈死后从会议厅里跑出来的。   “夏佐是很厉害的高阶掌控者,他的背叛对整个联盟打击极大。”   艾伯特的脸色很难看,一边说嘴上的胡须一边剧烈颤动:“他和老乔尼相识的时候才只有20多岁,这么长时间过去才40出头,正值壮年!这样的人本身就已经是恐怖战力,要是雅芬再倾斜资源培养他……”   “高阶领域的突破没那么简单。”艾门打断他的喋喋不休,只是在听到对方年龄时才眯了下眼。   20多岁,那他在当时和老乔尼应该差了一代的岁数。这么多年下来老乔尼可能不止把他当成朋友,应该还有点心思认他是后辈。   这样一个被朋友、被长辈寄予厚望的人,背叛了他此生的最重恩情。   他的朋友长辈被他变成丑陋的怪物,而他则先行一步,拿这份“荣耀”去换功劳了。   “夏佐用来成就高阶的战阵是什么。”少女看向艾伯特,“……说。”   “是……化风。”艾伯特感觉她仅剩的独眼里闪烁着凶光,情不自禁吞了口口水,“他身体里的粒子含量天生比普通人类高太多,进阶方向选了元素化,战阵刻在身体表面,只要有气流波动的地方他就能来去自如,普通高阶都追不上他。”   “追不上?”少女冷笑,低头看了看狮心王剑。   “速度最快的气流专精达到高阶都追不上他,除非那人在进阶高阶时选的战阵也是元素化!”   亚德里恩瞪了她一眼,似乎在嘲笑她的无知,“至少你这个专精是追不上!火遇到空气只能吃灰!”   “我自有办法对付他!”艾门撇过头去看梵茵,“……你是打算留在这里还是被我派回去送信。”   “我要留下!”梵茵挺胸,“我死也要死在这里!”   “那加利夫回去送信,变个跑得最快的——你会变鸟吗?”   “不会!”加利夫刚想说他也要留下,听到这话灰发倒竖:“只有女人才去变鸟!”   “他撒谎!”霍妮和卡洛立刻拆穿他,“他变得好极了,飞的比一般鸟快绝对没什么问题!”   “卡洛你个狗屎……”   “那就这么决定了。”艾门再度取出支票和笔,在支票背面开始写字,“你变成鸟(撕纸的声音),把这个带回去给骑士团,让他们在一天之内赶到这里。”   “还有卡洛。”她又看向另一个人,继续写字,“你跟着加利夫一起,飞跃龙蜥山脉后转折去西边诸领,通知他们起兵帮忙。”   “这很容易。”卡洛接过信,身体化形变了只神骏灰鹰,将信折条绑在腿上。   然后灰鹰拍拍翅膀飞上树梢,充满蔑视的看向加利夫。   “……别小瞧人!”加利夫面色通红,身体也开始缩小变化,变成了一只……狼头鹰。   头部下方威风凛凛神骏的不行,脑袋却是狼头,甚至因为缩小了还更可爱,说是狗头也很贴切。   霍妮和卡洛当即仰头哈哈大笑。   其他人先是愣了一下,嘴唇抿住表情扭曲,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就连艾门也难得咧嘴,还将狗……不,将狼头鹰抱到怀里摸了几下。   狼头鹰顿时像受了奇耻大辱,扑腾翅膀飞走了。   树梢上的灰鹰也飞走了,两只鸟很快消失不见。   “你们周边的领地由你们派人拉援兵。”   取笑结束,艾门看向两个老头,“这个应该没问题吧?”   海王城在艾莎洲的最东南——地图上看就是在最右下角。这意味着城区的西南东三个方向都不需要投入太多防御,因为西边是龙蜥山脉而东南是海。   地形类似一个小口袋,对陆军而言易守难攻。   雅芬胆敢搞暗杀突击说明他们是要对米斯特领动真格的,这里接下来肯定会面对猛烈冲击。   她一个人的力量可能起不到决定性作用。最好是有援军,可以就着这地形将来犯的敌人全部歼灭在“小口袋”里。   “我们会派人传消息的。”   艾伯特和亚德里恩对视一眼,“你打算怎么安排接下来的城内防务?纷乱的米斯特家要如何整理?”   “先找到仙妮-米斯特。”艾门抬头看向周围贵族。   “如果有人愿意代劳……”   “我来!”在很多人畏惧退缩的时候,一个身形肥胖的贵族男子站了出来,“我去找仙妮大小姐!保证将她从里面带来!”   “戴尔男爵。”艾门认出了他,想起对方在会议开始前躲在门口排练。   “城主府享有独立水源,感染者数量不会多,所以你们在这里做什么都会比在外面安全。”   她先是指点其他不断看向院落大门,满脸急迫想跑的贵族。   “何塞跟着男爵一起,无论找没找到人都要注意保全自己。”   “知道了。”   “梵茵保护诺姬,遇到危险就用我给你的纸筒。”   “明白。”   “霍妮给我当哨兵。”她在猫耳少女头顶摸摸,转头过去。   “走吧两位,我们的任务是清理全城。”   说完,她身体周围爆出一阵灼热气浪,整个人像火箭一样窜飞了出去。   两个老头愣了一下,身体扭曲,也无声无息的消失不见。   “我现在知道她为什么不穿裙子了。”   梵茵以手搭棚看向天空,一边叹气一边摇头。   “……真可惜。”   他说话的同时少女已飞出上千米远,她低头看向城内街区,入目所及到处都是哭喊和哀嚎。   这是海王城的劫数。   她心里想。   即使渡过去,乔尼也不可能活过来了。 第三十七章 唱摇篮曲的人(第二更)   心中郁结催的艾门越发烦躁,她的头发突然凭空化作神火,脚底升起烈焰,在她身后汇聚成一对宽大翅膀。   翅膀无形,不是羽翅也不是别的结构,完全就是火焰燃烧的不定形态。   她悬浮在空中张开翅膀,狮心剑上圣瞳睁开,开始一个接一个在视界里锁定下方怪物。   “她在干什么?”两个老头在她身后的高空中浮现身影,亚德里恩问艾伯特,面露不解。   “嘭!”少女翅膀一抖,将近三十根火焰标枪被抖落凡尘。它们在半空中划过绚丽金光,坠落的目标赫然就是那些哭嚎根源。   “哆!”一只骨蜈正在街道暗巷里追击一名娇弱女孩,眼看就要追上了,一支灿金标枪突然从天穹坠落,将狰狞的怪物给钉死在地上。   “哆哆哆!”三支标枪从天而降,精准命中一处尸堆。三只正在饱餐的骨蜈头盖骨被标枪贯穿。   “哆哆哆哆哆!”五支标枪钉死了一群围攻民居的骨蜈怪物,每一个头骨都被生生穿透,连虫卵带脑髓都烧了个精光。   “哆!哆哆哆!哆哆!哆哆哆哆!”   更多标枪没入那些难以被发现的隐匿位置,或是穿墙或是透车,将正下方这块区域内所有的骨蜈收了命。   “你……”亚德里恩指着少女浑身发颤,“你你你你你……”   成就高阶的燃烧专精是什么模样,他没见过。   但半神安塔利亚蒙的传说却是诸多大陆都有耳闻。   连半神级别的他都不曾听说有这种程度的入微掌控,这个在他预计中堪堪七阶入门的女法师……她为什么能这么强?   “两位阁下不必跟的太紧。”艾门回头看了他一眼,“敌人的势力很可能已经渗透全城,你们可以稍微跟我保持距离,尽可能提高清理效率。”   “好!”艾伯特眼里闪烁着兴奋,“哪一边遇到危险另外两人都得帮忙!最好能够遇到夏佐!那个背叛者!”   三人在空中同时点头,又同时分三个方向往外侧飘。两名水汽精通的掌控者纷纷摩拳擦掌,要叫少女见识厉害。   亚德里恩卷起水雾——这是他成就高阶的战阵。大块大块的蒙蒙雾气将他负责的区域包裹起来,这些雾就等同是他感知的延伸。   在水雾区域里他能窥察一切生灵。可以随时凝聚雾中粒子化作枪、斧、刀、剑攻击敌人。甚至还能让雾气钻入溃烂的伤口帮忙清洁细菌,同时具备侦查、攻击、救治这三种功效。   艾伯特闹出的动静比他还大,他的战阵不在地表,而是在更高远的天穹之上。   湿润的粒子一点点凝聚,将漫天白云染的漆黑一片。这是因为云层中的水滴含量超过极限以至人眼不再能看到阳光折射。沉甸甸的雨云在积蓄片刻后化作倾盆暴雨,连珠般的雨幕于天地间织了张网。任何一只触碰到雨幕的生灵都会根据其触碰体积将数据传回给战阵操纵者,而只要那个东西不是人形,艾伯特就会分出精力在该处凝神。一瞬间,那个位置所有覆盖到目标的雨幕都会变成锋锐水刀。   “到底是有年龄当经验。”艾门默然在边上注视他们,“这个程度的掌控法,即使和教授们相比也不算弱了。”   艾莎洲的掌控者缺少顶尖传承,这两人的战阵十有八九都是自己悟的。自己悟能有这个程度已经很了不起,她不由收起了一些对艾莎的轻视,打算加快清理效率。   “嘭!”神焰翅膀抖了一下,接近三十根神焰标枪被抖落半空。   但是这一次它们并未急速坠落,而是悬浮在少女周围,像士兵簇拥君王般将她拱卫在中央。   “对付这些爬虫不需要神火。”艾门拿起一根标枪,分了一部分精神渗透其中,“太丑了,先给你改的漂亮一些。”   标枪是神焰构成,本身就没有固定形态。随着少女意念加持它很快变得更细更长,不但刃头开的更利,标枪身上还多了不少镂空花纹。   到底还是女孩子——分心关注她的两个老头同时嗤笑,这喜欢漂亮的本性看来是改不掉呐……   然后,叫亚德里恩和艾伯特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天空中所有的标枪都在一瞬间变成了她手中的那个模板。   而且这还不是结束。在它们完成变化之后,和这些灿金标枪颜色有所不同、呈橙黄色的另一种标枪开始三十根三十根的成批量出现。   “……???”两个老头张大嘴巴看向那边,差点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走了。”少女冲他们挥挥手,散掉翅膀,带着成百上千根标枪急速飞走。   一边飞一边有标枪从她身旁坠落。有时频率快,有时频率慢。不一会她就绕了大半个城区,标枪用完,死在她手里的骨蜈怪物已然破千。   亚德里恩看了看他的水雾战阵,艾伯特看了看他的雨云战阵,自降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它们移动太慢。   “找到了。”艾门的身形突然一顿,像是有所感应般俯冲下去。   她降落在一处空旷街道上,面前正盘踞着一头比乔尼骨蜈还要大上三倍的血红骨蜈。   这只骨蜈远比她之前见过的任何一只都要凶恶。之前她杀死的骨蜈大概都是没眼睛的,但这一只却在骷髅头的眼眶骨内侧长了两只恶毒小眼。   街道边有个坑洞,是她落空的标枪炸出来的。   不会错,这一头应该就是新品种的尸偶王虫。   “我先问一下。”她看了看血红骨蜈光秃秃的脑前额,抬头瞄着上面的男人。   “这么好的胚子,你不打算给它插根角么。”   ……   米斯特宅邸——或者叫它城主府也可以。里面正有一行人突破院落阻隔在往聚居区内侧不断探索。   “你以前是干什么的,男爵。”基米尔左手火枪右手盾,一边紧张走路一边问旁边沉稳的胖子,“我感觉以前没怎么听说过你……”   “我以前是帮主人收盐税的。”戴尔回复他,手里拎着一杆大型霰/弹枪,“只有最忠诚的仆人才会被派去收盐税!”   话音刚落,他抬转枪口朝向基米尔,在他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将枪管架在他肩膀上,砰的一声开火射击。   散碎的铅弹将飞扑过来的人骨蜈蚣打成稀烂,基米尔回头时看到有一只白色幼虫在地上弹了一下,条件反射的一挥盾,把它拍上墙糊成一团。   “这个情况下盾牌确实比剑好用。”戴尔在他肩上拍拍,掠过面色苍白的青年继续朝前走,“你脑子不错嘛,何塞。”   简单略过姓名问题,两个人一路探索下来逐渐对局势开始熟络。   少女说的是对的。城主府内的怪物不多,待在这里会很安全。   而且那些骨蜈的战斗力其实不算强,只要当心没死透的幼虫突袭,没进化过的初生骨蜈还打不过一个全副武装的成年男子。   “其实不容易。”再度一枪将一只骨蜈连头带冲打的稀烂,戴尔将缺少弹丸的枪一把丢掉。   “只谈理论,一个成年男人的战斗力其实相当恐怖。但懂不懂得利用,内心是否能战胜恐惧将极大影响他的发挥。”   “就比如之前跟我在一起的那些孬种。”他呸了一口,“那些人,主人当初就不该收容他们!”   “到了。”基米尔喘了口气,在一栋红砖小楼前停下脚步,“仆从说他们之前见到仙妮小姐跑回了房间,应该就是这里没错。”   “当心点,男爵。”他看向几具倒在门口的怪异尸体,“我觉得这个地方有点诡异。”   两人走到小楼门口,戴尔警戒,基米尔检查那些尸体。   为了防止幼虫突袭,他先是抽出长剑将尸体翻来覆去查看细节,在这过程中并未发现他们身上有任何伤口。   然后他又挥剑将这些尸体的脑壳劈开,也没能从里面找到虫卵,好像他们都是平白无故被吓死的。   “先进去吧。”戴尔推了他一把,“我们得快点,还不知道仙妮小姐怎么样了。”   两个人小心谨慎的进了小楼,在走廊和楼梯上发现了更多怪异尸体。   没有伤口,也不怎么像是被吓死。每具尸体脸上都带着安详的微笑,好像他们不是死了,而是沉浸在美梦当中醒不过来。   两个大男人互相对视,各自有些汗毛倒竖。   他们决定继续往上走,至少不能空着手回去。   “戴尔。”踏上三楼,基米尔的身躯突然一僵,“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戴尔的身躯同样顿住,“有人在唱摇篮曲。”   隐隐约约、模模糊糊,就像是从梦境迷雾中传出的歌谣回荡在长廊里,引得两个人呆滞着表情往前迈步。   过了转角,来到卧房。看到门前“仙妮”的名牌后基米尔瞬间从恍惚中惊醒。   他在胖男爵身上捣了一下,将他的意识也拉了回来。两个人如临大敌的瞪着房门,互相点头,握紧武器推门而入。   “吱——”   房门发出了怪异动静。这种声音只会出现在陈旧木门上,光是这个异状就让两人心头一紧。   而随着房门打开,歌谣的声音更清晰了。   不知名的语言,两个人都听不懂。但很神奇的他们就是知道那是摇篮曲,好像他们心底里有一个意识在告诉他们。   这里是米斯特家大小姐的私人卧房。   戴尔来过一次,那次是为了给仙妮赠送生日礼物。在他印象中这里铺着染成红色的羊毛地毯,房间里挂满了少女的画,各种角落甚至床上都堆着大量毛绒玩偶,应该是那种极典型的带有梦幻色彩的少女房间。   但现在呢,踏进去的第一步就不对劲。   地毯还在,但却不是鲜红色了。岁月的痕迹将羊毛地毯腐蚀吞噬,以至于靴子落下后能从整张地毯上踩下一块。   墙漆脱落,各种画框亦爬满锈渍。腐烂发霉的毛绒玩偶让卧室里充满难闻气味,一切的一切就好像是时间褪色。   从进门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床。红发少女身穿睡裙躺在那里,双眼紧闭,呼吸的节奏十分匀称。   而在床前,有一个身穿白色斗篷的人正坐在那里。身边摆着一只摇篮,身体随着摇篮曲的节奏在轻轻摇晃。   很显然,摇篮曲就是出自它口。   它的半侧面对着两个不速之客,斗篷帽檐垂下来挡住了它的脸,戴尔和基米尔只能看到它放在床上的手干枯骇人,只在看到它的第一眼他们就联想到了一具枯槁尸体。   但是,为什么一具尸体能唱出如此动听的摇篮曲?   这种温暖、这种舒爽,仿佛他们面对是春日阳光,从灵魂到骨髓都在焕发勃勃生机。   两人心头都有所疑惑,然而很快他们就有了新发现——那整张床居然也在随摇篮曲一起不断晃荡呢。   不止如此,好像那张床每晃荡一次,躺在床上的红发少女面容身形就要稚嫩一分。   她的身体逐渐萎缩成娇嫩婴儿,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摇篮曲停了。   斗篷人站起来,无视两人存在走向摇篮,用那双枯槁的爪子从里面抱起一只绒布襁褓。   “哗啦啦——”襁褓被它舒展抖开,一堆纤细、娇嫩,明显只可能属于婴儿的骸骨稀里哗啦的被抖在地上。   两个大男人看的汗毛倒竖,手中有武器却拿不起来。   他们眼睁睁看着那斗篷怪人将仙妮的婴儿体从床上抱起,用襁褓包好放入摇篮,双腿发抖,就连转身逃跑都做不到。   勃勃生机的感觉似乎正在逆流。两人都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生命力在不断流失,正在从脚下地板上被吸附过去——吸附到那斗篷怪人的斗篷下面。   斗篷怪人对他们的存在视若无睹,它用那恐怖的爪子隔空在婴儿头顶轻轻抚摸,用动作表达它的欣喜之情。   然后它推着摇篮车来到门口,只在经过戴尔的时候顿了一下。   “忠诚。”戴尔依稀听到一个悦耳的女声在前方响起。   失去的生命力骤然回流,一股飘飘/欲仙的美妙触感渗透骨髓,叫他忍不住大叫一声,直挺挺的昏了过去。 第三十八章 圣心颤动(第三更)   “你就是艾温-塔里亚吧。”开罗合上手里的书,“那个夏佐警告过我很危险的女人。”   “如果你不想死就告诉雅芬家族针对海王城的所有计划。”艾门的面色阴沉下去,“我会看心情决定杀不杀你。”   夏佐这个名字让她很烦躁,每当想起这个人她就会觉得那是自己失误——如果她不跟米歇尔走的话原本是可以在对方背叛前杀掉他的。   即使杀不掉,老乔尼也不会死。如果她再细心一些时刻维持观察法的话……嗯,如果。   “天真。”开罗嘴角露出狞笑,“你难道以为虫师就没有高阶的吗?”   “我的玛丽。”他点点脚下的血红骨蜈,“去吧,跟这位小姐好好玩玩。”   “吱!”他跳到一边,血红骨蜈化作红光飞扑向少女。   艾门往后跳了一步,中间抬剑做出抵挡,身体被横扫过来的骨蜈尾鞭抽出老远。   但她并未受伤,只是胸口的礼服和内村被划了道口子,露出一小节脂球沟壑。   “玛丽最讨厌那些装圣洁的女人。”开罗站在一边桀桀狞笑,“她会慢慢把你扒个精光,然后拿你当容器繁殖哺育自己的后代!”   这反派当的也太专业了。   艾门忍不住看了看他,表情古怪。   说起来,雅芬家族的人如此暴躁,甚至不惜大规模投放尸偶魔虫的卵也要拿下海王城,他们的目的难道一开始就不是占领,而是彻底毁灭它吗。   “算了。”她握紧手中的十字长剑,“我宰掉它,看你还有没有底气跟我再装。”   “嗤!”十字剑上亮起金光,璀璨神焰如液体般将剑身包裹,剑尖垂落时地面被高温烫的塌陷,就像黄油蛋糕在不断融化。   “没有用。”开罗双手抱肩站在一边,“玛丽已经觉醒了,燃烧专精可杀不死她。”   “吱!”像是证明他的说法,血红骨蜈的骷髅头张开大嘴,腥臭的长舌卷起一弹,朝少女射出一股鲜红色的腐臭粘液。   这股粘液在刚射出时还是液态,但随着和空气接触剧烈摩擦,它很快升温开始灼烧,最后竟变成了一团血色烈焰,一看威势就不好对付。   “啪~”然后这团液态血焰就在半空中被长剑拍落,像一坨失去动能的恶心物体般掉在了地上。   “怎么!?”开罗大吃一惊,后退两步,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吱吱!?”血色骨蜈也大吃一惊,身躯扬起,耀武扬威的舌头耸拉下来。   艾门看了看躺在地上一声不吭的血色液体,突然有了一种奇怪预感。   如果它能发声,搞不好也会哼上几句。   “噼啪!”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因为燃烧现象那团液态火突然炸开了两朵小火星,恰到好处的表达了惊讶。   狮心王剑开始在她手里疯狂震动。   “又怎么了。”艾门把剑竖起来,和睁开的圣瞳对视,“有屁快放。”   “嗡嗡嗡!”剑尖指引她点向地上的那滩腥臭血焰,左右摆动,“嗡嗡嗡嗡嗡嗡!”   “你说你不想再触碰这恶心的东西。”   “嗡!”剑尖上下摆动。   “也不想切能吐出这种东西的怪物。”   “嗡!”又是上下摆动。   “所以你大概是想叫我徒手和这东西搏斗。”   “嗡!!”欢快的很。   “很好。”少女突然咧嘴微笑。   她把长剑倒竖过来,插到那坨液体里来回搅动。   “嗡嗡嗡嗡嗡嗡嗡——”狮心剑疯狂颤抖,剑身被拔出来时仍抖个不停。   “爽不爽?”   “嗡嗡……”疯狂摇头。   “通下水道和切怪物,你选一个。”   “嗡嗡嗡……”狮心剑瑟瑟发抖,犹豫了半天后点向血蜈。   “好孩子。”少女轻柔抚摸剑刃,伸出香舌,无比诱惑的在剑柄上轻轻舔过,算是给它的临时奖赏。   “嗡!”狮心剑通体变亮,所有神焰竭尽被剑体吸收,一瞬间变得寒光大盛,寻常人根本直视不了。   “吱吱?”血色骨蜈看看敌人又看看主人,显得有些风中凌乱,“吱吱吱?吱?”   开罗黑脸说不出话。   他突然觉得对面的少女才是坏人,自己和玛丽是救世主了。   ……   海王城东城门楼,中年军官负责的战区已经乱的不成样子。   城墙内侧已经聚集起了上千难民,他们都是零零散散从城区内逃难过来想寻求海蜇军庇护的。   从这些人里中年军官大概知道了一些情报——像那种人体突变的怪物之类,他印象中只有一种叫虫师的职业才能做到。   而虫师,很久之前就已经被各大领地命令军队强势剿灭了。   目前留存虫师的领地只剩雅芬领,做出这种事的人是谁自然也无需多问。   “雅芬啊……”中年军官轻叹一声,“原本以为他们会像过往一样在开战之前撤走投资和商队,没想这次这么决绝!”   艾莎商会的潜规则之一,所有家族或者领地在开战之前须做好通知,互相撤走无关人员以免伤亡太大。   这不是什么骑士精神,而是一种生存手段。诚然艾莎洲作为大洋最中心的洲能串联其他大陆充当贸易站大肆敛财,但它本身的人口还是太稀少了。   龙蜥山脉、孤岭山巅、断脊峡谷、毒虫林……偏热带的气候让这里的野生环境发育极快。如果不是瑟兰人弄出动力机和火药艾莎人的生存范围还要比现在更小,这种从祖辈传下来的生存习俗便化作潜规则,大部分贵族都会遵守。   但只有两种情况例外。   一种是血海深仇,杀红了眼。这时候自然不会有人去遵守规则。   一种是有万全把握吃掉对手——既然对手的一切都会在战争结束后变成我的,那没撤出的那点损失也就不重要了。   雅芬和米斯特的体量都极其庞大,不适用于第一种情况。   那就只有第二种,他们有把握迅速拿下战争胜利。   中年军官朝内城瞭望,满目都是堆积的难民。   以最外侧的一圈街道为警戒线,靠近城墙的房屋已经全被占了。没抢到房子的人干脆将布匹和稻草往地上一铺,就地坐下来恢复体力。   这些难民阶层不一,有赤贫的有富贵的。目前阶段他们是被那些怪物给吓破了胆,因此挤在一起也相安无事。但等他们休息好,有点力气能闹事了,这里的情况还会继续恶化。   不能把他们安置在这。   中年军官是这么想的。   首先不提这么多人会让守备军的粮水消耗增加一倍,他们闹起事情来也会极大阻碍守军的工作。   而且东城门在战略上的重要性是仅次于北城门的。如果北城门像他想的那样已经失守,这里很快也会变成危险地带。   这些人留下来就是累赘,死都白死。   但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将他们驱散呢……?   没有老领主的命令,海蜇军用暴力驱散平民是会让士兵寒心的。   要知道光这批难民里就有不少人和守城士兵有亲属关系,真那么做,军队的军心也就散了。   真讽刺。   中年军官露出浅笑。   这原本是为了激发他们战斗力而特意做出的筛选标准,却没想到在这一刻会绊住自己手脚。该怎么说……难道神主的庇护失效了吗。   “啪嗒!”   突然,一声巨大闷响将他惊醒。尖叫和喧嚣从下面传来,军官立刻抽出短剑,命令副官:“命令他们准备战斗!”   “不用了。”他身后响起一道清冷女声,“至少在我倒下之前,你们不用拼命。”   “你是谁!?”军官瞪着她,脸上有些惊疑不定,“你……你难道是……”   金发,独眼,剑士,还像施法者一样可以从天而降。   不会错了,细数全艾莎也就只有那个人符合一切要素。   “军主!”一名士兵蹬蹬蹬的爬上来,惊恐大喊,“城墙内侧有有一只血色蜈蚣!很大!好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啊~”降下的少女一撩长发,很是慵懒的哼了一声,“那是我的战利品,如果你为驱散他们而感到头痛,我允许你编个谎言,跟他们说继续待在这会被尸体上的病毒感染。”   “你是谁!?”报信士兵面色一变,拔出枪来对准她,“离军主远些!”   他用凶狠的眼神盯着少女,盯着盯着目光不受控制的逐渐下移,落到她胸口的那道破碎划痕上。   血色蜈蚣,很大。   未知敌人,也很大。   “这是塔里亚伯爵!”中年军官挡住枪口,同时也挡住了他的迷离视线,“伯爵的提议很不错,就照她说的去做——赶快去吧!”   “乔尼阁下的情况如何。”驱走士兵后军官回头,用忐忑的眼神和少女对视,“……还活着吗?”   “死了。”艾门低头,“夏佐是叛徒。”   “夏佐?”中年军官双目一瞪,“他竟是叛徒!”   “原来是这样。”他失魂落魄的靠上墙垛,“原来是这样……”   “城区内侧的所有怪物已经大致肃清,但水源可能已被污染。”艾门不管他的状态,继续诉说,“我需要你派一些人带这些难民回去居住,渴了不准他们喝水,先坚持几个小时再想办法。”   “很难。”中年军官骤然抬头,“你可以两天不给他们吃东西,但不喝水……很难坚持。”   “运气好的是城里还有两位水汽高阶。”艾门看向城中方向,“这波劫难能过去想弄水喝并不难。”   “但要是过不去。”她转头回来。   “喝多少水都难逃一死。”   “我已经从敌人头目那问到了一些关键情报。”   她周围爆发出一圈灼热气浪,身躯再次悬浮到半空。   “你再等一会,安琪罗和尼昂的高阶会过来驰援。另外吩咐他们把火炮枪支都准备好,我回来后有大用处。”   “那你呢?”中年军官按住帽子大声询问,“你去哪?”   “我去北门。”   金发少女舔舔嘴唇。   “去见一个难忘的人。” 第三十九章 难忘的人(第一更)   北门,空气中满是冰晶雪花。   没有血腥没有哀嚎,城墙附近所有的生命此时此刻都陷入沉寂。   2632名海蜇军将士就站在那里。面向北方,一动不动。   他们有些人站在墙垛上探头张望,有些抬枪向远方准备射击,有些回头张嘴在大声吆喝,但他们所有的动作都凝固住了。   酷寒将他们冻成冰雕,连同他们的魂魄一起给冰封了。   夏佐看着这一幕,体内的灵魂有些微颤抖。   他是高阶掌控者,也就是常人口中的近神者。   人们称呼他这样的人为近神者是因为掌控者达到高阶可以轻易操控自然天象,在一定程度上模拟了神主。   但即使是他所见过最强大的近神者,他们也不可能改变自然天象到这种程度。   这么大的范围,这么快的速度。这些人明显是连恐惧的时间都没有就被瞬间冰封,如此力量在他的观念中已经超出了高阶范畴。   “该死。”他想起开罗跟他对赌时那番自信的模样,“那个狡诈的虫师,他早知道那家伙也隐藏了实力?”   “夏佐先生。”一道魅惑的声音从他身侧传来,“刚才您面色好像不太好看,是想起什么烦心事了?”   那是一个拥有黑长直发的女人,穿着一套深黑色的男式军装。表面上25出头,双眼却布满沧桑,叫人看不出她的真实年龄。   “没有。”夏佐很快恢复原状,“我只是在为我那老朋友唏嘘,他要是也能跟我一样看清形式的话也不必死了。”   这个女人叫那繁,来自幽影城。她是此次雅芬入侵计划的总指挥官,夏佐看轻任何人都不敢看轻她。   两人此刻就在北城门外,雅芬设置的临时军营里。2000兵马此刻正在夏佐身旁安营扎寨,还有源源不断的兵力正在从后方调集。   雅芬领和米斯特领并不相邻,前者在艾莎西北,后者在艾莎东南,中间隔着中部诸领和断脊峡谷,理论上这种事他们不可能突然做到。   做可以,但需要时间。无论雅芬对中部诸领的策略是强攻还是收买米斯特都能得到风声,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毫无动静。   但雅芬就是做到了,这些布置都是那繁的手笔。   这个被雅芬自己人称为“王蛇”的女人,他绝不能够掉以轻心。   夏佐不禁想起之前在米斯特会议厅里有人通报,说西北二领的领主没来。   他偏头朝那繁看了一眼,对于那两人为什么没来若有所思。   “夏佐先生不必难过。”那繁笑笑,“事实会证明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历史上名垂青史的人有多少?但他们到最后还是免不了一死……生为凡俗让他们只能拥有短暂的生命,这种现象太过可笑。”   “您别看我现在是个俗人,是个军人。”她继续道,“我同样热衷于让您这样卓尔的灵魂真正认清未来道路。”   “我的路我自己会找。”夏佐眼皮跳了一下,“你该履行契约带我去见那个人了。”   “你说兰先生吗。”那繁面色微微一僵,“好吧,请跟我来。”   “呼!”   看着她先行的背影,夏佐轻轻舒了口气。   终于,自己很快就要以非敌对的身份和那个家伙面对面了。   他到底有多强,处在什么境界,生命层次超出凡俗多少,这些讯息将决定他夏佐接下来是走是留。   天空中划过一道透明纹路,那是空气被高温冲开后产生的扭曲现象。   艾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径直朝北门冲刺,心里却麻木一片,甚至还有些许慌乱。   开罗……只是井底之蛙。   他没说谎,那头叫玛丽的血色骨蜈确实被他豢养到了高阶层次。   但哪怕比这个层次还要高的恐怖海怪,自己在更弱小的时候不也一样杀了。   肉身的强大只是虚妄,不懂技巧的肉体只是更大的靶子。开罗并未让他的小宠物明白这一道理,所以他对艾门来说和一个普通人其实没有区别。   杀普通士兵需要一剑,杀他和血蜈也只需一剑。确实是没区别,攻击碾压。   但他在临死之前却吐露出了不少关键情报,其中就有艾莎洲那个外来近神者出现的时间。   现在是1779年。   她和外界的联系中断是1776-1778,合计两年时间。   雅芬的崛起大概是在2年前,1777年。恰巧在她情报获取的真空期内。   而他们崛起的标志之一就是那位近神者到来,对方第一次出现的时间是1777年花月末。   “米利安教授在我们临走之前送来了一份关于瑟兰中西部战区的大致情报。”   少女的记忆穿梭回大半年前。   “当时是1778年下旬,情报里包含了联军部队在这两年期间内所做出的主要军事动向。”   “其中有好几份情报描述的都是联军部队‘为规避斜岭对面的怪物而主动撤退’。”   “而那怪物的动向也很诡异,因为它总是时隔数月才动弹一下。在将两边军队都吓到之后又‘陷入沉睡’,这看起来纯粹就是为了搅局。”   艾门的记性远超常人,她还记得情报中联军每次撤退的具体时间和大致期限。   将这些期限和“斜岭怪物”的沉眠期进行对照比较,再将得出的结果拿来和开罗交代的数据对比,她发现“斜岭怪物”的沉眠期恰巧对应了那名外来近神者的活跃期。   每当“斜岭怪物”陷入沉睡的时候,那名雅芬的近神者就会出面活动。   每当“斜岭怪物”保持苏醒的时候,雅芬近神者必然隐居不出。   哪怕有一次被亚德里恩报复性打掉一个领,并且那个领距离幽影城不到50公里,幽影城依然没有动静,就好像之前气焰嚣张的不是他们。   “开罗称那个人为‘兰先生’。”   艾门微微眯起左眼。   她没由来想起了1776年在冰港失踪的弟弟。   如果这一切真的如她推测那样,那么……   “异神教!”   再次品味了一下这个名词,少女的速度继续加快。   受怒火影响,她体内的古神之血正在沸腾。 第四十章 寒冰炼狱(第二更)   感觉即使后面写的再好也还是没什么人看,两次推荐位后收藏不涨订阅反降,也不知道我现在的坚持还能持续到什么时候……   ————————   东门距离北门不远,以艾门全力爆发下的冲刺速度,没一会就到了地方。   仅仅只是靠近北门她就感觉到气温变化——这里的温度要低的多,简直就像是最冷的冰月。   受温度刺激,她脑中的情绪冷静下来。特意悬浮在北门地界外,复制了一堆火焰标枪,将下面能看到的骨蜈怪物统统钉死。   “啪!”然后她落到地上,想要找些逃难出来的幸存者问一问北门当时的具体情况。   目标很快就有了,距离她降落街道对面的小楼上正有几户家庭亮着灯。   她当即迈步往那边走,想上楼去打探情报。   “砰!”刚走到楼下,她脚边的地砖便被打飞一块,这是由火枪铅弹造成的损伤。   “不许再往这里走!”楼上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离开这里!否则下一枪就不会再打歪了!”   艾门抬头看看小楼,停住脚步。   双方对峙了将近两秒钟,楼上的人突然看到她回头张望,看向了街对面的另一栋楼。   很好。   艾门点头。   这个大小正合适。   她后退两步,从街道旁边坍塌的废墟中翻出一根尖锐钢筋。拿在手里掂量几下,朝远处做出了投掷姿势。   “她在干什么?”上面的声音不安交谈,“这是个疯子还是傻子?”   “哼!”艾门没有理睬他们,只是收紧步伐,手臂在挥出的一瞬间给钢筋附上了“加热气流”和“延迟爆剑”的魔能公式。   “呜——”钢筋瞬间飞射出去,目标正是对面的小楼。   它飞的极快,肉眼几乎跟不上速度。飞到半路时末尾又爆出一阵闷响,空气周围被撞开一闪白烟屏障。   “轰!”   它就这样击中了小楼。   只有艾门能看到它在靠近小楼的一瞬间爆炸成了无数碎屑,就这样彻底破坏了它的承重结构,将整栋楼给轰塌了。   “我赶时间。”她回头朝这边的小楼露出微笑,“可以请你们下来谈谈吗。”   没人能拒绝这种邀请,小楼里的幸存者迅速认清实力差距,一个接一个的走了出来。   让艾门意外的是这些人都是些半大孩子,一共二十二个,最大男孩撑死15出头。   “你们的父母呢。”她看向那个最大的男孩。   “说是去给我们找救援了。”男孩说道,眼神比一般孩童要木然的多。   艾门无言,一时无法评价这种“留得性命在不怕没小孩”的观念具体如何。   只能说是乱世遗毒,一种被扭曲的价值观吧。   “我问你们几个问题,回答好了不仅你们能重获自由,我还会给你们一些奖励。”   她看向这些面露惊慌的男孩女孩,手指随意的摸着剑柄:“先告诉我北城门那边最开始是发生了什么。”   “你确定你不会骗我们吗?”那个最大的男孩死死看着她,“我父亲说漂亮的女人都爱说谎。”   “他都丢下你跑了,你居然还信他的话。”   “他没有!”男孩的眼神有瞬间慌乱,眼角瞥了下其他孩童,大声道:“他们只是去找帮手了!”   “那么我以名誉担保不会伤害你们。”艾门盯着他,眼神玩味。   “我若想害你们,没必要这么客气说话。”   “……北城门最开始遭遇了‘寒冰炼狱’。”   “……遭遇了什么?”   “莫因斯的中指——第二狱,寒冰炼狱——那些往外逃的大人都这么说。”   莫因斯的中指……   艾门皱眉,意识到这些人是被吓破了胆,居然把莫因斯史诗里的神话故事给当真了。   传言莫因斯两只手掌上对应的指头各显自然灾劫。而拇指负责掌控它们。莫因斯史诗中将其称之为神主炼狱——意思是给凡人的惩戒。   两根食指对应第一狱,风刀炼狱。   两根中指对应第二狱,寒冰炼狱。   两根无名指对应第三狱,地磨炼狱。   两根末脂对应第四狱,熔火炼狱。   寒冰炼狱的传说是“一夜之间凛冬降临,凡地上的、海里的、天上的活物都要被冻结灵魂躯壳,化为母树抽芽的养料”。   那些人居然会以为是遭遇了寒冰炼狱……嗯,虽然肯定是有夸大成分,但也大概能清楚具体发生什么事了。   “有怪物侵入进来吗。”为了确认情报她继续询问,“比如那些骷髅蜈蚣什么的。”   “没有。”男孩很肯定,“能回来的人基本也受了冻伤,城门口的低温更恐怖!不会有什么怪物能从那边过来!附近肆虐的怪物都是本地人变的!”   “非常好。”艾门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约翰。”   “那么,约翰,去把你们储备的铅弹拿来。”   “你要做什么?”   “照做就是。”   约翰不敢违逆她,很快,这群“童子军”的储备弹药就摆在了艾门面前。   那是一个破烂的木头盒子,过去大概是锁匠的抽屉。此刻里面分为两层放着铅弹和火药,前者仅存区区七枚。   光从这些东西艾门就能看出来他们日子很苦。不过现在距离麻烦爆发才过去不到三个小时,真正的苦日子还在后面。   她看了看紧张的约翰,将这些铅弹握在手里,专心凝志,为它们附加了“爆剑”公式。   然后她又用改良过的“安塔利亚蒙复制术”给它们设置了延时爆发,时间掐准为半个小时。   “好了。”她将铅弹放回去,“你们拿着这些顺着这条路往南走,会有军队救援你们。”   “城区内的怪物基本上已经被三位高阶掌控者清理干净,即使有漏网之鱼,或者遇到什么坏人要对你们不利,直接用这些铅弹砸他们就好。”   为了增加这些童子军的信心,她亲自将一枚改造铅弹丢了出去。   铅弹炸碎了一辆废弃马车,看的约翰等人目瞪口呆。   他赶紧将装有剩余六枚铅弹的盒子拿到手里,耳中听到一句叮嘱:“记住时效是半个小时。”   抬头再看,那古怪的独眼女人已经腾空而起,在一阵热浪侵袭中飞高远去了。   探清楚情况,艾门直接飞入北门地界。   刚进入北门周边的大街区,她就感受到一阵刺骨寒冷。   即使是身怀古神之血,周围在加热魔能粒子的她都能感觉到寒冷“刺骨”,寻常人根本不可能在这严寒中存活下来。   这个温度,有零下100°吗。   她低头俯视着下方街区,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不……不止。能瞬间冻结人类这样大体型的恒温动物,这股寒气的温度至少要在-200以下。   街道上满是冰雕。有人的,也有猫狗动物。很多人在被冻伤时都是一副急匆匆拿行李逃难的模样,脸上神情还算自然,并未出现任何刺激性表情。   这说明即使是在这个距离,他们也都是被瞬间冻死的。   “麻烦的敌人。”艾门呼了口气,白雾在高空中直接晶化。   不管那家伙是不是盖兰,似乎都是一场苦战。   她的身形越过街道,越过门楼,一眼看到北城外侧有一处军营在安营扎寨。   飞到军营上空时温度骤变,一瞬间从极致的严寒恢复常温,这种环境上的剧烈转变让她身体一僵,差点维持不住加热公式爆窜出去。   “嘭!”稳住身形后她落在营地门口,拔剑,一道神焰将高高竖起的海蜘蛛旗当头斩落。   “去跟你们的兰先生报信。”   她看向瑟瑟发抖雅芬卫兵。   “就说,他姐姐来了。” 第四十一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第一更)   艾门的消息传过去之前,夏佐正在那繁的带领下坐在军帐内默默等待。   他已经等了近十分钟,内心深处很不耐烦。但无奈此刻是在别人的地盘,夏佐只能尽力维持住表情,按捺等待对方出来。   “久等了,夏佐。”就在这时,一身黑色军装的那繁从帐幕内走出,面带笑意对他点头,“兰先生他,已经醒了。”   夏佐面色不由一变。   让我在这憋了半天,对方才仅仅是“醒了”?   感情他之前按捺本性的那段时间,对方都是在床上睡觉?   那要是他没醒会怎么样?这女人是不是还打算让我等到他醒来为止?   “他已经来了,夏佐。”那繁看出他的不满,咳嗽一声撩开帐幕,“他已经来了。”   这个姿态看上去就像是要为后面的某人撑开道路。夏佐嘴角抽搐一下,从座位上站起身体。   不爽归不爽,他还不至于制不住脾气。被雅芬称为“兰先生”的外来强者跟他交过几次手,他早就对对方抱有强烈好奇。   兰先生的外貌、年龄、性别夏佐全不知道,因为过去几次交战中对方的轮廓一直被一层冰雪包着,从来没有漏出过缺口。   所以在即将能见到这个神秘人的特殊时刻,夏佐内心中对对方的好奇压倒了紧张和憋闷心理。让他站起来,表达重视。   兰先生很快出来了。   他通过那繁掀起的帐幕,走入军帐,一双淡漠且不带丝毫情感的冰蓝眼眸淡淡看向右侧的男人。   “你就是前来投靠的高阶掌控者。”他问道,语气里带着审视意味,“我听那繁说,你背叛米斯特人的目的是为了永生?”   “我……”夏佐脸上布满惊讶,语气结巴起来,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因为对方的形象并非是他想象中的沧桑老者,而是一个白发蓝眼,可以用美丽来形容的冷漠男孩。   其身高比他矮二十公分,穿一套纯白长袍,体型消瘦,面色苍白。   又是白发披肩,发型和脸型都接近女子。如果不是轮廓坚硬和眉毛浓密,夏佐甚至会认错性别。   这样的人居然是八阶以上的强大施法者,夏佐有些难以置信。   他憎恶艾温-塔里亚,不愿意多和对方说话,是因为他嫉妒对方如此年轻就成就高阶。   那再看看这一位?那个女人不管怎么说也有二十左右了,这个家伙呢?……十六七岁?   一时间,即使是以夏佐的心性,他都觉得有些气馁。   我付出一切只为追求极致的力量,且毫不怀疑我会尽力去做。   但是我真的做得到吗。   和这些小怪物比我的天赋是那样平庸,我真的有机会在以后超越他么?   “你在动摇,背叛者。”   白发男孩露出冷笑,“我闻到了恐惧的味道。”   自出现后他什么都没做,就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对方。这给夏佐带来了无以言表的巨大压力。   年轻通常意味着劣势,但当这份要素和那个无敌施法者的形象重合到一起,它带来的压力只会更大。   不,我不能这么想。   夏佐握拳。   这人的年轻外表不一定是真,可能他的真实年龄比我还大。   既然雅芬人在生物改造技术上有独到之处,连尸偶魔虫都能被他们玩出那么多花样,那改变肉体形象……这种事对他们来说还真不是难题。   所以一定要得到永生之力。   他凝神和对方相望,毫不掩饰眼中的野心。   只要能摆脱这副凡人躯壳,他就能获得无尽时间。   这层枷锁一打破,他才不信自己在掌控法门上会输给任何人!他谁都不怕!   “有点潜力。”男孩看出他的想法,很是满意的点点头,“说起来,像你这样纯粹的灵魂也很久都没出现过了……”   “那繁小姐。”军帐外突然响起士兵禀报,“有个女人自称和先生有亲属关系,堵在外面想要进来。”   “女人……亲属?”那繁皱眉,“她长什么样?”   能通过寒冰炼狱,对方不可能是普通平民。有夏佐的例子在前她也不好判断来者意向,打算问清楚情况再做处理。   至于那个亲属说法肯定是胡诌,雅芬里最清楚男孩底细的人就是她,她敢以灵魂起誓对方在艾莎不可能有任何亲属。   “金发,是半个瞎子。”士兵描绘来人形象,“手里拿着剑,是个燃烧专精的掌控者。”   那繁没能继续询问,因为她发现白发男孩已不见了。   他化作一阵寒冷的冰雪,挤开厚布飘了出去。   ……   艾门双手拄剑站在营外,面前已经倒下了一圈哀嚎士兵。   任何地方,任何时候都不会缺作死的人。哪怕她已经在斩落军旗时流露出一丝超凡武力,却仍然挡不住有些人胸腔里沸腾的野心。   凯文-沙曼,24岁,雅芬骑士营三位骑长之一。   作为这次行动的副官之一,他很年轻——是那种真正的年轻,也就是“求功若渴”,恨不得自己踩死的蚂蚁都能通报。   他是被他的父亲安插到这次行动中混功勋,也就是“镀金”来的。   按理说他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在海王城覆灭后捞到属于他的那份功劳,但他毕竟还年轻,并不甘心吃这种“嗟来之食”。   太枯燥、太乏味、太没有挑战难度了。   他宁愿这次只干掉几个普通士兵也不希望被那条美女蛇施舍功劳。这会让他觉得很没成就感,流传出去也不好听。   所以他就盯上了来犯的金发少女。   一方面是盘算着拿下对方也能记功,一方面,他在看过对方容貌后觉得……偶尔玩玩残疾少女也挺有意思。   半个瞎子在贵族圈内是极其严重的减分项,但只要底子够好,那个独特气质还是很吸引人的。   然而他没料到对方的实力会那么强,一队剑盾步兵围上去居然轻而易举被对方团灭。   这让他暴怒之余越发兴奋——越难得到的东西当然会激起他的征服欲望。   “让她立刻放下剑。”他站在塔楼上发号施令,“否则我就考虑用火器了。”   “少爷。”然而他的几名下属却颤抖着语气指向下方,“那边……好像是先生来了。”   “什么?”凯文转头,“这女人居然能惊动先生?”   他看向营帐门口,果然发现有一道瘦弱的身影在那伫立。   他和外侧的金发少女隔着十多米距离相互凝望,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   今天大概三更吧,我多写点。 第四十二章 古神真身(第二更)   在情况发生变故后,凯文带着随从自塔楼下来往营帐奔行,竟是一句话不说的直接溜了。   即使是在幽影城,“兰先生”的神秘和强大也是诸多贵族不可逾越的死亡红线。他父亲沙曼大公都得在对方面前卑躬屈膝,他一个还未起势的贵族子弟,根本不敢在这种场合做任何干涉。   不管那少女和兰先生有没有关系,是好关系还是怀关系,或者兰先生看她顺眼或者不顺眼或者仅仅只是好奇——他都不打算再插手此事。   艾门亦未对他的离去做任何理睬,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突然出现的白发男孩上了。   “盖兰。”对视过后,她低垂下眼帘,“当初在冰港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模一样的脸,只是换了体毛颜色。这毫无疑问就是盖兰,确认这个消息让她既失望又感到高兴。   失望是因为可能不得不和自己的弟弟成为敌人,高兴是因为盖兰还活着——至少他没死,这就代表了一切希望。   “姐姐。”盖兰看着她缓缓开口,“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在艾莎,但看在我们曾经拥有的关系份上,我可以简单跟你介绍下情况。”   “我已经不是盖兰-哈温了。”他按向胸口,“可能这具身体内的灵魂依然是曾经的我占主导地位,可它的成分却已算不上人类。”   “我融合了莫因斯的尸体碎屑。”他上前一步,“融合了它的第三节指,并完全得到了它残留的力量。”   荒风吹起,平原上的草叶开始波浪。它们以盖兰为圆心朝四周起伏,从半空中看去气势极盛。   “而且,”他继续道,“在得到这份力量的同时,我被植入了另一个存在的血肉碎块,不得不受到他的控制。”   气温降低,晶化的雪花在风中夹杂。平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附上冰霜,就连艾门体表都不例外。   她的黑色礼服上已经粘了半层雪花,只有身体表面因为体温关系还保留着洁净。   “最后,”盖兰又一步踏出,“为了防止有些东西妨碍计划,他们好像是对我的情感部分做了手脚,让我不会对任何事感到兴奋或痛苦。”   “所以你该明白出现在这样的我面前会得到什么待遇吧。”   “艾门姐姐。”   短短二十步走过,他的身形和艾门仅隔半米。   冰冷的话语从他口中点点脱出,落到艾门耳中,听的她身形不断颤动。   “不但用改造后的异种血肉侵蚀你,还对你的脑子……脑前额叶做了手脚。”   狮心王剑被交到右手,艾门眼中闪烁着怒火。   “告诉我这一切是谁的手笔。”她轻声询问。   “是雅芬?”   “还是那个坐在王座上的虚伪骗子……”   “不许你用这种语气谈论父亲。”   两股嗓音前慢后快,以至于后来者反倒率先收尾。艾门听出那嗓音中蕴含的威胁,立刻抬手提剑,从手掌心抽取血雾以激发神焰。   “呼——”   她的面前凭空产生了一股风暴。   凌厉如刀的风混着冰晶雪花,在她早有准备的情况下仍然将她吹的倒退数步,必须要依靠剑身做盾来破开风阻。   平原上的草叶、草杆承受不住低温扩散,结晶的身躯在雪暴吹拂下纷纷破碎。仅仅只是一瞬间,两人身处的位置已然从营帐门前进入后方的“寒冰炼狱”。   这个温度……   艾门眯眼感受了一下,大致判断应该到不了-200°以下。   但即使没那么低也很恐怖了。她眼里的环境已经被变得一片白雾。到处都是风雪风压,空气中的各种成分都被冻结凝固。   她是可以凭借内环战阵在这种力量中坚持站立,可如果任由这样的情况持续下去,当坚持不住的时候,她也会像那些城里的人一样被冻成冰雕。   那么就得速战速决了。   她身随念动,身体表面突然升起一串沸腾白雾。   内环战阵已然处于激发状态,她的金发变成火焰流苏在暴雪中肆虐狂舞。威势简直比她平常训练时还要恐怖。   这是因为空气中的温度过低,这块区域内的氧气正在被逐渐液化。在这种环境中待久了固然会无法呼吸,但汇聚起来的液氧也是绝佳燃料。   “呼——”感受到她体表明显的热源,冰雪幕布后猛然冲出一道庞大身影。   它身形修长,通体雪白。体宽约3米,立起身体时高约20米。身体结构有点像蛇也有点像鳗但没那么柔滑,因为它一共有三节身体。   所以唯一适合它的称呼是“指蛇”——由古神手指的尸块结合凡人灵魂后重生的怪物。   盖兰的身体和指蛇相融,仅留上半身粘合在怪物的额部。从额部往下看找不到它的观察器官,就只有一张被压扁的脸,以及一张血盆大口。   口腔里的牙齿很平整,结构比起怪物更类似于人。盖兰操控这怪物朝艾门游来,破开了风雪,看样子打算将她一口吞噬。   “嘭!”指蛇一头扎入雪地,艾门却跳开了。她将精神力注入狮心王剑主动开启上面的圣瞳,想要通过圣瞳找寻它体表的弱点。   淡金色的眼眸在冰雪中睁开,瞬息内已将怪物全身印入眼帘。艾门很快根据指引看到了节点——它就在怪物额头上,延伸出来的盖兰身躯上满是节点。   “战圣之瞳?”盖兰顺着冰雪看过来,同样发现了剑上的眼睛。   他的身躯顿时像水溶一样潜入额头,不一会那个位置就变得光洁一片。   该死……!   艾门在心里咒骂起来。   随着他的身体和指蛇彻底融合,战圣之瞳居然找不到指蛇身躯上有其他弱点!   “嘭!”指蛇就像一条真正的巨蟒蜿蜒着在雪地追击,身形灵活又力量巨大,每一次都逼的少女只能闪避,根本不敢和其硬憾。   4000°的神焰爆发出去无法对指蛇造成任何伤害。狮心王剑的锋锐确实可以破开其表皮,但问题在于——即使有几次她抓住机会在指蛇身躯上斩出深邃伤口,这东西依然生龙活虎的不像话,好像受创对它没有任何影响一样!   这样下去还怎么打?   艾门感觉自己要疯了。   她曾以为自己的力量已经足够强了,至少——拥有“内环战阵”、“莫比乌斯公式”和“安塔利亚蒙复制术”的她在掌控法门上已经超脱出了这个时代,走出了一条独属于自己的路。   她的一身力量,配合狮心剑以及战圣之瞳甚至可以媲美半神。她怎么也没想到仅仅只是莫因斯的一根手指就会逼的自己如此狼狈。   看不到节点,狮心剑的锋利和战圣之瞳就无从发挥。   对方身躯又是“魔免”,神焰轰上去卵用没有。   战斗技巧无用,拼力量又拼不过……这他娘的还怎么打?   这简直是赖皮战术!   “你方法不对。”   又一次避开怪物的冲击。一道带有磁性的成熟男音突然在她心头响起。   “身怀威能却使不出来,真是浪费了这具古神之躯。” 第四十三章 先祖之灵(第三更)   “你是谁?”   艾门直接在心里问他,“为什么能在我心里说话?”   这两句话她也是直接在心里问的。因为空气中可供呼吸的氧气成分正在越来越少,她张嘴只会打乱自己的呼吸节奏。   就像优秀的长跑运动员必然有一套适合自身的呼吸法。维持呼吸法可以让身体的耐力更持久,打乱呼吸法则会让体力加快流失。   “我们其实见过面的。”一道虚幻的影子突然在她面前出现,“这个样子还记得吗。”   影子呈半透明装,体表的色彩也很稀薄。但艾门还是迅速辨识出它就是当初在自己床头出现的两道幻影之一:那个长的像年轻坎索的金发男人。   “我是阿兰-哈温。”然后这幻影的下一句话让她身体一顿,身体被指蛇一击抽飞。   “人呢?”从雪地里摸爬起来,艾门喘息着,突然和那幻影联络断了。   不远处的雪地上插着脱飞出去的狮心王剑,看到她四处张望,剑身上突然延伸出一只幻影手臂,非常没有威严感的冲着这边拼命挥舞。   “……”它这么明显的暗示,艾门当然是看到了。躲过指蛇冲击之后她跑过去将长剑拔出,心头果然又有了那个怪异的声音。   “我会教导你如何逃命。”自称为阿兰-哈温的幻影继续开口。第一句话就吓的少女脚下一歪,差点摔倒。   “你是个骗子。”恢复过来后艾门恶狠狠的看向长剑,“哪有真正的先祖魂魄在觉醒后看到后代遇险会先教她当逃兵的?”   真的,她感觉自己已经快控制不住心底里的吐槽欲望了。   武器觉醒先祖之灵——好吧考虑到阿兰-哈温这位瑟兰国的开国皇帝确实可能是第一个使用狮心剑的人类——这种事还算合情合理。   但一般出现这种剧情,这个觉醒出来的东西不是应该爆发出强大能量或者教给她什么奇门异术瞬间将强敌干死的吗?   教她逃命是什么情况?   感情她不要面子的吗?   “别激动。”那个声音很温和的劝诫艾门,“你得先活着才有未来。”   这是一句安慰,但在这时起到的却是嘲讽作用。其效果大概类似于游戏下副本的时候一个划水对DPS说你别那么拼命知道吗要先活着才有输出。   DPS在这种情况下想怎么干死划水,艾门就想怎么弄死这先祖之灵。   “嘭!”指蛇的追击越发凶狠,这一次它吐出的粘液飞溅上了少女上衣,她当机立断,直接把外套撕破丢掉。   这决定毫无疑问是正确的——外套还没被风吹走就冻结晶化,然后被暴雪绞成碎片。   艾门上身只穿一件单薄衬衣,继续在雪地里和指蛇周旋。   好不容易有拯救盖兰的可能,她当然不愿意就此逃走。   “父亲没骗你。”另一股女声在她心头响起,“你的身体确实拥有巨大潜能,但开发它需要时间。我们无法在这种时候帮助你击败一头神尸傀儡,更何况它的原料还来自莫因斯,来自四位古神之一。”   “你又是谁?”艾门问道,本能想起了出现在床头的那个少女幻影。   “我是洁琳-哈温。”女声说道,“阿兰-哈温的私生女,这个世界历史上第二个使用狮心王剑的瑟兰人。”   “!?”这个回答让艾门有一瞬间大脑宕机,“可是就连索菲亚人都不知道有这么回事……”   “索菲亚人又不是神,不知道这个有什么好奇怪的。”   阿兰的声音又出来了,“实际上细数历史知道洁琳存在的人不超过三个,这其中还要包括我和她,你可以想象这件事有多么隐秘。”   “我可以知道第三个是谁吗。”艾门问道,心头生出强烈好奇。   “当然可以了我的笨蛋后代。”阿兰的声音里透出鄙视,“是你。”   “她亲生母亲不知道吗?”艾门声音里满是惊愕,“她还能是你自己生的?”   “我说的是‘洁琳-哈温’。”鄙视的意味更浓郁了,“她母亲到死都不知道真相的,小笨蛋!”   艾门顿时就有一种冲动:把狮心剑拿去喂后面的怪物。   “我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她突然惊醒,“你们能显露出幻影,是不是之前这把剑的异动也和你们有关?你们能窥探我的日常生活?”   如果是这样就真日狗了!她连洗澡干啥的都要把剑贴身带着,如果这破剑看到的东西这两个混蛋也能看到,那她的隐私岂不是全曝光了?   对了——少女面色一片木然——我之前为了恐吓开罗好像还舔了剑柄。   有什么是比舔男人的“那个”还恶心的吗?   有:舔阴阳人的“那个”。   有什么是比舔阴阳人的“那个”还恶心的吗?   真有:舔阴阳剑的“那个”。   “别误会。”感受到她心里的绝望情绪,洁琳立刻出声解释,“剑体的觉醒和我们无关,你平常的隐私我们是看不到的。”   “你骗我。”艾门心中一片凄凉,不敢相信任何保证。   “真的!”洁琳急了,“这个剑体本身就是有意志的,但需要赋予——需要使用者的身体组织,也就是你的眼睛赋予。”   “你的眼睛会将你的气息融入剑体,激活它的意识,和它融合。这样会诞生出一个新的生命,一个某种程度上由你自己创造的生命。”   “我和父亲只是残留在狮心剑这个概念里的残碎灵魂,我们只能感受到你,并不能观察你的存在。所以你干什么我们是看不到的,不是骗你。”   “我感觉我好一些了。”艾门接受了这个说法,“所以你们出来的目的就是帮我逃跑。”   “是的。”父女二人齐声回答。   “你们说我身体里蕴含巨大潜能,逃跑后你们能帮我激发它吗?”   “不能……”继续齐声。   “那我逃跑有什么意义?”   “……但可以教导你如何激发。”   “大喘气是会喘死人的。”   艾门阴恻恻的瞄了瞄长剑,“废话少说,告诉我怎么做。”   战斗到现在已经超过五分钟了。别说指蛇的冲击越发狂暴,她的呼吸也在时断时续。这情况继续打下去她必败无疑,有机会报仇的话,傻子才会赖在这呢。   “你知道吗。”阿兰用炫耀的语气对她道,“传说中阿兰王遇到任何险情总能生还,靠的就是我即将交给你的无上法门。”   “其实就是闪光术。”洁琳的声音继续响起,“神尸傀儡表面上没眼睛,但身体表面到处都是感光细胞。强光刺激无法伤害它却能给它带来极致痛苦,至少能让它在一段时间内失去对外界的感应……”   “这很容易。”艾门不等她把话说完就举起长剑,搜集所有粒子和液氧做了一次“虚幻的释放”。   光爆发了。   纯白雪地在这种时候就像是50%的镜面反射,反倒加强了光的亮度。   艾门闭着眼睛都感觉双目刺痛,不得不伸手挡在额头上方。   “啊!”盖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上去被强光照的极其痛苦。   “唔哟!”不远处又传来了另一个声音,好像是被她给误伤到了。   艾门二话不说,朝着第二个声音传来的方向拔腿就跑。   那是一处被冻结的断壁。她顶着窒息冲过去,依稀看到一个斗篷人躺在地上,双手捂眼疯狂颤抖。   “你又是谁?”   拎着对方以最快速度脱离寒冰地狱,少女一把将斗篷人推到树干上,剑尖抵住对方脖颈。   她保证,只要这个窥探战场的家伙敢有任何轻举妄动,这一剑就会把它钉在树上。   ————————   求票票求一切支持,订阅数增长我会考虑天天三更,这对我来说其实不难,很多时候只是没什么动力…… 第四十四章 这个组织名有点东西(第一更)   之所以说“它”,是因为在挟持对方逃走的过程中,艾门发现这张斗篷下的生命体并非人类。   手腕僵硬,触感根本不像血肉之躯。如果不是对方好歹还有个人形并且捂眼的反应像个人类,她这一剑肯定早就刺了。   “别……别冲动!”斗篷人还没从刺痛中缓过来,一手捂眼一手抬起,“别冲动艾温伯爵!我可是神教派来帮助你的!”   “嗯?神教?”艾门瞪眼,剑尖压的更低了。   “你是异神教的?邪教徒?”   “不!”斗篷人连连摆手:“是日神教!严格点说是神子真理教……是以信仰二代神主作为精神食粮的最大教派!”   “日神教!”金发少女瞪大左眸,自动将它说的话翻译成母语:“……你们这个组织名有点东西。”   “但是我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信教者用这种理智的语气称呼自己的信仰,你该不是随便编了一个什么名字在糊弄我吧。”   惊愕过后,艾门心里狐疑更重。她不等斗篷人再说什么便一挑剑尖,将那张斗篷给挑飞了。   然后她眼角跳了下险些后退一步,因为露出来的这个生命体,如果她没认错的话——是个树人。   四肢躯干甚至脑袋都是由枝条盘结而成,只在头顶上有两只眼睛。符合这个特征的生命体……也只可能是树人了呢。   不——然后她很快反应过来——这不对劲。   纳米亚可不是魔幻世界,虽然这里有很多类似于魔兽的生命体甚至还有龙化的怪物,但它们的形成原理还是比较科学、比较有迹可循的。   异种病毒改变了很多,也创造了很多,但这种病毒理论上对植物类的生命体应该是无作用的。   所以这个树人是怎么来的?难道异种病毒在这几年内又进化了,居然已经能侵蚀植物?   “它身上没有异化症状。”成熟男音在她心里再次响起,“如果是异化生命体,它的身体应该有一部分会衍生出血肉组织。不会像现在这样是纯粹的木头。所以这是个自然生命,它的进化和诞生是大自然选择的结果。”   “不可能。”艾门直接反驳他,“如果这真的是自然结果,早在人类之前这个世界就已经被木头人占据完了!”   植物的诞生可比人类诞生要早多了,虽然她不知道这个类似地球的世界是不是也有和地球一样的史前时代,但这一点她非常肯定。   “您说什么?自然结果?”树人听到少女的嘀咕后愣了一下,继续摆手:“不不!当然不是自然结果,我们这一支是被神主点化醒的。”   “您应该知道在神子之上还有四位母神。”它比划双手给少女科普,“其中的智慧神索菲亚在游历世界的过程中点化创造了很多新族群,我们树人族只是其中之一。”   “索菲亚……”艾门看着它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你们的诞生是受了智慧冠影响?而像你们这样的族群还有很多?”   一开始她无法理解对方存在。但在树人提到索菲亚之后,她立刻想起了普兹林登旁边的森林,想起了那里面的一颗幽冥果树。   仅仅只是被动佩戴索菲亚宝冠的零部件就能觉醒高等灵智,如果是完整的宝冠,且由索菲亚本人亲自使用的话……   艾门觉得树先生说不定就不需要再待在原地了,它可以试着周游世界来寻找像日神教这样厉害的组织,看看这里面有没有适合他交配的母树。   “对了。”想到这里她顺势问道,“你们教派里都是像你一样的树人族吗?”   “不。”小树人谦虚摇头,“神子真理教很大很大……树人族只是其中之一。教派里有包括人类在内的诸多族群,我们的目标就是拯救世界。”   “拯救世界!?”   “对!”小树人坚定握拳,“异种的阴谋正在逼近人类文明,甚至人类本身就出了不少背叛者!我们就是为此才在多年前聚集到一起,否则,否则正常情况下应该是不会出现一堆信仰不同的人混在一起的情况的。”   “这么说,神子真理教就是个杂牌军了。”金发少女摸着下巴,“光明神哈塔又被称为神之长子,那个日神教的嚼头也是来自于他?”   “这是一种伪装手段。”小树人冲她一摊手,“很多异神教的人类叛徒已经在这个社会上占据高位,为了避免受到排挤和捕杀,我们只能暗中行动。”   “我大概能猜测到,为什么我从小到大都没能在瑟兰听说过你们了。”艾门点头,算是对这说法信了一半。   约拿对坎索的侵蚀早在半个世纪前就埋下了,或许这个组织一开始在瑟兰也有规模。但约拿——他肯定不会允许他们安然存在。   “我叫木纳。”看到她的敌意收敛起来,小树人这才开始自我介绍,“我在神教里地位不算高,只是替年轮大人做杂务的。之前感应到寒冰炼狱里有一股非常炽热、且亲切感十足的生物波动在不断削减,我就打算来看看情况,嗯……说不定还能帮点什么。”   帮点什么——艾门品味了一下这个说法,朝小树人打量一番,看不出来它除了当柴烧还有别的用处。   “所以你认得我。”她继续发问,“跑过来是冲我示好,想拉我入伙的。”   “您当领主后做出的功绩我们也是有调查的。”木纳点头,“教派乐意接触那些对文明真正有贡献的人,我们也希望所有这样的人都能团结在一起,共同抵御未来的灾厄。”   “你们是怎么知道未来一定会有灾厄的。”   “哈塔教派——我们组织的核心力量在从伊卡洛林撤走之前从瑟兰大教堂里偷走了真品公约圣典,破译后发现里面有关于末日的预言。”   “在这个基础进一步调查,我们发现在最近这半个世纪内有很多知名预言家离奇死亡。且其中有三分之一都曾宣扬过末日说法。再加上异神教的存在已经算不上秘密,很多征兆都预示他们在策划的东西会毁灭文明。”   “……这么说拉塔迪亚大教堂里那本公约圣典是假的?是仿制品?”   “这毫无疑问。”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艾门将狮心剑插回剑鞘,皱眉盯着小树人。   “自由党,和神子真理教有关系吗。”   “您怎么知道我们有关系的?”   木纳吃惊的看着她,“……我还没说呢!”   “好吧。”少女点点头,“我可以加入你们。”   “正好现在我有时间,你可以带我去见见你们的高层,也就是刚才说的叫‘年轮’的家伙。” 第四十五章 年轮(第二更)   日神教——哦不,应该说神子真理教在海王城的临时基地非常平庸,就只是一栋潜藏在居民区中的三层小楼。   经过东城门的时候,艾门将侦察到的北门情报选择性和那位中年军官描述了一下,让他加紧搜集火药物资。   “您和安斯先生的关系看上去不错。”重新披上斗篷的小树人在路上看她,“完全不像是之前没有任何交集的样子。”   “你们还知道安斯?”艾门古怪的瞥它一眼,“哦对,既然你们有调查人类社会,知道他也算不上什么。”   安斯-赫特——就是她之前交谈的中年军官。此人是海蜇军总指挥官,即使以艾门从小接受的教育而言这人也能算是名将。   在艾门看来,名将的判断标准和战术素养、战略天赋没什么关系。   或者说有关系,但她在做判断的时候不会过度看中它们。   她的标准是战功——不管是名门出身还是野路子,只要打的胜仗够多,杀的敌人够多,那个指挥官就是名将。   安斯-赫特平民出身,其统帅的海蜇军在近十年里为米斯特家族打下了相当于当前领地一半的领土。享有大小胜利过百次。没有此人米斯特不可能在被雅芬排挤后继续南下补充领土,他的重要性和威望对海王城来说都是一顶一的。   “到了。”木纳带着她停下脚步,指着街道拐角的一条巷子,“从这里面进去再走200米,我们的据点就在那里。”   三层小楼随着行进映入眼帘,靠近时艾门明显能感受到这周围的生物波要密集的多。   “这是艾温-塔里亚伯爵。”   走进小楼时有几名平民打扮的壮硕男人出来挡道,木纳赶忙上去介绍艾门,“我带她来见年轮大人。”   仅论外貌,瞎了右眼还能有这份相貌气质的年轻女人是不多见的。那些拦路者很快确认了艾门身份,让开身体看着她:“……可以进去。”   “实力不错。”艾门饶有趣味的打量这些人,“你们都是海瑟尔?”   在她的感知范围里,这些人逸散出来的生物波动相当剧烈。具体程度类似于中阶掌控者的精神波,远远超过普通凡人。   他们的精神波并不强,带给她这种感觉的只是肉身强度。那他们只可能是海瑟尔,也就是享有常人口中的英雄血统。   “正是,伯爵小姐。”领头的男人愣了下,低头冲她鞠了一躬,“早有听闻伯爵美貌,今天见到伯爵才知道有些事果然名不虚传。”   “我宁愿你们记住的是我高阶的力量。”艾门跟着木纳踩梯上楼,“乱世到来,前者和后者比实在不值一提。”   “我就不进去了。”到了三层,木纳停在走道口,“年轮大人喜欢清静,伯爵最好一个人去。”   艾门看了看走道,发现它也就三米长,尽头只有一扇铁门。   别过木纳,她走上前去推开铁门,孤身一人进入了一间漆黑屋子。   这里没点灯,待起来着实有些阴森。   她很不客气的打了个响指,点燃火焰用于照明。   房间不大,这是她看清环境后的第一个感想。   结构大概是一室一厅,她站的位置算会客室。屋里摆着一桌一椅一书架一挂钟,墙壁两边都被木厨塞满。   东西堆的很满,以至于只留出一条狭窄过道。桌上摆着一条黑袍和几枚金币,有瑟兰金币,也有米斯特领自己铸的。   略过这些东西走入里间,艾门在卧室床边看到一张摇晃着的婴儿床。   是位母亲?   她挑挑眉,快步走到婴儿床边。   里面躺着一个粉白可爱的年幼孩童,看年龄大概只有3岁。   “女孩。”确认了孩童性别,艾门眉头皱的深邃,“这张脸怎么感觉在哪见过?”   突然——她的心头升起警兆,有一种被什么东西笼罩住、入侵了的莫名错觉。   转身面对卧室环境,她被眼前的画面给惊呆了。   家具上包裹的金属开始生锈、褪色。   墙壁上的粉刷开始掉粉、脱落。   木桌木椅开始抽枝发芽,一条条蔓藤枝叶很快将拥挤的空间覆盖塞满,蜿蜒攀上了少女的身体。   她很快就被这些新抽出的鲜嫩枝条绑住手脚,牢牢固定在床柱子上。   “装神弄鬼也得有个限度。”艾门平淡的看向门口,“你是自己出来还是让我请你出来?”   “能够不受‘日蚀’影响,这确实是古神之躯。”   伴随一道极其悦耳的温婉女声,一个身形修长的斗篷人出现在门口。   “很高兴见到你,艾温-塔里亚。”   “还是说我该称呼你本来的名字,艾门-哈温?”   “叫前面的吧。”艾门皱了下眉,“我暂时还不打算使用本来的名字。”   “那真是可惜了。”斗篷人张了下手,绑住她的蔓藤迅速褪去,“如果是以神恩皇女的名义做号召,你的追随者会比现在多出百倍。”   “时机还不成熟。”艾门顺势坐在床上,“至少也要等歌罗西在艾莎拥有自保之力,我才会考虑回归瑟兰。”   两个人一站一坐的对视半晌,斗篷人直接将兜帽摘去。   一张属于树人的脸露了出来,和木纳一样是由盘结的枝条组成面容,但看上去温婉许多,即使没有声音做铺垫也能看出来他们性别不同。   “你刚才说‘日蚀’。”艾门开口打破沉寂,“我可以知道那是什么吗。”   如果她没猜错,对方就是凭借刚才的那种古怪手段才确定了她的真实身份。   “我成就高阶的力量名称。”年轮淡淡回应道,“一个域,类似于战阵。在日蚀的范围里我能做到控制时间,生命拥有的力量强弱将决定我能控制的程度。”   “即使是达到高阶层次的生命体在日蚀领域里至少也会受一点影响,但你没有,从那时起我才能肯定你的真实身份……”   “……这不可能!”艾门呆了呆,瞪眼打断她,“除了神主,这世上怎可能有生命能控制时间?”   “神主也是生命。”年轮淡淡看着她,“甚至包括你自己,你的力量如果练到高深,控制时间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   “时间也只是一种概念。”她微微一笑,“如果你对星相学有所涉猎就该明白,这个东西严格来说并不存在,只是一种相对的概念。”   “当你彻底毁灭一个存在,它的时间就静止了。”   “当你能做到永恒不灭,甚至以某种手段在时空中穿梭,你遇见的所有存在,他们的时间和你相比就会变慢。”   “这个道理应该很容易理解,而我能控制的时间确实也不是自然觉醒。”   “它是神主的恩赐。”年轮抬起手,在少女不可思议的注视下燃起一簇小火苗。   “维多利亚当年对我的恩赐。”   ————————   第三更在半夜,建议白天看。不影响可能存在的明天三更,二者不叠加。   支持足够天天三更——朕可不是开玩笑呢。 第四十六章 神躯(第三更)   纳米亚不是魔幻世界,这个理论严格来说站不住脚。   先略过和各种科学物质组合后能产生神奇效果的魔能粒子,光是神主拥有的手段就可以排除出科学范畴。   至少,在艾门还没有用科学的方式去解析和了解它之前,神主的手段——甚至存在,都超脱出了科学定义。   古神之血可以当成是对方用细胞侵蚀了哈温家族,寄生在哈温后裔的身体里延续下来。   狮心剑可以说是一种超出想象的超级金属,具备不可磨损、极度坚韧、优良导能等多种功效,强行解释也解释的通。   即使是镶嵌在剑体上的战圣之瞳,她也可以视作是金属本身有生物特性,早先看过的一些科幻小说里确实也存在过货真价实的生物金属。   而其他超自然力量就更好解释了。   精神力和脑域开发有关,穿越前的世界有些人甚至能一周不睡觉,还有些“怪物”能完美契合达芬奇创造的多相睡眠法,每天只睡1-2小时。   肉体力量在结合血统论之后显得非常科学——如果某种强大生物的细胞真的能通过遗传给予后代,他们的强大本身就是有道理的。   异种是病毒,怪物是异变,力量体系有完善解释,工业发展也和她所熟知的那个时代没什么区别。   只到这个范畴为止,艾门可以将一切都视作“在掌控之内”,否则她不可能引导诺姬制作出各种新药物和新疫苗,本身也不可能研究异种,在这个基础上让自己的细胞和他人融合。   但在这个范畴之外,比如智慧冠所引起的变化,狮心剑内部蕴含的残魂,神主秘境里的奇妙探险——这些她就理解不了,也无法理解。   为什么一只小铁环能教老树说话?   灵魂这种东西为什么可以真实存在?   四位灾疫使者的存在方式是过于强大的特殊生灵还是魔幻性质的法则化身?   那头“足以填满大海的巨怪”是以怎样的能量在维持生存?   能把我的肉身和精神拉拽回半个世纪前的一段记忆里做时间旅行,这种行为的原理是什么?秘境又是如何存在?   如果我的身体在被制造出来时真像他们所说被纳入了那只小铁环,为什么我从来都感受不到它?它也并没有展现出那种恐怖的力量?   艾门暂时——无法用科学的方式去解析这些谜团。她当然也就理解不了年轮现在对她说的话——火焰的力量里也包含时间。   “虽然可能很微弱,但这种影响是真实存在的。”   年轮安静的在对面坐下,手中的火苗不断摇曳。   “想一想在原始时代,在那个世界万物都缺少灵智的时代世界是如何定义时间。”   “太阳。”艾门本能给出答案,“日出日落,算作‘一天’。”   “然后灵智出现了。”   年轮的影子在火焰背后轻轻颤动。   “母树诞下四枚原初之果,最初的她们又是用何种方式来定义时间?”   “还是太阳。”艾门大概理解了她的意思,“最初的时间仪器是靠投射的影子做指针的,一切的源头都是太阳。”   “但这个解释太玄幻了。”但她能理解不代表她也能接受,“未免太过于唯心主义,这不是我想听到的答案。”   是的,这个解释“时间关系”的说法实在是有些太任性,她更希望听到的是类似于“火焰燃烧对空间质量有何种影响”这样的说辞。   “你也称得上是一名学者吧,伯爵。”年轮将那簇小火苗举起晃晃,“告诉我,理论和现实,学者会选择相信哪个。”   “现实。”艾门叹息一声,“不管论述构筑的再完善,结果不对就是不对。”   一切论述的根基都是现实,通过现实逆推出来的论述哪怕再离奇,但只要它有现实依据,任何人都不能说它是错的。   “即使木纳没有发现你和雅芬交手,我也差不多打算去找你了。”   熄灭火焰,房间里重新恢复阴暗。   “这股力量我理解不了,只能拿来作为力量种子,帮我摆脱庸俗跨入高阶。但你不同——伯爵,哪怕一开始我们并不知道你就是艾门-哈温,你以艾温-塔里亚这个身份展现出来的潜力也有价值加入我们。”   “我想知道为什么。”艾门看向面前的黑暗,“就因为她20岁不到就能跨入高阶之门?你希望她能继承这团火?完美开发这种力量?”   “是,也不是。”年轮轻笑,“一开始我们看中的是你的潜力,认为你加入后,在我——还有另一个人的教导下有可能达到半神层次。”   “但现在既然知道你就是艾门殿下。所有的安排就得重新计划。”   “你根本没有意识到你的古神之躯对于凡俗生命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说,脸上显现出一丝狂热。   “它的力量可以是无穷大,甚至能够媲美星体。”   “当你将它的力量开发完全,你甚至可以达到神主层次,再现神话时代的璀璨光辉。”   “她说的是真的吗。”艾门在心里问两只残魂,“这太夸张了,我怀疑她是个骗子。”   “不要因为被别人骗过就神经过敏。”   阿兰对她的警惕心嗤之以鼻。   “她没骗你,甚至说的还太保守了。”   “只论古神之躯的话。”洁琳的声音跟进响起,“这个树人说的没有问题。”   “但根据我的感应,你的身体不止是古神之躯那么简单。还有一些特殊的、层次一点也不差的东西藏在里面。”   “如果能够开发完全,你不止是可以重现神话时代,更将成为这世界上唯一的神。”   “我能达到维多利亚的层次吗?”   艾门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可以。”洁琳肯定道,“你的身体……比我还有父亲当时觉醒时要强太多。我不知道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但它给我的感觉无限接近于维多利亚。”   “但一旦你选择这条路就不会再有回头机会了。”   阿兰的声音再次响起。   “要么就像现在这样,本质上来说还是个凡人。”   “要么就只能一往无前,将你原本的执念全部抛弃。” 第四十七章 雅芬计划,再见灾疫(第一更)   艾门和年轮在日神,哦不——应该说在神子真理教的临时基地里继续攀谈了近半小时。双方都算有所收获。   年轮的诚意是很足的。她身为神子真理教的六位主教之一,身份在组织里可以说是至高无上。这样尊贵的人愿意将她对力量的感悟无所不言的交代出来,艾门在感激之余也对她身后的组织有了好感。   这些感悟确实是有用的。哪怕她暂时还理解不了维多利亚传给年轮的火和控制时间有什么关系,对她的掌控法来说也很有帮助。   而且她也知道了为什么年轮会在这——因为乔尼-米斯特就是她正在负责考察的结盟对象。   “米斯特家族的行事风格在这个人的带领下有点过于狠辣,但这不要紧。”她对艾门道,“只要他的动机是好的,狠辣一点反而不错。”   “圣教的力量目前大部分都潜伏在艾莎洲,一部分化作自由党钉在伊卡洛林,还有零星的人手在瑟雷斯和坎比亚——负责为这边输送……你可以理解为输送战士——整个圣教加起来有四万多人,想要供养、组织还有奖励这么多人仅靠我们自己的业务是不够的。”   “所以你们也会联络像米斯特这样的本土大贵族,拉他们入伙当赞助。”艾门点头,“只可惜乔尼死了,所以你们的下一个目标就变成了我。”   “没错。”   “我可以知道艾温-塔里亚这个名字能排在乔尼后面靠的是什么吗。”   “我不想打击你,殿下。但毕竟负责情报的人员并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而你之前展露出来的七阶实力在评测里只能说是‘有潜力’,所以……”   “说重点。”   “……因为你有钱。”   艾门低头沉默了一会,然后抬头看向年轮,发现这位树人小姐的面庞上很难得的有些尴尬。   “我可以答应加入你们。”少女说道,“我也并不需要太多的财富,所以要我支持你们的活动也不是不行。”   “但我有三个条件,如果你们无法满足一切合作就只能免谈。”   “这是应该的。”年轮端正坐姿,“你说。”   “第一,在平息这场战事后,公约圣典的真本我要借用一段时间。”   “我可以知道你要它是做什么吗。”   “之前你描述的时候说真本里有很多复制品里没有的情报,还有多出的篇章描述历史人物和天下至宝,我要了解这些资料。”   “只是借用一段时间的话没问题。”年轮点头,“身为六主教之一,我现在就可以做主答应你。还有很多关于圣教的资料也会一并给你。”   “很好。”艾门嘴角一勾,心情总算从“不错”变成了“愉悦”。   奇格兰的宝库里并不只是有很多黄金珠宝那么简单,它还囊括了一部分艾门自己也认不出来的怪异宝物。其中不少都具备一些对凡人来说很强的威能,她希望真品公约圣典里有它们的资料,这样她就可以放心将那些还算安全的东西拿来用了。   即使自己不用,作为武器装备给仆从或者朋友用也很理想。   “第二,我的弟弟因为异神教而和莫因斯的尸体融合,成了所谓的‘神尸傀儡’。想要平息这场战争首先得击败他,我需要你们立刻准备讲解者和相应资源,帮助我进行战阵的进阶。”   “这太快了!”年轮皱眉,“这种事即使你不说,我们也会尽心尽力帮你做的。但那是以后!……你难不成想在几天之内连续进阶?”   “古神之躯应该还是有点特权的。”艾门很自信的看着她,“在和你交谈过后我对进阶法门有了些眉目,我不想继续拖延时间。”   有两只残魂教导法门,她应该也算不上撒谎。想要改变局势走向就急需提升更强的实力,这种对力量的渴求,她这辈子是戒不掉了。   “我得和另一个人商量一下。”年轮说道,“暂时无法答应你。”   “第三个要求。”艾门的面色恢复沉静,“我可以在艾莎洲全力配合、甚至帮助你们粉碎异神教的‘龙化’计划。但在这里的纷争过后,你们也得全力帮我夺回瑟兰。”   “……你是怎么知道‘龙化’计划的。”   短暂的沉寂后,年轮面色变得凝重,“关于这个计划,你知道多少。”   “雅芬人和异神教勾结,豢养虫师和学者研究万物血肉。捣鼓出尸偶魔虫这种恶心的东西,核心目的应该是通过尸偶魔虫搜集、汇聚本土各区域生物的基因密码。”   艾门看着她,神色冰冷,“一旦所有艾莎生物的基因密码在那个东西的身体里融为一体,至少在艾莎,不会再有任何力量能抵御他们。”   “你!”年轮站起来,面色震惊,“……你居然连‘哈塔神尸’的事都知道?”   “啊?那个东西是哈塔神尸吗?”艾门一愣,“哦,抱歉,我只是根据一些得到的情报随便猜的。”   “……”年轮站起来指着她,身体颤抖。   独眼少女面露无辜的样子太过可恶,她有心想用日蚀之域惩戒她,却无奈她所有的法门都对古神之躯毫无作用。   “我有几个疑惑,希望你能给我解答。”艾门微笑看着她,“异神教的目的应该是唤醒深海里的那个东西,是这样吧?”   “没错。”年轮深吸口气,“至少从目前侦察到的情况来看是这样,每年从海里在瑟兰登陆的异种充其量只是它换掉的细胞。”   “你们近距离看过它吗。”   “没有,即使是海兽都潜不到那么深,没人敢去无底海渊。”   “那你们是怎么知道它存在的。”   “人类也不可能突破真空之域靠近太阳,你觉得那些星相学者是怎么观测到太阳黑子和太阳风的?”   “……数学?”   “这个你得问专业人士。”   “好吧我换个问题……异神教只要让异种改变登陆地点,随便来几只就能把艾莎搅的一团糟,他们为何不这么做,而是非要改造什么哈塔神尸?”   “哦,你总算问了一个有点水准的问题。”   第三个声音凭空出现。随之一同出现的是一个有些面熟的红发少年。   “虽然各种情报都指向异神教不这么做很可能是无法操纵异种母体改变意志——也就是无法切断它对某种东西的渴望向往,但我还是更倾向于认为,是因为我在这里。” 第四十八章 太阳化身(第二更)   “你……”艾门瞬间站起来,肌肉紧绷如临大敌,“灾疫使者!?”   红发红眼,面容俊秀,这裹着一身白色长袍的少年正是当初她在神主秘境里看到的灾徒——火灾代行者。   他好像还有个别称,叫什么来着?伊卡洛林的熔岩?   “你叫我岩浆或者熔岩都可以,妈妈。”白净少年一扯嘴角,“叫灾疫使者的话未免显得太生分了。”   “你们这里为什么会有灾疫使者。”艾门没管他,扭头朝年轮发问,“你们知道灾疫使者的使命是毁灭世界吗?”   “知道。”年轮安静看她,“莫因斯死之前曾下达令言要向这个世界展开报复,灾疫使者作为她的后代和武器将传承令言。”   “知道你们还收容他?”艾门瞪眼,暂时忽略了她话语中那个不同寻常的性别词汇,“这可是灾徒!莫因斯的使者!你们不是要救世的吗?”   正常情况下,她是不可能这么激动的。   但灾疫使者不同,那四个存在可是普兹林登遭到毁灭的最大元凶,正是他们对山体的破坏才导致死了那么多人。   “虽然说出来你可能不会信,但现在他们的力量已经被锁死了。”   年轮叹了口气,“异神教拿到了灾厄圣枪,而且已经捉到了四位灾疫使者中的一位。他们通过异种侵蚀枪身,锁死了其他使者的本源神力。”   “你面前的这家伙全盛时期大概相当于小半个光明神,远远超出半神层次,但现在他只有高阶战力,如果圣枪继续被侵蚀的话还会降低。”   “我姑且问一下。”艾门深吸口气,指着红发少年道,“你之前说要和另一个人一起教导我,还说提升我的实力需要和另一个人一起商量……”   “没错。”不等她说完年轮就点头,“‘另一个人’就是指他。”   “……”   “……”   “所以你们现在是丧家犬了。”艾门看向熔岩,“被异神教撵的到处跑,而你选择藏在艾莎。”   “不止是我,妈妈。”红发少年一摊手,“海啸姐姐和风暴姐姐都在这里——只是她们现在在雅芬领两侧牵制敌人,过不来而已。”   “这是法则化身啊!”少女脑中成熟男音正在用唱高音的分贝疯狂怒吼:“纯净无暇的能量之子!……这种东西对所属元素的感悟是世界上最顶尖的!这些人说的一点不错!恐怕除了四古神再世他就是你最好的老师!!!”   “哈塔也比不上?”艾门在心里问他,“光明神主对火焰的感悟不见得会比灾疫使者差。”   “不一样!”阿兰怒斥她,“莫因斯是母树诞下的原初之果!在那个时代她一定程度上就等同于万物!她就是山川、河流甚至一切元素!哈塔?他不过是原初之果根据自身形象创造出的造物之一,连人类都喊他‘二代神主’,这二者不能比,差距太大!!”   “‘她’?”艾门终于注意到了那个特别的称呼,“等等……‘她’???”   “有什么问题么。”成熟男音上扬声调,“好像也没什么正史典籍里说过莫因斯是个男人的样子。”   “可是。”如果思想有形体,艾门的思想一定会把下巴砸到地上,“可是所有的正史典籍里都说莫因斯和维多利亚是……是夫妻关系啊?”   “女人和女人也能当夫妻啊。”洁琳冒头发声了,“反正有拟态变形术,喜欢那种感觉的话让对方变就是了。”   “洁琳女士。”   “叫我小姐,我死的时候只有20岁,可没那么老。”   “好的,洁琳小姐……我感觉你和阿兰先生的关系有点僵硬,不知道这是否是因为……”   “啊,你猜的没错。”洁琳很大方的承认了,“这老东西当初给我找了一堆贵族公子哥,还办了个比赛给我选丈夫,我在宴会上当着冠军和所有宾客的面吻了我妹妹——我还当众捏了她的胸,让她娇羞无比的瘫软在了我的怀里。”   “不孝女!”阿兰咆哮,“你当时的身份只是个将军而洁妮可是最尊贵的公主!你知道压下这件事我费了多大力气吗?嗯?”   “伯爵?”现实里,年轮和熔岩看到少女的身形一阵摇晃,“你没事吧?”   “我带你去睡觉吧,妈妈。”红发少年非常自然的贴上去,鼻尖在她肩头轻轻抽/动,“妈妈的味道真好闻。”   “砰!”   “喔唷……”   “给我点时间。”   跨过地上抽搐的少年,艾门回头看向年轮。   “我要仔细考虑下合作的事。”   “可以。”年轮点头,“当你再次出现的时候,这边应该也能给你答案——关于要不要答应你的第三个要求。”   “还有这位仙妮小姐。”她伸手按住晃动的摇篮,“如果我们真正确定关系,米斯特家族的秘密和对雅芬的行动计划,你都能知道。”   ……   夜,湿冷的海风从港口吹来,撩的少女金发飞舞。   她站在一栋废墟民楼的顶层,半条街外就是防御线。   防御线从北门内侧一直连通到东城门,部署了超过6000名海蜇军士兵和超过200门炮。   这点兵力老实说在城外不断增加的雅芬军面前算不上什么,即使不算盖兰这个超级战力,光是他们运来的火炮就已经超过了800。   即使他们不从北城门走,那800门炮也只需要几轮齐射就能轰塌东部城墙。   这不是高阶能阻止的战争,规模上已经不再是了。   “力量。”   艾门在夜风中探出双手,眼前浮现出一张张熟悉容颜。   “……执念?”   从在寒冰炼狱唤醒两只先祖残魂再到结束和年轮的会面,这短短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艾门得到了堪称恐怖的信息量。   实力进阶的可能性,一个一直隐藏在暗中不为人知的组织,拓展版本的雅芬计划,还有隐藏在历史中那属于神主们的混乱关系。   两只残魂已经将他们了解到的进阶法门跟她说了。   这倒不是因为它们对艾门很了解,而是它们很了解维多利亚——这个路数跟维多利亚自己使用的几乎一样。   “确实,维多利亚当初给了我狮心剑,但不是她本身,而是蕴藏在剑体里的一段记忆。通过这记忆我了解到不少关于她的事,但很可惜直到死去我才明白拿起它要付出什么代价……”   “母树诞下的四枚果实里,莫因斯是法则,索菲亚是智慧,贝妮塔是情感,只有维多利亚承担了母树的本源意志——仲裁一切。”   “她是最接近母树本体的神,某种程度上甚至能视作母树的化身。她的天赋无与伦比,即使已经无敌于天下也仍然能够变得更强。而她依靠的技法正是拟态变形术。”   “不,不是那种变化来变化去的微末伎俩。维多利亚从来都是认为人躯最好,她认真起来的时候不会变成别的动物。”   “但有一个东西算是例外,那就是星体——她来自母树的思维本能亲近一切星辰,最受她爱慕的就是太阳。”   “她没能研究出内环战阵,但她创造了一种拟态法,在自己的身体内部模拟太阳威能。”   “以心脏为热源,以血液做传输,维多利亚最强的时候就是一颗陆地星辰——光是她的吐息就能像太阳风一样干涉大地的深层磁场。”   “而你,艾门,你有内环战阵。”   “一旦你选择这条路,并且能走到最后一步,你可能就再也无法拥抱那些你爱的人了。”   “你将成为第二颗太阳,任何胆敢触碰你的人都会融化。” 第四十九章 攻城(第三更)   拂晓的光芒从云层钻出,既是宣誓清晨到来,也吹响了这场战争的号角。   没人记得第一枪第一炮是来自哪边——他们不在乎这种事。对所有奋战在第一线的士兵和军官来说,他们此刻的愿望只有一个,那就是活着。   为了活着守卫自己的家园,一队海蜇士兵冒着天大风险最后从城墙后撤下,想要将落下的一门炮搬运回来。   为了活着去见自己的爱人,一名断腿的士兵在炮火轰鸣中匍匐在地上往阵线后爬,想要得到己方治疗。   他们仅仅在后方视线中停留了一瞬,有些人的出现还不到一秒,下一刻就在爆炸声中被飞扬的尘土覆盖淹没,彻彻底底的消失掉了。   “他们的炮太多了!”亚德里恩站在后方,拼命将水雾蔓延出去,“死伤太严重,我的雾根本救不过来!”   “这个距离也太远了!”艾伯特几次三番想冒头出去,每一次都被炮火逼退,“我没法让雨云覆盖到城外那么远的位置,得想办法靠近他们!”   “靠近他们?不可能的。”中年军官安斯-赫特露出苦笑,“四倍的火力差,随时间推移差距会更大,现在他们已经把东门也围了,你们不可能靠近他们。”   他虽然是野路子出身,但多年阵仗经历下来也是经验丰富。   无论是伊卡洛林还是艾莎,军队交战在有炮兵火力的情况下优先手段就是摆开阵势做炮兵对决。   瑟兰人在莱茵平原最近的那场惨败已经充分说明了火药部队拥有的力量,那场战役同时还让世人看清了一个道理——无论攻城战还是阵地野战,在有炮兵火力的情况下一定要调集所有火炮,且最好是将其纳入一名个体的指挥旗下——只有这样才能发挥出这些战争怪兽的最大潜力。   用纷乱零散的火力轰炸一小时也比不上一次有秩序的火炮齐射,这句话已经成为军略常识。   从炮兵对决中获胜的一方将会给接下来的步兵冲锋争取到决定性优势——他们能享受到的炮火支援将远远大于败退的对方。   而在这种对决决出胜负之前,无论是火枪步兵、剑盾兵、弓弩手还是轻骑兵、火枪骑兵,这些兵种都只能蹲在后面乖乖趴着。   时代已经变了,只要不是野外突击战,只要双方都有炮兵火力,这些不同的兵种将再也得不到“先锋”待遇。他们必须乖乖趴在安全的掩体后,等待新的陆军之王——炮兵团的决斗分出胜负。   东门城墙虽然高大,但在超过800门炮的齐射面前也就只能起一丁点阻挡作用。所以安斯在天亮之前就命令士兵将能搬的物资从城墙里搬空了。   粮食、火炮、炮弹、火药、还有枪支弹丸和硝石燧石,一些临时储备在城墙上的物资都被搬出,放到两个街区后的军资储备点,以防损毁。   然后按照斥候传来的侦查情报估算敌人阵地位置,在城墙后方相应距离构筑阵地,在阵地里摆上他所有的火炮。   第一炮是他开的,因为他知道两边炮火的差距足以抹平一切其他兵力的差距。这一轮齐射的效果很好,只少炸掉了对方100门炮。   但是没用——很快的,对方的炮火接踵而来,只是第一轮齐射就几乎让海蜇军的炮兵团彻底覆灭。   敌人的火炮工艺比这边好。   从第一轮对轰中存活下来,有些狼狈的安斯立刻做出这一判断。   他们互相之间都是有侦查的,两边等于是明牌在打。雅芬炮兵团的估测距离和这边一样,但他们的炮弹却打的比这边远20米。   这是一个令人绝望的数据。   5米,6米还可以当做是概率事件,但20米的差距,这必然是对方在动力零件或者炮管工艺上超越了这边。   这20米让他们的炮火几乎能将这边的阵地覆盖完全,如果是白热阶段的交替齐射,除骑兵之外的一切兵种都不可能突到城墙之外。   如果不是现在炮弹的工艺还算稚嫩,不少炮弹都炸不了,敌人的前三轮齐射就能干掉他们所有人了。   “轰!”城墙已经开始坍塌,胜券在握的雅芬炮兵有一部分调转炮口轰击城墙,看的守军咬牙切齿。   “该死的瑟兰人。”安斯的副官吐了口泥,“他们肯定是卖了好东西给幽影城!雅芬不可能有这种技术!”   “将军。”一众骑长、步兵团长看向安斯,“接下来该怎么办?”   “收拢炮兵团,清点人数。”安斯抿嘴,“防线后撤20米,让他们炸。”   “情况很不妙,赫特阁下。”艾伯特带着亚德里恩走过来,“雅芬人不止带了一堆炮弹,他们还驯服了巴利毒龙。”   他指了指天空,“你可以抬头看看上面。”   炮火轰鸣掩盖了很多东西,军官们的主意力都在阵线上,鲜少有人会去看布满浓烟的天空。但在得到艾伯特提醒后他们一个个抬头张望,发现在头顶上空盘旋着近二十头身形庞大的飞龙怪物。   头部脖子和躯干有点像变异的短身蛇,前肢巨大张开来占身长三成,前肢后部和身体连接有肉翅薄膜,这个特征,确实是魔能生物巴利毒龙。   “他们来了!”一名骑长惊叫一声,就看三头毒龙脱离了编队,低头朝这边俯冲下来。   “趴下!”安斯大叫,率先蜷缩至残垣背后,刚躲好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嘶嘶声,有点像烧开的沸水泼在地上。   初次之外还有好几道凄厉惨叫,安斯躲在后面咬紧牙,听出来他们都是自己的下属。   “昂——”前方传来野兽惨嚎,一头巴利毒龙遍体鳞伤的摔下来,扑腾着翅膀不断挣扎。   “手给我!”艾伯特的声音从旁边响起,安斯立刻伸出手,让他把自己拉了出去。   回头一看,那处用于躲避的残垣已经生起一串白烟。   墙边渗出透明粘液,一边腐蚀墙上的泥灰一边窜着橙红火苗。   “雅芬疯了。”他捂着帽子喃喃自语,“他们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摧毁这里。”   “现在只能希望艾温伯爵真的能顺利突破——或者援兵尽快赶过来了。”   艾伯特拉着他往后飞奔。   “巴利毒龙每一头都相当于六阶掌控者,这个阵仗……不是一两个七阶能改写的。”   有这些东西在,他连短暂的滞空都不敢,只能像凡人一样用两条腿跑。   “他们的掌控者还没出手吧。”安斯问道,突然想起自己这边还叛变过去一个高阶的夏佐。   艾伯特眉头紧皱一言不发,奔跑的脚步越发快了。 第五十章 神尸火种(第一更)   炮击持续了近一个小时,雅芬军获得了这场对决的胜利。   他们以86门火炮损毁的代价消灭了守军全部218门炮中的172门,将对方彻底赶出了两边齐射的覆盖范围。   海蜇军整体防线在安斯的命令下后撤40米,避开了敌军的射程优势。那些残存下来的、蛰伏着的士兵和军官们默默蹲在掩体后聆听——聆听敌人肆无忌惮的用优势火力轰击城墙。   安斯一言不发站在那里,他的冷静像传染病,感染了每一个之前想要逃走的人。   “作为守城方来说,输掉炮兵对决不是噩梦。”安斯在寂静中简短开口,“城墙倒塌后形成的掩体很适合阻碍敌军前进。光是这层屏障就能浪费他们一天时间。”   同样是因为炮弹工艺的局限性,数百门炮是做不到将坍塌的废墟炸成石灰的。   别说这个时代的土炮弹做不到,就是让艾门来看,她也不认为后现代的常规炮弹能把障碍物炸成飞灰。   那些倒塌的废墟将堵塞敌人前进的道路,如果他们想进城,势必要派遣机动部队一点一点的清理废墟。   而这就是他们的机会——安斯决定好好利用剩下来的46门炮和手里那支骑兵部队,在今天夜里给雅芬人上上一课。   白天在一种憋闷的气氛中变成了垃圾时间,耀武扬威的炮击过后,城外的雅芬军果然派遣出一支轻装步兵,小心翼翼靠近了前方的城墙废墟。   而海蜇军在安斯的命令下并未和敌人展开激烈冲突。   这支轻装步兵的规模不大,即使放着他们清理,挖出一条畅通大道也要很久。安斯只是动用零星的、不值得敌人动用火炮轰炸的小股部队去骚扰他们,同时求助了阵地上的两位高阶掌控者,让他们负责干扰一下天空上的巴利毒龙。   他的请求得到回应,很快,焦点战线便覆盖上了一层朦胧白雾,将所有细节遮蔽了起来。   天空中也布满黑云,开始下起冰冷小雨。   盘旋着、充当雅芬军眼线的巴利毒龙们在这种过度湿冷的气候中相当难受,滞留了一会便往回飞,总算将这片空域让了回来。   “垂死挣扎。”那繁在临时搭建的军帐外看到这一幕,恨恨捏碎了手中骨笔。   她很清楚对方指挥官的战术意图——无非就是拖时间罢了。   白天小拖,夜里利用夜色打掩护玩大拖。即使这边耗费力气清理掉城墙废墟,敌人甚至还能缩到城区内打巷战继续耗。   而她对此是毫无办法的。她不可能调集炮兵团无意义的轰击民居,这么做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浪费炮弹。   800门炮已经是一个极限数字,是为了在第一轮彻底重创敌人的炮兵力量而堆出来的,其中超过三分之二的炮火是缴获自沿途攻克的敌方领地,雅芬部队实际携带的炮弹量无法支持他们继续用这么多炮火持续进攻。   战斗开始后的第一个小时,他们的炮兵力量是812。   一个小时后,减去损毁的86门,这个数字变成了726。   即使敌人再伤不到她的炮兵部队,从这一刻开始,她所能任用的火炮数字也要打两次对折,充其量只有200门。   炮弹库存的拮据逼迫她这么做,而且认真思考,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场景需要那么多火炮做齐射了。   “先耗着吧。”她返身往回走,“米斯特人光想着趁夜色突袭,却忽略了黑暗到底是谁的主场。”   “让幽影和虫师部队做好准备!我给他们一整天时间喂养宠物,到时候就看他们有多大用了。”   “那繁小姐。”旁观的夏佐忍不住开口,“为什么不让我或者先生出手。”   “这是先生的决定,我们只能遵守。”那繁简短道,“我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在先生的追击下逃得性命,可能他是在担忧那个女伯爵吧。”   白天在散碎的游击中一点点消耗。而此时此刻,艾门的位置却在城区之外——和年轮以及红发少年躲在西边的龙蜥山里。   “我说。”她的声音朦胧响起,“我们就不能找个正常的地方弄进阶仪式吗?”   水声淅沥,他们待的位置正是山谷中的一处水潭。   水潭上是一条小瀑布,而她很滑稽的被按在瀑布下接受冲击。   一群衣着各异的人在水潭深处挖坑划线,布置待会要用的转化阵法。   这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奇幻世界的突破场景而更接近武侠世界,艾门憋的想吐槽,但又害怕破坏气氛。   “我们认真研究了你拿出来的进阶法门。”年轮抬头道,“即使这个法门有不小的可能让你进阶成功,准备工作也是要做好的。”   “进阶时妈妈身体的温度有可能会突破极限。”熔岩站在外面咧嘴微笑,“这个环境方便降温,哪怕只有一丁点效果也是好的。”   “他们说的没错。”阿兰的声音再次响起,“虽然缺少太阳火种,你的星辰拟态不可能达到维多利亚那恐怖的层次,但你也有她没有的东西——内环战阵。维多利亚的战阵是她天生的那层皮,就这点来说她比不上你。”   “所以你的这次进阶将可能超出极限,大大提高你的体内温度,做好降温措施确实是有必要的。”   “太阳火种……”艾门咀嚼着这个新词,“年轮手里的那簇火难道不是太阳火种吗?”   “不是。”阿兰对此嗤之以鼻,“你以为太阳火种是什么东西?没有母树帮忙,维多利亚自己触碰太阳都要融化。一只母树人有什么资格掌控火种,你给她神焰试试看,我保证她会大声尖叫着跳进水里。”   “那维多利亚给她传的火是什么东西。”   “只是一丝蕴含神主威能的凡火罢了。”   “那太阳火种呢?”艾门奇了,“这么恐怖的东西,照你这么说我是得不到的。”   有两只残魂的记忆灌输,她已经大概掌握了维多利亚的“星辰拟态法”,而这门拟态法的核心好像就是那“太阳火种”,没有这东西她就没法将拟态法发挥出全部威能。充其量只有百分之十,可能连百分之十都达不到。   而她又不能穿越真空之域到宇宙里去,即使能——她难道还能凑到太阳跟前去取火种吗?   “这里就得说你运气好了,我愚蠢的现代后裔。”   阿兰的声音突然显得有些古怪。   好像他在嫉妒什么,对什么事情耿耿于怀。   “异神教和雅芬不是在捣鼓什么哈塔神尸么。”   “嗯。”   “哈塔是光明神,他的尸体比那母树人强大万倍。那里肯定会残留太阳火种——其本源也是来自维多利亚。”   “这意思是……”   “如果你能进阶到半神,再得到哈塔神尸里的太阳火种,你差不多就可以越过那些繁琐的知识,直接跳到神主层次。” 第五十一章 日冕诞生(第二更)   把艾门的胆子放大一万倍,她也不会认为自己能靠这次进阶从七阶跳两级成就半神。   半神是高阶中的高阶,是在某个领域登峰造极的成就证明。安塔利亚蒙的半神力量不止来自于他11级的“掌控法”和9级的“战斗魔能”,同时还有他11级——甚至很可能远远超出11级的“魔能学识”。   就如同某些学霸考150分只是因为满分是150,安塔利亚蒙的魔能学识是11级,可能也是因为这个评定再高级就评不了了。   普兹林登本地的评判团只能凑出三位11级魔能学识的掌控者,他们都是专精学识才能达到如此层次,无法对安塔利亚蒙之后的道路有任何窥探。   而艾门,即使智慧冠给了她几乎可以说过目不忘的强大天赋,她也没办法在魔能学识上接近老头,现在充其量也就7级的学识,勉强和她的7级掌控法相匹配。   她能肯定——假如这次自己没有在暴动的能量中被炸成碎片,一口气连跳两级成为九阶掌控者,她也根本算不上是真正的半神。   那需要时间,哪怕她的优势已经可以说是古今神裔中最大的,她仍然需要足够的时间去消化力量。   “时间不等人!”年轮的声音突然传来,“聚能法阵已经刻好,我们现在就开始,争取在天黑之前能让你的掌控法突破到八阶!”   作为明面上那个日神教的六主教之一,年轮很清楚雅芬手里有哪些力量。她知道夜晚是幽影刺客的战斗主场,当然希望能够在入夜前结束回城。   事情如果顺利,这次将催化出一个恐怖的八阶——在半神安塔利亚蒙行踪不明的当下时代,八阶已经是所有势力明面上的最强力量。   而她自己因为力量层次勉强也算是个八阶,到时候两个八阶加熔岩艾伯特亚德里恩三个七阶,一共五位高阶之力,很大概率是能击败那头神尸傀儡——甚至俘虏它的。   “那就开始吧。”艾门也知道其中道理,“我准备好了。”   日神教的人手开始后撤,接近200人散开到水潭外的密林里负责警戒,水潭区域内只留艾门、年轮以及红发少年。   “伊卡洛林。”年轮看向红发少年,“你才是真正的火属性,你去启动聚能法阵。”   “交给我。”红发少年嬉笑着跳下水,站在齐腰深的水潭里,双眼直视幕后的艾门。   “妈妈注意。”他说道,“我要进去了。”   艾门一口气憋的好好的,听到这句话差点吐血。   她下定决心,等进阶仪式结束后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狗屎小屁孩,让他知道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少年的身体突然融化,全身上下的衣服被超高温烧成飞灰,化作一簇炙热的岩浆灌注入潭底刻好的聚能法阵。   这是灾疫使者法则化身独有的优势——他本身就可以充当能量法阵的一部分,随心所欲的操控力量。   而作为处在法阵中心的存在,艾门只感觉周围的环境骤然升温,冰冷刺骨的水汽冲刷开始变热。   为了方便,加上有水幕遮挡,她此时是不着寸缕的。骤然灌注进来的炽热粒子让她有一种在蒸桑拿浴的感觉,差点忍不住呻-吟出声。   “别浪。”阿兰提醒她,“聚能法阵只是工具,就像数学只是其他学科的工具一样。解决问题得你自己来——现在按照星辰拟态法的路数开始抽取外界粒子,利用它们的能量改造你的内环战阵。”   “……”艾门不说话,全部精力用于将观察法套给自己。   她的意识渗透皮肤,渗透肌肉、血管和五脏六腑,很快来到自己战阵的核心——那颗微微跳动的炽热心脏上。   在她的感应里,这颗心脏有着远远超出神焰的温度。如果说她现在能控制的神焰是4000°,她心脏的温度至少在8000以上。   但很奇怪的,似乎是被心脏附近的血肉所阻隔,这股能量根本没有传递出来。   她一边按照得自残魂的记忆碎片复刻维多利亚的星辰拟态一边皱眉思索,总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类似现象。   对了——她心头一跳——这个现象、这个现象不就是太阳本身的能量现象吗?   根据她在另一个世界学习过的天文知识,太阳——这个热等离子和磁场的聚合体大致可以分为四个部分。   分别是日核、光球层、色球层、日冕层。   日核是太阳核心,能量最强,温度最高,大概能有破千万度。   光球层距离日核最近,是太阳光谱的散发源头,虽然日核的温度最高,但其他星球能接收的太阳能绝大多数来自于这一层次。而光球层的温度很有趣——只有区区的几千度,和相邻的日核差距万倍。   色球层位于太阳大气的中间位置,密度较低,温度同样有趣,大概在几千度到几万度之间浮动不等。   日冕层是太阳大气的最外一层,面积最大,亮度只有光球层的百万分之一,但它却是在能量级别上最接近日核的一个层次。   日冕层的平均温度在200万以上,有时甚至能突破1000万,远远超出更靠内的两个层次,在道理上显得非常奇怪。   如果我没记错——艾门想道——温度的本质是原子的运动速度,日冕层的超高温一定程度上是来自它无比恐怖的巨大体量。   如果将我的心脏看做“日核”,将我的肌肉组织和传输组织看做“光球”和“色球”,我之所以无法将神焰发挥到8000°以上的原因——我缺少“日冕”的原因……是否是因为我投入的力量不够大?在单次燃烧中创造的体量不够充足?   如果我一次性扩大神血的消耗,让这个体量扩大到一定程度,并且在这过程中注意引导“日核”的能量,我是不是可以在身体外侧创建一个“日冕层”,完美传输我所有的力量?   “你在干什么?”阿兰的声音中透出惊恐,“这不是星辰拟态法的路数!你疯了!?”   他预感到要出大事,但提醒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合作者,他的末代后裔已经自发修改了拟态法,他只说了这么些话就感觉眼前一阵刺目金光,一股滚烫的炙热将他淹没。   ————————   第三更继续写,半夜会发。   持续给作者支持的话,更新速度是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第五十二章 究极之傲(第三更)   艾门的意识陷入混沌。   她在虚幻中看到一面镜子,镜子里是自己赤裸的身体。   不,不对。   她很快意识到事情并非自己所想。   那不是镜子,而是一个跟她一模一样的赤裸女孩。   “你是……”   她犹豫着开口:“维多利亚?”   按照她的想法,能够在这种幻觉中显现出这种姿态的人,好像也就只有曾经出现过的维多利亚了。   古神意志永生不灭,只要有一丝一滴的血脉存活,维多利亚的消亡充其量只能称为沉睡。   她还活着。   ……   一直活着。   ……   就活在她的血液中。   ……   永生不灭。   ……   赤裸女孩轻轻摇头,抬起右手,侧面摸上了少女面颊。   代替我。   艾门看到她做出口型。   代替我去爱这个世界……   “你……”   不等艾门置疑什么,女孩的身影悄然破碎。化作光斑和光点,一点点渗入她自己的躯体。   “艾门!”一道怒吼将她惊醒,“你在做什么!?”   又一个。   又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赤裸女孩在她面前出现,她双目紧皱满脸愤慨,似乎对现在的情况很不满意。   “你是谁?”   艾门本能朝她问道:“……你们是谁?”   “艾门?”   但是第二个女孩似乎根本没听到,她甚至对站在面前的艾门视而不见,出现后就在四处张望。   “艾门-哈温。”   少女听到她威严的低吼。   “你在哪?为什么你的感应突然消失了?”   突然消失?   艾门抬起双手,看到很多亮莹莹的光粉从她手中飘起。   是你吗。   她想起了那第一个女孩。   但是为什么?   她不理解。   难道此刻出现在我面前的,是敌人么……   “艾门,我的好孩子。”   似乎是发现一味的严肃没有效果,第二个女孩开始显得越发温柔。   “我是你真正的先祖,维多利亚。”   “你可能不知道你现在在做的事有多危险——你脱离传承我记忆里的星辰拟态法自己篡改拟态法门,这个后果将远远超出你的承受范畴。”   “我的星辰拟态法原理,是将全身器官和骨骼神经都转化成能源散发体,配上我的那层皮,足以在陆地上模拟日耀威能。”   “这是来自母树的观测,是拟态法最本质的根基由来。就像一个人如果想拟态成猫,她难道不应该遵守真正猫咪的身体结构?”   “而你不曾见过真正的太阳。”她尽可能温柔的道,“你不懂太阳的结构,这种篡改就毫无意义。”   “我看得出来,你想以心脏为核心,以其他组织为传导体,通过一次性的能量扩散从而在身体外侧制造出永久存在的能量气层。”   “如果能成功自然很好,但这个结构恐怕从根本上而言就是错的。”   “你没法如愿,反而会被自己的火焰活活烧死。”   “现在听我的,放松你的精神意志,让我帮你修正拟态。”   虚幻世界里无人回应。   艾门就漂浮在她身旁不到两米的位置,心里对于如何抉择已经有了计较。   “艾门——?”   维多利亚等待半晌得不到回应,态度重新变得焦躁。   “你在犹豫什么?”   “你难道想自杀?不想继续为安塔利亚蒙复仇?不想回瑟兰去看你的小女朋友?”   “你这是在自我毁灭!而且是拖着我一起!”   “你难道想用这种方式来杀死贝妮塔?”她的声音里透出惊慌,“没有用的!”   “贝妮塔只是被母体囚禁的一段意识!”   “她充其量只是母体的一半!”   “杀死她不能终结这场灾难!”   “你得活着!”   “我们得活着!!!”   她的声音里满是恐惧,带着回声,在虚幻中越飘越远。   因为艾门正在远离这里,她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往上空悬浮,对胜利女神视角已经从平视变成了俯视。   她很清醒,而且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如此清醒过。   维多利亚刚才那段话她至少听出了一个意思。那就是如果她现在死了,她也要死。   但按照她过去的认知,即使“艾门-哈温”死了,“维多利亚”也能在“莱娜-哈温”的身体里继续残存。   能让她说出这种话的现实只有两个。   一,莱娜已经死了,她的血肉可能被异种吞噬,维多利亚的细胞正在异种病毒的包裹中苟延残喘。   二,她知道约拿很快就会对莱娜动手,因此将这边视作最后庇护所,对她的安危自然无比紧张。   无论现实是哪一种,她只领会到一件事。   那就是维多利亚。   一直到现在仍然不打算将事情的真相全告诉她。   她甚至连瑟兰的局势都不愿意说。   平日里隐匿起来像睡着了,直到这次“生死关头”也还是没有说出事实。   “我看起来,就那么好欺负吗。”   怒火就像婴儿的啼哭,迅猛,且汹涌的毫无征兆。   她的声音回荡在这片世界,暴烈的火焰升腾起来,将所有的烟云白雾都包裹覆盖。   “艾门?”   维多利亚站在下方,抬头仰视着上方少女。   “你要做什么?”   “我是人,维多利亚。”   艾门平静俯视着她。   “不是神,也理解不了神主都是些什么东西。”   “老实说,如果不是我还需要你,如果不是离开这具躯壳我就得死,我恨不得立刻和你分道扬镳。”   “曾经的我还算对你有几分信任,但遗憾的是,你没有抓住我给你的机会。”   “你,让我失望了。”   “你……说……什……么……?”   维多利亚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一个凡人的灵魂,一个需要她才能拥有力量、才能维持纯洁的存在,这时居然在用比她还要傲慢、还要高高在上的语气在对这边说话。   巨大的震惊掩盖了她本应升起的愤怒之情,让她呆滞在原地,想不明白这是何道理。   她突然想起了艾门过去那种别扭性格。   想起了当初那只叫撒迦莉雅的小乌鸦和艾门发生的那场辩论。   “从你的过往言行和性格看,你的本心对社会充斥着不应属于国君的善意。”撒迦莉雅的话就像回放一样在她心中响起,“我曾以为它是幼稚可笑并毫无价值的东西,今天才发现我看错了……那不是普通的善意,确切形容善意只是掩饰它本质的一层伪装。其本质还是王权专政。而确立这善意的基础则是‘人民按照你制定的标准去生活做事’。”   “只有当一切在你认为是‘好’的模子里契合运行的时候你才会释放出那种善意。”   “倘若他们违背,你对这社会的善立刻会扭曲反转,产生恶感并对其敌视。”   “一般人不过将其局部化用于生活中面向的特定人群,而你却是广泛将之洒向全世界,是真的希望世界能按你个人的想法去发展运转。”   “这是连我父亲都不敢轻易遐想的东西,我不知道是否可以把这称为‘极端化的理想主义者’。”   “从这点来说,艾门-哈温——”   “你其实也是个疯子。”   光芒炸裂。   璀璨无比的光和热将维多利亚的意识吞噬。   她突然觉得周围环境有些眼熟。   看起来就……像是太阳。 第五十三章 陆地星辰   黑夜降临,雅芬的幽影刺客和虫师部队却没有按照原本计划立刻行动。   不止如此,就连原本正在进行的挖掘行动也中止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从龙蜥山背面散发出来的巨大光源,它让那繁感到不安。   龙蜥山从南部海口崛起,山脊线主分三道,蜿蜒的山脉将雅芬南部劈为西南部和东南部,前者面积要大上三倍。   按照山脊的地势,光源来自山川背面。那繁白天看还不怎么明显,但随着天色渐暗她越来越觉得那团光很不寻常。   “兰。”趁着私下无人,穿军装的黑发女人静悄悄走入盖兰的军帐,“你觉得那团光会是什么?”   “我能感受到魔能场的震动。”白发少年轻声道,“灼热、还有乱流,好像整块区域的磁场都在扭曲……我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那么接下来……”   “就按照你原本的计划做布置。”盖兰眉头一挑,“不管它是什么,不要担心它会坏事。半神都不可能维持魔能这么长时间,如此大的动静不可能是由人引发的。”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那繁松了口气,“我不通魔能,遇到这种事还是得找你商量。”   “让他们尽快动手吧。”盖兰眉头皱的更深,“它不太可能是人的力量,那就只能是魔能场的异变,是一种罕见的自然灾害。”   “在靠近海洋的位置出现这样反常的光火灾害必然是有什么特殊原因,现在没事不代表以后没事,能尽快结束总是好的。”   “兰。”那繁突然抬起头,“光和火,这是哈塔的力量。你说是不是米斯特有人觉醒了太阳火种?那个哈塔当初隐藏的力量?”   “不可能。”盖兰肯定摇头,“太阳火种……以你目前的层次还是不要妄图窥探这东西有多强大。”   “米斯特如果有人觉醒太阳火种而他自己又不懂得控制,这海王城,这龙蜥山,这南洋的海水都会蒸发,没有人能幸免于难。”   “不排除米斯特有人觉醒力量,但绝不可能是太阳火种。”   盖兰朝她挥挥手。   “出去吧。”他说,“没有那个女人的消息就别来烦我。”   而在龙蜥山背面,年轮正带领一众日神教成员面色凝重的守在外围。   她原本想的是——进阶仪式从中午开始,消耗六小时左右的时间,大概可以在天黑之前确保结束。   但从一开始情况就不对劲。那位瑟兰公主进阶的动静不但远远超出她的想象,这个动静的持续时间也刷新了她的三观。   原本的瀑布水潭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颗直径二十米的白炽光球。   光球的成分经过目测和感知测量被确定为流动的气体——那似乎是各种粒子被加热到一定程度后,经过对流、摩擦而产生的一个“破坏性魔能场”,它的温度经过测试被确定为“至少超过8000°”。恐怖的超高温在出现后瞬间蒸发了周遭环境,水潭瀑布就是这么“死”的。   现在,那颗大光球周围已不存在任何环境依托,它完全是凭空悬浮在原本的位置。其散发出的恐怖热量正在将下方地表烤的融化,年轮带着她的从属整整后撤一公里都能感觉周围的空气干燥炎热,可想而知身处光球附近、光球内部到底有多大压力。   “主教。”几名海瑟尔凑上来不安询问,“艾温伯爵还能活吗?”   “我不知道。”年轮摇头,“她没拿到最关键的东西,理论上不可能变成这样。但如果她死了,这个魔能场也不可能维持下来。”   “也许是伊卡洛林在帮忙维持?”木纳从边上探出脑袋,“他也是处于中心地带的!燃烧本质的法则化身总不至于被火烤死吧?”   “难说。”年轮继续摇头,对这个说法似乎并不认可。   沉默了一会,她转而询问其他人:“你们还记得拟态变形术最基本的法则是哪些吗。”   “结构法的构筑,还有保证能量充足。”一名海瑟尔准确回答,“前者确保修出来的水渠不变样,后者保证水渠里有水。”   “如果能量不充足会怎么样。”   “不充足的话……可能会导致拟态失败。”海瑟尔的面色变了,“拟形者可能会肉身崩溃,也有可能会肉身异化,顺着对能量的饥饿本能吞吃一切能找到的活物。”   “很好。”年轮点点头,“现在的伊卡洛林就是她抓住的活物。”   所有人面色瞬间大变:“您的意思是……?”   “如果伊卡洛林的能量被她吸干后这个魔能场的结构还不能稳定下来,我们可能就得面对那种最糟糕最糟糕的后果了。”   年轮的经验告诫她危险还没有真正过去,而艾门的感受也和她一样——她就是做不到稳定“日冕”。   日冕,是她给这块魔能场所取的名字。原理是以心脏做日核,以身体做传导,在周遭空气中制造超高温加热,将气体和魔能粒子尽数等离子化,用对流摩擦卷起电和风暴,再以她的精准感知范围为界限构筑这么一层“日冕”。   如果不管后果,她其实已经成功了——这确确实实是一个微缩版、极端弱化版的太阳结构。   她的肉身因为已经习惯了内环战阵不会在日冕层里被蒸发,而是一同被转化为类似等离子体的能量物质,整个身躯都彻底虚化。   如果能维持住,她将以永远无法恢复人身为代价获得超出半神的力量,灭杀强敌轻而易举。   但她低估了拟态太阳需要的能量,以及这其中蕴含的复杂知识。   略过第一个问题,首先得明悉太阳的能源来自日核,而日核的本质是核聚变。   魔能粒子不会影响聚变现象,它的作用只是让能量现象的威力更大,或者变得更稳定,更好操控。   它本身同样会有裂变和聚变,这一点艾门早在14岁时就从安塔利亚蒙的战斗中观测到了。   现在她已堪堪摸到裂变之门,但聚变反应还离她很远。   所以她只是凭借一些模糊的感应——或者说想法在构筑这个“太阳化身”,此刻的状态严格来说是处在“修复与崩溃之间”。   因为细微结构的不合理,日冕层想挣脱她的感知扩散出去,也就是爆炸。   艾门当然不允许,她会不断修改这些不合理,让它们尽可能变得合理。   但——同样是因为细微结构的不合理,每当她修复一个漏洞,连锁反应下其他位置又会出现新的漏洞。导致这种修复过程无法终止。   故而她的太阳化身才会悬浮在那里一动不动,因为它仍然是有缺陷的。   “妈妈快停下——”   红发少年一边惨叫一边被日冕风暴吹的到处飞。   “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妈妈!……你这是想榨干我吗!?”   他的身躯正在崩溃,不断有鲜红碎片被剥离下来融入日冕,使得日冕层温度越来越高。   伊卡洛林的熔岩——火灾代行者。作为燃烧法则之化身他的能量最适合在这种时候充当补给。   有偏见在先,艾门也不会跟他客气什么。   就是他嚷嚷的话语让人火大,叫不知情的人听到肯定会误会的。   艾门忍住怒意不断思索解决办法,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哦,好像是因为耳边没有两只残魂啰嗦,清净了不少。   “残魂。”   她看向下方,能量化的眼眸微微一亮。   “狮心剑!”   日冕展开的等离子场已经能够影响这颗星球的磁场,她抬手一招,深埋在光球下方土坑里的狮心王剑瞬间上浮,融入了整个日冕层。   狮心剑早已被证明是“不可损毁”的,而且它的导能性极好,正适合在这种时候充当另一个核心。   是的。   感受到狮心剑进入后日冕的平稳,艾门总算安下心来。   既然光用心脏构筑日核不稳定,那就再给它创造一个辅核,用双核结构维持控制这个“太阳”。   虽然因为缺少“太阳火种”这不算是最优解,但她现在已管不了了。   “嗯?”   正在远处假寐休息的日神教成员纷纷站起,“那个光球有变化了!”   在他们的关注中,那颗直径二十米的白炽光球开始收缩……收缩……再收缩。一直收缩成凹凸有致的少女轮廓才停下来。   通过那个轮廓,他们仍然能认出艾门的脸。它看上去有些像是她的身体“火焰化了”,又有些像是她的身体外侧裹了层火。   但有有些东西却是不曾改变,甚至还在不断积压和增强的。   随着少女身形显露出来,周围环境里的各种粒子也在加速紊乱。而最让人吃惊的是——这个紊乱的节奏居然和空中少女的呼吸节奏保持一致。   “魔能场和磁场都乱了。”   年轮闭上眼,安静在原地感悟粒子。   “这不是呼吸,而是太阳风暴……”   太阳是等离子体,太阳风则是从这颗等离子聚合体中散射出来的等离子流。   按照现世标准,12级台风的风速可能会达到每秒32米。但太阳风可以轻易超过这个速度,它的“风速”平均值在每秒300000米左右,比台风的速度快一万倍。   更极端的情况,太阳风的速度能达到每秒800000米。太阳附近的任何物质——包括各种天体星辰在内——无时不刻都要受到太阳风的吹刮和侵袭。这意味着如果天体内部没有磁场去构筑大气防御,光是这些“太阳的呼吸”就会将上面的生命尽数毁灭。   金发少女现在的呼吸当然还达不到真正太阳风的级别,但在年轮眼里已经有了一丝那种感觉。   她的拟态和真正的太阳比还差很远。   然而仅相对于他们立足的这颗天体——在这颗天体上生存的人类而言,她的力量已经可以说是陆地星辰了。   “我的时间不多。”   维持着太阳化身——或者称其为法身更恰当一些,艾门的声音透过等离子流传导开来。   “让安斯把东西准备好,由我来引导发起反攻。”   说完,她的身形升到半空,朝着雅芬军营的方向爆射而去。   在得到太阳火种以及了解聚变结构之前,单独存在的太阳法身根本就别想稳定下来。   之所以现在看上去是稳定了,不过是她将扩散出来的狂暴能量不讲理的灌注入狮心王剑,依靠这东西的导能特性做储备核心。   现在她得尽快将储备核心里的能量释放出去,通过储备-释放-再储备-再释放这样的循环来维持稳定。   否则法身会崩溃,且短时间内复刻不了。   ————————   今天就一更,不过字数差不多顶之前两更。后面会找机会继续多更的,我甚至还在谋划什么时候再来一波五更。   桀桀,我就怕你们的支持速度还跟不上我码字的速度。弱小,太弱小了~ 第五十四章 反击号角(第一更)   幽影在夜色下逐渐蔓延,伴随一阵沙沙的动静,一点点向海王城内的米斯特防线不断逼近。   这是一场无声的杀戮。   守军布置的哨所悄无声息就失去了动静,他们上一刻还目视前方神情警备,下一刻就被自己的影子给抹了脖子。   然后沙沙的声音蔓延过来,黑暗中又是一阵吸-吮和咀嚼肉块的声音。   这一切进行的是如此迅速,以至于当安斯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迟了。   火把升起,疲惫的士兵被警戒哨拖出梦乡,他们一个个穿戴整齐按照命令回到前线集合,神情里满是紧张和恐惧。   这是任何生物对黑暗本能的恐惧,如果这是要他们继续和雅芬军作战那还好说,但听一些流言风语,他们要面对的东西好像根本就不是人呐……   “所有的哨兵都死了。”一间简陋民居内正在进行损失汇报,“没人出声,就像他们都是自杀死的。现场是被人骨蜈蚣吃掉的残骸,但这种怪物不可能做到悄无声息的接近他们。”   “尸体脸上的表情有判断过吗。”一名骑长问汇报的士兵。   “哈里。”安斯则直接打断他,“骨蜈吃过的尸体头部会有强烈萎缩,没有尸体能存住表情的。”   “现在的情况让我想起之前艾温伯爵提供给米斯特的一份情报。”他说,“‘幽影刺客’!一种改造后能在阴影里自由异动的恐怖杀手!”   “在阴影里移动?”   “雅芬的技术居然可以改造人体?”   “他们这是在渎神!”   “要怎样和这样的敌人在夜晚交战?”   情报披露后从属的反应让安斯越发确定这个消息不能真正让士兵知道——他至少得确保这些人有12个小时的战斗力,这样才能等到可能的援军。   “你的情报网倒是让人刮目相看,安斯将军。”   一个诡秘幽影突然从地上蔓延升起,看上去就像是安斯的影子自己活了。   “别。”安斯伸手挡住屋里其他慌乱的军官,“我要跟她好好谈谈。”   没有比亲眼见到幽影的存在更令人震撼了。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影子在火光跳跃中被扭曲拉长,最终变化为一名身穿黑衣的丰腴女子。   她蒙着面巾,衣着紧凑,正是标准的暗杀打扮。   “能从我的现身读出意图,而且刚见面就能克服对未知的恐惧……”女刺客看着他缓缓点头,“安斯将军果然不是一般的男人。”   “事情是这样的。”她很是傲然的挑起下巴,“海王城的陷落是必然事件,正如您看到的那样……你们没有精力同时防范来自暗影、地下和天空的袭击。全力进攻下在天亮之前我们就能彻底攻陷城池,但我们的指挥官那繁将军却不忍心看到您这样的人简单死掉。”   “所以你是来劝说我当叛徒的。”安斯一针见血的继续打断她,“你可以回去了,这不可能。”   “我也只是来做做外交辞令的,将军。”丰腴女刺客发出一阵低沉媚笑,“人家的心早就给了那繁大人。你不答应的话,我更开心……”   “杀了她!”一名军官拔出手枪,砰的一声对她开火。   其他人各自也抽出自己手头的兵刃,一瞬间刺客就被三四发弹丸打穿了身体,前胸、小腹各被刺入一把寒光短剑。   但是她没受伤,就像他们的攻击只是穿过一团暗影。这团暗影迅速融入到地板阴影里,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下彻底消失了。   “真正的考验要开始了。”   沉默了一会,安斯从腰间拔出短剑。一手剑一手枪的指向大门,“海蜇军……没有怕死的士兵!”   房间里灯火通明,最大程度上压制了暗影存在。如果他们继续缩在这间小屋,至少在敌人打到门口之前都会是比较安全的。   但如果现在走出那扇门,他们要面对就是由夜色遮蔽的无限幽暗。他们的影子将融入世界,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暗影杀死。   “海蜇军,没有怕死的士兵。”   一名军官重复念叨这句话,率先走向厚重木门。   “将军以为我们会忘吗?”走到门口时他回头轻笑。   “我们也是从士兵过来的啊……”   这么说着,他扭开了门把。   “当心!”安斯突然怒目圆睁,朝着门口抬起手枪。   “趴下,道里斯!”   “别回头!”   “躲开!”   “都太迟了!”阴影中的女刺客发出邪笑,从门板后的阴影里窜出,双手像梦魇一般摸向军官。   “他的生命……属于我!”   “是吗。”   一道有些淡然、听起来音调很怪异的女性嗓音突然响起。   刺客心头升起警兆,常年保持的谨慎习惯让她飞速后退,想要重新和暗影融为一体。   但她失败了。   一瞬间,她看到有无穷光亮在四周爆发。将她站立的位置照的如同白昼。   “怎么回事!”刺客捂住双眼飞速后退,“这不可能!?”   正常来说,即使是闪光术,爆炸的火光这些东西都不可能阻止她在刚才融入暗影。   因为即使是在最炽烈的阳光之下,任何物体也都是有影子的。   而她现在不止是在被阳光照射,源自灵魂和幽影的联系居然还硬生生的被切断了!   这怎么可能?   半神都做不到这种事!   来人是谁?   她想干什么?   刺目的光芒由远及近,那是一只白炽发光体。   它从西面飞掠而来,身形迅猛的像一道彗星。   它发出的光将幽影驱散,同时切断了他们和暗影的“线”。   无数海蜇士兵突然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些人。   他们身穿黑色服饰,手里不是短刀就是匕首。对于变故同样一脸懵逼,不知道为什么会潜行失败。   临时赶来的艾伯特惊愕发现自己居然用不了魔能,立刻停下脚步,仔细感悟环境变化。   “是那个东西!”感受过后,他朝亚德里恩皱眉说道。   “魔能场和磁场正在它散发出的剧烈波动中崩裂破灭!这一切都是它的影响!”   “但是艾伯特。”   亚德里恩同样眉头紧皱。   “如果我没看错,刚才那发光体的核心构成好像是……一个女人?”   两名高阶掌控者对视一眼,各自都能从对方面庞上看到惊骇。   “跟上她!”艾伯特率先动身。   “她去的方向是雅芬军营!”   ————————   有点小感冒,半夜还有。   PS:你们居然敢嘲讽我!别急……马上我就来开悬赏。 第五十五章 人间凶器(第二更)   光芒如彗星在夜空中划过,带来的威势却像是一颗小型太阳。   繁星点点的夜空中出现了一串色彩缤纷的光影带子,这是只有在星球极点才看到的极光现象。   光驱散了黑暗,驱散了幽影,让深埋在土壤里潜伏着的人骨蜈蚣们不安嘶鸣,更惊骇了在空中盘旋的凶恶毒龙。   “那是什么东西!”   驯龙者达奇乘坐在最壮硕的毒龙后背,手里抓着两根尖锐骨刺。   他双眼紧盯着飞掠而过的白炽光团,用大腿内侧夹紧龙躯,驱使头龙跟了上去。   其他毒龙看到头龙的动作后也纷纷跟来,利齿包裹的血口不断发出惊惶嘶吼。   突然,一阵怪异的波动从前方传来。达奇只感觉头龙的身躯震了一下。   这头最强壮,按照职业划分足以媲美六阶巅峰的恐怖怪物居然发出了惊惶呜咽,身躯在半空中抖个不停。   没等达奇感受什么,他胯下的毒龙便带着他一歪,从上千米的高空处往大地坠落!   “这——!”   达奇双眼骤然睁大,完全被这违背常理的变化给惊呆了。   那股波动传来的时候他觉得很热,但他完全没想到那东西在冲击过来的时候居然会有如此恐怖的气流压力!   热风肆虐!灼热的风暴将空气吹走!   他无法呼吸!受他控制的巴利毒龙也无法在这里飞行!   这就是属于太阳的力量。   分神感受着那些生物波动飞速坠落,一个接一个的在地上泯灭,艾门对于自己此刻所享有的力量亦感到惊骇。   她没有动手,甚至连攻击的想法都没有提起。   所有的一切——所有的影响都是这太阳化身自然而然散出去的。   “日冕”将她包裹起来,散发着接近万度的超级高温。   在这种状态下,她的呼吸就是小范围的太阳风。会自发对周围环境里的一切存在做无差别攻击。   暴虐的等离子流会把磁场和魔能场搅成碎片,哪怕是高阶掌控者也无法在这环境里调配粒子。   在她面前,掌控者就等于凡人。   而受太阳风影响,被排挤、撕裂的气流又会形成温度极高的太阳风暴。   在这风暴里没有任何生命能自由飞行,允许在孤寂星空中悬挂的存在仅她一人。   这已经不是属于凡尘——或者说不是这个星球上该出现的力量了。   空气被撕裂,粒子被冲散,磁场被搅乱,万物都在她的肆虐后升起金黄焰光。   这还只是表层变化,更深层的变化来自地壳深处——当磁场被搅乱的影响继续扩大,这块区域的引力也会受到干涉。   当星辰本体的引力衰弱,潮汐受天体引力的影响就会增大。这可能会引起艾莎南海发生涨潮甚至海啸,还有可能影响这块区域的上空大气,削弱头顶天穹的大气厚度。   纳米亚世界的星球结构和艾门原本生存的地球类似,同样有两级磁场,依靠两级磁场构筑的大气层才能抵御宇宙中的太阳风暴。   如果她这里的影响持续下去,磁场的紊乱影响到两极,造成星球内部磁场紊乱,那不要说什么环境改变了,到时地震、海啸、风暴、岩浆喷发……所有人类能想到的灾难都有可能一起出现。   胆敢触碰她的人会被融化。   即使她什么都不做,光是她的存在本身对万物来说就等同毁灭。   哪怕她现在还无法和真正的太阳相比,造成的影响还比不了真正太阳的万分之一,但如果这化身能一直维持下去,假设的灾难是会成真的。   何其霸道。   何其恐怖。   理解透自己所能产生的影响,即使作为力量的拥有者,艾门仍然止不住在内心惊叹。   她敢肯定,如果自己之前循规蹈矩,按照维多利亚记忆里拥有的星辰拟态法去拟态太阳,她得到的太阳化身绝对不会有这种威势。   可能会更自由一点,会更好控制,但不可能会像这一种如此契合她,如此契合她的内环战阵。   正是内环战阵永久性的发挥作用才让她的身体能适应高温。   这和维多利亚的拟态法有本质不同,因为一个是由外及内,一个是由内及外。   前者充其量只能达到神主层次,后者却有可能突破极限,以她的方式去掌握这个世界的法则。   “神主。”   抬起光化的狮心剑,少女心中杀机蔓延。   她得到狮心剑并不是因为她够拼搏努力,而是神主选择了她。   两只寄存在剑体里的残魂在她需要时“恰好”出现,并“恰好”奉上了她所急需的突破法门。   再结合幻境世界里维多利亚的奇怪态度,这一切真的是巧合?真的不是某些人故意安排好的吗?   艾门已经下定决心,等这件事结束会去找这些人好好谈谈。   她必须知道真相,至少也要知道这些人知道的真相!   思索之间,她的身形已然飞掠至城外上空。   环境的影响在正下方肆虐,搅的雅芬军营一阵天翻地覆。   军帐被点燃,炮火被吹走,恐怖的压力从高空自上而下传递开来,就像一把无形熨斗正在碾压大地万物。   “那是什么?”   一众雅芬军官一边后撤一边惊恐的看着空中光团。   “黑夜里怎会出现太阳?”   “那是人!”   夏佐拼命聚集粒子,想要抵挡炽热的风暴。   “光团里是人的形状,她是敌人!”   他的内心中充满惊恐,因为就像之前的艾伯特和亚德里恩一样,他突然发现自己和魔能场失去了联系。   粒子不再听他调配,而是被挤压着在四周到处乱舞。   它们统统在光团影响下变成了最纯粹的燃烧粒子,飞舞间会点燃它们碰到的一切。   “姐姐?”   所有人中只有盖兰勉强能保持站立。他抬头看着白炽夜空,依稀觉得光团中的女人身形似曾相识。   艾门没有回答他,只是抬手朝下方斩了一剑。   刹那间犹如炸了一万个太阳。   璀璨光芒直冲天际,照亮了艾莎,也照亮了其他三个大洲。   “啪!”   圣橡树宫的白石高塔,坎索-哈温捏碎了手中的白瓷茶杯。   “夜影。”他突然出声。   “我在。”一个清朗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   “告诉他们,准备开启万王之墓。” 昨天睡死了,那今天就五更吧   先练练手感,然后悬赏的话如果这周五有推荐位就直接开,没有就下周一开,我多攒几章。   看你们有木有本事让寡人天天三更,哼!   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 第五十六章 意外的援军(第一更)   奔放的能量在地上肆虐,爆炸卷起军帐和人,连嵌入地下的攻城炮都被连根拔起。   刺目光芒划破夜空,艾门闭上眼,估计这一炸至少能炸出一个盆地。   太阳化身的本质和真正的太阳几乎一样,它的本质是核聚变,这股能量经过狮心王剑引导斩出,说是剑斩还不如说是打出的核弹。   可惜了。   她眯起眼睛。   如果我能堪透聚变的奥妙,让这力量真正可控。即使以后得不到太阳火种,我也有底气面对任何敌人。   别的不说,倘若能将能量的范围继续压缩,使得它们不再像现在这样是无差别外放,她甚至可以考虑用自己的身体做核心,在歌罗西建立这个世界人类文明史上第一座的核聚变电站。   但可惜的是,现在她还控制不了。化身的能量在斩出这一剑后只出现了一瞬间萎靡。很快的,又一股纯净的能量不受控制的被从她的心脏中引出,让她面色一白,止不住感到一阵虚弱。   这就是当前太阳化身的另一个缺陷了——她目前使用狮心剑做“第二能源储存器”和“第一能源发射器”是勉强能维持化身稳定。但每一次的能量供给同时也要消耗她体内的大量鲜血。根本做不到长久维持。   真正完美的太阳化身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因为那个化身要比她现在的体量大的多。完美化身的日冕层光靠内部能量的小范围摩擦就足以在每时每刻制造小型核爆,根本不需要她的血维持供能。   完美的聚变体应该能自给自足无限的能量,现在之所以出现这种状况,正是因为她还不够完美。   “所以就只能终止化身了。”少女呢喃着捂住右眼,从眼睑缝隙中拉出一串莹蓝细丝。   “理论上……自然法球的‘融合’之力可以充当我和日冕的桥梁,让这暴躁的东西和我融为一体。”   “嗯,希望这里不要再出什么差错……”   她很谨慎,而且内心中有些微恐惧。这是因为在拟态化身的过程中已经出过一次可怕意外——她开始拟态的时候才发现能量不够。   化身需求的能量对当时的少女来说堪称海量,即使把她全身的鲜血甚至脑髓抽空也不可能支撑到拟态成功。   如果不是‘火灾’恰好就在附近且正好充当了她的人形电池,她的拟态肯定会以失败告终。   那样一来,她可能会像不少拟态失败的人一样陷入疯狂状态。最终后果到底是变成食人魔还是原地自爆……她其实也说不好的。   沉下心思,艾门开始用莹蓝细丝去沟通日冕。   还好,这个过程中并未出现任何意外。   太阳化身的温度降低,逐渐褪去了等离子态,变成一团浓缩的火种,被莹蓝法球裹在里面。   艾门的身体也恢复原貌,从能量化退出,恢复成血肉之躯。   融合自然法球的日冕火种被她放回空荡荡的右眼眶,再扯过几缕发丝遮着,她整个人已和常态无异。   做完这一切艾门从半空中降下,冲入蒙蒙烟尘中搜寻盖兰的踪迹。   核爆的能量很强,但根据她从年轮以及各种典籍上得到的资料,这力量还杀不死神尸傀儡。   她只是想击败盖兰,最好能把属于神尸的部分从他身体上剥离出去。   烟尘下的地表是一处大坑。直径目测有一公里。坑底的泥土并不像普通爆炸后那样是一片焦糊,而是粘结在一起,质地光滑。   这是泥土的晶化现象,只有足够巨大的超高温才有有可能让它们变成这个样子。   她要找盖兰,在这样的环境里是很容易的。其他生命体不可能在这里留存,她很快就在前方晶化的土层中看到了掩埋在内的白发少年。   “咳咳……”盖兰如她预料中那样并没有死,他上半身露在晶土外面不断咳嗽,精神显得极度萎靡。   “你是盖兰还是约拿。”艾门走到少年身前,淡淡问他。   少年没有回答她,只是脸上现出两团红晕,不好意思的偏过脑袋。   因为衣物完全被蒸发烧光,站在他面前的少女可是不着寸缕。   “看来我多此一举了。”   艾门笑笑,把狮心剑插在地上,走到后面抓住他,把他从晶土里拖了出来。   “雅芬……他们还有后备军的。”少年一边咳嗽一边提醒她,“这次行动他们动员的战斗兵力在两万以上,安琪罗和尼昂能拖住一些,但还会有源源不断的后备兵力往这边赶。”   “你这是摆脱控制了吗。”艾门反倒关心起另一个问题,“寒冰炼狱和你剥离了?”   “没有。”少年这一下又露出苦笑,“剥离的话,我是绝不可能活下来的。”   “那就是把控制你的意识打出去了。”   “我现在确实感到非常自由。”   “很好。”艾门嘴角弧度扩大,“就我个人来说,这场战争已经赢了大半。”   得到了太阳化身,交好了日神教。还击败神尸傀儡解救出了盖兰意志,这一战对她来说可谓丰收。   “你说的问题我考虑到了。”   她点点头,举目在苍夷的焦土上来回巡视。   纳米亚的法则力量还是很强大的。在太阳化身消失之后,数之不尽的魔能粒子涌入战场,迅速中和了她留下的辐射。   魔能场和磁场正在这种影响下极速复原,核辐射已经降低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普通人也可以承受。   刚才那一剑,她主要是瞄的盖兰。由于被控制的盖兰脾气乖戾周遭兵力分布稀少,爆炸范围并未将雅芬军的主力尽数囊括。   他们至少还有近千人在爆炸的外围,减去伤患能有五百人包围这里。   而她,目前处在一个很疲惫的状态。不可能再动用右眼的日冕。   盖兰更不可能恢复傀儡化身——他光是从“核爆”中活下来就已很幸运了。   如果敌人的指挥官没有死,并且像她想象中那样足够聪明的话……   “贱人!”   一道呵斥从不远处传来,艾门半蹲着身子抬头张望,在大土坑的东边外围看到一个黑发女人。   她的身上满是尘土,黑色军装被摩擦、灼烧的破破烂烂。姣好面容正充满嫉恨的看着这边,手里拿着一把刺剑。   “抓住她!”艾门听到她发出尖叫,“不能让她触碰先生!”   随着她的命令,土坑外围很快蠕动出一圈头戴铁盔的持枪士兵。   他们同样衣着破烂,带着惊惧接近中央,将中间的二人半围了起来。   “对不起姐姐。”盖兰发出一阵叹息。   “是我害了你,我很抱歉。”   “事情还没到最糟的地步。”艾门看了看天,转头看向西北方向。   “如果那两只笨鸟没有耽搁……”   说到一半,她突然止住话语。   因为就在另一个方向的土坡上方突然窜出一名矫健的骑士。   她身形健美,体态婀娜,骑在黑色的高头马上,手里拿着一杆精铸长枪。   “看来我们没来迟!”   她听到她发出喜悦的呼喊。山坡后随之窜出更多骑士。   “冲吧战士们!”   她看到她带领这些人冲下山坡。三眼狮的旗帜迎风飘扬。   “为了——艾门王!!!” 第五十七章 旧情重燃(第二更)   从山坡上冲下来的这支骑兵人数不多,目测只有两百出头。他们在数量远远低于残存下来的雅芬部队,理论上不该成为威胁。   但那繁却心跳骤停,从未有过的恐慌感浮现上来,小腿肚子都在发颤。   她能挤掉那么多男人成为这支雅芬先锋的指挥官,依赖的东西不止身体,同时还有她的脑子。   别看她刚才表面上一副极其愤怒极其凶恶不把金发少女撕碎不罢休的架势,实际上她也是很害怕的。   对方一人一剑掠空而来挥挥手就炸出一公里的大土坑,手段超出任何认知,她当然会恐惧对方还残存着那种力量。   她害怕,但她知道士兵们更怕。   相比起“稍有见识”的那繁或者其他高级军官,最基层的雅芬士兵也不过是从雅芬占据的领土上招募而来。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面对刚才堪比天地伟力的大爆炸这些人肯定怕的发抖,即使当场丢掉武器朝下面的少女顶礼膜拜也不奇怪。   所以她才必须在一开始就摆出那副姿态,强制性用命令洗刷他们的脑子。   同时她也在赌——如果那看起来陷入虚弱状态的女人是真的没有再战之力,那么当这些士兵从恐惧中恢复过来,她至少能绑回一个重要角色回去交差。   艾温-塔里亚。雅芬内部头疼这女人已经大半年了。   幽影刺客恨她入骨,号角镇的失败也让诸多虫师记住了她。   残存部队根本不可能按原计划攻城,如果能俘虏这位女伯爵,她至少能免去来自家族的责罚。   差一点,她感觉她差一丁点就成功了。   士兵们虽然仍在恐惧,连枪托都拿不稳,但他们至少还在前进。   等他们发现对方已经极度虚弱,对功勋的渴望就会帮助他们克服恐惧。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但是——   那繁指甲掐入掌心。   却偏偏出现了这支该死的骑兵——   不会再有什么东西能止住士兵的恐惧心理了。   经过刚才那次爆炸,残存下来的雅芬军大概还剩近千人。但即使这个数字再翻上一倍——他们也不会再有任何战斗力了。   敌人数量虽少却士气正盛。   只有两百又如何?   接下来的战斗将是屠杀。   “走。”她迅速转身跳下坑沿,口中吩咐她的护卫。   “东边沿海有一片树林,去找几匹马,我们现在就走!”   那繁抛弃了剩余部队,带着几名亲卫迅速消失了。   而神秘女骑士率领的骑兵部队却以迅猛之势直冲而来,直直插入了剩下来的雅芬残兵。   那情景该如何形容?   哦,以艾门的视角,她觉得那支骑兵就像是一把被炭火烤红的雪亮尖刀,而被-插-入的雅芬残兵则是软绵绵的黄油蛋糕。   没有人愿意正面抵挡这支部队。仅在正面接触后不到十秒,超过九成的雅芬残兵便丢下武器,使出全身力气往后方溃逃。   包括不少军官在内——所有人早就被吓破了胆,他们连“撤退需要留下后续部队阻挠追击”这种最基本的军事常识都忽略了。纷纷争先恐后推搡着前人,践踏着倒下的己方士兵,带着惊慌恐惧朝东边狂奔。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就在这一拂晓时分,雅芬对海王城的图谋彻底破产。   他们溃退、溃败,光是死在自己人践踏之下的就不知凡几。已经彻底没有任何战力,且逃亡的方向也是汪洋大海。   他们失败了。距离彻底失败也不遥远。如果城内守军能尽快处理好那些怪物和幽影赶在他们散开之前完成合围,这些人除了跳入大海外就只能投降。   土坑内,金发少女陷入呆滞。   因为土坑边缘地势较高,她并未看清晦暗的战场。   她跪坐在晶化的焦土上,双手掩着胯下和前胸。眼神里带着惊疑和疲惫。   “咴咴——”   突然,身后传来马蹄和嘶鸣。   骤然回头,她看到一位骑士手持长枪行了过来。   长枪上绑着瑟兰王旗,这说明对方正是一开始她看到的那位排头女骑士。   “我曾千百次的设想过再次见面时您会穿着何种服饰。”   女骑士在她面前停住,朦胧的影子翻身下马。   “但我从来没想过,殿下……你居然会不穿衣服来迎接我,迎接我这个忠诚的侍卫。”   “你是——”艾门看着她瞪大眼眸,“阿尔贝蒂娜!?”   一头棕发用绳索束着,头上戴着铁皮骑士盔。裁剪合体的皮质披肩下是工艺精良的银锁子甲,配合那张似笑非笑的温婉面容,这看起来很是英姿飒爽的女骑士正是她记忆中的棕发女官。   艾门眼角抽-动一下,突然觉得有些想哭。   是的,早在一开始看到对方从坡上出现,她就觉得那个身影似曾相识。   她的体形、她的声音、她手里那面不该出现的瑟兰王旗以及更不该出现的那句“艾门王”……这些因素都在影响她,让她止不住的生出怀疑。   但她的顾虑太深了。   她很清楚,是她不声不响消失两年在先,而且在回归之后又擅自选择了先去艾莎。   除了让米利安带话给留存下来的普兹林登其他师生,她并未对阿尔贝蒂娜有任何托付。   这样她又如何敢幻想那人是她?   她如何敢幻想——阿尔贝蒂娜——这一在她看来很可能已经要离开她的女人,居然会跨越大洋的遥远,从海的另一边赶赴过来支援她,帮她!   少女眉头只是微微一蹙,阿尔贝蒂娜便立刻辨识出她的情绪波动。   她从马鞍后方翻出装衣服的小包裹,从里翻出一件军装外套,撑开披在对方肩上。   “你以为不让米利安那臭老头告诉我你的确切方位就能阻止我跨越海洋过来找你?”   棕发女人抬手在少女头上揉揉,亲昵的就像她们从未分开。   “你还真是天真呢,殿下。”   “我阿尔贝蒂娜-俄塞纳——”   “在你印象中就是那种会轻易放弃情感的人吗。”   说着说着,她的笑容逐渐变形,泪水在抿起的唇角边飞速滚落。   艾门感觉一个熟悉的怀抱直撞过来,双臂张开,将她死死搂住。   用力之大,仿佛对方抱住的不是血肉之躯,而是这世界上最美的珍宝。   “你休想甩掉我。”   她听到阿尔贝蒂娜在她耳边轻声哭泣。   “即使是死,我也要死在你的身前。” 第五十八章 杀人犯和英雄(第三更)   “我的伤……是普朗特帮我治好的,他不仅帮我彻底痊愈,还交给我一手独特的本领。”   “什么本领暂时保密,我想在以后给你个惊喜。至于这支部队我相信你能猜得出来,里面可是有不少熟面孔的。”   “对——安德雷斯他们,还有奎林几个都来了。奎林现在和他姐姐闹翻了,薇姿-科斯塔已经彻底‘抛弃’了我们,转而选择了斯塔-哈温。”   “西山事变后安德雷斯和我搜集了一些残存的近卫。以他们为核心构建了这支骑士团——你别看我们人数稀少,那里面可是有很多精锐战士。”   “有些是游侠,有些是受迫害的王都贵族……你可能不知道陛下现在有多昏庸,很多大贵族都开始反对他了。”   “我想来找你,所以我就来了……安德雷斯要和我一起来,所以我们就全来了。我想虽然我们人不多但好歹也能帮得上忙,所以在筹备一番后租了条船往艾莎赶。”   “米利安没说你的位置,你也没留言。我们当时还没听闻歌罗西的女伯爵传说,一开始的登陆地是艾莎北部。”   “那是雅芬的地盘,我知道——好在他们当时正在和尼昂交战。我们索性抛弃伪装,直接从混乱中杀了出去。”   “大概两天前,我们接近了歌罗西。对的……你们当时刚刚出发来米斯特领。我们刚好又一次擦肩而过。”   “安德雷斯跟我说部队已经非常疲惫,米斯特领又是大领,你在这边不可能有什么危险,建议所有人先扎营休息,等一天后再过来找你。”   “但我不这么想……殿下。我当时想的是——既然我已经抵达这块大陆,脚下踩踏的泥土亦和你相连,那我实在是忍受不了一分一秒的等待煎熬了。”   “我想看到你……拥抱你……用我痊愈的身体保护你,就像当初我保护那个还未成长的小女孩一样,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所幸命运终于垂青了我,它在我最焦急最惶恐的时候让你出现在我面前,让我能尽情展现个人价值。”   “所以这一次我不会再轻易松开你了。”   “我来见你,就是为了证明我有资格保护你,而不是像个痴傻的普通人被你保护。”   “我会为你流尽热血。”   “除非我倒下,死亡,没人能让你受到伤害……”   不等艾门有一句回应,阿尔贝蒂娜便一口气在她耳边断断续续的吐露起来。   她看起来也很累,但精神状况却出奇的好。抱住艾门的手力气惊人,甚至箍的艾门双臂生疼,胸口也有窒息痛感。   “阿尔贝蒂娜。”她不得不挣扎起来,“盖兰……盖兰还在一边看着我呢。”   “咳咳!”白发少年用两声咳嗽恰到好处的替她解围。   “那是俄塞纳内侍长?”他躺在地上虚弱的道,“我觉得,在叙旧之前我们应该先彻底解决残存的敌人。”   “而比解决残存敌人还重要的,是先给姐姐穿好衣服。”   ……   海王城,安斯-赫特站在一片残破的砖瓦废墟上,满脸感慨。   那团白炽光球之前从空中飞掠而过,不止卷起了一阵燥热风暴,好像还搅乱了整块环境的魔能场。   因为这原因,所有幽影刺客和潜藏地底的尸虫怪物都无所遁形——前者被强制切断和暗影的联系,硬生生从寄存的阴影里弹了出来;后者则是因为虫师传递的意念被切断,遵循本能破土而出。   潜入营地的幽影刺客有100余人,人骨蜈蚣和一些形态怪异的尸偶魔虫将近400。虽然这些东西战斗力非常强,尤其是幽影刺客即使现身白兵战也异常强悍——但和超过5000的守军比起来他们数量还是太稀少了。   海蜇军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全灭了这些入侵者。然后安斯迅速调集残存的军官,让他们集结全军准备出击。   同时他又调集了剩下来的全部火炮,命令他们不要节省任何炮弹直接朝着城墙废墟不断开火,硬是用炮火轰出了一条废墟小道。   就在刚刚来了捷报——他一口气派遣出去的5000人恰好截住了不知道为什么溃退在东部海滩上的雅芬残兵,人数大概有接近两千。   这意味着他胜利了:没有建立好的前线阵地雅芬不可能再派援军过来,海王城的危难在这一刻已彻底解除。   所以他才感慨——谁能想到让一切峰回路转的居然是那位艾温伯爵?   “走吧。”他朝其他人挥手。   “我们这些发号施令的,也该去看看具体情况了。”   安斯见到艾门时,她已经穿上了一套正儿八经的软皮甲站在一处小土坡上。   好几个人站在她身边诉说着什么,土坡下方是东海沙滩。   两支骑兵堵在北方来回巡逻,防止沙滩上的雅芬人趁乱逃走。他们时不时会朝着天空开枪示警,或者用长杆骑枪钉死一个想要冒进的投机主义者。   其他方位则是围着层层叠叠的海蜇军士兵,确保败军唯一的出路就是海洋。   “伯爵!”他先是愣了一下,迅速走上去,“那些骑士……是我们的援军?”   “嗯。”艾门看到他,冲他点头,“前后来了两支援军,算是我个人的贵族私兵。”   阿尔贝蒂娜率领的瑟兰骑士抵达后不到半小时,由加利夫拉来的圣焰骑士团也赶到了。   听闻领主有难,圣焰骑士团全数出动。从上到下来了522骑。这支部队和瑟兰骑士们一起被艾门派遣去堵北方的通路,他们携带的都是最新出产的后膛火枪,即使遭遇从北方过来的雅芬援军也不惧交战。   “我已经听从年轮女士那得知了一些内幕。”   沉默了一会,安斯冲着她微微欠身。他身后跟着其他军官也同时欠身。   艾伯特和亚德里恩愣了一下,突然发现他们鹤立鸡群了。   艾伯特想了想也弯了下腰,还拽住不服气的亚德里恩下巴胡须,叫他跟着一起弯腰。   “感谢您为这场灾难付出的一切,伯爵大人。”安斯真挚的对她致谢,“没有您,我们的死伤会惨痛万倍,可能连我本人都无法站在这里和您说话。”   “这不算什么。”艾门简短回应他,突然问道:“我让您准备的那些炮弹火药……您现在还留有多少?”   “火炮还剩30多门,至于炮弹……挺多的。”   安斯一愣,不知道她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在我的故乡有一句名言。”少女说道,“‘一个人如果一生只杀一个人那他注定是个杀人犯,但如果他能一天杀掉十万人,他会被很多人称作英雄。’”   “您的意思是……”   “我看这些雅芬士兵在反应过来后似乎不太乐意朝这边投降,宁愿跳海泅渡都不想失去自由。所以打算帮他们纠正一下这个想法,也为接下来的行动省些力气。”   少女将头偏了过去,下撇的唇角暗藏锋芒。   “去把炮火都拉过来。”   “……朝海里开炮。” 第五十九章 情乱(第四更)   淡淡的阳光照在床上,艾门睁眼看向吊顶。   恢复意识后她第一时间摸向枕头下方的狮心王剑,一转头却看到棕发女官就坐在床前,刚好也从假寐中睁眼。   “真不适应。”她伸手摸向对方身体,“过去几年我已经习惯了一人入眠,这最开始的享受反倒让我觉得陌生。”   时光飞逝,距离雅芬军溃败已经过去两天。昨天入睡前艾门和阿尔贝蒂娜交代自己最近的情况交代了差不多整整一夜,此时窗外阳光灿烂,她哪里不知道自己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这不能怪她,而是她确实很久很久都没有睡过这样的安稳觉了。   自从来到艾莎,各方各面的事物、业务都要她亲力亲为。即使初步建立起几个行政部门,派发了大量新职务帮她分担压力,很多汇聚起来的申请和文件还得要她亲自过目甚至签字。商业贸易工业发展再加上军事事宜,刚开始的那段时日她可是连睡觉都习惯性开着感知。   有时候从梦中惊醒,回应她的也只是昏暗和寂静。那段时日里唯一能给她安全感的就是狮心王剑,所以她才会养成带剑睡觉的坏习惯。   “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就得重新适应这种享受。”   阿尔贝蒂娜伸手抓住她的手,微微一笑。   “身体感觉好些了吗,那种疲惫感有没有尽数消褪?”   “好多了。”艾门安心的侧躺过来,斜眼看着她,“没好透,但舒服多了……”   “谢谢你,阿尔贝蒂娜。”她突然说道,“我曾以为你会离开我去过自己的生活,我从来没想过,你居然会愿意重新回到我的身边……”   “如果我没记错。”棕发女人的眉毛上扬,“殿下各种意义、各个方面的第一次好像都是属于我的。”   “……你突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艾门嘴角抽搐一下,白皙的脸蛋立刻红了。   “我的意思是。”阿尔贝蒂娜在她头上摸摸,伸手撩开她的刘海,“我当然不能那么混蛋,因为我得对你负责。”   “你这句话说的——”少女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说的就好像你是个男人,而我是不当心被你诱骗的纯真公主。”   笑了一会,她发现阿尔贝蒂娜依然用那种古怪的表情盯着她看,渐渐的就笑不出来了。   她突然想起——阿尔贝蒂娜过去可是一直很尊敬她的,虽然她很多次或明或暗表达出了对这边的爱慕,但她一直是很懂礼貌的。   她不会像现在这样明目张胆的盯着她看,目光不会如此有侵略性,更不会从相遇到现在从来不对她说一句敬语。   曾经使用还算频繁的“您”已经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你”——一个更能拉进距离的称呼。   “阿尔贝蒂娜……”艾门舔舔嘴唇,感觉自己面颊发烫。   “我口渴,能去帮我倒杯水么。”   她将脑袋偏转过去,等了一会,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蓦然回首,棕发女人依然坐在床头处,神色平静的盯着她看。   不,不止是盯着她看,两人鼻尖的距离正在接近,要不了多久就会贴在一起。   不约而同的,两道喘息开始加重。   意识到情况不对艾门想逃,但她只是刚动了一下就被对方翻身压住,隔着一层薄薄被子被按在床上。   “呼……呼……”   棕色发丝从上方垂落,伴随温柔的吻和急促呼吸落在脸上。   艾门情迷之余感到发痒,忍不住扭动身子,睡裙的领口在挣扎中敞开。   “阿尔贝蒂娜……”   她求饶似的发出轻哼,企图让对方停止侵略。   “你……没听到吗,我说我口渴,想喝水……”   “不用那么麻烦。”   棕发女人咧嘴一笑。   “我会让你喝个够的。”   少女的领口被她扯开,弹出一对娇挺脂球。她俯下身去含住一只,另一只也上手拨弄。   春风般的吻在喘息声中来回游弋。攻占脂峰后辗转额头,从那里游至耳垂锁骨,一路往下,几乎将她每一寸肌肤都品尝了一遍。   艾门的喘息开始加剧,并止不住的从喉咙间隙里发出轻哼。   在陷入迷乱之前,她的脑海中短暂闪过了两个影子。   一个是莱娜,她确定自己挚爱的人。   一个是撒迦莉雅,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这种时候会想起她。   我是喜欢,甚至爱莱娜的。   喘息之中,脑海里响起她自己的声音。   但我……无法拒绝阿尔贝蒂娜。   那么这算不算是对爱情的背叛?算不算是我背叛了莱娜?   她不知道,她贫乏的爱情经验不足以让她立刻做出准确判断。反而在情欲的峡谷中不断徘徊,思维理智接近迷失。   过去,虽然也和阿尔贝蒂娜做过类似的事。但那时我还不能明确自己的心,不知道对莱娜的情感算不算爱。   现在既然我肯定了这点,既然我确定了自己真正的感情,我为什么做不到拒绝她……拒绝她对我的这种冲动?   是我受了情欲的影响……?   还是说我本身就对阿尔贝蒂娜有爱慕?我同样也是喜欢她的……?   阿尔贝蒂娜并不关心艾门的挣扎。   她变得和过往有些不同,至少在床上,她不像过去那样“优柔寡断”。   狂猛的攻势让艾门几乎喘不过气,她很快理解到对方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是吻,一个让她窒息的吻。   睡裙被彻底褪去,连同薄被搅在一起,一大半都拖在地上。发育成熟的白嫩酮体在女人身下轻轻颤动,被强行咬住唇,探入舌尖搜刮肆虐。   在这过程中她得被迫吞咽对方渡来的酒液——阿尔贝蒂娜在吻她之前特意解下了腰间酒袋,每吻她一次就要小嗦一口。   混杂香津的酒液入腹,她的身躯很快燥热,彻底失去了一切理智。   一直到感觉下方传来轻微刺痛,好像被什么东西生生贯穿,她才喘息一声,迷乱着神情抬起头。   “那是……”她瞪眼看着脱去衣襟的棕发女官。眼神逐渐变得惊恐。   那个东西……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   阿尔贝蒂娜怎么会有……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女人身上?   难道是——   “拟态变形术。”   棕发女人轻轻吐出那个单词,“如你所想,我的身体也是托拟态变形术的福才能彻底恢复。”   “以后如果您想对我这么做也可以。”   她朝惊恐的少女露出邪笑。   “但现在,还请感受下我对您的热爱,以及炽热思念吧……”   “等等——啊!”   艾门想要阻止她,却不受控制的在冲刺攻伐下发出轻喘。   前所未有的触感将她包围。   她的思想、她的意识、她的灵魂在狂猛的攻势下疯狂震颤,没有任何挣扎的能力。   巅峰交替,昏厥一阵借着一阵。阿尔贝蒂娜时而温柔时而粗暴,这种体验让她迷乱。   在彻底陷入昏暗之前,艾门唯一能提起的念头是“阿尔贝蒂娜是个骗子”。   是的,她是骗子。   这根本解不了她的口渴。   反倒会让她在渴望中,越陷越深。 第六十章 龙骑(第五更)   有的时候,阿尔贝蒂娜是会觉得自己太自私了。   她很清楚艾门-哈温对自己的情感有很大概率不是那种纯粹的爱情,她对这边作为的回应只是青春期女孩对自己身体的单纯好奇——外加一点对她的好感。   说的好听点,那是主仆情谊。   说的难听点,那是主人对仆从的恩赐,是皇家公主无聊之余的休闲戏。   贵族小姐们以此排忧解闷,艾门可能也是如此。她真正喜欢的人应该是莱娜公主——只有那种夹杂着胆怯、恐惧和酸涩的思慕才能真正说是美好的慕恋。   她们彼此都对对方有这种情感,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阿尔贝蒂娜很早就看出了这种势头,她那时也根本没想过要争取什么。   难道不是吗?一方是身份同样高贵的公主,一方只是身份低贱的內侍女官,除了相处时间更长她没有任何情感优势,艾门看待两边的眼神明显就有极大区别。   她是争不过的,她一开始就对自己说。   她可能注定只是对方人生中的一位过客,一个形象温婉的陪伴者,真正能陪对方走到最后的人应该是莱娜——至少也是一位王子。   所以阿尔贝蒂娜在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奢求任何回应,她只是抱着“尽量享受”的思想,不断向少女表达自己谦卑的爱。   是艾门一次次的“不拒绝”甚至“主动”让她改变了想法,或者换一种说法——她已经不能离开她了。   少女的身体和喘息,她的一切都像毒药。阿尔贝蒂娜沉迷其中难以自拔,她无法想象没有少女的生活要怎么去熬。   西山事变后,她也试过在修行和治疗的日子里戒掉毒瘾。   但没用——任何一次对渴望的凶狠抑制都会在夜里化作更猛的剧毒,让她心情激荡难以平复,憎恨自己为何在最要紧的关头不在她身边。   我可以不对她做任何事,她这么想。   我只是想看到她,抱住她,亲吻她的脚踝或者嗅她的发香。我只是渴求这些而已。   “真的吗?”她的老师——那个眯眯眼的褐发男人却不这么看。   “你的欲望还不够强烈。”她记得他是这么说的,“不要以为这是什么很肮脏、很污秽的东西。如果人类文明之所以能传承至今的核心行为在你看来有这么脏,那你还不如去当个修女,别来跟我学习什么拟态变形。”   “听着。”他强调道,“拟态变形是一门很危险的技艺。危险程度和七阶以上的掌控技法比起来还要更高。那些宗教将它归类为禁术并不是毫无道理因为对常人来说他们很难坚持自己的情感,非常容易在拟态过程中迷失自己——即使拟态成功也迷失的历史上也是大有人在。”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因为你只有明确自己的情感——或者说欲望才能真正做好拟态。”   “情感问题是直接关系到你的内心强度和精神强度的。你越是对此抱以逃避的态度,你的拟态就越可能失败。而考虑到你选择拟态的生物是那样的……嗯,不同寻常!我建议你再将这个情感极端化一些,最好能变成你此生唯一的愿望!”   “唯一的……愿望?”   “对,唯一的愿望。”   “我大概能看出来你是对一份情感抱有忧虑。那么你要做的就是不再压抑它,要将它释放!让它成为你的本能!直面你自己内心的欲望!”   “只有做到了这些,我才会将最后的步骤传承给你,并且将这件神器借给你用。”   “这份情感在你拟态的过程中会成为你最大的助力,你对那个人的爱有多坚固,你属于人类的情感就有多坚不可摧。这是所有拟态典籍里都不曾记载但却至关重要的一个要素!从今天开始你就得按照我说的乖乖去做!”   “直面内心。”   于是,阿尔贝蒂娜开始放纵心底深藏的情感。   “直面欲望。”   于是,那份卑微的爱也在悄悄放大。   她带着疯狂滋长的爱恋成功从对方那里学会了拟态,然后才得知少女已经消失数年的可怕噩耗。   她痛苦的发疯,并且开始疯狂憎恨无动于衷、落井下石的瑟兰王室。   骑士团是她集结的,在她的号召下这些早已对王权不满的人开始相信神恩公主仍然活着,而他们这些人聚集起来的目的就是找到她,让她回来登基继位。   天知道她在从米利安那打听到少女消息时有多兴奋!   安德雷斯居然说她太激动?她怎么可能控制的了!!   什么情敌!她不管了!   她只知道她存在的目标就是艾门——她不管她这时候爱上的人到底是谁,她一定要找到她!赶在所有情敌之前真正意义上占据她的内心!   “啊……!”   临时安排的别墅卧房里响彻着少女沙哑的喘息。   坚挺的冲伐如狂涛海浪般一阵一阵,她从昏厥中苏醒又被推上浪涛巅峰,渐渐已经没了力气。   陷入昏暗时,她会朦胧想起在幻境中被海浪来回颠簸,只觉当前的触感与之相比还要激烈。   酸涩,酥麻,颤抖从灵魂渗入足尖。   她瘫软在纷乱无比的床单上任由阿尔贝蒂娜按住腿弯,门户大开,毫无遮挡的被冲刺攻占。   这种姿态让她羞耻,心里暗自记恨着……以后一定要用同样的方式找回场子。   “嗤——”   上方传来怪异动静,少女费力半睁眼眸,从满是汗水的发丝间隙中看到一幕惊悚场景。   阿尔贝蒂娜的头盖骨钻了出来,在她头皮两侧蜿蜒长出了一对反曲的黑角。   “嗤嗤——”   一对宽大、红黑相间的强壮肉翅在她背后张开,隐约还能看到一条粗长、布满倒刺的尾巴。   “艾门……”她的身体和少女结合的越发紧密,一双眼睛渐渐变成黄金竖瞳。   还没等少女想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一股极其剧烈、史无前例的灼热浪涛再一次将她送上巅峰。   她控制不住的脚趾张开,腰肢高挺,剧烈的颤抖一直持续了数分钟才逐渐平息。   真该死……   彻底昏厥之前,少女给自己吐了个槽。   我恐怕是各路历史上唯一一个……   还没骑上龙就被龙骑的……   龙骑士了……   ————————   五更成就再次达成,各种意义上的可喜可贺,快来点刺激的犒劳我吧~ 第六十一章 火龙,圣典   艾门的意识在黑暗中体验混沌,当她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则已过去了十多小时,窗外的阳光都消失了。   “锵——”带着一丝淡淡杀气,枕头下的狮心剑骤然出鞘。雪亮剑刃直架在枕边人的脖颈上,直到看清那张脸才放了回去。   “殿下。”阿尔贝蒂娜撑着胳膊看过来,弯起的眼角带着笑意,“你这是要我拿命偿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艾门面颊仍有些红,“我是说……之前做那种事的时候,你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变成那个样子……”   她指的不止是那违背常理的特殊器官,同时还指张开的翅膀和龙尾龙角。   “这和博鲁尼亚的局势有关。”阿尔贝蒂娜面色一正,“你应该记得,早在约修亚人和爱沙尼亚人联合起兵前喀山尼亚就已彻底溃败。”   “我们讨论过这个话题,殿下当时的看法是喀山尼亚数年之内不会有精力牵制德里克王族。博鲁尼亚很可能会抽出兵力加入联军,一起威胁瑟兰的地位。”   “我是这么说预言过。”   艾门坐起来,默默用薄被裹上赤裸身体。   “但就近两年的发展来看,他们很奇怪的并未出兵。”   “那是因为他们被缠住了。”阿尔贝蒂娜露出浅笑,“德里克王族的两支族裔不愧是世仇,喀山尼亚后撤几十里地还不忘坑对手一把——他们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唤醒了撤出区域的一处龙穴,为了控制它德里克可是耗费了巨大精力。”   “龙穴!”艾门一怔,“那之前的平静都是假象?他们是故意掩盖了这些消息,这两年一直在控制龙穴?”   有霜龙的例子在前,具备类似外形的魔能生物一样会被称之为“龙”。它的诞生大概是因为某种蜥蜴感染病毒后和异族杂交,当它们长出翅膀觉醒生物魔能并且足够巨大时就会获得这样的称呼,但只有极少数的“龙”在具备力量的同时还能兼顾繁衍能力。   “情报也是最近才泄露的。”阿尔贝蒂娜点头说道,“那处龙穴一共产出两种龙,雄龙能控制液态火,雌龙能控制生物电。这些龙在力量上是远远无法和霜龙相比,但它们能繁衍。控制它就有可能在未来武装出一支龙骑士军团。德里克王族当然不想让别人知道。”   “那你的拟态……”艾门眼角又是一跳,“你的拟态是……”   “卡明和我一起长途跋涉潜入了那里。”阿尔贝蒂娜目光空灵,“他将所有适合我的拟态物种都列了出来,而我选择了拟态火龙。”   随着话语,她双眼一闪,赤裸身躯在床上开始了拟态异变。   “嗤——”龙角钻出,体内骨骼突破表皮长出尖刺,背后突出的翅膀黏膜这次和手臂长在一起,很快压在床上的东西就变成了一头黑鳞火龙。   它有修长的脖颈,类似蛇和蜥蜴结合体的长三角脑袋。翅膀张开估计能突破五米,压的床垫直往上翻,艾门得抓住床头才能保证不滑下去。   “够了!”她听到地板连同床板都在咯吱作响,“停下!不然这里会塌陷的!”   “我只是做个示范。”黑鳞火龙张嘴说道,身形回收,重新化作棕发女人。   “嗝~”然后她打了个嗝,口中冒出一串黑烟,“这下又得多吃东西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艾门简直看的目瞪口呆,“目前记载的拟态形体最大只到一匹马!你怎么可能拟态成……一头火龙?”   人类拟态仍然需要遵循能量平衡,也就是不能拟态体型和原身差距太大的东西。拟形者可以靠锻炼出来的强壮体魄拟态成一匹马,但他们锻炼的再强壮也不可能拟态更大的东西——比如一头荒原犀牛或者弯齿象。   阿尔贝蒂娜刚才拟态的黑鳞火龙如果伸直尾巴大概有七米长,张开翅膀有将近六米宽,这东西的质量远远超出人体极限,她想象不到她是怎么做到的。   “神器?”她试探着问道,“就像弥塞罗当初借助冰洁镜的能量才能拟态50%的霜龙,你这是借了外物力量吧。”   “这个。”阿尔贝蒂娜撩开发丝,露出左耳佩戴的一只耳坠,“卡明借给我使用的——‘贝鲁克西塔的松子耳坠’。”   松子?   艾门仔细看了看,棕色,精巧,这东西确实像是一枚松子。   “这东西能在拟态时替代能量核心,也能从磁场里吸收魔能粒子强化身体。”   棕发女人自豪的道:“等我的体内的粒子存量足够,没有这东西我也能做到更强的拟态。”   “怎么样~”她软绵绵的凑过来,“黑鳞火龙呢~殿下。和你一样能控制燃烧,我可是为了让你骑特意选的~”   “你说的再多——也无法改变你先做了更过分的事。”   金发少女双手抱胸,看向她的面色非常不善。   她就是做梦也没想到,夺走她真正意义上一血的人会是阿尔贝蒂娜。   什么为她着想?   说的好像她选择黑鳞火龙只是为了火焰一样!   她刚刚可是听清楚了,那处龙穴里的黑鳞火龙都是雄的!   “亲爱的阿尔贝蒂娜。”   少女伸舌舔了舔唇。   “我决定现在就要收些利息。”   ……   晚饭过后,“瑟兰远征军”的一众人马聚集在这栋临时别墅的第一层,和艾门做了久违的会面。   一共二十多人,都是骑士。他们都是那支骑士团里有显赫家世或者享有较强力量的,属于团队核心,不少人在瑟兰就是当地贵族。   “俄塞纳呢。”   安德雷斯穿着一身破烂皮甲,下巴上多了一圈络腮胡须。目光在艾门身后来回看,等半天没看到某人出来。   “我给她做了一套按摩。”艾门干巴巴的回复他,“她可能是累坏了,直接在床上就昏了过去。”   “请等等,殿下。”这时,一个同样身穿破烂铠甲,相貌成熟的独臂男人/站了出来。   “虽然真正看到您,确认了您没死是值得高兴。但因为您的外貌和之前比有所变化,我希望亲自确认您的身份。”   “不错!”又一名骑士在旁边出声,“维多利亚人看到纯血王族应该是有感应的,但您……恕我直言,我感觉您身上笼罩着一层迷雾,并没有之前看艾门殿下的那种震撼。”   “那是因为自然法球……”金发少女眉头微皱,想起被自然法球融合在右眼眶的“日之冕”。   “算了。”因为太麻烦,她放弃了和这些人做详细解释。直接抽出狮心剑,驱使剑柄睁开圣瞳。   “狮心王剑!”   周遭传来一阵惊呼。连同安德雷斯在内,所有人精神一阵恍惚,只觉手持宝剑的少女在视线中分外耀眼。   狮心剑的形象在很多壁画中都有描绘,再加上这种奇特威压——这确实是那把胜利之剑!   “殿下!”   二十多名瑟兰骑士立刻对她半跪行礼。   “赞美您,崇高的血裔!”   “都起来。”   艾门随手一抬,自己走到客厅中间,陷入沙发。   “先把你们的家族、家世、出现在这的原因想法跟我说说,我再决定怎么安排你们,要让你们做些什么。”   “塔里亚伯爵。”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一名骑士在艾门眼神示意下过去开门。带回一个风尘仆仆的青年男人。   “海瑟尔。”艾门一眼看穿他的身份,“是年轮派你过来的吧。”   “是。”男人先冲她鞠了一躬,随后从身上抽出一个皮质包裹。   “这是年轮大人让我带来给您的东西,说这是当初和您约定好的。”   “这东西挺重要的。”   艾门接过包裹,大致摸出里面包的是一本厚书。   “替我谢谢她。”   她把包裹放到一边,抬手给旁边的骑士划了一下。   “劳驾,送他出去。” 第六十二章 平静雾夜   “我是迪昂-托普洛斯。您可能听过我的父亲,他是安塔梅斯的炮兵上校,在半年前的攻城战里为国捐躯。”   “我是马克姆-安德鲁。家父安德鲁男爵是望岭城城主,我们世代效忠维多利亚。”   “我是涅普-塔拉玛斯卡。罗德郡的领主涅普伯爵是我舅舅。”   “我是……”   别墅客厅里,排除安德雷斯和独臂男人,其他骑士正一个接一个的向少女做自我介绍。   在和这些人交流的过程中艾门渐渐对他们的家世背景和性格特点有了把握,也知道了这些人为什么会愿意跟这阿尔贝蒂娜过来寻找自己。   他们的共通点是都很年轻,即使最大的一个也不超过三十岁。   而年轻也就意味着冲动,更意味着沸腾的热血还未冷却。因为他们当中确实有不少对某些问题支支吾吾,好像并未获得身后家族的鼎力支持。   即使是那些支持的,他们在各自家族里基本也都是不受重视的旁系血亲,不过是那些贵族保全枝丫的随性投资。   一共二十二名骑士——真正的骑士。他们全部都被授予过骑士勋章,法律上享有贵族身份。   艾门在了解过他们后借口自己要早点休息,把这些人都赶了出去。然后才抬起目光,看着那个独臂男人。   “奎林。”她淡淡问他,“你有为自己失去的左手怨恨过我吗。”   面色沧桑,双眼深陷,轮廓上带有一丝曾经的相识,这男人正是她曾经的护卫之一,奎林-科斯塔。   “怨恨的话,我就不会一起来了。”奎林抬起右手摸鼻子,“您可以选择收留我,也可以放我去当游侠。”   “我听阿尔贝蒂娜说你和你姐姐闹翻了,是怎么回事。”   “啊……”奎林的面色阴沉下来,“因为父亲死了,薇姿认为我们是受了您的牵连。”   “你说什么?”艾门一愣,“科斯塔大公……去世了?”   一张肃穆的老者相在她眼前快速闪过,她还记得杜鲁因-科斯塔在那场学术竞赛上难得的笑颜,对他的逝世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我们动身之前发生的事。”安德雷斯补充道,“科斯塔内部说是因为重病不治,但他姐姐坚决认为是有人投毒。”   “她就是在胡搅蛮缠!”奎林烦躁的低吼,“父亲当时的起居生活都是我在照顾,投毒?她难道觉得我会因为效忠殿下毒死帝国的五公之一?”   “薇姿肯定不是那个意思,奎林。”安德雷斯按住他,“你冷静点,即使有人投毒那也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她只是迁怒殿下,认为受了她的牵连。”   “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这个!”奎林挣开他,朝着少女半跪下来,“她为了调查真相和复仇选择上了斯塔的船!我也有我的选择!”   “奎林-科斯塔愿意将灵魂奉献给您!”他深深低下自己的头颅,“只求您能重回瑟兰!利用您的声望和力量拉她一把!”   “你不在乎你姐姐吗。”艾门问道,“我印象中,你们感情可是非比寻常。”   “历史会证明她选择了一条错误的路。”奎林傲然抬起下巴,“晚年的陛下昏庸放权,任由斯塔王子为首的资本集团干涉朝政!现在的维多利亚港远比大半年前要乱上百倍!必须有个人去挽救她!!”   “可现在的瑟兰已经有储君了。”艾门眯起双眼,“你不去效忠她法理上的继承人,为何要跑来艾莎找我。”   “莱娜殿下的聪慧和本领都没的说。”奎林沉声道,“但她觉悟不够!在某些方面太稚嫩!或许给她足够的时间她也可以成长起来,但我不觉的敌人会给我们喘息的机会!”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父亲在死之前致力于推动朝西线增兵。”奎林发狠道,“作为帝国公爵,他的立场至关重要。他的死会大大延缓王都圈朝西线增兵的速率!那么假使有人希望他死,他们会利用他的死做什么呢……”   “时间差是吧。”艾门蹙眉,“赶在一群废物贵族商量出详细计划前攻克布罗河谷,你怀疑西线的压力会在短时间内迅速增大。”   “是。”奎林点头,“现在王都的局势很复杂,没有一个人能完全统领所有贵族。所以我们才需要您——只要能洗清您的叛国嫌疑,很多人还是愿意拥护您的。”   “……我知道了。”   和独臂青年对视良久,沙发上的少女轻轻颔首。   “时候不早了,安德雷斯带着奎林回去休息。”   夜深,两个男人走出别墅,站在大门口看向外侧街道。   街道上并不平静,到处都是巡逻的士兵和搬运废墟障碍物的施工小队。别墅边缘是医疗区,更有源源不断的担架在进进出出。   因为人手不够,不少海王城本地大学的医学生都被临时调了过来。这些熙熙攘攘的声音难得为战后城市注入了生气,两个人看着都很舒心。   “殿下的变化相当大。”安德雷斯突然说道,“不止是外貌和眼罩,她的思想觉悟从根本上已经完全不同。”   “我看出来了。”奎林点头,“换了以往的她可不会那么娴熟的去指使人——那时候她太过‘礼貌’,像修女多过王室公主。”   “我其实一直很好奇你来此的原因。”安德雷斯偏头看他,“你们家人少,按理来说你该追随你姐姐效忠斯塔。”   “大贵族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   奎林跟他一起走下台阶,“无论我和姐姐谁对谁错,科斯塔的纹章都能延续。”   “这还真是冷酷的想法。”男人愣了下,“我反正是理解不了。”   他们在街道上渐行渐远,很快没入夜雾中消失不见。   “嘭”房门关上,金发少女回到卧室。   阿尔贝蒂娜翘着脚躺在床上,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妩媚。   “你是真的成长了呢,殿下。”   她带着玩味轻声说道。   “换了以前的你,在经过昨夜洗礼后是不可能这么快恢复如常,还摆出一副上位者的架势去威吓人的。”   “那么你是希望我像懵懂少女一样表现出哀羞恼怒这类幼稚情绪吗。”   随手把包裹和剑放在床头,艾门一把扯掉外套,一边走一边滑落衣物。   很快她便不着寸缕,抬腿上床,跨坐在赤裸的女人身上。   “别傻了吧,亲爱的。”   抬手勾起对方下巴,少女的笑容很是深邃。   “我都不知道这怪诞世界明天又会冒出什么,哪有那个闲工夫去装样子。”   “明天开始就得重新投入规划和工作,我觉得我们该利用这最后的闲暇,好好玩玩……” 周一了,开波悬赏试试水吧   时间:9.17零点~9.24号零点   标准:每多1000推荐,10000打赏,100刀片,100月票便算多1更。   其实我非常希望多更,因为我发现之前部分人一直吐槽这本书前中期格局太小就是因为我受了另一部分读者的影响不敢写太多群像,束手束脚。正经发展应该是在盖兰的剧情开始后增大群像篇幅,但我反而缩减了,这么做对长久发展非常不利。但群像增多又会削减读者的追订热情。   所以我总结了一下,唯一能够两全其美的办法就是——我每天多写点。让追的人能看舒服点,把群像的枯燥期掩盖过去,尽量发挥它的长处。   额外加更标准:每多500订阅加更5章,破3000开始每多500订阅加更10章(永久有效)。   不打算奢求命运垂青,所以还是想试探下自己的极限。   今后的日子里也一起加油吧,追逐本书的读者君们~?(^?^*) 第六十三章 将军炮论(保底)   艾门一点也不觉得阿尔贝蒂娜对她做的事“无法接受”。   她的灵魂早就成年了——甚至她在这个世界的灵魂,在这个世界的身体都成年了。   成年人需要接受欺骗、伤害、虚伪并完美掩饰好自己的情绪,和这些肮脏污秽的东西相比,阿尔贝蒂娜对她的感情实在太过纯粹。   她不因她是谁而爱她,这种情感极其珍贵。无论是“少女艾门”还是“成年人艾门”,她都无法拒绝这样的爱。   如果爱情只有占据对方一种形式,那可能阿尔贝蒂娜对她的爱会比她对莱娜的爱更加深邃。所以她当然也会感动,做出回应是理所当然。   站在“少女艾门”的角度,她忐忑羞怯,享受被亲近的人如此爱慕。   站在“成年人艾门”的角度,她怜悯珍惜,反倒觉得表面年龄更大的棕发女人对她的执念非常可爱。   那她又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接受它,将它作为责任的一部分一起扛上不就得了。   阿尔贝蒂娜对她的爱是一种压力,一种鞭策。但在这个节骨眼出现,它的炽热反倒会成为她梦寐以求的心灵慰籍。这一天的发泄帮助她将大半年的压力抒发一空,这种放纵来自人欲本能,和性别、方式没有任何关系。   当她第二天睁开眼睛,她得到的是一个更亲密的贴身护卫、贴身恋人。她将精力充沛并以更好的姿态投入到工作里去,所以这种放纵很有必要,至少她本人是这么看的。   而她的预言也是对的。   可能那些人看在她过度劳累的份上会给她一天休息时间,但一天之后她的日程立刻被密密麻麻的会面全部占满。   海蜇军的各路军官,汇聚到海王城后幸存下来的诸领贵族,神子真理教的联络人等等等等,几乎所有人都在第二天开始了对她的“连番轰炸”。   对此,有“温柔乡”——或者“成为别人温柔乡”这种减压方式做后盾的艾门完全不惧。只用了上午时间就将海蜇军的军官全打发了。   客厅内,金发少女穿着一套极其华贵的丝绸睡裙,稍显慵懒的靠在沙发上,正在会见她午餐前的最后客人。   “您说的重点我已经明白了,看来随着时代发展铠甲和刀剑必然会淘汰。”   安斯-赫特前倨身体坐在她对面,很是专注的看着她。   “那么可以说说看您对炮兵的理解吗?我知道这个请求可能会比较冒昧,但我之前找到的很多书说的都很乱,我想听听您的观点。”   他用的是敬语——在知道对方的功绩后这座城市里没人敢对她直呼其名。   “我听说您是野路子出身,将军?之前没有经历过任何正规的军事教导?”   “如果搜集军事书自己看不算的话,是这样没错。”   “那很不容易!”少女稍微端正坐姿,“我去过瑟兰,即使是皇家炮兵学院的人都未必像您一样重视炮兵,在艾莎就更难得了。”   “您先说说您对炮兵怎么看的。”她做出聆听的架势,“我看看您的理解,有不足的地方我再补充。”   妙龄少女用指教的语气和岁数年长她一倍的军官说话,这种怪异的感觉惹得安斯身旁的警卫兵眼角一跳。   “陆军战役中的决定性力量。”安斯却不以为意,说的很快:“炮火的威力甚至要超过一些魔能类的高阶技法,在高阶门槛越来越高的发展趋势下火药会逐渐取代过去掌控者的战略地位。”   “我搜集到的军事书里有一本1742年出版的《炮兵团》。”他继续道,“好像是瑟兰皇炮的基本教材,里面规定10个人1门炮为‘炮班’,5个‘炮班’汇聚到一起能升级为‘炮团’。说一个‘炮团’就足以决定一场小规模战争的最终结果。这个论述和另外一些书有所冲突。”   “很正常。”艾门点头,“各个国家军事学院对战术的理解都是不一样的。瑟兰经过莱茵平原的失败后下定决心发展炮兵。而爱沙尼亚和博鲁尼亚人更重视步兵——他们认为炮兵再强最后还是需要步兵冲锋,这只能说是风格不同。”   “具体差异在哪里呢?”   “军法。”艾门伸出一根食指,“瑟兰和约修亚的军法都规定‘步兵要有为守护火炮而死的觉悟’,爱沙尼亚的军法则是‘一个步兵团绝不能失去炮兵掩护’。”   “听上去好像没有区别。”安斯皱眉品味了一会,“哦,我大概理解差异点了。”   一方是步兵要有觉悟为炮兵去死。一方是炮兵要有觉悟为步兵去死。这个差异还挺大的,只不过用说法掩饰了而已。   “不过那本《炮兵团》算是各国军事教材里少有的精品了。”艾门说道,“贝格拉尔元帅提出的‘炮兵火力聚集论’在当时影响了很多人,这里面也包括我。”   “但我觉得还不够。”她继续道,“正是那场惨败让瑟兰军部认识到火力优势的重要性,从此每个步兵团都要配至少一个炮团。一个步兵团1000人,平摊下来就是每1000人有5-6门炮,这个比例在火力至上的现代战争中是远远不够的。”   “这个比例不低了。”安斯愣住,“一万人的大团能有将近60门炮,两万人就是120门,这是目前公认最好的比例。”   “两个骑士比武,双方都认为带一把剑就足够战斗,这样的战斗怎么可能速战速决?”   艾门打断他,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聪明的骑士不止会带更多的剑甚至还会带盾牌和钩子,所有人都认‘同一个公理’只会让战斗进程又臭又长。”   “火力是会不断升级的,将军。”少女玩味的看着男人,“少量的优势起不到大作用,只有当优势火力超过对方1倍甚至更多时我们才能取得最大效益。”   安斯皱着眉头不说话。他想起了之前做炮兵对决时己方被打的抬不起头,对于数倍火力的强大有深邃体验。   “炮兵的战斗力取决于什么,将军?”艾门继续诱导他,“是射速吗?是射程吗?是精准吗?都不是!这些东西是工厂技工和弹道兵要头疼的难题,作为指挥官你要在意的东西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尽可能让你的优势火力碾压对手。” 第六十四章 新领主(还债1)   “在谈论军事时,她一点也不像一个20左右的年轻女孩。她显得沉稳、智慧,每一句话都能叫我陷入思考。我意识到这不是因为她比我更聪明而是她拥有更多的实战经验,当时我很费解她的经验从何而来,直到我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安斯-赫特回忆录:太阳领主》   ————————   “1779年的炮兵已经初步展现出现代陆军之王的卓越风姿,但受制于冶金工艺和黑火药发出的烟尘影响,这种风姿并未引起全世界足够重视。”   “黑火药炮弹会在激发爆炸后散出大量浓烟,烟雾会阻挡弹道兵的视线,在敌人炮兵部队处于规律移动状态时难以精确定位。而实际上阻挠火炮威力的核心因素是它们发射时产生的反作用力。炮班的作用除了运输火炮外就是在一门炮发射完被从原地震歪后耗费力气把它推回原位,这种工作在实战中会极大影响炮火的射速,也是很多国家不重视炮兵的主要原因。”   “这方面的问题,我们的工匠正在努力解决。我打算寻找一种烟尘较少的火药,且全面改良炮管结构。”   “当我们研发成功,可能要不了多久敌人也会装备上类似的武器,这种竞争和换代永远都不会结束,只要人类存在就会持续下去。”   “指挥官无法决定敌人使用什么装备——通常也决定不了自己使用什么装备,很多情况下您会发现手里武器的质量参差不齐,那这种情况下想得到优势火力就只能去追求数量。”   “不管这个数量是不是只能在最开始使用一次,只要它能在那一次的时间里达到大部分效果,那场战争就差不多赢了。”   带着沉甸甸的收获感,安斯-赫特很礼貌的在午餐前和少女道别。   艾门同样有礼貌的邀请他留下共进午餐,安斯看了看她身侧怒视他的棕发女官,更有礼貌的拒绝掉了。   午餐后,艾门继续会见米斯特领的残存贵族。   可能是她上午会见那些军官的风评传了出去,来人的数量比她预想中多了几倍。   她仍然穿着那套淡紫色睡裙,右眼戴黑色眼罩,双足裹黑丝长袜。那些贵族就像曾经对乔尼-米斯特宣誓效忠一样排队亲吻她的手背,赞美她,并以获得她的祝福为荣。   “衷心感谢您挽救了米斯特。”胖男爵戴尔抱着感恩的心态朝她行礼,“仙妮小小姐没事,我愿意像效忠乔尼主人一样效忠于您……”   “我带来了我父亲的善意。”基米尔轻吻她的指尖,“罗多堡从此只遵从您的意志。”   里斯-霍顿带着两名年轻人站在旁边,面色平静的看着这一幕。   “舅舅。”左边的年轻人悄声说道,“我们这么做,一旦被抓到就完蛋了……”   他面色憔悴,似乎好几天都没睡好觉。眼神时而看向其他贵族时而看向金发少女,对于自己只能站在这感到万分不甘。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们一行人能从海王城之劫里活下来就很不容易了,根本没时间在战争间隙将任何消息传递回去。现在霍顿依然是属于米斯特的大贵族,按照发展,他们也需要像那位少女宣誓效忠。   不效忠自然也可以,但后果也得一力承担。要知道现在可是战时,很多规矩在这种时候就是废纸废话。   “闭嘴。”里斯恶狠狠的瞪他一眼:“你难道要家族向她认输?还要将所有财产都献给她?哼!雅芬都没她这么霸道!”   “这是机会。”他眯眼低吟,“只要能把这女人的虚实探明白,确定她就是那个人,家族的损失一瞬间就能全收回来……”   如同国王一般的会见完贵族,日神教的人也过来了。   “老实说,我有些害怕和你见面。”这是年轮进来时的第一句话。   “那些普通人不理解你做的事有多可怕,我理解。”她盯着少女,“……你的身体还正常吗。”   “当然。”艾门招呼她在旁边坐下,身后站着一两排贵族骑士,“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我给你的东西你收到了吗。”年轮看向她手头的书,“这个是手抄本,我自己拿笔誊写来的。”   “真正的圣典太重要,其他主教不允许我私下借出。你想看的话得去我们的地盘——艾莎东北角,尼昂领。”   有诸多杂人在场,她不好直接和对方讨论星辰拟态法,只能先说公务,好奇被她深埋心底。   “我翻了宝物篇,确实很有用。”艾门摸了摸书的封皮,“至于你们的地盘……你这是代表神子真理教在邀请我么。”   “乔尼身死,仙妮-米斯特我要带走,这个家族的人心基本散了。他们唯一的指望就是依附你,龙蜥山东西两块以后都会变成塔里亚领。”   “这挺好的。”少女靠在坐垫上,任由阿尔贝蒂娜给她喂了颗葡萄。   这本手抄圣典里有一封信,她已经看过了。   里面是米斯特家族的千年之秘:这个家族曾经是哈塔的眷族。   他们享有极少量的哈塔血脉,比德里克王族拥有的雷王血脉更高贵。仙妮-米斯特因为还未成年被年轮回溯成婴儿重新发育,目的就是想唤醒这种血脉,打算用这种方式继续增添教派实力。   信的末尾年轮解释了为什么他们一开始不这么做——因为这个消息是开战间隙他们才得到的,神子真理教的高层奇怪雅芬人为何突袭海王城,启动藏在城主府的密探潜入查阅了这个家族的历史,在根源上找到了一个古老姓氏‘多诺克’,而这正是哈塔用过的化名之一。   看到这里,雅芬人的目的艾门也就全理解了。他们的核心目标可能正是米斯特家的直系血裔,也有可能是对这个家族藏有的秘密有所图谋。   “那么,我们的约定?”   看到她露出一副慵懒的架势在糊弄自己,年轮只好说的再直白一点:“教派已经决定答应你的三个要求,不知道伯爵是否愿意共同起兵征讨雅芬?”   “别着急。”少女冲她挥挥手,“海王城这么乱,雅芬人一路攻伐的地界也需要清理。如果我还是小小的歌罗西领主我肯定会立刻答应你,但现在么……我得先为这些小领主负责,确保他们恢复安生。”   “时间呢。”年轮松了口气,只要她不是想耍赖就好。   “重整领地,调集军队,安抚伤患,怎么也得几周时间。”艾门继续吃喂来的葡萄,“雅芬这次三线作战损失至少在一万以上,他们应该也想停火,别告诉我你们守不下来。”   火灾代行者“伊卡洛林”被她吸的虚弱无力,目前和盖兰躺在一起,但对方应该还有两个灾徒,这战力进攻不足守本有余,她很放心局势发展。   当然最重要的目的她没有说——她获得的效忠同样包括米斯特的,这意味着对方在海王城的一切财产她都有权干涉。   所以她立刻就盯上了那座城主府,想去摸摸看它的地下室是否还有别的秘密。 第六十五章 哈塔神藏(还债2)   入夜,鹞鹰啼咕,一行车马在威严气派的城主府门口停下,数十名骑士分散两边,护卫里面的少女安然下车。   “你们守在这里。”艾门吩咐他们,“梵茵、阿尔贝蒂娜、安德雷斯、奎林带些人手跟我进去,霍妮帮忙在内部警戒。”   “又把我当侦察兵使。”猫耳少女一撇嘴,“真是亲信来了就地位全失!”   艾门就当没听到,目送她的身影在黑暗中消失。自己则带另外一行人推开大门,直接朝目的地走了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她有些心神不宁。   表面上看雅芬人的意图已经被捏碎了,但那种压力却没缩减多少。反而在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大。   正是这压力催促她探索更多秘密,她需要知道更多的东西才能预防敌人。   “是这边吗。”她问梵茵,“当时你们躲避的地方是这条路?”   “嗯。”棕发青年一点头,“交战末地板塌陷,我们直接在院子拐角陷了下去。下面是一块黑漆漆的地下楼道,可能是米斯特家的藏宝室。”   “米斯特这样的存在放在伊卡洛林都能算公国家族了,他们没必要像强盗一样把手里的资产藏着掖着。”   阿尔贝蒂娜呛声梵茵:“这种家族资产的绝大多数都是取出来和旁人做生意的,只有真正的大贵族才需要额外建立什么藏宝室。”   “那个日神教的人不是说这个家族亘古时代是哈塔眷族么。”安德雷斯道,“论底蕴他们不差的,之前只有三大家族时应该积累了不少好东西。有藏宝室也没什么奇怪。”   一行人聊天接近目的地,只有奎林不说话,深陷的眼窝来回巡视。   梵茵注意到他的手就放在最适合拔出刺剑的位置,另一边的衣袍下摆还露出了一小节黑色枪托。   “梵茵的进步比我想象中快。”少女的赞许突然传来,“没想到我交给你的东西那么快就被你融会贯通,嗯,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的天赋。”   之前的乱局之下梵茵被派去保护诺姬,但他们中间遭到了一头怪物追杀。   那是由数只巨大骨蜈组合起来的血肉骨魔,听复述时艾门本以为他们只能逃命,没想到后面的发展是梵茵一个人把它杀了。   “你怎么做到的。”安德雷斯好奇的看向棕发青年,“库里杜里,我记得你也才20左右吧。四阶掌控者加剑术应该没法做到这种事,但你……”   战后,无数资料被呈报上来。当然也包括人们遭遇到的各类怪物。那种血肉骨魔在外形上是一头身高至少有5米的巨人,这东西有骨骼铠甲并力大无穷,理论上梵茵是打不过的。   “我一直记着艾门的教导呢。”   梵茵面颊涨的通红,飞快看了眼前方少女。   “她之前跟我提过任何不能飞的生物的发力源泉都在大地。再加上之前我也看过神战故事,知道要如何对付巨人。”   “莫因斯的大地巨人在神战里所向披靡,”他怕有人不明白,多解释了一下,“它们刀枪不入,低于莫因斯的法则对它们完全无效。只有奇格兰受到智慧启发让歌罗西分开天堑海,这些巨人才失去力量的被沉入水底。”   “所以我不需要一开始就瞄准它们的致命要害。”青年淡淡道,“我只要集中打击它们立足于大地的根——两条腿就可以了。”   “很不错,梵茵。”艾门回头赞许的看他,“你已经入了掌控节奏的艺术之门。”   “到了。”阿尔贝蒂娜发出轻哼,身体上前挡住少女,“就在前面。”   廊道尽头有一面墙壁,上面挂着一幅风景画。艾门取出找到的钥匙插入画框后的隐藏锁孔,推开暗门,继续带人顺着楼梯往下。   城主府早就被搬空了。这里被临时警戒作为兵险要地。米斯特家的残存亲眷似乎并不知道有这个地方,这倒方便了艾门的好奇心。   “我们守在门口。”奎林和安德雷斯不再往下,“防止还有残存的刺客。”   艾门点点头,没说什么。   楼梯螺旋往地下蔓延,很快他们又看到一座石质大门。少女用钥匙开不开门,索性拿神焰烧了个缺口。   从缺口往里看是一个黑漆漆的空旷房间,两边摆着十几排书架,似乎是个地下书房。   “你们留在这。”艾门挥挥手,“我一个人进去。”   留下两人看守石门,她点着火苗踏入书房。迅速将这不大的空间大概简略的搜寻了一遍。   这里似乎常有人来,因为她没在任何一本书籍上发现灰尘。检查完之后她很失望——这好像就是个单纯的书房。   一堆书架一堆书,一张桌子一张椅,除了中间有一个竖立起来的大型天文仪。这鬼地方和一般书房没有任何区别。   “《米斯特起源总族谱》……”她看到有本书被抽离了书架,上前把它拿起翻看,果然在最开始的位置看到了一位“多诺克-米斯特瑞”。   除了拥有强大的力量,神主和人类好像也没什么两样。   眼前仿佛看见光明神哈塔化名此人在大陆游历并和人类少女相恋结合,艾门对二代神主有了更深的见解。   她花了一小时将书房搜完,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这里的书籍都是介绍一些冷门资料和一些流失于外界的失落历史的,说珍贵肯定珍贵,但她觉得没什么必要为这些东西特意建一间宝藏密室。   这时她看到在书架后方的那张桌子,桌上摆着一盏灯、一瓶墨水、一支笔和一本厚厚的笔记。   她再次看到了乔尼-米斯特。看到他的幻影从容抽出一本书在那里坐下,一边细细翻阅一边认真的做着笔记。   摇摇头,将这些幻觉甩出脑海。艾门快步走到桌前,一把抄起那厚笔记本。   [如果有人能翻开它,说明我已经入了星海长河。]   [希望这里面记载的东西对你有用,也希望下一个承载它的人别像我一样被压力压垮。]   “感想?日记?”艾门皱眉,嗅到一丝熟悉的味道。   这里面记载的东西好像并不简单,她立刻详细将笔记翻阅一遍,读着读着面色逐渐变得惊骇。   “开玩笑吧……”她骤然回头,死死盯着桌前的那台巨型天文仪。   如果乔尼没在笔记里撒谎,那么这间书房——这台天文仪其实是操控一座浮空城的控制枢纽。   海王城的根基就是在这座浮空城上建立来的。任何一个掌控控制室的人都有可能重启这天空之城。 第六十六章 万王之影(还债3)   “和贝莱一样,哈塔的神国也在天上。但他不乐意用雷云隐藏自己,总是将那些浮空城建造的精美华丽。这些天空堡垒在美观之余还有恐怖的破坏力,它们从太阳中接受能源,底座能将这种能源转化为对下方大地的无差别炮击。”   ——《公约圣典:神主的国》   ————————   要是被神子真理教的人知道他们当做人情送给我的残破海王城居然是一座史前遗迹,他们会不会翻脸还真不好说……   这是艾门在得知消息后想到的第一件事。   光明神哈塔,要说这家伙最出名的东西,任何熟知历史的人估计都会想到浮空城。   那是一种原理不明的史前技术,可以让巨大的城池悬浮天穹。   从文献描述看它的动力像太阳能,这说法艾门一开始是绝不信的。   开什么玩笑,即使是她熟知的技术太阳能也没有那种转化效率!这根本就是史前黑科技!不能套入现代科学!   “怎么了,殿下?”阿尔贝蒂娜遥遥看到她锤自己脑袋,忍不住从门口蹭了过来,“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吗。”   “你们看看这个。”艾门把笔记递给她,伸手解下狮心王剑放在桌上,“只看前几页,看快点。”   “浮空城……”阿尔贝蒂娜看完后也极其惊讶,“这么说我们可以把海王城飞到天上?这岂不是一座空中堡垒?”   “动力源都不清楚,还谈什么重启遗迹。”艾门一撇嘴,“它的价值主要在于研究,而不是——”   等等。   她突然面色一滞。   动力源?   年轮和这边说过,哈塔曾经受过维多利亚的恩惠,可以说是她的半个传人。他不但得到了太阳之火还得到了维多利亚的星辰拟态法,所以他才会被成为光明神,在一些神话典籍里被称为太阳神。   那么既然各种资料都记载这东西是太阳能,它的动力源难不成就是哈塔自己?他是用自己的能量在给神国供能?   和太阳能比起来,这个猜测要靠谱多了。艾门自己在开启日冕的时候就设想过用自己做能源维持一座大型核电站,它们本质上是一样的。   “这个天文仪有点古怪啊,殿下。”阿尔贝蒂娜走到那台天文仪边上敲敲摸摸,“中间的星环轨道是能转动的,而且这个结构……看起来似乎要绑人上去?”   天文仪是金属造物。下方是一个台子,上面是宇宙星辰的轨道线。这些线成圆圈状绕在一起,随便一拨就能让它们转来转去。   阿尔贝蒂娜说的结构是中间最粗的一道圈。它的四个顶角和中间都有固定铁环,似乎需要把一个人呈大字型固定在上面。   “这台子上还有不少划痕。”阿尔贝蒂娜有些莫名其妙,“奇怪了……这不是刀剑痕迹,倒像是鞭类武器抽出来的。”   听她这么说,艾门的脸色彻底黑了。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画面——英俊神武的光明神主被他的某个小情人固定在天文仪上。小情人站在远处用粗大的鞭子抽打他,每抽一次他就会发出意义不明的怪异呻-吟,并且身体会爆出一股未知能量。   这些能量被天文仪传导吸收,成为浮空城的动力之源。   干啊——   她伸手捂脸。   这也太猥琐了。   “往好处想。”她决定暂时不去管动力源的事,“我总算知道雅芬为什么对海王城如此急迫了。”   什么神主血脉,太阳火种……和这些听上去就不靠谱的东西比起来浮空城当然是价值更大!他们一定是从什么地方得到了消息,所以才迫不及待要南下突袭海王城!   米斯特领在海王城有一道禁令就是不许民居开凿地下室,现在前后因果她是都知道了。   “这座浮空城的动力室保存的很完好,如果地下结构的损伤不超过50%,你想启动它不是不可能的。”   阿兰-哈温的声音突然冒出,“只要你能维持住那个神奇状态,你绝对可以给这座堡垒供能。”   “我就是放着它吃灰、生锈、腐朽烂掉,都不可能把自己架在那玩意上面。”   金发少女阴沉着脸,对这诱人提议无动于衷。   “在找到其他驱动方式之前,任何人都休想让我上去!”   “……你总算醒了?”反驳结束,她迅速拿起狮心王剑,“之前不说话还以为你们死了……你认识浮空城?你知道这东西的结构原理吗?”   那个不知名少女的帮助让她得以压制维多利亚,但她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她或者两只剑内残魂。   比如星辰拟态法的事和当初那段战争历史。比如阿兰-哈温和他的女儿是怎么死的,这些史书上可没有详细记载。   “浮空城而已。”阿兰的语气相当高傲,“当初亚门帝国就有一座,还不是被我打下来了?”   “亚门人没有那种力量,他们能驱动它肯定是用了别的动力源。”   艾门面露喜色:“快!告诉我它的原理!”   “简单的很。”阿兰清清嗓子,“你只需要……集结出一支过百人的高阶掌控者卫队就可以了。”   “……”   “……”   “我那个状态爆出的辐射应该对你们也有影响的吧。”   沉默了一会,少女幽幽看向长剑。   “也许我该多试验下我的太阳化身,毕竟只有熟练掌握的东西才是力量……”   “你疯了!”阿兰的声音里透出恐惧,“你自己的身体也受不了的!”   “我可以每次只坚持一秒钟。”   “你赢了!”阿兰认怂,“我会指导你绘制结构图纸,但你得先探索城池内部,我要知道它属于哪种结构。”   “殿下。”阿尔贝蒂娜抱着那本笔记本走过来,面色凝重。   “也许你应该看看这个。笔记的主人好像早就怀疑你是瑟兰人,因此才对和你合作如此热衷。”   “我能感受到他的怀疑。”艾门点头,“乔尼-米斯特在笔记的末尾表达了沉重的担忧情绪,他似乎在害怕什么。”   “你知道他害怕的是什么吗,先祖先生?”   她在脑海里和阿兰交流,想看看这家伙是否有知道的地方。   “很简单的,小艾门。”   洁琳的声音突兀响起。   “那个邪教,他们现在蛊惑人心的手法依然是用永生做诱饵吧。”   “好像是的。”   “那个永生某种意义上是假的,因为被异种母体寄生的人会彻底失去原本自我。”   “但某种意义上也是真的——他们确实可以做到和母体同生共死。”   “这意思是……”   “想想看历史上会有多少王者英雄在垂暮之年被永生诱惑。”   洁琳的话里透出寒气。   “如果这些人都还没死,你觉得乔尼-米斯特在怕什么呢。”   ————————   你们太强了,我继续写,等会不出意外还有一更。 第六十七章 孤独的储君(还债4)   维多利亚港,下午时分,橡树叶女子大学正值下课。   “哈莉!我们今天晚上去哪里玩?”   “不知道!等玛丽亚来了一起看吧?”   “我听说樱葵树大街边上的几条巷子里最近又出了偶戏新花样,好想今天就去看一看啊……”   “可是戴娜夫人的茶会沙龙也很不错,你难道不想在那里认识一些俊男人吗?”   “去你的!成天就知道思春思春,明明是有相好的人,搞的比我还要迫不及待!”   “哪有~我只是觉得埃德太温柔,有些时候还是需要粗暴对待……”   “所以你是去找情人的?”   “说的好像你不是一样~”   莺莺燕语响彻在校园的各个角落,身穿礼服短裙的靓丽女孩们或是扎堆议论,或是独自一人对玻璃补妆,每个人都在享受闲暇时光。   “嘭!”   “啊呀!”   两名讨论不良话题的少女在转角时和一个女孩撞到了一起,将对方怀里抱着的书全碰掉了。   “对不起!”叫哈莉的女孩立刻蹲下去帮她拾捡,“我没注意前面有人。”   “哈莉……”她的同伴却扯了扯她的马尾辫,“她是……莱娜殿下……”   “什么?”女孩抬头,正正对上一张默然的脸。   年轻,白净,金发,脸蛋带点婴儿肥,身上的校服和她们一样。   不会错了,这个人就是莱娜-哈温。数年前从西山之乱中存活下来并重新安插到橡树叶就读的帝国储君。   “对不起殿下!”两人立刻冲着她半跪下去,“还请原谅我们的失礼!”   “不用这么客气。”莱娜叹了口气,伸手把她们扶起来,“我也没看路,这可不能光怪你们。”   她从地上拾起书,抱在怀里堆成厚厚一叠。对着两人一点下巴,继续往校园深处小步前进。   “真是个怪人。”她的卓越听力帮助她捕捉到来自身后的窃窃私语。   “明明是休闲时间了,大家都在玩,偏偏她要装模作样努力学习,这种人即使是公主也不讨人喜……”   “别说了巴尔娜,莱娜可不只是公主,你这是在妄议帝国储君……”   “得了吧哈莉,你看维多利亚港有几个人当她是帝国储君?一个18岁的女孩而已,还真以为自己能取代她光辉的姐姐……”   “可是艾门殿下她……”   “即使她犯了叛国罪,她的聪慧和本领也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莱娜-哈温?她连自己的哥哥都压不住,还谈什么把持朝政……”   牙齿轻轻嵌入下唇,莱娜的步伐越发快了。   进入后院,莺莺燕语少了很多。直到这时她才松了口气,靠在墙上想歇一会。   橡树叶大学是瑟兰国内最好的贵族女校,但即使如此,它的风气在莱娜看来也是糟糕透顶。   能够进入这所大学就读的女孩身家背景都非富即贵。   她们从小吃穿不愁,所看所听皆是上流社会那纸醉金迷的放纵与享乐。因此这里绝大多数人根本就没有学习的心思。   这身纯黑礼服和短裙的组合对她们来说只是一层虚荣光环——为了迎合部分贵族男人那“高雅的审美”。   毕竟,和一名知书达理、来自帝国名校的女生过夜肯定要比和娼/妓过夜更有成就感。在这过程中获得的快乐也会更多。   这种畸形的审美也促进了畸形的圈子,能在这里坚持本心继续前进的人根本不多。而这也是维多利亚港目前局势的缩影。   很多人——似乎压根儿看不到他们在面临的危机有多严重。他们只在乎自己的钱和权,对于民生,对于王都圈之外发生了什么根本毫不关心。   让这样的人把持贵族群体是很危险的,他们会让这个国家一点点腐烂,不需要任何人攻打就会自我消亡。   莱娜白天大部分时间都要致力于在各个贵族势力间流窜走动,她想争取助于来改善局面,只是效果暂时还不理想。   只有到下午,接近傍晚的时候她才有空回校园学习。   这也是她为数不多能静心的时候。   “嘭!”她找到一件僻静的教室,厚厚书籍被她剁在桌上。   “《税务论》、《社会心理》、《如何用沏茶表达内心意图》、《赛马棋里的十八种暗语》……”   “晚上9点要去陪庞德夫人看歌剧,暂时,暂时就看这四本书吧……”   少女小心翼翼的抱着本子挨桌坐下,翻开第一本《税务论》,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   她仍然没忘——自己学习这些东西的第一阶段目标是调查清楚半年前凭空失踪的医疗物资是去哪儿了。   如果最初的清单没标错数据,那会是极其巨量的一批物资。任何涉事者都将可能因为调查而深陷血光,但她依然这么做了。   她知道,自己在这个国家缺少威望。   她不像姐姐,从小顶着光环长大,很多人对姐姐的固有印象就是天才,叫她凭空高人一等。   半路出家被推出来的她没有这些,那她只能通过努力去获取威望。   最好是做一件能让别人惊呆的大事,查清那批物资走向正是绝好的机会。   这段时间她其实已经有了些进展,突破口在一个叫庞德的贵族身上。   他是帝国的银边男爵,祖上显赫,目前负责管理王都圈所有城市的医疗税收,他肯定会知道一些埋藏的内幕。   但这个人很警惕,从来不给莱娜跟他独处的机会,所以莱娜只能通过接近他的妻子来靠近他。   她这段时间学习的东西都是庞德夫人所喜爱的,无论是那种媚俗的舞蹈、腻到她想吐的初乳奶茶还是怪诞的赛马棋,这些都是她为取得对方好感特意学的。   庞德夫人一开始对她很冷淡,但随着她在她面前展露出这些特长,两个人很快成了“知心朋友”。   她觉得再这样下去过几天对方就会主动带她去家里做客。   那样一来她就有机会和庞德交谈,这个机会她一定要抓住。   “殿下。”   就在她看书看的正认真时,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啊!”莱娜被吓了一跳,瞬间跳起来往回看,发现一个黑衣人站在那里。   “夜莺?”带着厌烦,她叫出来者身份,“你们不乖乖藏在暗处监视我跳出来吓人是什么意思?”   “这是保护,殿下,不是监视。”黑衣人纠正她的说法,“我来是跟您提点一下,庞德夫人改行程了。”   “改了什么。”   “知名演员唐纳尔多在路上遭到他的情人暗杀,重伤入院,今晚的歌剧是演不了了。”   “所以?”   “大概10分钟后您会见到庞德夫人派来的信使,她会邀请您参加一个宴会,请您早做准备。”   “这意思是。”少女做了个深呼吸,“……我必须去咯?”   “陛下认为多和人交流对您有好处。”   “……我知道了。”   “装礼服和内衣的箱子我也给您拿来了,您看一下,不满意的话现在就说。”   “没有,这种事情我无所谓。”   “换衣服的时候我们会回避,不必担心隐私问题。”   “我知道你们的行事风格。”   “那么就这样。”黑衣人冲她点点头,“祝您今晚也玩的愉快。”   他退入暗影,消失不见。   莱娜走到那只手提箱前打开它,看到里面是一件布料华贵的淡紫色礼裙。   还有黑色的细绳内裤,用来代替胸罩的贴纸也准备好了。   “……嘭!”   莱娜狠狠一拳砸在桌上,低垂的发丝将情绪遮掩。   她沉默了一会,重新坐回到桌子前。   继续看书。   ————————   第一天就给我欠了25更,真有你们的,目前还了4更,感觉里面已经变成键盘的形状了…… 第六十八章 晚宴(保底)   莫约10分钟,莱娜听到外侧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来人是庞德夫人的一名男仆,他递给莱娜一封潦草手书,看了看她身后的手提箱,十分恭敬出了教室。   莱娜大致看了看手书,把它折起来,放在书页里充当书签。然后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以作某种提醒,等了一会便开始褪去身上的制服。   换完衣服,她在教室角落的水池里抹了把脸。擦干后将绑马尾的发带解下。打开其末端的金属桃心,在脸颊两侧抹了些粉。   10分钟后一位身穿淡紫色礼裙的稚嫩美人走出教室,朝门口的男仆点点头。二人从学校后门出发,上了一辆等候的马车。   独自一人坐在车内,莱娜的面色有些忧愁。   书籍和褪去的衣物不用管,夜莺的人会帮她带走。   但这个宴会……这个毫无征兆的宴会,它到底是有什么重要的地方,居然值得已经不问世事的父亲亲自传口谕“建议她去”?   她突然没由来的感到非常不安,戴着丝质手套的双臂抱紧肩膀,脑海里出现了两张亲人面孔。   左边那张是面向容姿和她相近但更成熟的金发少女,右边那张是头发半垂挡住半脸的金发青年。   她不意外这时候会蹦出对艾门的思念,但右边那张脸……果然是那次邂逅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   大约一周前,从北海舰队回来的费顿-哈温找到少女,言明可以帮助她得到想要的东西。   数年军旅生涯并未让他阳光起来,虽然他是变得坚毅了许多,但那个独特发型还是让他显得更加阴郁。   莱娜很意外他会突然找来,犹豫之后没有答应。   因为她觉得……这个亲哥哥看她的眼神不太正常。那不是哥哥看待妹妹所应有的眼神,更类似于猎场的猎人们看待猎物。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马车停了。莱娜只好收起思绪下了车,木然顺着男仆的指引走入一件富丽堂皇的贵族庄园。   这里是西城区,是贵族的地界。   类似这样——甚至比这里更大的袖珍庄园也随处可见,她也毫不意外马车的目的地是这个地方。   庄园的大门大开着,门口排了一列马车。大门两侧是分属不同主人的各类仆从,时不时有欢声笑语从门后的院落中往外流传。   “莱娜,亲爱的。”庞德夫人为了迎接她等在门口,看到少女后眼前一亮,“赞美女神,你今晚真美。”   “夫人的成熟更是莱娜无法企及的美。”少女很是优雅的冲其点头,“很遗憾不能陪您去看歌剧,今晚的意外真是太可惜了。”   “可不是吗!”身形丰腴但不肥胖的棕发女人带着她进门,一边走一边抱怨感慨:“我们都知道像纳尔多那样的人有几个情人是再正常不过,但谁能想到女孩子会做这么夸张的傻事……”   “您是在说那场情杀?”路过的贵妇顿下脚步,“喔夫人,还有殿下!我觉得这恰巧能说明纳尔多先生那惊人的魅力。”   话题匣子一打开,几个女人立刻就情杀案里反馈的现象展开激烈探讨。莱娜有一句没一句的附和着话题,深深觉得她们是闲的发慌。   这些女人她都认识,其中有两个丈夫就在瑟兰军部任高阶军官。此刻应该正在河谷要塞看守边疆。   他们赌上自己的命也要阻拦联军步伐。但他们的娇妻却在这种沙龙宴会里讨论别的男人。   莱娜很不喜欢这里的氛围,但为了她的目的,她只能忍。   没错,这里是庞德的家。   这个人一向深居简出,她探明的情报也表明了他最近没有外出任务。   如果能在今晚找机会见他,那她反倒要感谢那个过于冲动的女孩子了。   “轻点。”花园的灌木阴影里传来一阵窸窣声,“笨蛋简,你踩到我的裙子角了!”   “对不起,依文姐姐……”   “你的手在往哪里抓?”   “啊!对不起依文姐姐!我以为那是……”   “有人来了,先藏好。”   声音骤停,让这院落的一角重归寂静。躲在灌木后的两名少女眼睁睁看着一对年轻男女激烈拥吻着在附近倒下,面色瞬间涨的通红。   他们当然不是来睡觉的。   因为这幕插曲的鞭策,她们用比计划中更快的速度换好衣服,蹑手蹑脚的溜了出去。   “这里好大啊……”依文在路上感慨起来,“都说西城区寸土寸金,没想到随便一家贵族庄园就有这种规模。”   道路旁是灌木绿树,细碎的石子铺就小路。灯架全亮让别墅仿佛被星火包围,前方不远处还有一座小水潭,边上站着不少年轻男女。   比这大十倍的庄园她也见过,甚至这种庄园在她的故乡就不罕见。但她很清楚维多利亚港的西城区是什么概念,那这个面积就很恐怖了。   “你们是……”随着接近,有人被她们的靓丽打扮所吸引,“从来没见过的可爱小姐,请问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一个棕发微卷,一个黑发精炼。凹凸有致的少女娇躯被典雅长裙紧紧包裹,引得不少男人回头张望。   “别说话。”依文掐了简一把,悄声说道:“让我对付他,你闭嘴。”   “我是柔娜-沙凡,这是我妹妹贝蒂-沙凡。”她冲来人矜持的欠身,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还请您保密,因为我们是偷跑出来的……”   “噢噢!”堵路的男人做恍然状:“原来沙凡大公的两位千金。”   沙凡不是瑟兰人,但家族和瑟兰世代交好。他的领地是瑟兰东海的一片群岛王国,早就听闻他有两个美貌的女儿。   此人上周乘商船一道出访瑟兰,现在还停留在王都海港。如果他暗中带上了他的女儿……嗯,这女孩看谈吐气质确实不是一般贵族。   气质淡雅,仿佛天际星辰。和那些媚俗的姑娘完全不同,果然是东海那种环境才能养出的明珠。   “我叫列特。列特-哈温。”   自以为看破一切真相,黑发男人的热情更甚。   “如果你们担忧身份问题我可以帮忙——比如充当我的女伴。”   “哈温?”依文眯眼,“抱歉先生,我记得哈温的子嗣都是金发?”   “那是纯血啦。”列特苦笑起来,“旁系的发色可没什么讲究,如果有人有本事娶到雪地女子,他的后裔会是灰头发也说不定的。”   “那就劳烦你了,列特先生。”简在旁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我和姐姐早就想见识瑟兰的沙龙!你可一定要帮帮我们!”   “没问题,你们尽管玩就是了。”   列特目光有些微闪烁,带着两人往别墅走。   “今晚宴会的主持人是费顿殿下。”他说,“你们只要不顶撞他,别的我都可以帮忙摆平。”   ————————   你们好强啊……又多欠了12更,目前欠21+12约33更,我这两天有作业没法多补,只能指望马上节日假恶补了。 没想到狮吼功还有一招大喇叭……   我算到了国庆节和光棍节。   躲开了月初的月票潮。   想好dnf正出国庆。   估摸着很多游戏都有活动。   却没想到舒克还有周年庆!一世英名风雨飘摇!   ……   诸位读者,你们可曾记得烈日下自己拼搏的汗水。   可曾记得你们有厚度的纸片人老婆。   正所谓“铭记梦想,不忘初心。”   请跟我念:   投资翡翠之剑就是把钱扔海里。 第六十九章 公主殿下要干坏事(保底)   “费顿哥哥?”   看到半长头发的青年男子朝自己走来,莱娜显得有些吃惊。   “如你所见,亲爱殿下。”庞德夫人笑眯眯的冲她点头,“今晚宴会的发起者就是费顿王子,我说我很乐意提供场地,殿下便说要邀请你来。”   “谢谢你,夫人。”金发青年走到女人身旁,轻点下巴表示礼貌,“可以给我们拉开点空间单独谈谈吗。”   “这是应该的,王子殿下。”庞德夫人和随行的其他贵妇人发出轻笑,看向莱娜的视线让她觉得立如针毡。   “到底什么事,费顿哥哥。”她提了口气,鼓起勇气直视青年,“宴会找女孩子私下谈话,这种事可不该发生在你我之间。”   宴会沙龙上的私约行为通常代表双方有私情,她能感觉到有很多若有若无的视线在往这里扫。   “我该说你笨,还是该说你傻。”费顿捏着领子,语气突然冰冷下来,“你知道你现在在做的事情有多危险吗。”   他穿着一身碎花礼服,上面满是紫金斑点,内里是白衬衫配斑点领结。这种骚包装扮倒多少冲淡了些他的孤傲气质。   “即使再危险,那也是我应担的责任。”莱娜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还是像上次一样说想要帮我?”   “是。”费顿扬眉,“怎么,不可以吗?从什么时候起哥哥对妹妹的帮助要被抱以强烈戒心了?”   “从你拿那种眼神看我时候开始,费顿哥哥。”莱娜转头叹息一声,幽幽道:“……我原本以为你和其他哥哥一样也喜欢姐姐。”   “年轻时我偶尔也会对姐姐有冲动和幻想。”费顿承认,“但我很快意识到我从来没有看透过她。”   “你难道没注意到吗莱娜?在很多事情上她显得太自私,太无情。她对我们的感情就像施舍,我不认为斯塔他们有谁能真正堪透她的内心。”   “我也不行吗?”金发少女咬唇反驳,“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姐姐在被某种压力所困扰着而且现在看来它远远比我想象中还要巨大。正因如此我才能更深刻的理解她,才会更懂她。你们被她那样对待只是因为你们从来没有站在她的立场上想过问题。换来这结果不是理所应当?”   “不。”费顿摇头,“你并没有真正了解她的为人。”   “我不在乎。”少女语气加重,“只要她愿意让我了解,并且也愿意了解我就足够了。”   对话一时陷入沉默,费顿愣了半晌,表情越发低沉阴郁。   “你看不出来我对你的感情吗,莱娜。”   “正因为我看得出来,所以才一直不想和你走的太近。”   “不管怎么说,我现在是储君的,费顿哥哥。”少女再次发出叹息,“我必须要在近期建立威望,绝不能在这种关头卷入情事。”   “你害怕流言风语会把你的形象固定在‘女人’上?”费顿尖锐的质问她,“你是真这么想还是拿这种借口来搪塞我?”   “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费顿。”看他一直如此直白,莱娜也不打算再回避了,“我只是一个普通女孩。”   “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青年灼热的视线死死盯着她,“从很久以前我就注意到你了,莱娜……你确实没有姐姐表现的那么光辉,但我就是喜欢你平静表面下那颗坚定的心。”   “反正将来的皇国女王也是要嫁人的。”他靠近少女,“……那又为什么不能考虑下我?”   “因为我……”莱娜悄然后退半步,“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   “……”   “……”   “是姐姐。”   “是。”   “你该知道这份情感是不可能公之于众的——无论是瑟兰人还是维多利亚人都不可能容忍女王以后不诞下子嗣。”   “而且她现在生死不明,说不定已经……”   “她不会有事!”少女打断他。   “我能感觉到……她还活着!”   “你这是被情感左右了理智。”   “抱歉,哥哥。恐怕只有我自己才知道那到底是情感还是理智。”   “……我可以等。”   又一阵无言后,费顿摇头,伸手探向少女头顶,赶在躲闪前在她脑门揉了几下。   “你可能不清楚现在的局势有多混乱,那远远不是你一个根基不稳的女孩能掌控的。”   “所以呢?”   “我会等你主动来寻求我的帮助。”费顿转身,最后一句话飘然传来,“随着阅历增长你更会明白,和她在一起不会有任何结果。”   “结果吗……”细细品味对方话里的某些深意,莱娜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和费顿摊牌,这其实在她意料之中。   一个人是否喜欢自己,她自认为不会感应错。摊牌反而有利于他们兄妹之间继续对话,现在的局势也实在没空间给她玩潜移默化。   但对方透露出的某些讯息还是让她感到意外,比如说这种突兀的急迫——她是否可以理解为费顿也是在感到不安?   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还是他其实已经有了姐姐的消息?   她有些后悔刚才就那样放对方离去,早知道该抓着这些问题多问问的。   这件事结束后,她和费顿有意无意区分成了两个圈子。   对方在沙龙的拐角和一群依附他的贵族青年打桥牌,边上围绕着不少青春少女。   她则专心陪伴庞德夫人,中间还跟她来了一把赛马棋。   因为被人群遮挡她并未注意到在另一处角落还有一个特殊圈子,更未注意到包在里面的两个女孩。   嗯?   下棋下到一半,她突然看到庞德伯爵回来了。   是“回来”而不是“出现”。对方看上去风尘仆仆,好像刚刚执行完什么繁重的任务。   他在外面做了什么?   莱娜心里浮出好奇。   这小半年她也联谊了不少关系,根据她的情报网,身为医疗总税长的庞德今晚没有任何公务,他理应待在家好好休息的。   “对不起夫人,我想去一下化妆室。”   看到庞德风风火火的走到费顿身边,附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然后两人立刻告辞上了别墅楼梯。金发少女有些坐不住了。   她刻意多等了两分钟,装作有些局促的样子向对面告假。   化妆室和盥洗室相连,在别墅一层的廊道顶角。这种别墅格式在廊道顶角是另有楼梯通往上层的,她打算利用这个机会去干点坏事。   ————————   好的很……前面两天才欠到33章,今天就又被活动爆了60……   这刺猬猫暗算寡人,暗算寡人啊…… 第七十章 门外偷听(还债5)   面色如常的溜进盥洗室,莱娜从脖颈上解下自己常戴的项链。   项链是银制,顶端锁着五枚珍珠,仔细看能发现珍珠内侧有青气环绕,飘飘渺渺如同云雾。   “风蛇的髓血。”举起项链,少女的表情非常窘迫,“也不知道吃起来是什么味道……”   这串改造过的珍珠项链是她和普兹林登一行人分别时得到的赠礼。赠送者是所罗门,每一枚珍珠内都装有提取过的风蛇精华。   当然,装在珍珠里的是合剂。这东西直接喝会有强烈毒性,每枚珍珠里蕴含的髓血恰好是莱娜能承受的极限分量。   “风蛇的髓血合剂可以让服用者在一定时间内感受到空气流动。”   这是所罗门送出项链时附带的忠告。   “它会刺激你脑域里针对感觉方面的那部分神经,服用后你甚至能隔着几堵墙只凭感受气流来判断周遭情况。”   “只要那些空间里的气流是相通的,你就可以分辨有没有活物靠近你,以及靠近你的东西是狗是人。”   “我记得你不通魔能,那这东西在你手里会很有用。算是替你姐姐照顾下你——外物上的。”   “试试看好了。”莱娜转开锁扣取下一枚云雾珍珠,咬咬牙,放进嘴里。   珍珠在注入合剂的时候开过口,稍稍用力就能压破。莱娜只觉得舌尖感受到一股极致的苦味,整张脸都揪了起来。   “哇哈~这也太苦了……”   吐着舌头,莱娜一边忍受苦味一边飞快将项链装好,重新挂在脖子后面。   嗯?   突然,她眉头一跳。莫名觉得正有两个人在往盥洗室走。   “莎莉。”一名棕发女孩带着抱怨大声说道,伸手推开了盥洗室的木制房门,“你说殿下为什么会突然离场?”   “不知道。”她的同伴回复她,情绪听起来亦很低落,“也许是庞德伯爵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做汇报吧。”   “但是费顿殿下不久之前才刚从北海舰队回来,现在没有任何官职,庞德伯爵系统上跟他毫无关系,这两个人能说些什么?”   “啊~”被称为莎莉的女孩不耐烦了,“这个你问我有什么用……”   “……”在她们走进盥洗室内部后,莱娜蹑手蹑脚的从门口隔间里钻出来,半皱眉头,对自己目前的状态感到十分惊奇。   怎么说呢……就好像她的皮肤突然“活了”,任何一丝气流波动都被她的皮肤感知到,再化作讯息传递给大脑。   她刚刚就是凭借这种感知气流的能力避开了来人,这简直和传说中属于气流掌控者的能力一般无二。   那个严谨的黑发教授,他送的东西还挺靠谱。   抱着这样的感慨,莱娜轻悄悄的摸了出去。   路上凭借对气流的感知,她避开了好几拨人和几只宠物,成功登上了别墅三楼。   这种别墅的大厅吊顶很高,二楼两边差不多全是客房。她估计那两人商量事情不会选择在这种地方,所以直接找到了第三层——它在结构上有间   书房。   三层有人看守,而且极其隐蔽。这加深了莱娜的怀疑,让她越发觉得那两个人藏有秘密。   她故意制造动静引开看守,然后绕了一圈,从二楼中间的楼梯口摸了回去。   这感觉真是刺激的不行……   靠在墙上的少女轻轻喘息着,双眼发亮。   如果没有服用合剂,我连他们的存在都发现不了。   但现在我却能把这些人耍的团团转,药剂学和炼金学结合起来居然这么厉害……   她平复下心情,继续往书房位置靠近。   “……这不可能。”谈话的声音从门缝中透出,“你们的消息源肯定有问题。”   莱娜屏住呼吸,尽量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   “没有问题,绝对没有!”这声音是属于庞德的,“您可能不知道,殿下。我们所有的联络人都是融合过……融合过那个东西的。他们绝对忠诚可靠,不可能有人会出卖消息!”   “那纳尔多的行程怎么会无端暴露?对方甚至用他过去的恋人骗他下车,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这是有预谋的?”   “这……这确实是没法解释。我想可能是因为对方有一个预言师?预言师耗费大代价的话确实能预见到他们会走川利街。”   “预言师吗。”费顿的声音颇有些阴沉,“我还是无法理解有人透支生命来算计这些没好处的事,这些搅屎棍……他们早该被历史摈弃掉的。”   “……纳尔多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重伤昏迷……那女孩在她胸口刺了三刀,差一点点就擦到心脏。而且那刀上还有魔蛇的毒液,如果纳尔多是自然人肯定早就死了。”   “我的意思是他到底多久能醒过来?”   “不好说……主要是他比较臭美,不肯进行彻底的融合,这导致他体内的器官还很脆弱,恐怕至少要等个一两天吧……”   “真该死!”屋内传来茶杯被打碎的声音,“……他可是带着重要消息!难道我们所有人就得在这一两天内干等着?”   “这么说可能很遗憾,但也许……殿下,也许适当蛰伏是有必要的。”   “您目前在陛下心里的地位还要高过斯塔,几乎是他真正的继承人。这点挫折……肯定不会影响您的地位。”   “那些该死的自由党人……”费顿的声音低沉下去,“他们是在和人类的未来唱反调……”   “辛苦了,庞德。今晚的事你一定很累。”   “这是我的荣幸,殿下。”   “我那天真的妹妹最近一直在找你接触,但凡给我发现一次你回应她,你的脑袋就别想要了。”   “……我绝对服从您的任何命令。”   “很好。”房间里传来舒气的声音,“那就这么着吧。”   “对了。”又突然转折:“其他大陆的情况有变动吗。”   “瑟雷斯和坎比亚洲没有异常,但艾莎……那边突然崛起了一个大贵族,叫艾温-塔里亚。”   “艾温-塔里亚?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他干了什么?”   “大概半年前——她花了笔巨款租了南方的歌罗西港。还在歌罗西搞工业发展。”   “她?女的?那怎么现在才有她的消息?”   “雅芬人认为他们可以摆平,隐瞒了消息没有汇报。”   “砰!”第二只茶杯被主人摔碎,“鼠目寸光!被放逐的土著!”   “殿下。”   “嗯?”   “前不久雅芬人制定的龙化计划再次被那女人阻挠,他们可能是觉得对方的实力超出控制,所以才将她的资料送了回来。”   “你不用拐弯抹角的,想说什么就直接说。”   “……我们看了所有资料,一致认为虽然有很多地方都出现了差异,但她可能就是……可能就是艾门殿下。”   “呵——”   门外的少女没控制住,喘息的声音陡然增大。   “谁?”   “锵”的一声,似乎有人在房间里抽出长剑。   脚步声迅速朝房门靠近,一把将它给推开了。 第七十一章 少女和猫(还债6)   “嚓!”房门还没打开一半,一股巨力从内侧撞在上面,使得两扇木门瞬间飞出,撞在墙上发出巨响。   费顿收回动作,手持长剑跳出去。左右环顾,没有在阴暗廊道内看到任何可疑的人。   “殿下。”庞德快步从门内走出,看向他,“封锁别墅?”   “所有人。”费顿阴沉的盯着他,“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去,你拿这枚纹章去调集我的人,再派人去通知斯塔,让他找薇姿调一队警察过来。”   “动静闹的太大不会给自由党人透出动向吗。”   “那批物资现在被军部盯的很紧,比起自由党他们还要更麻烦些,现在首先要把事情搅混,至少得让他们在一天之内不敢随意窥探。”   “另外——”费顿的声音急迫起来,“再派人去看好纳尔多。刚才偷听的人肯定已经知道了他的重要性,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保他活着。”   一连串命令下达完,两人在廊道分头离去。但他们都没注意到廊道拐角的杂物室——那个门口落下了一根金色发丝。   带着惊恐,莱娜躲在杂物室内的储藏柜里。脑海中不断回荡着自己刚才听到的对话,一丝大气也不敢喘。   她完全没料到自己一时兴起的偷听行为居然会有这种收获。   首先,她知道了唐-纳尔多的袭击案背后另有隐情。这个知名男演员和她的哥哥费顿-哈温以及庞德伯爵是一伙的,好像还带着什么重要情报。   其次,她的哥哥费顿-哈温一点也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是个混子。他既有能力也有手腕更有野心,且从庞德的恭维中她惊讶得知费顿在坎索心中的地位好像还要比斯塔更高。   她的父亲更信任费顿,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和斯塔比起来费顿和庞德好像参与了一个地下组织——它和夜莺类似,绕过所有行政机构直接向王权负责。而目前他们和所谓的“自由党”是敌对关系,那个“救了她”的年轻女孩居然也是自由党安排的杀手。   最后,时隔两年半她终于有了所爱之人的确切消息。   女神保佑,再没什么比这更重要了。   那一瞬间,莱娜觉得自己想哭。似乎这段时间遭受的委屈一下子找到了宣泄渠道,让她忍不住落下泪来。   不,要是被姐姐看到一定会被取笑太软弱的。   她在眼角抹了几下,迅速平复激动的情绪。内心思索着要如何才能安全离开。   别墅带院子还是有点面积,费顿怀疑有人偷听,封锁场地肯定是要一个个的排查人数。   如果我想洗清嫌疑,我必须得立刻出现在第一层的盥洗室里,最好还得有几个人能证明我一直待在那里。   但三楼现在肯定被那些护卫封锁了,我没办法从这里下去。   即使我能瞬间出现在盥洗室,没人证明,这段时间的空档期也很容易惹来他们怀疑。   啊,真是令人沮丧的局面……   她掐住额头,一边听着外侧杂乱的脚步声一边缩在柜子里摇头叹气。   虽然能肯定他们抓到我也不会对我做什么过分的事,但这对储君来说也太失败了。   如果换了姐姐处在这种局面她会怎么做?   少女眼前浮现出一张温婉的脸。   是用暴力打晕守卫逃出去?还是完美安排好事后的掩护?   看来费顿说的确实没错,维多利亚港目前的水太深。才只是随便一次谈话就让她窥见这些,她甚至不知道深渊背后还藏着什么东西。   “喵~”   就在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一声猫叫将她惊醒。   她打开柜门,就着窗口透出的惨淡月光看到房间里蹲着一只黑色小猫。   “喵~”黑猫看到她现身,很是自来熟的走过来,在她脚踝上蹭了一下。   “喵喵~”然后它转身晃了下猫屁股,回头给少女“使了个眼色”。   “……”这顿操作看的莱娜浑身僵硬,怀疑这猫是人变的。   为了防止拟形者作乱,她在黑猫不明所以的注视下将它捞起来,让它肚皮朝上躺在怀里。   “母猫。”然后她把黑猫重新放下,口中嘀咕:“被我巡视的时候也没什么过激反应,应该不是拟形变态……”   “你这意思是让我跟着你吗。”回想起黑猫之前的动作,莱娜顿时有些明悟,“你要帮我从这里出去?”   黑猫高傲的仰起脖颈,不愿意再开第四次口。   “还有密道。”门外隐约传来交谈,“所有密道也探查一下。书房里的和储藏室的,不要放过任何空间。”   “喀嚓。”十多秒后,储藏室的门被从外侧打开。三名黑衣人手持短铳走进来,一个人手上拿着提灯。   “柜子里没有。”   “水池旁边的密道入口也查看过,没有任何粒子流动。”   “那个入侵者能摸进来说明他实力不低,没有动静就证明他不在这里。”   “那就走吧,再去下个地方看看情况。”   脚步声远去,房门也关上了了。   水池旁的柜子后面传来叹息,那是莱娜在为刚才的惊险感到后怕。   如果不是这只猫,她根本不会注意到那丝细微的空气窜通。也就不会发现柜子后面还有条密道。   “我得谢谢你。”她蹲下来,温柔抚摸着黑猫的皮毛,“像你这么聪明的幽影猫肯定还有一个主人,接下来是不是要带我见他?”   黑猫躲开了她的手,自顾自的往密道里走。莱娜见状只好跟上,顺着倾斜而又狭窄的管道小心前进。   这样走了几分钟,密道前方出现尽头。少女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低头,看到脚下有一个伪装成通风口的栅栏出口。   而现在正有两个某种程度上她很熟悉的人站在下方看着这里,那种笑容让她觉得有些讨厌。   “很高兴我们又见面了,莱娜公主。”   依文-盖尔身穿一件蓝色长裙,扮相高雅的朝她微笑。   “考虑到拯救您的比比是我带来的,我们或许可以交换一些对双方来说都有利的情报。” 第七十二章 国家大案(还债7)   随着一队全副武装的黑皮帽到来,西城区的平静被打破了。   骚乱持续了整整一夜,无数人各怀心思议论纷纷,猜测着是不是庞德伯爵家里被偷了什么重要东西。   莱娜带着沉重的心思和一只黑猫回了圣橡树宫,眼皮打架,几乎是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梦醒之后已是中午。她起来简单洗漱一番,一回头看到依文和简并排坐在她身后,正在一边撸猫一边笑眯眯的盯着她看。   “……你们居然能潜入防守严密的圣橡树宫?”莱娜有些不可思议,“那些护卫……还有夜莺,他们都?”   “都没发现。”依文帮她把话说完,自来熟的站起来,用她收藏的器具弄茶沏茶。   “幽影猫足以帮我们闪开大部分窥探,而夜莺,那些人中午也是要吃饭的。”   “我和依文姐姐观察了很久才得出规律——他们在中午这个点会有10分钟出现监视断档。”   黑发女孩笑嘻嘻的道,“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10分钟商量一些未完话题。”   “你想要什么。”莱娜冷冷看着她,“没记错的话半年前你们就找过我,如果你们今天的要求还和当初一样,那我的回答也还是‘不’。”   半年前,那位正在摆弄她心爱茶具的棕发少女一脸不情愿的被简拖来,请求她在那批医疗物资的情报方面给予支援。   她们说的事非常重要——要知道当时正值异种入侵期,这个时候挪用疫区物资简直等同于叛国罪。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她更坚定了心思要查清背后的潜藏勾当。   莱娜先是对她们的心思表达肯定,然后拒绝了为她们提供任何便利。   没有为什么,只是她不想这两人卷进事态里白白送死。   她自己身为明面上的帝国储君,哪怕真的出事情也不会死。   但这两人不同,那些潜藏的家伙可不会顾忌平民百姓。   “真冷漠!”简撇撇嘴,“我们昨晚才帮你脱困,又牺牲自己帮你洗清嫌疑。转眼见面连问都不问一下就立刻拒绝,你还真不愧是姓的哈温……”   “你们牺牲的只是两个身份而已。”莱娜毫不客气的反驳回去,“沙凡大公的宝贝女儿?也就只有列特那种笨蛋会信这鬼话。”   昨夜,在盥洗室内简单交谈后。逃离现场的依文和简最先被清点人数的警察发现。   有这两个失踪人口拉关注度,莱娜的嫌疑很自然的被洗清了。   但她可不打算领这份情,因为她觉得如果领了一定会被这两人胁迫做一些很危险的事。   “先别急着下结论,莱娜。”依文把茶端上桌子,“我先来总结一下我们昨天交换的情报。”   “你说你听到费顿和庞德伯爵在书房密谈——你确定他完全知道庞德伯爵在做什么事,是这样吗。”   “是。”这种问题莱娜还是愿意回答,“而且他们大概率直接听命于父亲。费顿在父亲心里的地位搞不好要比所有人都高。”   “那事情就大条了。”依文叹气,“……你知道庞德伯爵在干什么吗。”   “不知道。”莱娜一愣,“他的官职是医税总司,管的不就是所有医院、医生还有此类物资的税收?”   “别装蒜!”简锤了下桌子,“医税总司在维多利亚港连屁都不是!上面多得是比他更大的官连税务部门里都能找出不止十个!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和费顿王子勾结在一起?他们明显是一个组织!且这个组织直接听命于你父亲!”   “你们既然都有猜测了还问我干吗?”莱娜皱眉看向她,“你们自己去查不就好了?”   如果她没记错,这黑毛小女孩也是当初对姐姐抱有好感的“变态”之一。   “冷静,简。”依文止住女孩的怒气,转头看向金发少女,“我现在就告诉你这件事到底有多严重。”   “我听着的。”莱娜冷静的看着她,分毫不让。   “你父亲可能和异种教会有所勾结。”   “嗯。”莱娜点点头,然后瞪眼:“……你说什么?”   她一脸认真的看向依文,没能从对方表情中发现任何一丝玩笑成分。   “我给你简单说个数据吧。”依文再次叹气,“用于疫区的赈灾物资中包含大量抗性药物,在妥善使用物资的情况下,异种病毒对直接接触者的侵蚀速率能减缓一倍,对间接接触者的影响几乎为零。”   “这我知道。”   “那你知道缺少那批物资一共导致了多少人在入侵中受感染而死?”依文尖锐道,“西辛那的那次入侵波及了六万人,但最后只死了八千。最近的几次登陆波及人数还不到三万,但除去军队之外的伤亡数据?这个你应该比我清楚!”   莱娜面色发白,说不出话。   她插手不了军政内务,但情报消息还是有渠道的。   大半年来瑟兰一共遭遇过8次入侵。前3次波及3座沿海城镇,5万人被锁疫区,共计死亡1万士兵和2万本地居民。   后5次波及7座沿海城镇,2.8万人被锁疫区,共计死亡1.1万士兵和2.5万本地居民。   后面的几次入侵潮几乎让波及的城镇成为死地。如果不是四神教出手帮忙和拜伦学会又捣鼓出了新公式,肆虐的病毒说不定会在一个月内席卷全国。   而波及六万死八千和波及近三万几乎死光——这之间的区别也太明显了。   军部之所以吵的不可开交就是因为沿海城镇在蔓延恐慌。很多家庭害怕入侵潮而不愿响应征兵号召。这使得军部列出的增兵计划成为空谈。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物资被断。都是因为那所谓的“运货船队触礁沉没”。   “庞德伯爵的官职不大,但他正好管这一块,任何超过规定数量的药品调配以及出关都要有他上司的印章和签字。那是足以挽救三四万人的的东西,他怎么可能毫不知情?”   “我们有充分理由怀疑他和异种教会勾结在一起,他极有可能是个突变者——那些融合人里的激进分子。”   “而且他们的目的很可能不止限于对物资的限制,我怀疑他们最近的异动很可能是打算对药品源头——由拜伦家掌控的厂区动手。”   “我们潜入宴会就是想要探寻庞德的秘密,莱娜。”依文一口气说了一堆话,悄然喘息着,“但我们都没想到,这件事你哥哥甚至你父亲都是知情人,甚至是参与者。这样一来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你父亲他……他可能也和很多垂暮的王者一样在渴望永生。”   “……你们加入了自由党?”   莱娜沉默了一会,想起费顿当时对预言师的恶毒诅咒。   如果她没记错,依文在普兹林登的所学专业就是星相预言。   她顿时觉得自己被卷入了一起惊天大案。   大到能左右生死,甚至这个种族的延续。 第七十三章 救援(还债8)   是了。   莱娜思索着。   这些事情她其实早就有相应的心理准备。   父亲放政,将权力暂时交给安娜王妃。而安娜王妃又对这么明显的案子不闻不问,这本身就是不正常的。   他们是否也有串联?安娜到底知不知道这背后可能有异神教在暗中作祟?如果她知道那这一切难道是瑟兰王权的默许?是王权背叛了这个国家?   她不敢往深处想,甚至不敢联想一下她的斯塔哥哥知不知道这件事。   这太匪夷所思了,虽然她是听说过那个邪教组织用永生做幌子诱骗了不少人替其行事——甚至其中还包括约修亚的莫林王——但她从来没想过她的父亲也可能有同样的需求。   只从她最后一次看到坎索的画面判断,那个男人很明显是不想死的。   他享受着最好的服务,吃着最昂贵的饮食和药,居住在环境最好的橡树园里,连他的权柄都交出去了。   但这些都不能阻止生机从他体内流逝。不能让他的深邃皱纹延缓半分。   他看上去太老……不像是接近八旬而像个百岁老人。很多贵族都怀疑明天就能听到宫中的噩耗,这说法可不是空穴来风。   那么——她抽了口气——假使按照最坏的可能性去判断局势,即以父亲为代表的王权已经做出背叛行径,它会带来哪些后果?   嗯,考虑到普兹林登校长当初寄给她的那封信,她有绝对的理由相信对方首先不会放任任何一个可能知情的人在世上活着。   不需要“确定”,连“可能”都不行。因为他们要图谋的东西实在太大,在看到成功希望前绝不容许计划暴露。   啊——她继而面色微变——这么一说,好像整个王都最不该知情的人就是她呢。   费顿无疑是这个计划的参与者。他刻意指使庞德不要对她做出任何回应,可以说正是因为他对这边的好感才使得所有纷争都避开了她。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在害怕什么?   仅仅只是害怕计划暴露?还是说如果这些东西被她知道会引起什么可怕后果?   那后果又是针对谁?是他还是计划本身?   或者……是我自己?   “糟了!”她的面色在这一瞬间变得惨白,“你们不该在这个时间来找我的!”   “什么意思。”简紧张的从沙发站起,瞬间抽出腰间短剑,“时间还没到,那些监视你的人应该没这么早回来……”   “不不——”少女摇手打断她:“不是这样,完全不是!我的意思是这里根本就是个禁区!你们不该来!必须离开这!现在就走!!”   “我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依文捂着额头,身形摇晃,“头很痛,仿佛预兆着血光之灾。这是骚灵,最好先潜行离开王宫……”   “我带你们从后门走。”莱娜一把抓住她,“我的院子地势较高,后门直通往姐姐的院子。你们从那里出去走两个路口只要翻下一面高达20米的   墙就能到达王宫外围,再过内城门就能离开王宫。这么走虽然暴露的可能性更大但胜在速度最快……跟我来!这边!”   她心中焦急,暗恨自己为什么早没想到。   如果她的猜测接近真相,如果对方真的是“宁杀错不放过”,那么哪怕昨天夜里她只沾上了一丁点嫌疑,他们也是不会轻易当做没发生的。   这意味着近期所有的王宫警戒和对她的监视都要重新预测,过去的经验根本没用!   “从这里……”少女拉着依文走出后门,突然失声。   因为她在地上看到了一封信。上面盖着三眼狮纹章。   用颤抖的动作打开信,抽出信纸,三人只在里面看到了一根金色发丝。   信纸上一片空白,一个词汇也没有写。   依文和简瞬间看向金发少女——她们当中只有她像是发丝的主人。   “回去。”莱娜做了个深呼吸,拉着两个人退回里屋。   她从脖颈上将项链拆下,又取了一枚云雾珍珠在嘴里咬破。   极致的苦涩再次蔓延,那种敏感而又清爽的触觉再次从空气中渗透皮肤。   “外面已经被包围了。”   闭着眼睛感受一番,少女睁眼后的第一句话就让另两人如临大敌。   “你们现在唯一的希望是这只猫。”莱娜说道,低头抱起黑色小猫,“它叫什么来着……比比?”   “喵~”黑猫叫了一声,伸舌舔了舔她的手指。   “我是真的希望幽影猫能起到作用。”依文苦笑,“但遗憾的是,我和简都不是实力强大的掌控者,没法和幽影猫做同步调配。”   正面交战,比比大概可以保护她们好几分钟。   但也就仅限于此了,它毕竟不是那种凶恶的魔物,对血肉之躯的攻击性着实有限。   想要借助幽影猫的绝技阴影穿梭从这里离开需要她们的精神波读取并同步比比的频率。这得是观察法在高阶固化的人才能做到。   她们充其量只能借助有限的同步在暗处潜行,这一手对有防备的敌人几乎无效。   “好像……这次真的玩太大了。”   简干笑着,“之前让比比探索这里的时候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还以为潜进王宫会很容易呢……”   “你们就没有什么后备计划吗?”莱娜忽略她,转头去问更靠谱的依文,“你身为预言师,为什么在来这里之前毫无感应?”   “我前不久才对某件事做过预言,预言能力不能在短时间内再次使用。”   依文的面色很不好看。   “后备的接应计划确实是有,但发出警报,对方赶来,这些也是要时间的……”   很显然,她不认为目前这个小团体有做出稍微抵抗的丁点可能。   排除她们在特别领域的那些专长,光论战斗,这里站着的每位女孩都是弱鸡。   “差不多该进去抓人了吧。”   院落外围,一名身形模糊的黑发男子看向费顿。   “恕我直言,殿下。这种时候实在不该过度沉迷于儿女情长。”   “莱娜殿下要如何处置还得征求陛下的意见,但至少,您得让我们进去先把那些碍事的干掉。”   “那就……”   费顿开口,刚打算答应他。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步调。   “情况有变!”又一个身形模糊的男子潜行过来。   “哈特来了。”他说,“还带着军部的人,一起来了。”   ————————   星期四,欠99章,还债8,剩91。   看来我真得天天五更还债了…… 第七十四章 永不背叛之人(保底)   哈特来了。   他穿着一件黑色薄风衣,破旧的长裤和皮靴底端满是泥土。嘴唇边缘长出了一圈暗金胡渣,叼着根烟,看上去显得既消沉又十分邋遢。   “先把人手都撤掉。”费顿简短叮嘱一句,从遮掩的灌木后走出来,双臂张开。   “哈特!”他露出笑容想拥抱他,“真凑巧!你也是来看莱娜的吗?”   哈特却没接他的拥抱,在他一米外的地段停下脚步,看着他缓缓道:“我本以为,从军队回来后你能改掉阴郁气质变得更直白,更阳光一些。”   “但现在看看你的德行吧,费顿-哈温。你那刻意挤出来的假笑简直令我作呕。”   “哈特。”费顿收敛笑容,伸手搭上哥哥的肩膀,“……为什么无缘无故说这种话?”   “因为你做的事情比斯塔更过分!”哈特一把推开他,“斯塔可没打算对莱娜动手!他至少是站在‘瑟兰’的立场上在为这个国家考虑!”   “而你呢?别告诉我你带那些人过来是打算保护她?我甚至还看到了帝国法务司的两位司长,你这是‘看人’?你确定?”   随着他的喝问,更多脚步声从后方传来。院落里冲进一队手持火枪的黑衣士兵。   他们的制服上有暗蓝条纹,这正是瑟兰军部的一贯风格。   “你想干什么,哈特。”费顿皱眉看着这些人,“回来后最关心的莱娜的人是我,你这是想在我面前把她带走?”   “而且是谁给你的胆量让这些人直接闯入王宫?你难道忘了调集军队进入圣橡树宫需要有军部元帅和帝国王权的双重印章?”   “费顿殿下,是吧?”那些士兵里站出一个中年军官,取出一份文件样的资料递了过来。   “我是卡杰拉-斯莫林。军部少将,第六龙枪军团的指挥官。我知道你很生气,但你可以先看看这份通行证是否伪造。”   “……”费顿打开文书,看到下面正印着他刚才说的双重印章。   “这怎么可能……”站在他身后的另两个人顿时惊呼:“陛下怎么可能会把这种东西授予军部?”   “这是一次性的。”费顿把文书交给他们,看向这群不速之客,问道:“军部是打算插手这件事了?”   “西线的压力每过一天都在增大。”卡杰拉毫不退让的仰起下巴,“……我们当然很关心到底还有多少人愿意去前线杀敌。”   “而莱娜殿下。”他看向里屋,“身为帝国储君她理应对军务有基础了解,过去我们事务繁忙顾不上这点,今天就是来做补救的。”   “你的意思是……”   “从今天开始莱娜要搬出圣橡树宫,费顿。”哈特上前一步挡住他,“她会去军营里住,什么时候体验完什么时候回来。”   “不要觉得这件事影响很小。”卡杰拉顺手堵上他最后的反驳空间,“当年艾门殿下也在军营里待过,这对继承人来说是必要的。”   “卡杰拉是吧。”费顿阴骛的看着他,“我倒想知道,等父亲的命令传入军部,贝格拉尔还能用什么借口强行留她。”   留下威胁,这位第三王子带着他的人调头离去。   莱娜则独自一人从屋里出来,有些好奇的看着这幕。   老实说,事情的发展有些迷。   哈特是有军职的,他曾是西北三角要塞的总督司令,管辖过一个大区好几万人。这份关系让他天生和军部距离最近。   在过去联谊贵族和势力关系的时候,她不是没找过哈特,也不是没找过他背后的瑟兰军部。但对方表现的却很冷淡,并不愿意留她多谈。   那今天他们又是为什么突然劳师动众跑来帮她?   是因为军部的人也嗅到了王宫中的潜在危险?还是他们单纯想要插手监管物资调配?   “中午好,公主殿下。”   看到莱娜,卡杰拉冲她鞠了一躬,“我是贝格拉尔元帅派来保护你的。”   “元帅阁下!”少女不禁发出低呼,“可是阁下现在应该正在西线镇守,他怎么知道……”   “王都水很深,但还没到消息都传不出去的程度。”   哈特面无表情的道,率先叼着烟转身离去。   “把你屋子里的小伙伴都一起带上,我们要在十分钟内离开王宫。”   就这样,一场危难被化解了。   三人被带到城郊的军营中住了一晚,第二天,莱娜带着两人一猫直闯哈特的屋子。   “我需要一个解释,哈特哥哥。”   喝退那些卫兵,少女看着桌后青年,“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是保护我?还是监禁?”   “当然是保护。”邋遢青年叼着烟,烟头已经烧了半截,“我不能容许那些融合人杂种再肆意伤害我重视的人。”   “那你们过去为什么从没找过我?”   “因为过去我们无法判断你是否是他们的一员。”   “你的意思是……”   “啊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哈特扬眉一笑,“从费顿回来起,他那个小团体做的一些事军部都是看着在的。”   “包括他们修改物资清单,伪造一艘空船触礁沉没?”   “是的。”   “唐-纳尔多是他们的人你也知道?”   “是的。”   “那军部为何按兵不动?”少女不可思议的瞪着他,“你难道不知道这件事有可能会牵扯到父亲……这个国家的至高王权吗?”   “事态很复杂,我三言两语可说不清楚。”   哈特看了看坐在后面的两人一猫,问道:“你确定要让她们在这旁听。”   “我想我代表的是普兹林登学派,哈特王子。”   依文止住简的动作,在这里启用了自己的另一个身份。   “我师从普兹林登当代最伟大的预言师潘妮-葛莉特。如果你们有需要我可以修书一封去布鲁梅斯。”   “布鲁梅斯。”哈特品味了一下这个地名,“普兹林登灾后选择在那里重建,布鲁梅斯现在至少有三位以上的高阶职业。”   “我至少能让其中一人尽快过来。”   “军部和拜伦学派的关系很不错,暂时不需要外人帮忙。”   哈特隐晦拒绝了她。   “不过看在安塔利亚蒙阁下的份上,我可以让你们也知道内幕。”   “内幕?”简在后面忍不住开口,“难道瑟兰的王权真的已经堕落了吗?”   “话不能乱说,年轻姑娘。”哈特瞪向她,眼神严厉。   “贝格拉尔元帅说过,这个世界上最不可能背叛瑟兰的人就是父亲。” 第七十五章 撕裂的局势(还债9)   还没等莱娜等人彻底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金发青年大刀阔斧的站起来,拉出一面画军事要点的石灰板子。   三人一猫看着他在石灰板上写下一二三四几个数字,不知道他这是想干什么。   不过哈特并不打算让她们猜,而是直接用问题的方式提点妹妹:“跟我说说你对目前王都局势的具体了解,比如这里总共有哪些势力。”   “王权。”莱娜脱口而出,“布洛维哈温的王权至高无上。”   “这是第一个。”哈特将‘王权’一词标注在那个‘一’的后面,“还有,继续说。”   “王权之后是以斯塔哥哥为首的贵族势力。”莱娜双眼一亮,顿时知道他想谈什么,“安娜阿姨现在把持了一部分朝政,她虽姓哈温,身体里却也留着商人的血……克尔顿家族还有两位帝国公爵都支持斯塔,他也是我巩固储君地位道路上最大的障碍。”   “能站在中立角度说出这番话很了不起。”哈特赞许的看她一眼,又将‘斯塔-哈温’等几个名词标注在第二行。   “这个位置原本应该属于四神教。”他点点板子,“可在冰月叛乱之后四神教的地位大大降低,新教教徒充其量只能排在第三。”   他在第三行写下‘新教’、‘拜伦学派’这样的单词,书写之际鼓励少女:“继续,还有更多。”   “军部。”莱娜看着他的背影,“……其实我觉得军部更配得上写在第三行呢。”   “以前可以,现在不行。”哈特的声音顿了一下,“你应该知道我们近半数的优秀将领都在镇守西线,军区的力量并不完整。而在这样罗列过一番后,我们就能很直白的看清楚这潭水到底藏了哪些家伙。”   “第一序列,王权。”他点着石板。   “第二序列,商人和贵族的共同利益体,还有投靠他们的警察部队。”   “第三序列,教权。”   “第四序列,残存的军权。”   “第五序列你没提,那我来写——那些暂时还不知道该站在哪一边的其他贵族。他们可都是些可怜人啊……”   “我有个问题,哥哥。”莱娜回头看了看依文,正声问道:“王权、教权和军权,这三者难道不是紧密结合在一起的吗?”   “冰月叛乱后你将新教势力剥离出去我还勉强可以理解,但军权……军部的动向不是终究要受父亲制约?”   问这个问题是她想起了费顿临走之前说的那番话。   她能理解那内里的意思——无非就是打算动用最高权力强制性命令军部放人。   “你理解的没有任何问题,莱娜。”哈特点头表示赞许,“但这里有个前提,他们拿来的得是真正的王权。”   “……我不明白。”   “嗯。”哈特狡猾的微笑起来,“意思就是除非父亲亲自过来,军区有权拒绝一切代传指令。”   “帝国军务法第187条:在确认局势足够危急且有帝国元帅和国家元首双重授权的情况下,军部能得到一定程度的自治权。这个法案诞生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在瑟兰王还活着但却失去表述能力时王权被那些奸人把持。”   “而且它的有效期限是会随着两位约定人中任何一位身亡逝世而立刻终止的。这就又在一定程度上防止了军部以此法案犯上作乱。”   “这意味着我们在这里很安全?”莱娜的眼神越发亮了,“我不用回去?可以一直在这里住?”   “可以,但是不行。”哈特的回应令人迷惑,他问少女:“你们之所以会被费顿蹲守应该是发现了他们的某些秘密。”   “唐-纳尔多似乎是费顿的手下。”依文插话了,“费顿-哈温手里有一支暗影部队,我们怀疑他们和物资流失案和数十起走私案有所牵扯。”   “问题来了。”哈特立刻跟进,“这支部队有哪些人,他们要做什么,什么时候做,和这里的第二序列是否相互勾结,你们现在能说好吗。”   “这……”三个女孩都皱起眉头,突然意识到事情好像并不简单。   尤其是莱娜——她很清楚费顿和斯塔是非常亲密的合作伙伴。费顿回归后斯塔请他去了克尔顿家把持着的军工参观。分别时还送了他一笔股份。   无论从哪方面看,这两个人都是一伙的。但如果是,为什么在她在偷听时会听到庞德伯爵说费顿的地位比斯塔更高?   来看看支持斯塔的人都是哪些吧!   首先——埃兰-慕斯和汉伦-克朗,分别是把持瑟兰检察院和瑟兰财政部的五位公爵之二。   其次——薇姿-科斯塔和道格拉斯-杜庞,前者统御王都6500名黑皮帽,后者是瑟兰皇炮的在位校长。   司法、财政、警务和些许军部的青睐,这种地位何其风光?   如果不是整体局势一边倒的支持斯塔,莱娜也不会像在夹缝中生存那样如此艰苦了。   但是——莱娜的皮下泛起一层疙瘩。   但是就连这种风光都无法超越费顿-哈温对于王权的重要性。   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为什么贝格拉尔元帅会认定父亲对国家有绝对忠诚?   难道说以费顿为首的那支部队和斯塔完全没有关联,且父亲的生命被操纵了?   “在丢掉三角要塞后,我只保留了一个少将军衔在这虚度光阴。”   哈特靠在桌沿上,目光偏过看向窗外。   “我在西北战区失去了所有亲爱的人,可能在他们看来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而且已经失去了重新崛起的心。”   “而这样一个人突然露出锋芒去圣橡树宫抢人——你得承认这会让他的关注度在整个王都圈骤然暴增。”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看向少女,“我的妹妹,帝国储君,莱娜-哈温。”   “这意味着……”金发少女眯起双眼,“她或许可以利用哥哥的锋芒作掩护,在这个背景里调查一些他不方便调查的东西。”   “非常好。”   哈特咧嘴放声大笑:“姐姐果然是不会看错人的!我一直相信能让她认定要守护的人绝不普通!”   “大概在2-3天内,我会重新出席那些狗屎酒会还有沙龙。”   他重新变得严肃起来。   “在我打掩护的这段时间,你们得想办法在王都找到一个叫‘巴卡兰姆-斯曼尔’的年轻男人。”   一边说他一边让出石板,在最底下写了个新的序列。   第六序列:自由党,括弧,神子真理教,括弧。   “需要我帮你们写的再详细点么,两位小姐?”   他看向沙发上的依文和简。   “这几天内,我的妹妹就拜托了。” 第七十六章 拟形者与逗比侦探(保底)   时间推进到下午,维多利亚港,靠近码头的谢汉尔广场上正有三位女孩在投喂鸽子。   她们都穿着便于行动的修身衣裙,其中那个最矮的更是一身小礼服打扮,礼帽的帽檐压的极低。   广场中央竖着纪念谢汉尔爵士的纪念碑,此人通过公开自杀的方式逼迫大众爱护鸟类,在一些贵妇人和极端教徒眼中是真正的英雄。   “根据哈特的说法。”简一边撸鸽子一边说道,“你的费顿哥哥同样对王权有所觊觎,或者说他觊觎的东西就不是王权而是想要拖着这个国家一起毁灭。”   “所以他的目的是通过对各类物资的截取和干涉影响基层家庭对王权的信任。毕竟根据依文调查已经有很多人不愿意再响应征兵号召了。”   “瑟兰之所以能抵抗异种入侵那么久,除了他们过去登陆的并不频繁外最依赖的就是疫区制度。”   依文点点头,补充说道:“疫区制度决定了一个区域在遭受入侵后的生还人数,这直接决定了观望者对这个国家是否还能抱以信任。”   “当国家无法对他们最基础的东西——生命做出保护时,这种信任的崩塌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么,费顿当时和庞德伯爵谈到的行动计划。”莱娜压了压帽檐,低声道,“那个关键讯息还在唐-纳尔多脑子里的计划……会否是针对这个制度的根源,也就是拜伦学会的?他们是不是正在图谋要对那些药品疫苗的生产厂区做手脚?”   “可能吗。”简有些不信,“那些厂区都是拜伦家独立控制,金钱和永生或许能腐蚀凡人,但学者的意志永远永远是最坚定的。”   “最坚定——也最脆弱。”依文想起她的老师,感慨说道:“他们坚定是因为他们有自己信奉的真理,一旦真理被打破,说服他们不需要耗费任何代价。”   “那他让我们找‘巴卡兰姆-斯曼尔’的目的应该就是和这件事息息相关了。”   莱娜肯定道:“他之前质问我们费顿麾下有多少人,他们要干什么,什么时候动手。我们这里不妨假设他们有极具规模的200-500人。”   “然后。”她继续道:“因为有唐-纳尔多这条关键讯息,他们的势力不止在王都。那个受袭击的男演员明显是间谍,负责给他们传递情报。”   “再结合他最后说的‘2-3天’以及那些人从纳尔多口中得知情报的延缓时间,可能在2-3天后他们就会真正动手。”   “你是指他们要毁掉那些疫苗的根?”简惊讶的看着她,“他们会袭击药品工厂?或者摧毁那里的生物实验室?”   “一切制度,一切物质的根源都是人。”莱娜看着她手里的鸽子,“也许他们只是想杀些人吧。”   冷风吹过,三名少女相视无言。   “喵~”黑猫比比在广场上追逐鸽子取乐,此时也若有所感的回过头,琥珀猫眼眯了起来。   “我们分头行动。”莱娜看了看其他两人,“我比较有话语权,我去通知拜伦的人。”   不管对方会不会把她当疯子,这么做至少还是有警告效果的。   “巴卡兰姆-斯曼尔是斯曼尔将军最小的儿子。他的失踪连消息都没传出来说明这背后牵扯了别的东西。你们既然是自由党那想必在王都也有情报网络,所以由你们找人,尽量在不惊动任何可疑份子的前提下将事情办妥。”   “其实不用。”依文摇头,“之前我和两个笨蛋男生在这里认识过一个私家侦探。那人姓拜伦,而且他认识巴卡兰姆。”   脑海里想起出梵茵和韦德,依文还记得在4年前他们认识了一个人叫梅肯-拜伦。   “那走吧。”莱娜朝黑猫招招手,想让它过来。   却不料黑猫突然弓起身体,像一道离弦的黑箭朝这边飙射。   “咯咯咯!”受到惊吓,女孩们周围有大量鸽子扑腾翅膀飞起逃离。   “比比?”简和莱娜都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什么黑猫会表现的这么反常。   “走!”依文则面色一变,迅速从长椅上站起,拉着两个女孩快步离去。   “有拟形者。”她压底声线,“我们可能已暴露了。”   因为不确定那些鸽子里是否有一只是人变的,三人抱着“计划泄露”的假设飞速前进,按照依文记忆里的那个地址找到了梅肯的侦探所。   “依文?”他正好在,看到长高的棕发女孩后还愣了一下,“天呐你真高。”   四年前棕发女孩还不到她胸口,四年后……依文已和他差不多高了。   “梅肯!”三人一猫风风火火的闯进去,依文上前一步,简和莱娜直接反手关上大门。   “姑娘们,你们想干什么?”   这阵仗把梅肯给吓坏了。   “我承认我用虚假讯息恐吓过那些贵族逼迫他们付更多的钱,但三个人……这种刑罚也太香艳了?”   “你学坏了呢,梅肯。”依文痛心疾首的看着他,“你当年是说不出这种话的。”   “开个玩笑。”黑发女相的年轻男人搓了搓手,自己走到窗户边上,把窗帘也拉了下来。   “这里现在只有我们了。”他说,“大门和墙壁的隔音性非常好,你们想说什么就尽管说。”   “有一个可能疑似异神教的势力正打算对国家不利……”   依文简短将事情的起因经过阐述一遍,还将莱娜拉过来给梅肯认识。   “梅肯是拜伦家族当代掌权者阿凡-拜伦的私生子。”她低头给莱娜介绍,“他不受他父亲待见,所以毕业后选择自力更生当侦探。”   “骇然听闻啊!”梅肯则还沉浸在震撼之中没回过神,“如果这是真的,那我们现在要做的事岂不是决定了这个国家的未来?”   “某种意义上是这样的。”   “太刺激了!”青年一拍手,背着身子在屋里打转。   “你们第一时间来找我是非常正确的选择。”一边转还一边给他的业务能力打广告:“因为我睿智、聪慧还本领高超,而且我确实是和巴卡兰姆关系亲密,可以说就是他最好的挚友!”   莱娜和简看着依文,那眼神就好像在看智障的朋友。   “一个人在社会上打拼是很困难的。”依文说道。   “变神经一些也可以理解。”   “让我想想,最近一次见到巴卡兰姆时他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事。”   梅肯来回踱步,不断翻找记忆碎片。   “我想起来了!”他突然大叫一声,“那个假画家——他好像跟我说过他要寻找新的画派!”   “我知道他在这座城市里所有的据点!”   “跟我来!我现在就带你们过去!” 第七十七章 人皮画布(还债10)   在从拜伦学院毕业后,梅肯差不多也就和巴卡兰姆分道扬镳了。   是那种日常生活中的分道扬镳,他们仍然还是朋友。巴卡兰姆有空时经常会去他的小侦探所喝点小酒,两个人也会借机说一些当年的趣事。   不过按照梅肯的说法,巴卡兰姆确实有一个周期没有来了。   按照他的性格,他每周至少会过来两天。但过去一周他却一次都没来,以至于梅肯以为他又在外面沾花惹草。   巴卡兰姆和他可不一样,那是正儿八经的斯曼尔少爷,身边从来不缺女人。只不过那家伙性格怪癖喜欢当艺术家并且用这个身份去钓熟女,梅肯向来不愿意对这方面的事做任何打听。   巴卡兰姆觉得成熟女人味道好(原话:一拍屁股就会换姿势)是他自己的事。他梅肯拜伦是绝对不会因此改变原本性癖的。   过去也有他不来的情况,那一般都是被某个贵妇人给缠上了。所以这次他也没在意,还以为过一阵就能再看到他。   直到他从这些女孩口中得知他不来是因为失踪——这种事情既然被他知道了那他就一定会管。   他带着三名少女离开侦探所,分别给她们换了身装扮,指示她们从三条岔道在一条胡同里做最终汇合。   在这过程中,他就像平常聊天一样给她们指出了人群中的跟踪者,丝毫不觉得这很惊人。   比如那个正在和商贩砍价的老女人,看到她的帽子了吗?我打赌里面有一把枪,看大致轮廓应该是警备队的秘密警察。   还有那个被撞倒的骑车人,他的动作太僵硬一看就受过军事训练,这估计是哈特派来保护你们的。   当心前面那发传单的,他伪装的太好了……如果不是我发现他无论看哪里余光都能囊括我们,这个人我也会忽略过去。   “那个人和后面跟着的好几个估计都是融合人,他们气息隐匿,而且数量远比前二者大。”   带着她们钻入巷口,梅肯飞快开始奔跑,“跟上来,快!我们得在这里绕路把他们甩开!”   这场追逐戏持续了大概四十分钟,在经历过无数次差点掉队/跑岔/摔倒之后莱娜总算跟了上来,吊在最后面双手撑膝大口喘气。   就连自以为跟两个哥哥混熟地形的简都被带晕了头,她这半个路痴当然早已晕头转向了。   “第一个地方。”梅肯走向一间被安置在后巷垃圾堆边的木板房,“他们偶尔会在这边玩些刺激。”   房门没上锁,打开门后几人惊讶的发现这里面居然有人。   那是两个装扮邋遢的流浪汉,看到来人后非常诧异的盯着他们——特别是几名少女猛瞧。   “如果你们还想活命,就立刻、迅速、尽可能隐蔽的离开这里。”   梅肯伸手插入风衣衣兜。   “而且要注意,别给任何人知道你们看见过我们。”   “你在说什么胡话?”一个流浪汉淫/笑着冲上来,“把那三个女孩留下,速度滚蛋!”   “砰——砰砰砰!!!”   枪声响起,冲上来的男人应声倒地。梅肯转而抽出手枪对更远的男人连开三枪,把他打的血肉模糊,一张脸再也没个人样。   三个女孩的面色都不太好看,理解归理解,但还是有些太血腥了。   “这里没有。”梅肯神色如常的关上门,“走,去下一个地方。”   他们避开大路,只走巷道。每每遇到危险或者追踪者都会在梅肯或者比比的提示下转危为安,不知不觉已经摸了三个地方。   “巴卡兰姆是个真正的神经病。”路上梅肯跟她们吐槽,“他明明可以利用斯曼尔的姓氏去泡良家妹子,偏偏喜欢伪装成落魄艺术家为颜料钱去勾搭那些放/浪的贵妇。”   “第四个了。”依文看向前方的小屋,“我觉得这个地方会比较靠谱。”   梅肯带他们找到的地方都是隐藏在巷道或者某些商铺内的隐蔽房间。这些地方连他家人都不知道,确实对寻找线索有很大帮助。   而且这间木屋——它和之前的简陋棚屋都不一样,这是一间正规房子,像其他正规房子一样隐藏在一座居民社区。   这里安静、祥和。如果有人想隐藏什么,放在这里再好不过。   “血腥气。”走到门口时梅肯嗅了嗅,面色陡然凝重起来。   “你们带武器了吗。”他问女孩们,“把武器拿上。”   推开门,引入眼帘的是正常家居。他们在屋子里找了一圈也没发现腥味源头,好像那味道并非在这屋子里一样。   “地下室,或者密道。”梅肯从门口取下几把雨伞分给几人,“拿这个敲打墙或地面,速度快,我不确保那些人会在几时追来。”   四个人手持雨伞在几间屋子里疯狂敲打,迅速找到了一块隐藏在厕所门板后的空心地砖。   脏活男人干,梅肯嫌弃的从架子上拽了条毛巾,用它包手把地砖挪开。   挪开后露出一个深邃坑洞,边上有钢铸的梯子,血腥味瞬间更浓郁了。   “我先下去。”梅肯掏出手枪咬在嘴里,二话不说,攀住梯子往下探索。   然后是三个女孩和一只猫,依文在下来前带上了从厨房里发现的提灯。   “嗤!”点亮提灯,他们立刻被眼前的画面给吓了一跳。   这里连接的是地下水道。和整座城市的公共水道是相通的。   中间的隧道下方是污水,旁边的过道供于维护人员日常走动。而此时过道两旁则挂满了一具具鲜血骸骨,看轮廓都是属于人的。   男女老少都有,都被扒了皮,肌肉纤维暴露在空气里。   血腥味就是从它们身上和脚面下滴落的血洼里传出来的。   依文注意到这些人身上有些血肉被用刀挖去,又在旁边的小平台上发现了一张烤肉架子。   她顿时就有些想吐,忍了又忍才抑制下去。   “这里有个门。”莱娜跟着比比走到前面一点,发现那里的墙壁上被人工凿出了一扇小门。   梅肯拿过提灯第一个进去,几人只听他在前面叹息一声:“他到底在追寻什么东西……”   刚开始还不明所以,但当她们看清这里摆放的东西后,这话的意思就很好解了。   房间很狭窄,连接通风口,有一些齿轮涉及到水道闸门。   里面摆了大概五六张画架和十几个画框,画框上用鲜艳但色泽诡异的颜料画着人物和风景油画。   让她们恶心的不是这些画,而是那些在画架上还没开始动笔的画框。   那个质感绝非画布,而是一张张绷紧后钉在上面的鲜血人皮。 第七十八章 水道喋血(还债11)   “太残忍了……”   简的眉头深深揪起,“到底是怎样的人才能犯下这种恶行?”   几个女孩不约而同想起梅肯之前说的“他要追寻新画派”。   但这种新画派,百分百已经是邪教了。   “情况还没确定。”依文打破尴尬气氛,“没看到人,不能证明做这些事的人是巴卡兰姆。”   “就是他。”梅肯打断她的话,语气肯定,“他的绘画风格我很了解,比如画人时他喜欢在原本颜料的末端勾一点红,这样画出来的笔触会混杂勾染的红色,这些画都有类似笔触,已经确定他就是犯人。”   他的精神有些萎靡,显然对于自己信任的好友居然堕落邪教感到很不好受。   “也许他是被控制的呢。”依文劝说他道,“如果那些人强行把他改造成了融合人,这种变化也不是不能理解。”   融合蜕变后性情大变的情况很常见,别说暗中杀人搜集人皮作画,就是直接偷婴孩生吃的案子她也见过。   “这里有血迹。”门外又传来莱娜的声音,“比比顺着血迹往前面跑了!”   “等等!”她的声音里夹杂着慌乱,“那里可是岔路口呀——”   “我们跟上去。”梅肯迅速跨出小门,说道:“幽影猫对这些东西的观察力可比人类强多了,它肯定是发现了什么,说不定在这能找到他!”   就在这时,不远处,他们下来的梯子口传来了一声轻微响动。   “趴下!”梅肯面色一变,双手张开,将依文和简按在地上。   黑发少女只觉得惊慌刺激,依文的脸却直接红了。只是在黑暗当中看不真切,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点。   “砰!”梅肯持枪朝前面扣动扳机,黑暗里有人发出闷哼。他顿时抓住机会扯着两个人往前面跑,奋力追赶前方的莱娜。   而莱娜,她突然发现正在前方小跑的黑猫,不动了。   黑暗阴影中响起了一阵窸窣动静,一只比斗牛犬还大上一圈的四足怪物从里面走出,血盆大口不断往下滴着口涎。   这是一只老鼠。莱娜想道。一只普通的、生活在下水道里以污水垃圾为食的老鼠。   但它现在居然比狗还大,应该是受了某种病毒——很可能是异种病毒的感染。   这代表王都下方的水道区域已经不再安全,可能有些人会以此为据点图谋一些叛国罪行……   “你怎么不走了?”梅肯带着两人追上来,差一点点撞上女孩,“你在干什么?……卧槽那是什么东西?”   “老鼠。”莱娜说,身形一转,“往这边跑。”   四人一猫拔腿往左边的岔路口狂奔,壮硕鼠怪发出一阵如同人类的呻/吟声,刨动四肢在后面紧追。   依文注意到它的面颊上部是腐烂的,它没有眼睛,似乎是凭气味和声音在辨识方位。   “它跑的好快!”莱娜回头看了一眼,声音惊恐,“要追上来了!”   她的身体素质比常人好,但在纯血王族里却显得孱弱。之前跟梅肯跑了那么久早就筋疲力尽,这时根本没什么力气再跑的更快。   巨鼠沉默的在后方追,路过转角时它身形跃起跳上墙壁,一个蹬踏直直飞扑向金发少女。   “滚远点!”关键时刻,梅肯反冲回来,用自己的肩膀把巨鼠撞开。一人一兽滚落在地,黑暗中散开了一堆虫子。   “死!”简也回头,抓住机会用小皮靴踩住鼠头,一把精钢短剑直接从侧面插/入脑袋,再一转将鼠头切了下来。   “后面还有!”   没等几人松口气,依文惊恐指着后面。   “比这个更大!我的天瑟兰人平常都往下水道里投放什么?”   提灯砸了,摇曳的烛火已十分微弱。借着这点火光他们看到后方出现了更多巨型老鼠,偶尔还夹杂着几只巴掌大的大蟑螂,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莱娜没说话,她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身上沾染的脏污。用最快速度扯下项链,走到梅肯身边给他喂了一粒云雾珍珠。   “咬碎。”她说道,“咽下里面蕴含的液体。”   梅肯照做,然后他愣了一下,很是惊奇的看了看手。   “从这边!”他立刻爬起来,一矮身将莱娜背在背上,“快!只有这个位置怪物最少!”   风蛇合剂的药力在他体内崩腾,让他轻而易举辨识出水道里的追兵都有多少。这等于让他在短时间内变成了一台人肉探测器,专门找那些好走的路强行突破。   “前面有一个空旷空间!”   带着一身血污和抓伤,梅肯冲向前方路口。他感觉自己意识模糊,只能用最后的力气冲进去,等人都进来后反手锁上了圆形铁门。   “砰!”刚锁上,门上就传来一道闷响,然后是令人牙酸的抓挠声和不甘呻/吟,隔了好一会才渐渐消弭。   “你受伤了。”   依文撑起酸痛的四肢站起来,走到梅肯身边给他处理伤口。   “被融合生物撕咬可不会被异种感染。”梅肯笑笑,不以为意。   “普通的细菌感染也能致命。”依文坚持说道,取下携带的水壶给他做伤口清洗。   “这里是什么地方。”梅肯看了看女孩的侧脸,享受了一会冰凉小手的温柔服务,看向四周,“我怎么感觉我们到了银行金库?”   圆形厚铁门——这一般来说确实是特殊地区才会用。王都海港则只有水道闸门和银行金库两个可能。   “没有灯。”简的声音,“我没闻到金子的味道,不像是金库。”   然后她顿了下——没敢说她闻到的味道里血味更浓。   “喵!”黑猫发出凄厉叫声,“喵!喵喵!!”   “啪!”   不知道是谁点燃了火烛,灯亮了。   刺眼的灯光从吊顶洒下,靠在墙上的四个人纷纷被强光闪的一时失明。   等他们看清楚后则心里一紧——这里的环境和他们之前发现的小房间比还要恶劣。   墙上挂着风干的尸体,同样是被剥了皮的。不同的地方在于有更多画作被精美框子装裱起来,几乎把四周都挂满了。   正对大门的位置挂着一副高四米的巨大画框,上面蒙着一张拼接的“皮布”,一个男人正踩着高脚凳手持色盘在跟前作画。   “斯曼尔!”梅肯看向他的背影,“你在干什么?”   “这不是明摆着嘛~”   那人头也不回,奋笔在人皮画布上来回雕琢。   “我在追寻——我钟爱的艺术。” 第七十九章 继承仪式(还债12)   “艺术?”梅肯眯眼,环顾着四周。   “斯曼尔将军此刻正在前线保卫家园。而你——他的儿子居然在这个国家最繁荣的地界肆意杀人——你居然还好意思将之称为艺术?”   “这又有什么不好意思。”那男人回身,显露出他平静的面庞和一头暗黄卷发,“任何画派对技艺的雕琢都是为了追求表现力,无论是人体还是动物,当这种表现力可以用它们本身的一部分作为表现材料时——它又哪里不能称之为是对技艺的增幅?”   “你疯了!”梅肯大吼道,“看在斯曼尔将军、我还有莎莉的份上从上面下来!跟我一起去见薇姿!”   虽然是私生子,但他好歹也姓拜伦。薇姿-科斯塔他听过也见过,他已经打算为了拯救朋友而牺牲自己的潜在人脉了。   “即使我真的跟你去见她。”巴卡兰姆跳下凳子,“恐怕已经投靠斯塔王子的她也是不会治我罪的。”   “我是让-斯曼尔的儿子,她必须顾及这一点。更不要说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已得到老师的允许,你们找到我……也不能把我给怎么样。”   “巴卡兰姆先生。”梅肯还想说什么,却被莱娜给推到一边。   “我现在怀疑你和费顿-哈温一起加入了一个与异神教牵扯颇深的邪恶组织。”她说,“为了净化王都的生活环境,我们要在这里逮捕你,希望你能配合,并在后续的审问中交代是谁把你变成了这样,以及你们的组织到底还有哪些计划。”   “计划?”巴卡兰姆逐渐靠近,“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   “喵——”黑猫的叫声越发凄厉,有它提示,众人发现房间的角落里似乎正有东西蠕动,还发出一阵沙沙轻响。   “蟑螂。”梅肯感觉靠近他的依文在抖,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是之前看到的那种巨型蟑螂。”   隧道里为了突围他们一共干掉了十多只凶恶巨鼠,其中偶尔也夹杂了一两只靴子大小的硬壳蟑螂。而此时涌现出来的蟑螂群简直可以用海来形容——足足有成千上万只,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杀完。   “在我最迷茫的时候,老师找到我,给我指引。”   巴卡兰姆靠近他们,随着他的靠近那些虫海也在完成合围。   “在我最痛苦的时候,老师陪伴我,给我慰籍。”   “你又能给我什么呢,梅肯?”他看向下方的黑发青年,讥诮笑道:“我会让这些小宠物剥下你们的皮,把它修补到这块画布上去……”   “去开门!”梅肯突然朝身侧低吼,拔出短刀返身冲向密集的虫群,“让它们合拢就来不及了!”   “杀了他!”黄发青年朝着他张开右手五指,“除了那个戴帽子的——都杀光!”   “叽叽——”硬壳甲虫海发出沸腾叽叫,一窝蜂的扑向梅肯。   “滚开!”梅肯一脚踢飞一堆,手一挥又抽飞了一堆。就这样艰难的以一种怪异姿势在虫海里前进,几个跨步便冲到门前。   “该死。”他不顾身上爬上的虫子去扭门把,却发现锁的太紧,怎么使劲也转不动。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他不禁升起绝望情绪。还是带着几个女孩一起死?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让她们一起跟着……   身后传来依文的惊呼,就在他闭目等待被虫海淹没时,突然感觉从身侧吹来了一股灼热风暴。   不——他想睁眼,但还是强行忍住了——这不是风,而是火!   有人在用火流刷他的身体!他能感觉到那些硬壳甲虫正在热流洗礼下脱落散开!   火流停止的一瞬间,他伸手捂着眼眶睁眼观察,看到在前方平台的侧边位置突然多了一个怪诞男人。   “任何妄图伤害莱娜-哈温的人都得死。”   他听到他发出一阵怪异口音,纵身扑向巴卡兰姆。   “啪!”的一下,干净利落的把他给揍晕了。   ……   “你怎么了,韦德?”   身边人的贴心询问将青年惊醒,他赶忙咧嘴冲她一笑,说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有些心神不宁。”   “男人会突然有这种感觉通常意味着身体虚弱。”一个身穿军服的学员从旁边拍上他的肩膀,“你得给自己补身子了。”   “滚远点,切得尼尔。”韦德皱眉瞪向他,“别拿你的龌龊思想来恶心我还有珍妮!”   “随便你。”切得尼尔比他高上一整头,闻言声音也冷淡下来,“速成班还有半年毕业,我会好好教训你的。你这只会靠巴结王子殿下和女人才能上位的没种软蛋……”   “韦德!”青年怒意勃发,手背抬起时已青筋凸起。他身旁的女孩赶忙拉住他,“别和傻瓜一般计较!”   “谢谢你,珍妮。”目送对方讥笑着走远,韦德喘息几下,端过一杯水大口喝光:“你对我太温柔了,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回报。”   珍妮-慕斯出身于慕斯公爵府,绸缎般的微卷棕发和明亮眼眸让她即使在整个王都也算得上难得美人。她的贴心和善意让韦德感觉很舒服,但他同时也知道,一个靠王子推荐才得以进入速成班的穷小子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得到这种特殊关爱的。   他不知道这是斯塔的授意还是那位公爵的授意,总之,珍妮接近他应该不是出于纯粹情感。   凉水下肚,不光洗去他的表层怒火还让他的心也冷静下来。   这里是学院的宴会。   他告诫自己。   不管想做什么都得注意影响。   “你听说了吗。”看到他情绪恢复稳定,珍妮凑上来朝他笑道:“今天午后由安娜王妃举办的茶会——哈特王子也参加了!”   “哈特?”韦德一愣,“是那个……丢掉三角要塞,情人护卫在那死个精光的‘失败者哈特’?”   这个绰号是某些好事者给那位沉默王子特意起的,韦德喊的很自然,落在任何人眼里都是正常现象。   “嘘!”但他的女伴却竖起手指,“可别让人传出去了……”   “一个失势的王子,他怎么说也是纯血。别看现在谁都能随便踩他一脚,等到年末的继承仪式结束,说不准他也是能崛起的……”   “继承仪式……”韦德恍惚,这才想起来今年最重要的一个事项。   瑟兰王族的纯血继承人在迈过18岁的门槛之前必须要举行继承仪式。   仪式的目的是将这一代的其他继承人萃取出血脉转给储君,让其能成为真正的王者,名正言顺的接管权力。   瑟兰储君莱娜-哈温将在今年10月成长到19岁,仪式必须在那之前举行,任何纯血都不得违逆。   而现在距离继承仪式还有半年,确实,谁也说不好在这期间会发生什么。 第八十章 稻草人(还债13)   韦德并没有在宴会里待太久,随便吃了点东西后他就溜了。   他对自身有准确定位,不管珍妮如何温柔待他,他首先想的都是“她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接近自己”。   所以他也就无法对女孩升起任何自然爱恋了,这也有助于他执行自己的任务。   至于那是什么任务——   “韦德-艾瑟尔。”靠近宿舍楼的时候,一个高大青年拿着一本书递给韦德。   “编号12237,你从图书馆办理的证件已经通过,这是你当时要借的书,戴特先生让我转交给你。”   “谢谢。”韦德接过书,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对方恰好也在看他,两人视线有瞬间的短暂接触,随后又像路人一样交错开了。   韦德拿着书,用平静的步调回到寝室。关好门也拉好窗帘,打开油灯,翻开了那本厚重大书。   《世界炮兵发展简史》是它的名字,但他的关注点不在这里——甚至也不在它的内容,而是在书里夹着的书签上,那是一张便签纸条。   它表面上是空白一片,但韦德有办法让它现出真容。   他蹲下去,掰开床脚,在夹缝里取出了一只喷剂瓶子。   用喷剂里的液体对纸条一喷,上面顿时显现出一行淡淡字迹。   隐藏好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帮助任何人。   这就是纸条上所书写的全部内容。   韦德皱眉沉思了一会,伸手把纸条放进油灯。   一直到看着它被彻底烧毁他才安心,将那本大书翻到第一页,从开头默默往后研读。   毕竟他这是速成班,每过两周一次大考,基础知识也要补的。   ……   地下密室内,巴卡兰姆直挺挺的躺在地上,被梅肯用找到的绳索捆了起来。   做完这件事之后他看向那位怪异的拯救者,冲他道:“我得谢……”   “不用谢!”对方强硬拒绝了他,“我救的只是莱娜-哈温。”   “那你是……”   “不用问!”对方再次打断了他,“我不会透露任何讯息。”   梅肯顿时像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如果不是这人真救了他,他肯定已经挥拳揍上去了。   真的,无论从各方面来说,这都是个古怪的家伙。   他穿着一身破旧的礼服,手肘和膝盖位置磨的发白,甚至还有几个破洞。   从体型上看他比梅肯还要高出一头多,大概有一米九,极其壮硕。   最关键的是他的脸——他的整个脑袋都是看不清的,因为它被套了一只灰色布袋。上面被抠出了两个洞,用来充当临时视界。   梅肯见过的神经病并不少,但他得承认,这是其中最厉害的一个。   那手掌控技法至少六阶,只差一点点就能突破高阶极限。这样的人在整个王都都没多少,他不由好奇对方到底是谁派来的。   他真的知道让一个这么厉害的神经病自由活动会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吗。   梅肯好奇。   “让我来。”莱娜却双眼发亮,走了上来,“你说你之所以出现是为了保护我。”   “是。”怪人说道,做了个点头动作。   “你是接到某人命令来保护我的。”   “是。”继续点头,看的莱娜越发兴奋。   “你不会透露任何讯息。”   “是。”   “更不会说出她的名字。”   “是。”   “足够了。”少女咧嘴轻笑起来,“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嗯?”两个男人加两个女孩同时抬头看向她,不明所以。   “喵喵?”黑猫比比叫了两声,琥珀猫眼骤然睁大。   “现在我是不会说的。”   莱娜无视这些人眼神里的“求知若渴”,走到巴卡兰姆身旁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副未完成的巨大肖像画。   画框上是一位金发少女,因为还未完成,一时间无法判断那画的是她还是别人。   “自由党在王都的力量有限。”她说道,“我们应该把他带回城外军营,等哈特回来后再想办法。”   傍晚,城外军营,一直到这些人吃过晚饭后哈特才到。   他的军服上满是酒气,精神却显得相当振奋,看到莱娜就大声道:“我听卡杰拉说你们把人给找到了?”   “就关在营房的禁闭室里由人看守。”莱娜点头,取出一只笔记本,“而且我们还找到了这个,你看一下。”   “这什么?”哈特皱眉,有些犹豫的接过本子。   这东西的封皮给他一种渗人的恶心感,他不太乐意去摸这个东西。   “日记。”旁边的依文回复他,“上面记录了斯曼尔将军的小儿子是如何堕落的,还有一些关键情报。”   “嗯。”哈特打开日记仔细翻看,没说什么。   “他们的组织叫蔷薇骑士团。”莱娜则在边上简单指引他,“巴卡兰姆-斯曼尔在一次约……一次偷情中遇到了一位女画师,那人应该也是这个组织里的。”   “我看到了。”哈特撇嘴,越看越觉得笔记恶心。   他设想过巴卡兰姆的失踪肯定和这些人有关系,但他没想到斯曼尔将军的儿子居然会这么的……变态。   他几乎杀光了那个社区附近所有的流浪汉和流浪猫狗,甚至还偷了些孩子,只为剥皮制作画布。   好在他还是有一点良心剩下来的——因为这本笔记里夹杂了很多忏悔词句,大概是被他用来抒发心中的压力。   “对方顺着巴卡兰姆的性癖下手,这一招还真是高明。”看到后面他嘀咕起来,“我怎么就没遇上这种好事……”   “说正经的!”赶在妹妹发作之前,哈特咳嗽一声,放下笔记,“笔记里写了他们的组织名称,写了他们的下阶段目标,即使他吐不出任何东西也无所谓了。”   “现在我们要明确的是如何反击。”莱娜说道,“绝不能让他们计划得逞!”   “你这是……”哈特狐疑的打量少女,突然觉得她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个样。   过去数年内——严格来说是从艾门失踪后起,他这位妹妹的精神状况就大不如前,失去了过往的那种朝气。   虽然被任命为储君后她也有很努力的在做自己的事,可那种样子,落在哈特眼里怎么看都带着一股哀愁味道。   但现在呢?她的朝气又回来了。   就好像是那个人也从未消失,光芒依然在辐射王都海港。   ————————   欠章总数差不多100+吧,到明天快零点的时候我会统计【近七天数据】计算精确数字。   目前还了13,我努力努力这个月以后都一天五更。 第八十一章 宣泄(还债14)   因为事态紧急,梅肯数人只在军营里休息了半夜,第二天一早便带上哈特的信函前往拜伦家的宅邸街区。   但他却在大门口被拦了下来,仿佛那名老守卫已经不认得他的相貌一样。   “先生说了,不允许你再踏入家门一步。”那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抬起下巴俯视梅肯。   “从你拒绝先生最后施舍的那一天起,梅肯少爷,你就该想到会有今天了……”   “但我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见他!”梅肯一瞪眼,“别挡在这普利德!延误这件事将会害你丢掉脑袋!!”   “哟哟,这不是梅肯吗?”   一辆马车正好在路边停下,车上下来几名年轻男女,其中一位男青年看到梅肯后愣了一下,然后露出热情的笑容。   “你知道吗。”他说道,“自从你离开家,大伯一直都很伤心。我们这些小辈也盼望着你能回来,奥莉尔总说‘如果梅肯愿意将他的聪慧才智用在钻研科学上会比现在成功的多’……看看,我们所有人都很看好你呢!”   “我来给你介绍一下。”他看向身边的娇俏女伴,“这位是我的哥哥,梅肯-拜伦。啊……你没听过他的名字也是很正常的,因为他和我伯父闹掰了,暂时回不来。别看他目前只能在王都靠给贵族办案糊口,人家可是发发力就能进入研究所的……”   “对了梅肯。”他又转过头来,故作惊讶的看向大门,“你怎么不进去?难道你没带门钥匙吗?”   “普利德拒绝让我进去。”梅肯僵硬的看着他道,面色很难看。   “哦!有这种事!”那青年又“啊”了一下,去看守卫:“是这样么普利德?你居然将我们最天才的梅肯少爷拦在门外!?”   “您知道的,佩波少爷。”守卫露出尴尬的笑容,半真半假的道:“这是阿凡先生下达的口令——禁止让梅肯少爷踏入家门一步。”   “是这样!”被称为佩波的年轻人露出恍然之色,转向梅肯,很是无奈的耸了耸肩。   “瞧,梅肯,本来我还想帮帮你。但既然是伯父的意思,那你也就只好离开这儿了……”   他演的实在太做作,以至于旁边的同伴看的有趣。几名少女都在掩嘴轻笑,那些衣着光鲜的年轻男人也用玩味的眼神看向梅肯。   那是贵族特有的“审视”,传说中只要扫一眼就能判断出对方行头值几个钱。   梅肯顺着这些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发现这身还来不及换的旧风衣卖相真是无比凄惨。   它的口袋破了个洞——是他之前在里面开枪打的。   胸口和下摆破破烂烂,都是被老鼠蟑螂撕咬的痕迹。   而且因为他在下水道里摔倒过,风衣的很多地方还沾了污泥,凑近了甚至能闻到一股轻微异味。   “要我借点钱给你么?”佩波取出一根烟在嘴里叼上,抽出皮夹和一只笔。   “至少能让你换一身行头,免得出去给贵族服务时被人取笑你的姓氏……”   梅肯没说话,收在袖口里的手却捏成了拳。   “呼——”就在这时,一道带有香气的疾风从旁掠过他,笔直冲向前方的佩波。   “啪!”狠狠一巴掌甩上他的脸,依文又充满憎恶的抬起膝盖,用力撞上了对方肚子。   “喔唷!”年轻男人猝不及防,先是被她抽飞了嘴上的烟。肚子遭重击后更是身形一软瘫在地上,两只眼睛都突了出来。   “你干什么!”这突生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愣了一会后佩波的同伴立刻冲上来想阻拦少女,“你敢打人?谁给你的胆子袭击贵族?”   “呸!”躲开抓她的那只手,依文后退一步,面露鄙夷的看向他们。   “一群只会躲在权势和金钱背后耀武扬威的蛆虫废物……你们也有脸面自称贵族?”   “瑟兰自阿兰-哈温起立下传统,言明想要身居高位就必须承担相应的责任。所以这个国家才会有‘参军才准从政’的法案,才能在那么长的一段历史中位居世界之最!”   “但你们呢?废物先生和废物小姐?如果你们也算得上是瑟兰贵族,我保证最开心的就是那些恨你们入骨的亚门后裔了……”   “你这个婊……”   “我说的不对吗?”依文将头一扬,眼神瞪的那高大青年后退一步:“当你们的长辈拼死奋斗的时候,你们在享乐;当你们的敌人拼死奋斗的时候,你们在享乐;你们不懂得亲情、不懂得人类族群的本质美德,你们只是一群傲慢的猴子,一堆一无是处的光,鲜,垃,圾——”   “够了!”普利德冲上挡在中间,面色严肃的警告依文:“我不管你是哪家的小姐……”   “吃屎去吧——”依文却连念台词的机会都不给他,抬腿一脚踹在他胯下,叫他惨叫一声也跪了下去。   “天啊!她疯了!”   “都他妈在这愣着干嘛!快去叫人!”   “去叫守卫!警察!还有医生!!等等……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原本只是一场刻薄的会面,此刻却因为依文的出手而变成闹剧。王都海港久负盛名的拜伦宅邸前响彻着尖叫、喝骂以及呻/吟。而始作俑者却在一名身穿破旧风衣的青年拉扯下跟着他一起逃离了现场。   “……我从来不知道预言师也能这么暴力!”   躲在一处小巷口里,梅肯一边喘气一边看向身旁的少女。   因为怕不安全,此行莱娜没有跟来。简要去将目前发生的事传递给自由党的联络人,所以只有依文跟着。   他原本以为这文静女孩只会当个默不作声的旁观者,没想到她会比自己还要激动。   “你难道不觉的这很爽吗?”   依文靠在墙边大口喘息,微卷的棕发从面颊垂落,露出她的光洁额头和侧脸轮廓。   “仇不过夜!当场就报!”她微笑起来,“这可是当初从神恩皇女那学的习惯!”   “这确实是她的风格。”梅肯也笑了。   他必须承认这确实很爽,心中的郁结也消去大半。   “不过……”他摸了摸/胸口,那里显露出一个矩形轮廓。   “这样一来就没办法将东西交给拜伦家主了。”   “你就没有什么关系好点的兄弟姐妹吗?”依文皱眉看着他,“拜伦学派能在这些年稳压普兹林登,总不至于所有人都像那些混蛋一样?”   “奥莉娅娜。”梅肯想起一个人,“……但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   “我或许可以帮得上忙。”依文低头沉思一番,抓住梅肯。   “跟我来。”   “我们先去皇炮学院。” 第八十二章 抉择(还债15)   “韦德。”门口处传来扣扣轻响。   “什么事。”韦德打开门,看到一个穿军服的年轻男生站在那里。   “门口有两个人做了通报,点名想要见你一面。”   “见我?”韦德一愣,“是男是女,长什么样?”   “不知道。”男生摇头,“是克里夫叫我来喊你的。”   瑟兰皇家炮兵学院本身就是一所培养军官的学校。这里全民皆兵,守卫工作也是由各个年级的学生轮流做。   克里夫比韦德大一年级,在他入学的时候还给过照料。听到是他韦德就打算过去看看,但他还是好奇,问道:“名字呢?也不知道?”   “你去看看不就得了!”男生嫌弃的一挥手,“消息送到,我走了啊~”   “谢了比尔。”韦德想起他的名字,道完谢后缩回去,穿上了制式学员军服。   然后他又把军帽戴上,整了整领子,面色平静的往外面走。   “啊!”在门口时他差点和一个香软的躯体撞在一起,仔细一看,原来是珍妮。   珍妮也穿着漆黑底色,中间有一道宽暗蓝斜条的学员军服,似乎刚刚从校场下来,鬓角还有些微汗水。   “我今天的课程已经全结束了。”女孩期待的看着他,“你呢?韦德?我记得你的课表下午没课,不如我们请半天假,出去玩玩?”   “我要看书。”韦德感到很头疼,“我们周末要考军事史,我还有两本书要通篇背诵。”   “那就只玩一会儿~”珍妮倒是很自然的贴上来,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等回来我们一起复习,我也有要点要背诵呢~”   话说到这份上,再拒绝就是得罪人了。韦德只好让她跟着,心里犹豫要不要把手给抽出来。   讲道理的话,他和珍妮没有任何过线关系。只是因为女孩对他过于亲密,学院里的很多人都默认他们是一对情侣。这也招来了不少珍妮仰慕者的暗中记恨,之前那个嘲讽他的切得尼尔就是其中之一。   “我先去门口。”韦德跟珍妮说,“有两个人来找我,我去看看……”   说话之际,他们已经到了大门。韦德一句话没说完突然面色一僵——他看到一个棕发少女正面色惨白的看着这边。   “依文?”他立刻将手从女孩臂弯和一对丰盈中抽出,面带尴尬的迎了上去,“还有梅肯……是你们找我?”   “韦德。”梅肯看看他,看看他身边落落大方的美丽女孩,又转头对依文观察一番,心里大致有了计较。   “是这样的。”他揽下解释的工作,“我们要找奥莉娅娜,但不知道她现在在哪,想请你帮忙问问认识的人,或者帮我们问一下杜庞校长。”   道格拉斯-杜庞,这个皇炮校长梅肯其实也是认识的。他当初只用两个小时的推理就帮他找到了失窃的烟斗,那老头对他印象不错。   但尴尬的是将军对他有好感而卫兵没有,没人引荐他不可能轻易见到杜庞。韦德肯帮忙的话事情会立刻轻松许多。   “这很容易。”韦德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什么要紧事。   “我……”然而他刚想说现在就能带他们见人,心里却突然想起了之前那张被烧掉的纸条。   隐藏好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帮助任何人。   “抱歉。”他转而改口,脸上挂着深深歉疚,“杜庞校长平日很忙,我不能因为这种小事情就随便带人去骚扰他。”   “韦德?”梅肯音调上扬,像不认识他一样瞪大双眼,“……你说什么?”   在他印象里,这留半长头发的冷峻男生属于典型的外冷内热。也就是看着冷漠实际上热心,这样的他怎么可能会拒绝帮忙?   “梅肯。”依文扯了扯他的风衣袖子,“也许艾瑟尔先生是有什么要紧事,怕我们占用他和杜庞校长的宝贵时间吧。”   这番话语气极其淡漠,听的韦德心里一抽,莫名想要解释几句。   “依文,我不是……”   “那你能提供奥莉娅娜的位置信息给我们吗。”依文反问他,“哪怕是一丁点的粗略信息。”   “我……”韦德心里百般纠结,不知道这种行为算不算“帮助”。   “我明白了。”看到他这副挣扎的样子,依文冷笑起来,“好好做你的军官吧,艾瑟尔先生。”   说完,她学着刚才看到珍妮架势矮身挽住了梅肯的手。就这样强行拉着他在一众视线中快步离开了。   “翻船了吧,艾瑟尔?”   切得尼尔恰到好处的蹿了出来。   “想雨露均沾?你没那个本事!”   “你他妈的找死!”韦德再也忍不住了,他反手一个勾拳狠狠砸上对方面颊,第二拳从下方直冲对方下巴。   切得尼尔大意之下被他打的一个踉跄,嘴巴里飞出一颗脱落的牙。   “你……”   “我早就看你不爽了,切得尼尔。”   韦德再次贴上去,扯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的对他说道:“今天我就让你后悔招惹我,你这没脑子的肌肉猪猡!”   “啊——”切得尼尔瞬间暴怒,但还没等说话就又是一拳砸了上来。   一拳又一拳,频繁的攻击如雨点落在他的面颊和小腹,他零星的反击被对方敏捷闪开,没一会就膝盖一软,居然被拳头硬生生的给揍晕了。   而黑发青年则扯掉衣领,在旁观者畏惧的注视下走向大门。   “韦德!”棕发女孩追了上来,想要去摸他的胳膊。   “你还跟着我干嘛。”韦德回头,“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和刚才的女孩有牵扯吗?”   他和依文之间不算有情,但牵扯还是有一些的。他知道他和梵茵两个人第一目标都是艾门,但因为对方太过于高不可攀,他们和预言师少女互相也都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情愫。   否则依文也就不会在看到珍妮挽着他后那副表情了,她后续做出的一切言行都表明了她其实是对这边有好感的。   因为一个注定得不到也不打算吃的女人失去了这样的一份好感,韦德现在心情很差。   “我不在乎。”   然而珍妮的话让他又是一愣。   “如果我喜欢的男人没有别的女人喜欢,这岂不是说明我的眼光很普通吗。”   女孩直面他的眼神,表情坚毅,“我可以接受和任何人竞争,只希望你能给我机会。”   说实话,这一刻的韦德很想感动。   他想缓和表情,缓和语气,要么将女孩抱到怀里要么温和拒绝掉她,但他都没有,只是呆在那里看着她发愣。   他想到了——自己之前拒绝依文的那一幕,珍妮看到了全部过程。   如果她真是公爵府派来这边考察他的,那她现在表露出的这份情感……是真实的,还是奖励?   他刚才的行为几乎让他和过去彻底道别,这在对方眼里是否意味着做出了抉择?意味着他彻底坚定了现在的路?   天空晦暗,淅沥沥的开始下雨。   那些路人只当是他们是一对情侣在闹脾气,只有韦德知道自己此时有多恐惧。   他第一次怀疑自己当初的抉择。   也第一次,开始怀念起那个愣头青的好朋友了。 第八十三章 斯塔的困扰(保底)   “一瓶摩菲尔德的涎香果酒。”   “两份红酒汁鸡排。”   “两份奶油卷心菜。”   “两份果芯牛角面包。”   “感觉怎么样?”点完餐品,斯塔笑眯眯的望着身边女孩,“在研究所里吃的应该没有这么好吧?”   “是没有。”黑发女孩端起水杯,有些局促的挪了挪屁股,“我……我很少来这样的高档餐厅吃东西。”   “不是我说,奥莉尔。”斯塔冲她摆摆手,“研究啊……实验啊什么的做太多对人是没好处的。尤其你还是个可爱女孩,成天待在实验室里和试剂为伍只会损害你天生的财富。”   “你又不是没钱。”他一摊手,“也不是没地位!”   “王都里想请你吃饭的公子哥儿加起来都快成团了,也许你真的该尝试给自己换上一种生活节奏。”   “我不是那种在沙龙上被人勾勾手就会跟他上床的女孩。”奥莉娅娜看向斯塔,“你最好直接说约我出来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斯塔面色一正,“我听说阿凡叔叔最近在研发新药?”   “对。”奥莉娅娜点点头,“数月前他听说艾莎洲那边出了对抗兽类疫病的新药物,特地派人从那边带了几份回去研究。”   “那他成功了吗?”   “应该成功了。”女孩回忆着看到的惊喜,“很少看父亲露出那种表情,他应该是在那些药物疫苗的基础上又做出了新的突破。”   “那么问题来了。”斯塔前倾身体直视着她,“如何处置这份技术……叔叔现在有想好吗?”   “你想分杯羹?”奥莉娅娜恍然大悟,“这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王妃的意思?”   “谁的意思不重要。”斯塔从服务员手里接过菜盘,放到面前开始切肉。   “反正——”他嚼着肉道,“到最后负责洽谈这一块的是克尔顿的人,我也就是个牵线角色,并不能捞到多少好处。”   “这么说可就太见外了。”奥莉娅娜绕着发丝,眼神在灯光下有些迷离,“坐在这里的人都清楚斯塔王子能得到的最大好处就是……”   “别在这里捧我啊!”金发青年含糊不清的制止她,咽下食物道:“这里谁都知道我对莱娜有绝对忠诚。”   “噗嗤!”奥莉娅娜没忍住,笑出了声。   “我说真的!”斯塔瞪眼,“她提什么要求我没满足她?我可是已经请好了医护团体,就等着在血脉剥离后给我做理疗呢!”   “好吧,忠于王权的斯塔殿下。”女孩摇摇头,开始吃那份凉拌生菜,“我真希望你还是四年前的那个斯塔。”   “为什么这么说?”斯塔顿住,眉头扬起,“我和四年前相比有什么大变化吗?”   “有啊。”奥莉娅娜笑眯眯的,“你更懂事了,更成熟了,更知道利益、亲情、友情以及爱情之间有哪些区别。”   “说的你比我大很多一样。”斯塔撇嘴,“那么四年前的我呢,难道就不懂事吗?”   “四年前的你就是个靠欲望推动的原始猴子。”   “噗——”青年喷出一口酒,呛声问道:“有那么夸张?”   “我们可以谈谈当初是谁想偷看第一公主洗澡结果失败被司门敲断腿。”   “还是算了。”斯塔止住笑,有些意味阑珊。   “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就像我父亲说的,古董的唯一价值就只是古董。”   这里是权杖酒吧,西城区内规模最大,最奢华的餐馆夜场。   两人在这里攀谈许久,聊着最近期间发生的事,互相之间都有些感慨。   “我说真的。”有些醉意的斯塔在最后挤眉弄眼的询问少女,“可不可以透露下你们的新药品是做什么的?”   “这消息对你来说很重要么。”奥莉娅娜也轻吐酒气,“反正如果真要谈,克尔顿的人在开启会面前就能得到确切消息……”   “就当满足下我的好奇心。”斯塔摊在桌上,死皮赖脸的看着少女,“告诉我吧,奥莉尔~”   “是……”奥莉娅娜有些犹豫,“好吧——是关于提高人体对各类病毒免疫力的。”   “这么神奇?”斯塔立起脖子,“异种病毒也可以吗?”   “应该不行。”少女摇头,“那东西太顽强了,目前研发的所有药品都不起作用。”   两人又在桌上聊了会天,一直到天色渐暗才分头道别。   上了马车,奥莉娅娜的表情瞬间一变。   不再带有任何醉意,而是清明,冰冷,如同一把冰雕的尖刀。   “回去告诉父亲。”她说道,“安娜在打听血清的事。”   “你跟他说实话了吗。”黑暗中传来一句问询。   “没有。”少女摇头,“夹了些假话,都是用来误导他的。”   而在酒吧内,还未离去的斯塔正在和一个半分长发的金发青年吞云吐雾。   “她说那东西不能对付异种病毒?”费顿-哈温吐了口烟圈:“你信吗?”   “八成不信。”   斯塔眼神有些许迷离。   “拜伦家最近和布鲁梅斯互通书信很是频繁。我觉得他们可能真造出了一种药物能抑制病毒入侵。”   “那么你的答案呢。”费顿偏头看着他,“是继续做你的傀儡王还是加入骑士团,你现在该做决定了。”   “你在这次事件中已经居功至伟了,斯塔。”   他给自己也叫了杯酒,端着悠哉细品慢品。   “人是你拉的,情报是你查的,我们借了你的势才能让计划这么顺利。所以我实在不忍心我的好哥哥最后只能当个傀儡。”   “傀儡吗。”斯塔垦下脑袋,“……我只是觉得,我还是更喜欢当个自然人类。”   “你的母亲,你母亲的本家都已经做了选择。”费顿劝他,“父亲更是早已认清真理。”   “还有你派去皇炮的那个人,韦德-艾瑟尔,你还记得他吗。”   “……有点印象。”   “就连他也彻底割舍了过去,你又有什么放不开的。”   “你们结束了对他的考察期?”斯塔一愣,“接下来是打算让他接杜庞的班?这么快!?”   “拥有灰色灵魂的人可没多少。”费顿点头,“你以为熬制那种药剂很轻松吗?”   “杜庞估计也没几个月了。” 第八十四章 暗杀(还债16)   跨出皇家银行的大门,阿凡-拜伦心情愉悦。   不止是因为研究所最近做出的重大突破,还因他成功靠拜伦家享有的地位从银行贷到了一笔丰厚巨款:200万个瑟兰金币。   这笔钱平时就不算少,放在战时更显珍贵。他相信拜伦家能用这笔资金新建一座生化工厂,长远来看将能福泽整个人类社会。   到了那时,他阿凡-拜伦的名称也会被书写在碑文和历史书上,作为这个时代最耀眼的明星之一永恒闪耀在后人眼里。   所以他当然很高兴,高兴的每走几步路就会抬起手杖挥动一下,仿佛他面前有一支乐队,他的挥舞是在调配旋律。   “老爷。”街道旁停着一辆闭蓬汽车,看到他过来里面刚忙下来一个人,冲上来道:“不好了老爷!佩波少爷被人打了!”   “嗯?”阿凡顿住,“什么时候?伤的怎么样?”   “就早上的事!伤的不算重,只是面颊浮肿外加腹部受创。”   “凶手呢,抓到了吗。”   “没有,这事情麻烦就麻烦在这!”那人露出尴尬的表情,“动手的是依文-盖尔,普兹林登预言大师潘妮-葛莉特的女学徒。”   “佩波是被女人打了?”阿凡皱眉,嘴巴却在笑:“这个小子!学艺不精……居然还打不过预言学徒,不行,回去我要跟他老子开开玩笑……”   “不,重点不是这个。”对方又道,“是带她来的人——盖尔小姐是被梅肯少爷带回来的,好像说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需要见您。”   “门卫把他们拦住了。”阿凡推论,“他们不满,然后遇到佩波,爆发了冲突。”   “正是这样!”   “小事情。”男人挥挥手,“上车,回去再说。”   “阿凡-拜伦!”远处突然传来怒吼,“回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交代!!”   那边闹的动静不小,阿凡和男仆一起回头,看到一个身穿风衣的青年正在警卫的臂膀下不停挣扎。   “我是跟你说真的!我不是开玩笑!”他手里拿着一本棕皮书,面朝这边频繁挥舞,“这关系到所有人的生死存亡!你过来!过来啊!!!”   “等等。”阿凡沉下面孔,将手杖和帽子又拿了回来,“跟我过来,去那边看看。”   “请住手!”他快步走到守卫银行的黑皮帽面前,“我想这个人可能跟我有些关系,就让我跟他聊一会吧。”   警卫自然不敢违逆拜伦家家主的任何命令,他们冲他点点头,松开青年和另一名女孩,合拢队形,将这条街道给封死了。   阿凡这样的大人物来银行出行可不是一件日常小事。为了安全起见,直到他离开之前这整条街都是要戒严的。   “梅肯。”阿凡看着自己的邋遢儿子,心情瞬间变得烦躁,“……你穿着这身垃圾来见我是有什么事。”   “有人想要对拜伦不利!”梅肯顾不得他话里的讥讽,抬手将笔记递给他,“这是巴卡兰姆的忏悔日记!他堕落了!有人通过他得知了……”   “我是依文-盖尔,拜伦先生。”依文也插入当前话题,“请见谅用这种方式打扰您……但事实上,有一个叫蔷薇骑士团的邪教组织正在王都猖獗活动。我、莱娜殿下还有哈特王子目前执掌的军部都怀疑有很多大贵族——甚至王室成员有涉事嫌疑!参考这些人之前的行动是阻挠流通的药品运输,拜伦学派目前在外的一切学者都很危险!”   “这里是维多利亚港。”阿凡拿了日记,却并没有看,“你们觉得那些蛆虫能够瞒过圣橡树宫?”   “可——”依文张了张嘴,想说圣橡树宫现在也不再值得他投注信任。   但张到一半时她才意识到这里是大街。警卫搭建的人墙后后不少贵族路人在朝这边探头观望。在局势还未彻底恶化,矛盾还未彻底激化的情况下她要是真把这话给说出来……那她百分百是要吃牢饭的。   “谢谢你愿意陪我不成器的儿子一同胡闹,盖尔小姐。”看到他们呆滞的模样,阿凡摇头,“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   “看在长桌议会和拜伦学派最近有紧密合作的份上我不计较你的失礼行为,但请你以后多约束自己,不要失了尊师的颜面。”   “你别走!”看到他想调头离去,梅肯上前一步,立刻被他的仆从护卫给架住了。   “别走!父亲!你得看那日记!这很重要!!”   他和依文在王都里转了半天,各种手段都采用过,就是找不到奥莉娅娜。   无奈之下依文只好透支精力做了一次方位预言。他们才能在这傍晚时分恰到好处的截住阿凡。   所以这差不多算是最后的机会了,因为他们已经耽误掉了很多时间。   毕竟巴卡兰姆可以说是在他们眼皮底下被“救走”的——他还记得从水道逃离前从楼梯口下来的那些追兵。   倘若蔷薇骑士团的势力真有设想当中的那么恐怖,这点时间已经足够他们做出很多部署。   而阿凡——他已不打算再和这愣头青的儿子说半句废话。随手把笔记交给仆从,大跨步的往汽车那走。   他得承认,难得听这个儿子喊他父亲让他感到有点开心。   但他还是不能原谅他:他居然在大庭广众下搞这出闹剧让他丢脸!   不能再理睬他了!   阿凡想道。   他有什么困难可以之后再说。   但现在——绝对不行!   “阿凡-拜伦你这个狗屎!”   然后他就听到梅肯在后面朝他喝骂。   “你抛弃母亲!”   “抛弃家人!”   “连你儿子的死活都不管不顾!”   “嘿大家都听到了吗?原来外表光鲜的拜伦家主也会做出这类勾当!!”   “啊!!!”黑发男人低吼一声,摘掉帽子就往回走。   “小混账!”他将手杖舞的虎虎生风,“我今天就要叫你知道厉——”   “轰——!!!!”   一股气浪从身后传来,夹杂着巨响和大地震动,将阿凡冲的趴在地上。   他回头一看,那辆停靠在街边的闭蓬轿车已经燃起了汹涌大火。   街道上传来尖叫和哭喊。这股怪异气氛在小雨渲染下让他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第八十五章 结盟(还债17)   “费尔妮、布鲁迪亚轻伤,他们没有喝下毒的酒,而且在发现情况不对后立刻对自己做了催吐。”   “伊莲、比特重伤濒死,他们是在回家的路上被袭击的。那些人早就算到了今天是周末,知道他们会在这时外出。”   “柯莱特、南德……他们被当场炸死,还有些人受了不同程度的惊吓或轻伤,只有三分之一的研究员因为留在实验室没有外出躲过一劫。”   深夜,拜伦宅邸。黑发男人用干瘪而又单调的语气陈述了今天拜伦家所遭受的损失。   非常巧合,受到袭击的都是有皇家认证的高级学者。他们中大多数都参与到了新药研发,这些伤亡整个拜伦学派来说都是巨大打击。   “抱歉……”梅肯坐在另一边垦着头,“我们通知的太迟了……”   “不。”阿凡抬头,捏紧拳头,“你至少救下了我——别忘了我同时也是有学者认证的!那些资料绝大多数我依然记得!”   “拜伦先生。”莱娜坐在长桌主位,尽量让语气保持平静,“可以请你讲解一下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那些人如此疯狂?”   距离袭击事件发生已经有十几个小时了。   拜伦家的家主迅速认清当前现实,在联络知晓其他人情况后开始做了应急处理。   警察部队开始在王都来回巡逻,挨家挨户的搜寻可疑分子。   不少潜藏的融合人被抓住来就地枪杀,根本不管他们信仰什么。   由卡杰拉统帅的龙枪(火枪兵)军团分了一支2000人队包围了拜伦宅邸,一方面是保护,一方面也是杜绝内在奸细在这时逃走。   所有事宜全部处理完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他们是抓到不少人,但这对损失来说毫无用处。   “死去的两名皇家学者是药剂制备的操作人和发明者。”阿凡沉声说道,“他们的在研究的东西是一种能抹削异种侵蚀的融合药剂。”   “融合药剂?”这个新名词听的其他人骤然一愣,“为什么要用这个名字?”   “因为药剂并不能从根本上将病毒彻底杀死。只能加速它和人类基因的融合过程,也就是大大提高融合人的转化概率。”阿凡说道,叹了口气:“这样虽然没办法彻底杜绝异种的威胁,但至少,被感染的人能有超过九成存活下来,不会像过去那样九成九都变成异种。”   “而且这种药物对多种病毒症状都有抑制效果。”他看了看坐在对面的金发青年,“对罗氏黑斑症的治愈率达到100%。”   “完全可以说是个了不起的新发明!”哈特骤然站了起来,目光炯炯,“……您说您还记得药剂配方?是真的吗?”   “是真的。”   “这种药剂是如何研发的?”莱娜好奇,“长久以来异种病毒都被认为是无法攻克的生物学难题。如果真的有解决办法,没道理过去几十年里伊卡洛林的生物学者们都毫无建树。”   “是安塔利亚蒙。”阿凡说道,“他虽然失踪,普兹林登也遭大难。但安塔利亚蒙还是留下了一份遗产。其中就包括他用艾门公主鲜血研究出来的血清胚子。我父亲——墨菲-拜伦在这个问题上和那些人交流了一番,双方都觉得将这份药剂开发出来是件好事。”   “我不需要太多保护。”他看向房间里的每一个人。   “莱娜公主、哈特王子,还有代表普兹林登的盖尔小姐,我知道你们此刻站在这里是想要和拜伦结盟,但你们真正要保护的人不是我。”   “而是她。”他伸手一指主位的莱娜,“药剂的主要原材料是王族鲜血的稀释液,在继承仪式后莱娜公主将会成为唯一一个拥有最纯粹女神血脉的人。你们要保护好她,她才是终结异种威胁的关键人物。”   “莱娜……”   其他人纷纷看向少女,对于这瘦弱肩膀能否承担起这份重任感到担忧。   她毕竟不是她姐姐。   每一个人都这么想。   她不像艾门觉醒了神的天赋,不通魔能,除了具备聪慧才智外完全就是个普通自然人。   而且她那么小,毫无掌舵者的任何经验。   房门在这时被轻轻敲响,进来的仆从对着阿凡耳语一番,默默躬身退了出去。   “父亲依然不见客。”阿凡说道,“但他已经做出了表示——拜伦家,乃至整个拜伦学派将在这次事件中坚定站在殿下这边。”   这番话是对莱娜说的。   “但他也说了,”他继续道,“殿下必须表现出相应的能力,证明您有资格坐在这里。”   “能力吗。”梅肯和依文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脸上的担忧和操心。   真要说能力,莱娜肯定是有的。但当一个被架空的储君所需要的能力和真正挑大梁所需要的能力,这中间的差距太过巨大。   那不是靠聪慧才智就能证明的东西,就像一个女人对幸福的期望通常也不是这些而是更现实的金币,莱娜想证明自己也得有足够的物质基础。   财力、势力。她至少得有其中一样。   然而她有吗?别扯淡了……   在她被牵扯到这场涡流之前,她在王都几乎就是个小透明——是个花架子!   贵族们表面尊敬她,背地里却对她的相貌容姿评头论足。那根本不是对待储君的方式,对她毫无尊敬可言。   这样的莱娜恐怕很难满足对方的条件,他们也着实不懂都这个时候了那位高阶强者为什么还要玩这种无聊的考验。   “墨菲爷爷应该是意识到了什么东西。”   莱娜在这些人脸上扫视一圈,面色平静。   “……就让他们看看你的筹码吧。马丁先生。”   “嗤!”   她话音刚落,身后突然冒出了一团人型火焰。   火焰褪去,又从里面走出一个胡子男人。   “六阶。”阿凡看着他,眯起双眼,“那种隐藏的阴影里的手法不是任何魔能,纯粹是靠人体潜能练出来的……”   “我是丹尼-马丁。”男人冲他点点头,自顾自的介绍起自己。   “我带来了艾莎领主艾温伯爵的亲笔信函,申请在维多利亚港租借厂区开设塔里亚工坊的瑟兰新区。”   “伯爵愿意提供约1000万瑟兰金币做租借费用。”   他说道,让每一个听清数额的人都情不自禁的抽了口凉气。   “但前提是。”胡子男站到少女身边。   “这笔钱只能由名义上的瑟兰储君——也就是莱娜-哈温独立支配。”   ————————   悬赏正式结束,数据图在全订群发了。四项加起来欠了129章,加零头欠130章,目前已还17,我继续码1819。 第八十六章 药师(还债18)   带着一身酒气,韦德踉跄着回到寝室。   路上时不时有人指着他议论纷纷,但是他都不予理睬。   关上门也不想洗漱,他把自己砸到床上,几乎是一沾到枕头就入了梦乡。   在梦里,他回到了四年前。他和梵茵一起愉快的在普兹林登古堡上课下课,跟他一起磨炼剑术、枪法,讨论掌控法,甚至打趣对方会喜欢谁。   那样的日子让他真正感到轻松快乐。远比他追逐现实的步伐要轻松多了。   一觉睡醒,韦德坐起来,在枕头上发现了自己流下的口水。   默默起床,洗漱,换掉脏衣服,再把枕头套扯下来丢进盆里待洗,他才有空坐下来歇息一会,肚子发出一串闷响。   “砰砰!”又是敲门的声音。   “韦德。”他听到门口有人喊他,“你的心上人给你送吃的来了。”   “我不饿。”他在里面大声叫喊,试图掩盖肚子的叫声,“我也不想见她!”   “你发什么疯呢!”外面的人也大喊起来,听声音是昨天的比尔,“人家根本没过来,只是让我把东西给你捎来而已!”   “那——”韦德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打开门,“东西留下,你滚蛋。”   “没良心的!”比尔拿着一个喷香纸盒手指连点,“我好歹给你跑了把腿!你就不打算请我也吃一点?”   “嘭!”手里一空,房门迅速被关上了。气的男生在门口高声叫骂,连词换句不带重样喷了一分钟才昂首离去。   珍妮送的是炸鸡块和烤馅饼,量很足,应该是从校外门店里买的两人份。韦德睡了一整夜加一个早上,两顿没吃正是饿的时候,撕开纸盒狼吞虎咽,一瞬间就干掉了一半。   吃完东西他洗过手,反思了一下昨天自己的不当之处。   首先是依文,他不该对依文那么犹豫。即使当时不方便跟她解释也可以先追出去,找个人少的地方详细攀谈。   然后珍妮,他昨天就不该答应跟她喝酒……毕竟他想不到这小女孩的酒量居然比他还好,到头来自己居然是被对方送回来的。   “失策。”他撑着额头,感觉那里还有些痛,“就该直接拒绝她,下次绝不能跟她再出去了。”   “依文的话,如果以后她还愿意听我解释,那就给她解释一下。”   “如果不愿意,嗯……她应该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于是他立刻将这些烦心事给抛到脑后,一边吃剩下的馅饼一边背诵知识要点——他可没忘再过不久速成班就要走周试了。   “砰砰砰。”但没等他看多久的书,房门又一次被敲响了。   韦德从敲门的力道、频率辨识出来者不可能是他的跳脱同学。立刻走上前打开房门,看到外面站着他的指导教授门迪先生。   “韦德,你吃过饭了吗。”门迪先生抽了抽鼻子,嗅到了屋子里残留的香气,“吃过了正好,去收拾一下,跟我一起去见将军。”   “啊?”韦德心里咯噔一下,“为……为什么要见将军?”   他本能以为是昨天揍切得尼尔揍出事情,对方要找他追究责任。   “不是你打架的事!”门迪瞪了他一眼,“快点,我在外面等你。”   瑟兰人在公共空间的隐私保护做的不如普兹林登人,但私人空间二者并无太大区别。门迪不愿意了解韦德房间里有什么东西,就只是站在外面等他出来。   韦德花两分钟换好衣服,出来问道:“我可以知道将军找我是什么事吗?”   在皇炮,道格拉斯-杜庞格外喜欢别人喊他的时候带上将军词缀。   再加上这里的学生基本都要走军旅之路,比起略显生分的校长他们更喜欢喊杜庞将军。   “我也不清楚。”门迪带着他在校园里快步行走,“但是应该不是坏事,从语气上看,他好像是有什么事要找你帮忙。”   “???”韦德简直莫名其妙,他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地方是能帮助皇炮校长的。   道格拉斯-杜庞可是炮兵中将,虽然早已退休,但他在军队里人脉依然不少。这样一个堪称王都大佬的人物,是他韦德-艾瑟尔够资格帮的?   对方帮他还差不多——他莫名想道——最好可以帮他免掉后面一个半学期的所有考试。   “到了。”门迪带着他七拐八拐,上了偏山,来到一座小木屋前。   “我不进去,你自己走吧。”   说完他就回头溜了,只留韦德一个人站在院落门口。   总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古怪。   韦德犹豫了一下,站在门口发了会呆。   根据他的观察,这是一座风景优美的山间别院。   门外拉着木头栅栏,里面种着各种他不认识的草药植物。栅栏和房屋外围完全被树荫包裹,只有院落正上方空出来一块,恰好有阳光照进药田。   将军还真是懂得享受。   韦德想道。   然后他推开栅栏木门,径直入了这所院子。   前院没人,推开屋门,里面也没人。但他隐约听到有谈话声从后院传来,便不做停留继续往前走,看到后院里坐着两位年迈老者。   其中一位精神抖擞身形消瘦,标志性的环形胡须从鼻子下一直延伸到咬合肌后。正是亲切可人的杜庞将军。   另一位身形矮小双眼微眯,韦德看到他的时候差点惊叫出声。   那……那个人如果他没看错,是奇迪夫-修普兰?他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难道他投靠了瑟兰王室?艾门不是说过他和坎索王早年有恩怨吗?   “韦德!”   两人正在下军棋,看到青年后杜庞立刻搅乱棋盘,伸手把韦德招呼过来。   “来,认识一下。这位是‘奇迪夫-修普兰’,他有一个绰号,叫灵魂之眼。”   “我呢,你肯定认识。但面对面的说话咱们今天是第二次——第一次是斯塔殿下送你过来的时候,没错,我还记着呢。”   “你可能好奇,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我要叫你过来。但其实这件事关系重大,远非一般人能知道的。”   “而在我告诉你一切真相之前,你得跟我坦白……你之前了解过药剂师吗?”   “药剂师?”   杜庞一口气吐出一大串话,听的韦德一愣一愣。   “不了解。”他想了一会摇头说道,“我研究过一段时间的昆虫草药,但对成为药剂师并无兴趣。”   “啊!”杜庞惊喜的叫道,“你了解过它的基础学科,很好——这说明你和药剂学是有缘分的,这是命运的指引,值得庆祝。”   “不要跟他打哑谜了,道格拉斯。”   修普兰默默摆着棋盘,连头都没回上一下。   “你不妨直接问问他,对自己即将成为一名灵魂药师到底有无心理准备。” 第八十七章 蔷薇骑士团(保底)   “灵魂药师?”韦德再次被新名词弄愣住了。   不——他茫然的看着两个人——瑟兰皇家炮兵学院最高深的技艺难不成是药剂学?这两个人在说什么呢?   “韦德-艾瑟尔,是吧。”杜庞坐在院落里,静静看着发愣的青年,“我调查过你,知道你的家庭情况。”   “你的父亲埃兰德-艾瑟尔在港口查税,算个小官。每年收入只够维持他自己租住在西城外围,外加一点平时开销。”   “你的母亲碧娜-艾瑟尔——哦现在该说克莱尔——只是一名最普通的纺织女工。因为你父亲的外遇问题,他们在你6岁时候就离婚了。”   “因为这个原因你从小就早熟、懂事。你不愿你最好的朋友梵茵知道这件事看不起你,从没将此事告诉过他。这种自尊心和你父亲一脉相承——就像他为了面子也从来不公开说他和碧娜已经离婚,依然和她住在一起。”   “所以从童年经历一路分析,我们认定你是一个外冷内热、看上去有些脆弱但实质上很认死理的孩子。”   “你有着远超他人的自尊心和进取心,在任何环境中都迫切证明自己的强大。因此你才会选择斯塔王子,选择和你的过去做最后道别。”   “抱歉。”韦德沉下心思,“……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韦德,你是一个很懂事,也很识时务的人。”   杜庞站起,朝他走来,“你有一双如鹰隼的眼睛,能看清那些旁人看不到的隐匿动向。正是这个能力帮助你一路走到今天,帮助你获得了这个难得的机会。”   “机会?”韦德看向修普兰,“是……指成为刚才说的……‘灵魂药师’吗?”   “不错。”杜庞在他肩上拍拍,返身在院子里缓慢踱步,“你对皇炮了解多少,韦德?”   “创始人布斯-哈温,布洛维哈温三世。创立时间是公约936年,比皇骑晚上三年左右。”   “那时皇炮还不叫‘炮兵学院’,因为那时候的炮都是弩炮。”杜庞点头,“可以再谈谈它的未来,比如你正常毕业后能做些什么。”   “任何一名从皇炮正式毕业的学生都将自动获得少尉军衔。”韦德说道,“我们将会被分配到全国各地的军营里去接受历练,今后的路途就是带兵打仗。”   “带兵打仗表现好的人能得到什么?”   “封赏,贵族爵位。而且可以从前线退下,回到繁华的王都圈来颐养天年。”   “看来你早就将未来道路规划好了。”杜庞哈哈大笑起来,转而说道:“那么如果我要说——你现在遭遇的这个机会可以让你绕过几十年的军旅生涯直接得到最后的成果——你还愿意像那些学生一样成天窝在寝室里死背书么?”   “您说什么?”韦德难以抑制的露出惊骇神情,心跳幅度也骤然加快。   “这是真的?”   “这是真的。”杜庞认真看着他,“不是骗你。”   “你知道夜莺吗,韦德。”他又问,“你肯定知道——因为夜莺西山时露过面,为了拯救莱娜殿下。”   “但你肯定不知道,帝国在夜莺之后还有一支特殊部队:皇家蔷薇骑士团。”   “我确实没听过。”韦德摇头,“所以您说的机遇就是……”   “加入蔷薇骑士团。”杜庞说道,“我、还有奇迪夫都是有编制的蔷薇骑士。加入我们,你将直接获得你奋斗一生才能得到的东西。”   青年眯眼,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随着杜庞的介绍,他逐渐了解到了这支秘密部队在瑟兰拥有怎样的权势。   这是一支绝大多数成员都是融合人的暗杀部队。   像夜莺一样只对帝国皇帝负责,权位却比夜莺更高。   在聆听中他敏锐注意到这支部队和异种教会好像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关系,似乎在对方口中,异神教也只是蔷薇骑士团的一个分支而已。   如果是这样——   他情不自禁在背后渗出些许冷汗。   是不是可以认为帝国的王权已经选择了要与敌人合作?   “抱歉……将军。”他有些颤抖的问道,“帝国和异种教会难道不是……生死仇敌吗?”   “国家层次没有‘生死仇敌’的说法,年轻人。”   杜庞笑了笑,“成为融合人就能得到过去不曾享有的特殊能力,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潜在寿命都大大增加,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要排斥它呢。”   “但是融合人在社会上是……”   “当世界上所有人类里只有1%是融合人的时候,他们是异类。”   杜庞打断他:“但如果这个数据是99%,恐怕自然人才是社会的异端。”   “想想看吧,韦德。”他看向天空,“历史发展的每一个时代都有其标志性的转折点。”   “生火、刀剑、魔能技法、更先进的冶炼技术以及火药发明——可以说谁能率先把持住这些转折点谁就能在那个时代占据绝对优势。”   “而我们英明神武的瑟兰王——坎索-哈温认为异种病毒就是当今时代的转折点。”   “我们可以利用病毒来强化自己的族群。”   “这将赋予瑟兰人远超凡俗的强大力量。”   “我们完全可以用这股力量去征服世界。”   “让四洲臣服,彻底复兴神族的荣光!”   说到最后,男人的神情变得异常狂热,韦德毫不怀疑他愿意为这个目标献上生命。   但他自己心里却非常平静,大概理清了道格拉斯-杜庞叫他过来是什么目的。   瑟兰的王权已经被异种腐蚀了。   他想道。   杜庞说的融合人和常规定义里的融合人不太一样,他暂时不确定那是不是异神教的融合方法。   对方直接邀请他加入,诱因或许包含了昨天他拒绝给依文帮忙。   而更深层次的原因,大概是需要他来做他们之前提到的“灵魂药师”。   (……好了。)   韦德手心里渗出密集细汗。   我总算知道那个死老头叫我混进来是干什么了。 第八十八章 灵魂的颜色(还债19)   带着透入骨髓的鸡皮疙瘩,韦德被杜庞将军留下来清理院子。   他已经在口头上答应了加入那什么皇家蔷薇骑士团,但看样子,后院里的两个老人依然要对他做一番考察。   清理院子的活主要是将那些药田里的杂草拔掉,顺带给相应的植物浇水施肥,看到有虫的也要把虫摘掉。   这方面,托他从小兴趣爱好的福,他能认出大部分的草药植物和不少昆虫。一下午的做工让杜庞将军赞不绝口,就连修普兰也对他多看了几眼。   晚上,韦德同样被杜庞将军留下来共进晚餐。并且在用餐时跟他聊天,进一步对他阐述他将来要做的是什么工作。   “你知道‘灵魂的颜色’这一说法吗,韦德?”   杜庞将军扒了口饭——他习惯吃稻米而不是面包,说道:“灵魂颜色说是很多预言学派里都有强调的东西,但实际上没有任何一个学派有对它做出准确解释。那么问题就在于……这个说法是从何而来?如果它是谬误为何会被一代代的传承下来?如果确有其事又为什么没有个准确说法?”   “我对预言学没有任何了解的,将军。”   韦德拘谨的吃着饭,心里害怕和自己共桌的两个人都是异种怪物。   “对于什么灵魂的颜色……我更倾向于认为那是一种标签效应。”   “标签效应?”餐桌上的两个老人均是一愣,“标签效应是什么意思?”   “哦。”韦德反应过来,“抱歉,这其实是我从某个好友那了解到的一种心理学说法。”   “说说看。”修普兰自上餐桌后第一次开口,“听起来好像很有意思。”   “根据她的说法。”韦德只好搜寻记忆开始解释,“最基础的标签效应就体现在我们每个人所拥有的名字上。”   “名字,在各个民族的语言里是有具体释义的。比如有些人的名字释义是‘鹰’,当他自己能理解这个名字所代表的释义,并且听周围的人这样叫他持续十几年几十年的时候,那时的他必然会在某处性格上极度契合这个‘鹰’的释义。”   “反过来,如果释义是‘狮子’、‘风’或者‘山川’,具备相应名字的孩童大概率也会受到名字的影响。”   “名字释义是‘狮子’的孩子,长大后性格里必会有狂傲的一面。”   “名字释义是‘风’的孩子,长大后会显得无拘无束。”   “即使一开始的性格和名字不搭边,在名字的影响下,大多数人也会潜移默化的让自己向其释义靠拢。这就是最基础的标签效应。”   “很有趣,也很富含哲理的说法。”修普兰听完后缓缓点头,“说的不错……因为人类这种生命想要认识自我,想要在社会里存活下去,首先就需要有一个代号。这个代号就是名字,就是他们认知观念里的‘我自己’。”   “哦!”杜庞也懂了,“因为他们会在长久的生命中将释义当成自己的标签,为了让自己更符合代号,即使天生的性格不合他们还是会努力让自己向标签靠拢……”   “哎呀!”他一锤桌子,“这样一来,智慧生物岂不是反倒会受制于自身智慧?”   “确实是很有趣的说法,我第一次听到这种理论。”他笑了起来,“不过韦德,你撒谎了,我光从这个解释就能看出来你其实知道那个说法。”   韦德笑了笑,没有说话。   “灵魂的颜色”是预言学派的一个分支理论。它指每个人——每个智慧生物的灵魂都有相应色彩。每个人的性格、发展、命运将和他们灵魂的颜色息息相关。传说中能够看出灵魂色彩的预言师才有机会突破“命运之壁”①。   ————————   ①:命运之壁;指预言师即使做出预言也无法阻止预言应验。   ————————   这个理论预言师少女跟他们提过很多次,他当然知道。   蔷薇骑士团对自己做过详尽调查,自己知道这件事,他们同样知道。   “这么说你认为这个说法是唬人的。”修普兰看向黑发青年,“你觉得——很多招摇撞骗的预言师谎称能看到‘灵魂色彩’,被告知色彩的委托人便会在标签效应的影响下尽力贴合那个色彩的命运。”   “我确实是这么觉得。”韦德不安的看了他一眼。   “有……什么问题吗?”   他有些害怕修普兰,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和任何人相处他都没有这种感觉——这种无时不刻包裹住他的阴冷冰凉,简直就好像他的内在“没有穿上任何衣服”。   “其他方面,那个标签效应是可以解释人类心理的。”   修普兰咧嘴,发出一串沙哑的笑声。   “但灵魂不同,灵魂的色彩也不会因为主人的意念而轻易改变。”   “……为什么?”韦德好奇了,他不理解为何修普兰胆敢如此肯定。   “道格拉斯之前喊我‘灵魂之眼’。你就不好奇那是指什么吗。”   干瘪的老头摸向眼眶,在青年惊恐注视下将整只右眼挖了出来。   “那是假的。”杜庞笑眯眯的做出解释,“不要害怕——因为值得你害怕的东西还在后面。”   韦德很快理解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挖掉右眼的修普兰冲着这边抬起面庞,他看到在其空旷的右眼眶里还长着一枚紫瞳眼珠。   很深,很大,简直像是埋在脑子里,看起来让人浑身发寒。   “我原本是一个预言师。”修普兰说道,“因为被异种侵蚀成为融合人,我也丢掉了我的预言能力。”   “但命运却再一次垂青了我——它让我觉醒出了这枚眼睛,这枚可以看到‘灵魂色彩’的真实之眼。”   “你不是好奇为什么我们会选中你吗?”   “因为找遍整个王都、整个瑟兰、整个伊卡洛林,拥有灰色灵魂的人也只有你……和道格拉斯。”   “这是独特的才能,韦德。”   他的面容在炭火烟雾中若隐若现。   “说明你注定要踏上这条路。”   “这条牺牲之路。” 第八十九章 炼药学徒(还债20)   偏山之行结束。韦德的日程安排就全变了。   他从学生寝室里搬了出来,只因修普兰要指导他钻研炼药秘法。   根据对方的说法,目前蔷薇骑士团里的一个大人物迫切的需要一种秘药来维持生命。而这种秘药只有灰色灵魂的人可以炼制,所以他们才找到了他,希望他能加入骑士团,替代目前的药剂师杜庞将军去给其制作秘药。   对此韦德很好奇,因为他觉得——既然杜庞将军现在看上去还挺老当益壮的——又为什么要如此急迫的把他吸收到组织里呢。   他对蔷薇骑士团的理解很浅薄,可仅根据杜庞之前的形容他也能分辨出来这是一个吸纳成员极其严苛的秘密组织。完全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他具备灰色灵魂而对方正好也需要他,凭借他此前的日常表现是根本不可能被收进去的。   表现良好不够,和过去划清界限也不够。他的资历和忠诚就是问题,在确保这些之前任何一个秘密组织都不会轻易对外人敞开大门。   但蔷薇骑士团破例了。韦德只能将之解读为对方对他的需求比较迫切,可能杜庞将军接下来有什么计划要离开王都,所以需要他替代职责来熬制秘药。   “哟!韦德!”   当他拖着最后一只手拉箱走出寝室门时,他的同学比尔凑上前来打招呼,“这是最后一拨?从此以后就不回来了?”   “也不能说不回来吧。”韦德摇头,“只是杜庞将军要指导我修行一段时间,可能过些日子后还会回来。”   “你小子可真幸运啊!”比尔发出啧啧的声音,“逃了考试不说还能让将军给你开小灶!哎~这么看珍妮会喜欢你也不是没原因的!”   “我跟珍妮没有任何关系。”韦德义正言辞的纠正他,“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你骗鬼去吧!”比尔在他肩膀上来了一拳,突然神秘兮兮的凑上来道:“那个,你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韦德不懂。   “切得尼尔死了。”   “嗯?”黑发青年先是迷茫了一会,然后骤然瞪眼,说道:“这不可能。”   皇炮虽然是军事化管理,训练也是出了名的“炼狱式”,可学校配备有水准优良的体侧师和常驻医生,再怎么练也不至于死人。   “是真的!”比尔把他拖回寝室,关上门,小声吐露:“就是昨天晚上的事——据说他受珍妮邀请去喝酒,席间拼命想把珍妮灌醉。但他明显没料到珍妮的酒量比他还好,到最后他醉的跟头迷魂驴一样,一个人在那疯言疯语,而且见人就骂。”   “死因呢。”韦德顿时想起前车之鉴,感触颇深的缩了下脖子,“他总不至于是喝了假酒中毒死的?”   “被撞死的。”比尔的声音稍显低沉,“他醉倒后甩开珍妮跑出去,嘴里喊着要找你决斗。误把冲来的公车认作你,然后也就没然后了……”   “可怜啊……”比尔一阵唏嘘,“那个肌肉猪猡,虽然脑筋死了点但也不至于落到这种下场。大家都觉得他特别倒霉,看来酒这东西以后我们都得少碰……”   送别比尔,韦德一个人拖着手提箱往偏山走。   路上他显得阴郁寡言,没有理会任何一个企图巴结他给他打招呼的。   到了山上别院,他走到特意给他留出来的小木屋里放下箱子。折返到药房,看到驼背老头正在磨药。   “老爹。”韦德问他,“切得尼尔是怎么回事。”   “嗯,你知道了啊。”   修普兰没抬头,大部分心神都在药粉上。   “你现在的身份不同以前,可以出名可以获利,但最好不要有什么生死仇敌一直盯着你想找你麻烦。出于这点考虑我们帮你肃清了障碍。也算是你加入组织的见面礼吧……”   “可切得尼尔跟我不是生死仇敌!”韦德低吼道,“我只是看他不爽揍了他一顿——我没想过要他死啊!?”   “这可由不得你。”修普兰依然没有看他,“想享受就得付出相应代价,如果你觉得这是折磨,不妨把它当做代价之一。”   “但我个人建议你,还是得努力习惯这种‘惊喜’。”他最后说道,“因为从答应加入的那一天起,你的身份就不一样了。”   就这样,日子过去将近两周。   在这两周期间里,他跟这修普兰——以及偶尔回来的杜庞研究药草知识,很快在草药学这一块达到了认证上的专精级别。   韦德以为修普兰当时跟他说的“身份”就是指加入蔷薇骑士。但他很快发现不是这样。   这里时不时会有形迹古怪的陌生人过来短暂小坐,其中有男人也有女人,还有一些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人的东西。它们的共同点是都具备韦德看不清深浅的神秘力量,而且让他诧异的——对他的态度都很尊敬。   仿佛站在它们面前的瘦弱青年根本不是一个刚加入的新兵蛋子,他甚至能从部分人的态度中读出一丝奉承和讨好。   看来灵魂药师不是一般的职业。   韦德想道。   那个需要服用灵魂秘药的大人物……身份好像也不一般呢。   另外,在此期间他还发现了一个让他感到惊恐的现象——道格拉斯-杜庞的健康状况正在每况愈下。   算上第一次在偏山见面,两周以来他一共只见过杜庞4次,每一次再见他都能发现对方的生命力在飞速流失。   两周前他半秃的毛发还带着灰黑,现在它们却全都白了。他的脸上布满皱纹就像行将就木的百岁老人,这种短时间内的巨大反差让韦德震惊。   “正常。”修普兰却不以为意,“道格拉斯为那个人炼制秘药已经太久了,会变成这样只能说是必然结果。”   “炼制秘药会流失生命力?”韦德突然觉得前途晦暗,“……我以后不会也变成那个样吧?”   “我也不骗你。”修普兰用他吓人的眼珠死盯着他,“灵魂秘药的核心材料就是你的灵魂碎片。”   “每次炼药,你都需要从你的灵魂里割下一小块投入坩埚,这确实会对你的生命力造成严重危害。”   “我突然有些不想做了。”   “别害怕。”修普兰摇头,“道格拉斯做了几十年才变成这样,你现在正是年轻力壮,时间不长的话对你危害有限。”   知道了这个秘密,韦德后面几天过的精神恍惚。   他总是做噩梦,梦到自己起来一照镜子发现满脸都是皱纹。   “韦德!”有次下山闲逛的时候他突然遇到个陌生学员。   “珍妮要我给你带的。”对方说道,递过来一个纸质餐盒。   “谢了。”韦德道了声谢,接过餐盒,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鬼使神差的抬头看向对方双眼。   对方恰好也在看他,两人视线有瞬间的短暂接触,随后又像路人一样交错开了。   不动声色的将餐盒带回去,吃光食物,韦德取出药剂瓶对着餐盒一通乱喷。   然后他果然在餐盒底部发现了一行字:   做的不错,我们三天后见。 第九十章 熬药(还债21)   三天后,杜庞死了。   皇炮学院全体师生共同参加了他的葬礼,那天下着瓢泼大雨,还来了不少韦德见过的神秘怪人。   让他觉得更怪异而又有些不安的是,那些藏头兜面的神秘人在从墓碑折回时都会走到他面前冲他鞠躬。这吸引了不少留下的师生探头张望,这下他在学校里的传说又多了一个。   毕竟能在入学不到一年时间里就制造这么多特例的学生,皇炮近半个世纪的历史上也就只有他一人了。   真无趣。   韦德却觉得这些人是小题大做。   如果你们知道表面忠诚的皇炮校长实际上是人类的叛徒,我看你们那些追悼词是否还能说得出口。   “嘿韦德。”比尔在葬礼结束后跑来找他,“你听说了吗,拜伦学会的不少学者都被袭击了。”   “听说了。”韦德叹气,“死了四五个人,伤了十七八个。”   这些消息他是从那些怪人闲谈中得知的。而且更让他悲伤且不知道如何自处的是,这件事好像就是他们干的。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至少在表面上,他的立场是彻底要摆在梅肯、奥莉娅娜、依文还有莱娜等人的对立面了。   蔷薇骑士团的能量太大。它不光有很多强者,同时也得到了瑟兰王室、两位王子、两位公爵和王都警备队的鼎力支持。这股势力如果再算上军部都可以直接代表瑟兰国了。他根本不认为瑟兰军部和拜伦学派和它作对有好下场。   他想帮他们,但他害怕前功尽弃。   他依然深刻的记得那天与一位老人的交心攀谈,在达成对方说的目标之前他不能因为这种小事情冒暴露的风险。   葬礼结束后,穿着淋湿的衣服,韦德跟着修普兰回到木屋。   “去沐浴熏香。”老头命令他,“准备一下,傍晚之前我们要将药剂给熬炼出来。”   韦德点点头,回到房间洗澡去了。   三十分钟后他来到药房,穿着一身类似睡衣的布袍。看向修普兰的眼神中有些许紧张。   这是无法避免的。毕竟待会要可是要“切下他的一小块灵魂碎片”。这种光是听着就很恐怖的事是个人遇到都会紧张。   “放松。”修普兰难得安抚他,“先准备材料,放松韦德,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恐怖。”   他面向丑陋,这安慰根本毫无作用。韦德在忐忑侵袭中切好全部药材,按照修普兰的指示将它们倒进一口大锅。   那真真是一口大锅——说它是桶都可以。一边加药修普兰会一边考教韦德,问他丢下的药材是什么,具体都有什么功效。   “这是什么?”   “银星草。”   “起什么用?”   “调和解毒,适用于做很多药剂的中和配方。”   “这是什么?”   “龙脉剑叶。”   “起什么用?”   “带剧毒,但药性麻烈,适用于中和其他药材中的强烈毒素,服用后会产生麻痹效果。”   “这是什么?”   “魔鬼脚的蕨根粉末。”   “起什么用?”   “致幻,精神不定者吸入过多分量会因此死亡。少量添加能起到凝神作用,也就是将服药者的精神从药效当中剥离出去。”   “你真的才跟我学了半月?”修普兰奇了,“你骗我的吧?这水平怎么可能只是小时候学过?”   “我记性好。”韦德笑了,看到修普兰吃瘪让他稍微有一丝精神愉悦。   当然,他不会说他懂得这么多是因为当初的四人组共同分享了那本《烈毒秘药》和额外手卷。   “好吧。”老头闭上眼,“看着药,等它沸腾的时候把衣服脱掉,坐到锅里面去。”   “抱歉。”韦德以为他听错了,“……坐到什么?”   “坐到锅里面去!”   “……”韦德看看大锅,发现里面的药汁已经在混合搅拌后变成了一种粘稠的紫色。   光是看着就不靠谱的东西,还要他坐进去?还是沸腾的时候才坐进去?   不说这东西安不安全,他难道不知道那会很烫的吗?   受制于老头威胁,韦德最后还是妥协了。   主要原因是药汁沸腾时没有冒出任何热气,他用手在铁桶边缘感受了一下,里面的液体似乎不热。   一分钟后,他褪去衣物坐进铁桶。感觉修普兰的手指在他脖颈后面画着什么。   那种湿冷冰凉的触感一下子变强烈,他知道这是对方又抠掉了假眼。   “啊!”忽如其来的感觉让他叫了出来,双眼发黑,还没弄明白是什么情况就昏了过去。   不知道多久后,韦德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修普兰坐在桌子边,上面摆着一只玻璃小瓶。   “结束了?”他坐起来问道。   “结束了。”修普兰指指瓶子,“我跟你说了,不会疼的。”   韦德张了张嘴,总觉得他们刚才的这番对话放到另一类场景里也无比契合。   “再去洗个澡吧。”修普兰看着他露出怪笑。   “洗完澡吃点东西,跟我一起去见委托人。”   当韦德做好一切,跟着修普兰坐上一辆闭蓬马车的时候,天色再一次到了傍晚。   两个人坐在车里相顾无言,韦德感觉现在简直比车里没有一个人时还要安静。   “你之前说的标签效应。”修普兰冷不丁的开口了,“是谁告诉你的,是艾门吗。”   “嗯。”韦德点头,“艾门总有一些奇思妙想,要是她在的话……”   “她只会反对目前正在发生的一切。”   修普兰打断他,“把她忘掉吧,韦德。这种女人你驾驭不了。”   “也许吧。”   黑发青年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三天前收到的纸质餐盒。   对方留言说三天后见,但现在他都要去见那个神秘人了,来回之际还来得及吗……   这些留言到底是谁发的,韦德并不清楚。他只知道根据某个老头的叮嘱“完全信任这些传话”,对背后的给他传话的人自然也会感到好奇。   “嗯?”思考之际,韦德发现马车正在行驶的方向是朝着王宫。   “老爹。”他转过头来,“你说的神秘委托人难不成是……”   “没错。”修普兰笑笑,“你现在该知道其他蔷薇骑士为何会那样对待你了。” 第九十一章 尊容(还债22)   自从王都中的暗流被那场暗杀风波分成两部分开启对抗,圣橡树宫的布防就比以前严密了十倍。   最外层是一支1000人的警察部队。内城门还驻守着一支400人的宫廷禁卫。   入城时韦德抬头看了看城堡上方,发现在一切墙垛口上都能看到林立的人影。   没过一道岗哨他们都要接受严密检查。这中间甚至还有沐浴环节——他被要求脱光衣服检查身体,以防携带了什么威胁武器。   一系列流程折腾下来,韦德人都快散架了。他像一头死驴般任由仆人帮他穿上一套新袍子,终于来到一座院落门口。   修普兰站在他对面,他注意到这里的大门外同样站着不少似曾相识的熟面孔。   “艾瑟尔。”斯塔从边上走过来,面色复杂的看着韦德。   “我推荐你去皇炮就读的时候可没想到这么快你就会和我平起平坐。”   “!?”韦德被这话惊了一下,抬头道:“……我想这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让我比一位殿下还要尊贵。”   “那可说不好。”斯塔跟他一起看向两旁,“瞧那边,那些家伙平时可不一定会听我的话。但要是你来发号施令,他们一定听。”   韦德顺着看过去,发现在院落两边的外道上整齐站着那些曾经对他鞠躬过的神秘怪人。   “艾瑟尔先生。”他们在他经过时再次冲他鞠躬,但却对他身旁的斯塔王子无动于衷。   “灵魂秘药必须由关键材料的提供者帮助使用者服下,所以我就不进去了。”   修普兰站在院落门口,将那只检测过的玻璃瓶交给韦德。   “记住。”他悄声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将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和那一位近距离、单独、毫无保留对话的人。”   “……”韦德拿住瓶子没有说话。他本来不紧张的,被这么一说腿开始抖了。   “艾瑟尔先生。”一个梳着背头的黑发男人过来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我是埃兰-慕斯……帝国当前的检察总长,以后有什么困难您都可以过来找我,哦对了,珍妮和你一个年级,你们平日里相处的还愉快吗?”   “非常愉快。”韦德努力板着面孔,“谢谢您的厚爱,公爵阁下。”   “韦德!”又一个棕色中分的男人靠过来,挤着将韦德也搂了一下,“我是汉伦-克朗,帝国当前的财政部长。克朗家现在是没什么漂亮姑娘能拿出手,但如果您肯赏脸,等您服侍完陛下后我们可以回我的陋居好好聊聊……”   “这个就看情况吧……”韦德感觉大脑已经一片空白,“我……嗯,我毕竟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   “韦德。”最后一个金发半遮面的青年走上前来,像兄弟一样勾住他的肩膀,说道:“说真的,如果这是一出话剧,你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压轴主角儿。”   “我是费顿-哈温,你可能听说过我的名字。同时我也是这支蔷薇骑士团的团长,你今后的绝佳挚友。”   他在韦德的身上轻轻拍了拍,把他推进院落大门。   “去吧。”他说。   “代我们所有人好好照顾他。”   “好好照顾——我们的父亲。”   “砰。”走进内门,门板自动合上了。   外面的声音被彻底隔绝,房间里的光线也显得相当昏暗。   韦德吞了口口水,捏紧左拳上了楼梯,在二楼正对的茶桌后看到一个靠坐着的白发老人。   “陛下。”紧张和恐惧驱使他直接在楼道口的位置朝那边半跪。   “我,韦德-艾瑟尔。前来给您做身体护理。”   他无法不紧张,也无法不恐惧。毕竟此时此刻和他共处一室,就坐在离他不到三米远位置上的人正是瑟兰的一代传奇君王,坎索-哈温。   不管他到底有没有被异种侵蚀,光是这个名字享有的威仪就足以让韦德——让他这种从未面对过他的人感到双膝发软。   “在进来之前你应该受了一番惊吓。”沙发上的老人缓缓开口。   他穿着一套暗米色的花纹睡袍,雪白的须发从颅脑垂落,似乎刚刚沐浴过不久。   “怎么样?”他问韦德,“理解到那些人为何要那般对你了吗。”   “因为……”韦德谨慎道,“可能是因为杜庞将军逝世,从此以后能为陛下调理身体的……仅我一人。”   “不是因为你的才能?”   “不是。”   “不是因为你的聪慧?”   “……绝不是!”   “很好,艾瑟尔。”老人露出慈祥的笑容,“在认清自己这一点上,你比你的父亲优秀多了。”   “不错。”他点点头,“那些人之所以结交你,巴结你,讨好你,对你低声下气,只不过是因为他们怕我。”   “他们怕我,所以连带着,他们也会有一丁点惧怕和我关系最亲密的你。”   “这和你的背景、才能、潜力都没关系。不能认清这一点的人是会因此而惹麻烦的。”   “你过来罢,艾瑟尔。”说完这些他招了招手,“将药剂取出来,让我看看奇迪夫的新作品有多迷人。”   韦德听话的走上前去,双手呈上那管药剂。   原本的紫黑色药汁不知道经过修普兰怎样的处理,此刻居然呈半透明色,在烛光照映下还透着一种灰蒙蒙、夹杂七彩的炫目微光。   “奇迪夫有和你说过为什么我会允许你进来吗。”   老人拿着药剂,看向青年。   “说过。”韦德答道,“……因为药剂里蕴含我的灵魂碎片。服用药剂的人必须和灵魂碎片原来的主人近距离接触才能享受完美疗效。”   “很好。”老人将药剂打开。   “你过来,将手放在我的心脏上。”   “我……”韦德愣了下,咬咬牙,跨了两步来到对方跟前。   老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抬手,将瓶子里的液体一饮而尽。   “我会在很短的时间内陷入失魂状态。”他朝青年道,“在我恢复清醒之前,你要一直按住我的心脏,尽力调整你的呼吸节奏和我一样。”   “我会的。”韦德抿嘴,“……绝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老人没有再说什么,仅仅只是闭上眼,周身气息迅速衰弱。   韦德立刻探出手按上他的左胸,完全是零距离体验着这位传奇王者的薄弱心跳。   两人的气息在药剂影响下逐渐同步,韦德渐渐感觉沙发上的老人在气息上成了另一个自己。他就像个灵魂上的婴儿正在这边的灵魂海洋中接受滋养,每一次精神波的颤抖都像是在给对方输送养料。   看来这就是那些调和材料的具体作用了。   目睹这一幕,韦德回忆起那些药剂材料。   凝神、安魂、中和毒素、对精神力的平复有促进作用……每一味材料的功效此时都体现的淋漓尽致。   等等。   他的眼角突然一跳。   魔鬼脚的蕨根粉末是做什么用的?   这东西就他妈是个致幻剂,用在药剂里的效果……理论上不应该让他陷入深层沉睡啊?   “你很聪明,艾瑟尔先生。”   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是沙发上的老者睁开了眼睛。   “陛下!”韦德叫了一声,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醒来,“难道是药剂……”   “药剂没问题。”   老人冲他咧嘴一笑,“你做的非常好,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陛下?”韦德诧异的看着他,完全被事态的发展弄糊涂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此时的老人和之前相比有了很大不同。   之前的他更严肃威严,现在的要更和蔼一些。   他相信这应该不是错觉,毕竟这两种感觉的差距也太明显了。   “不认得我了?”老人冲他眨了眨眼。   “那就重新介绍下我自己吧。”   他一把拿掉韦德的手,站了起来。   “我是伊卡洛林东方神国之代言人。”   “维多利亚在地上言行之传达者。”   “古神之血在人间延续之继承者。”   “瑟兰国第十六代王权之掌管者。”   “坎索-布洛维哈温-维多利亚。”   “我得谢谢你,韦德。”   他笑眯眯的将被吓倒的青年扶到沙发上坐好。   “正如你想象的那样。”   “我遵循三天前的约定来见你了。” 请几个小时的假   剧情发展拟定好了但一打开文档手放在键盘上就犯恶心头晕,我去睡一会缓缓,还有5天多距离目标差6W字,我会努力完成它的。   最后说一句谢谢你们,这波悬赏激发出我的潜能只是其次,最关键的是唤醒了我最开始那最爱的多视角群像写法。   盖兰的冰港剧情让订阅掉了很多,我当时一直在怕——怕订阅继续掉,所以每次想开多视角都下意识阻止。所以有些读者会发现冰港剧情过后就老是不提盖兰了,这其实是失误,因为原计划里冰港会有很多群像和多视角交代剧情的。只是因为我恐惧效果强行抹掉了而已。   学院也是,因为恐惧效果抹掉了不少切换写法。当然事实证明这件事的责任还是在我——因为按照我过去的更新速度和剧情安排,那时强行群像的效果可能更差。   一口气读起来效果会更好,但追读效果绝对不行。就像现在——每天一万字让我丝毫不担心剧情拖沓。如果说每天1-2更这差不多30章没有主角的剧情也许会把你们逼走,那每天5更的话就只需要6天。追读体验得到了保障,整体质量也比过去更好。   这个月结束应该不会这么疯,但每天3更还是能有的。我很高兴写到170万字时我仍能进步,但同时必须点出的是因为更新速度过快追订也掉了200左右,现在均订都跌破2500了,希望在养的读者从下载页面开启自动订阅或者直接跟进度,有意见也可以提,谢谢你们。 第九十二章 红蔷薇,白蔷薇(保底)   沙发上的韦德被吓呆了。   他一时间有些无法理解当前局势的转变过程,木讷的看着面前老人,嘴巴一张一合的却说不出话。   “贝格拉尔让你潜入皇炮时没有告诉你真正目标,这其实是为了你好。”   坎索笑眯眯的在他对面坐下,看向酒柜,舌头在嘴唇上舔了一圈。   “唔,那家伙陷入沉睡的时间不会太久。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这里就不喝酒了。”   “长话短说吧。”他搓搓手,“你之前看到的‘坎索-哈温’其实不是我,而是一个叫‘约拿’的怪物。”   “如果只将‘约拿’看做瑟兰皇帝,这个国家可以说是被异种教会给渗透完了,因为它其实是一个来自太古时期的神造怪物,你甚至可以将它的存在等同于异种。”   就这样,坎索粗略解释了约拿的存在,以及自己为什么可以在这时现身。   “按照您的说法。”韦德为了确认又重复了一遍,“您是因为在半世纪前的那场冒险中误将约拿之心当成奇格兰之心给自己替换,让约拿找到了侵蚀机会,这才被压制在这具肉身中几十年,一直无法做回真正的自己。”   “你总结的很到位。”   “那么……”韦德吞了口口水,“我是否可以理解为这些年的坎索王其实都不是您,而是那个叫约拿的怪物……?”   “差不多可以这么认为。”   “原来是这样。”黑发青年眯起双眼,“那么很多事情就能解释通了。”   繁荣文明,但却不知道为何总显压抑的王都海港。   频繁出现,但却怎么也查不到源头的走私案件。   甚至之前瑟兰人在莱茵平原上的那场失败在现在看来也更像是早有预谋,似乎根本就是某个人的自导自演。   外界是不会怀疑他的。   他们只会觉得这是因为他老了,昏庸了,出现失误也在所难免。殊不知他们爱戴的王已经被异种魔怪占据了身体,常年来都在苟延残喘。   “然后……”他犹豫着道,“由灰色灵魂碎片熬制的药剂能够同时滋补你们两人的魂,再加上魔鬼脚的蕨根粉末起到了一定致幻作用,你们的存在方式也会因为幻觉而在一瞬间互相颠倒。”   “非常好。”坎索给他拍了拍手,“奇迪夫终于教出了一个天才学生!”   “哦。”韦德点点头,“我差不多懂了。”   这意思大概是……他面前的这具肉身平常都是由‘约拿’掌控,‘坎索’在‘约拿’的压制下无法现身。灵魂也在被对方作为养料吸收。平常他们二者的状态是‘约拿属于现实’而‘坎索属于虚幻’。这是因为后者的精神太孱弱,孱弱的连保持认知都极度困难。   一个人如果不知道自己是谁,他离彻底疯癫也就不遥远了。坎索在喝下药剂之前暂时就处于这个状态,但这一切都被药效给改变了。   因为要放松精神享受治疗,约拿的精神会自发孱弱。那些致幻药粉便趁虚而入将它拖入梦幻之国。   又因为这种致幻对于极度衰弱的精神来说有兴奋效果,坎索的精神会暂时强大,借助药剂的双重作用夺回主导。   就“让坎索临时现身”和“致幻约拿”这两个目标来说,这绝对是一份完美的药剂。   “那么修普兰老爹也是知道您存在的了。”韦德想起了那个糟老头子,“……不然他不会这么制药。”   “知道我以这种方式存在的人目前在全世界差不多只有五个。”坎索点头。   “让你潜入皇炮的贝格拉尔是一个,奇迪夫是一个,道格拉斯是一个,我自己是一个,你现在是第五个了。”   “杜庞将军也知道?”韦德一愣。   想起之前自己对他的猜忌。青年默默的有些愧疚。   “可是您为了给我传话也是会启用那些秘密警察的吧?”他又想起他传递讯息的那好几个人,“那些人难道不知道您存在的吗?”   “哦这就得给你介绍我们的运行体系是怎样的了。”坎索精神一振,在茶桌上给他比划起来。   “你加入的邪教组织叫蔷薇骑士团。”   “嗯。”韦德知道他们现在时间宝贵,自己应该少说多听。   “这个组织是约拿借了我的名义在最近几年里新建的,那什么异神教只是他弄的幌子,现在更是被他完全抛弃。”   “蔷薇骑士团的团长是费顿-哈温,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他以为让异种病毒侵蚀人类是文明之光,坚定的追随约拿——这个在他认知里是父亲的家伙。”   “当然这个组织绝对服从约拿的命令,除此之外他们也很尊敬道格拉斯——因为他是唯一能找到的炼药人。”   “约拿的灵魂在当初占据我的时候因为我的抵抗受了创伤,他需要药剂恢复,所以道格拉斯在骑士团里拥有不小的权柄。”   “利用这种权柄,他在这里安插了一些人。”   “陛下。”韦德忍不住打断他,“如果这些都是受到异种感染的突变人,他们互相之间都是有感应的。”   “确实有感应。”   “突变人绝对服从融合血肉的母体意志,将军怎么可能在这样的群体中安插间谍?”   “因为奇迪夫。”坎索说道,“奇迪夫的融合魔能叫‘灵魂之眼’,这东西可不止能看穿别人的灵魂,还可以在别人的灵魂中嵌入自己的灵魂碎片。”   “……”韦德张大嘴巴不说话,以为自己在听玄幻故事。   “奇迪夫熬药,道格拉斯送药,在药剂作用下我得以出现对道格拉斯下命令。然后奇迪夫负责用灵魂碎片控制那些表面上忠于约拿的蔷薇骑士去执行命令。”   “那些人并不会知道他们干了什么。”老人静静看着韦德,“约拿也不知道——除了我们没人知道。”   “如果说忠于约拿的蔷薇花每一朵都沾染着鲜血,你刚才听到东西就是盛开在红色花丛里的纯白蔷薇。”   “这是我们最后的希望,韦德。”   “我希望你今后能接替道格拉斯,实现他未完成的那个愿望。” 第九十三章 王都圈的商业竞争(还债23)   说偏山是山并不公平,因为它实际上就是个稍微大点的小土坡。这个土坡和圣橡树宫背靠的山巅有些许连接,是很多王都学校的公共猎场。   当然,说是“公共”。非学校组织的话学员们平时是禁止私自上山的。因为深入山川能直接走出王都地界,校方不会让学员们做这种危险的事。   还有一个,就是防止一些激进学员通过这个“公共渠道”潜入敌对领地。这其中的代表范例就是皇骑和皇炮。   瑟兰皇家骑士大学,瑟兰皇家炮兵学院。这两所国立大学的矛盾冲突由来已久。其起因足以追溯到军队内部骑兵和炮兵的对立情绪,近些年炮兵火力的全方位发展更是让这种矛盾被进一步激化,几乎达到了历史巅峰。   两所大学依山靠着,中间有一条街区隔开。哪怕校方百般禁止依然有人从偏山窜过去去招惹事端,这让两边负责人头痛不已。   所以为了防止这种现象继续出现,他们商量了一下,靠近对方位置的偏山脚下新建了墓区。   学生们干坏事多半是在深更半夜,如果他们想从偏山溜过来,下山过程中首先就得面对空无一人的墓碑林地。这对大多数人的胆量是一个考验。也成功让双方发生的摩擦事端减少了七成。   这一天,一位金发扎马尾辫的年轻少女在护卫陪伴下来到骑士大学。上了偏山一路巡游,在靠近皇炮墓地的半山坡处停下休息。   “莱娜。”哈特走到她旁边,“你应该知道现在的局势相当危险,我觉得你不该出来,免得那些人丧心病狂想暗杀你。”   以哈特为首的王都圈军部势力,以阿凡-拜伦为首的拜伦学派势力,以艾伦兄妹为代表的自由党势力和一些微不足道的小贵族势力——这些势力现在都以他的妹妹马首是瞻。   毕竟1000万瑟兰金币这种级别的巨款……即使不做任何技巧的直接砸,她也能硬生生在一个领域里砸出未来。   不管其中一些人是为了钱财附庸也好还是带着他意也好,至少他们现在是对储君效忠。并且为了效忠她而结成了一个庞大联盟。   这个联盟的主心骨就是莱娜。所以如果有可能哈特不希望莱娜轻易外出,她最好一直乖乖待在军营里或者拜伦宅邸,一点机会都别给敌人。   “我只是想看一看曾经宣誓要效忠国家,效忠姐姐的艾瑟尔先生长什么样。”莱娜说道。   她穿着一件黑色斗篷,站在半坡顶端眺望下方。依稀能看到空荡荡的墓园里有一个人。   “他每天都在这时候来吗。”少女问旁边的随从。   “对。”随从回答,“他每天快傍晚的时候都会来探望杜庞将军,风雨无阻。”   “这么念旧情的一个人……”莱娜抿嘴啧啧摇头,“为什么会选择走上那样一条逆反之路?”   “你永远无法看清人心。”哈特不耐烦的看了看表,“走吧?再待下去就天黑了,别忘了你还有几个合同要谈,那都是些棘手的家伙。”   “不能再靠近了,莱娜殿下。”她身后亦响起一个虚幻的声音,“我感觉到在前方的树丛里潜伏着一些不祥气息。似乎是对方派来保护他的。”   “……那好吧。”莱娜默然,最后看了眼那个模糊的人影,“我们回去。”   翌日,慕斯公爵府。正在餐桌上和家族成员共进早餐的埃兰-慕斯还没来得及拿起汤勺,他的用餐体验就被仆人递过来的一封信给彻底破坏了。   他匆匆结束了这顿早餐,回到房间里穿戴好衣装。乘坐马车来到了圣橡树宫,熟练的摸向二号别院。   推开门,他立刻发现自己不是第一个到的。包括汉伦-克朗在内,很多王都圈的大贵族都聚集在这里,脸上的表情均不太好看。   “太过分了。”他听到他们在窃窃私语,“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插手殿下的领域,这种行为简直堪称无礼……”   “就是啊……”这句声讨一出立刻得到多人回应,“仗着自己有钱就大手大脚肆意妄为,莱娜公主就是在胡闹……”   “检察总长阁下。”后面来的一个人跟埃兰-慕斯打了声招呼,“我看到门口有您的马车,您果然也收到斯塔殿下送来的信了?”   “科斯塔警长。”埃兰点点头,和这个穿警服的黑发女人打了声招呼。   “你想必也是这么来的。”   “事情闹的很大。”薇姿-科斯塔叹息一声,熟练的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白色香烟。   “谁也没想到,那个小女孩居然有胆魄在克尔顿商盟最强盛的领域和他们做正面竞争。”   克尔顿商盟的总部在王都圈以北,靠近神恩君,所在城市与三郡接壤,拥有北部沿海的六个港口。   他们业务非常广泛。从矿产开采到冶炼钢铁,从农业种植到海陆运输,很多至关重要的产业他们都有涉猎。   不过要说他们最强盛的领域,那其实还是之前提到的第一个——炼钢。   克尔顿的商人掌握着这个时代最先进的炼钢技术,他们不光产量大,产出的钢铁质量也好。这些钢铁他们不光会卖给瑟兰王室,同时还会出口到艾莎洲、瑟雷斯洲和坎比亚洲。用于满足这些地区模仿瑟兰的工业建设。   而其中盈利的最大头则是用这些钢铁制造出来的工业零件。那些蒸汽机车、铁轨、轮胎圈甚至一个扳手或者螺丝钉严格来说都囊括在内。   钢铁制造业——这是他们目前进项的最大领域。其中代表就是在北方地界的炼钢之都凯南,以及前几年刚成立不久的克尔顿家用汽车公司。   而召集他们所有人到这来的具体原因,则是昨天莱娜-哈温已经和几个厂子谈好合同,大张旗鼓的准备进军这一领域。   “所有人都小看她了。”   埃兰-慕斯眯眼摇头。   “不过我还是想不明白,到底是怎样的蠢货会愿意砸钱给她。” 第九十四章 西线无战事(还债24)   钢铁制造业的路可没那么好走——作为克尔顿商盟的合作者之一埃兰-慕斯深切知道想开拓出这个业务需要哪些前置条件。   他可以很负责任的说,如果那位公主殿下不能在短时间内捣鼓出三家以上的矿产公司、炼钢厂并建立属于自己的运输商会,她的投资者给她砸再多钱都是在试图填满大海。   毫无意义——他这么觉得。克尔顿商盟近百年的底蕴才造就了他们今日辉煌,他们的统治根本不可能被在短期内打破。   “大家都到了。”就在这时,斯塔穿正装礼服从里间走出。身旁出乎意料的还挽着一位容姿秀丽的雍容少女。   “觐见王妃。”   看到少女,包括埃兰在内的所有人立刻以无可挑剔的利益摘掉帽子半鞠躬。   “给王妃请安——”   “不必客气。”安娜-哈温挥了挥手,走到主位安然坐下,“斯塔来将事情发展和解决方案都陈述一遍,看看在座的诸位是否还有其他意见。”   “好的。”斯塔走上前,开始干巴巴的念诵那些准备好的应对手段。   他其实对此提不起兴致。因为埃兰-慕斯这半个外行都能看出的东西,作为商会继承人的他就更清楚了。   他的妹妹想通过拓展新业务、挤占克尔顿领域的行为来打击他们,这个想法其实不错。   但是她实力不够,太弱。只会在更强大的资本铁壁上碰的头破血流,失败只是时间问题。   别的不说,在西北领地彻底丢掉的当今局势下,整个瑟兰最大的铁矿产地已经变成了北方诸领。那里基本都是商盟的产业,占比达到全国矿区70%。   剩下来的30%分布于王都圈外围以及南望角附近的两块领地。而这些矿区有主不说,因为已经开采多年的原因剩余储量相当有限。   这意味着克尔顿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铁了心思不卖给对方任何矿产。莱娜的计划就注定会成为空中楼阁。   原材料都不够,她拿什么发展钢铁工业?   所以这个时候他的主要心思并不在所谓的“应对手段”上,而是飞到了更远的地方,遥遥遐想着那位“艾温伯爵”。   姐姐啊。   金发青年幽幽一叹。   你的温柔一如既往。   但你的做法,反倒会给莱娜带来更大的冲击……   “殿下!!!”   突然,外面传来慌张的声音。一个身穿便服的胡须男子面带焦急的冲进来,看到主位的女人后瞪眼一愣。   “直接说发生了什么事。”斯塔和母亲对视一眼,互相都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们……”男子艰涩说道,“塔里亚工坊给相关产品所制定的价目单已经传出来了。”   “其中,最基础的钢胚价格是……每吨售200瑟兰金币。”   “你说什么?”安娜-哈温骤然站起,旁边落座的其他贵族也都惊呆了。   现在是1779年3月6日。   在此之前近20年,所有地区的钢胚价格都是380-420个瑟兰金币。也就是说差不多400金币才能买到一吨钢胚。   而现在,在此时此刻。这个价格被一个不懂任何规矩的女孩……拦腰砍了。   入夜,多云。视线顺着王都海口梳流苏河一直往西走,途径山川丘陵以及平原盆地,出现在眼前的雄伟城池便是关中要塞——布罗雄城。   如果要用一句话囊括它的伟大,借用让-斯曼尔将军的一句评价最为合适:   “在我看来北方三要塞不过是对布罗要塞的拙劣模仿,建设前者的工人们就是拼到死也无法让它们触及后者壮丽的十分之一。”   如果要用更精准的数据资料来诠释它,那人们将知道:   布罗要塞的海拔为485米,只比两侧的山峰稍矮一头。   布罗要塞连要塞城池在内的总占地面积超过1200平方公里,相当于三角要塞的面积之和,还要更多。   布罗要塞的要塞城池和周边乡镇总共能容纳80000兵卒在此驻守,配备有近10万支枪,200万发铅弹和1200门各类火炮及相应数量的炮火弹药。   而且这里有足够10万人吃上半年的储粮。有22条铁轨线连接腹地,遇到任何突发情况都能得到最快补给。   在各国书籍上,它被称为“第一要塞”、“第一雄城”、“天堑关卡”、“不可征服的东部雄狮”。   对于那些想要征服瑟兰,对它内地的富饶动歪脑筋的国家来说,如何攻克布罗要塞永远是他们战术规划里的最大难题。   至于为什么全天下只有布罗要塞能有此美誉,这其实和它的天生优势有关系。   布罗河谷之所以形成,是因为它被北部的“卡该尔山脉”和南部的“罗耶山脉”夹在中间。   这两座山脉的山脊在靠近布罗河谷时有一个交汇,中间留下的微小豁口只能供于河流通行。   而瑟兰人则在水流之中看到了机会——他们发现可以利用水的浮力去运输那些难以想象的巨大建材。这一想法直接催生出了世界上的第一要塞。   布罗要塞卡在两座山脉的山脊线中间,正下方是布罗河。此河从要塞中穿行而过,其中一条分支便是王都的海口梳流苏河。   所以布罗要塞之所以那么高——完全是因为它就是在两座山脉的基础上建出来的。   它面向西方的墙高485米,但两侧山峰的海拔高度不过是522米和530米。   由此可见它的壮丽,能让斯曼尔说出那番评价也就不足为奇了。   此时此刻正值入夜,城池各地升起了炊烟。士兵们的粗犷笑声搭配山间的草虫齐鸣,细细听来也是意境。   懂得享受这种意境的人不多,但贝格拉尔绝对是一个。这天他只是粗略吃了点小麦饼,喝了点淡水便来到城头,顺着巍峨的角度往西方眺望。   夜雾遮住了大半月光,使他看到的风景被披上了一层朦胧轻纱。   布罗河反射着银星光彩,如同一条亮银带子在地脉上蜿蜒。   它的末端在不远处被逐渐隆起的地势遮蔽,远方丛林逐渐变密,只能从零星露出的反光中看到这条璀璨的星河。   现在是花月,再过两个月就将立夏。   伸手搭上城垛炮口,元帅的须发皆在风中轻轻飘舞。   花月初,西线无战事。   如果这种平静能持续下去,就太好了。 第九十五章 元帅和魔女(还债25)   “我以前可不知道瑟兰人的大元帅还是这么一位懂风情的人。”   伴随一阵翅膀拍打声,清冷、带有一丝妩媚的女子声音从旁边传来。   贝格拉尔没回头,脑海中已然勾勒出一个身形妖娆的黑发少女。   “我之所以能有机会在这懂风情,还是多亏了暗鸦军主在前线帮忙骚扰联军。”   贝格拉尔淡淡道,回身面对夜间来人。   出现在他面前的黑发女子身穿黑裙,腿上裹着黑丝裤袜。裙摆下方靠近腿根的部位绑着一只棕皮枪套,里面插着一把亮银色的转轮手枪。   再抬头看,她身形妖娆,整体轮廓凹凸有致。虽然可能看上去有些太高了,但她的凛冽气质依然能叫任何男人心生向往。   “贝格拉尔。”撒迦莉雅收起腰间翅膀,从墙垛上跳下,“我来这里可不是听你聊家常的。”   “这半个月——甚至这几年,我的军队在战区后方为瑟兰人打生打死,至少歼灭了五倍与自身数量的联军士兵。同时还截断、破坏他们的运输线路不下千次。我衷心希望这样的牺牲能够换来你的承诺——我需要知道蔷薇骑士团那个空间掌控者遗留下的阵法位置。”   这大半年,撒迦莉雅的日常基本就是带领异军在后方扫荡。   这是她当初和艾门说好的——利用异军的高机动能力在联军侧方做牵制骚扰,尽可能的消耗他们,让他们疲于奔命,难以在刚结束的冬天中向布罗要塞发动进攻。如果一切顺利她们的计划至少能把真正战斗爆发的时间拖慢一年,因为联军里的约修亚人还是更习惯在冬天作战。   而现在已经是花月了。气候早已立春,距离立夏不过两个月。这段时间联军应该正忙着在侵占掉的瑟兰领土上修建防御工事和挖掘矿脉,撒迦莉雅觉得自己的任务已经超额完成,便免不了要动些特殊心思。   前不久,她率领军队横渡斜岭山脉。在一处山巅脚下发现了被隐藏起来的瑟兰军营。联想到此行就是为了探查那头已经被瑟兰控制的冰雪魔怪,她让军队突袭了那里,在偌大厂房的最重要发现了那个藏有冰模的特殊仓库。   那次突袭的收效比她想象中大的多。她根据一些对方还未来得及烧毁的文件得知这里并非百分之百的瑟兰军营。严格来说它的编织不属于军部,而是属于一支叫做“皇家蔷薇骑士团”的特殊部队。   而且他们的目的并非像她想象的那么是“控制魔怪”,其中一份文书提到了他们之所以驻守在这是为了“守护”,“防止传送发生意外”。   于是,事情一下变得有意思起来了……她立刻想起了当初还在异神教做暗鸦魔女时也和一个叫安菲妮迪的人做过配合,共同开启了一座传送法阵。   以她为坐标,那座传送阵将弥塞罗一行人送到了瑟兰皇宫。那么瑟兰人这里说的“防止传送意外”……难道意味着他们在驱使那头魔怪?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率领异军继续在斜岭深入,接连又发现了三处和之前一样的瑟兰军营。突袭强占掉它们后她一样在里面发现了藏有魔怪冰模的特殊仓库,唯一不同的是在突袭后两座厂房时她遭到了一些“微弱”抵抗。   那是融合人——守军里突然暴起的融合人打了不少异军士兵一个措手不及。他们付出了一些代价才干掉对方,并因此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太正常。   “这不是融合人,军主。”她的副官在检查完尸体后对她说道,“他们是突变人,是完全受到某种母体控制的魔怪战士!”   融合人和突变人都是自然人被异种病毒侵蚀后诞生的分支。不同在于融合人对身体意志享有完全自主的控制力而突变人没有。   撒迦莉雅的这支异军严格来说就有一半成分属于突变人。因为他们体内都植入了暗鸦细胞,在一定程度会受她影响。   而异神教之前的那些死士则是百分之百的突变人。他们受制于异神母体,融合血肉后说是战士还不如说是突变的魔怪。   “那就更有意思了。”撒迦莉雅如此回应,“看来瑟兰人内部被渗透的程度比我们预计的要大很多。”   不用问了——她想道。这一定是被约拿侵蚀的“坎索王”所犯下的好事。   那么——她随即想道,既然部分文件里都将传送的目的地标为艾莎,如果可以将这些“蔷薇骑士”的传送法阵拿到手里……   我岂不是可以在一瞬间横跨大洋阻隔,降临到那边去找哈温?   她的心思瞬间因为这个大胆猜想而活络起来。开始兵分三路,在斜岭腹地疯狂搜寻“蔷薇”的领地。   然而遗憾的是她并没找到任何关于传送阵的讯息。每一处打下的仓库里充其量都只有一座怪物冰模。   直到有一次,她的军队被瑟兰斥候发现。对方远远射过来一支绑有信函的箭,她才意识到如果传送法阵真的存在,那么它有很大的可能已经被布罗要塞的守军霸占掌控。   于是,撒迦莉雅和贝格拉尔——这在过去看来如论如何也不可能牵扯到一起的两个人开始了一次对面详谈。   贝格拉尔承认她要的东西目前确实在自己手里。他不会白白交出来,而是需要她率领异军加大对联军部队的骚扰力度。   这就是他们今晚对话的由来。   这就是为什么撒迦莉雅会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来找对方。   因为她已经算是履行完了自己的契约,按照约定,贝格拉尔该把传送阵的方位告诉她了。   “进来坐吧,文森特。”   贝格拉尔笑了笑,吩咐下属军官递过来一套裁剪好的瑟兰军服。   “那个地方守备森严,一两句话可说不清楚。”   “你最好别骗我,糟老头子。”   黑发少女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军服。   “我虽然没能力带兵攻破布罗要塞,但砍掉一个人的头还是很容易的。” 第九十六章 异化堡垒(还债26)   在门楼的阴暗角落里换好军装,辗转出来的黑发少女足以让任何一个乍看到她的人双眼一亮。   纯黑底色的军服将她紧紧包裹,掩盖了她胸/部不算特别丰满的唯一缺陷。暗蓝斜条纹从军服左肩向右腰滑落,下摆刚好盖住一条抱住后臀的紧身短裙。裙摆延伸的黑丝裤袜和黑亮军靴让她看起来威风凛凛。其原本拥有的冰冷气质和异常身高在军装模式下反倒成了优点。   这样一个女人走在军营里是不会被轻易认为是花瓶角色的。那种傲然姿态轻易学不来,大多数人都会以为她是来自后方的特派军官。   撒迦莉雅看了看肩章,上面的花纹是三颗星。   上尉军衔。看来对方为了这次谈判早早就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元帅已经回去休息了。”递上军服的下属军官用惊艳的眼神扫视少女,“请跟我来,文森特阁下。”   门楼并非一个扁平的平面,而是延伸往后建立了一座战争堡垒。撒迦莉雅跟着对方七拐八拐在内部缭绕,最后来到一座封闭的房门前,经过七道检测工序才被准许入内。   在这过程中,她的佩剑、枪套都被临时没收了。走进客室时已是身轻如燕。就算这样还是有两个壮硕的女兵跟着她,看向她的眼神相当不善。   “都出去吧。”贝格拉尔将那些人统统喝退,“接下来我要和文森特谈论的东西是绝密情报,最好只有两人在场。”   “我还以为你身为元帅会有点不同的享受。”   撒迦莉雅来到他对面坐下,端起杯子闻了闻,是水。   “瑟兰已经丢了西北战区,零星加起来也损失了不少种粮地。”贝格拉尔弹弹杯子,“……酿酒也是要粮食的。”   一个很简单的解释,但却足以彰显他的性格为人。黑发少女顿时收起了那一丝轻视,问道:“阁下可以将情报讯息托出了吗。”   “这是地图。”贝格拉尔取出准备好的羊皮纸递给少女,“你先看看,有不懂的地方直接就问。”   “这意思是我不能把地图带走了。”少女撇撇嘴,打开地图,开始查看各种讯息。   地图是手稿,虽然在局部地区透露出一丝潦草但还是能看出绘图者出色的功底。她估计这张图是贝格拉尔亲手画的,元帅有这种能力并不稀奇。   但奇怪的是,地图中央标注出来的“目标堡垒”足有三座。它们在斜岭内部呈三角形排列,看的撒迦莉雅一头雾水。   “这是什么意思?”她指着那里问贝格拉尔,“三个?而且这些区域我都带人搜寻过的,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你是个聪明人,文森特。”贝格拉尔没有正面回答她,“你先想想,为什么蔷薇骑士团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在斜岭那种险要腹地制造出那么多的大型厂房。”   “这……”撒迦莉雅稍微愣然——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那些厂房有多大,看过的你应该心里有数。你觉得凭借那点驻守的军队就能在数年内完成那样的奇迹?地点还是在冰雪山区?”   “这绝不可能。”撒迦莉雅打断他,眉头紧皱,“但不可能的事情却成了现实……这其中原因……”   她又看了看那张古怪的地图,发现在呈三角形排列的三座堡垒图标中各自划了一道箭头,将它们连接成了一个真正的三角形。   “我想不出来。”沉思了一小会,性格干脆的她直接放弃。   “别和我打哑谜了,直接告诉我是什么意思。”   “军事地图上的箭头通常表明行军动向。”贝格拉尔低笑起来,“三座堡垒的图标一样,你觉得循环箭头代表什么?”   “代表它在地图上移动???”少女的声调骤然抬高,“……你在跟我开玩笑!?”   “不是玩笑。”贝格拉尔抬手将地图翻到反面,显露出一头狰狞魔怪的素描线稿。   “你在追逐的东西是活的,文森特。”   “当你率领部队在这块区域上来回游荡的时候,它其实就在你们脚下安然长眠。”   “你要做的就是找到它的当前位置,然后挖掘泥土,进入它的身体内部。”   ……   “我反对!”   当撒迦莉雅回去将计划告诉下属时,她的副官莉莉莫第一个投了反对票。   “只靠瑟兰人提供出的这么点消息……怎么看都太危险了!不行!军主绝对不能以身涉险!要去也是由我们去!”   “行啊~”撒迦莉雅敲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我没说不让你们去。”   “你们可以帮我探路,探查它内部的大概结构,但有一点我不会放弃——找到传送法阵后如果它只允许传送单个的生命,那个生命必须是我。”   “团长!”   “军主!!”   “都别劝了!”   黑发少女站起来,扫视诸人。   “在这里扫荡也有大半年了,你们很清楚这种工作有多无聊。我原本寻找传送阵的目的只是去艾莎那边找哈温玩儿……但现在看这东西背后好像还藏有一个很棒的秘密。”   “比如它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她转了下脑袋,“有什么用,为什么是活的。传送阵通往何处……我肯定是要把这些查清楚才会动身,你们用不着把我当初那种冒失的家伙。”   异军战士无法影响他们的绝对主宰。于是很快,这些人就拿上了铁锹和镐子,来到地图标注的那块三角形区域探查这里的地底状况。   斜岭后的地界温度较低,加上斜岭山川最上方的积雪终年不化,这块区域的雪也还有几厘米厚。平常踩在上面不仔细观察是发现不了任何异常,但在有心发掘后,很快就有人找到了一片泥土地和周围不同。   这里的雪化的更快,已经露出了黑漆漆的泥地表面。他们在这块区域奋力挖掘,很快铲子上就沾上了血。   “我来。”撒迦莉雅饶有兴致的走上去,从旁人手中抢来一把精钢长枪。   她走到出血点上方倒持长枪,用力,把它对准下方捅了下去。   地面立刻开始震动。   所有人,隐约之间都听到了一声模糊嘶吼。 第九十七章 蠕城守卫(还债27)   撒迦莉雅迅速发现脚下的地面在逐渐隆起。   仿佛被冰雪和黑泥掩盖的大地里埋藏着一头恐怖巨兽,它的呼吸、脉动以及颤抖都能通过她站立的位置传达过来。   “所有人散开!”她当即朝其他人发号施令,“尽可能的远离这里!快!”   不需要她再说第二句,所有人立刻朝旁边扩散。并且在扩散的同时将手里多余的近战武器暂时扔掉,从后腰、裤腿或者旁边的架子上拿起了弓弩还有火枪。   “呃~~~~”   一股沉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声突然从地表深处穿透出来。钻进了每个智慧生灵的脑海,让人不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军主!”之前那个叫雪燕的女孩有些担心的看向隆起“土坡”的最顶端,“我觉得你还是下来打吧……?”   “……”撒迦莉雅没有回应她。不是因为不愿意,而是她现在所有的心神都被圣瞳视界牵制住了。   在圣瞳视界里,她提前发现了下方怪物的攻击意图。身体立刻踏着碎步在对方体表上飞快移动,借此躲开了那些如针刺般不断钻出的蠕动触手。   “呃~~~~”   毛骨悚然的呻/吟再现,但这一次它要更清晰了。它巨大的身体震破土层从地里钻出,每抬起一分都能叫旁观者刷新对“巨大”的认知。   “这东西……”灰白头发的莉莉莫一双杏眼瞪的溜圆,“这世界上居然会有这种怪物……”   怪物的身体已经钻出了一些。她不知道下面到底还埋着多少。但仅钻出的部分已经有了近千米长!近千米宽!   那全都是堆积起来的、还在不断蠕动的肉!它们总体呈暗红色,似乎可以无限制的从任何部位钻出触手!!   这东西完全出现后该有多大?总不能真真像地图上标注的那样,是一座由魔怪血肉所建成的异化堡垒吧!?   “所有人!”撒迦莉雅躲开触手,抬手挥枪扫段一根,“用你们所有能找到的火器……寻找一下……它可能的弱点!!”   “比如眼睛什么的。”她又在长枪里输入生物电,用力插在踩踏的血肉上,“或者排泄孔——繁殖器官也行!!”   “滋滋滋——”电流随着血肉瞬间传导开来,附近窜出的腐烂触手被电的乱颤。但是她只要胆敢停止电流输出,焦糊的血肉会被瞬间翻开,又会有全新长出来的巨大触肢来追逐她。   这玩意实在太大了!   撒迦莉雅终于意识到她是招惹了一个什么东西。   在外面对它造成的伤害简直等于蚊虫叮咬!就是打到累死也没有用的!   “砰砰——”不断有开枪或者射箭的破空声打在怪物血肉身躯上,但都毫无作用,那些烂掉的血肉很快就会被代谢掉,重新长出新替代。   “很好!”撒迦莉雅被磨火了,“……这是你逼我的!”   长枪一挥,聚拢在枪尖的魔能粒子瞬间从跳跃的闪电化作火焰。她在魔怪身躯上一个腾跃,躲开两根触肢袭击,将手里环绕着火焰的长枪如同锥子般深深插入到魔怪体内。   “嘭!”火焰在血肉内爆炸,溅了少女一脸鲜血。这一下在怪物身上炸开了个一米多深的血肉坑洞,堪称战斗开启后怪兽受到的最重伤害。   “死!”但少女动作并未停下,她的身躯好似裹上一层透明气流,一边躲闪触肢一边挥动长枪在血肉坑洞里拼命钻捣。火焰轰击后她会立刻将魔能粒子变性为冰霜,就这样不断用极冷极热的交替能量在怪物体内越钻越深。   “停!!!”   突然,一道沉闷、如同老妪的嗓音叫喊起来:“不要打了!!!”   撒迦莉雅和所有人被迫一愣,因为那些触肢——那成千上万个从暗红“肉山”上伸出的触肢居然在这一刻分出了五个岔,看上去就犹如张开的手掌,且这些手掌在要求停战一样。   撒迦莉雅所钻出的坑洞内不断有心生血肉破开蔓延,很快在坑底长出了一张布满皱纹的老妪的脸。   “你赢了。”老妪意志消沉的对她说道,“我承认,你获得了进入蠕动之城的一张门票。”   “嘭!”撒迦莉雅没有理她,而是直接一枪把那张脸给戳爆了。   “你干什么!”但这毫无卵用,老妪的面庞很快又在原地长了出来,且这次她干脆长出了十几张脸,完全布满了这处血肉坑洞。   “没什么。”撒迦莉雅抱歉的朝她摆摆手。   “我只是试探一下,看把你戳爆你会不会死。”   “所有人停止攻击!”然后她跳了出去,行走在触手长林中眺望四方,“收好武器!分五队集合!”   异军士兵迅速合拢,分五个方向将这血肉怪物给围了起来。   “没有用。”每根触手上都长出的那张老妪面孔,“把老婆子我围起来又能怎么样,你们杀不了我,到最后只是白费力气……”   “你到底是什么?”撒迦莉雅跳到魔怪的最前方,皱眉问她,“听上去,你原来是人?是蔷薇骑士团把你变成这个样的?”   “我是‘入口’,亲爱的。”   在她面前的血肉墙壁上蠕动长出了一张巨大人脸,不用问,还是那个老妪的。   “我负责审查、搜寻那些具备资格进入蠕动之城的人。然后给他们考验,确保他们能畅通无阻~”   “蠕动之城?”莉莉莫走到后面,听了这个词眉头一皱。   “这是什么恶心的地名……”   “啊~”巨大人脸笑眯眯的看了过来,“那可是世界上最接近真实的地方了,好姑娘……相信我,任何一个人去到蠕动之城的人都不会后悔——他们甚至不愿意回来,选择永生永世的在那留存……”   “你刚才说,我获得了进入那里的一张‘门票’。”   撒迦莉雅将枪杆一剁,颤抖的枪尖上洒落一片血雾。   “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我还得通过某些考验?”   “是审核!”巨大人脸尖叫起来,声音大的震耳欲聋。   “审核!明白吗?我是为了审核有资格进去的人而存在的……根本不是谁制造了我,而是……我本身就是蠕动之城的一部分哩~”   “有趣了。”撒迦莉雅咧嘴微笑,“怎么个审核法?说来听听?”   “军主!”莉莉莫抓住她的肩膀,“……我不觉得这东西有丝毫可信!”   “很简单——”人脸却径直说了要求:“咳——听好啦!”   “我会问你三个问题,漂亮、敏感而又毒辣的姑娘。”   她看着撒迦莉雅,脸上浮现出一丝哀泣。   “根据你的答案我将决定送你去哪儿。”   “或者……把你吃掉~” 第九十八章 魔怪三问(还债28)   “团长。”雪燕紧张的看过来,“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撒迦莉雅奇怪的看她,“它要学那些故事书里的神经病问我问题,那就让它问好了,我无所谓的。”   “真有礼貌~”听到她这么说,那张巨大的扭曲面孔又媚笑起来,“让其他的小家伙离我远点儿~出什么事情我可不管。”   随着她咧嘴,撒迦莉雅注意到这张脸的口腔内长出了一排洁白牙齿。   它们生的非常整齐,和她在普兹林登走廊里看到的人齿标本极其接近。   “你们退后。”她回头驱赶那些人,双眼盯着莉莉莫,“尤其是你,莉兹……别做傻事。”   “我总觉得被你骗了。”灰发女人看她的眼神很是无奈:“我们一开始说好了找人先帮你去探情况的,结果到头来又成了你一个人单独行动。”   “你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单独行动是能比我更强的吗。”撒迦莉雅走过来,闭上眼睛给了她一个紧紧的拥抱。同时在她耳畔轻声说道:“如果我真的能在这玩意帮助下离开伊卡洛林,骑士团的统帅权就交给你了。”   “嗯。”莉莉莫也抱紧了她,“继续和贝格拉尔打好关系,借助瑟兰人的势对抗西北联军和蔷薇骑士团是吧?……我都知道。”   “还有一点。”撒迦莉雅继续道:“当心西北人族……也就是博鲁尼亚人在酝酿的威胁。”   “博鲁尼亚人前期不参战还能用料理家务事做解释——喀山尼亚人不会让他们轻易掠夺自己的地盘,肯定会给他们搞些麻烦——但现在距离当初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四年。我不相信以德里克王族的手腕会陷在那个地方这么长时间。”   “所以他们不参战是很古怪的。”她抓紧叮嘱,“我们现在和普兹林登也是联盟关系,你可以派人去那边问问情况,说不定那些学者的消息会更灵通。”   交代完,两人在所有异军战士的注视下交换了佩剑。   这象征着最原始的权力交接——临时的那种。这些人立刻也抽出佩剑在盾牌上击打,无数张嘴共同发出一道整齐呼喊:   “嚯!!!”   “团长~”雪燕一步两步的蹭了过来,朝着撒迦莉雅张开双手,“雪燕舍不得团长~雪燕也想要团长抱……”   “别胡闹。”莉莉莫扯着她的马尾辫把她强行拽走了,“搞得和生死离别一样……回去站好!”   “……”撒迦莉雅目送她们远离了自己,又看了看无数身披甲胄的异军士兵,冲他们简单一点头,回头站好。   “开始问吧。”她对巨脸说,“丑八怪。”   “人类的美德总是会以让人惊叹的速度在其生命中不断消失。”巨脸嫌弃的看着她,“第一个问题——”   “什么东西甜丝丝、看不见,你信它就有,你不信则无?”   她的声音很大,站在远处的莉莉莫和雪燕也都听到了。   两个人顿时就面色一变——她们可没想到居然会是这种模糊的命题。   “信赖。”撒迦莉雅沉默了一会,给出答案,“信就有不信就无,稍微有点甜丝丝,这不就是说的信赖本身么。”   “唔好吧。”人脸咬牙切齿的瞪着他,“第二个问题。”   “什么东西雾蒙蒙,摸不着,也许信赖了也不一定会有,但不信的话一定得不到?”   “如果你能答出这道题,那你基本上已经可以说是通过了考验,亲爱的。”她低笑起来,“因为第三题只是走个形式,非常简单。”   “闭嘴。”撒迦莉雅瞪了她一眼,“你干扰到我思考了。”   “快!快!”人脸不断催促着她,“我们不能这样无限时间的消耗下去,得有个规则约束下行为。”   “啊——有了!”她咧开嘴,洁白而又森然的牙齿外露着:“不如每道题限时30秒?嗯?亲爱的,你不说话我就开始倒计时了……”   她每吐出一个词,巨大无匹的肉山身躯就会离少女近上一分。那张脸也越显狰狞得意,唇齿间更是涎水横流。   这是足以让人在夜间突兀看到后吓疯的场景。撒迦莉雅却不管不顾,默默低头思考答案。   “是背叛。”就在对方探出的舌尖几乎要触碰到面庞时,她骤然醒悟:“只有相信别人才能得到背叛,不曾付出信任人则不可能有!”   “啊!!!”人脸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叫,舌头嗖的缩回去:“第三个问题!听好了!!”   “什么东西甜蜜蜜,渗心里,比爱情更苦涩,既有快乐又有酸涩?”   “初恋?”小雪燕转头看向灰发女人,眼里满是撒迦莉雅凛然的背影。   “那怪物说了第三题很简单,应该是和前两道题有所关联。”   莉莉莫摇头,分析道:“前两题的答案分别是‘信赖’和‘背叛’……那么这一题,答案是……‘原谅’?”   “你说的走个形式就是希望告诉你‘原谅’一词。是这意思吧。”   撒迦莉雅冷冷看向巨大人脸,长枪不知不觉已被她紧握在手。   “你这是……”   “但我偏不。”她露出冷笑。   “我选另一个答案——‘对背叛复仇’。”   “你——”   “嘭!!!”   人脸还想再说什么,但冰冷枪尖已然钻入了它的额头正中。不同于过去的毫无效果,这次它双眼暴突,面露惊恐,不等撒迦莉雅继续发力便“嘭”的一声炸成了一大片朦胧血雾。   “嘭——嘭嘭嘭!!”肉山身躯上的无数张脸在这一刻同时爆炸。很快这东西就停止了一切表层活动,在巨大人脸原先的位置蠕动张开了一个深邃通道。   “真恶心。”撒迦莉雅有些嫌弃的打量着通道,感觉它张开的方式是那样猎奇。   “看来我的猜测没错,回答问题并非是进入内部的唯一办法。”   “所以你说的话我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她走到人脸爆出的眼球跟前,抬起靴子,踩在上面。   “从你想用那种方式诱骗我、吃掉我、将致命节点暴露在战圣之瞳面前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   “啪!”浆液飞溅。   “死掉了呢。” 第九十九章 暗鸦小姐是王牌特工(还债29)   挥手和其他人做最后道别,撒迦莉雅深吸口气,尽量保持平静的走入坑道。   地面、墙壁、天顶全都是由血肉构成,这种坑道走起来感觉就像走在某种巨兽的食道或者肠道里一样。   而且它们在气味上也是类似的恶心。不断从坑道深处散发出来的血腥臭味并不比其他恶臭更加好闻。   眼前一暗,已经走出十多步的撒迦莉雅骤然回头,发现坑道入口已经自动合拢了。   这让她不禁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个恐怖故事。   故事是这样的:一位旅者在费劲千辛万苦后终于抵达了迷宫出口。这时迷宫守卫告诉他,只要他经过一段长达万米的隧道后就能重获自由。   旅者很忐忑的询问守卫能否给他水和食物,守卫十分慷慨的让他饱餐了一顿,并且允许他携带尽可能多的食物和水踏上旅途。最后告诫他:你可以在隧道里做任何你能做的事,但请记住——不要‘回头’。   旅者问:难道会有魔蛇跟在后面,等待着我一回头就石化我吗?   守卫摇头:不,没有魔蛇。   旅者又问:难道会有怪物跟在后面,等待着我一回头就吃掉我吗?   守卫摇头:不,没有怪物。   旅者放下心来,认为他的叮嘱无关紧要。于是他带上尽可能多的食物和水钻进隧道,在不断行走中渡过了整整两天时间。   当他走累了时突然想起守卫的警告,便尝试着,大着胆子往身后的方向看了一眼。   入目所及是狭窄而又雷同的隧道——它是笔直的,一眼根本望不到头。   旅人松了口气,觉得守卫只是在吓唬他玩。   但当他重新转身想继续走的时候,他愣住了。   因为入目所及还是狭窄而又雷同的隧道——它就像是一面镜子,完美复刻的他回头看到的所有景象。   旅人看了看“前面”又看了看“后面”。陷入迷茫,一时难以分清自己原先面朝的是哪个方向。   他往“前”走了一段时间,怀疑走错。便转身往“后”走,持续一天。   一天后,他怀疑自己选择的方向有误,又犹犹豫豫的调头往回走,又是一天。   他最终死于精神崩溃——那些水和食物依然够他走出隧道,但他已彻底受不了了。   他迫不及待要终结掉自己脑中的混乱。选择了自杀。   这个故事告诫人们遇到类似的情况时一定要懂得在走过的地方做记号。   撒迦莉雅默默想着,一边点燃火苗用于照明,一边用枪尖在身后地面上划了个“十”。   然后她一扬眉,看到她划的记号在血肉蠕动中飞快愈合了。   “不止蕴含一个意识,还是刚才那一枪就没杀死你?”   她搞不清楚这怪物的存在方式。索性继续往里走,看看前面有什么再说。   一路上,她没有回头。走了在她看来有一年那么长的一段时间,总算进入了一个稍微宽广些的血肉腔室。   这里就像是它的胃袋。   撒迦莉雅嫌弃的皱眉。看到中央的血肉空地上有一具骸骨。   骸骨是人的,血肉组织早已消失。整具骷髅散发着白玉光泽,在火焰照耀下看久了居然会觉得它有些刺眼。   女的。   撒迦莉雅看向骸骨的骨盆,对比了一下它和骸骨肩膀的宽度,十分肯定的做出判断。   真奇怪,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居然会出现一具骸骨。   她陷入沉思,好奇这东西是多久之前进来的,死在这里又有多长时间。   想了半天没有头绪,她放弃去理这玩意儿,跨过骸骨继续前进。   前面依然是血肉隧道,撒迦莉雅继续走了在她看来有一年那么长的一段时间,又进入了一个血肉腔室。   地上依然是那具骸骨,和她之前看到时一模一样。   连摆放的方向都一样,说明她刚才走的那段路完全是在兜圈子。   撒迦莉雅走到骸骨面前,一枪戳进去,把它震散。   然后她继续往前走,在第三间腔室里发现了被震散的满地骨架。   “这真是……”她揉着太阳穴,“这可不是个有趣的玩笑……”   虽然很不情愿,但她不得不承认,她被困住了。   这里好像根本就没有个头,可能花一辈子也走不出去。   抱着聊胜于无的想法,她随手捡了根骸骨,把它对准前路,算是做的记号。   然后她走到其他骸骨碎片前,蹲下来,尽可能细致的检查它们。   骨骼表面没有任何异状。她抱着猎奇心理捡起骷髅头,左掌心的火苗涌了进去。   “往‘后’走。”   受到火焰滋润,骷颅头突然双眼发亮。下巴磕碰磕碰的发出声音。   “往‘后’走……别回头……”   说完这句话它眼里的焰光熄灭,不管撒迦莉雅如何放火炙烤它也再无反应。   撒迦莉雅想了想,把骷髅头放在目前自己认知里是“后”的方向,翻身进入了那边隧道。   然后她看到了第四个腔室,出来后最靠近她的是那根指着“前”的小臂骨,骷髅头的位置在她对面。   “没什么卵用。”她摇摇头,站在原地皱眉沉思。   “信赖。”她突然睁眼,看向骷髅。   “背叛。”她蓦然低头,看向臂骨。   “然后……原谅要怎么解?复仇又该如何做?”   她迷茫了,很罕见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战圣之瞳没用,在杀死那张脸以后战圣之瞳就再也看不到任何“生命线”,仿佛这明明是活物的东西早就死了。   “如果是哈温在这里……”   她想起了一张眼带媚意却坚毅的俏脸。   “那她肯定会……一根筋的走到头的。”   想到这里,撒迦莉雅露出恍然之色。   她站在原地看向前方,迈动步伐,在不回头的情况下往身后走。   她在往“后”走。   并且也没有“回头”。   “噗呲”后背突然撞到一个粘腻而又绵软的东西。撒迦莉雅稍稍一惊,却感觉身体已经穿过了它。   眼前一花,她所站的位置已经变成了一个幽暗石室。这里周围的摆设个建筑就像是一座地下祭坛。而她此刻所站立的方位就在祭坛中央。   “你是谁?”   这祭坛也是有守卫的,一个黑袍男人看到她出现瞪大双眼,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我是美丽又聪慧的文森特-撒迦莉雅。”   黑发少女朝他微笑一下,一枪捅穿了他的心脏。   她将他的黑袍扒下来披上,战圣之瞳已然记录了他死亡之前的生命线。   “真是神奇。”撒迦莉雅回头看向她出来的位置,发现那是一面血肉墙壁,此刻依然在不断蠕动。   “布利斯!”上面遥遥传来模糊的声音。   “下面怎么了?回答!”   “没怎么!”撒迦莉雅扯着嗓子吼了一句,声线变得沙哑粗犷,居然和刚才的男人一模一样。   她把地上的尸体塞到血肉墙壁里,看着它一点一点被吞噬吸收。身体发出一串骨骼爆响。   再抬头时已是一张男人的面孔。他就站在那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第100章 太阳领主要大炼钢铁(还债30)   “姐姐?”病床上的少年犹豫出声。   “你怎么了,突然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朝窗外看。”   “哦!”艾门回头,“没怎么。”   在刚才,她突然觉得北方有什么东西在牵动着她。因此才走神从攀谈中转头,双眼空洞的看向窗外。   “你刚才说什么?”她揉了揉眼罩下的眼角,带着关切看向少年,“是……说到了那个血肉魔怪?”   “对。”盖兰很肯定的点点头,“在我被莫因斯尸块侵蚀的那段时间,那可谓是我见过最奇怪也最恶心的东西。”   “没人知道它从哪儿来。”他眯起眼睛,“也没人知道它存在的目的是什么。”   “我从父亲……也就是姐姐说的约拿那里得到说法,说它是‘蠕动之城’的门卫之一,只有通过考验的人才能进入它,被它带往别的地方。”   “这听起来可一点不像是传送法阵啊……”金发少女皱起眉头,“你对使用它的过程一点记忆都没有了吗?”   “没有了。”盖兰摇头,“每次使用它时操控这具身体的都是父……都是约拿。他似乎很忌惮我知道那个东西的秘密,每次我都是先将控制权交给他,再一睁眼就到了雅芬领的幽影城。”   “真是遗憾。”艾门也摇头,“看来想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就只有先把幽影城给拿下来了。”   “你好好养病,盖兰。”她站起身,在白发少年头顶摸摸,“你现在依然还是神尸傀儡,也不知道莫因斯尸块遭受辐射后会有什么异变。”   “真可怜。”她突然一歪头,感慨起来,“我突然发现我每次见到你你都要卧床,我是不是该对你说声对不起呢?”   详细追溯,盖兰每次倒霉其实都是因为她。至少跟她都有关联。   “我自我感觉倒挺好的。”少年缩了缩脖子,有些享受的眯起眼睛,“我不在乎能不能康复,只要能近距离的看着姐姐就很好了……”   带着感慨从房里出来,艾门看到阿尔贝蒂娜在门口守着。   棕发女人明显将房内的谈话听了个遍,此时看向少女,嘴角的笑容有些龌龊。   “阿尔贝蒂娜。”艾门把脸一沉,“你是不是又在想什么色 色的事。”   “没有。”棕发女人冲她鞠了一躬,“色 色的事一直都是您在想,下官只要能近距离看着殿下就很满足了。”   “你不学好。”艾门指着她,手指连点,“迟早有一天——迟早有一天我要叫你知道厉害!”   说完她扭头就走,丝毫不给阿尔贝蒂娜继续打趣她的任何机会。   她最近并没有和阿尔贝蒂娜继续玩那种“深入”的游戏。因为她觉得那种感觉舒服归舒服,对她精神的“腐蚀”也有点严重。   她不想做被“腐蚀”的人——这个观念在她看来是理所应当的。毕竟无论是参考前世性别还是今世地位,阿尔贝蒂娜这么个“可爱女仆”理应是被她“腐蚀”而不是“腐蚀”她。所以在那几天之后——为了能尽快翻身——艾门开始花大力气研究拟态那个东西。   在她看来局部拟态还是很容易的,按照她目前拟态法门的水准应该早就能做,现在想得到它不过是勾勾手的事,并不烦神。   但让她完全没有料到的情况出现了:在“日冕”存在的状态下她无法进行任何拟态!   哦!这么说其实不准确。她还是能拟态的——可以拟态成火,也就是燃烧掌控者高阶分支里的一种:元素化躯体。   根据书籍记载,普通的高阶燃烧掌控者在元素化躯体后只是能加强自己对粒子的亲和,且几乎免疫实体攻击。   而她的拟态成火就厉害了……不止拥有元素化躯体的一切优点,甚至还可以在这个基础上更自由的活动它、变化它。   比如之前维多利亚所施展的那种战法,艾门现在也可以用。   她只要在敌人攻击她的一瞬间焰化身躯,让火焰飘动着在另一处聚合,起到的效果实际上也和瞬移无异。   大致上应该是个好消息,因为她现在承受不了动用“日冕”的后果,这种火焰拟态可以帮她将常态战斗力升一大截。   但艾门却开心不起来——毕竟忙活半天拟态出来的那玩意儿是火焰汇聚的,这他妈有个卵子用啊!   这样的玩意儿!她在刚到高阶的时候就能做了好么!   这只是最简单的火焰塑形而已!她要的可不是这种软趴趴、缺乏硬度而且一不留神就能致命的东西!而是尊严——和威严啊!!   带着些许怨气,艾门走出领主俯,上了门口霍妮的车。   “带我去工厂看看,我要审查一下具体进度。”   在霍妮点火之前,边上匆匆过来一个沉默寡言的高大男人,从车窗外递给艾门一封信。   “圣焰骑士?”霍妮一回头,有些惊悚的看着男人。   猫的第六感总是能让她察觉到这类人身体里的不同寻常。在霍妮看来每一个“真正的圣焰骑士”都会给她一种灼热的刺痛感。仿佛看向他们的一瞬间是不做遮挡的窥探太阳,只有在凝起精神后这种感觉才会消失。   “你应该给他们换个名字,殿下。”   行程中艾门在后座看信,霍妮则在前面咧嘴吐槽。   “圣焰骑士太绕口了,我提议让他们改名叫太阳骑士。”   “那会更怪的。”艾门默默想象了一下开战时她镇臂高呼太阳骑士跟我冲是怎样一番猎奇的场景,条件反射的吞了口口水。   “还是就用原来的吧……”   “咱们说正事,霍妮。”她敲敲前座,“这是瑟兰来的信,里面汇报的消息是半月前的,这意味着我已经知道瑟兰当前的大概形式了。”   “计划有变。”她默读着信,“因为那边已经新开设了四家分厂,我们需要加速冶炼钢铁的效率——最好能够增加10倍。”   “塔里亚工坊的分厂计划成功了?”霍妮声调有一个上扬,小声嘀咕:“居然真的会有傻缺肯卖地皮给外地商人……”   “我联系的是我妹妹。”   金发少女不满的纠正她。陷入遐思。   她可爱的莱娜……   唉……   莱娜肯定不会跟阿尔贝蒂娜一样学坏。   就是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再见到她了。 第101章 视察军工(还债31)   在工厂的大门下车,艾门抬头看了眼天空。发现阿尔贝蒂娜化作的火龙正在天穹上盘旋翱翔。   这里是海王城,原米斯特领,现塔里亚领最大最繁荣的港口城市。   半月之前传来消息,米斯特家族仅剩的男性独苗在外战死——他心急海王城遇袭的消息匆忙带人往回赶,途中遇到了幽影刺客。   所以排除被年轮带回尼昂领的仙妮-米斯特,这个家族已经是群龙无首,只能乖乖将领地的实际控制权交给艾门。   虽然名义上艾门目前是属于“代管”,即在“仙妮-米斯特回归之前替代米斯特领的原主人把持格局”,但很多人都不看好米斯特家族在这里的未来。   仙妮毕竟太小了,那些人并知道她已被年轮转化为婴儿状态重新生长。即使如此按原本年龄算等她长大都得三年,这……局势可等不了三年时间。   他们目前只是保留家产留在海王城继续经商,以商会的形式继续残存。而领主俯、海蜇军等一系列财产家底都已和金发少女做了交割。   考虑到海王城的基础要远比歌罗西好,艾门当时就决定——这两个区域要共同发展。   她的大本营肯定还是歌罗西。但海王城因为有浮空城存在,在它的郊区边界大力建设工业园区肯定是稳赚的投资。   一方面利用本地的人口红利招收海量工人,一方面,建在外围,即使迫不得已要动用浮空城,对工业区的损伤也不会太大。   现在是休整期,她打算等海王城的炼钢厂、煤炭厂和军械工厂建立好后直接武装海蜇军部队。   反正距离近,安斯和她关系也好。利用这批人去试探下雅芬可以看看后膛武器的效果有没有自己设想的那般卓越。如果有——那她就可以放开手脚,谋划着将雅芬家族从艾莎洲抹去,加速推动艾莎的现代化工业建设以准备反攻大……哦不是——反攻瑟兰了。   当然,这个反攻是商业上的。毕竟瑟兰目前的储君是莱娜,艾门对此没什么所谓。而因为现在“工业战线”是两头吃紧,一方面海王城和歌罗西的部队都需要列装,一方面又要冶炼巨量的钢铁运往瑟兰,这个效率上肯定不能达到极致,必然要匀一点放在相对的一端。   只有等到艾莎洲的局势彻底平稳,她才可以将全部精力投入资助瑟兰的分厂。到了那时她相信凭那些姓克尔顿的史前猿人是根本不可能在她滚滚而来的金元攻势中支持太久的。她将可以迅速拔掉这块腐肉,等同于将蔷薇骑士团的翅膀剪掉一只。   再然后?再然后她就不会窝在艾莎攀科技树了……她会携带这股威势回到王都,一方面大力支持她可爱的妹妹,一方面将约拿那个混账踹下王座!   还有慕斯公爵府和克朗公爵府的人!还有她那两个叛逆的弟弟!这些仇——她会一个个的去慢慢清算!   “殿下。”   拍打的声音从上空划过,一头黑红鳞片的苗条火龙降落下来,在即将落地时化作人形。非常有经验的用背后的斗篷遮住身躯。   “我感觉你周围的粒子波动有些剧烈,是不是四周有刺客,那些影子?”   她们来的是军械工厂,到的时候正值午休。十几名工人原本正在场外草坡上躺着消食,看到她的身姿后顿时露出敬畏之情。   阿尔贝蒂娜来这边也有半月多了。她能变成龙的事,以及太阳领主是龙骑士的事所有居民都已知道。   他们不但不会惧怕她反而会敬畏她拥有的力量。毕竟在刚刚结束的海王劫里很多人都清晰认识到了超凡者——这些具备非凡力量的人能给一座城带来多大的庇护。   部分人偶尔也会做出遐想:要是海王城之前的主人就是艾温伯爵,可能雅芬人便根本不敢起兵来犯了。   “没什么。”艾门朝她摇了摇头,“只是想到些戾气而已。”   “下来了就一起进去吧。”她率先迈步踏进大门,“我的感知还开着,你在天上巡逻没用。”   见她们前来审核进度,军械工厂的负责人兼总工程师“列宾-普劳”非常热情的出来接待。   那是一个中等身材的肌肉壮汉,穿着暗蓝色、改造过的工人制服,前面还系着一条布满油污的脏围裙。   “您是来检查‘教母恩赐’的吗?”他刚看到一行人便大声吆喝,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对方过来是为了什么。   “午安,列宾。”艾门不吃他这套,只是跟他点点头,“告诉我那个奇怪的称呼是什么狗屎。”   “您不知道?”列宾诧异的瞪大双眼,“我们内部已经将您设计的新式枪械以这个称号给命名了!”   站在她身后的阿尔贝蒂娜等人面色古怪,嘴角的抽搐十分可疑。   “改掉。”少女面无表情的下达命令,“随便你们怎么改——别再跟我扯上关系。”   “现在带我去后面看看。”她看向铁桥下方的生产车间,“我们这里应该有靶场吧?”   “有的。”列宾收起遗憾点点头,“就在后面,跟我来。”   一路上,他们经过了好几座生产车间。因为午休这里的机器并未满负荷运转,但还是能从缓慢运转的链条上看出这里平常的繁荣。   “布鲁正在调试机器,给一些缝隙上油。”   列宾路上指着下面给她介绍,“因为人手充足,您看到的每一间厂房都能超出标准效率。”   “也就是说你们每天都能产出两百支后膛装填的针发枪?”   “是这样的。”   “良品率呢。”   “大概接近60%。”   “那就是有将近5成的材料只能被当做废钢拉去喂平炉。”   “这个……主要是很多工人还不太熟练,过一段日子应该能到7成以上。”   “炸膛率呢。”   “……什么?”   “炸膛率,就是你们所谓的良品出产后试射子/弹有多大的概率发生炸膛。”   “这个,嗯,这个我们还没测试过……”   “把炸膛率的要求也记下来,这个东西至关重要因为我们不能让士兵死于这种可笑的事故。”   “我做了笔记。”   “把要求一并传达给子/弹车间,炸膛事故不止看枪膛,劣质子/弹也是元凶。”   “……我都记下来了。”   就这样,列宾满头大汗的跟了一路,先前那点炫耀的心思早已荡然无存。   阿尔贝蒂娜在侧后方紧紧盯着少女的侧脸,看着她认真聆听和思考的模样,莫名有些口干舌燥。   也许是这里太热了吧。   她这么想。   回去后得叮嘱殿下多喝点水。 第102章 枪械测试(还债32)   靶场,新兵里尔正抱着一杆枪按说明书指导的方法给内部上油。   里尔三月前刚满20,是个标准的新兵蛋子。海王城出事时他和其他新兵一起被关押在内城军营禁止外出,只和城区警察一起做些巡逻的工作。   一般来说,像他这样的新兵在30岁前都是不要想获得什么平步青云的直升机会的。海蜇军到底不是由国家政府训练出来的正规军队,这点从安斯自学军略上就能看出来。因此在其军队内部依然存在派系林立和争抢功劳的诸多现象,年轻人出头难,通常等不到晋升便死在了冲锋路上。   不过这些范例对里尔来说都不适用。因为他本身就是因为特长——精准的枪法而被邀请入伍的。   前膛枪因为缺乏膛线所以射出的铅弹缺乏稳定弹道。这样的枪距离稍微拉开十几、几十米远精准度便会大打折扣。普通士兵因为在日常训练中得不到充足的打靶机会而难以对修正弹道有大致认知。枪法自然是臭的不行。这个时代所流行的“排队枪毙”也多半是因为命中率差,需要集中火力来放大杀伤。   但里尔不一样——对于一名刚摸枪不久就能快速拆卸、组装并自行靠“感觉”修正铅弹弹道的天才而言,他在战场上需要的只是一杆枪、一颗燧石、一把铅弹和一个可以供他稳定射击的安置点而已。   他的“感觉”能让在他在5次射击内找到手中枪械的弹道偏斜,而在这5次之后,由他打出的铅弹偏斜率能比普通士兵低九成以上。   第六感枪手——这是跟他同营的新兵给他起的拉风绰号。一开始其实是看他不爽的人给他起的,目的是嘲讽他像个女人,但后来里尔的能力流传开,这个绰号便也一路跟着,一直追随他进了枪械工厂。   因为对枪械的熟悉和了解,里尔被海蜇军选中,作为第一批入厂测试的海蜇士兵。这批人需要做的就是每天在靶场使用新枪,然后利用自己对枪械的熟悉给工厂技师提供建议。告诉他们哪里不称手,哪里还有改进的空间。   艾门一行人来到靶场时,里尔已经调好了枪械。他按照说明书上勾勒出的标准姿势卧趴在地,按上扳机的手指尖好似和钢铁融为一体。   “那是谁。”艾门动容,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和“枪”这种东西有这种契合。   “他叫里尔,海蜇军派来的测试员。”列宾介绍道,“他的准头非常棒,是所有测试员里最好的一个。”   艾门没再说些什么,只是默默站在后面看里尔打完了一套标靶。同时默默在心里计算着那杆步枪的具体参数。   为了防止阿尔贝蒂娜等人看不明白,列宾还非常贴心的翻出了一叠油墨单子,一一派发给一众随行人员。   阿尔贝蒂娜拿起单子,只见上面写道:   口径:11毫米   重量:10磅   长度:1350毫米   枪管长度:800毫米   有效射程:750米   射速:15-18发/分   初速: 360米/秒   装填方式:后装   供弹方式:单发供弹   枪弹型号:塔里亚1号被甲弹   “很不错了。”那边艾门刚好看完,对照了一下油墨单子,发现数据没有太大误差。   射速更是达到了理论上的最高值,一分钟打了18枚子/弹。   这个测试结果让她很满意。因为排除那些铭刻公式的怪物枪械,普通前膛枪的射速不过是2-3发/分,有效射程不过85米。塔里亚工坊的新式枪械分别在这两个数据上做出了6倍和9倍的突破。这么大的差距足以让新枪把旧枪吊起来锤——毕竟战争说白了也就是射程的游戏。   已经不需要再看什么了,她这么想。这简直是领先一个半时代的差距,印象中原世界史上最早出现的后膛枪也没这么强。   如果她没记错,原世界史里最早出现的后膛步枪应该是美国佬的霍尔M1819和普鲁士佬的德莱赛,前者更早而后者在设计构造上更具威力。德莱赛的射速能达到每分钟10发多点,有效射程约600米。这两项主要数据照样比不上她的新枪。   具体原因她估计是因为新枪采用了更严谨和科学的气密布局——还有更优秀、完美的被甲弹制造技术。   要知道德莱赛被发明之初普鲁士人使用的依然是圆形铅弹,用这种垃圾弹丸都能打到600米远,更先进的金属壳锥型子/弹不可能射程比这个还差。   甚至可以说还有巨大的发展空间——理论上后者应该可以完爆前者。   “就是制造起来麻烦了点……”   她将油墨单子递回给列宾,问道:“工厂现在一天能制造多少子/弹?”   “800发左右。”列宾答道,“而且其中有不少都达不到要求,良品率只有不到4成。”   这数值比枪械的还低,但艾门却可以理解。   她之前就给厂区的技工上过课,说枪械组件里最难生产的就是线膛和子/弹。前者是磨人,后者完全是供不应求。尤其被甲弹的制造工艺根本不应该出现的这么早,虽然她是可以强行培训手工工匠来加急赶制,但这个效率自然无法同流水线比。   和枪比起来,子/弹才是吃金大户。适用于大部分军工的车床生产在效率上根本连/战时子/弹的需求零头都够不上,想要将技术真正适用还得有更精密的自动化流水线,但这个条件她现在显然无法满足。   实在不行也就只好先放弃被甲技术,暂时用更方便量产的果型弹替代吧。   艾门扶额,觉得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自动化流水线需要的能源靠烧煤可提供不起,她现在离内燃机都还有近20年差距,电力工业更是想都不敢想,做不到的。   “其他测试员呢。”   这下结束便算看过了测试,临走前艾门指着下方那浑然未觉有人观看的年轻人问列宾:“就他一个?”   “现在毕竟是中午……”列宾脑门又冒汗了,“军人也是要休息的……”   “直接把他提到组长级别吧。”艾门摇头,没有再说什么,“名字记着,他有价值被进一步培养。”   有些人身怀才能却生不逢时,这可以说巨大的悲哀。   如果不是她加快了这个世界枪械发展的历史进程,像里尔这样的枪械天才便只能如同具备史诗级编程天赋却生活在1950年的朝鲜共和国穿着布衣拖拉着鼻涕歌颂伟大领袖O将军的倒霉蛋一样——一直到死都别想摸到能真正发挥他才能的东西。   想到这里她突然生起一股浓浓的成就感。   生不逢时是一种悲哀。   而现在因为她的影响,这种悲哀被改变了。   于是她突然就觉得自己的降临其实也充斥着一种无法分说的使命感,好像那该死的命运叫她来到纳米亚世界就是为了拜托她将文明的种子发扬光大。   不——我怎么会有这种智障想法。   摇摇头,少女飞快将这个念头甩出脑海。   我只是想复仇。   外加搞点事情而已。 第103章 奇格兰的小玩意(保底)   1779年,3月8日,距离莱娜-哈温首次和远在艾莎的女伯爵中展开合作后仅过去两天,这位女伯爵又在城主府里约谈了一支学者团队。   在艾莎,海王城另有一个绰号,叫南部之星。它是艾莎东南最繁华最大的海港,即使受过战火灾劫也还是如此。这样的海王城在“城市功能”上已经接近于是整个艾莎里最顶尖的,尤其是它的文化底蕴——南方名校柯尔大学就落座于此。   一个半世纪前有一个叫卢森-柯尔的商人从瑟兰游历归来,他不甘心自己的家乡和海峡对岸比落后太多,临死前用全部手头资产建设了柯尔大学的基本轮廓。这一美好心愿被他的后裔和其他海王富商经数代努力逐步完善,最终成了今天人们所熟悉的“柯尔”。   艾门在前来海王城之初——甚至在前来艾莎之初便听过它。那时的她对柯尔大学嗤之以鼻,并不认为偏远落后的“旮旯角落”里能产出什么优秀学者。   不过在从之前那位勘探工程师“史密斯”口中详细了解过这所学校后,她发现任何事物果然都是有两面性的。   纳米亚世界有“力量”和“超凡者”存在。这导致在它顶端圈子里的人会竭尽全力的去追求二者。   普兹林登学派对魔能的钻研是当世之最。拜伦学派虽然相比起来更注重将魔能和她理解中的科学结合,但他们的重心依然是在魔能身上。   甚至连人丁稀少的拉塔迪亚学派——他们在残存下来后都继承了对“融合”的钻研精神,就不要问其他乱七八糟的小学派了。   所以这种现象也就导致了……越靠近权力和财富的中心,强者越多。   他们对“战斗魔能”、“魔能生物”、“魔能公式”等一系列能直观影响自身力量的学科知识了如指掌,却不会耗费精力去钻研一些偏门知识。   而艾莎……受制于各种原因,艾莎的强者数量要远远低于伊卡洛林。   高阶数量还勉勉强强能抗衡一下,中、低阶的掌控者数量差的太多。   作为大洋中部贸易战的艾莎是这样,刚被发现移民——整体发展还不到200年瑟雷斯和坎比亚洲的情况估计更惨,可以说就是凡人的社会。   环境的制约让他们缺少钻研“力量”的必要条件,但也侧面滋生了“纯粹科学”在这里生长。   这里的人,学校里的学者不会去研究“战斗魔能”、“魔能生物”这些“高等学识”。   他们更务实——有更多人会像史密斯一样选择普普通通的“凡人学科”。   地质勘探、钢铁熔炼、贸易经济、数学化学……对艾莎人来说学习这些知识才能在正规毕业后养活自己,而这落在艾门眼里反而极其难能可贵。   因为她虽然不可能在柯尔大学里找到任何一个能教导她魔能学识的人,但这里却有一百多名在她看来可以归类到理工科的学者教授供她支配。   艾莎人不懂得这是怎样的一笔宝贵财富,但艾门懂。于是她暂时稳住工厂情况后立刻找到了柯尔大学,希望能和学校所有者商谈一下投资的事。   清晨,柯尔大学的现任所有者穆尼-柯尔带着忐忑不安的学者团来到城主府。   仅就在战火中的损失而言,这所学校的伤亡很低。   夏佐当时污染的水厂并不向柯尔大学提供用水。托这一点的福,他们用层层围墙抵挡住了第一批的骨蜈进攻。   残存下来的教授师生们为城区整体的重建工作出了不少力——当初安置艾门的临时据点外就有一片医疗棚子,那里除了召集起来的本地医生外全是柯尔大学的医学师生在处理伤者。   理论上来说他们没做错什么事,甚至还有不少功劳。但受制于双方知识层次的“不平等”,他们还是止不住有些惧怕艾门。   对方可是一位极其强大的高阶掌控者。脑海里储备的是象征力量的“上位知识”。   这样的人通常不怎么看得起他们这些只能为凡人服务的科学。也就只有生物、化学等学科因为是进阶魔能学科的前置在待遇上稍微好些,别的学科不被歧视就不错了。   这种担忧可不是空穴来风毫无依据。柯尔家族历史上和不少掌控者都打过交道,而后者给他们留下的最深刻印象用一词总结就是“蔑视”。   连“傲慢”都不屑于表达,说明他们在对方眼里价值极低。   因为有这份担忧做基础,在看到那位太阳领主身穿一套纯黑纱裙进来的时候,穆尼-柯尔带领到来的学者都站了起来。   艾门本来以为这些人撑死给她脱个帽什么的就不得了了,看到他们朝自己半跪行礼时骤然一愣。   “柯尔老先生。”她扬眉躲开了这份大礼,“……你们搞什么?”   作为领主,就是膜拜之礼她也受得。但她今天来见这批人就不是以纯粹的领主身份,必要的尊敬还是得有。   “伯爵。”穆尼-柯尔看到她的茫然后也是一愣,“咳……可以请伯爵告知召集我们来是有什么事吗?”   对方看上去非常的……年轻。   包括穆尼在内,这是大多数学者的一致看法。   除此之外倒没有觉得对方对他们有任何傲慢——尤其她躲开跪礼的那一步,这让不少人舒心之余对这年轻少女也有了好感。   “是这样的。”艾门看了看客厅的挂钟,“我打算投入一笔资金用于扶持贵校对一些学科做深入研究。”   下午她要去海港接一批货,时间很紧。而且她厌恶政客的弯弯绕,索性直接说目的,节约时间。   这句话一出,双方最后的隔阂也没有了。   学者们彻底松了口气,然后开始好奇她投资的目的。   “工业。”少女摆出认真的架势在主位沙发落座,一边吩咐仆人给在座诸人上茶水糕点一边跟他们侃侃而谈,“我需要你们加速目前的工业建设。”   就像之前她感慨的那样,工业是一个很细化的超级系统。这里面很多项分支的分支的分支技术放到另一个世界都是决定性的工业突破,她自己当然不可能和那位矮个子的法国皇帝学习,像他“将自己有限的生命与热诚投入到无限的革命事业里去”那样去对待工业——她当然不可能有那份时间。   习惯了身份后,此世接受的宫廷教育开始对她发挥影响。领头人没时间或者做不好的活计就找专业的来做,这个理念在艾门看来和管理公司也差不太多。   她用了一个上午去展现她的人格魅力和惊人口才,成功说服了所有学者。   双方签订了一份资助协议:柯尔大学会在50年内全力配合塔里亚领对它急缺的技术项目集中人手进行钻研,由此产生的一切开销由对方承担。   且艾温-塔里亚以个人名义资助学校200万瑟兰金币专项成立“塔里亚奖”,用于奖励那些在各类学科做出卓越贡献的教授学者。   忙完这件事,她又在午餐后匆匆赶往海王城的西南码头。   一支来自歌罗西的船队已经抵达。她刚下车便看到一个虎头虎脑的熟面孔在甲板上吆喝,指挥水手们搬卸木箱。   “杨!”霍妮朝那边挥了挥手,“臭小子!……赶快过来!”   “霍妮姐姐!”黑发少年看到这边后双眼一亮,“……艾温姐姐!”   他一踩栏杆,双手双脚搭在绳索上,像只猴子般滑了下来。   “货物怎么样。”顶不住他期待的眼神,艾门在他脑门摸摸,“都完好吗。”   “都完好的!”杨咧嘴大笑,“我特意叮嘱他们要轻拿轻放!里面还铺了一层稻草!不会坏的!”   “那就好。”艾门满意的点点头,眼角闪过一缕寒光。   这些物资,是她在查询过那本复刻版的公约圣典后,特意致信回歌罗西,找回去的诺姬要过来的。   其中固然包含了一些威力强大的英雄武器,但她最重视的其实是……一些奇格兰再世估计都不好意思拿出来显摆的猎奇小玩意。   你等着,阿尔贝蒂娜。   看着热闹非凡的装卸码头,艾门心里升起万丈豪情。   我今天晚上……就让你哭。 第104章 艾门翻身(还债33)   “阿嚏!”阿尔贝蒂娜抖了一下,揉揉鼻子,继续趴在案前看书。   艾门信任她,将原本在艾莎组建的圣焰骑士团和原本暗鸦骑士的人剥离开。前者和阿尔贝蒂娜带来的人进行混编,由她担任骑士团长。   目前她手底下有800多人和接近一倍的战马,再算上配套的鞍座、脚蹬、铠甲和武器,她统帅的已经是一支精锐骑兵。   骑兵统帅的地位很高——非常高。虽然很多军事家都预言过未来是火药的时代,但在大多数人的心目中,骑兵冲锋永远是军人最极致的浪漫。故而阿尔贝蒂娜在海王城非常受人尊敬——在人们发现她原来还是美人伯爵的坐骑后更是如此。   但让阿尔贝蒂娜自己选择,她肯定是不甘心只当坐骑的。   不是指她还没等履行坐骑的职责就先把主人给骑了,而是——阿尔贝蒂娜觉得她还应该继续学习,争取在知识层面也能给主人提供助力。   “哈~”看到疲惫的地方,棕发女人打了个哈欠。   她柔韧的身躯在黄昏橙光中高高挺起,那副慵懒、疲惫并夹杂勉强的勾人模样让偷看的少女吞了口口水,暗自在心中给自己打气。   冷静点,哈温。   缩在门口的少女伸手按上狂跳的心脏。   小场面而已,待会还有更刺激的。   “嗯?”她的气息一紊乱,书房里的棕发女人立刻发觉,“谁在那里?出来!”   拟形者即使维持人身,感官上也会不自觉和拟形的动物逐渐接近。完成黑鳞火龙的拟态后阿尔贝蒂娜被强化了视力和嗅觉,少女不当心喷吐出的淡淡香气在一瞬间就被她那比名种猎犬还要敏锐的鼻子给嗅了出来,根本无法再藏下去了。   “阿尔贝蒂娜。”艾门故作镇定的蹭到门口,“我让诺姬把那些东西都运过来了,不如你陪我一起看看?”   为了给即将到来的反击起到更好的戏剧性效果,她特意换掉了外出用的礼服长裤,选择了一套最能彰显娇柔身段的束腰套裙。   套裙是黑色,稍显紧身。上面是一套纯白衬衫配条纹领带。下面是精纺薄纱的纯黑裤袜。   说话间她还不忘将一只被黑丝包裹的纤足从拖鞋中抽出,眼带媚意的在半空中勾了一下。   “咕嘟!”阿尔贝蒂娜吞了一口口水,书也不看了,就光顾着看她发呆。   她甚至没有听清楚艾门刚才跟她说了什么,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少女装扮——尤其是她悬在空中的纤细足弓上。   这让艾门有些不自在,不得不摆正姿态,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要求。   “哦!”阿尔贝蒂娜这才起身,忙不迭的靠过来道:“没问题殿下,我很乐意为你效劳。”   路上,艾门刻意借着交谈做掩饰跟她换了几次位置。感觉阿尔贝蒂娜的眼光总是若有若无往她腿脚上看,嘴边浮现出淡淡微笑。   “到了。”她们来到一楼,艾门指着放在门厅处的几只大木箱道:“得先把它们搬上卧室。”   棕发女人并没有多疑“为什么是卧室而不是储藏室”。她很认真的帮艾门将东西搬完,结束后问她:“这是要给我们挑选装备?”   年轮送来的公约圣典手抄本她也看过,知道宝物篇的一些装备在奇格兰的宝藏中都能寻到。   比如一些铠甲、宝剑和部分比较罕见的冷门器具,很多东西在历史上都留下过传说。   它们肯定比不上神器,真实威能也不如引雷刀那般传奇霸道,但肯定比普通兵器好,拿来武装骑士团最合适不过。   “好东西不少啊……”棕发女人把箱子都揭开,在稻草堆里翻找、辨识着那些能认出的东西。   “尤西比奥王的龙鳞剑。”她取出一把用破布包裹的无鞘短剑,“这东西的历史比亚门帝国还要悠久,真没想到我这辈子居然可以摸到实物……”   在伊卡洛林,人类的历史很悠久。亚门和瑟兰的交相辉映不过能代表近代史的一部分,更古老的年代亦有更古老的国,宝藏中的很多神兵利器也都是来自那个年代的传说之物。   比如尤西比奥王——他是古代国度辛萨的君主,传说他身负神、龙、人三者的血脉,这把龙鳞剑就是他的妻子替他生下来的。   “古代根本就没有‘龙’,传说肯定是瞎胡扯。”   阿尔贝蒂娜弹了弹剑刃,空气中发出一阵颤动嗡鸣,“但它居然能将锋利保存到今天……这东西的材料不简单呢。”   “喜欢的话,这把剑就送给你了。”艾门装作心不在焉的样子对她说道,手里抬起一件铠甲。   “来。”她说,“试试这件黄金铠甲。”   阿尔贝蒂娜看向她手里的那件铠甲,眼神顿时就挪不开了。   修身设计和胸前的隆起让人第一眼就能看出来它是一件女式铠甲。它在肩膀、侧腰等位置均有镂空花纹,闪烁着内敛华贵的暗金光泽。比起战斗护具它看起来更像是一件黄金藏品,阿尔贝蒂娜本能升起了一丝犹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穿它。   在任何时代,黄金都象征最顶级的王权。这件铠甲如此精美,观赏价值明显大过实用价值,一看就是给古代的王室公主——或者女王穿的。   她还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有资格穿这种拉风铠甲的程度。在她看来这东西更适合让艾门穿,她可不喜欢过分招摇。   “别管什么公主女王的!”艾门把她按到床沿上坐好,“说的好像你拟态后还能穿上一样,这本来就是穿着玩的东西,那么较真有意思么!?”   “也是。”阿尔贝蒂娜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不再坚持,抱着一种猎奇心理让她帮自己将整套铠甲穿戴完毕。   铠甲不重,几处关节部位设计的都很精巧。她站起来走了几步发现自己活动自如,很是赞叹的道:“它的灵活性根本不像是铠甲护具……”   “这是当然的。”   然后她就听到艾门在背后阴沉出声。   “因为这东西本身就不是铠甲护具。”   “怎么……咦!?”   “咔咔咔——”   在一阵清脆的金属交错声中,阿尔贝蒂娜惊愕的发现这套铠甲居然开始了自动变形。   她的身体在变形中不受控制的跟着扭曲,很快就被组合的铠甲强制性摆成了一个跪倒的姿势,两条手臂反在身后。   “殿下……”她的脸顿时就黑了下去,“你学坏了……”   事到如今,她哪里还不明白是自己被阴了。   “没有什么学坏不学坏的。”   金发少女凑了上来,捧起她的脸蛋温柔抚摸。   “这可是改良版的‘圣少女缚具’,是当初奇格兰帮索菲亚制造出来对付她的好姐妹的。”   “你不用尝试挣脱它,除非你掌控的粒子数量能超过我。”   铠甲的全称应该是“索菲亚的圣少女缚具”,出产年代正值远古神战。为了对抗战无不胜总是“欺负人”的维多利亚她们想了很多点子,这东西不过是其中之一。   它看上去是一件组合铠,实际上内部零件要多的多,足有3600片。   其中每一块铠甲零件都可以灌入粒子操控,3600片铠甲零件被灌满粒子后可以自发构建出一个魔能磁场。   在这个磁场里,被缚者的肉体和精神会受到压制,除非控制者解除,否则怎么样都挣脱不了。   这东西在真品圣典的宝物篇里没有提及,因此阿尔贝蒂娜并不知道。   但艾门——自从她在幻境宝库里吃过撒迦莉雅的道具亏,她就很重视从各类典籍里了解这些看上去毫无卵用的冷门知识。   所以这不就用上了吗?   她看着满脸不甘心却挣脱不得的阿尔贝蒂娜,脸上的笑容渐渐兴奋。   “来吧,我的坏女仆。”   她脱掉鞋子,抬起丝足踩在阿尔贝蒂娜的脸蛋上。脚趾勾动,贱兮兮的撩拨着她。   “你不是喜欢这东西吗?”   “是时候让你将这段时间的债……都还回来啦~” 第105章 翻回去了(保底)   海角之外,尼昂领。   一个肉嘟嘟、胖乎乎、看上去只有1岁多点的小女孩步履踉跄的推开门,大声喊道:“年轮妈妈!”   “嗯?”年轮正坐在案前发呆,她褪去了那身黑袍斗篷,一头枝叶披散下来,隔远了看和普通女人没什么区别。   “怎么了,仙妮。”伸手将女孩抱到怀里,年轮露出一丝淡淡微笑,“我不是让你好好看书的吗,怎么来找我?是……遇上了不懂的地方?”   “确实有不懂的地方呢,年轮妈妈。”女孩骤然悬空,被抱的愣了一下,随后赶紧道:“我看到了您重点标注的远古神战。”   “远古神战……”年轮一瞬间陷入恍惚,“呵,那开始只是一场宣示武力的竞赛罢了。”   “哪里不懂,宝贝。”她拍拍女孩,“告诉我,我给你解释。”   仙妮被她带回来也有一个多月了。在这一个多月里,她以令人惊讶的速度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二次发育”。   她的记忆被暂时封闭,身体和心灵恢复到最纯净的孩提之初。虽然暂时还未显露出任何和“太阳火种”有关的天赋,但年轮认为这种风险值得去冒。   反正即使实验失败,那后果也不过是耽误一个女孩几年时间。对于大局来说无关痛痒。   赌成了却有可能收获一个接近半神的强者,这么划算的买卖放在平时可找不到,她觉得是个人遇到都会赌,甚至不惜为此放手一搏。   “书上说奇格兰和索菲亚共同打造了一件黄金铠甲暗算维多利亚。”仙妮懵懂问道,“我不明白——维多利亚难道没有看穿他们的阴谋诡计?”   “维多利亚是有战圣之瞳的吧。”她歪头,“她能看穿世界上的一切恶意,为什么书里说她会中计?她有那么傻吗?”   “啊!”女性树人露出微笑,“这个其实是书里没有说清楚。”   “索菲亚当然了解她的姐妹有多强大。”她回忆着道,“所以她一开始就不指望让胜利女神上这种当,而是让奇格兰告诉她说——这是他专门打造出来献给她,让她对付智慧女神的。”   “但就像索菲亚的智慧一样,战圣之瞳也看不穿人心……维多利亚无法通过注视对方来窥探阴谋,只能亲自检查铠甲,大致判断它并无问题。”   “所以她就拿这东西去对付别人了?”仙妮听的双眼一亮,“索菲亚在这里面设置了陷阱!对吗?”   “对。”年轮点头,“控制铠甲束缚对手需要灌入由自己操控的粒子,而这里的本质是精神力。那件铠甲会自主吸收、分解率先灌入的精神力,然后在一段时间后将它的控制权交给被束缚者,和被束缚者的精神力做一个连接。”   “直接用铠甲束缚维多利亚的话,她是一定会看穿并避开来的。”   “但是索菲亚用的这种方式,这种以自身做诱饵的方式会让维多利亚的精神力通过铠甲和她强制连接。”   “当这种连接开始生效时胜利女神将无法逃脱,她会被自己控制的铠甲反噬,反过来……成为那个‘被束缚者’。”   “嘭!”一声闷响,身体固定成大字型的棕发女人被对方用力砸在床上。   “你……你还敢舔!”艾门凶恶的瞪着她,面色羞红,“这种……这种无礼的行为……你难道就……不觉它得很羞耻吗?”   “这有什么羞耻的。”阿尔贝蒂娜无所谓的看着她,脸上泛着病态的潮红。   “我可不在乎殿下对我做过分的事。”她说,“正相反,我会把这视为爱的体现~”   一边说她还一边舔了舔嘴唇,那副回味的样子看的少女几乎要爆发出无能狂怒——她还从未见过这种变态的人呐!   丝足上的湿润感在提醒她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很显然她的“坏女仆”根本不怕这种威胁,甚至还以此为荣,只恨刚才没多舔几下。   “你真是个大变态!阿尔贝蒂娜!”   她跳上床,居高临下的俯视女人。   “既然你喜欢,那我就让你‘享受’个够!”   说着,她探出右脚,直接踩在棕发女人的小腹上。一边隔着丝袜的质感轻轻撩拨对方肚脐一边用脚趾缝夹着衣物往上下拨。   “哦!”这种不上不下的待遇让阿尔贝蒂娜感到相当难受,她扭动身躯挣扎了几下,双眼冒火的看着少女。   “您最好别让我再抓到您,殿下……”   她又再次用上了敬语。   “不然……呃!呃啊!怎么……怎么回事?”   威胁的话还没说完,她就不受控制的身体一颤。女性身躯上不受控制的长出了部分火龙特征。   翅膀被铠甲压制着钻不出来,额头和后臀却分别突出了外骨骼,长出了龙角和一条布满倒刺的尾巴。   最让她惊讶的是她的双腿间,那个被她特意拟态来当道具用的部分也凸了出来,正被金发少女踩在脚下,用一种撩拨的力道上下套弄。   “呃!”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可比刚才还难受多了,阿尔贝蒂娜疯狂挣扎,但怎么也挣不脱铠甲束缚。   “我好像可以通过这具铠甲和你建立起一些精神连接呢~”   艾门又露出那种贱贱的笑容:“真没想到居然可以直接通过这种方式来控制被缚者,真不愧是智慧女神的伟大发明~”   “殿下……”阿尔贝蒂娜有些哀求的叫道,感觉自己快要被折磨疯了。   少女好像是找准了她的特殊性癖,不断用这种方式挑拨她,又在她爆发的边缘放缓速度。来回几次后香艳已经变成了煎熬,她已经快要受不了了。   “如何啊?”艾门却玩的相当兴奋,“之前欺负我的劲头呢?你倒是继续拿出来啊?”   看到对方难受的样子她就暗爽不已,下定决心,在今后的日子里也要好好利用这件宝物铠甲。   “嗯?”但是突然,她感觉自己渗入铠甲的精神力产生了变化。   不再是彻彻底底的处于主导地位,似乎正在和她连接的那股属于阿尔贝蒂娜的精神力平分铠甲的主控制权。   “唔?”阿尔贝蒂娜也发现了变化,她试探着操控铠甲解除束缚,果然从身上脱落下了一枚暗金碎片。   “啪!”然后这枚碎片就在两个人呆滞的注视下——自主贴到了金发少女的手腕上,看那架势似乎是打算在那拼装出一个金制手铐。   “……”   “……”   房间里一瞬间变得寂静无声,某种气氛似乎随着铠甲主导权的易主而颠倒了。   “阿尔贝蒂娜……”艾门僵硬的咧嘴笑笑,一点点后退着翻下床。   “我,我去给你倒点水喝……”   “咔!”   这时,又一枚碎片飞出来,恰好和她手上那枚组成了一只纯金手铐。   艾门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咔!咔咔咔咔!!!”   但是铠甲飞出重组的速度远远超出她的想象,很快她就被一堆金属片给包裹了起来,身体摔倒在地毯上,被强制性摆成了一个双手反背双腿大开的羞耻姿势。   “真该死!”   她像之前的阿尔贝蒂娜一样拼命挣扎,同样的完全无济于事。   并且这东西似乎还强制性连接了她的精神意识,让她根本无法做出有效的反制。   一道阴影在这个时候笼罩了她。她抬头一看,正是面现玩味的棕发女仆。   “阿尔贝蒂娜……”   她吞了口口水,悬空的脚掌微微蜷缩。   以前看各种三流小说时她总是遗憾作死的女主没有被“绝地反杀”,但现在轮到她自己,她可一点也不觉的这感觉很爽。   “夜还很长呢,殿下。”   阿尔贝蒂娜也对她露出一个贱贱的笑容,弯腰,将动弹不得的少女给抱了起来。   艾门涨红着脸不断挣扎,她知道自己被捉住后会是什么下场。   “别急。”   阿尔贝蒂娜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抱着她把她摆到床上。   “我会好好将从您那里学到的手段,还给您的……” 第106章 阿尔贝蒂娜的性癖和傲娇艾门(还债34)   公约1779年的3月8日对于阿尔贝蒂娜来说绝对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在床上让艾门求饶。   神血后裔表面看上去体力不强,力量加成的也极其有限。但那个恢复力实在太惊人,就连成为拟形者的阿尔贝蒂娜都望尘莫及。   哪怕她拟态的物种是龙,是这种无论力量还是耐力都极强的动物,这个差距也依然没有拉进多少。   所以……在她们过去欢愉时阿尔贝蒂娜总是距离“彻底尽兴”要差那么一丝。艾门总是可以缓住颓势,在最后关头“负隅顽抗”。这让棕发女人不得不耗费更多的力气和技巧去压制她,真正用来“享受”的时间并没有想象中多。   但在这天夜里,所有的一切都不同了。   “索菲亚的圣少女缚具”以无可指摘的完美表现演绎出了它的内奸角色,将它的实力尽数展现给了使用者,告诉她们——它就是用来干这个的。   在这玩意的辅助下,阿尔贝蒂娜解放了双手。而且额外发现她可以操控铠甲碎片改变组合形态,强制性变更少女的姿势。   而她当然不会浪费这个神奇的功能——事实上经过这一晚的开发,她基本将这东西的操控法门给摸了个遍。   但这可就苦了金发少女,仅在躺上床不到10秒钟,阿尔贝蒂娜就用她的变态行径向她证明:她确实不该穿裤袜来玩这种游戏。   普通的游戏她有准备,而且也不是不能承受。可她受不了对方将她裤袜下的那层布料朝旁边拨开,直接顶着一层裤袜的薄纱向她进攻。   那种感觉……必须得承认那种感觉对于一个“才刚刚领略个中滋味且时间不长的少女”而言,实在是有些太刺激了。只是第一波的攻势她都没能抵抗住,很快便在剧烈的冲击和痉挛之中陷入昏厥。   战争持续了大半夜,她的颤抖和羞怯几乎塞满了这其中的分分秒秒。到最后她彻底陷入到一种恍惚状态,甚至低声哀泣着流出泪来,这才激起了阿尔贝蒂娜的怜惜之心,不再“折磨”她,放她在最后一次巅峰的昏厥中逃入梦乡。   清晨,艾门在床上恢复了意识。不等睁眼便感觉身体肌肉发酸发胀,手指握紧都使不上力。   她在床上躺了一会,脑海里渐渐回想起昨天夜里的各种细节。白皙的俏脸逐渐发红,身体也一点点在往被子里缩。   真该死!   她红着脸,拉起被子把头蒙上。   阿尔贝蒂娜……我居然在这种尊严之战中彻底输给了阿尔贝蒂娜!   尤其她居然对我做了那种变态的事情!还强迫我在最后求饶!   真丢脸!   不可原谅!!   她在被窝里脸红、羞怯、自哀自怨了一阵子,这才感觉到被窝里的身躯除了一条裤袜外几乎一丝不挂,被这样闷着已经出了一身细汗。   因为觉得不舒服,她向来是不喜欢穿袜子睡的。这件“残破装备”明显是昨夜战争的“唯一幸存者”,真难得阿尔贝蒂娜愿意放过它,没有让它也彻底阵亡。   不过换一个角度,这好像也从侧面证明了对方的性癖。   “阿尔贝蒂娜可真是个变态……”艾门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一点点把那条裤袜脱下甩开。   “她到底是,到底是多喜欢我穿着这个东西……”   “可能是超越您理解极限的那种喜欢。”   女人的声音突兀响起,把坐在床边准备找衣服穿的少女吓了一跳。   一回头,看到棕发女人推着一辆餐车走进卧房。上面摆着不少餐盘,隔着缝隙都能嗅到肉香。   “我得向您道歉,殿下。”看到少女犹如受惊小鹿般将赤裸的身体缩回被窝,自知理亏的阿尔贝蒂娜只好低头请罪。   “我……我其实没想到最后我会那么疯狂的。这可能是因为我受了一些拟态的影响,我想最后关头我是有些分不清我的存在方式。所以——我要就我犯下的罪孽给殿下道歉。希望您能宽恕我的粗暴和无礼。”   “还知道道歉……”   艾门瞪着她,面色稍缓。   “我现在浑身发软,你先过来喂我吃饭。”   “遵命,殿下。”   “吃过饭后去帮我烧水……今天下午和安斯约好了要去军营会谈,我得沐浴一番,尽早恢复身体的疲惫。”   “那个。”阿尔贝蒂娜动作一顿,“……水的话,刚才就帮您烧上过了。”   艾门也顿住,转而用审视的眼神冲棕发女人上下打量。   “你不会觉得向我低声下气,用这种方式讨好我就能换取我的原谅吧,阿尔贝蒂娜。”   “这个……”   “你最好不要有这种想法,阿尔贝蒂娜。我得在这里很严肃的告诉你——你昨天夜里的某些行为实际上已经称得上是在违逆主人!”   “但是您当时说可以……而且还哀求我说快一点——”   “闭嘴!”艾门蛮横打断她,脸上的红晕更娇艳了:“你当真觉得我那时的话有可信度……?”   “没有。”棕发女人立刻摇头,非常机警的做出补救:“一切在非冷静状态下从您口中吐出的话语都是算不得数的。”   “嗯。”艾门做了个深呼吸,这才放过她。   “记住,从今往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随便进我的卧室。”   “可是——”   “如果你是关心我的人身安危那你可以在走廊上打地铺睡。”   艾门将脸别了过去。   “现在——还在那愣着干嘛?喂我吃东西!快!”   阿尔贝蒂娜不知道艾门自己是如何看待她在……嗯,被她做过这样那样的事情后展现出来的姿态的。但如果让她来说的话,她肯定会评价这样的少女非常可爱。   这是真的,因为她一直觉得艾门总把自己看的太重了。仿佛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英雄,一切责任都该由她来抗。   这种心态在她看来不怎么健康。所以如果有的选择,阿尔贝蒂娜更希望艾门能恢复她们第一次相遇时展现出的烂漫心性。她一直觉得那时的少女才最纯粹,也真正是她心目中想要守护的那个“完美的公主”。   抱着这样的心思,她没有在喂少女吃东西时动手动脚。   伺候对方沐浴更衣时也是,她表现的非常绅……非常淑女,消弭掉了不少艾门的愤怨。   “看在你表现还不错的份上。”   穿戴好一套深褐色的冒险者皮甲,在腰间跨上狮心剑。艾门不太自然的看向一边,下巴稍稍抬了起来。   “我就……我就特别准许你临时充当我的代步坐骑,载我去北门的军营好了……” 第107章 交易(保底)   “哦!我真是受够了!!”   伴随一声怒吼,一只精美的白瓷花瓶从一栋别墅小楼的三楼窗户里飞出来,落到院子里摔的粉碎。   “那个女人——”声音继续咆哮道:“那个该死的艾温-塔里亚!她为什么总要和我作对?她就不能老老实实窝在自己的地盘搞军工吗?”   咆哮声中透着愤怒,还透出了一丝淡淡的恐惧。仿佛它的主人对于所谓的“艾温-塔里亚”极其忌惮,只能通过欺凌弱小来发泄不满。   “约德。”沙发上坐着的黑衣男子静静看着这个发狂的胖子,“一切已经变成事实,你再生气也无济于事。”   “火再急也烧不到你身上,高夫队长,你是当然不着急了。”   胖子约德喘息一阵,挪到沙发边上陷进去做好,说道:“但我不一样!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我不能第二次让家族对我失去信任!”   老实说,这幕场景,这类劝说……很容易让他想起曾经的挚友金斯-伯尔根。   曾经约德还在歌罗西港担当当地银行负责人的时候,他的好伙伴金斯-伯尔根也是像这个男人一样,总是面色平静的看他发泄。然后在他发泄完成后慢悠悠的晃荡着杯中酒液,提出一两个还算可行的解决方案来。   这其中最大的区别在于——他可以肯定那时的金斯是真心为他好,不像这个男人,他的冰冷完全是出于“天性”。   如果有的选,约德一百个不愿意和这些被改造过的连人都算不上的家伙打交道。但事实就像他说的那样,他早已没资格去做挑剔了。   这里是“磨城”,一座位于艾莎洲中部偏北的中型城市。在它周围环绕着二十多个村落和镇子,是北方重要的粮地之一。   它的主要职能就是农业、运输、和周边城区进行一些互有需求的商业交往。安稳的环境催生出了不少富庶人家,同时也吸引着那些来自天南地北的冒险者。能够在第一次失败后被安插到磨城处理分行业务已经是约德付出大代价才换来的待遇,他可不希望因为得罪一支幽影小队而被罢黜。   当前他的问题在于——他确实是想避开纷争好好发展好好过日子的,只是他的对手不太乐意。   进攻海王城的计划失败让雅芬的军队元气大伤,他们不得不收缩防御,依靠断脊峡谷和毒虫林作为天险抵挡艾莎东南的米斯特人。   而磨城的位置恰好处于断脊峡谷的北方出口,这意味着如果对方想要攻打雅芬,他们的军队在突破断脊峡谷后第一时间就会找磨城的麻烦。   磨城的重要性还无法让整个幽影城伤筋动骨,为了保持有生力量他们大概率会放弃掉它。   但约德很清楚,那时的他将再一次成为丧家之犬。而且他的姐姐也再也别想靠摸上某个大人物的床来替他说好话了。   “我的队伍潜入对方腹地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约德行长。”高夫安静的看着胖子,通过表情变化将他的内心活动尽收眼底。   “那繁将军目前正在跟幽影城申请调集更多部队南下奇袭,这其中我们起的是斥候作用。”   “我们在海王城潜伏时得到了不少有用情报,在这过程中更发现了那些人也并非铁板一块。”   “如果你肯拿出足够的资金来支援那繁将军,我向你保证,即使磨城陷落了,将军也会收留你,给你在后方安排个位子。”   “可我凭什么相信你呢?”约德看着他,有些犹豫,“我现在也没多少钱!想帮你们我就得继续做假账!这种事给幽影城发现向来是当死罪处理!你要我如何信任你们会信守承诺而不是拿这件事当把柄继续要挟我?”   “这是海王城的一些人物关系,你可以看看。”黑发男人取出一叠羊皮纸甩给他,“注意第四页,米斯特家族和那位新生领主的奇妙关系。”   “乔森-米斯特……”约德念诵着一个名字,“老乔尼死后他们已经没了正统继承人,这个旁系之前是做橡胶生意的,看起来他好像对于米斯特将一切权益让出去感到非常不满?”   “贪欲。”高夫点头,“这是愚者的原罪,也决定了为什么他们只能待在当前的位置。”   “那个女伯爵即使再强大,她也不可能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彻底收复整座城市。而新政权通常意味着整个权力体系重新洗牌,你应该能想象到,海王城会有多少人恨她入骨。”   “这倒是真的……”约德想起了他当初在歌罗西的一些经历,捏紧拳头道:“这方面她尤其令人厌恶!”   “正是如此。”高夫继续点头,对于资料的效果很满意。   “根据打探我们得知她现在正在海王城的周边大力发展军工厂,图谋的东西肯定也不止是一个米斯特领。要是让她安安稳稳的发展下去可能半年之内她就能重整军队朝磨城侵袭。”   “所以问题就在这里了,约德。”他盯着胖子,缓慢说道。   “那些反对她的人在镇压之下没有办法反抗她,只能对她唯命是从。但如果我们能给那些反对者来点助力……这个事情就不一样了。”   ……   入夜,身穿海蜇军制式军服的里尔被厂里的熟人送到家附近的街区门口,临走时双方热情道别。   “太客气了列宾老爹。”对于强塞到他怀里的那袋子瓜果,青年有些受宠若惊,“我不过是个普通士兵,连士官都不是……”   “你早晚得是!”列宾喝的醉醺醺的,酒槽鼻子红的发亮,“就凭你小子的枪械技术和这份谦虚,老子担保,你将来也是能当将军的~”   “咳咳——”这话传出去可不得了,里尔不得不咳嗽几声作为打断。   “厂长喝多了。”旁边的技工把列宾拖回去,好言劝阻里尔快走,“快走吧里尔,省的他待会胡说八道。”   “谢谢你们了,亨特大哥。”青年感激的冲他点点头,“多谢你们送我回来。”   “顺路的事情。”对方冲他一挥手,“别看在工厂做活累,这个月的薪水下来你应该也能买辆汽车。”   “汽车吗。”看着车辆的煤灯在夜雾中远去,青年捏紧拳头,眼里显出希冀之色。   “真有钱我也不会买那种奢侈的东西……”   “当务之急还是给老爹买药。”   他伸手摸向口袋里的几枚艾莎银币。   “还有……给温莎准备生日礼物。”   ————————   作业搞完了,恢复多更,明天至少3章,尽管拿票票砸我吧。   PS:再说一遍哦,因为要等11月才能改好合同拿到全勤,所以最好等那个时候再给我刀片~ 第108章 内部矛盾(还债35)   清晨,海风吹过城区街道,一个朦胧黑影在地上急速飞掠,引得不少早起居民抬头观望,然后纷纷看着头顶发出惊呼。   他们看到了过往只会出现在传说和画册里的传奇生物——一头看上去还是幼年体的黑鳞火龙。   从下方看,火龙的身影非常渺小。但他们还是大致看到龙背上坐有一位骑手。那标志性、正在身后飘舞的金发无疑出卖了这个组合的身份。   “是塔里亚伯爵……”   “艾温伯爵……”   “太阳领主……”   “还有俄塞纳女士……”   “尊崇的高阶掌控者和拟形者……”   “海王城的龙骑士……”   有人认出了艾门和阿尔贝蒂娜,站在下方高声欢呼。整个城区的氛围立刻变得热烈起来,比海蜇军每次打胜仗回来时都要热闹。   “看吧。”骑在龙背上,艾门一边享受着轻风抚摸一边说道:“虽然这么做看起来是毫无意义,但士气和人心……这些东西可不能用数据计量。”   “不要勒我的脖子,殿下。”黑鳞火龙不太舒服的抖了抖身子:“你……您弄的我快喘不过气了。”   它原本想说“如果您选择像那些小说里的少女龙骑士一样穿超短裙大家一定会获得三倍的兴奋”,但想想她们最近的关系,还是把它咽了回去。   “是吗?”艾门挑着眼角邪魅一笑,将手从对方脖子上松开,左右握住了那对反曲的龙角。   “呃——”火龙被她拉的一抬头,身体不自觉飞高了些。然后它发现对方的小手还不老实,正在用一种接近爱 抚的动作摩擦龙角。   “殿下!”这种感觉既舒服又不舒服,火龙再次抖抖身子:“您再胡闹,我可就把您掀下去了……”   龙角在生物学上是外骨骼,根源跟它的颅骨是长在一起的。少女在龙角上做的一切动作都能化作细微电流传递到它的大脑里,然后又会顺着它的脊椎骨一直窜到尾巴尖。这种感觉如果是在私密场合或许阿尔贝蒂娜会觉得很享受,但现在嘛,她只想让艾门快点住手。   “不错!”艾门停下动作,很满意的把住龙角,“我终于发现你的弱点了,阿尔贝蒂娜。”   作为一种魔能生物,各大院校对龙都有自己的研究。普兹林登学派很久之前就发现龙角之所以存在并不是为了“撞击”和“求偶”,它更多是为了将龙类生物的精神波以更迅捷的渠道发散出去,所以它们的生物魔能会比一般怪物或者掌控者来的更迅速也更猛烈。   说白了就是个“脑波强化器”,不具备撞击功能则说明表侧没有彻底硬化。这种东西比较敏感在道理上也是说得通的,就好像你不能指望一个能传递你思维的东西无法将感受反馈给你的大脑。   “可惜了。”艾门把着龙角,方向盘一样摆弄来摆弄去,骑的阿尔贝蒂娜在天上到处乱窜。一边评测一边感慨:“要是我能成功拟态……”   那做愉悦活动的时候就可以让阿尔贝蒂娜维持半龙化然后由这边把着龙角玩后O了。   但她不能,所以“真可惜”。   阿尔贝蒂娜被她摆弄的敢怒不敢言——她有心一卷翅膀把少女裹住窜到数千米的云层上方强行把她O了再O,但一想到长远的未来——   嗯,她还是忍一忍。等彻底得到殿下的心,等其他情敌都失去机会,这种事还不是随便做,正好可以当做情趣。   莫约过了十分钟,黑鳞火龙扑腾翅膀,卷起一阵肆虐气流降落在海王城中央城主府门口的小广场上。   “表现不错。”艾门跳下地,在火龙屁股上拍拍,看着火龙飞快萎缩化作人型,显出阿尔贝蒂娜一张阴沉的脸。   两人的出现引起了广场边街道的小范围轰动。城主府门口的海蜇军守卫不得不飞速赶来组成人墙,护送她们踏进府邸大门。   “殿下。”安德雷斯送来文件:“伯尔根替我们整理了最近一个月歌罗西的钢铁产量和各类矿藏的开采进展,都在这,有时间的话您看一下。”   “知道了。”艾门接过来,一路走一路看。   “殿下。”奎林也从后面追上来:“这是海王城当前各类厂区的建设情况,里面有些问题急需解决,您最好看完后立刻做个批示。”   “事情还真是多啊……”阿尔贝蒂娜看着两人,“殿下放权给你们就是为了提高这块领地的行政效率,可不是让你们成天过来做启示的。”   “话不能这么讲,俄塞纳。”奎林一扬眉毛:“殿下的目标是在海王郊区建立比歌罗西规模大五倍的钢厂,我是有权力管理这些事,但我现在没有明确的人手可以用啊……”   “你看。”他掰着仅存的右手给棕发女人算起账来,“龙蜥山脚下、西南码头边,目前建立的两座新厂是可以保持满负荷的生产效率,但想扩大不止得招收更多工人和技师,还有些人……还有些职务,这个怎么安排怎么安插还是得由殿下决定。”   “否则那些贵族能烦死我的。”他摇摇头,叹气道:“这两座厂在建设时没有安插他们的人手,已经有很多人在不满了。”   “海王城的本地贵族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势力。”安德雷斯点头认同,“殿下也得照顾他们看法,这是目前最麻烦的事。”   艾门站在原地看文件,没有说话。听到安德雷斯的说法也暗自点头。   不错——米斯特是放权了,也同意将领地的管辖权借给这边。但这里面的细节交割短时间内可落不下来。不下猛药的话就只能靠时间去慢慢的磨。   艾莎领地的本质是家族公国制度。领地私兵的本质又是军阀家族。抛开最大头的“米斯特银行”和“米斯特商会”,即使是海蜇军也随守区不同分为五六个门阀。这些人就是本地最大的贵族,也只有得到他们的衷心支持她的各种政令才能准确有效的推行下去。   至于安斯……他确实在海蜇军内部德高望重,但他也只不过能代表赫特家族。其他门阀他无力干涉。   如果让艾门随性决定,她肯定不乐意自己建设的工业成果被他人染指。   各个地区的贵族大部分都是一丘之貉。他们冷血、贪婪,有能力却也有远超能力的膨胀野心。那些“合作”的要求实际上是什么意思她非常清楚,不过是某些人从歌罗西的工业建设上嗅到了甜头,想要空手套白狼,硬挤进来分一杯羹。   而她偏偏又不打算强行镇压他们,因为她现在扮演的角色不仅仅是一个“超凡者”,还是艾莎整个西南的“王”。   “得想个法子让他们丢个借口给我。”   看完第二份文件,艾门看向几名仆从。   “只要给我一个借口,我就能把他们都治趴下。” 第109章 温莎的生日(还债36)   几名仆从在城主府待了一会便自行离去。艾门和阿尔贝蒂娜简单休息了一会,抽出空档去了下层密室,按阿兰指点慢慢摸索浮空城的内部结构。   而作为狮心剑的两只暂住鬼魂之一,阿兰-哈温表示他经常看不懂这个嚣张的后代是想做什么。   “我说。”趁着对方摸索的空档,阿兰通过狮心剑的联系对少女问道:“要是不打算启动它,你了解这个动力结构有什么用?”   “我是不打算启动它。”艾门想到了浮空城的启动方式,面色一僵,“但这只是暂时的,我可以在了解它的结构后想办法改进它的启动方式。”   密室书房的四个顶角还有四道暗门,之前下来时她查看过,黑漆漆的,点上灯才能看清里面是机械通道。   通道内到处都是齿轮、管子等金属零件。因为常年静止它们大部分都布满锈迹,即使真的有人能摸清这堆复杂结构把它的动力系统给修复了,艾门估计光是重新更换坏死的零件就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   因为它们实在是太多了——四条通道一共连接了480个小控制室,中间的小隧道就像血管一样纠结在一起。这样的地方想要修缮就不可能将秘密掩盖下去,否则光是将各类机械零件运入运出就能累死她,一百年都完工不了。   “阿尔贝蒂娜。再给我换张纸。”   艾门一边探查通道一边画图,棕发女人就跟在她身边,手里拿着一叠稿纸和部分工具。   “笨蛋,这条线画错了。”阿兰时不时的也会指点她,在她脑海内的“三维建模”出疏漏时纠正她,跟她讲解错误的原理。   这使得艾门对浮空城结构的了解程度飞速增长。第一次来她甚至会在内部迷路,但现在,她已经大致能辨识出480个小控制室的具体位置。   “还有一点我比较奇怪,小艾门。”看到她画图的水平高的完全不用自己指点,阿兰闲暇之余开始跟她聊天:“雅芬人的那个龙化计划没记错的话应该就快正式实施了吧,你在后面捣鼓工厂大炼钢铁是悠哉快活,但你不考虑一下先把这个麻烦解决掉吗?”   “知道这个消息的人现在应该有很多了。”艾门头也不抬,“那些人都不着急,我急什么?”   “你是指那个母树人?”阿兰依稀想起了什么,“……你这是等着对方邀请你啊?”   “神子真理教的大本营就在艾莎洲。”艾门回应他道,“艾莎出事他们最急,事态到不可挽回之前他们肯定会找我的。”   “而我——”她放下稿纸,接过阿尔贝蒂娜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汗。   “正好利用这段时间憋憋科技,顺带和那些人玩一个叫‘抓内鬼’的游戏。”   同一时间,艾莎南城区的尖脐鱼街,一家珠宝店内,里尔正在店员不耐烦的注视之下为晚上的聚会挑选礼物。   他时而拿起一串珍珠镯子,时而又摸摸宝石戒指,频频瞄向价目单的犹豫目光让接待他的商贩感到很不耐烦。   “兄弟。”柜台后的年轻姑娘用感慨的语气劝诫他,“钱不够就别看了,浪费时间。”   “……对不起!”里尔这才恍然,面色通红的拿起了一条珍珠项链,“那个……帮我把这个包一下吧。”   在商贩和店员莫名其妙且隐含鄙视的目光下踏出店门,里尔吸了口气,感觉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   昨天的工时结束后,列宾老爹给他结了当月的薪水。   在瑟兰,普通人的月薪在30枚瑟兰金币上下浮动,一年收入就是350-400枚瑟兰金币。   在瑟兰之外的地区,视情况而言收入要比瑟兰低2-10倍。   歌利普通劳工的月薪大概只有20枚博鲁尼亚金币(合约10枚瑟兰金币)。普兹林登普通劳工的月薪大概为15枚瑟兰金币。   至于艾莎……因为贸易频繁艾莎的劳动力待遇不错。这里普通劳工月薪有18金,普通劳工的日薪约为0.6金。也就是6枚瑟兰银币。   技术工种的薪资更高,像里尔这样有军方背景的检测员在为工厂工作一周后可以得到8金的酬劳,一个月就是30多金。   里尔死去的父母都是农民,对他还有收养他的里尔老爹来说这笔钱已经堪称巨款。他本可以用这笔钱给自己弄一辆车,但他还是决定先用薪水解决目前的两个当务之急。   一是老爹的病。老爹咳嗽的病已经拖了快十年,他希望能用一部分薪资给老爹看病。   二是温莎的生日。温莎是这条街区上最美丽也最温婉的女孩,过去里尔受制于军饷微薄没送过她什么像样的东西,这次她过18岁的成年生日,他觉得自己说什么也该表示一下。   刚刚他才将里尔老爹送到南城区里最好的医院,这就马不停蹄的赶来首饰店挑选礼物。   为了赶时间他甚至连衣服都没换,就这么穿着一身藏青色的海蜇军士兵制服,在某些人怪异的注视下来到了比目鱼街——温莎居住的街道对面。   温莎家庭的条件要比里尔好许多,同样是比目鱼街,里尔和老爹住在街角的棚屋,温莎则住在香樟树下的两层木楼里。   此时天色渐暗,木楼里已经亮起了灯。里尔能听到有欢笑的声音隐约传出,站在门口按了按头发,拿紧包裹,走上前去敲响木门。   “咚咚。”   “是谁在外面?”   “是我!里尔!”里尔听出那是温莎母亲芙尼的声音,高兴起来,“我……我来给温莎庆祝生日。”   “里尔?”门开了,一个系着围裙,手持长勺的棕发妇人面露惊喜的将他迎进去,显然很高兴他能出现。   “你早就该来了,亲爱的。”路上她不断对青年念叨,“我知道鲁森应该不欢迎你来,但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尊重温莎的想法。”   “鲁森老爹身体还好吗。”听她提起温莎的父亲,里尔步伐有些僵硬,“哦!我是说我这次还给他买了礼物,他应该会……”   “他不高兴也得给我拉出个笑脸。”芙尼夫人挥舞了一番手里的长勺,凑过来给了里尔一个热情拥抱。   “进去吧,孩子。”她指了指走道前的客厅拉门。   “温莎的一些朋友也过来了,我这边还有晚餐要弄,希望你们能有共同话题。”   “好的,夫人。”里尔点点头,又补了一句:“谢谢您,夫人。”   棕发妇人笑笑离去,青年深呼吸后打开拉门,刚刚还能听到的欢笑声在一瞬间全消失了。 第110章 幸福的里尔(还债37)   客厅里坐着三个人,分别是一位和刚才的妇人有些相似的棕发少女,一个身形微胖的秃顶男人和一个面色俊朗的黑发青年。   里尔开门前他们正在屋内谈笑正欢,里尔开门后他们第一时间看过来,脸上的表情一个个的都凝固了。   “布鲁斯-里尔!”秃顶男人骤然吼道:“你来干什么?是芙尼把你放进来的??”   “鲁森老爹。”里尔顶着瞪视凑上去,递给男人一个包裹,“这是我给您买的礼物……”   “这什么?一把烟斗?”男人接过包囊快速拆开,取出一只棕黑发亮的银镶嘴烟斗。   他先是愣了下,抬头看里尔:“……还是西区那边的高档货色,你这是发财了?布鲁斯?居然舍得送这种东西!?”   “老爹!”棕发少女嗔怪的凑过来,“你……安德鲁还在的呢,你能不能不要把话说的这么过分直白?”   “我不说!”那名贵烟斗的效果非常好,秃顶男人摸着烟斗缩到一旁把玩去了,“你们聊吧,嘿嘿……我先尝尝这镶银的小嘴~”   “你别管他,布鲁斯。”温莎瞟了眼里尔,有些尴尬,“他向来这样的,你应该知道。”   “你好,布鲁斯-里尔。”这时那名高大俊朗的黑发青年主动走过来朝里尔伸手,“我是安德鲁-德尔克,久仰大名,很高兴今天能认识你。”   “哦……”里尔有些懵懂的和他握手,抬眉看他:“对不起……但你说的久仰大名是……我们之前见过面吗?”   “当然!”德尔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右手抬起做了个扣动动作:“上个月的靶场训练,布鲁斯-里尔——第一名。”   “安德鲁也是海蜇军呢,布鲁斯!”温莎有些兴奋的给里尔介绍,“你还没注意吗?安德鲁-德 尔 克——这个姓氏你难道不觉得有些耳熟?”   “德尔克……德尔克?”里尔逐渐反应过来:“哦天呐,你是,你是西古-德尔克的……”   “你说的名字正是家父。”德尔克的笑容极富感染,轻松化解了里尔的紧张,“托家世的福我在中枢部队挂了个职,一直都很想结交那些真正有本领的人。当时你的枪法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倒是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再遇见你。”   “那你和温莎之间是……”   “普通的好朋友!”少女有些紧张的插话说道,“我……嗯,你应该知道我们早些年是不在比目鱼街的,布鲁斯,以前我们住在同一街道,直到我12岁那年才搬过来。”   “你们聊的还开心吗。”这时鲁森夫人端着锅碗和餐盘走进来,“温莎来帮我收拾桌子,还有你,不要给我看到吃饭的时候你还在研究抽烟的东西。”   餐前,里尔按照之前的习惯想挪动刀叉,突然看到其他四个人并没有妄动,而是低头在胸前画着十字。   “愿仁慈的太阳神能在星海中温暖他们的魂魄……”他听到两个中年人口中念念有词,“让他们安息,庇护血亲不受邪魔困扰……”   哦——里尔这时才想起来——鲁森家的另外两户人已经尽数丧命在不久前的海王劫里了。   因为有这段默哀做引子,晚餐气氛不怎么热烈。磨难过后的鲁森一家似乎学会了享受安宁,谈笑之间倒很温馨。里尔趁着气氛在餐后将礼物送给了温莎,那条普通又不普通的珍珠项链同样引起了一阵惊叹。   “这只是很普通的珍珠而已。”秃顶男人摸着项链吹毛求疵,“要知道,岛礁那边可是有不少蚌场,海王城又是沿海港口,这种货色……”   “闭嘴!”鲁森夫人厉声喝止他,“吃完东西去洗碗!今天是温莎的成年生日!我可不希望看到你在今天抽烟!”   “谢谢你布鲁斯。”温莎眼圈有些发红,她接过项链后反手戴上,“我知道……我知道你很不容易。”   “你喜欢就好,温妮。”里尔腼腆的看着她,不自觉喊出了少女昵称,“这只会让我更有动力。”   年轻男女的暧昧气氛就像干草和火,即使有人在场旁观也难以阻隔。正巧鲁森一家在之后的交谈中得知里尔有了新工作——而且是令人羡慕的在西边城郊的军工厂当检测组长,秃顶男人对他的态度立刻来了个极大转变。   “你家老头不是去医院了吗?”他在最后强留里尔,“反正你家没人,今晚上就住下来得了!”   “那么我就先走了。”德尔克礼貌的冲这边点头,发现里尔在看他还眨了眨眼。   “美好时光可不容外人叨扰,你现在算是拿的两份薪水呢布鲁斯,就这样,我们明天再见。”   夜晚,洗漱过后的里尔紧张而又期待的在黑暗中颤抖。   鲁森夫妇的房间在一楼,他和温莎的房间在二楼。他不知道这种安排算不算是一种邀请,内心里有些忐忑——他到底该不该去敲隔壁的门。   空气中透出一缕清新皂香,还没等他下定决心,一个温软的身子便掀开薄被滑进去,从侧方贴上了他的身体。   “布鲁斯……”少女的声音里透着绵软,“你还打算要我教你怎么做吗?”   屋外月升,夜雾弥漫。小楼内的两个年轻人初次尝试床笫之欢,一直消耗到精疲力尽才稍作歇息。   借着喘息的空档里尔偏头看向窗外,内心深处突然对这幕命运的始作俑者充满了感激。   艾温伯爵。   如果不是艾温伯爵亲口下令将我提升为组长,我的待遇不可能有今天这么好,也许下一批就会被工厂给轮换掉了。   都是因为伯爵看中才有了今日的美好,这边今后也一定要效忠伯爵,竭尽所能的为她而战。   “布鲁斯~”就在这时,棕发少女又喘息着贴了上来。   她用发丝挠着青年的胸膛,有意无意的冲他问道:   “你们的军工厂……这段时间在做什么?”   ————————   读者君没事干可以抽空留个弹幕爪印吖~   第一更发出来几小时没弹幕挺打击人的,我刷了半天心情低落 ̄へ ̄   PS:上章说的薪资是指有点技术的工种,体力工赚不到那么多,而且各个地区物价也不同。艾莎的差异尤其大,部分地区因为缺少交流甚至还是以物易物状态。所以做个大致参考就行了。 第111章 走廊噩梦(保底)   “你问这个做什么。”青年愣了下,黑暗中的双眼微眯起来,“我记得你向来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温莎是个标准的街坊女孩,她懂得纺纱、算账和烤肉馅饼,对于那些明显有男性烙印的东西非常冷淡。所以里尔很奇怪她的态度转变,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对枪械和工厂感兴趣了。   “没什么。”看到他警惕,少女的语气稍显僵硬,“……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事。”里尔看着少女的轮廓,平静说道,“只是艾温伯爵研发了一种新式步枪,最近一直在找我调试数据。”   “是这样……”少女点点头,“你枪法那么好,她会找你是理所当然的。而且传说中她相貌美艳,和她在一起工作一定很有意思……”   “你想到哪里去了,温莎?”里尔眉头半皱起来,“伯爵很忙,她可没时间天天待在工厂里坐镇视察。而且她的相貌……你以后最好不要在公众场合说这种话题。”   海王劫之后,太阳领主的生平事迹被广为传说。里尔至少听过三个不同的传唱版本,都是被那些行脚商贩或者流浪诗人编出来的。   它们尽可能夸大了她的本领和美貌,但却没有一个提到过这位“美人伯爵”其实是半个瞎子。   而“半个瞎子”在他所了解的贵族圈子里属于身体残缺。是比较敏感的禁忌话题。里尔当然不希望自己的恋人拿这种东西来当谈资。搞不好是会惹祸上身的。   就这样,他和温莎的关系定了下来。老里尔的病得到初步治愈后住回了棚屋,鲁森一家也彻底将里尔视作了真正的亲人。虽然里尔能看得出来秃顶男人一开始是想让温莎和德尔克来点什么。但现在一切都变成了既定事实,看在那支烟斗的份上,老男人也默默认了。   一天后,里尔在军营里见到了德尔克。他果然如之前所说只在这挂了一个教官助理的职务。在他有心接近下两人很快成了好友,一连几天的早操过后都会勾肩搭背的出去吃饭,关于“里尔巴结上德尔克家族即将平步青云”的消息也在中部军营里越传越广。   表面上看,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不断发展。但那天夜里温莎的犹豫还是让里尔如噎在喉。   她总是在回避他的眼神,而且这些日子来对于枪械军工表现出了极其反常的了解和兴趣。   出于对恋人的爱意,里尔不愿意往糟糕的方面去想——比如温莎会不会是列宾老爹一直强调的雅芬间谍——他不觉得土生土长的鲁森一家会做这种逆反的事。而且最关键的,这阵子他的精力也不允许他对这些方面胡思乱想了。   因为他患病了,一种怪病。发作症状是从下腹开始往其他区域蔓延刺痛,且下腹位置长出了不少黑色圈斑。   里尔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由于病症位置比较尴尬他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只是私下里找医师做了症状咨询,按照对方的叮嘱买了一些药品在吃。   三天过去,病症的效果并未好转。当里尔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盥洗室想给自己冲把澡时,他发现那些黑色圈斑已经蔓延到了胸口位置。   它们摸上去微微有些胀,轻轻一按就会有刺痛传来。这种状态他根本没办法集中精力,不得不向工厂和军队请了周假。   在周假中,他彻底病倒了。温莎承担了照顾他的日常任务,但所有医师都无法确定里尔患的是什么病。   “看起来有些像是热带地区的生物毒素。”这是某位医师的诊断,“但我从未见过这种斑纹,即使是海拉蜘蛛的毒也不可能长出这种瘤子。”   艾莎的气候偏向热带,海拉蜘蛛是这座大陆上的毒物之一。被它叮咬会导致全身血液被洗成蓝色,可这种对表层皮肤的毒素医师表示从未见过。   无法痊愈,里尔的意识开始恍惚,朦胧之间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受人照顾,也能听到那些交谈和低语。   可让他感到恐怖的是在这个状态下他居然能感受到那些圈斑的存在——就好像那些东西是一个个独立的生命,正在他的血肉滋养下不断生长。   不行。   他觉得自己不能放任这种情况持续下去。   再这样不管,我的身体……就连我的脑子也会被这些东西侵蚀进去。必须想个办法解决它,得把它们从身上挖掉。   列宾老爹,列宾老爹当时跟我说什么来着?哦……他好像说,遇到什么时候都可以找他,实在不行的话还可以直接去城主府找伯爵帮忙。   所以我不能再躺下去了。   床上的青年骤然睁眼,感觉全身一阵凉凉的刺痛。   我得……我得尽快让他们送我去工厂,也许伯爵可以救我的命……   “他的融合已经持续快一周了。”   突然,他听到卧室门外有交谈声传来。立刻顿住身子,集中精力聆听讯息。   “只要这样再给他熬一周,他的身体就会被改造成最合适的温床,等到那个时候你再占据他,受到的排斥应该最小。”   这是温莎的声音?   里尔愣了下。   融合占据?她说的是什么东西……   “可是我已经受够这副油腻男人的躯壳了!”   这时,另一个男性嗓音低吼起来:“你自己捞了个美人胚子,之前每天还能被那小子卖力伺候!瑟芬娜!你当然不觉的这难以忍受!”   “那能怎么办呢?”   女性嗓音继续响起,“真受不了你,雷加尔。你要是不愿意可以跟我交换,但到时候那家伙的躯壳可就是我的了……”   “那就换吧!”男人的声音很是迫不及待:“你根本不知道这个废物的玩意儿有多不中用,我早就受够了这男人的身体,做回女人也挺不错!”   “这可是你说的。”女人在门外轻哼一声,“他的身体非常强壮,至少可以滋补我们整整十年。到时候我用他的身体让你尝尝男人的厉害,你可能就不会乐意再做回去了……”   “少说废话!”另一个声音催促起来,“别忘了这是在那个女人的领地里,快点!免得徒生意外!”   这句话结束,门外便再也没了交谈。但里尔隐约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让他形容的话和男女接吻的啧啧声有些许相似。   于是他一点一点的挪到门口,忍着刺痛,将房门开了一道细微小缝。   透过这道缝,他看到他的未婚妻温莎-鲁森正和她的父亲搂抱在一起。他们的面颊交错贴合,所有的眼睛、鼻子、嘴唇甚至零散的毛发都在血肉蠕动中扭曲翻滚。看上去活像两组劣质的五官模型被顽童倒入泥浆桶,还伸手进去大力搅拌。 第112章 拟形魔(还债38)   “啊!!!”多方面的刺激使得里尔在这一刻发出吼叫,他后仰摔倒在地板上,发出一声巨大动静。   这立刻惊动了走廊上的两个“怪物”,它们的身躯都微微一颤。血肉的蠕动速度也骤然加快。   十多秒后,那些被搅开的五官恢复到正常位置,两张吻在一起的面颊分开,共同用冰冷的眼神看向卧室房门。   秃顶男人大跨步的走上前去推开门,发现房间和床上都空空的,只有窗户开着,下面隐约有窸窣响动。   他探头到窗户口,看到里尔一瘸一拐的在草坪上跑。中途青年还回头往这边瞄了一眼,两人的视线有一瞬间的接触。   “你这是何必呢,布鲁斯?”   “鲁森老爹”站在窗口处对里尔露出哀怨的神情。   “你难道忘了这些天我是如何侍奉你,让你体验舒爽和快乐的?”   “……”无法形容的恶心感化作眩晕直冲青年脑门。他浑身颤抖,跑动的过程中一个踉跄,差点撞上篱笆栅栏。   他现在终于百分百确定——他的未婚妻、心上人,温莎-鲁森恐怕在和他确定关系前就已经死了。   不止是她死了,鲁森老爹和卢森夫人应该也死了。他们的身体被培养成“合适的温床”由外人占据,真正的自我早已不复存在。   这里最让他感到恐惧的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东西。他不知道那是不是“人”,更为他竟和这样的东西发生过关系感到极度恶心。   眩晕、恐惧、虚弱感和精神刺激让他几乎要摔倒在地并剧烈呕吐,但他还是强行凭借军人的自制力把这些感觉都压了下去。穿着一套淡薄睡衣在街道上飞奔,踉跄的步伐越来越快。   然后没一会就消失在了阴暗街角,一点影子都看不到了。   “你的猎物跑了,瑟芬娜。”   “温莎”走上来,面露嘲笑,“他跑的方向是城主府,肯定想去找那个女人通风报信。”   “不能让她察觉这件事!”秃顶男人面色阴沉的道,“骑士团内部已经判断前不久她做到的事并非她的真实战力,这次让我们行动就是为了赶在她彻底恢复前将她杀死或占据。这关系到龙化计划的顺利实施和对蠕城的探索,必须赶在他和那人接触之前将他杀掉!”   “那可是一个快改造好的美妙温床呢~”棕发少女舔了舔嘴唇,“杀了他,这具温床枯竭后你怎么办?”   “别忘了,瑟芬娜。随便占据一个人是能确保我们存活下去,但想接近她,温床本身还得有一个合法身份……”   “不急。”秃顶男人踩上窗沿跳了下去。   “海拉已经联系上了她身边的那个拟形者仆从。”   “等到那边的关系打通,有没有这步棋都无所谓。”   影子在夜色中飞掠出去,消失在里尔逃亡的方向。它的身体肌肉在追逐过程中不断交错扭曲,没一会就化作了一头通体苍白的人形魔怪。   它不高,但身形矫健。上肢极长生有巨大利爪,下肢反曲类似野兽的腿脚。正是这种结构让它跑的飞快,远远看去就像一道灰白幻影。   “奇怪了……”人形魔怪在附近街区扫荡半天没能发现里尔的踪迹,有些困惑的看向夜空,“他不应该能跑出这块区域。”   “让他逃了?”另一头魔怪飞掠过来,“真有趣……你打算怎么和那繁解释今晚的失误?”   “你敢说我的风凉话,雷加尔。别忘了这一切的起因在你,如果不是你请求我和你换身他根本没机会从屋里逃走!”   “但这确确实实是你的失误。”   “你……算了。即使他真的逃走也没什么关系。”   “你想到要怎么做了?”   “伪造一个凶杀现场,把德尔克的人拉下水——就说他识破温莎-鲁森和对方通奸,一气之下把人都杀了。”   “你想把他装饰成一个危险的通缉犯?哈,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正好西古-德尔克早就不满西营的守军也要受那女人控制!有这个机会找麻烦,不用你说他就会自发卖力!”   “这几个阀门和现在的米斯特一样,都是些目光短浅又贪婪的蠢货。”   第一个黑影低沉笑着:“等到占据了艾温-塔里亚,再用她的身体给神子真理教设一个陷阱。嘿嘿,陛下的计划就再也没人能阻止了……”   “而且最关键的,那个女人也不会再信任一个被全城通缉的杀人犯!”   第二个黑影也低笑起来:“还等什么呢瑟芬娜?来吧,就这么干。”   风声呼啸,两道苍白而又怪诞的魔影在街道上飞速离去。   二十分钟过去了,夜幕下的街区依然维持寂静。   突然,角落里的一块地砖从下方掀起,露出一张沾染泥污的苍白面孔,正是里尔。   他轻轻喘息着从水道里钻出,默默看了眼他来的方向。然后调转身形,继续在这寂静的街道上纵足狂奔。   ……   第二天,淡淡的阳光从窗帘缝隙中照进卧房,投射在少女散开的长发上,灿金闪耀。   “起床了,殿下。”阿尔贝蒂娜用餐车撞开卧室房门,企图用食物的香气将床上的少女勾出梦乡。   这一招很灵。艾门抽抽鼻子睁开眼,开始在她的服侍之下享用餐点。   “今天起的有点晚,是重要的事情都忙完了?”   看着她鼓动腮帮吃着自己烤制的馅饼,棕发女人面露温柔,有意无意的问了一句。   “差不多了。”艾门回道,“前天找米斯特的人见了次面,昨天又约谈了三个阀门,那些人都表示愿意配合,剩下的就是等名单了。”   海蜇军的阀门是根据军营划分的,四座城门的守军加中营一共五个营,分别由赫特、德尔克、法辛、肖恩、杰米特五个家族各自掌控。其中安斯代表赫特家鼎力支持她,其他几个阀门在态度上有些暧昧。   他们确实顺从她,愿意听候她的任何差遣。但如果她不下强制命令,这些人压根儿不会有任何表示。   那种感觉就像是挤牙膏,好像他们只是被掠夺了权柄的受害者,迫于她的军队和武力才强行表示服从一样。   “法辛、肖恩还有杰米特这三家其实都还好。”   艾门说道,“他们原本都有自己负责的防区,打散部队互相重组确实有些委屈他们。不过总体还在预计之内,当我拿出补偿计划给他们看过后这里面的隔阂也就不存在了。这几家都答应会在短期内尽量配合我的指挥,作为补偿之一我也会接受他们列出的名单。”   “麻烦的是德尔克。”她皱起眉头,“还有米斯特……我总觉得他们现在的家主乔森在暗中谋划什么。” 第113章 拟态共鸣(还债39)   乔森-米斯特是老乔尼表妹的儿子。长得一副儒雅中年人模样,但艾门总觉得他阴阳怪气。   真让她选她不会允许此人执掌米斯特商会,但毕竟对方连军权都交出去了,那么多小领主看着,她也不好意思插手别家内务。   只要他们能在今年结束前乖乖听话,她并不介意将打造出来的工业体系和他们分享——反正等浮空城的秘密破解后海王城的价值也就只剩郊区厂房,她的根不在这里,这些人想争权夺利就随他们去。   早餐结束后少女没有出门,躲到书房里研究器具去了。   阿尔贝蒂娜则开始了她的本职工作:打扫房屋外加吩咐其他女仆给院落除草。   4号还在歌罗西,这些女仆都是新招的。但艾门厌恶让不熟悉的人踏进宅邸,因此这些人都是住在别的房子里,平日的工作是室外维护。   所以阿尔贝蒂娜当仁不让,成了这批人的女仆长。她用传承自瑟兰宫廷的各种规矩来要求女仆,不少女孩这阵子都苦不堪言。   “俄塞纳姐姐。”一个白肤黑发、身穿女仆制服的娇俏女孩突然来到她面前,怯生生的凝望着她。   “你是贝蒂?”棕发女人抬头看她,“什么事?有困难吗?”   这女孩她记得,因为对方的家世是这批女仆里最凄惨的。   富贵人家的附庸艾门不要,因此她们召的都是严格筛选的平民少女。在场多数人都在海王劫中失去了家人,只有贝蒂是靠着那场祸乱重获新生。   海王城是大城,城区外几十里有大片开垦的田地。贝蒂从小和父母生活在田野上整日务农,父母患病死后她被邻居骗卖到城区里的风月之地。多亏战火爆发才私逃出来。   所以看在这份经历上,阿尔贝蒂娜对她有些许怜惜。再加上对方的名字和她自己的名字有部分发音重叠,贝蒂也确实乖巧听话,阿尔贝蒂娜已经决定——只要是她力所能及的困难,她一定帮。   “俄塞纳姐姐。”贝蒂抬眼看着她,乌黑的眼瞳仿若深渊,“贝蒂有事情想要问你,可以请你跟贝蒂到后院谈一谈吗?”   以她的身份来说,这个要求可以用无礼来形容。但是阿尔贝蒂娜却恍然未觉,非常干脆的点头答应:“……那现在就走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好像突然有一种感觉,站在面前的黑发少女是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的同类。   仿佛她就是应该百分百的信任她,对她的要求无所不应,对她的问题知无不言。   “姐姐真乖。”带着有些呆板的棕发女人来到后院,贝蒂微笑一下,轻轻贴上了对方身体。   “现在,乖巧美丽的俄塞纳姐姐,告诉我,你所侍奉的那个人……也就是艾温-塔里亚,有哪些弱点。”   “嘭!”二楼书房传出一阵巨大动静。却是金发少女因为实验失败在发脾气。   今天她没别的东西要忙,控制室又不想去,便想窝在书房里看书研究,打算根据那套“圣少女缚具”的原理制作一个“更听话的”。   书房和隔壁房间的墙板被打通,多出的部分按照她的喜好被改造成手工实验室。此刻操作台上正挂着那套暗金铠甲,边上还有一副新铸造的正在冒烟。   艾门胸前挂着防污围裙,正趴在操作台上垂头丧气。   “不应该啊……”她单眼朦胧,“这套缚具的原理我已经搞清楚了,按理来说去掉会导致精神逆转的符文就能获得完全控制。”   她想的挺美,但事实却是复制的铠甲差点炸掉,之前刻上去的符文也全报废了。   “肯定有什么地方被我忽略了。”   她站起来,在操作台前来回踱步。   “我得想想……当时和阿尔贝蒂娜的精神连接,那种细微而又怪诞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哦对了!”她突然顿住,双眼一亮:“共鸣——当时应该是两份精神力产生了重叠或者共鸣现象!这样那种朦胧的感觉就有解释了!”   “不过……”她看了看还在冒烟的复制铠甲,冷静下来,“即使破解了奥秘也没办法立刻做了……”   失落感让她坐回椅子,随手拿过一本拟态学的书翻到中间。恰好看到一个标题:“论共鸣拟态对拟态精灵自主性的全方位完善”。   “嗯?”那共鸣二字吸引住了她的目光,她忍不住深读下去,发现这恰好是一个利用双份精神力来构筑拟态的论述。   读着读着她觉得不对劲,把书翻回到开头部分,看到作者著名处写着一个熟悉的名字:拉塔迪亚学派◎尤西里安-文森特-弥塞罗。   有意思。   艾门沉吟了一会,继续翻回刚才看到的部分。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这本书是弥塞罗写的,这既是个意外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拉塔迪亚学派最初就起源于瑟兰东南的零碎群岛,那边离艾莎反而更近,拉塔迪亚的文明思想当然不止能影响瑟兰。   根据弥塞罗在书里的论述,只要有双份的精神力控制拟态,其成功概率就会从当前认知的不到五成变为八成以上。   而且用这种方式制作出来的拟态精灵会具备远超想象的通灵性,甚至可以在智力上达到人类水平。   “拟态精灵……共鸣拟态?”   艾门放下书,摊开的右手掌心处升起神焰。   弥塞罗的共鸣论述似乎并不为广大学者所接受。因为所有人都觉得“两份精神力”几乎是不可能满足的条件。   一个人当然只会有一份精神力。除非他的身体里塞入另一个灵魂,否则这种事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大胆推测一下吧。   艾门想道。   这里不妨假设弥塞罗做出这种论述的诱因是他和异神母体的血肉结合,身体里不光有自身意识还有另一个属于母体的意识。所以他能满足这种条件,且共鸣拟态的优势也帮助他在之后成功拟态霜龙。   那么,我是不是也可以利用狮心剑作为第二个精神源体,用这种手法来进行拟态?   不如先做个拟态精灵试试看?   她看向桌上的狮心王剑,心里有些蠢蠢欲动。   正好这落后的时代缺乏行之有效的通讯手段,做几只能飞的拟态精灵,即使失败也可以拿来当信使吧? 第114章 拉拉和可可(还债40)   有条件有时间又有想法,三者合一催动少女立刻开始了拟态实验。   她先是从自己的笔记堆里翻出了专门描绘飞禽的那本,第一时间翻到底页,仔细观察自己当初描绘下来的鹰隼结构解剖图。   这样的解刨绘本她做了很多,里面七成是她自己画的,另外则是她委托诺姬等人帮忙补的。而飞禽类的拟态在她看来自然是鹰隼猛禽最为神骏,所以在想到要做哪种拟态的时候她的第一选择就是做一只鹰。   不过,鹰隼虽然神骏,但如果想完美发挥共鸣拟态的全部优势,我似乎该选择另外一种更聪慧的鸟。   看到一半艾门顿住,想了想,又把笔记往前翻,翻到记录鹦鹉结构的解剖图页。   没错——她点点头——如果共鸣拟态法真的有那么神奇,在拟态成功的最后可以让第二份精神力携带施术者的部分学识进入精灵的大脑,一个能模拟各类发音的身体器官肯定要比尖喙利爪实用多了。   就这样,她手里勾勒着神焰模型,一边对照解剖图例一边试图用这些火焰幻化出鸟类器官。   这是因为她目前的拟态法门只支持“火”这一种单一材料,别的材料她都用不了,这精灵制作出来也是火鸟。   “你在干什么?”因为她挂着狮心剑,阿兰的声音冒了出来,“这是拟态?你终于想起来给自己做个小宠物了?”   不是人人都有拟态天赋,作为证明自己有资格成为拟形者的第一道门槛,拟态精灵的失败案例极其繁多。而即使它们被制作成功通常也没有任何战斗能力,也就只能作为宠物——还是那种智力低下,只能执行简单命令的呆板宠物。   所以阿兰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大多数人的拟态精灵也就只是宠物而已。   “你为什么不怀疑你的天才后裔是打算做一个人形的拟态精灵呢?”   艾门不爽他确定的态度,反声嘲讽他:“反正原理都一样。我做个人形的,没事干还能抱着她玩。”   “哈哈哈哈哈——”阿兰肆意大笑起来,“小女孩异想天开还挺搞笑的。”   他只当少女在开玩笑,因为人形的拟态精灵——那些细微结构的复杂程度可比其他动物要高深多了。   制作精灵也是有代价的:它需要制作者的灵魂碎片。即使是有本领给自己制作一个人形精灵的拟形者,为了确保灵魂健康他们通常也不会做。   艾门没有再理睬他,她按照弥塞罗的共鸣拟态法小心翼翼的勾勒鹦鹉器官,越是深入越感觉这种操作太费精力。   火焰毕竟是无形的,想要把它塑造成有形体的东西并不容易。材料限制让她的工作难了十倍,少女怀疑成功之前她的精神力就会被彻底烧光。   “共鸣……共鸣……”她皱着眉头,加深了和狮心王剑的精神连接。   因为觉醒,这把剑某种程度上已经可以看做一个独立的生命。它只是在和她共用一只战圣之瞳,并不是说战圣之瞳就是神剑本体。   它对艾门的精神力完完全全是不设防的。而且因为有战圣之瞳的存在,它也可以在这种时候被她作为第二个精神源体,通过圣瞳来中转属于神剑的精神。   这样下去不行。   感觉拟态过程越发吃力,艾门皱眉。   共鸣……要不要干脆分化出两个模具?   “你干什么?”阿兰能感受到她的精神流动,“你把它们分开了?你不是打算同时制作两个精灵吧?”   不巧,艾门就是这么想的。她将手里做到一半的鹦鹉模具从中间分开,直接拿莫比乌斯公式“复制粘贴”,把它们缺失的另一半都补齐了。   神奇的现象发生了——补齐的一瞬间她突然觉得精神力的消耗被降低了一大截。   而她“支付”出去的精神力则像流水一样在两个模具中间来回震动,简直就像是在模具之间也引发了共鸣现象。   这使得拟态的进程飞速加快,比她预计中的完成时间还要提前了两个小时。   最后关头艾门变得越发小心,她必须确保自己的记忆能通过圣瞳中转灌输给模具,否则它们制作出来也只是两只沙雕废鸟。   “嘭!”   伴随一阵烧焦的烟雾,两只鹦鹉模具身体一震,鲜红眼瞳随着第二份精神的记忆灌输亮了起来。   “嘎嘎!”结束的一瞬间它们立刻张开翅膀,非常有灵性的飞到操作台上,大眼瞪小眼的和艾门对视。   少女面色严肃,用批判的眼神盯着她刚做好的两个杰作。   两只鹦鹉。   两只周身羽毛完全火红,只有在脸蛋上才有两坨澄黄的由火焰构成的拟态鹦鹉。   它们毫无疑问是活的,那不停转动脑门打量她的动作和时不时抖动的羽毛和真正的鹦鹉简直一模一样,她觉得这些特征已经足以证明她成功了。   “太棒了!”于是她迫不及待的双手一拍,指着左边的鹦鹉严肃说道:“你,叫拉拉。”   然后又指着右边的鹦鹉严肃说道:“你,叫可可。”   “而我——”她轻咳一声,“我是你们伟大的主人艾门-哈温,你们要用最尊敬的态度来面对我,不得违背我的任何命令……”   “智障。”左边的鹦鹉突然说道。   “神经。”右边的鹦鹉也补了个刀。   “哪有鹦鹉会叫拉拉这种恶心名字的?”   “就是,可可听起来简直就是狗的名字!”   “她不是还有个猫咪朋友叫比比吗?”   “就是,合起来就是拉拉比比可可——她该不会以为自己还在玩游戏吧?”   “说起来她拉比克玩的真心烂,居然去偷夜魔的大招。”   “偷了夜魔的大也没什么,最关键的是她居然用出来了。”   “这种人居然是我们的造物主……天啦,还有比这更悲伤的吗?”   “有的,更悲伤的是我们的记忆居然来自这个笨蛋——她的脑容量恐怕还不如她胸口脂肪大呢!”   “它们在说什么?”阿兰迷茫的用意识问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听不懂。”   “你不用懂!”金发少女面色铁青。   她现在很后悔自己在灌输记忆的时候想的太多,而且很想把这两只沙雕鹦鹉抓在手里直接捏死。 卡文情急,明天五更   中间有段剧情转折怎么改都不满意效果,我先缓缓,先缓缓……   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 第115章 主人的身体最舒服了(保底)   简短的懊恼过后,艾门开始思考这两只拟态精灵制作出来有什么用。   这两只傻鸟的身体构成和普通的拟态精灵并不一样。正常如果想拟态一只鹦鹉精灵,她需要用到的材料是活生生的血肉器官。而拉拉可可的拟形材料却是由她自身鲜血做燃料生出的神焰。这就使得它们即使不通灵智也注定和普通精灵不一样,因为它们本质上属于元素生命。   “对了。”艾门一拍脑门,从操作台的桌角抽出两本厚皮大书,“年轮誊写的圣典复本,还有这一本收藏在地下藏书室的书好像都提到过类似的情况。”   两只鹦鹉刚获新生,虽然因为有她的记忆懂得一切生活常识,但新生的喜悦是不会因此而削减半分的。所以在艾门垦头翻书的这段时间它们在整个房间里飞来飞去,一会用嘴巴戳戳这个一会用翅膀捣捣那个,嘴巴里还喋喋不休,对她的物件摆放和审美观评头论足。   “嘎嘎!”拉拉落到一台星球仪边上叫了起来:“这是什么?难道是一台地球仪?”   “那是我根据大概比例拿陶土烤的一套纳米亚世界的大陆仪。”   艾门抬头看了它一眼,面露警惕:“……你到底想吐槽什么?”   “没什么。”拉拉拍了拍翅膀,站在大陆仪的顶端架子上扭来扭去,“我只是觉得可以把它做成空心的——这样我就可以住在一个世界里了。”   “我也要!”可可扑腾翅膀撞了上来,和拉拉挤在架子上不断角力,“这么好的东西你休想独占!……一边去!它是我的!”   “你们能不能像我一样成熟点?”艾门受不了移植她记忆的两个生命体居然如此幼稚,“你们这样会让我觉得曾经的自己是个智障!”   “你们这样会让我觉得曾经的自己是个智障~~”   结果两只火红鹦鹉一起转过头,模仿起了她刚说的话。   “……”艾门揉了揉太阳穴,决定不再理会这两只傻鸟。   她集中精力翻找自己需要的资料,很快发现在在两本书的第178页和第422页记载了一种叫做“元素精灵”的特殊生命。   根据她目前所学的知识,掌控者在学识等级和掌控法达到标准时可以开始冲击高阶。   这里通常有两种选择,一个是从魔能场里做文章,一个是元素转化自己的身体。   第一个突破方式属于“外环战阵”,指用固定的、自己创造的战阵公式去控制魔能场。   第二个突破方式属于“转化战阵”,需要施术者同时精通拟态法门,让自己的身体在公式生效期拟态转化对应元素。   艾门自己创造的突破法门属于第三种“内环战阵”。施术者需要让体内器官维持“部分元素化”,让这种改变在身体内部永续存在。   从难度上来说第三个最难,第二个次之,第一个最容易。而这些典籍里记载的“元素精灵”就和第二个“转化战阵”有相似之处。   书上说拟态精灵和早期的人族一样是神主造物。由神主意念拟态元素而生。并且各个精灵都拥有对应元素的强大力量。   这么说我用神焰做出来的这两只鸟同样可以施展元素攻击?它们不止是能当宠物和信使,关键时刻还能放出去烧人?   艾门放下书,再次看向两只红毛鹦鹉。   “你们都会些什么。”她问它们,勾勾手指:“……尽全力朝我攻击试试。”   “嘎嘎!”两只鹦鹉被她轻薄的态度激的大怒,“从来没听过这种抖m要求!”   它们扑腾着翅膀飞到半空,火红羽毛从宛如实体变成了熊熊燃烧的金红烈焰。   “嗖嗖——”   然后朝着金发少女迅猛爆射,就像两道炽热火流般将她包裹。   “温度不够。”艾门淡淡评价一句,身体同样也化作火焰,周身衣裙被瞬间蒸发。   焰化状态,她赤身裸体不着寸缕。但从她身体表面散发出来的强烈焰光会让常人难以定睛直视。   过高的温度还会让空气扭曲,她的隐私/部位都藏在扭曲光影里若隐若现,并不会因为爆衣而乱发福利。   和过去相比,她焰化的程度要更彻底。曾经的那种焰化只是徒有其型,本质还是“内环战阵”——也就是看上去是焰化本质上还有不少成分是血肉之躯。但现在不一样,现在她焰化起来就等于是“内环战阵”和“转化战阵”的相互叠加。   她的肉身长久适应了内环状态,拟态成焰相当轻松。在这个状态下她的身体的99%都不再是固态,被刀剑穿过都不会有事。   至于那1%——那1%是被她藏在右眼眶里的“日之冕”。如果有人强忍刺眼去看她的脸,他们会发现她的右眼一直处于紧闭状态。并不像她的左眼一样闪烁着焰光。   “嗖嗖嗖——”   两只鹦鹉卷起焰火在她周身环绕,试图用这种方式给她制造点麻烦。   但在一通乱蹭后它们发现少女完全无动于衷——火焰当然不可能烧伤火焰。   “太菜了。”焰化的少女淡淡说道,“温度只有2000多,而且会消耗你们本身的火焰……”   “等等。”她突然停住,“你们……你们在干嘛?”   这两只鸟压根儿没理她的评价。她说话的时候它们正驱动焰化的身躯在她身上到处乱蹭。   “好舒服~”   拉拉呼的一下从她肩膀流过,挤她的山峰中间不断扭动。   “主人的身体好棒!”   可可化作焰流穿过她的两股之间,不断在那来回穿梭摩擦着她。   “这种充满温暖和力量的感觉——哦!这可真是太舒服了!”   “你们……”艾门终于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很显然,她的焰化躯体是被两只小宠物当做充电宝了。   就像更强大的火焰会滋润更孱弱的小火苗,这两只鸟也能通过吸收她的光和热来获得滋补。   这倒是有效解决了她刚才正在苦恼的问题——如果让它们靠近自己的焰化身躯就能给它们补充能量,她也就不用担心这种攻击会耗尽它们自身的火焰,从而导致有可能发生的“燃尽”现象了。   不过这里有个问题,那就是——   “你们想吸可以站在我的肩膀上吸,不要跟个流氓一样到处乱蹭。”   艾门木着脸漂浮在操作台前,元素化的面颊上有一抹赤红焰光。   过去从未研究过该领域的她,今天终于知道了——原来元素化身躯被同属性能量这么接触也是“有感觉的”。 第116章 拟形魔的占据行动(还债41)   “啪唧”一声,还赖在胸口拱脑袋的红毛鹦鹉被少女一挺胸脯反拱出去,化作一滩散落的火焰直直砸在铁皮门上。   “好痛!”火焰散开后飞速汇聚,在半空中勾勒出拉拉的身体,“你可真是个绝情的主人!”   “如果真绝情,刚才我就把你吸收掉了。”   艾门瞪了它一眼,抚摸着手里那只叫可可的鹦鹉。   三者化身的元素一样,两只鸟能吸收她的能量滋补自己,她当然也可以吸收对方的能量。   “主人真棒~”可可缩着脖子窝在她手里,一边咂嘴一边享受她温柔的抚摸,“好高兴!可可在享受主人的爱~抚!!”   “嘎嘎!”拉拉看的双眼冒火,“无耻的叛徒!真香狗!!!”   “看来即使是获得了共同的记忆,你们俩在性格上也有细微不同。”   艾门一挑眉,脚尖触地,身躯转瞬从火焰拟态里褪了出来。   这个状态的她就完全是赤身裸体了,不过不要紧,没人会在意自己的身体被两只鹦鹉看光。   “可可。”她抬起手,让鹦鹉站在食指上,“从现在开始你监视拉拉,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它从房间里飞出去玩。”   “凭什么!”拉拉扯着嗓子嚎叫起来,“我不就是多供了你的O子几下?你又不是没被拱过!俄塞纳当时可是抓住着它们狠狠的——”   “啪唧!”   一簇小火苗正好射中它,把它从半空中滋了下去。   “早知道你是这种糟糕性格,我当初就该把你射到墙上。”   艾门摇摇头,赤脚踩着地板摸向房门。   “执行命令吧可可。只要你表现好,我会继续给你刚才的奖赏。”   “放心吧主人!”可可拍着翅膀落在那台大陆仪上,“我一定会看好这笨蛋,绝不会让它偷溜出去!”   “嘭!”房门关上了。少女的脚步声在走廊里远去,只留两只红毛鹦鹉在房间里大眼瞪小眼。   “可可。”拉拉扑腾翅膀飞上来,看着同伴,“你应该知道有一种手段,叫做‘从内部分化离间敌人’。”   “没有。”可可把鸟头摇成拨浪鼓,“可可不知道,可可不记得,可可只想在主人温暖的胸怀里睡午觉。”   “死叛徒!”拉拉抓着它的脖颈剧烈摇晃,“为什么要这么作贱自己?她费这么大力气把我们做出来肯定不会让我们饿着!出卖尊严当舔狗能换来什么?为了异族残害同胞难道能让你吸的那口火更香些吗?”   “嘎吱——”   就在两只鸟争执不休的时候,门开了。   拉拉和可可瞬间僵硬,纷纷收束翅膀在架子上蹲好,装作刚才无事发生。   然后它们看向门口,惊讶的发现来人并非金发少女,而是一个黑发女仆和动作呆板的阿尔贝蒂娜。   “你所说东西就放在这儿吗。”贝蒂探头在屋内看看,拨开前面的棕发女人踏进房间。   “还养了鹦鹉。”她皱眉看着两只鸟,“看来我们的领主大人挺有闲情逸致……”   “好了。”她扯着阿尔贝蒂娜的领口,将形似木偶的她摔倒在地,“告诉我,那个能制服她的东西是什么?”   房间里东西不少。操作台上摆满了各种工具不说,旁边的柜子里还放了很多做生物实验才能用到的精密仪器。   贝蒂做不到将这些东西全认出来,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就得继续拷问棕发女人。   阿尔贝蒂娜的精神似乎被限制了,被摔在地上后她也没有挣扎着起来,只是半撑着身体,嘴唇颤抖。   “说!”贝蒂凶狠的瞪着她,双眼里的黑暗越发深邃。   “啊!”阿尔贝蒂娜顿时软倒在地,身体抽搐,脸上的神情极其痛苦。   “不能……”她拼尽力气,从唇齿中挤出几个断续的单词。   “我不可以……背叛……殿下……”   “真是麻烦。”   黑发少女皱起眉头,抬起沾染泥土的小皮靴,冷不丁踹上女人的腰。   “唔!”阿尔贝蒂娜发出痛哼,被她从门口的位置踢出老远。   “身体没有提前感染是不能立刻作为温床移植核心的。”贝蒂则看向四周,口中嘀咕,“而且现在也没时间占据她,首要目标是找到她刚才说的那个东西,那个能控制高阶掌控者,完全压制她精神的东西……”   她苦恼的在房间里四处打量,脸上的表情越发不甘。   同为拟形魔,她已经用这具占据的身躯潜入城主府半个月了。   因为年龄小,身体娇弱,这副在娼馆里饱受摧残的身体并不能支持她寄生太久,大概在最近三天就会崩溃。   所以她必须想办法找新的宿主。或者赶在崩溃之前完成她的核心任务——占据掉那个美人伯爵。   现在的时间很紧急,因为她不确定对方什么时候会突然回来。   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想到解决方法,或者决定要不要杀掉棕发女人动身逃亡。   “美丽的小姐!”   就在她苦恼的时候,拉拉开口了。   “我有什么能为你效劳的吗?”   “嗯?”贝蒂被它吓的一抖,“这鹦鹉……说话说的如此熟练?”   “你知道——”她突然灵机一动,比划着双手靠过去:“那个女人,她,在这房子里,最害怕的东西是什么吗?”   “嘎嘎!”拉拉炫耀的张开翅膀,“当然!我知道!”   “就是那个黄金铠甲!”   它歪头看向工作台,看着上面的黄金缚具。   “这东西注入精神力就能变成情趣工具!”   它滔滔不绝,像个推销员似的给贝蒂安利。   “它是智慧女神贝妮塔为了强上她的心上人维多利亚而开发的!拥有3600片生物金属!可以变幻各种模样!”   “有了它!你可以将被缚者变成48种猎奇姿势!从各个角度欣赏她的羞耻和抗拒!”   “有了它!你可以分出金属片化作各种折磨道具!只需一夜就能让忠贞化作绕指柔情!”   “嘎……”可可缩着脖子,被同伴的热情给惊呆了。   “噢!”贝蒂则听的双眼发亮,“我该怎么控制它?……就只是输入精神力吗?”   “没错!就只需要输入精神力而已。”   拉拉端正脑袋和她对视。   “只要你控制它给那个碧池兜头一罩!嘎嘎!她的身心就属于你啦~” 第117章 这感觉其实我能理解(还债42)   合上衣柜大门,艾门穿着新换的衣服准备重回书房。   今天不需要外出,屋子里又只准阿尔贝蒂娜一个人自由活动。她也就没什么顾忌,套上内裤后只裹了一件白色浴袍,打算收拾完书房就去洗澡。   “嗯?”走到走廊,她愣了一下,因为日常开启的感知告诉她书房里有阿尔贝蒂娜的微弱气息。   “大变态……”白皙的脸蛋有瞬间发红,少女握紧拳头快步上前,“她肯定是冲着铠甲去的……”   圣少女缚具太强了。毫不夸张的说,如果忽视它的战斗辅助性而只算它的功能性,它绝对当得起一个“神器”称呼。   所以这种恐怖的东西艾门不可能随便给别人掌握,哪怕是阿尔贝蒂娜也绝对不行。   毕竟它太邪门儿了。她现在对它的研究还不能说是彻底全面,万一给阿尔贝蒂娜发现什么特殊功效可以在主动使用时不还控制权……那她岂不是要在床上被压一辈子?   所以不行,绝对不行。   一定要制止这种下克上行为——女仆就该乖乖听主人的话!   “嘭!”房门被她一把推开,第一眼就看到棕发女人躺在几米外的地板上,捂着腰腹轻轻呻 吟。   “阿尔贝蒂娜……”艾门愣了一下,心神有一瞬间陷入恍惚。   “啪!啪啪啪啪!”   就是趁着她愣神的功夫,3600片生物金属化作缚具紧密贴上她的身躯。   “什么?”她这才意思到情况有些不太对头,有心挣扎却被缚具锁死了精神,元素化都使不出来。   “啪啪啪啪——”缚具在她身体上交错拼接,很快就将她四肢绑住,紧密贴合的定在墙上。   “这不是阿尔贝蒂娜的精神力。”艾门闭眼感受了一下,抬头在房间里搜寻观望。   “出来。”她冰冷的道,“有勇气袭击,不至于得手后还藏头露尾?”   “嘿!”贝蒂轻笑着从柜后闪出,看向她的黑瞳里满是得意。   “艾温-塔里亚……”她走到被绑住的艾门身前,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抚摸,“得到你也没那么难。”   她的手顺着少女面颊一路向下,突然用力,在她鼓胀的胸脯上捏了一把。   “哼……!”金发少女挺动腰肢,这一瞬间的挣扎和无力终于让贝蒂确认自己是真正得手。   “你是之前召收的女仆?”艾门厌恶的瞪着她,问道:“为什么背叛?这具铠甲的秘密你又是从哪里得知?”   仅论城主府甚至海王城,知道铠甲秘密的人应该只有阿尔贝蒂娜和她自己。但艾门绝不相信棕发女人会背叛自己,这在她看来绝无可能。   “你的宝贝鹦鹉告诉我的。”贝蒂指了指大陆仪,嘴角勾起。   “它懂的挺多……看来你和这位,嗯,应该说俄塞纳女士,娱乐的花样还挺丰富……”   “鹦鹉?”艾门愕然,转头过去,恰好看到拉拉朝她挤了挤眼。   可可的性格更乖巧一些。那么会做出这种动作,会干出这种事的鸟应该只能是拉拉。   “哼……”眯眼想了想,艾门摆出一副认命的架势,“你刚才说‘得到我’,是以为你们可以绕过森严的守卫虏我出城?”   “当然不是。”贝蒂摇头,“这么做也太浪费了。”   “你可是太阳领主,整个艾莎东南的主宰。像你这样的人,最完美的处置当然是培植成我寄生的温床,让我彻彻底底的占据掉你~”   “占据?”艾门在她身上来回扫视,“这么说你不是人类,而且像你这样的东西在海王城里不止一个……”   “你脑子不坏,艾温伯爵。”贝蒂笑了笑,“反正你注定难逃一死,我就让你知道你是怎么栽的。”   “我叫海拉。是个拟形魔。”   她指着面颊,脸上的血肉一阵蠕动,五官逐渐交换了位置。   眼睛到了最下方,嘴巴到了最上方,鼻子倒着鼻孔朝天,看上去能把孩童吓死。   “我们是深渊住民。来自海洋深处的幽深裂谷。”她说道,“是伟大的母神生养了我们,放我们自由,来到这陆地上为她铺设生长环境。”   “我们的本体只是一枚血肉核心,只要有合适的温床做寄生体就不会死,可以一直在世界上生存下去。”   “而且还可以改造宿主的肉体,随心所欲的控制它,甚至隐匿消除掉它的气息。”   “怪不得我的感知在那个时候没有预警……”   艾门释然,“有这种控制力和变化术,拟形魔是比幽影刺客还要恐怖的杀手……”   “别拿我们和劣质的改造人比!”   “啪”的一声,黑发少女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他们不过是人工培育的杂种罢了!拟形魔可是能完美吞噬宿主的一切!”   “无论是身体!”她凑近艾门,伸手扒开少女浴袍,让一对丰盈脂球颤动着弹出。   “还是力量!”她的手抓握住左侧脂球,指尖压抑着她的心跳。   “甚至思维,记忆——只要是宿主拥有的东西,我们都能彻底吞噬。”   “当然也包括你对俄塞纳姐姐的爱。”她侧身让开,让喘息的少女能看到倒在地上的棕发女人。   “当我完全变成你,我也会代替你好好宠爱她的~”   “可……”地上的棕发女人看到这一幕双眼冒火,她想动,但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   “很痛苦吗?”贝蒂看着地上的女人,面露陶醉,“忘了说,拟形魔最喜欢以情绪为食~不管是极致的欢愉还是极致的绝望,对我们来说都是大补魔药。”   “所以我会好好利用这具完美身体的。”   她一手抓着少女脂球,一手挑起她的下巴,示威性质的俯视女人。   “我会用她的身体肆意享受一切刺激,还会把你绑在边上,让你亲眼目睹你爱慕的人在男人身下婉转承欢。”   “可……呵……呃嗯!嗯嗯嗯!!!”   阿尔贝蒂娜眼里满是血丝,几乎要被极致的愤怒气昏过去。   “对的。”贝蒂来到她身前享受的吸气,“就是这种激昂的情绪,这种愤怒……太美妙了……”   “喀嚓!”   就在她陶醉的时候,突然,一道金属交错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嗯?”贝蒂只觉得自己手腕一沉,抬起发现上面已多了一只纯金手铐。   “怎么……”   “啪!啪啪啪——”   没等她有所反应,无数枚金属碎片从她身后席卷而来,强行将她双手反绑,像粽子一样压在了地上。   “啊!”贝蒂发出一声尖叫。   她脸上的血肉在瞬间爆开。一颗布满黑斑倒刺的肉瘤从里面探出,颤动着想要挣脱出去。   “啪嗒!”但随着缚具彻底锁死,她的精神力也受到压制,肉瘤被强压着缩了回去。   “这不可能!!!”   她背对着艾门,知道少女已经脱困。   “为什么!?为什么这东西会反噬我!?”   “你的智障母神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出门在外不要轻易信别人的话?”   揉着手腕合好衣服,金发少女绕到前面,扭头看了看两只鹦鹉。   可可缩着脑袋,瑟瑟发抖。   拉拉则炫耀的张开翅膀,扭着脑门做不可一世状。   “好吧。”艾门摇头。   “这感觉其实我能理解的。” 第118章 海王城戒严(还债43)   数小时后。艾门带着沐浴的水汽从浴室出来,裹着另一件白纱睡裙往储藏室走。   两只红毛鹦鹉看到她露面立刻扑腾着飞过去,一左一右站在她肩上,充满希冀冲她凝望。   “嗤!”艾门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抬手生成三颗神焰珠子,一左一右的喂它们吃。   “嘎嘎!”右边的鹦鹉吃下第二颗珠子后嚎叫起来:“真好吃!真香!”   “这是你应得的奖赏。”艾门将它取到手上,用食指拨弄着鹦鹉羽毛,“如果不是你,阿尔贝蒂娜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哼!”鹦鹉骄傲的一甩头,“拉拉的聪慧天下第一!”   “真香狗!!!”可可愤怒而又充满嫉妒的瞪着它,“奸滑狡诈!拉镜泽!!!”   “别吵了。”艾门将可可也取下来,并排抚摸着两只宠物,“你们两个虽然性格上有很多问题但互相之间可以互补,以后最好别闹别扭一起合作,好吃好玩的都少不了你们。”   “不过说起来。”她脸上闪过一丝茫然,“我怎么记得‘嘎嘎’是属于乌鸦的叫声……”   拟态精灵的一切表现和她这个造物主在制作时的想法息息相关,这俩傻鸟嘎嘎叫……莫不是因为当时她潜意识想的就是乌鸦?   想起乌鸦就想到暗鸦,少女嘴角抽搐,眼前瞬间浮现出一张冷峻俏脸。   不可能——她摇头将那蠢脸驱出脑海,我怎么可能惦记那混蛋。   来到储藏室,还没进门就能听到里面发出的噼啪声和凄厉尖叫。   推门进去,印入眼帘的是一个金属十字架。拟形魔贝蒂的人类躯体被数根长钉从各处插 入钉在上面,一身衣服被扒的精光。   她的双手和右腿已经离开了身体,断面焦黑,似乎被用火焰烤过。赤裸躯体上满是鞭痕,边上的棕发女人正手持刑具直喘粗气。   “殿下。”看到她进来,阿尔贝蒂娜停下拷打,“她似乎是真的不知道其他人在哪,他们当初来海王城应该是分头行动。”   “那你怎么还在……”艾门想起她没进来前听到的声音。   “那是泻火。”棕发女人义正言辞道,“这东西敢用精神控制我,还差点威胁到殿下安危,怎么处罚都不为过的。”   “但前提是你处罚的东西还是个人。”艾门摇摇头,走到凄惨的贝蒂跟前,“这么看,她之前在我跟前吐露的东西就是大致情报了。”   “你……你不要以为抓住我……知道我们的存在就能高枕无忧。”   贝蒂缓缓抬起头,充满恨意的瞪着她。   “母神的力量不是你们这些凡人可以轻易想象……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面对什么东西!”   “纳米亚海渊里的异种母体。”艾门打断她,“而拟形魔大概是异种的变种,具备独立智慧,可以随意潜伏在人类社会。”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贝蒂大吃一惊,“不可能!连雅芬高层都不知道!你一个艾莎土著——”   “我瞎猜的。”艾门再次打断她,“现在看来我猜中了。”   “你不是一般人呢,艾温-塔里亚。”贝蒂眯眼看她,语气里带着一丝决绝,“但你不要以为知道这些很了不起,更不要以为之前你做到的那些事——那个什么星辰拟态很了不起。”   “因为就像我说的那样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面对怎样的存在。”她微笑起来,“母神成千上万年的蛰伏可不是因为无法突破纳米亚剑印。当你们自以为在陆地上好好发展就能抵御未来灾劫时你们赖以生存的根基正在被我们不断吞噬。很快……很快最终的融合就将到来。你的仆从、炮火甚至你的太阳化身都无法让你独善其身。别看你现在可以站在这里嘲笑我,你只不过是将毁灭的时间延后了而已……”   “说完了吗。”艾门冲她张开五指。   “说完了就下地狱吧。”   “嗤!”暴虐的焰光从她掌心喷出,瞬间将贝蒂烧成灰烬。   在最后一刻她注意到对方头颅里钻出来一枚狰狞肉瘤,眉头皱起,自幻境归来后首次生出一抹担忧。   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有过忧虑——担心异种魔怪会通过融合吞噬人类而不断进化,最终发育为比异形还恐怖的寄生怪物。现在真的出现了拟形魔这样的东西,她其实是想把贝蒂留下来作为实验对象的。   但是她现在手里没条件,包括柯尔大学在内,海王城没有任何一间生物实验室能达到她的基本要求。想要研究这东西她首先得回歌罗西港,中间变数太大,她宁愿为了防患于未然将其彻底杀死。   毕竟这玩意太危险,她不想跟某些电影里的智障一样明明有机会赢却因为各种愚蠢原因功亏一篑。   “我们安逸不下去了,阿尔贝蒂娜。”   艾门叹息一声,皱起眉头。   “不能将她的威胁当做危言耸听,我们得将所有计划的速度加快。”   “枪械的和子 弹的制造列装要抓紧,暂时顾不得海蜇军了,首先武装圣焰骑士。”   “日神教那边也不能再等,老实说我不怎么信任除了年轮之外的其他教徒,可以绕过他们直接跟雅芬开战。”   “我会一直支持您的。”棕发女人显露出龙角和龙翼,双手亦化作尖锐利爪。   “肯定还有其他拟形魔藏在城内,需要找安德雷斯打听一下最近城里的怪动静么。”   “让他来说。”艾门点头,“我已经用意念点燃了一些人的徽记,圣焰骑士团应该已经在各地集结。听完安德雷斯的汇报后你直接跟我去找可疑目标,任何一个有可能的背叛者都不能放过。”   “我这就去叫。”阿尔贝蒂娜转身就走。   “再跟安斯说一下。”艾门叫住她,“让海蜇军守好四座城门,没我命令任何人都不许在城区进出。”   “我本来想用柔和点的手段去感化他们的。”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冰冷和铁血。   “但现在看,有些人天生就不配享受仁慈。他们就该被施以血和火,连肉身带灵魂一起被烧成灰烬。”   ————————   第四章来了,求一波滋润。   作品和作者就像结婚的女人,时刻都在承受外(you)人(xi)挖角。如果不能好好滋润就有几率出(mo)轨(yu)外(da)遇(tuan),为了杜绝这种情况大家要多多施以爱心肥料,多多用生命的精华来灌溉作者寂(mo)寞(yu)的心。 第119章 援助袭杀(还债44)   午时,惨白天光透过云层笼罩下来,街道上的行人一个个的裹紧衣袍,手提包裹往家里赶。   因为在刚才各地站牌和路口位置已经发布了新的通知,要求所有人放下一切手头工作和事物,在明天天亮前都不得外出。   如果没有经历海王劫,即使是由乔尼-米斯特来发布这样的通知可能都会遭受轻微抵触。但现在没有人敢违逆他们的新领主。   所有人都很清楚他们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海王城遭遇雅芬袭击,是艾温伯爵力挽狂澜击退强敌。同时也是她提出了完善的防疫措施,在开战后的24小时内最大限度防止了虫灾继续扩散。   而且在第一天过后城区好几处水源被检测出感染。如果不是她请求两位水汽高阶留下来几天为平民供水,很多人即使存活也会因为缺水渴死。   富有基础良知的人对她只会有感激之情,这种时候不可能违背她的命令。   少数狼心狗肺之辈又畏惧她拥有的强大武力,暂时蛰伏着在观望情况,也不可能立刻跳出对她评头论足。   于是她的戒严令以让人惊叹的效率被落实了。通告贴出后半小时街上的人流就少了大半,一小时后更是冷冷清清,只有警察和军队在来回巡视。   又一批警备队骑马在街道上奔行过后,街角后的阴影里缓缓探出半个脑袋。   里尔已经在海王城里躲了差不多十四个小时。在这段时间里他没吃东西只喝了点水,此刻看什么都感觉是两个影子。   他面色发黄,手脚虚浮。脖颈处是蔓延上来的黑圈斑点。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完全和一周前的健壮青年判若两人。   昨天夜里逃出来后他本来想去找列宾求救,走到半路又停下脚步,想起了在走廊里看到的那副恐怖景象。   他受到的惊吓和刺激太大,以至于他无法确定列宾是否可以信任。便折返路途往市中心走,想要直接去找伯爵求救。   以艾门的眼光看待海王城她可能不会觉得它很大。毕竟这“仅仅”只是一座10万人的城市,和她前世见过的百万人大城相比有些拿不出手。   但放在这个时代,海王城真的已经是非常大了。没有代步工具想要从偏远街区步行到市中心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再加上里尔身体虚弱,这段路他走了很长时间,一直到太阳升起,将近七八点的时候才摸到地方。   八点是上班上工的高峰期。街道上人流众多,没人在意一个穿着单薄衬衫的病相男人。里尔就这样来到城主府外的小广场上,刚打算过去汇报身份,突然又发现人潮里有几个人一直在机械的来回巡视。   他们有些是布衣打扮,有些是工人或者水手打扮。巡视时装作一副赶时间的模样匆匆行走,走到一定地段会顿住观察周围情况,趁着没人关注调头往回走,继续装作匆匆赶路。   里尔不能确定他们究竟是在护卫城主府还是在监视城主府等着抓他。他谨慎的绕了条路,打算去中枢军营找推荐自己的队长看看。   但让他失望以及恐惧的是,赶到位置时他恰好看到他的好兄弟安德鲁-德尔克和温莎-鲁森一起进去。   两人有说有笑,似乎他昨夜的经历都是幻觉。   里尔立刻意识到,德尔克家族的所有成员都不可信了。   那些怪物要么和他们有合作关系,要么他们已经被怪物侵蚀了肉体。总之他不能在这里多待下去,必须尽快想办法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   然而接下来的事则加深了他对现实的畏惧:仅仅只是两小时后,街道上已经开始有骑马的警官在张贴他的通缉单了。   罪行是谋杀,要求看到他的人立刻向最近的警察汇报其大致位置。   这说明什么?   控制警备队的杰米特家族和德尔克人窜通一气?   还是他们本身就是怪物阵营?   里尔越想越害怕。明明此时是大白天,街道上充斥着车鸣、马蹄、吆喝和欢笑——完全一副热闹沸腾的市井气氛,他却觉得手脚冰凉,一股寒意几乎要渗透到脊椎骨里。   正因为如此,当城区开始戒严的时候他也并没有去找那些巡逻的士兵。   他跟着部分行人在各种民居中七摸八拐,有人巡视就装作回家走进某个院落,无人巡视就在街道或暗巷里加速奔跑,打算趁现在街道清净赶到城主府去找伯爵领主。   除了那个亲口要求提拔自己、既美丽又有力量的女人,里尔对其他人一概不信。   他坚信只有艾温-塔里亚能搭救自己,拼着一口气,无论如何也打算将消息送到。   “得得得得……”   马蹄的声音由远及近。里尔喘息着跑到一处邮筒边上,蜷缩着身体蹲下去,听到又一队警察在身后走过。   等马蹄远去,他鬼鬼祟祟的摸出来。刚想动身,突然感觉被一股阴湿恐怖给锁定住了。   抬头观望,街道上没人。   他立刻机警的抬头,看到一头长手长脚的白皮怪物正蹲在屋顶上死盯着他。   里尔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调头就往前面狂奔。   “你跑什么!”   那怪物讥笑一句,抬腿一跃,身体飞掠十多米,直直砸在里尔身前。   里尔一屁股坐倒在地,牙齿打架说不出话。   “不识抬举的东西。”怪物俯视着它,伸出双爪。   “成为我们寄生的温床是你们的荣幸,你不知好歹,必定要受到母神的惩戒!”   “我去你妈的!”   想起恋人早已惨死,愤怒推了股勇气翻腾上来,使得里尔抬手挥拳,对着怪物奋力打去。   “你们都他妈应该去死!!!”   “太弱。”怪物利爪一挥,里尔便飞出去五六米,撞在邮筒上,眼前发黑。   惨白的身影向他靠近,里尔喘息着,心头怎么也不甘心失败。   “伯爵会为我复仇的。”他从齿缝里说道,“你们……你们这些怪物定会被她一个个的揪出来,钉在十字架上焚烧致死。”   “真可笑。”怪物朝他挥出爪子,“你该去死了——”   里尔瞪大眼睛,并不认命。这帮助他看清了下一瞬间发生的事——有一道纤细的光柱突然穿透了怪物胸膛,将它打的一个趔趄。   马蹄声再次由远及近。没等他和怪物弄清楚状况,又有三、四道纤细光柱从后方射来,分别打穿了怪物肩膀膝盖的几处关节。   “啊!”怪物嘶吼起来,挥爪按向地上的里尔。   “怪物!”身后响起一道惊雷怒吼,一个壮硕如熊的身影突然冲上来,肩背一靠,将怪物撞的又一个趔趄。   “嚓嚓嚓嚓——”   与此同时又一个独臂黑影从侧面袭来,手里的刺剑划出数道剑光,削断了怪物膝后的腿筋。   “你们——”   “梆!”一把枪托抽上怪物面颊,叫它身形一顿。   “哼!”壮硕男人挥舞宽刃剑砍掉了它抬起来用作阻挡的前肢。   “砰砰!”两道光柱击穿怪物脖颈。   “嚓!”刺剑一挥,怪物的身首顿时分离。   “死!”最后那独臂男人还不忘补上一下,刺剑从怪物脑门里插 进去,一股灼热波动从剑身传出。   “咿——”   里尔只听那颗脑袋里传来一道刺耳尖叫。脑袋的皮肉挤了几下,终于在火焰的焚烧中不再动了。   行云流水。   这是昏迷之前里尔对这次援杀的唯一评价。   这些人还知道怪物的弱点,他落到这些人手里,生命至少是有保障了。   “安德雷斯!”   独臂男人看到他脑袋一歪,“他死了!”   “没死。”使宽刃剑的壮硕男人蹲下去查看一番,“他身体太虚,昏过去了。”   “殿下说的时候我还不信。”   七八名持火枪,着皮甲的骑手驾着马匹嘚嘚行来,看到怪物尸身后眉头紧皱:“没想到城区里还真有这种东西!”   “接下来怎么办,安德雷斯?”所有人看向壮硕男子,“咱们圣焰骑士里属你最强,你说吧,该怎么做?”   “先把人带回去。”奎林收剑入鞘,吊儿郎当的挖着耳屎。   “至于殿下。”   他抬起头,恰好看到天穹上有一道胧影划过。   “那就不是我们能操心的啦……”   ————————   这五更不影响周四更新,求滋润哦~ 第120章 雷厉风行(还债45)   “阿尔贝蒂娜。”龙背上的少女俯视下方,看到了街区上的奎林等人,“下去一下。”   城区戒严,允许在路上行动的只剩警察和军队。这种情况下任何异动从俯视角度看都会非常显眼。既然看到了艾门便打算去了解一下。   反正她待会要做的事和下面发生的事从本质上说都是一样的。她也不怕耽误时间。   “哗哗——”黑鳞火龙扑腾着翅膀降落在街道中央,艾门跳下来走向一众武装骑手,第一眼就看到了瘫在路中的怪物尸体。   “殿下!”八名骑手外加安德雷斯和奎林纷纷冲她鞠躬行礼。   这些人都是圣焰骑士,那种真正的、融合过她神焰细胞的圣焰骑士。   这也是这段时间来艾门除建设工业外的另一项成果了。自从第一例改造技术在洛特身上获得成功,她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和诺姬共同操作,选定有资质、且足够忠诚的人继续改造为“超级战士”。这种改造会大幅强化他们的身体素质,如果实验体资质足够更是可以直接觉醒燃烧魔能。   改造技术的进展太顺利,以至于有段时间艾门怀疑这种事当初维多利亚就自己做过。   她甚至还怀疑过“维多利亚人”之所以能和“瑟兰人”区分开,之所以“维多利亚人”在看到“维多利亚纯血后裔”时会有那种感应就是因为他们是古代改造实验所留下的后代。   因为目前所有改造成功的圣焰骑士对她的感应力都大幅增强了,普通维多利亚人看她可能只会有刹那的精神幻想,圣焰骑士却是根本连看都不需要看,光凭意念精神就能感应到她的大概位置。   用安德雷斯当时的话说:“改造完后对她的感觉就像是亿万星辰环绕着太阳,太阳无需有任何言语,星辰自会随光照而动”。   她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一个意念就能点燃他们“心里的徽记”。所以这些圣焰骑士才能那般快速的集结起来,因为他们不需要像海蜇军和警察部队一样等候命令差遣,一定范围内可以被她以意念驱使着直接行动。   “安德雷斯。”艾门冲他们点点头,“还有奎林,迪涅,迪亚查尔……”   “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跟我介绍下这怪物的情况。”   “是这样的。”安德雷斯简短将他们发现怪物的过程说了一遍,“要不是因为追杀这个男人,凭它刚才表现的身手我们不一定能找得到它。”   “这是布鲁斯-里尔。”艾门看到了里尔的脸,眼神下移,又看到了他脖颈上的圆环黑斑。   “啪——”她蹲下去把男人的衬衫扯开,露出来的景象让周遭下属眉头直皱。   密密麻麻的圆环黑斑从他的下身处一直蔓延到胸膛脖颈,胸膛位置大概有三十多个,下腹位置却更加密集足有上百。而且这些下腹的黑斑还会凸显出来自己蠕动。真是相当恐怖又恶心的画面。   “这个圆环黑斑我见过。”艾门点点头,想起了杀死拟形魔海拉时从她头颅里钻出的肉瘤。   那肉瘤大概有两颗网球大小,形状像海胆,体表长满了蠕动肉刺。每一根肉刺顶端都是这种黑色圆环。   圆环整体是粉红的肉色,但在肉环中间有一道极其规整的黑色细线。里尔感染的黑斑和那东西一模一样,结合海拉当时透露的讯息,她估计里尔是被对方选定的“温床”,只是还没等开始占据就被这家伙逃了出去。   “这东西也是拟形魔吗。”看完了里尔,她又去检查怪物尸体。   手脚细长,脚爪和手爪却宽大锋利。根据战斗描述看力量和敏捷都很出色,一对一的话,改造过的圣焰骑士未必能赢。   海拉死前一直被圣少女缚具牢牢控制,所以艾门还不知道拟形魔可以把身体变成什么模样。现在看到这些惨白而又被拉长的肢体她莫名想到了最初版本的异形魔怪,心头怪异又深了一分。   “你们看到它变身了吗。”她问安德雷斯。   “没有。”回答的是奎林,“发现它时它就是这副模样。没有它的变身过程。”   “把脑袋劈开。”艾门指了指那颗怪物脑袋,“我要看它内部的样子。”   奎林依言将那脑袋斩开,冒出一股闷烧烘焙的酸臭热气。   脑袋内的血肉组织大部分都被他烧熟了——可能是因为曾经在疫区接受过少女的神血,奎林在改造完后直接觉醒了中阶巅峰的生物魔能。   “是拟形魔无误了。”艾门点点头,在残留组织里一样看到了圆环黑斑。   “培育温床需要时间也需要空间。他落到这个样子居然没人发现,周围肯定有怪物活动。”   “我这就去调查他的亲属关系。”骑士迪涅醒悟过来,“他住的地方,他认识的人,他这段时间的活动范围……这些都是关键线索!”   “只是殿下。”踩上马镫时他回头过来,“要是这路上有人阻挠……”   “你们是圣焰骑士,迪涅。”   艾门笑了笑。   “你们代表的是我的意志。”   “阻拦你们,就是阻拦我。”   “我明白了。”迪涅眼中寒光一闪,微笑着上马,招呼了五名骑士一同离去。   “殿下要对那批蛀虫动手了吗。”   奎林听的精神一振:“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海王劫后,圣焰骑士团扩编到了近千人。他们这些改造过的战士放到团队中都是骑士长,按照道理说身份比海蜇军将领都来的尊贵,但日常生活却并未受到应有的礼遇。   普通平民是挺尊重他的,那些军阀贵族却当他是空气。显然部分人还是念着“米斯特领”,对于它的新领主有异样心思。   “我原本想的是海王城并就不是我计划的地盘,这些人争权夺利和我关系不大。”艾门点头,“可现在的情况是某支门阀很可能在勾结异族,这种行为就不能当做是没看到了。”   “所以您这是打算……”   “我现在做事情都比较直接。”   艾门冲剩下的骑士挥了挥手,转身走远,跳上龙背。   黑鳞火龙嘶吼一声,在地上一跳,“呼——呼——”的拍动翅膀。   “布鲁斯-里尔送去柯尔大学。那边有应急措施给他处理。”   她俯视下方发号施令,按住的剑柄上有细缝半睁。   “而我要去登门拜访一些人。希望他们能给我一些意外惊喜。” 第121章 抓老鼠(保底)   当挚友信函送来的时候,安斯-赫特正在外城军营里逗弄他养的瑟兰犬。   在大型犬里,瑟兰犬性情温顺,不怎么爱叫。但它拥有较高的智商,驯服后不但可以看家护院也可以当做赏玩的宠物。   “嗷呜~”深棕毛发的瑟兰犬轻轻叫着,眯眼享受着主人抚摸,却不知他的主人正用复杂神情看着自己,仿佛时光回到了好几年前。   “将军。”送信的副官顶着忐忑开口询问,“信您看完了,我们该怎么做?放他们出城?”   严格来说,他不是送信而只是转交。真正的送信人是杰米特家族的一名男仆。   此刻他正等在楼外,从窗户往下看可以看到他紧张的哆嗦。   副官没看信,他能知道信函内容全凭这仆从的百般哀求。似乎杰米特家族是遇上了麻烦,希望在需要通行时安斯可以放他们过去。   杰米特人在海王城里也算名门了……他们起家至少在300年前,经历米斯特领数代更迭依然牢牢把控城区警察,这可是只逊于海蜇的暴力部队。   而且时任城区警备队队长的耶哈-杰米特和安斯其实有极好的私交,别的不说——安斯正在抚摸的瑟兰犬就是当初对方送的。   “午时前伯爵来信要我死守辖区不得放一人一马进出城门。”沉默的安斯突然出声,“我不能因为私情做这种事。”   “将军!”副官眼皮一跳,这句话无疑证实了他的某些猜测。   “把可拉牵走罢。”安斯叹息,右手扶额,“人都要死了,狗留着何用?以后看到可拉我必然会想起今日,不如眼不见为净,眼不见为净……”   “传话出去。”他看向副官,“全军按战时标准开始动员,第一第二步兵团在外城展开,第三步兵团登城驻守,第四、五步兵团以城区方向建立防线,再抽两支百人骑兵分四个组,分别在城外和城内设立警岗,发现异常情况立刻汇报。”   “等等。”副官领了命令和狗就要出门,安斯却再次叫住他,犹豫着道:“再跟法尔团长说一下,城楼炮火调三分之一朝向城内。”   随着他的命令发出,北城军营的海蜇士兵飞快武装好自己行动了起来。吆喝、号令、小股部队集结跑步和枪械金属的摩擦声此起彼伏。空气里是浓郁到窒息的黑火药味。   北城被以最快的速度彻底封死了。杰米特的仆人对军营异变惊慌失措,刚想冲进去找安斯说话,回头就看到那只瑟兰犬在小楼底下被抹了脖子。   “狗肉可是很补身子的。”动手的军厨乐呵呵的看着他笑,“这东西和山涧野菜放一块煮好吃的很,要不要待会一起尝尝?”   仆人惨白着面孔连连摇头,踉跄身形跑了出去。   而类似的情况也一样发生在另外的城门。   西城大门朝向龙蜥山脉,这里挨着新建的军工厂,除了海蜇军外另有一支圣焰骑士在这里防护。   南城大门朝向沿海小路,在北城门被彻底封死的情况下这里是唯一能尽快从陆路离开的通道。艾门的命令送来时营地司军卡-肖恩并没有将其当一回事。一支圣焰骑士巡视到南门时发现了异常,双方交涉未果。骑士长迪昂-托普洛斯当场暴怒,当着一众军官的面对卡-肖恩连开六枪,又一剑砍掉了他的脑袋。   一番镇压后,南门封闭。   最后的东门在规划之初是为了防备有可能存在的海盗攻城,城外就是熙熙攘攘的东海码头,彻底封闭不现实。可即使如此正在进行的一切贸易也被扩散开的海蜇士兵强行终止了。十八艘装有重型弩炮的风帆战舰一字排开堵死了海湾,所有人不管有什么理由在戒严解除前都不得出港。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靠近东门的一处豪华宅邸,一个美艳妇人正绞着双手在屋内打转。在她右侧坐着一个儒雅中年人,正手持烟斗吞云吐雾。   “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和那些人展开合作!”妇人看到他不说话越发生气,“现在好了!她要来找我们算总账了!!”   “别急。”乔森-米斯特放下烟杆,“连海王城里的门阀都还不是一心归顺,那些外地领主有小心思的只会更多。”   “海王城不管怎么说也是由我们米斯特人一砖一瓦才建设成这样,她要是为了这点小矛盾就大开杀戒,你以为那些人会怎么看她……”   “我可不管那些人是怎么看她!”妇人受不了的尖叫起来,“现在的问题是她怎么看你!”   “刚才的通报你是没听懂吗?”她大叫道:“连安斯都开始闭门谢客了!这意味着什么还需要我一个女人来教你?”   “砰!”   一声枪响,妇人倒下。乔森面色铁青的放下手枪,转开书柜,露出了一条幽深密道。   “主人。”房间里响起一个幽灵般的声音,“她已经来了。”   “帮我拖住她。”乔森命令道,“五分钟就好。”   与此同时,负责守卫宅邸大门的一队武装私兵正抑制着颤抖,面色紧张的抬头看天。   “哗——哗——”   翅膀煽动的巨大动静让人心惊,不少人的帽子都被风压吹飞,只能握紧武器,看着一头黑鳞火龙降落在门前。   “全副武装的私兵部队。”   看到自己面对的阵容,龙背上的少女一挑眉毛。   “乔森呢,让他立刻滚出来见我!”   “尊敬的塔里亚女士。”一名年老的侍从弯腰过来,“家主现在正和夫人小睡,如果您愿意稍等片刻……”   “你是谁?”黑鳞火龙突然发出一道厉声质问:“‘塔里亚女士’也是你能叫的!?”   “我……”   “咔吧!”   不等那年老侍从再说什么,火龙的血口便在他身上合拢。他被龙首咬着一通乱甩,手舞足蹈的大声尖叫,最后被阿尔贝蒂娜一扬脖子甩飞了出去。   “亚伦管事!”   堆积的米斯特人发出惊呼,立刻分出了两三个去查看情况。   “艾温-塔里亚!”一个面相桀骜的年轻人站了出来,“你想靠暴力夺取我们常年累月才建好的城池?”   “你错了。”   清冷的女声在他身侧回荡。他来不及转身,只听到身边传来一道凄厉的尖叫。   回头去看,金发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掠过了他。那把十字宝剑被她单手握着,锋利剑刃插在一名护卫身上,血流如注。   “你疯了!!”他大叫起来,“他什么都没做?”   “正相反。”艾门没有看他,只是死死盯着那名青年护卫。   “这家伙已经做了太多。”   “嗤!”   她翻转剑刃手一挥,从心脏往上划了一记。   护卫的颅脑被从下往上规整切开,尸体倒下,脑子里的东西碎了一地。   “这是……”桀骜年轻人刚想怒骂,看清地上的东西后却瞳孔收缩,脸上露出惊愕之色。   那不是脑子,而是一颗被切成两半的、生有黑环肉刺的粉色肉瘤。   ————————   半夜应该还有2章更新,等不及的先睡觉吧。 第122章 斩妖魔(还债46)   拟形魔是如何侵蚀人类躯体,如何伪装的……这些东西艾门暂时还不清楚。但她肯定在自己有所防备的情况下这些东西骗不过自己。   没有为什么,就因为她手上有狮心王剑。   狮心剑剑柄上的战圣之瞳此刻已经彻底睁开了。它将在场所有人都扫视了一遍,共享的感应让艾门直接看穿了有多少怪物在其中隐藏。   “啪——”第一具被她开颅的尸体倒在地上,脑里的肉瘤半甩出来。   所有人因为这惊悚的一幕而瞪大双眼,一时还反应不过来这幕场景意味着什么。   而艾门却是不会跟这些人多费口舌。她穿着出行时那套燕尾黑礼服,手持十字剑在人群中穿梭,但凡剑柄上的圣瞳调转目光,则必然会有一个人被她直接一剑捅穿面门。   闪身,出剑。仅仅只是不到十秒的功夫已经先后有四具尸体倒在剑下。它们像第一具尸体一样被削开了颅骨,那暴露出来的生满肉刺的残破肉瘤看得不少人心头发寒。   他们之前到底和什么东西在聊天欢笑?   他们是沾染了疫病还是干脆就是非人的怪物?   这样的东西还有多少?   又为什么会选择潜伏在这?   “啊!!”凄厉的尖叫和衣衫撕裂声开始此起彼伏——从这狠厉杀伐中醒悟过来的不止人群,潜藏其中的怪物们也嗅到危机,不再抱侥幸心理继续躲藏。只见人群中飞速出现了六头体表苍白四肢拉长的类人魔怪,它们挥舞利爪将碍事的人群一把扫开,大跨步的朝着少女扑去。   “呼!”艾门一闪身,躲开了两道交错爪击。反手两剑削出去将其连根斩断,一转身又抬起右足,矮身踹在一头想偷袭的魔怪腹部。   “火!”然后她左眼闪烁,右手正持狮心王剑。将它压过右肩奋力挥斩,划出一道近乎日轮的金红剑气。   “嗤嗤嗤——”剑气在她周围划出一个规整的圆,它被稍稍下压,像切割黄油般切入了所有怪物的下腹躯体。   “啊!!啊啊!!”这一剑腰斩了三头魔怪,另外三头则被从根部削去双腿,只能惨叫着摔倒,利爪乱舞做垂死挣扎。   艾门可不会怜悯它们,她抬起空出的左手,拇指和中指点亮神焰,打算在下一秒放出一道神焰火环,一口气把这些污秽的东西都焚烧干净。   “请住手,塔里亚阁下。”空气中响起一声叹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年绅士突然出现在宅邸阶梯上,皱着眉头想喝止她。   与此同时,那些倒地挣扎的魔怪们也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样面朝他的位置哀嚎起来。脸上的皮肉融化蠕动,就像伞包一样朝外张开。   “噗噗~”它们的核心——那种带刺的肉瘤纷纷拉着一条肉线从颅腔里跃出,竭尽全力的在地上腾跃,拼命想靠近那绅士老者。   “哼!”但少女发出一声轻哼,那响指还是打了出去。   “哗——”高举过顶的神焰火苗化作光斑散落到她一头灿金长发上,长发在这一刻像是燃起了火,将火焰披散、延伸着往地面“倾倒”。这倾倒的后果便是在她周身地面上扩散成了一道神焰火环。这些灿金火焰汹涌咆哮着,将逃遁的肉瘤尽数吞噬。   火焰散去,遗留下来的只剩飞灰。连同肉瘤本身的躯壳一起,这块草坪上已再无任何异物。   绅士老者的眼皮一跳。不止是因为对手风格干脆狠辣,同时也因为——他注意到少女脚下的青青芳草依然绿的娇艳欲滴。   那里刚刚可是被那种惊人的火焰席卷过的,如果她不是刻意做出来想要吓唬人,那他估计自己上也不一定能逃得出去。   “你想知道我们在海王城里有多少潜伏的力量吗。”   想到乔森的嘱咐,老者决定拖延时间。他打算出卖一些在过去有用在现在无用的情报来稳住少女,拖延个五分钟应该没什么问题。   “嗤!”但回应他的却是少女一记凶狠劈斩,这道竖劈出去的火焰剑气在草坪上划出了一道深邃沟壑,从劈斩的位置起一直没入木制门楼,所有阻拦它的物体都被它轻松切入,地上的斩痕深的看不见底。   “你……”老者躲开了这一剑,惊愕的想要再说些什么。但还不等彻底发声便感觉自己心头一跳,闪亮的剑尖已从正面压了过来。   他面色铁青的侧身躲过,却在力道将竭时被少女伸腿绊了一跤,空门没来及调整好便被剑身斩过,一整条臂膀连同小半个脑袋被直接削飞。   “啊!”他状若疯魔的发出怒吼,双眼突然化作深渊,直直盯着少女的左眼。   但没用——过往叫他引以为傲的精神控制法在这一刻石沉大海。刹那恍惚后他看到了自己的无头尸身,还有正对他发出嘲笑,抬手将十字剑直刺过来的金发女孩。   “嚓!”长剑斜斜将颅脑贯穿,神焰已在无形间将颅脑内的一切彻底烧透。艾门甩掉战利品和剑体表面干涸的血,若有所思道:“看来会精神控制的拟形魔在你们族群中属于精英范畴……”   之前击杀的拟形魔一直到死也不曾使用类似的手段,很显然,对这个怪物族群来说精神控制也不是能轻易掌控的技能。   这样就好了。   艾门点头。   不是每一只都会的话,清理起来就方便多了。   她手提长剑朝内门走去,路上没有一人敢再拦她。   跨入宅邸后她张望一番,闭上左眼,凝神将感知精细放大。   数息之后她再次睁眼,左手斜斜对准旁边的墙壁,轰了一道焰火过去。   “嗤嗤……”高绝的温度配合冲击力将砖石融化。在她面前显露出一个幽深墙洞。   艾门踏进墙洞跳下去,落到开凿好的密道台阶上,隐约听到最下方有一个呼吸声开始粗重凌乱。   一分钟后她提着面色惨白的中年男人走到门口,当着米斯特家一众后辈以及护卫的面,把他甩到了台阶下方。   “说。”艾门收剑入鞘,懒洋洋的俯视着他,“都有哪些人选了和你一样的路。”   “……”乔森白着一张脸朝四周环视,发现那些后辈护卫都在躲闪他的目光。   他的儿子凯恩-米斯特更是难以置信的怒视着他,眼里的质问几乎要凝固起来化作实质。   “杰米特,还有德尔克……”他心死低头,乖乖吐出了两个门阀的姓氏。   “你知道你今天为什么死吗。”   “知道。”乔森叹息,“我不该抵抗伯爵的力量,在最开始就该将所有的一切都献给伯爵……”   “你错了。”艾门走下来,站在他面前眯起双眼。   “你们很多人都以为我接手这海王城,接手这米斯特领是为了图谋这里的权柄。为了取代一个霸主家族继续在这里作威作福。但其实你们大错特错,因为你们在意的一切对我来说都不值一提。”   “你以为我会在杀死你之后屠光米斯特上下满门老小?”她朝男人张开左手,“你简直蠢的不可救药……”   “等等!”桀骜年轻人张嘴出声,但还没等他后话出口,汹涌的火焰便喷射出来,将乔森-米斯特烧的只剩一具惨白骨架。   “这也算是留了全尸。”   寂静声中,少女从他身旁飘然掠过。   “好好安葬你的父亲。”她对他说。   “从现在起,你就是米斯特的一家之主。”   她的身影朝大门直行,所有人恭敬的低头让开道路。目送她重新跳上火龙的脊背,在一阵翅膀扑腾中升上天空。   ————————   洗澡后忘了开地暖,似乎是感冒了头特别痛。本来只想睡2小时起来写的不当心睡过头了,赶紧补上~希望老爷们不要怪罪奴家~ 第123章 精神幻境(还债47)   “殿下。”飞行过程中,阿尔贝蒂娜忍不住开口问道,“刚才为什么不留个活口详细审问?”   “我们并不知道拟形魔具备哪些手段的,阿尔贝蒂娜。”艾门回应她,“我们是在和未知的敌人做斗争,比起留下它们引起变故,我更喜欢看到威胁在自己手里被彻底灭绝。”   这可以说是她一路走来从各个方面总结出的血的教训了。现在的她并不喜欢在战斗时说话。因为在她看来还有意识的对手无论说什么她都得费力分辨其中真假,比起浪费时间她还是更愿意在杀死对手后用医学手段让尸体说。   嗯,虽然目前为止她干掉的敌人连尸体都没能留下,但考虑到城区内的拟形魔数量不明,她暂时还不着急留标本实验。   火龙载着她朝城东飞,那边是德尔克的地盘。路上她看到城区街道上有一队五十多人的骑手在冲她挥手致意,排头人只有一条胳膊,估计是奎林他们安顿好了里尔,另抽了人手准备去找警备队算账。   “里尔啊……”想起那个遭受感染的青年,艾门皱眉叹息一声,“里尔之所以会感染病毒和他身边的环境密不可分。在他逃脱后警备队立刻上街贴通缉单,这里面的猫腻可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您觉得这是雅芬的图谋吗?”阿尔贝蒂娜继续问她,“那个占据贝蒂的拟形魔承认他们是异种的变种,它们有没有可能是单独行动?”   自从彻底品尝过少女的“滋味”,她又很自觉的用起了敬语。毕竟嘴里的好处是实实在在的,说话甜一点有助于今后吃的更多。   艾门对这方面比较迟钝,没能发现她的小心思。听到问题后皱眉沉吟:“……也不排除这个可能。”   “我们仍未确认雅芬家族和异神教之间的具体关联是怎样的。”她说道,“也许是合作,也许是从属……从之前的情况看从属几率要大一些,雅芬家族更有可能只是一个被约拿扶持起来的傀儡政权,他希望借雅芬的手统治艾莎,然后用艾莎的生灵来实施那个‘龙化计划’。”   “而它们此次行动的目的应该就是占据我了。”她继续分析,“贝蒂……也就是海拉说过培育温床需要时间,里尔的异状证实了这点,所以她才会谋求控制我的方法而不是在伏击成功后将我立刻杀死。目的就是控制住我将我培育成‘温床’,通过占据我控制整个米斯特领。”   “他们的行动有些突然。”阿尔贝蒂娜道,“很有可能是因为里尔的逃脱而被迫开始的。”   “这意味着这次变故雅芬人有大概率是不知道的。即使他们在城区内部还有间谍,海陆 封锁下他们也不可能将消息传回给幽影城。”   “我明白你的意思,阿尔贝蒂娜。”艾门点点头,左眼半眯,“……我们可以利用一天左右的时间差给雅芬搞个突然袭击。”   轰轰——   就在这时,北部方向突然传来隆隆炮响。仔细听还能听到枪械发射的噼啪声,似乎正有人在冲击北侧的防线。   “安斯朝城内开炮了。”艾门皱眉,“这说明他遇到了麻烦。”   “你去支援他,阿尔贝蒂娜。”她俯下身去吩咐火龙,“力量不够的话可以调集一些圣焰骑士,他们现在列装的都是新式步枪,打这种巷战再拿手不过。”   “您自己当心,殿下。”阿尔贝蒂娜知道她要独自一人去会德尔克人,“如您所说,我们对面是未知的敌人。”   “相对未知罢了。”少女笑笑,身体从它的脊背上站起,“总有一天你会发现过去困扰我们的奥秘会以最简单也最直白的方式被剖析出来。它们会被登上报刊被印上书籍,就连穷苦人的孩子也能了解。”   “那可真是令人神往的世界。”火龙听得微微一呆,“……我会尽力帮助殿下实现它的。”   “你在被海拉精神控制的时候也不愿告诉它缚具的秘密。”   此时她感应到有个温软而又湿润的东西贴上了龙角。   “谢谢你,阿尔贝蒂娜。”   少女的低语若隐若现。   “如果你能原谅我的疏忽,也许今晚,你可以……”   火龙的鼻息瞬间加重,但还没等她再说什么,背上的感觉便骤然一轻,那种温软的触觉也不在了。   狂风裹在艾门脸上,却不能降低她面颊的温度。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做出这种大胆的邀请,但她总觉得,必须得做点什么来为她当时的疏忽做个解释。   这不是一般的小疏忽,她对自己说道。   有可能导致阿尔贝蒂娜死亡的疏忽,如果她真的以为杀死了海拉就能将此事揭过,那她只能说……艾门的感情也太廉价了。   这种迷乱的状态并未影响她太长时间。   在飞临德尔克宅邸前她就重新恢复到冷厉的心态,确保自己不会受情绪影响。   “啪嗒”她降落在清冷的街道上,面前是德尔克宅邸的铁栅栏门。   街道上空无一人,面前的大门却敞开着。一股阴冷的气息从宅邸前门中飘散出来,仔细闻,她还能分辨出其中有淡淡的腐血腥气。   “锵——”狮心剑出鞘,艾门踩着皮靴径直进去。在这过程中她的头发微微颤动了一下,从里钻出两只娇小可爱的红毛鹦鹉。   “去探查一下这栋房子。”她命令它们,“遇到危险别硬拼,回来找我就可以了。”   “嘎嘎!”两只鸟叫了两声,“只有傻子才硬拼呐!”   它们扑腾着翅膀在楼道口消失,艾门则独自一人往前走,越探查越感觉情况不对。   德尔克是大家族,人口带家丁应该在300上下,但整座宅邸似乎空无一人,她一路走都没看到有任何活物。   难道袭击北门的就是他们?   她无可抑制的这样猜测。   因为畏惧罪行所以提前撤离,只留下了这座豪华空宅?   “嗯……不要……”   就在她这么怀疑的时候,前方紧闭的一扇门内突然传来少女的轻喘。   艾门神色一凝,轻手轻脚的摸上去,将门推开。   然后她立刻瞪大双眼,差点把狮心剑给丢到地上。   “嗯……”   房间中央有一张床,一个面容跟她有七八分相似但更幼齿的金发女孩正浑身赤裸的瘫在床上,被另一个黑发少女压在身下,肆意亲吻。   艾门发誓这两个人她都认得,而且百分之一千不会认错。   但问题在于她们不可能横跨万里出现在这,肯定是有什么地方被搞错了……   她伸手在手腕上掐了一把,很疼,但眼前的场景并未消失。   麻烦了。   她吞了口口水,想起了高阶拟形魔的那手精神控制。   ————————   顶着头痛还是补完了任务……怕影响质量写的很慢,读者老爷们喜欢的话请丢些票哦~ 第124章 破解(保底)   相较于源自血统的战斗天赋,艾门的精神力强度其实没那么突出。   虽然因为灵魂叠加的因素她的精神是比普通人——甚至普通掌控者要强的多,但这之间的差距还是不能和她领先常人的战斗意识相比拟。   所以对于自己居然能被精神控制、受到幻影影响这件事艾门早先就有过设想,同时她还设想过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幻境中,莱娜和撒迦莉雅的赤裸身躯渐渐交叠。两个女孩双腿张开,黑色和金色的芳草地紧密贴合,在一阵喘息声和呻 吟中剧烈摩擦着。艾门能够清晰窥见到草地之间的朦胧缝隙,即使她知道这是幻影依然有几分口干舌燥。   她应该……她真正喜欢的女孩应该只有莱娜。所以此时她只该为莱娜的“背叛”感到难过。   艾门加重鼻息,无可抑制的生出疑虑。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她同时还有那么点愤怒是针对另一种背叛的?   她居然会对撒迦莉雅感到不满?而且这不满的起因居然和她对莱娜的幽怨一模一样?   难道说在她内心深处还残留着曾经的男性意识?她这是……将屡屡和她纠缠不清的撒迦莉雅也看做了情感上的所有物?   “艾门。”就在她怀疑自己的时候,阿尔贝蒂娜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少女没有回头,光凭感觉就能确认抱住她的女人不着寸缕。   她轻轻喘息着被对方从身后搂在怀里,感觉有两只手从肩膀上方滑落下来,按在她的山峰上轻柔抚摸。   “阿尔贝蒂娜……”她忍耐着燥热出声拒绝,“我不是让你去支援北门的吗?”   “我感应到你心中的悲伤。”棕发女人在她耳边轻轻吐气,“都这种时候了,我又怎么能让你孤零零的在这儿独处……”   “不要理她们了吧,艾门。”她喘息着道,“你应该将你的情感投注给那些真正值得你爱的人,不要再理这些……背叛者……”   她的右手滑落到少女山峰之间,顺着挤压出的沟壑一路下滑,直探她衬衣下方的隐秘幽谷。   “还是别了吧。”艾门发出一声叹息,伸手按住这只手,拉扯着女人,将她一把推开。   “如果真出现这种情况我可能是会做出过激的事,但只有这种程度的话……我得说你对我记忆的读取实在太粗糙了。”   “熊——”随着语气改变,她的一头金发燃烧起来,化作披散的金色流苏。   “这一点都不像。”   她看向被甩开的棕发女人,一本正经的开始分析。   “莱娜的声音有问题——她的发音节奏可不是那种绵长型的。因为她很害羞,即使在激烈关头也会习惯性压抑自己只发出轻喘。”   “还有文森特的行为也有问题——虽然你可能已经很努力的在想象一个‘试图在这种事务中占据主动的女孩该是什么姿态’,可你实际上做出的效果还是太拘谨,太放不开了。”   “文森特是不可能有那么软的。”艾门一扬眉毛,“假如她真的打算对某个女孩做这种事,我可不信她会只满足于那种平等的姿势。”   “……”同样是幻境显化出来的棕发女人站在她对面目瞪口呆,已经完全被她这番鬼畜分析给弄懵了。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精神力很强大,强大到足以对高阶级别的掌控者施加幻觉就很了不起?”   看到她不说话,艾门撇嘴。左手抬起捏成响指。   “我会用事实让你明白:永远不要和一个高阶掌控者待在一个她不需要担心会伤及无辜的地方。”   “啪!”   一声轻响,她发间的火焰轰然散开。   它们化作一道金红火浪,以少女为圆心朝四周呈环形扩散。   墙壁、桌椅、地毯以及卧室中的那张大床竭尽在焰火当中化作灰烬。包括捏造出来的两位少女和棕发女人,蔓延的火舌只用几次呼吸就将她目所能及的一切存在给卷了进去。   高阶掌控者能影响的环境范围和他们当前的魔能阶位息息相关。而德克尔宅邸的占地面积极大,即使是八阶——也就是米利安那个层次的掌控者都不可能完全影响到它的全部。   米利安的地皇战阵撑死也就能影响一个路口街区的面积,艾门还要更小一点,和她的感知范围相互挂钩。   但是高阶掌控者之所以能被挂上高阶之名,并不只是因为他们的力量更精炼,更强大。同时还源自他们深不可测的魔能学识,源自他们对自身力量的理解,以及利用。   米利安那样的地脉掌控者确实无法一口气摧毁这偌大的宅邸,但他可以引动地脉不断震动,模拟出小型的地震效果。   而艾门这样的燃烧掌控者,虽然她在不动用“日之冕”的情况下范围破坏力极其有限,但她记得:火焰是可以依附在其他材料上持续燃烧的。   神焰的温度很高,这大大加快了火舌在宅邸内席卷的速度。焦糊烟尘很快从艾门立足的方位朝四周蔓延,当它扩散到某个临界点的时候,艾门突然觉得双耳贯通,那种朦朦胧胧的迷乱感终于彻底消散了。   这就是她当初思考类似遭遇时给自己设定的解决之法——只要条件允许她不需要破解精神幻觉,只要把一定范围的现实给破坏摧毁,敌人自然不可能隔着过远的距离维系操控。   “找到你了!”   在火焰支配的魔能场中,一切燃烧粒子都会是艾门最忠实的哨兵。在幻觉解除的一瞬间她立刻看向西南方向。手持宝剑抬手一挥,直接将焦糊的墙面劈开劈碎,整个人朝着锁定的目标直线冲去。   而在前冲的过程中,她闻到了一股怪诞臭味。   就像是腐烂的尸体堆积在一起慢慢融化,又突然遭遇到火焰焚烧。这种难闻臭味让她情不自禁的半蹙起眉,分神往周围环境看了一眼。   墙壁被劈碎,暴露出了原本不通的两处卧室。在这些房间和前方走廊上她看到了不下二十具腐化的死尸。且所有尸体都是颅脑爆开,原本该是脑子的腔室里空无一物。   看到这画面艾门眼角一跳,突然想到之前在米斯特宅邸的大门口,那些被她击败的拟形魔主动从颅脑里爆出肉核,想要接近绅士老者。   难道说……   前冲的动作骤然停止,她抬手横剑做出阻拦,正好挡住了一根从上方砸落的触肢。   ————————   身体好多了,继续写第二更。 第125章 蠕动的魔物(还债48)   艾门整个人被一股大力砸的连退数步。握剑的手腕刺痛发酸。   然后她立刻眯眼抬头,死死顶着面前怪物。   火势渐大,墙面和地板在火舌肆虐中发出嘎吱嘎吱的呻 吟声和噼啪噼啪燃烧的声音。滚滚浓烟从四面八方汇聚起来在少女周围形成了一道漆黑的烟墙,在那背后正有一道庞然巨影在缓缓蠕动,艾门能清晰辨识出它移动时所发出来的粘腻声音。   和其他声音不一样,那股声音是“啪嗒啪嗒”这么响的。每一声的间隔可能还夹杂着微不可闻的“滋滋”声,似乎它的发散源头里布满了液体。   “啊——”一道拉长的、绵软的、仿佛由无数个人的嗓音汇聚起来的所形成的呻 吟声透过浓烟飘荡开来。以此揭幕,烟尘后的怪物终于一点一点将它庞大而又恶心的身躯展露了出来。   首先出现的是地板上的一滩腐烂软肉。   这些肉介于固体和液体之间,里面插着各种骨骼碎片和散落的器官,在地板上“啪嗒啪嗒”的缓慢挪动。   随着蠕动,一头高四米,不知道具体多宽的怪物从浓烟中现身。它的身体构成同样是各种腐烂的软肉,简直像是由无数具残碎尸块所拼起来的。   用“个”或者“只”来形容它都不合适,艾门觉得她应该用“滩”——说这是“一滩怪物”才能真实反馈出它的存在方式。   “啪嗒!啪嗒!”蠕动到距离艾门有五米的位置。烂肉怪物停下步伐,身体的颤抖越发剧烈起来。   “噼啪!”它的身体表面爆开了一团粘稠血浆,一颗白色球体在凹槽处相当圆滑的转了几圈,将它刚长出的巨型瞳孔对准少女。   “啪!啪啪!”又是无数团血浆在它体表爆开,所有爆过的凹坑处都有白色球体在圆滑生长。这意味着在艾门嘴角抽搐的两秒钟内她的敌人长出了大概一百多枚新生眼珠,每一枚都比橙子更大。   “啊——”蠕动期间,怪物再次发出了那种混合的哀叫。这时艾门终于看懂了它发声的方式——似乎那些烂肉的缝隙可以在此时充当唇舌来用。   “这……”她脸上露出震撼且夹杂恶心的神色,有些无法相信刚才用精神幻觉袭击自己的是这么个东西。   能够散发出那种强度的精神力,能够直接破开她远超常人的精神壁垒,从浅层读取她的少量记忆——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始作俑者,她是怎么也不可能把这种能力和这恶心魔怪给联系起来的。   精神力通常也被看做是智慧的象征。能够制造出那种幻境的存在,她本以为对手会是个年迈老者,或者真实年龄是老者的“人”。   毕竟哪怕是拟形魔,它们的变身姿态也同样维系了人的特征。至少它们有双手双脚,整体结构上和人类一样。   “扑哧——”   不等艾门继续思考,这头魔怪突然从腐烂的身躯上拱起一团绵软血肉,就像蹩脚的厨子拉面团一样从体内拉出,化作了一道迅捷黑影。   “哐!”黑影直直朝艾门砸来,这次她没有再抬剑阻挡,选择闪身避过攻击。   “嘭!”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就在黑影砸落地板的一瞬间,她眼里的世界突然变了。   砸落地板的黑影消失了,反倒是她的腰肢上传来一道扫荡的重击。如果不是她意识到情况不对抬手出剑将黑影削断,它传来的后续力道绝对能把她抽飞出去。   “又是幻觉……”艾门狠狠瞪向怪物,不再迟疑,立刻灌输精神到手中的狮心王剑,再度开启了战圣之瞳。   黄金神眼在剑柄上苏醒,通过和它的视觉共享,艾门观测到这血肉魔怪的身体内部囚禁着数百个哀嚎的灵魂。   而且她还发现在其身体背面埋有三十多枚拟形魔肉核,这些肉核延伸出无数细小血丝蔓延到怪物身体四周,自身像心脏一样在其体内不断跳动。   “海拉……”   魔怪的身体一张一合,无数肉 缝在喷出臭气的同时也在发声。   “艾门哈温……杀了海拉……”   “海伦要……给……海拉复仇……”   “海伦要吃掉……艾门哈温……”   怪物哀叫着不断蠕动,一百多枚鲜活的眼珠死死锁定少女身形,不断试图从身体上分化出血肉触手来捕捉她。   艾门皱眉若有所思。她没有立刻对魔怪做出致命的反击,只是不断后退,不断和怪物拉远距离。   就这样持续了三四分钟,她听到烟雾后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空气里那股恶心的臭味更浓烈了。   握着十字剑回到原来的位置,扫开挡路的浓烟和火。艾门看到那滩烂肉魔怪已经彻底被火舌席卷烧成了黑炭。   果然。   她舒了口气。   这东西在高温环境里弱的可怜,就像是一条巨型蛞蝓一样无时不刻不在流失体内的水分。   蔓延的火势会把刚才的房间变成蒸笼。不要她动手,这东西也会逐渐被火舌烧死烤死。   这也是艾门能想到的最安全战法了。这种恶心程度比起真正的异种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东西,她是打心底里不愿意拿剑捅它。   “阿兰。”她在脑海里呼唤剑内的残魂,“说说你对这个东西有什么看法。”   “如果我说类似的东西我在活着的时候曾经见过。”   阿兰-哈温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你会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   “你说什么?”   艾门愣了下,惊叫起来:“你的意思是那个时候就有拟形魔了?”   由不得她不吃惊,毕竟阿兰哈温所生存的年代距离今天有一千多年。要是那个时候就有拟形魔,一千年时间都够他们在陆地上繁衍百多代了。   当然,前提是拟形魔的繁衍机制也和他们拟形的物种类似。   “不是拟形魔,但是确实有些相似。”   阿兰的声音里充斥着犹豫。   “当时我率领最早的瑟兰人在亚门南部活动时曾经遇到过一个荒野村落。那里面的居民白天是人,一到夜晚就会变成蠕动的怪物。当时我们耗费极大代价才使用火焰将它们烧光,而你肯定想不到接下来我们遭遇了什么……”   “那是一头更大的魔怪。”不等少女询问阿兰就主动说了出来,“比村落大,比城镇更大!它一口就吃了我们近一半的人,还说要问我三个问题,回答正确就能送我去内心深处最想去的地方。”   “这是什么猎奇剧情?”   艾门看了看那坨焦黑物体,默默往后挪了一步。   “然后呢,你答题了?”   “我答了。”阿兰应声。   “我答完了它的三个题目,被它送到了一个叫蠕动之城的地方。”   “就是在那里,我得到了维多利亚的狮心王剑。” 第126章 茫然(保底)   海王城的内部肃清从午后开始,在太阳彻底落山前便宣告结束。   在这过程中,安斯驻守的北部城门遭受了杰米特人的猛烈冲击。   耶哈-杰米特到底掌控着整座城区的警察部队。长久积威让他策动了足足一半的城区警察跟他同行。他们一开始首先开拔到距离北门只有500米的临界位置,在派出两波使者尝试和安斯交涉未果之后才迫不得已的开始强攻。   而他们走上这条路的原因其实说白了也很简单:他们不甘心让出手里的利益。   他们之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要插足她的工业计划主要是看中了平炉炼钢法所能带来的巨大收益,对她着重筹备的军工发展反而不感兴趣。   毕竟在这些海王城的老贵族看来,新领主是因为战乱才得以上位。她艾温-塔里亚为了不走米斯特人的老路,注重军事发展也是很正常的。   这是好事情,但并不能让海王城的整体驻军立刻拔高多少实力。先不说在之前的雅芬攻城中他们损失掉了大部分炮火,就光说这位新领主自家的底子……她难道真的认为凭借那区区不到一千人的圣焰骑士可以补上海王城当前的兵力真空?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正是这种心态让很多贵族门阀有恃无恐,认为只要这座城市还有一天需要足够的兵力守护,艾温-塔里亚就不敢对他们做些什么。   所以他们才会在威逼利诱下心甘情愿的和幽影联合——毕竟按照那“美人伯爵”的建设方针,她的工业厂区建好后将会排挤掉本地近九成的同类从业者。如果他们不能在事态真正发展到那个程度前逼迫她开放名额,让他们也能参与计划,他们的损失会相当惨重。   这里最明显例子的就是钢胚物价。早期还能卖到400多金的钢胚现在只要不到200金就能购得一吨,没有哪家炼钢厂可以承受这种价格打压。   米斯特领的地理环境很优越。作为核心郡城的海王城是艾莎南部最大的海港。向西有龙蜥山脉做天然屏障,北面又有大片平原可以开垦种植粮食。想要进犯米斯特的领的人首先得突破艾莎中南部的断脊峡谷,天险优势让这里的商业发展异常繁荣。   这使得整个艾莎有将近七成的钢铁制造业都在东南,海蜇军的各大门阀在吃领主余粮的同时也会参与到各种商业工厂的建设当中,利用“副业”来为家族的根基添砖加瓦。所以新领主的工业计划注定了不可能被他们接受——这等于是在从他们的口袋里强行掏钱。   在他们看来,精明如老乔尼都不敢在这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前多说什么,她一个新来的女人,又有什么资格在原本属于他们的土地上掠夺本该是他们的财产?   如果她敢拒绝合作,这些人就敢密谋暗害她。   他们不在乎自己是在和谁谋皮,反正幽影城在一个月前的军事行动里遭到重大挫败。至少需要五年时间来恢复元气。在这段时间内他们完全可以尝试着重新夺回海王城,然后利用剩下的时间重新发展出一支足以抵御入侵的精兵。   圣焰骑士团在他们眼里不是威胁。光是杰米特的警备队就有2800人,压制他们是轻而易举。   法辛和肖恩两大门阀虽然无意参加他们的行动,但那些人也没有表示出明确的反对。这就给了耶哈充分的底气,因为他觉得那个金发女人在海王城确实是个孤家寡人。   她虽有力量,却也强的有限。之前的爆发已经被幽影城证实为“依靠外力”。只算她“高阶”的身份,他们有很多种方式能抹掉她。   唯一让他感到憋闷的是——他没料到那个女人翻起脸来会这么快。   一个小时内,城区戒严。空气中的窒息压力让他不得不在真正的战斗打响前尝试通过安斯的关系将部分亲眷送出城。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安斯居然会拒绝他,拒绝他这个至少有二十年交情的知心老友!   由于第一次派出的仆从没有回来,耶哈并不知道安斯已经将他送去的爱犬给舍弃了。他不清楚这座城池里“唯一一位可以从他那借走那把1752年生产的瑟兰皇室成员配枪的人”已经下定决心要重新站队。这就注定了他的失败,注定他的部队会在北门防线碰的头破血流。   严格来说,在战斗打响的早期阶段战场上所发生的一切是不能真正用“战斗”这个词汇来描述形容的。   那更像是一场屠杀,一场一边倒的,完全由驻守部队所主导的屠杀。   因为艾门在海王城铺设的第一、第二座军工作坊均无给海蜇门阀安插眼线的机会。且所有工人在入职后第一时间就会被要求签署严格的保密协议,关于塔里亚工坊正在设计、制造一种新式步枪的消息并没有让这些人引起足够的重视。   耶哈虽然没办法在军事作坊内安插眼线,但买通一些人,获取到枪械和子 弹的大概产量——这种事他还是能办到的。   在他的信息表中,那种新式步枪才刚开始生产一周多,每天产量只有100多支。就连武装一支千人团都有些困难,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用。   但随着这场战争真正开启,他很快发现,他错了……   艾温-塔里亚正在生产和制造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新式步枪”。   至少耶哈从来没见过有哪种步枪的装填速度会那么快。   更没见过有哪种步枪的射程有那么远。   与他同行的警察部队和海蜇军同样装备的是海蜇三型长筒步枪,但他们即使在100米内也很难保证用一发铅弹就命中敌人。   可对手呢?隔着大半条街仅仅只是一次齐射就能按倒这边百十个人,这射程的差距至少有五倍!   这样不是战斗,而是屠杀。   犹如翻炒豌豆的密集枪声在耳边回荡,随着一批又一批的城区警察如麦穗倒下,耶哈麾下已经不再有人敢试图反击。   他们和耶哈一起苍白着面容挤在一切能找到的掩体背后,脸上除了恐惧之外就只有茫然。 第127章 收尾(保底)   光凭耶哈手里那支1000多人的精锐警察无法突破北部防线。这不仅仅是因为对方掌握了远超这边的新式武器,还因为他低估了安斯的站队决心。   耶哈一开始以为——他安斯-赫特为了响应新领主在北门铺设一个千人团应该也就不得了了。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如临大敌,将手里所有能动用的部队都派了出来。   那可是将近六个步兵团,接近6000人的恐怖兵力。即使没有城墙做屏障也没有那种新式步枪,他们也没有任何突围的机会。   “从东门走!”认识到这一点后耶哈立刻做出决策。海蜇军的编制被那女人打散了,现在大部分兵力都在安斯手里。东门守军不多,而且是肖恩的人在驻守城门,从东门走突围的机会要远比从北门走更大,他现在必须逼迫自己去拼命了。   无论是刚刚遭遇的新武器还是对方二话不说直接在全城戒严的态度,耶哈都已经认识到事态正在向最坏的可能性不断发展。那一开始还只是打算将亲眷送出城的想法在这一过程中逐渐演变成了对局势的恐惧。他必须给自己找一条后路——至少得找一条能活命的路。   北门楼上,第三步兵团的指挥官乔-法尔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些人打算往东部撤退。   “将军。”他看向安斯,“需要派遣骑兵部队去拦截吗?”   “我们现在的骑兵已经不多了。”安斯摇头,“那些新步枪都在她的人手里,我还没资格越过这层关系去给他们发号施令。”   “那一片的城区街道都肃清了吗?”他突然转头去问情报官员,“军事调动时我也有命令你们肃清那里残留的居民,告诉我你的工作成果。”   “都肃清了!”情报官员立刻身体紧绷:“北门附近的街区在之前属于战场区域,很多人本就不愿意回到这里居住,肃清进展比想象中快。”   “很好。”安斯点点头,转而看向呆愣的法尔,让他“准备一下,朝街道开炮”。   “将军!”法尔有些难以置信,“东门那边还有一道防线的,我们没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也许吧。”安斯对他苦笑一下,“但依照城区内部的大概情况……我选择只信任自己的炮。”   就这样,守军用炮火在耶哈部队的行进路线上设立了一道死亡屏障。犹豫街区上有大量房屋作为掩体他们并不能通过这方式给敌人重创,但却拖慢了他们的行进速度,让受艾门命令赶来驰援的阿尔贝蒂娜能正好截住这批叛军。   “呼——呼——”   黑鳞火龙的修长身躯在天空盘旋。阿尔贝蒂娜用龙化状态的橙红竖瞳看了下方有两三秒钟,很快便收束起翅膀,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在她看来北城的守军是自己人。那正在被自己人攻击的部队则毫无疑问是敌人了。   “龙!”部分已经通过炮击区域的叛军惊惶尖叫,抬起枪支朝她射击。海蜇三型前膛步枪的圆球铅弹在动力加速后噼里啪啦的落上龙鳞铠甲,打的阿尔贝蒂娜有些刺痛。   “愚蠢的垃圾们。”她张开龙首发出怒吼,“你们真的知道自己选了一个怎样的对手?”   拟形者的性格已经被很多次的证明会受到拟态物种的影响。阿尔贝蒂娜也一样。当处于火龙拟态时她的性格会不可避免的变得暴虐嗜杀。   在此之前她一直压抑着这份天性。这次难得给她抓到发泄机会,耶哈的部队立刻领略到了招惹一头龙会是什么后果。   “呼!”她像一头扎入水里的鱼俯冲下来,周身气流便扫开了不少劣质铅弹。   在即将落地前她又迅速张开翅膀朝地面挥动,双翅卷起的狂暴气流将不少持枪叛军生生吹飞。   “砰砰砰砰!”连绵枪声并不能阻止火龙的暴虐。阿尔贝蒂娜不等烟尘散去便扎入敌阵,开始用她的身体做武器不断散步恐惧与死亡。   “呜——”她的双翅对人体来说就是钝点的刀,挥动之间碰到的人体被统统削断。   “啪!”她的龙尾就是一条有力的鞭子,不但可以甩动扫开偷袭的敌人,强攻时更能作为标枪使用,将这些人随身配备的藤条盾牌捅个对穿。   这就是一台杀戮的机器——   遥遥望着烟尘中那恐怖的巨影,望着它以超乎想象的迅捷动作回转身形,咬住一人甩在墙上,耶哈身体微微颤抖,想起了工厂里的各种车床。   凡人是不可能对抗这种动物的。   他突然对那些传说多了一份切身体会的认同感。   在缺少炮火的情况下和龙对抗,这种行为简直是自杀……   “噗呲——”   “唔!?”   沉浸在恐惧之中,耶哈的身体突然僵硬。他感觉有一个尖锐的物体从后背处捅入了左侧心脏,顿时双眼睁大,一身力气在不断流失。   “解决了吗。”一道女声从后方响起,“可不能让这家伙活着落到那女人手里。”   “解决了。”回应她的是一道粗犷男声,“他已经被吓破了胆……这种状态被拷问肯定会把一切消息都说出去的。”   “我刚刚感应到那个位置有扩散掉的精神波动,看来海伦已经被她杀了。”   “海拉和伯恩也死了。”男人低声道,“这可真是损失惨重……”   “海王城已经不能待了。”女人的语气里透着急促,“她有辨识我们身份的手段,得回去重新拟定计划!”   “陛下的精力现在都放在开启蠕城上,你觉得瑟兰还会派来多少人手支援我们?”   “不管多少,先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你说的对……那些冒火的骑士又从后面来了。”   “走这边。”女人的声音衰弱下去,“那有只猫……看来得暂时舍弃这身人类躯壳了……”   纷乱的马蹄声、枪声、呵斥声和火龙的嘶吼在街道上响彻了近一个小时。   这一战过后,跟随耶哈的叛军部队几乎被全歼。   只有零散几人残存下来,被安德雷斯划入到战俘队列。   “俄塞纳。”他看向恢复人身的棕发女人,“你可以去找殿下报讯了。”   “我休息一会。”阿尔贝蒂娜浑身是血,一边说话一边喘息,“发泄过头……感觉有些飞不动了。”   就在他们交谈时,一只体态臃肿的三色花猫从路边经过。   它用余光看了看这处残破的战场,迈动步伐,钻入灌木丛中消失不见。   ————————   半夜还有一更,建议别等先睡。 第128章 荣耀背后刻着一道孤独(还债49)   新领主肃清内部叛逆的铁血手段狠狠震慑了不少观望者。这使得城主府在当天傍晚再次迎来了大批量的贵族访客。   原本效忠于乔尼-米斯特的戴尔男爵在这种关头发挥出了极其良好的润滑剂作用。因为他和本地门阀是旧识,相比起艾门身边的那些新面孔,和他说话到底自在一些。   艾门不打算为难这些人,便给戴尔男爵做了暗示,表明她不打算对本地势力赶尽杀绝。   她原本就是这么想的——如果杰米特和德尔克的人能更有耐心的多等一周,他们或许就能活着看到那份早已被她拟定好的合作名单。哪会像现在这样,五大门阀被灭了两个。   于是小贵族们得到承诺后放心离去。原本还在做墙头草的肖恩和法辛在看到她拿出来的正式名单后更是激动的半跪下来当场宣誓,表示他们愿意用自己余生所有的激情热血来守护她,守护新生的塔里亚领。   “这些人的话我一个符号都不敢信。”会议结束后艾门对棕发女人如是说道。   “我不过是怠慢了他们一会会,没有直接将名单公开。他们就敢联络一个月前差点把他们亡族灭种的敌人来谋害我这个救命恩人……只能说资本社会真真是认钱不认人,瑟兰这几年严格管控资本势力在本土的发展绝对是一个英明决定。”   “您跟我说过,瑟兰国的皇帝陛下已经在很多年前被掉包了。”阿尔贝蒂娜静静的看着她,“所以您这是在夸您的敌人?”   “这值得夸。”艾门煞有介事的跟她对视,“你不知道一个国家被资本控制会有多惨。阿尔贝蒂娜。我一直觉得资本这东西就是一把双刃剑,就像欲望一样一方面能推动人类社会不断进步,另一方面又无时不刻不在摧毁我们的美德。”   这不是在危言耸听,毕竟在她上辈子所生活的世界里就有很多案例——来自海峡对面那个所谓灯塔国的反面案例。   只是她也不会一味的去排斥资本。任何人都必须承认资本大爆发的那段时期人类文明的发展速度是史无前例的。这其中的原因之一就是资本家需求更多劳动力和更多财富。以欲望推动的战争又进一步催化了武器军工的多元进化。   那是最原始的优胜劣汰。资本势力在那个年代以一种极端不公又极端公正的方式强迫全世界承认了自己。它就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以自由的名义将铁蹄踏遍了每一寸土地。   她们就这样聊着天,慢慢上楼往卧室走。   晚上的会面已经彻底结束了。接下来只要不出其他意外都是她们的私人时间。因为难得有个人可以听自己抒发这方面的感想,艾门控制不住的多说了点。   中途有仆从来找她汇报歌罗西和海王厂房的煤炭消耗,都被她暂时打发到一边,打算明天早起再去处理。   “资本是好东西。”她对棕发女人这么说,“但这东西就像是剑,就像是狗。如同剑必须要有握柄亦如狗必须要有牵绳,资本也必须有一个监控者来控制它的发展方向。”   “那么您是打算自己来做这个监控者了。”阿尔贝蒂娜眉头一跳,“您就不担心这股力量会反噬的吗。”   四年前她们其实就讨论过类似的问题。受限于专业不同阿尔贝蒂娜无法理解少女的担忧。但至少今天她是看明白了——那些资本是绝对不甘心被一个监控者套上缰绳养在马厩里的。   “我还没有自大到认为我能永远压制它的程度。”艾门只是笑了笑,“光是公约后的人类文明就发展到了近1800年。这具身体今年不过才20岁,能压制他们一个时代,能留下一个制度、一个武器用来在资本脱缰时给后世选择——这样我就很满足了。”   “而且我们现在先得解决末日的问题。”她叹气道,“比起看起来还有人样的商人,还是先消灭异种魔怪比较重要。”   “殿下。”她们走到三楼走廊,正看到一只灰猫跳下窗台。那黑影变化成霍妮的轮廓,对她道:“柯尔大学传来通讯,说布鲁斯-里尔的情况已经快要控制不住了。”   “让安德雷斯带诺姬过去,开始圣焰骑士的转化手术。”   “您要把他也变成圣焰骑士?”   “他知道的东西和他本身的才能都有这价值。”   “拟形魔已经可以被确认为是异种的变种。”她说道,“想要击败它们就首先的研究它们,这方面任何一丁点情报都是极宝贵的,不惜代价也要获取。”   安塔利亚蒙曾经在‘生物守恒论’里说过,生命会自己寻找出路。所以融合人在融合异种病毒后会立刻失去最大的威胁‘感染性’,这是他们自身基因的选择。   而拟形魔——这个由异种发展而来的新族群,至少在交战期间它们并没有展现出和异种类似的‘感染性’。艾门怀疑这也是因为它们的基因本能在排斥感染,或许可以通过探查“它们为何排斥纯粹的感染选项”、“为何选择用慢性感染+寄生这种方式来侵蚀人类”获取到这个族群的致命弱点。   “殿下。”霍妮走后,阿尔贝蒂娜叫住少女,“有一点我比较好奇——您为什么给安德雷斯机会,给科斯塔机会,甚至给这个里尔机会——却不愿意将同为燃烧专精的库里杜里也转化成圣焰骑士?”   “他的忠诚应该是可以确保的吧。”她问道,“就像他现在被您派去神恩郡联系新教势力,如果他体内有您的细胞,那么——”   “你就没发现现在转化的圣焰骑士都是有共同点的吗。”艾门打断她,“共同点在于,他们在此之前就发自内心的对我效忠。”   “我给他们融合我的细胞,让他们强大,这算施恩。”   “而梵茵,我并不把他看做是我的下属。而是一直当他是同学,是朋友。”   “朋友之间是不能有恩情的,阿尔贝蒂娜。”   说到这里时,艾门背过身,只用后背向着女人。   “我不想撑到最后赢了战争,却输给只剩下孤独的自己。”   阿尔贝蒂娜愣住了。   在这一刻,她感觉少女的背影异常孤单。   那是一种全新的感受。她不再觉得她可爱、美丽、复杂、矛盾,就只是单纯觉得她很孤独。   而这种孤独她只在一个人身上见到过。   那个人叫坎索-哈温。 第129章 探望(保底)   清晨,艾门睁眼从床上坐起。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发现那件黑丝薄纱短睡裙和里面的内衣没有受到任何破坏。   “醒了吗。”房门打开,棕发女仆推着餐车进来,“我给您熬了刺戟鱼的汤,他们说这东西营养丰富味道又好,我尝了一点,确实不错。”   “阿尔贝蒂娜。”艾门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那张成熟的脸,“昨天晚上你为什么……为什么没有……”   说到一半,她面色发红的低下头去,有些不敢在说话的同时和对方对视。   毕竟昨晚她的举动也太大胆了点。不但明目张胆的暗示女人可以“推她”,身上居然还穿着这些丢人的东西。   这套衣服是当初霍妮还很反感她的时候替她买的,其中的内裤根本就是开档款式,天知道她是发了什么疯居然会穿着它们做出“邀请”。   “如果您是指我昨晚拒绝了您的‘邀请’,仅仅搂着您过了一夜这件事。”棕发女仆微微一笑,“我得说,肉欲不是爱情的全部。”   “我不是仅仅只为和您做那种事而留在您身边的,殿下。虽然拒绝您的邀请是一件远比我想象中还要艰难的决定,但我不能忘记我的职责。”   “我是您的守护者。”她说道,“不止是力量上的,同时也是心理上的。当我判断做那种事对您身心有益的时候我不会客气,但如果它没什么用,只会起到反效果,我还是更愿意您好好休息。”   “如果您不喜欢,以后我也不会再拟态任何多余肢体了。”   她走到床前,俯身在少女额头上亲了一口。   “您可以对我做任何事,对我下达任何命令。只希望您能健健康康的好好活着,不要想那么多,不要纠结太多。”   “阿尔贝蒂娜……”艾门眯着眼,感觉视线有些模糊。   “吃早餐吗?”餐车已经被推到床前。   “嗯。”艾门抬手抹了下脸,心志变得更加坚定。   “给安德雷斯传信,让他在中午之前给我送一套骑士团的小号军服。”   她说的是中午之前,但实际上可可飞离还不到半个小时,她要的东西就送到了。   那是一套精心裁剪过的女式军服,深黑色,配太阳肩章,肩章下是一圈黄色尼龙编织的细绳,还配了一条紧身短裙和紧身短裤供她挑选。   在圣焰骑士团的编制里,骑长军衔配的是雄鹰肩章。太阳肩章在此之前只存在于书面文件上,具体含义是全军统帅。   紧身短裙穿在身上无法骑马,艾门看也不看的直接丢掉,在套上内衣和黑丝裤袜的基础上将整套军服迅速穿好。   再把一头金发盘在脑后,卡上一顶大盖帽,套上一双高帮皮靴,镜子里立刻出现了一位英姿飚爽的少女军官。   “胸口有点闷。”艾门扯了扯紧扣的领口,“我现在相信安德雷斯不是偷偷弄了我的尺码早有准备了。”   换好这套军服之后,她转身回头,惊愕的发现阿尔贝蒂娜也穿着类似的衣服。   “安德雷斯还是很懂你的。”棕发女人对她点头,“他肯定猜到了你要这东西是想做什么,所以送了不止一套。”   “行。”艾门点点头,在腰间系上一条带枪套和挂扣的皮带,把狮心剑也挂了上去。   “那就走吧。”   “先去柯尔,看看我们的布鲁斯先生。”   霍妮依然还是她的专职司机,猫耳少女看到两人后吃了一惊:“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参军打仗吗?”   “你猜。”艾门冲她眨眨眼,熟门熟路的上车坐好。这让霍妮颇有些惊疑不定,在憋了一肚子疑惑的状态下将她们送到了柯尔大学。   “你们总算来了。”   她们到的时候诺姬刚刚从手术室出来,她的轮椅被助手推着,正在摘沾满鲜血的医用手套。   “这是搞了一夜?”艾门皱眉看着她,“转化技术应该已经很成熟了,我记得最多只需要两个小时。”   “那是对正常人!”诺姬怒视她,“这位不一样,具体情况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艾门直接闯入手术室,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布鲁斯-里尔。   他身体裸着,仅在下身部位罩了条布。从布的遮盖区可以看到仍有密集的圆环黑斑在轻轻蠕动,但看了一会后艾门发现,这些黑斑同时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不断消灭。   里尔的心脏部位有一个缝合口,一股属于她的、让她感觉很是亲切的生物波动正在从那里不断蔓延,正是这股力量在绞杀里尔体内的残留病毒。   靠近他心脏位置的圆环黑斑会像烧焦一样开始结疤,有些疤痕已经脱落,下面是稍显发红的新生皮肤。   “伯爵……”似乎对艾门的到来有所感应,里尔醒了。   在他的感觉里,身穿英挺军服的金发女人就像春日阳光,在不断滋润着他枯竭的精神。   他仿佛变成了一棵沐浴在阳光下的新生树芽,那种温暖的感觉简直比泡澡还要舒服。   “布鲁斯。”他听到她温柔的对他低语。   “将你这阵子所有的遭遇都告诉我。”   “我……”听到这话,里尔嘴角抽搐一下,又想起了那些阴森恐怖的怪诞画面。   “我……”他想起从小到大和暗恋女孩相处下来的点点滴滴,终于按捺不住,眼角流下两道泪水。   “我恐怕已经没有家了……伯爵……”   这个年轻的男人以手遮面,一边说一边伴有剧烈的抽噎。   “那些怪物……我的温莎……还有老爹他们……都已经……”   “布鲁斯。”艾门眉头轻皱,感觉他的情绪波动有些过于剧烈了。   “我不知道还有谁能相信……伯爵。”里尔说道,“我不知道……我接下来要为什么而活……”   “他的感染源头在下身。”   操控轮椅来到旁边,诺姬开启了悄悄话模式。   “安德雷斯昨天送我来时也曾说过,他的那些亲人,基本上都已……不在人世。”   “是这样。”艾门眉皱的越发深了。   她看了看里尔被布挡住的下身,大概了解了他所遭遇的是哪种恐怖。   从里尔那断断续续了解完了事情经过,又用各种理由安慰过他。艾门和诺姬从房里出来,看到奎林带着一票人跟阿尔贝蒂娜站在一起。   他们都穿着同款式的黑色军服,除了奎林以外肩膀上都是橡树叶肩章。   “殿下。”奎林走上来,将一份手写的文件递给她,“这是昨天战斗的细节总结。”   艾门接过,一边查看一边和奎林做交流。   “这么说德尔克的人还留了几个……”   “是,安德鲁-德尔克想从港口逃走,中途被我们给截下来了。”   “杰米特人倒是都死光了,你们当初抓的俘虏都只是追随他的警备队成员,这些人估计不知道真相。”   “平民死伤接近300……安斯不是跟我说轰炸的街区已经没人了吗。”   “这……”奎林犹豫了一下,“这里面有85人是……失踪人口,他们的共同点是消失的没有任何征兆,而且其中几组人日常关系极其亲密。”   “这么说你们判断这些人都是拟形魔。其他死伤都是它们弄的。”   “是这样的。”   “而且它们可能已经离开了海王城,就从你们眼皮子底下。”   “……是这样没错。”   “所有守军都汇报了无人出城,为什么这些东西还能逃掉?”   “这……奎斯特小姐推测它们可以寄生在别的物种上……”   “比如猫狗或者鸟。”   “……差不太多。”   “啪!”艾门合上文件交还给他,微眯左眼沉默不语。   奎林心有余悸的擦了擦汗,从对话语气中推测她的心情不怎么好。   纯黑军服显出了她的身材曲线,再加上短裤下的两条黑丝腿,这打扮本该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而事实上——虽然他们都觉得这身衣服是挺棒棒的,但那个眼罩……它非常有效的切断了那些过分遐想。   尤其在她看上去不怎么高兴的时候,军服+眼罩的打扮让她威势更重。   就这一小会交谈的功夫,奎林的背脊就湿了一半。他都不敢想象,要是对方真正发火会是什么后果。   “甘心吗。”   他突然听到艾门在问他。   “被一群怪物闯进地盘,杀人,破坏,刺探情报,甚至还差一点威胁到我。”   “殿下……”   “而你们只是剪除了少量人类的叛徒,还让对方溜走了。”   “这其实是——”   “我问你们——”   她抬高音调,几乎是以质问的语气在走廊里怒吼。   “你们真的,甘心吗!?”   奎林闭上嘴,脸皮抽搐。   和他同来的圣焰骑士一丝大气也不敢喘,跟他一起装着哑巴。   艾门并未收敛音量,这导致一些柯尔大学医学系的学生在稍远的地方停下脚步,默默观望着这边动静。   包括几位等在旁边的医生教授,他们也都停止了交谈,生怕引起她的注意。   “乔尼死的时候我不在现场。”   艾门走到墙根对面,伸手摸着墙上的壁画。   “但其实在我接手这海王城,在我接手这米斯特领的时候,我是默默宣誓过,要让他的后裔,他的子民们能更优越的活下去的。”   “谁来告诉我为什么还是有东西敢做这些事。”   “谁来告诉我——为什么它们敢在我们的地盘上如此肆-无-忌-惮?”   “最忠诚的人在这场事故里承受了最痛的伤害!”   她回头怒视这些人,圆睁的左眼里充满血丝。   “而我们甚至无法在他醒来后告诉他——嘿别担心别难过因为我们已经帮你报仇了!那些怪物都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我们不能这么说。”她又转回头去,“因为这是撒谎,因为我们还没复仇——真正的凶手依然逍遥法外。”   被她这么讽刺,一众圣焰骑士的面色顿时变得相当难看。   想起她最开始的那句质问,所有人内心中突然涌现出一抹深深的不甘。   是啊。   就像她呵斥的,这又如何是能轻易推卸的责任呢。   如果他们在巡逻的时候再勤勉一点,如果他们在警戒的时候再认真一点,如果他们能像圣橡树宫的禁卫一样连一只蚊子都不放过——   现在的情况还会一样吗?   他们是不是就可以对那年轻的士兵有个交代?是不是就可以对那些失去亲人的家庭有个交代?   这不是海王劫。   海王劫时期这座城市还不属于他们,他们当时可以抱着旁观者的心态去救死扶伤而不生愤怨,现在却不能。   因为他们已经是主人了,本身的职责就是要守护这里。   被如此戏弄还放走了大量敌人,这不仅仅是失职,更是耻辱!   “通知骑士团的所有成员,一小时后在广场集合。”   看到这些人的眼神终于有所改变,艾门从阿尔贝蒂娜手里接过帽子,低头戴上走了出去。   “是时候让那些怪物知道……血为什么是红色的了。”   ————————   身体抱恙大概鸽了两次吧,我还是记着的。周末争取五更补,等会半夜还有一章。 第130章 闪电(还债50)   “列队!”   “敬礼!”   “有人能告诉我为什么这面旗帜是红色的吗?”   “没有?哼哼……让我来告诉你们这群废物,因为这是正义的颜色!!”   “如果正义不是红的该怎么办?真是傻瓜——”   “听清楚——那就用你们或者敌人的鲜血去把它染红!!!”   ————————   公约1779年3月26日,来自幽影的高阶军官,在旁人口中有“王蛇”绰号的简森-那繁正在自己的卧室里享受仆从的服务。   仆从有两位,分一男一女。他们看年龄不过十五六岁,但早已被调 教的熟门熟路。那繁不需要过多下命令他们就知道该怎么去做,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是当初那批人里唯二可以活下来的。   “不错嘛~凯蒂。”享受完,黑发女人舒爽的在床上轻轻喘息,“你和拉夫特的配合越来越好了,总是能让我在两个方面同时‘上去’。”   “将军。”不等两人回复什么,一个声音突然冷不丁的从床头响起。   “前线急报,艾温-塔里亚带着她的圣焰骑士团朝北边来了。”   “真该死!”黑发女人不等来客说完便怒吼起来:“你为什么要在这时进来?你难道不知道——我花了多长时间才调 教好他们!?”   听她这么说,那名少年眼里闪过一丝茫然。但那女孩却颤抖起来,跳下床就往门口处跑。   “噗嗤!”   一道黑影从后方追来,赶在她抓住门把前将她整个捅了个对穿。   “呵……呵呵……”女孩不可思议的低下头,看到五根手指正从自己胸口创伤里往外探。   它们隔着她的身体狠狠捏了把她的胸脯,那饥渴的模样就像是要赶在它们失去温度前爽最后一把。   “凯蒂!”少年悲鸣一声扑了过去,但还没等他接近女孩就感觉喉咙一痛,眼里的画面开始翻转。   失去意识前他看到的是自己的无头尸体,还有伫立在床头柜边的那个黑影,那个似乎仍在不断蠕动的……黑色的怪魔。   “抱歉,拉夫特。”那繁叹息着将手臂缩回来,“我不能让看到拟形魔的凡人继续活着。”   “继续说,你这恶心的东西。”然后她看向床头黑影,“我知道你们看我不爽,但别忘了——北部军区的指挥权还是由我一人掌控!”   “如果将军继续轻佻下去,这个指挥权很快就不是将军的了。”黑影上前一步,将身体暴露在灯光下面。   “甚至整个北部军区还存在与否都没个定数,我想这种时候您也不会在乎两个奴隶的损失。”   灯光打在他脸上,可以确切看到他脸上的皮肤正在不断蠕动。那大概是一个男人的轮廓,在他说话的过程中他的眼睛就像两条鱼一样在他的面部游来游去。   “你在胡说什么?”   那繁跳起来,手指扭曲着散射出去,将地上的衣物一件件勾回来穿上。   “占据计划失败,搞不好还伤到了她身边的人。这种情况下她会出兵又有什么稀奇?应该为这件事担忧的难道不是你们?”   “我可是记得很清楚。”她说道,“当初就是海伦姐妹信誓旦旦的说你们一定可以成功,但结果呢?不但没成功,你们派去的拟形魔‘大军’还死伤过半!这次更是激起了她的怒火让她直接起兵选择北伐,我倒要看看等家族上面怪罪下来你们又该如何承担!”   不客气的说,她早就看这些拟形魔不舒服了。这些怪物一个个都心比天高,凡人看不起就罢了,幽影部队也看不起。甚至她能感觉到这些东西对她这个隐藏极深的高阶融合人都充满了蔑视,她真是巴不得这次行动失败让上面降下重罚才好。   “无知。”蠕动的男人轻笑一声,“我就通知你到这里,具体情况你自己去看。”   这个愚蠢的艾莎土著,自以为融合了异种的力量就高人一等。她连幽影城的真正主人是谁都不知道,他也没什么兴趣再赖在这里跟她演戏。   “……”那繁皱眉看着他在窗口消失,心里终于有些紧张起来。   三分钟后她整装出门,在门口就被传令官截住,说是军区司令部有急报传来,请她速速前去查看。   那繁没有怠慢,乘坐马车赶往军营。路上她看到有一队队士兵全副武装的在来回巡视,便问那军官:“塔里亚这是打过来了?”   语气上扬,充分显出了她的不可思议——她现在待的“临沼城”可是北部区域最后的堡垒,这里往北是灰色平原直接通往幽影城区,往南则是迷雾沼泽和各大堡垒城镇。海王城距离这里有1700多公里,她艾温-塔里亚就算给骑兵插上翅膀飞也不可能有这么快吧?   “没有。”军官的回复让她松了口气。可没等她再说什么军官又道:“……但她已经把磨城打下来了。”   那繁瞳孔瞬间收缩,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如果从海王城画一条直线到临沼城,磨城差不多就位于这条直线上前三分之一的节点位置。   磨城距离海王城足有660公里,中途不但有断脊峡谷和毒虫林做天险屏障,中间路段上还布有四十多处游击哨卡。这些阻碍即使是一路走一路拿炮轰都得走上半个来月,她的动作怎么可能比消息飞的还要快?居然在那些怪物的通知抵达前就把磨城打下来了?   磨城外围还有二十多个村镇呢!   磨城本身好歹也有四米城墙呢!   那里本身就是产粮地,准备充分的情况下守上一年都不成问题,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又怎么可能会这么容易?   对方速度快,那繁勉强也就接受了。但她速度想快就不可能带多少炮兵,没有炮火做攻坚是怎么拿的磨城?总不会她当初毁掉军营的那一剑是真本事,可以无限制的继续用吧?   “这个速度简直是闪电……”   她瞪着眼睛喃喃自语,“按照这个速度,如果她在拿下磨城后不做修整……”   想到这里,她瞳孔又缩,终于理解了那些拟形魔为什么会是那个态度。 第131章 八日前(保底)   让时间倒回8天前,也就是3月18日的那个早上。几乎所有的海蜇军军官都汇聚在安斯所在的北城军营,希望能联名劝阻“疯狂的领主”。   “她真的是疯了!”其中以南部兵团的指挥官巴尔德拉叫的最凶:“粮食!弹药!马匹!辎重!我们什么都没准备好!她怎么可以下命令要在中午之前开拔行军?”   “我承认伯爵的个人武力是很厉害,赫特。但行军打仗不是跟人比武,她不能把她个人的例子套在一支军队上!”   “巴尔德拉说的对。”另一个中年男人附和着道,“骑兵的马是拿来冲锋的不是拿来长途跋涉的。即使是急行军,她的骑士团撑死一天也就跑个100里地。而且跑完这100里必须让马得到充分休息,磨磨蹭蹭想走完到磨城的1300里需要一个多月,为何不多花几天用来筹备后勤?”   “我们都能理解伯爵的心思,赫特。”巴尔德拉继续道,“被那群混蛋混到城里肆意害人……这种事情我们也火!但这是发火就能解决的吗?打仗不是下军棋!她不能要求所有生物都有她的耐力!你自己看看她发来的行军计划:一周内穿过断脊峡谷——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断脊峡谷就在磨城边上,距离海王城大概1200里。”众多军官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即使每天行军百里走完这段路也要十二天,七天走完不可能——绝不可能!”   “好了。”安斯伸手打断他们,“我知道你们的困扰,我会和伯爵好好说的。”   他现在头很大——是真的大。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份刚发下来的行军计划是什么意思。   就像这些抗议的军官,虽然他们在言辞方面是激烈了点,但他们说的也没错啊!   上千里地即使日行百里也要十天,更何况马匹和人不是机器。她这个行军法从第二天开始估计整支部队就会大量减员。不止马匹会大量死亡,就连耐力更好的士兵也受不了。如果再算上后勤运输、辎重的拖拽,想从海王城一路打到磨城脚下确实需要一个多月。   “你一定要好好跟伯爵说清这其中的道理,赫特!”   一众军官离开前苦口婆心的叮嘱他:“一定要让她知道这是一份疯狂的、荒谬的、不可行的计划!我们不是不愿意为她这样伟大的人去打仗卖命,但这个任务即使让士兵们跑断腿也完不成啊!”   “我会跟她说的。”安斯只能跟安抚小孩一样将这些昔日的同僚下属们打发回去,表示会立刻动身去找伯爵详谈。   他是这么承诺的,他也立刻这么做了。从军营出门后他立刻乘车前往城主府,在府邸后院里找到了正在练剑的艾门。   “艾温伯爵。”他直接阐明了他的来意,“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恐怕海蜇军里有将近九成的军官不同意您的作战计划。”   “很正常。”艾门把剑收起来,擦了擦汗,“那份计划放在这个时代看是不可能完成的,即使他们把命拼掉也不可能。”   “那您这是……?”安斯扬眉,“这是有什么内情我还不知道吗?”   他一脸茫然,脑海中不断搜寻有什么偏门法子是能在一周之内让一支万人大军在七天内横跨上千里的。   “别猜了,将军。”看到他的纳闷模样艾门微笑,“你能想到的应该也就是靠铁轨运输,但因为敌对关系这条路并未铺设轨道,我肯定不会让你们做机车走的。”   “您就别卖关子了。”安斯也不好意思的抿嘴笑了,“早点让大家知道情况,我觉得这也有利于我们的推进计划。”   海王劫在前,拟形魔在后。幽影城这一明一暗两刀过来,再主张平稳发展的人也不一定咽得下这口气。所以新领主想起兵报复他们也都能够理解,很多士兵的家庭同样受了牵连,他们也想着能早日复仇。   这样新仇旧恨一起算,真要打仗他们肯定卖力。唯一问题就是作战计划——她至少得解释清楚这“七天千里”该怎么走吧?   艾门没有正面回复他,只是带着他来到门口,一行人直接上车朝西城行去。   “算算时间,我也有很久没回歌罗西了。”   路上她跟安斯聊天:“您知道当初我来海王城乘坐的是哪种交通工具吗?将军?”   “这个我不太清楚。”安斯老实回答,“您这么问,那应该不是马。所以是车吗?那种钢铁造的四轮汽车?”   “是汽车没错。”艾门点头,“不过当初过来时我并未考虑到未经开垦的野外地形,一路颠簸下来还不如坐马车舒服。”   “您跟我说这个,”安斯喉头耸动一下,“该不会是打算组建一支汽车部队拖运士兵和辎重吧。”   这时候对方主动提起这个,他想不到还有别的可能。   “如果切实可行,那为什么不做?”艾门翘脚弯起嘴角,“我说了让你别着急,等到地方后你就都明白了。”   在阿尔贝蒂娜的护卫陪同下,艾门带安斯来到了建好不久、位于龙蜥山下的军事工厂。   她带他来到一间位于高处的监察室。指着下方一排崭新的汽车对他道:“将军不妨仔细看看,这些车子和之前相比有哪里不同。”   安斯皱眉观察半晌,道:“轮子数量多了一倍,而且那上面套的是……那个带子样的玩意是干什么的?”   “履带。”棕发女人提醒他,“那叫履带。”   “严格来说其实不算。”艾门摇头,“真正的履带结构我们现在还没有精力去钻研量产,这些只是赶制出来的替代品,勉强能用于这次消耗。”   “歌罗西的工业工厂在动力机的结构上做出了突破。”她说,“使用新式动力机为驱动装置将可以使军用汽车的载重量提高一倍。我们将有更大的车厢可以运输士兵甚至是他们配备的战马。”   “而且您再看看这个。”   她从抽屉里取出一叠厚厚的图纸,翻到最上面那页舒展摊开:“来看这种轮胎——您觉得它和之前城里常见的汽车轮胎又有哪些不同?”   “凹槽。”安斯立刻回答,“还有这些条纹……它看上去远比普通的轮胎要更粗更大。”   “那么使用这种轮胎的汽车在越野表现上肯定也比普通家用车更加优秀。”   “这是肯定的!”安斯点头,“连我这种外行都看得出来!”   “这是从海王城到磨城的大致地形图。”艾门摊开另一卷图纸,“您可以看到这段长约1300里的路一共分为四个阶段。”   “我知道的。”安斯直接一仰头,“最快的路径是穿越断脊峡谷,第一段是丘陵第二段要横穿毒虫林,第三段得从峡谷里蜿蜒600里,最后是磨城外围——那边是适合骑兵的平原地形。”   他在海王城镇守多年,这条路他可是做梦都踏过千百次了。   “您再看看。”艾门不置可否,伸手指向那条曲线的侧边,“您难道不觉得——在有合适交通工具的情况下选择绕路会更好走吗?”   “骑兵的耐力不如步兵,再加上峡谷内的复杂地势实在不适合骑兵发挥,所以穿行断脊峡谷时大多数军官会选择用步兵推进。”   趁着安斯沉思的空档,她继续道:“峡谷两侧是山川峻岭,再想绕路就得横跨300多里地往西边走——那里倒是有一片和断脊峡谷开口处平原相连的丘陵,但这样一绕600里就会变成近1000里,还不如从峡谷内穿行方便。”   “您到底想说什么?”   安斯顺着她的讲解看向地图西侧,在那里发现了一条用红笔划出的行军路线。不由惊恐的抬头看她,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   “我们要绕路走,将军。”   穿军装的金发女人歪了歪头,用那只碧蓝的独眼从帽檐下面斜斜望他。   “海王城的工厂才建立不久,生产枪械都很吃紧,不可能有多余产能制造这些运输车辆。”   “所以从一开始‘战斗’和‘运输’就是被区分开的。海王城的新厂用来生产武器,歌罗西的旧厂负责提供车辆。”   “之所以让你们在午后动身,其实是因为我根本不需要你们携带那些废物辎重。”   “海蜇军只需要抽出一支精锐部队,跟着我的圣焰骑士团赶到断脊峡谷西边的路段,自然能在那里得到来自歌罗西港的车辆援助。”   “你们只需要每人备好两三匹马,在两天内抵达补给点就足够了。”   “这样的话。”安斯眯眼。   “海蜇军可以抽出一支1000人左右的精锐枪骑兵和伯爵同行,加上伯爵的骑士团部队总数在2000以上,这就得搜集至少4000匹马……”   “不需要战马。”艾门摇头,“普通的驮马就可以用。”   “那消耗呢?”安斯不自觉吞了口口水。   “照这种跑法,这4000多匹马恐怕使用完就只有吃了……”   “可以吃已经很不错了!”   金发女人轻笑出声,走过来在他肩上拍拍。   “等这仗打完,安斯,你会发现你们已经不需要马了。” 第132章 奇迹序幕(还债51)   阴雨天过,午时的阳光有些微灼眼。巴尔德拉-法辛抬头看了看头顶天穹,心情怎么也好不起来。   在他身后是集结起来的300名枪骑兵和另外的300匹马。这些人平均年龄接近三十,是他多年来亲自训练、亲自调 教出的精兵护卫。   一开始他是压根儿不打算将这支宝贝人马拉扯出来去陪那“疯女人”玩长途奔袭的。但架不住安斯一通劝说,而且其他防区的指挥官也没有藏着掖着,他才不太情愿的带领兵马来到北门,准备和其他部队整编汇合。   “巴德!”一名骑马的高瘦男人看到他后策马过来,看着他身后的一票军马:“你这是……把你的‘海龙骑兵’都带上了?”   放眼望去,300多名着棕色皮甲、戴海龙皮盔的骑士稳坐马鞍,无论是身后的长管火枪还是鞍座悬挂的长柄木枪都能给人以极强的压力。   “不容易啊!”男人笑道,“海王劫的时候这支部队都还被你捏在手里不肯出,现在倒是愿意打出来了?”   “安斯那混蛋都拿人格做担保了,这点面子总得给他。”   巴尔德拉哼哼几声,“而且当时是守城战,那个局势下精锐骑兵不顶用,还不如我拿去守卫法辛祖宅,万一城破还跑的快些……”   “巴尔德拉!”凑近的安斯正好听到他嘀咕的后半句,顿时怒喝:“你他妈的在瞎说什么?什么叫‘万一城破’,瞎说什么风凉话呢!”   “赫特!”这络腮胡的壮硕男人叫起屈来:“‘骑兵部队回内城守卫’——这命令不是你当时亲自下的?”   “但我没让你当着士兵的面在这瞎扯。”   安斯策马过来,对巴尔德拉挤眉瞪眼:“搞的好像你有多委屈一样……感情其他人的兵就不是兵?就你的海龙骑兵是宝贝疙瘩?你是想抱着你精心训练的这批人守一辈子家?这辈子都不打算让他们有用武之地?”   “当然不是!”巴尔德拉急了,“幽影城那帮狗杂种……老子儿子都死了两个!真要有打的机会,我怎么可能会不愿意去?”   “我只是不想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他的气势低落下来,“毕竟这个行军计划……我是真的不太看好。”   “要相信伯爵。”安斯只能安抚他,“你看我还有威廉姆,我们不都带着精兵一起来了?”   “……”巴尔德拉没说话,他顺着安斯指的方向看去,确实发现另外几家压箱底的精锐骑兵都过来了。   安斯同样领了300精骑,威廉姆-肖恩带了200名重铠骑士和100枪骑,三方加起来一共960多人,浩浩荡荡的骑兵部队堆积在城门口,一眼望去甚是威风。   不过城门口那边似乎出了点问题。威廉姆好像和圣焰骑士团的某个骑长吵起来了。   “过去看看。”安斯给另外两人使了个眼色,“我来说就行,你们俩千万别多废话。”   “凭什么?”还没靠近他们就听到威廉姆的大嗓门在那边怒吼:“老子花大价钱打造来的铠甲骑兵!你凭什么叫老子把他们的铠甲丢掉?”   “因为这些都是废物。”和他对峙的是奎林,他面对男人的怒吼分毫不让:“废物就要及时抛弃,这是命令,没得商量。”   “岂有此理!”威廉姆是个独眼光头,被他这句话气的浑身颤抖:“老子带兵打仗十八年,还要你这小娃娃来教我怎么行军是最有效率?”   “事实就是这样的,肖恩上校。”奎林依然面不改色,“命令里说了要抛弃掉那些增重物资,它们在这次作战里没有任何用处。”   “这是精锐骑兵!”光头男怒视他半晌,挥手一指他身边的部队,“你看好了——这些可是重骑兵!铠甲骑士!!”   “你知道这些装备加起来要多少钱吗?”他就差把吐沫星子喷到奎林脸上了,“你知道他们冲锋起来有多可怕吗?”   “不知道。”奎林默默撤了一步,“我只知道你违反了军令,而且还试图威胁高阶军官。”   “别忘了我们的编制差距,上校。”他轻蔑的道,“圣焰骑士团有十个骑长,你一个都威胁不到。”   “都冷静点!”安斯带着另外两人策马过来,挡在路中间,来回看着争执双方:“……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这独臂小混蛋欺人太甚!”威廉姆一指奎林,把争执细节大概说了,“……他要重铠骑兵把装备脱掉!这脱掉了还有什么?”   “那就别带上了。”另一个声音从斜侧插来,“脱掉铠甲就不能打仗,这种战士确实没用。”   几人转目一看,是安德雷斯。他骑着一匹黑鬃战马,身上是笔挺的黑色军服。   “安德雷斯团长。”这话不止是威廉姆和周围的骑士听了愤怒,就连安斯也半蹙起眉。   “这么说是否太过分了……?”   “奎林。”安德雷斯没有理睬他们,“去把集结好的兄弟带出来,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精简上路。”   “我这就去。”   奎林冲他一抬下巴。策马进城。在数分钟后领着一批黑衣骑兵行了出来。   安斯、威廉姆、巴尔德拉和那中年军官一开始还不以为意,但随着看清这些骑士的风貌,他们每个人都深皱着眉,眼里闪烁着震撼与惊讶。   这些骑兵没有佩戴任何护具。   没有铠甲、锁甲以及皮甲,甚至连最基本的护膝护腕心铠头盔都未配备。   他们就只是穿着完全统一的黑色军服,肩膀挂橡树叶骑士肩章,背着长度稍短的怪异火枪,除了鞍座后的布包裹什么东西都没有带。   就连那布包裹都是统一样式的,他们估计那里面的东西也挺“统一”,真真是把精简一词做到了极致。   而且他们行军之间总是沉默寡言,每个人都显得面色沉静。配上他们统一的动作和整齐队列,其他人看了自然会觉得这支骑兵“不怎么好惹”。   每一位海蜇军官看到他们都会自然升起一个念头——和自家那些嘻嘻哈哈的亲兵相比,这支部队才有资格被称为“精锐”。   “停。”领头的奎林抬手握拳,整支骑兵骤然停顿。   这看的安斯等人又是眼皮一跳。   令行禁止——困扰多少指挥官的千古难题,诸多军队殊途同归的最高标准居然就以这样的方式被展示了。   “人都到齐了吗。”   艾门一行人骑马从侧门嘚嘚出来,看到奎林后过来询问。   她们和其他骑手一样都多牵了马,整个北门口浩浩荡荡的全是马蹄,到处都是马匹踱步和响鼻的声音。   “都到齐了。”奎林回答,“但可能肖恩上校对您的命令有些误解——他不愿意让他的罐头骑士解除武装。”   “是吗?”金发女人一扬眉,看向光头男。   “是这样吗?肖恩?”   “伯爵!”威廉姆结巴起来,“可是……这些人的战斗力……他们也是很有用的!?”   “拉拉。”艾门伸手捞过鞍前的鹦鹉,“麻烦你——展开阵型。”   “就知道臭屁!”   鹦鹉低声嘟哝一句,扑腾扑腾飞到半空,身体炸裂成一个扩散箭头的火焰符号。   “嘚嘚……”看到符号,整支圣焰骑士团迅速将末尾部队从城内拉出,找到城门口正中的空地,散开队形。   “准备。”艾门抬起右手。   近千人立刻从身后取下制式步枪。   “装填。”艾门变换手势。   “喀嚓!”装填完毕后所有枪支均斜斜举起。   “前方500米开外的小土坡。”   “一轮齐射。”   话音刚落,还没等安斯等人反应过来,暴烈狂放的轰鸣便从近距离填充占据了他们的耳廓。   那是齐射——来自这些黑衣士兵手里的枪械。理论上不可能打到那种距离也不该有这种威势的枪械在刚才那瞬间堪堪打出了炮的效果。   所有人只听到一声巨响,密密麻麻的橙黄光斑便从一阵白烟中平地窜出,划着抛物线落到那片土坡上,震的附近地面都一阵颤抖。   “.咴咴——!”   不少马匹都受了惊吓,嘶鸣喝骂在周围一时此起彼伏。   至于安斯这些海蜇军官……他们早已张大嘴巴看呆掉了。   “明白了吗,上校?”   艾门调转马头看向威廉姆。   “我们不需要那些繁重的铠甲。”   “要么脱掉铠甲跟上部队,要么就把他们留在这。”   “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缺你这200多人。”   光头男人面色发白,赶忙低垂脑门以表顺从。   那些之前还会对奎林高声嘲讽的重铠骑士们也一声不吭,安静的就像死人一样。   巴尔德拉抽抽嘴角,策马离开威廉姆,像没事人似的站到安斯身旁。   “都没问题了吗。”   金发女人策马环绕,用那标志性的湛蓝独眼审视着他们。   无人应答,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里只烙印着沸腾和火热。   “那就出发。”   见此情景,女人果断下达了开拔指令。   “方向西北,急行军。”   “嘚嘚嘚……”   尘土飞扬,2000多人的骑兵军团开始缓速踏上征程。   就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想过,此行到底会创造出怎样的神话。   ——————   S受挫,皇马又三连败,没心情5更了……   不过这两章光看字数是平常3更的量,正好剧情马上要高 潮,我调整一下继续多更。 第133章 急行军(还债52)   海王城往北原本有一块林地,面积还不小。但雅芬人之前攻城时对其大肆砍伐用来搭建营地以及防御工事,不少区域都受了破坏。   再加上艾门之前以太阳化身斩出的那一剑也波及了这里,这块区域的剩余植被早已在辐射影响下大片枯萎。方圆数里都是黄土平原。   此时此刻,一支2000人左右的骑兵队伍正在这片平原上往北疾驰。   前面1000人身穿黑色军服,后面1000人则着各种样式的皮甲护具。前者快而后者稍慢,从高处看过去泾渭分明。   哦,其实也不能说黑衣骑兵的速度更快。只是他们一直维持着一个稳定的速率,不像后面的骑兵,各骑间要不断调控身位距离。   午后阳光热辣辣的洒在黄土地上,透过烟尘依稀可见,黑衣骑兵的队列前端是一名头戴黑色盖帽的独眼女。   她一马当先,位居队列正中。   在她身侧是一个穿同款军服的棕发女骑士,手里有一杆木制长枪,顶端绑着面白底军旗。   马蹄飞扬,卷起的烟尘将旗帜半遮。但还是依稀能看到旗帜的底纹——上面绣着一个金色太阳。   这是艾门率领的军队。   955名圣焰骑士和1160名从海蜇军抽调而来的绝对精兵,组成了一支2000多人的骑兵部队。   他们每人都带了第二匹马,已经在平原上奔行了将近四十分钟。   海王城的轮廓在攀越高地后隐去,胯下马匹的鬃毛上也带出了汗水。说明已经过了最开始的热身阶段,可以将速度彻底放开跑了。   有艾门带头,整支军队的行军速度又快了几分。颠簸之中她会时不时放出两只红毛鹦鹉到两侧盘旋,通过这两只拟态精灵来侦查周边环境。   “左前方约800米,有个人骑马鬼鬼祟祟的吊着我们。”   拉拉回来时带来了一个有趣的情报,“之前没发现他,估计是因为还没离开龙脊山脉,被他躲在山岩和那些灌木丛里。”   艾门点点头,将它接到肩上立好。随后转头,看了一眼跟在身侧的棕发女骑士。   “塔拉玛斯卡。”阿尔贝蒂娜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吩咐另一个靠近的骑士道:“刚才的情报你也听到了,去那边,把那个人提给殿下!”   涅普-塔拉玛斯卡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听到命令后单骑分出,一个人绕去了侧边丘陵。   十多分钟后他的身形再次出现,但手里已抓了一个一动不动的麻衣男人。接应他的骑手将男人绑在一匹空马上,一行人就这么把他押着,重新追   回到艾门身侧。   男人状若死尸,身体耸拉在马脖子上一动不动。塔拉玛斯卡用剑柄在他脑门上锤了两下,他脖子一歪,翻开的面容上是两只白眼。   “涅普!”旁边的骑士们惊呼起来,“你怎么把他给打死了?”   “不是他的问题。”阿尔贝蒂娜策马到死尸旁边,掰开他的眼皮大致检查,“眼球里有蓝色血丝,他是自己服毒死的。”   “殿下。”然后她抬头去看艾门,“……您觉得这是雅芬的人吗?”   “毫无疑问。”艾门点头,“这个时代所有军事家对战争信号的判断都是‘敌军部队在城区内部大量集结以作准备’。按照这个节奏我们至少要磨蹭到后天清晨才会出发。现在这些雅芬探子来不及将情报传递回去,也就只好吊在后面冒冒险了。”   雅芬人已退,但他们的间谍绝对没有清缴完。按照正常开战筹备的节奏这些间谍至少有一天时间可以溜去送消息,可现在嘛……他们非常不巧的和军队同路,也就只有暂时吊在军队后方,等入夜后军队休息了再逾越过去。   “剥去他的衣服,把他丢掉。”   艾门对那些骑士说,“雅芬人不配享有全尸,就让他的尸体暴露在大平原上,让那些豺狗吃了他罢。”   略过这些小插曲,骑兵部队继续前进。   没多少人说话,部队的气氛有些压抑。艾门的思绪在颠簸中飞到汇合的地点,有些担心金斯-伯尔根能不能将那批车辆及时送到。   海王劫她积了威,海蜇军的人都还愿意信她。   可他们之所以愿意集结出这支部队来弥补骑士团的人数不足,主要还是因为安斯——因为他用自己的人格给同僚们做了担保。   她看得出来安斯其实不是很信任她给他展示的那些图纸,但是他信任她本人,所以他才愿意陪她豪赌。   那么她会辜负这份信任吗?   艾门其实也不知道。   她原本的打算是——绕过那些曲折的弯路直接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组建一支摩托化的装甲运输部队。   但这并不容易。因为目前烧煤的动力机马力不足,无法负担沉重的装甲。   还有履带结构。   她现在连制造新枪都这么困难,对工艺要求并不高的履带技术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拿出来的。   最终她只能将所有的标准一砍再砍,只求那边准备的车辆能在马力足够的情况下起到纯粹的运输作用。   毕竟在这个时代——在这个阶段——她所要面对的那些敌人,并不具备和她同等的武器装备。   她不需要为士兵准备防弹头盔,因为对方的射程不足以撼动她的齐射阵型。   她也不需要携带那些炮火辎重,因为在莫比乌斯环的复制之下她完全可以将这支“龙骑兵”变成“炮骑兵”,直接带着他们去攻城掠地。   计划顺利一切好说,可这种事情……她毕竟还从来没有做过预演。   预演计划被拟形魔的行动生生掐断,没有通过预演发现问题就贸然开启这套战术,她也不知道那些改装过的“老爷车”到底靠不靠谱。   到底是午后开拔,就在艾门沉思的过程中,天色很快暗了下来。   但是她算了算时间,命令所有人换马骑乘,点燃火把继续前进。   “右侧500米!”可可突然拍动翅膀降落下来,尖着嗓子对艾门嚎叫:“右侧500米!有一支支人数不菲的部队正在快速接近!”   ————————   半夜还有,建议明早再看。 第134章 碾碎(还债53)   整个艾莎南部,如果将那些山川、河流、森林阻碍全部除去,展露出来的人类住地看上去像一只蜷缩的海星。   海王城往北120里有不少散落的村镇。它们规模不大但很密集,属于那些曾去海王城参加会议的小领主们。   早在海王劫发生之前,已经认识到铁路运输有多重要的米斯特家族曾想耗巨资在这条路段上筹建轨道。遗憾是没能完成雅芬人就打了过来。   这导致艾门目前没有铁轨可用,否则她的计划会把握更大,计划里的天数也会缩减一些。   所以她对这些散落的村镇看的其实不是很重。   没有轨道可以借,那它们剩下的作用也就是充当沿途的补给点了。   “一支部队?”也是因为如此她在听到可可的汇报后才觉得蹊跷——这些小领主通常来说都只有少量私兵,即使集结又怎能说是“人数不菲”?   “可可再去探查一下。”为了谨慎起见她对鹦鹉做出叮嘱,“还有拉拉也麻烦一下——这次要做个炮击阵型。”   与此同时,那支“人数不菲”的军队已经行进到了距离他们近450米的位置。   人头攒动,兵甲顿挫的声音在漆黑夜晚连成一片。仅从这种声势就能判断出他们的数量不下3000,算是一支训练有素的混搭部队。   “我们就快接近前面的军队了。”里斯-霍顿对身边人道,“我估计他们是艾温-塔里亚派出来的巡游骑兵。”   经历海王劫一战,他成了霍顿家这代的决策者之一。对那位伯爵领主的偏见让他致力于为雅芬人刺探情报。身后4000多人的私军部队也都是他苦口婆心,一家一家去威逼利诱才劝过来的。   没错——这些部队原本的主人有不少并不愿意起兵造反。虽然他们中的大多数也对艾温-塔里亚垄断钢胚的行为感到不满,但他们真的没那个胆子,不会像霍顿家这样直接想到做这种事。   但无奈,人心善变。当这种关系有了裂痕,当他们本身就对海王城升起过恶意。只需要有外力轻轻一推,这种在他们想来“原本的自己怎么也不敢去做的事”……做起来好像也没什么难度。   有霍顿家牵头,不少贵族都心动了。毕竟对方许诺的条件太诱人。他们可能都不需要参战,只要抵达海王城外给足守军部队以足够的压力,德尔克和杰米特的人就能趁机夺取城市控制权。而最后的守军看到大局已定多半也不会做无谓的抵抗,毕竟他们现在人少,早已经不起这种内斗。   “这支骑兵超过1500人。”另一个络腮胡的中年男人扯动缰绳,眉头半皱,“这个人数对游骑兵来说可太多了一点。”   “传令下去,让他们带着部队准备展开阵型。”他吩咐道,“趁夜色赶路……他们多半是从海王城开拔一天多了。人马劳顿的情况下无法发挥出兵种优势,只要我们阵型不乱,全歼这支部队应该没什么问题。”   说对方是游骑兵他肯定不信。2000人的骑兵是很多,但对海王城来说还消耗的起。他更倾向于认为这是海王城担心北部诸领失去控制,想要在内乱爆发前主动派遣一支部队来接收他们手里的权力。   但可惜——他狞笑起来——那位鲜嫩的伯爵小姐,她恐怕想不到北方的领地已全倒戈了。   海王劫之前雅芬的军队就是从这条路走的。对这些领地那繁没有赶尽杀绝,而是威逼利诱,迫使不少人和雅芬合作。   那些西南佬没有受到骚扰,对她倒是死心塌地。可他们——有之前的前科被捏做把柄,他们早已不能再保有那份对领主的忠诚了。   往好的方面想,我们这是在恢复正统。   有不少小贵族都是存着这样的心思。   米斯特领永远都是米斯特领,我们这是帮助米斯特家族剪除外敌,这么说也不算叛变。   “沙沙沙……”   得到军令的前军步兵迅速持盾组成方阵,但他们并未注意到头顶上空有一簇莹莹火光,更没注意到火光的外形是一只鹦鹉。   “嗯?”霍顿策马来到大胡子旁边,疑惑问道:“他们怎么停下来了?”   骑兵——而且是在平原上的骑兵。遇到骑兵不足的敌人第一反应应该都是刺探情报后选择冲锋或者朝两翼游弋。   对方这样停下来摆开阵型做对峙,他着实是看不明白。   他们又不是炮兵,这个架势是想干什么?   隔着400多米远玩吊射?在极限射程不到300米,杀伤射程不到100米的情况下?   还是别开这种玩笑了罢!   “嘭——”   然而他刚刚闪过这样的心思,那边——远处火光点缀的骑兵阵地上便凭空爆出一团白烟。   伴随清脆的轰鸣声,密密麻麻的橘黄光点被从对方阵地里攒射出来,落点直指己方阵营。   “不好!”他们面色骤然大变:“散开——不,卧倒趴下!!!”   “轰轰轰轰轰轰——”   连绵爆炸落在阵地上,遮盖了他们后续的话语。   里斯朦胧间只感到大地在震。仿佛那些橘黄光点是从天穹上坠落的死亡流星,每一次爆炸都至少会掀翻六七个人。   “愚蠢。”   平原坡地上,艾门看着敌营的情景露出嘲笑。   “居然在不等摸清敌人虚实的情况下就直接排出抗骑兵方阵,这种密集阵型真是找死!”   “准备!”她抬手示意身侧的部队,“第一、二分队枪口左转15°,第三、四分队枪口右转20°,六到十队枪口上抬30°,听我号令:齐射——开火!!!”   “嘭嘭嘭——”   在她的加持下,又是900多道橙黄光点分三个方向平地窜起。它们像落星破开黑雾的黑暗,几乎囊括了对方可能逃亡的所有路线。   “让安斯带着海蜇骑兵绕行两翼封闭战场。”   然后艾门便跳下马,伸手搭给棕发女官。   “……阿尔贝蒂娜!”她兴奋的叫道。   “我们冲锋!”   ————————   0点前还有2-3章,不想拖剧情,打算一口气多写一点。 第135章 震慑(还债54)   范围化的火焰附魔能够将1000支枪变成1000门小口径炮。   在这过程中艾门只需要给一枚子 弹做精细附魔——比如用精神力搜刮粒子汇聚在弹头表面或者设置延时爆炸——然后再不断用安塔利亚蒙复制术疯狂给该结构“复制粘贴”,她就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给整支部队做1000套相同的结构。   这样的攻击即使只用旧火铳发射都很有威力,更不要说圣焰骑士们都装备上了改良的新枪。   这会使“炮击”射程更加远,弹道落点更加准确。而且因为“炮击”的“爆炸能”源自燃烧粒子,这种攻击也不会产生过于夸张的后坐力。   再加上无烟火药取代黑火药使得炮击结束后没有浓烈的黑烟。在视线不受遮挡的情况下攻击速度也能大幅提升。   北方诸领的叛军部队注定是悲情的……因为他们遭遇的敌人在各个方面都拥有这个时代最顶尖,甚至远远超出的强大力量。无论是射程、射速、精度还是破坏力,他们的敌人都完爆他们。且更令人绝望的是即使拥有如此大的优势对方也拒绝和他们残存的部队做正面接触。那两队分向两翼做弧形机动的骑兵部队已经表明了对方意图——他们就是想零伤亡的来结束这场战斗。   “呼——呼——”   翅膀拍动,阿尔贝蒂娜在艾门的示意下迅速下马,化作一头身形矫健的黑鳞火龙。   艾门迅速跳上龙背,乘着火龙朝数百米外的地方阵地飞掠而去。   风在呼啸,漆黑的龙影划破夜雾。张开利爪直冲人群。   “龙!”在炮击中幸存的受伤士兵惊恐叫道:“龙!……这里有龙!!!”   “啪!”阿尔贝蒂娜一甩龙尾,这人的上身被直接抽断。然后她挥舞翅膀做砍刀使用,一个旋转便在敌阵中清出了一片染血的空地。   “杀的好!”艾门咧嘴,双腿夹紧火龙脊背。她右手单持狮心王剑,左手又抖出一把火焰长鞭。配合火龙的冲锋来回抽砍,焰光溅射处尽是残肢断臂。   冲杀到最后血气一空——竟是在数分钟内将敌军残阵给杀穿了。   火龙转身,带着龙背上的女人一起回头。看到的是一张张恐惧的面容。   不少人丢下武器拔腿就跑,连朝她开枪的勇气都没有了。   “懦夫!”艾门蔑笑,捞住龙角往上一提,“到上面去!阿尔贝蒂娜!”   “昂——”火龙嘶鸣,在她的操控下蹬腿高飞。   “还记得之前……那次事件后我们的精神力能相吸吗。”   艾门俯首给火龙低语。   “这次我来给你充能,让我看看这个化身有多强吧!”   “昂——”阿尔贝蒂娜兴奋的怒吼,她感觉艾门的精神力源源不断通过龙角被传输进来,还有她的血、她的气息、她的意志、她的力量!   无比的汹涌!无比的灼热!一股几乎要炸裂开的能量在她胸腹里飞速酝酿!从下方看她的龙躯小腹就像烧红的烙铁般透着赤橙之光!然后一路上涌!最终通过她张开的喉咙喷了出去!!   “哇喔。”远处的巴尔德拉张大嘴巴。   “这也太他妈酷了……”   在他的视角里,那头黑鳞火龙在盘旋一圈后又飞了回来。一甩脖颈,从口中吐出了一片汹涌火焰。   那还不是普通的火——它极其凝聚,落到地面上也并未消散,而是像火柱一样随着火龙喷射不断移动。在夜色中看就像是一根凝聚的火刀在切割大地。硬生生在溃逃的人群中犁出了一条死亡路径。   “她一个人上就行了。”   看到这一幕巴尔德拉直接去看旁边的安斯。   “我可以给她拍拍手——我对鼓掌可是很在行的。”   “看好你的方向!”安斯没好气的瞪过来,“结束的时候留几个活口!伯爵肯定想知道这支军队是从哪儿来的!”   战斗很快结束了。   经历了两轮齐射洗礼,又被黑鳞火龙冲散了阵型。这支刚集结不久的贵族联军减员大半,只剩千人出头想四散溃逃。   但他们很快被早有准备的海蜇骑兵截断了退路,一阵绞杀后又死大半,剩余几十人全做了俘虏。   艾门骑乘火龙降落在安斯旁边,看到他正在审问战俘。   “这是些叛徒,伯爵。”   看到她下来,安斯带着怒意跟她汇报。   “霍顿家族联合了北方领地的八个领主想起兵造反!他们的首领称米斯特的正统是米斯特人,想要配合城内的骚乱占据海王!”   “野心挺大。”艾门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看向那些跪着的俘虏。   “都杀了吧。”她说,“连其他尸体的脑袋一起砍下来,堆在路边上做个景致。”   这个命令被迅速执行,很快,一座又一座由人头搭建的“三棱塔”出现在路边。   “北方诸领叛乱,这肯定不是最后一批去海王的人。”   艾门看了看那些面色怪异的海蜇军官,解释起来:“而我们要去西北方向和援军汇合,不可能修改路线找他们清算。所以要留下点东西来震慑他们,让他们知道这些先驱者都是什么下场。”   “伯爵做的没有错!”安斯吸了口气,转身怒喝,“都听到了吗?加速行动!!”   处理完战场,艾门让全军休息了三个小时。在半夜十点左右时又唤醒所有人再次开拔,浩浩荡荡的向西北行去。   而在路上,她可以明显感觉到所有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刚出海王时他们只是一支精良的骑兵。但现在品尝过鲜血的滋味,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层淡淡杀气。   很好。   她满意的弯起嘴角。   圣焰骑士团空有训练而无正规战役洗礼,海蜇精骑过去更是几大门阀的宝贝私军。他们的理论实力虽然强,但真正打起来在“运转效率”上恐怕会多有迟缓。   从这个角度上考量,这支叛军部队来的可真是时候。他们用死亡为代价让她的“利剑”部队开了刃,战斗起来绝对会比过去凶狠。   而在路上,她亦在总结这一战的收获。   火焰附魔的炮击很强,但她没有忘记其蕴含的缺点。   用手工匠人去“磨”被甲弹的产量真的是一种很折磨人也很耗时间的行为。生产的难度使得这种子 弹在当下而言异常宝贵,所以那两轮齐射用的都是另一种简化版的圆形钢弹。   圆形钢弹在燃烧粒子的催化下也能爆炸,但范围没有锥型被甲弹大,弹片的覆盖度也不理想。这就导致她的齐射还是比不上真正的小口径炮,尤其对部队的杀伤力没有想象中高。   这也算是附魔齐射的老大难问题,从诞生之初就一直存在。   不过还好,这个问题目前来说影响不大。因为她的敌人在装备工艺上太过落后,以至于她看出的缺陷还成不了弱点。   道理很简单:新枪在使用锥型被甲弹时有效射程能达750米,用这圆形弹只有520,低了不少。   但如果敌人的枪械只能打250米甚至更短,而且精度极差,那么这削减掉的射程和穿透力其实影响不大。   250距离520有200米差距,这段距离即使是骑兵冲锋也要30秒之后才能抹平。   但30秒——这其实已足够她的部队在仔细瞄准后打出七轮以上的精度射击。   “您还真是爱学习呢,殿下。”   看到她打着哈欠还坚持在行军笔记上写写画画,阿尔贝蒂娜忍不住在颠簸之中给她披了个外套。   “名将就是这么学出来的。”艾门看着她咧嘴微笑。   “毕竟我这可是全新的军种,全新的战术。”   “每次战斗的兵力对比和地形因素都是宝贵经验。” 第136章 钢铁洪流(还债55)   第二天天亮,阳光一如既往的泼洒下来,温润着平原上的植被和生灵。   两支分别在3000人左右的混合部队慢吞吞的从远处行来,挑起的枪尖上挂着十几面贵族旗帜。   他们是跟随先驱者的步调一起赶去海王城给“安斯-赫特”施加压力的。   有道“越是胆小的人做起坏事来胆子越大”,其实倒也未必是他们真敢,只是他们真的害怕失败,所以会拼尽全力的去将“坏事”做好。   这是第二批和第三批的北地私军,6000多人中绝大多都是抽调出来的武装民兵,真正能冲锋打仗的战斗部队只有1000出头。   本身只为施加压力,之前那支4000人队已经很有分量。但这些人并不放心,想了想还是调出了大多数民兵,希望凭借人数优势来震慑对手。   他们的指挥官是达卡-霍顿和米修-霍顿,俱是霍顿家年轻一代的杰出子弟。   海王劫事变逼迫霍顿家族放弃了自己原先的领土,虽然在事态平息后那块土地依然被艾门算在他们名下,但之前他们为了避难将很多产业变卖脱手,恢复元气并不容易。故而他们顺着里斯的意想要攀附幽影城,试图趁海王城空虚的节点将它的新领主给控制起来。   艾温-塔里亚的个人价值就像她的美貌一样不容质疑——这是让大多数领主都达成共识的一点。   根据内部消息,她不仅在米斯特银行内有800万存款。自身还掌握着最让人眼红的新锻钢法。谁能控制她谁就能瞬间获得巨额财富,更不用说她本身还是个强大的美人。   得到她,这辈子可以说就什么都有了。无论是钱、权势、力量还是她的身心,这些诱惑在摆出来时总是让人难以回绝。   “塔里亚伯爵啊……”骑在马背上,达卡-霍顿还在遐想着曾经见过的窈窕身姿,“我过去从来不知道独眼的女人也能给人以这种魅惑。”   “精虫上脑的东西。”米修-霍顿在旁皱眉骂道,“她的价值更多还是在那些技术上,你也不想想那些东西能给家族带来多少财富。”   在米修看来,女人是随时随地都能找的。他更看重艾温-塔里亚所拥有的各项技术创新。   “传说那些创新有大部分都是她自己的点子。”米修沉吟道,“如果真是这样,她的脑子可要比她的身体值钱多了……”   “但这并不冲突!”达卡哈哈大笑起来,“你在想什么呢米修?说的好像这二者不可兼得一样!只要计划顺利我们完全能得到那座城市的一切!甚至还包括她的歌罗西!包括她之前创造的医药体系!你觉得那个时候她还能靠她的智慧保住她的裹身布料?哦,你别傻了——”   “也是。”听他这么说,米修也笑了,“半个瞎子还能像她那么潇洒的女人不多,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尝尝她的味道……”   “味道?”达卡突然抽 动鼻子,“嗯?这股味道你闻到了吗?空气里好像有股淡淡的臭味!”   “是有臭味。”米修也闻到了,“其中还有血腥味,这到底是……”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驱使斥候去前方探查。   半小时后两人以及身后的军队在一处黄沙路段前停下脚步,震撼的看向道路两旁,面色惨白说不出话。   那是人头。   几百颗、上千颗头被利刃生生割裂下来,呈三棱塔的形状一座座的堆在路边。   乌鸦和秃鹫成群结队的落在上面,从人头上取食碎肉、眼珠。   不远处还一大片无头尸身,一群群鬃狗豺狼正俯首在那里撕咬、啃食。   “呕——”达卡一弯腰,吐出一口黄白液体。整个人从马上栽倒下去,竟是被这地狱的景象给吓昏了。   “……把他扶起来。”   米修的面色也不好看。他带了一支小队驱散那些四脚野兽。一眼认出那些残破的甲胄是属于自己人的。   他顿时也有些摇摇欲坠,多亏仆从搀着才没有从马上也栽下来。   “少爷。”几名仆从担忧的看着他,“我们接下来还往前走吗?”   “不走了!”米修低头直摆手。   “先……后撤三里,找个位置安顿了再说!”   ……就这样,北方诸领的叛乱节奏被强行中断。就在年轻的指挥官还在试图和家族做联络以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时,艾门统帅的骑兵部队也快要接近强弩之末。   两次急行军,每次都超过12小时。中途只在遭遇战后休息了一次,无论人还是马早已到了体力极限。   但好在这一路上没有再出其他事端。在放火从毒虫林烧出一条通行大道后,他们总算在计划的时间内抵达了林地边缘的汇合地点。   快到达时艾门抬头看了看北边,透过两旁的丛林树冠依稀能看到云雾缭绕的断脊山脉。   而在率领部队走出丛林的瞬间,她也不得不像其他人一样,被下方的场景给惊呆了。   土坡下是一片平原。那里安置着数千营帐。   营帐里满是行走的人影,光从这个角度就能看到有超过500辆车停在开拓的广场。   不仅如此她还看到了一些被固定在地表的重型器械——那散落在地的圆筒零件根本就是一根根炮管。   “可是艾温伯爵?”   营地斥候发现了他们,抬头叫了一声便笑出声来,显然也是看清了艾门的脸。   艾莎人多是棕黑头发,金发少,尤其金发蓝眼还是独眼的更少。他百分之一千不会认错。   不过为了杜绝某些隐患他还是要了艾门的身份纹章,说要先去营地里做个通报,让他们在这里稍等片刻。   金斯也确实没让她久等。很快就带了一票人骑马迎来,将艾门一行人接了下去。   “你们这都是……这段时间的工业成果?”   行走在营地里,精神疲惫的艾门仍然有些难以置信。   “我本来以为能有400辆车就不错了……这些东西……这些东西都是你们自己造的?”   老实说,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因为排除那些工艺水准更高的车辆,这种组装火炮明明是只属于瑟兰的隐秘技术。她自己都还没完全搞清其中原理,这些她一手教出来的蹩脚技工怎么可能靠自己的力量将之复制?   “我在做梦。”她摇摇头,“我一定是路上累了,现在看到的都是幻觉。”   “并不是梦,大人。”金斯难得看到她这副模样,笑了起来:“这些都是来自瑟兰的技术援助。”   “来自瑟兰?”艾门和一众随从俱是一愣。   “来自瑟兰。”金斯点头。   “瑟兰公主莱娜-哈温在前段时间给歌罗西送来了一支技工团队。”   “他们看了您留下的那本构想图纸,所以就有了这些东西。” 第137章 内燃时代(保底)   金斯的话包含了远超想象的信息量。在短暂的惊愕过后艾门很快产生了更大的惊愕。   “所……罗门,教授?”当来到技工团队所居住的帐篷区时,她目瞪口呆的看向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口中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站在最前面的人一身黑色礼服,打领结,穿皮鞋,持直把手杖。正是她的老熟人,曾经的普兹林登神秘系教授长,所罗门-所罗亚。   而且不止是他,站在这件巨大帐篷内做分析研究的每一个人她几乎都能叫出名字——因为他们根本就是普兹林登人,就是学校曾经的教授。   能量系专攻械能学的也拉、卡诺、奥森德尔。   能量系专攻动力学的卢森堡、布林克林、菲普诺斯。   尤其她还看到了卡里克!毕诺-卡里克!这位年近七旬的白发老人可是放到任何一个国家都能是械能泰斗的知名人物!!   当初在歌罗西给梵茵一群人上课时她还提起过他!梵茵更是在下课后质疑她的知识是否真的师从此人!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看到他!还有这些教授们!这简直是堪比中彩的巨大惊喜!!!   “这根本不是什么‘来自瑟兰的技工团队’。”恍惚的艾门轻轻摇头,“这是‘整个普兹林登学派最精华也最有智慧的那批人’,是纳米亚人类文明发展史上一代智慧的汇聚结晶!!”   “噢~”所罗门翘起嘴角,“你这么夸我们可就太夸张了。”   “事实上包括卡里克在内的很多人都觉得你才是这个时代真正的天才,因为你留在歌罗西的那些笔记,那里面的一些构想真的太惊人了。”   “那不是我的功劳。”艾门此时还陷在震惊当中无法回神,“那都是我做梦,看到梦里的世界有,我就原封不动抄过来了……”   这话叫附近气氛一滞,不少看向她的普兹林登人先是扬眉,然后反应过来她是在开玩笑,纷纷微笑着冲她摇头。   “米利安教授呢?”说实话被误解,艾门不想在这里纠结。她转头在帐篷里四处张望,“米利安教授是否也一起来了?”   莱娜……不得不说莱娜给她惊喜真的是太过巨大。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小丫头能帮她联系上残存下来的普兹林登学派!而且还动用手里的力量将这些人完好无损的送到了艾莎!送到了距离艾莎最南部的拐角城市歌罗西港!   所以她当然会期待达-米利安是否也跟着这批人一起来了。毕竟连所罗门都过来了,米利安没有道理留在伊卡洛林。   “米利安没来。”所罗门直接打碎她的幻想,“学校目前刚在布鲁梅斯站稳脚跟,不可能把全部的师资力量都派来帮你。”   “毕竟你知道的。”他扬起眉,“布鲁梅斯位于瑟兰王都圈外围,发展情况并不理想。而能量系的大量学科都要求有工业——至少是轻工业的底子支持。与其放着他们在布鲁梅斯生锈还不如让他们来这里发光发热。”   “而米利安和我猜拳输了。”说到这里时他的语气立刻欢快起来,“所以这次行动的带队人是我……你是不是很不高兴是我而不是他?”   “没有!”艾门立刻摇头,“我很高兴见到您,教授。要知道,我可能还欠您一句‘谢谢’。”   排除这次会面,她对所罗门的印象就是那个身缠绷带躺在重症病房里的木乃伊形象。   她可没忘对方那身伤到底是为谁受的,从秘境里脱出后没时间去探望对方一直让她深感愧疚,这次能见面正好补上这份遗憾。   “没什么。”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在助手搀扶下走过来,说道:“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半个普兹林登人!艾门-哈温!所罗门救你是应该的!”   “卡里克教授?”艾门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您这说法……”   “我知道学派里有些人现在仍然对你不满。”老人蛮横的打断她,“他们觉得是你将灾祸带给了普兹林登,但我一直以来都不这么看。”   “灾厄是不会你的畏惧而主动消褪的。”他说,“灾厄的根源不是你而是被留下来的神主秘境,即使没有你那些恶魔也不会打消对圣枪的觊觎。所以我不认为西山的下场该由你负责。”   “卡里克教授……”   艾门难得的有些眼眶湿润,对方这番话实在给了她太大的慰籍。   “而在看过你的那些笔记后我就更加这么想了。”   老人嘿嘿笑着,拿过助手手里的羊皮纸卷,指着它道:“看过它后,我是真的很庆幸你能从那场灾难里存活下来。”   “你可能意识不到这个东西的真正价值。”   他抖了抖手,半是愤慨半是哀怨的瞪了她一眼。   “早知道你有这么多点子,我当初就该强行挖你去我那补课!”   “这些东西您都看了?”   艾门吊着心思朝他问道,“您觉得如何?这里面的大部分构想都是我在歌罗西才重新完善的——毕竟当初在普兹林登只是纸上谈兵,缺乏这里的实践条件。”   由不得她不期待,实在是因为这些笔记里记述的构想太重要了。   “还行吧。”谈到专业,卡里克立刻显得矜持起来,“后膛枪、后膛炮、煤气提取、平炉炼钢、能量循环……这些都是不错的构思。”   “顺带一提。”他顿了下,“我已经根据这个能量循环的曲线图把你构思的东西做出来了。”   “啊?”艾门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构思的东西……是指什么?”   “你都已经做到煤气发生炉了生产的车子却还在用第二代的蒸汽动力,循环曲线图关系着什么还要我说?”   “难道是——”艾门微张嘴巴左眼睁大,“内——”   “不错。”老人点头,“‘内燃机’。”   有那么一瞬间,艾门觉得卡里克的身影无比高大。   巨大的幸福感将她砸的精神恍惚,她做梦也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惊喜。   就像是花两块钱刮奖中了两千块,整理时发现它们都是价值不菲的珍藏连号版钞票一样,这种惊喜真的是太突然了。   不过若要追求道理,卡里克能把内燃机捣鼓出来其实并不夸张。   就像他所说的,平炉炼钢的动力其实已经比之前的动力机大了许多,已经属于“煤气机”,比“蒸汽动力”更加先进。   这个结构再往下突破就是最原始的二冲程煤气内燃机,在这中间极其重要的一个论述就是“能量循环”。   它在艾门记忆中的正式称呼是“卡诺循环”,是法国工程师尼古拉-莱昂纳尔-萨迪-卡诺于1824年提出来的重要学说。该学说用最直观的言论和图像解析了热力机提取动能的原理,指出热机必须在高温热源和低温热源之间工作,“凡是有温度差的地方就能够产生动力,凡能消耗该力的地方就能够形成温度差,就可能破坏热质的平衡”。   这一完美遵循热力学第二定律的定理在那段历史中直接为35年后问世的二冲程煤气内燃机指明了方向。而艾门在很早的时候其实就握有它的原理图像。   前世,卡诺定理和二冲程煤气内燃机之所以隔了35年主要是因为法国人没能实现理想——尼古拉-卡诺英年早逝,倒在了追逐梦想的路上。一直到1834年他的工作才被另一位法国工程师克拉珀珑整理发表。   所以如果将中间那些耽误的时间给抛开掉,理论上她是可以在极短时间内根据卡诺定理去改良目前的热机,进而制造出第一台二冲程煤气内燃机的。   之所以造不出来,主要还是她对化工动力学一知半解,只知原理而无法应用,并且在“思想相对贫瘠”的艾莎也难以找到工学泰斗。   柯尔大学的水准不错,但那是相对本土而言。连瑟兰的工业体系在她看来都是漏洞百出,造不出规格相同螺丝钉的海王城当然也不可能找到相关人才。   但卡里克,他是普兹林登学派在械能方面最有见地的工程大师。   只要他能看懂卡诺定理,通往内燃机的路就不会再有任何阻碍。 第138章 闪击磨城(还债56)   3月23日,磨城。   早起的农夫们赶着下田,和那些行脚商贩一起在各处城门口川流来往。   偶尔能在人群中看到全副武装的冒险者。他们或者伫立在街角边等待工会开门,或是互相聚在一起攀谈着什么。   在所有人看来今天的磨城也会和往常一样,并不会有什么突发意外惊扰他们。   毕竟磨城的地理位置是真的不错。断脊峡谷和毒虫林固然阻碍了雅芬领向米斯特领派遣重兵,但反过来看,它们也是磨城的屏障。   作为雅芬领在中部地区最重要的产粮地,磨城驻守有4000精兵。再算上民兵能堪堪破万,绝不是什么好捏的柿子。   而且磨城外围50里内还分布着大大小小数十座村镇,它们是环卫磨城的第二道防线也是互相串联的天然哨卡。有这么多重因素提供预警,他们遭受突发意外的几率就更低了。   胖男人约德今天难得起了个大早,他在仆从的侍候下用完早餐,突然想找个海港城市去休闲度假。   因为他姐姐“在床上的努力”,他得以免掉了部分责罚,在磨城继续当他的银行行长。但磨城到底是一座内陆城市,已经在歌罗西生活近十年的约德对这里的山土气息不太习惯。   闻惯了海风,磨城的小麦味和粪土臭味让约德难以接受。   吃惯了海鱼和精致糕点,他也受不了这里过分油腻的烤肉和过于坚硬的全麦面包。   他还厌恶那些农妇充满土味的穿衣风格。尤其当她们想打扮的漂亮些时,那种大红布料和厚厚的妆容简直让他看了想吐。   越是这么想,他就越是怀念歌罗西的浪漫风情。虽然当时的海港城市发展没有现在迅速,但那些海边的姑娘简直就像大海一样,用她们自由、浪漫、且“不拘小节”的特色性格给约德留下了不少深邃回忆。   啊——他挑起眉来——提到这个就不能不说一下那个叫“芬妮”的女人。那是伯尔根的妻子,他当时差点就占有了她。   如果不是她试图自杀还在床上昏了过去,且约德又恰好不喜欢和“尸体”互动,可能那天晚上他就能心满意足的入眠了罢。   想到这里,约德心思越发躁动。他怀念海港城市的窈窕少女,放下报纸对仆从道:“去准备一下长途马车,我想去北风港休息几天。”   仆从领命出门了,一切看起来都没什么异常。   约德取过小镜子照了照自己斑秃的脑门,眉头一皱,又想去商业街挑几顶帽子。   与此同时,距离磨城50里外的拉姆村,一名哨兵在田埂上眉头紧皱,有些摸不清自己看到的东西意味着什么。   那是烟——来自西南方的广木平原。他看到遥远的地平线上有一阵烟沙被凭空卷起,里面的影子看不清,正在犹豫要不要向镇里汇报。   扑腾翅膀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哨兵一抬头,又看到一只袖珍娇小的红毛鹦鹉在看自己。   拉拉自认为是一只很聪明的鸟。所以它不喜欢和将死的人说任何废话。   它在半空中化作一簇赤红火焰,干净利落的从对方头颅中穿了过去。   “最后一个哨兵也解决了。”   同一时间,可可收到同源的信息,转头对艾门报告道:“我们可以长驱直入!”   “不解决也可以长驱直入。”艾门没理它,“给他们发现了又怎么样?他们报信的马还能有车队快吗?”   她表示自己同样不傻,拒绝为两只鹦鹉刷战功的行为提供奖励。   “小气鬼!”可可气呼呼的扭头过去,“不跟你好了!”   “让后部调整一下队形。”艾门转头看向阿尔贝蒂娜,“田埂上的路段较窄,让他们注意点,别堵上了。”   “这是……怎么回事?”   拉姆村的村民聚集到路口,睁着好奇的目光看着一辆辆“铁壳车”卷起烟尘。   “这么多‘铁壳’,这是要去磨城做生意的?”   田埂上有三条大路,此刻都挤满了样式接近的铁壳汽车。每一辆上都有四五个人,手里……手里好像都拿着枪哩。   “那是敌人!”   下田的男人们赶了回来,看到这场景也被吓了一跳。   “都穿着军装,这些人是去打磨城的!”   身体强壮的农夫拿起武器就是民兵,自然认得那些枪炮兵器。   不过这些人是怎么来的?   他们对这个问题疑惑不解。   这么多车,按每辆车5个人算恐怕得有3000多人。看方向他们是从南边的米斯特领打过来的,那他们在路上不就应该被发现了吗?   磨城在断脊峡谷里也有安插游击哨兵,这么大的车队隐藏不了,刚开拔就该有消息了。   所以他们一时间也犹豫起来,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不是敌人。   如果真是敌人的话,得到消息的磨城那边应该早就派人来拦截了吧……   出于这样的混乱心理,他们并未对车队的同行做出阻拦。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对方长驱直入,消失在了田埂尽头。   而陷入这种混乱的人并非只有这些民兵。一路上车队遭遇的所有防线均未对他们发起攻击。   无论是民兵部队,游骑兵还是巡游哨兵,或者是靠近路段的村镇守卫,所有人都被这支车队的“突然出现”搞懵逼了。   他们的想法都是一样的——如果对方是敌人,自己肯定早已收到命令去阻拦了。   而自己没有收到阻拦的命令,这可能是因为……上面和米斯特人有什么约定?   “前面有一支游骑兵,看人数大概800左右。”   前中段的车子上,棕发女人有些紧张的按上枪托。   “殿下,要不要……”   “别乱动,阿尔贝蒂娜。”   艾门却老神在在,双手架在椅背边缘,整一个吊儿郎当的游侠坐姿。   “他们是不会对我们做什么的。”   事实也确实如她所料,在第一辆车经过路边时那支游骑兵只是呆站在原地,连背上的火枪都没解下来。   “下午好。”艾门在车子经过那里时挥手冲排头的骑士打了声招呼。   “接着!”然后她抛给他一根卷烟,那是她心血来潮从司机口袋里夺过来的。   “这是正宗的歌利烟!”   那骑士接过卷烟闻了闻,兴奋起来。立刻抬手朝远去的车子脱帽致意。   “我跟你们打个赌。”   艾门也煞有介事的回头挥手,一边挥还一边对呆若木鸡的同行者道:“十几年后,这一幕会被搬上戏剧台的。”   ————————   半夜大概还有2章,求一波滋润。 第139章 心胸蜕变(还债57)   为了防止米斯特人突袭磨城,雅芬人其实已经将能做的防备工作做到了极致。   无论是环绕城池的村镇还是峡谷里密布的游击哨卡,或是路途上的游骑部队以及那些村镇里架设的炮火,他们做的真的已经足够好了。   但这些防御只能保证他们在同时代的对抗中不至于落入被动的局面,对于某种超出想象的攻势明显缺乏应对经验。   尤其这支部队使用的战术还要领先它本身的装备一百多年,磨城的陷落只能说是运气不好——谁让它恰好是雅芬领北部的出入口呢。   过了平原和田野,前头车队已经渐渐能看到地平线上的城市轮廓。   艾门坐在座位上半眯左眼,两鬓的金发在风中飘舞。   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看到的是连绵不绝的武装车辆和一望无际的山丘田埂。   就在刚刚,雅芬人费劲心思、绞尽脑汁、为了防备磨城被突袭所摆出来的一切手段,就这样被她用纯粹的速度给突破了。   3月18日,她的军队在午后开拔,入夜时分行进至70里外,遭遇4000名北地叛军,不耗一兵一卒将之全歼。   3月19日下午,军队进入毒虫林。她用一把大火将碍事的植被全部烧掉,在当日黄昏时分抵达龙蜥山脉的西北尽头,和米斯特荒原的驻军汇合。   然后她不做任何停顿的将两支部队混编重组,抛弃所有马匹,以4人为一组和司机同乘,率领872辆铁壳车和116门炮在当天夜里再次开拔。   没有停顿,没有休息。撑不住的士兵得学会在颠簸的座位上补充睡眠,渴了就喝水壶里的水,饿了就吃包里的干粮——她本人也是这么熬的。   而这么做的后果就是:这支在极短时间内从骑兵变成摩托化炮兵团的部队只用了短短三天半就走完了绕行的1200多里路,从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位置——磨城西南方向的广木平原突入了其防区的核心地带。   二冲程煤气内燃机的发明使得872辆铁壳车有了强韧的心脏。虽然因为技术还不成熟等客观因素它们还是在路上抛锚了200多辆,但剩下来的部队已足够她露出致命獠牙。   此刻前方平原畅通无阻。磨城的轮廓在阳光下清晰可见。但艾门却又一次陷入恍惚,有些难以置信她一手导演的突进奇迹。   三天半,算上之前的一天半就是五天时间。   五天,她带领这支部队一路横跨1400里。抵达作战地比原本计划里的七天时间还少了两天。   尽管列出这样的计划前她就有不小把握能实现它,但当所有的困难都被一一破解,磨城真的就近在眼前时,她还是忍不住感慨起来。对前世记忆里的某位西方将领有了另一层莫名的敬意。   闪击战术,这个名字在她之前的记忆世界里可谓家喻户晓。   因为它太成功,在那个时代威力太大。即使战争结束后依然吸引了数之不尽的军事家和战略家对其展开详尽研究。   它的核心是速度——在敌军尚未察觉前完成部队的集结,利用航空兵和装甲部队同时进攻。前者摧毁指挥部、交通线等重要地段,后者以远超步兵的行动力刺穿、切割敌军,使得敌军主力在短时间内陷入迷茫和孤立无援的绝望境地。   而它的核心技术则体现在三种武器上,分别是飞机、坦克,还有无线电。   前二者的作用无需多言,但正是因为无线电的广泛运用才使得指挥官能如臂指使的调动军队,让军队每一步的突袭穿插都在敌人的反应之前。   以艾莎当前的工业发展,这三种武器艾门一个都拿不出来。   这注定了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实现真正的闪击战术。但这不代表它的核心思想她就不能用了。   之前她给敌人抛烟,这其实不完全是心血来潮。   或者说她心血来潮的原因是她想起了一个典故——一个关于马其诺防线的“有趣”典故。   很多人都知道马其诺防线——这一位于法国东北边境处的蜿蜒堡垒在二战时期是由敌军将领隆美尔率军攻破的。   马其诺防线是单向防线,致命缺陷是在靠近比利时的地段没有继续修建,留下了一道不小的豁口。很多人知道隆美尔是根据作战计划从北部绕过防线正面从而使得防线作废。但他们可能不清楚法国人在防线空缺的路段依然囤积了重兵防御。   而有部分资料是这样记载隆美尔的应对法的:   “他命令士兵解除武装,在坦克上挂上彩旗和飘带。他自己带头穿上烫的笔挺的军官制服,将所有能找到的勋章都挂了上去。然后让大部分士兵钻出战车,和他一起站在顶部挥手欢呼,命令部队在这样一种滑稽和诡异的氛围中朝敌军防线高速前进。”   面对这样一种堪称自杀的疯狂行径,法国人的表现是“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德军部队的推进速度太快了。快到他们无法联络上前线军情,对于实时战况一无所知。   他们不确定战争是否结束了,因此没有对开进防线的德军做任何阻拦。甚至有法军士兵朝隆美尔挥手,有法军军官接过卢森堡上校抛来的烟。   事后真相大白,法国人脸面丢尽,那位接烟的军官直接选择了开枪自杀。   但这里——艾门认为并不能将全部的罪责怪到法军指挥的愚蠢上。   她认为信息的不对等才是关键,正是因为法军部队无法确定实时局势他们才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这其实是那个背景下各种因素相结合才能成功一次的唯一特例。   信息——这是她从闪击论述中提取出来的最关键要素。   为了追求这一要素,她才会下达那一串在旁人看来是疯了的命令。   四千匹马价值不菲,但照顾它们会耽误时间,所以舍弃。   两百多辆装载二冲程煤气内燃机的汽车价值高昂,抛锚后放任不管可能会被别人窃取技术。但维护和修理它们会耽误时间,所以舍弃。   掉队的士兵,舍弃。   不想继续追随的军官,舍弃。   因为路途颠簸被震坏的火炮——还是舍弃。   她不惜一切代价追求最极致的速度,核心目的就是打出信息优势,让雅芬人反应不过来这支部队是从哪来的。   磨城的轮廓渐渐清晰。就像一位全 裸少女横躺在美丽富饶的大平原上。   看着它,艾门的独眼闪过坚定。   她从敞篷汽车上站起来,单腿踩上前座椅背。   面对质疑,她用一个奇迹论证了自己心中的猜想。此刻正是意气风发,那股傲慢仿佛要将整座平原都踩在脚下。   “可可。”   感受到来自后方的一众灼热视线,艾门放出一只红毛鹦鹉。   “麻烦你,炮击阵型。” 第140章 所向披靡(还债58)   当艾门在城门口展开阵型时,磨城的守军有大半人还未苏醒。   因为不是海港城市,磨城的生活节奏相当缓慢。这里的人们习惯于早睡早起,没有紧急任务的士兵们经常赖在被窝里贪图懒觉。   不过当爆炸声和震动连续传来,就是睡的再死他们也不得不从营帐里提着裤子往外狂奔。   “怎么回事?”散乱的军营内到处都是不明所以的懵逼士兵,他们衣衫不整,看到认识的人便试图揪住他们询问情况。   “米斯特人打过来了!”被揪住的人哀叹一声,牵着马匹想往外跑,“西顿长官让我去通知北城调兵,别挡路,赶快滚开!!”   他骑上马往军营外跑,但还没等跑到门口,一道从天而降的汹涌火柱便将他连人带马烧成了灰。   “龙——”塔哨的惊呼声这一刻才姗姗来迟,“所有人都拿上武器,先把火龙给打下来!!”   “呼!”回应哨兵的是另一道火柱,整座哨塔在火焰侵袭下迅速倒塌,瞬间就变成了一堆废墟。   火龙没有就此停下,它继续挥舞宽大的翅膀在天空翱翔,专门挑拣那些存有辎重和弹药的地方喷吐烈焰,一个来回后军营便燃起了滚滚浓烟。   于此同时又有数枚橙光炮弹突破内墙砸入军营,落地后的爆炸又在守军中增添了不小的伤亡。   “磨城完蛋了。”   看着残破不堪的磨城城墙和后方军营处升起的火光,安斯摇头,感慨起来。   区区四米城墙……还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遭受炮击。他想不出来要发生怎样的奇迹才能挽救这座城市。   他估计艾温伯爵只用普通的附魔就能凿穿这道防线,更何况那边还有80多门野战炮。   这些炮里有三分之一是工厂临时赶制的组装式后膛火炮。可以发射远比常规火炮更重的炮弹,况且它们同样可以得到附魔增幅。   “看来高阶掌控者的作用不仅仅是个人武力。”巴尔德拉沉吟说道,“这些掌控者,如果他们每个人都能使用附魔技法,他们对军队的增幅效益绝对比更新装备要靠谱多了。”   “伯爵说过这种技巧目前只有她一个人能用。”安斯松了口气,“万幸如此,否则我可不想面对一支有高阶施法者做核心的军队。”   “安斯。”就在这时艾门过来,“炮击打了五轮,阿尔贝蒂娜那边已经汇报说守军失去了反攻能力。”   “需要我们做什么。”两名海蜇军的高阶军官立刻从车上下来站好,“您尽管吩咐。”   老实说他们现在非常手痒。五天千里的奇迹跨越他们之前认为不可能做到,但现在他们是这一奇迹的经历者。军人的天性足以让他们对此感到热血沸腾,那些舟车劳顿的疲劳在这记猛药的影响下根本无关痛痒。   而艾门对海蜇精兵的使用一直都相当谨慎,不止是之前的几场遭遇战没有让他们放开打,这次攻城也暂未派下任何任务。搞的巴尔德拉都不好意思,他总觉得自己既然来了就不能在关键时候赖在车上傻看着。   “急了?”金发女人一挑眉,帽檐下的笑容有些阴森,“你们可能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场战役要打……”   “让我们活动下吧,伯爵。”威廉姆摩擦着手掌,跃跃欲试,“兄弟们之前眼馋您的技艺已经很久,您不如现在这里给他们……满足一下?”   话音刚落安斯便在他背后塞了一拳——他无法想象自己之前是怎么和这种白痴在一起共事九年的。他难道不觉得这番话听上去很诡异吗?   “……”艾门皱眉在威廉姆脸上看了半晌,最终说道:“……那就如你所愿。”   她给集结起来的海蜇军战士体验了一把附魔射击,然后便把他们打发走,让他们绕城驱赶那些逃难的民众。   她自己则带了一批人步行进入磨城内部,开始在炮火掩护下用她的个人武力清缴那些残存守军。   攻势从23日早晨8点正式打响,只用了不到3个小时就结束了。   磨城城主兼守军司令西顿将军在逃难无望后向她投降,贡献出了大量物资和她急需的战马补给。   个中意义是非常的——因为只有真正的战马才能顶着炮火发起冲锋,这对她接下来的分兵计划有着极其重要的促进作用。   数天前在和歌罗西援军汇合后她没有让军队有任何休息,现在打下磨城,她本来也不打算给这些人多少休息时间。   只是磨城里有一个关键人物需要她搜捕出来,这一耽误就是近2个小时。   “约德已经不在这里。”   下午3点,艾门遗憾的通知硬要同行的金斯-伯尔根。   “他的家仆说他在战斗刚打响就乘坐马车从北门逃了。”   “该死的家伙!”   金斯愤怒的咒骂起来。   “他的命怎么就那么好!?”   “好也好不了多久了。”   艾门看了看天色。   “车子的燃料还能用上两天,路上有其他补给的话还能更久。只要我们再继续深入切割他们,抵达临沼城之前应该可以将他截下。”   就这样,她将剩下来的78门组装炮拆卸到584辆运兵车上,将这支部队编为一路,由安斯等人统率着从西往北弧线行军。   她自己则利用从磨城找到的1200匹优质战马重新武装了600名圣焰骑士,亲自率领这路人马从东部弧形往北部走。   与此同时安德雷斯和其他十几名“真正的圣焰骑士”还会携带300从骑从中路穿插伺机支援,三路人马的联络由两只精灵负责。   这一兵分三路的举动在接下来的数天时间内成了雅芬人的无解噩梦。   拥有黑鳞火龙做代步工具,艾门本人的行进速度要远远快于任一路军队。   利用这个优势和整体部队的机动能力,以及两只拟态精灵互相带来的通讯能力,三路兵马在她手中如臂指使,屡屡绕过重点防御的雅芬防线,集中优势兵力给其薄弱点以惨痛的打击。   24日,她调配三路军马连破四城,一夜突进200里。   25日,她利用情报优势虚晃一枪,诱骗雅芬守军出城追击耗尽弹药的安斯炮兵,用两支骑兵从侧翼突袭,一战击溃6000人。   26日,她抛弃所有辎重和废弃的车辆统帅部队大胆穿插,深入敌后追击残部。雅芬诸城联军的指挥官错误估计了她的兵力,将她在地图上孱弱包抄的“两根手指”当做了一对“粗壮的撞角”。在组织撤退时没能很好的传达命令,各种混乱的军令引发了溃逃。   正是在这一天那繁从拟形魔口中得知了“磨城告破”的前线急报。   而与此同时,疯狂奔驰的圣焰骑士团离临沼城已只有500里了。   ————————   求票,poi。 请假一天明天爆肝补   在忙周五设计大课的模型作业,饭还没吃。本来留了一个小时码字结果打开文档没什么想法,我觉得我状态有问题,强行写效果不好。所以请个假吧!等明早的课结束我下午睡一觉,养足精神来补欠账!   PS:因为我个人的失误导致之前悬赏给的5000刀片只拿到100,前段时间更新节奏突然变慢也有一点这方面的影响。不过欠章总数还是130章,放心~我可是不会赖账滴~ 第141章 成长的狮子(保底)   滚滚浓烟直冲天际,火焰焚烧木料的噼啪声在寂静荒原上时不时响起。   浓烈的血腥混着刺鼻呛人的火药味在四周飘荡,放眼望去,到处都堆着残破的死尸。   一个散落金发,穿黑色军服的独眼女人牵着马匹穿过硝烟,身后跟随着一支面露疲态的骑兵部队。   “再往前不到100里就是临沼城了。”她看向西北,有些沙哑声音在人群中穿梭。   “看在天快黑的份上,简单搜寻一下战场物资,就在附近的地方休息下吧。”   随着她的命令,停在她左侧肩上的红毛鹦鹉立刻飞起,身体在高空位置散成火焰,组成了一个帐篷徽记。   看到这个徽记,那些因为距离太远而听不清前方命令的人不由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面容松弛下来,整个神态都自在了不少。   他们被带到距离战场不到50米的一处荒原高地后,在风口背面被解散了队伍。   立刻有人开始挖掘洞口建造防御,还有一些人自发离队去搜寻干柴,准备用于待会的篝火和“丰盛晚饭”。   更多士兵则是在安顿好战马后就一头躺倒,头枕黄土背靠大地,没一会就打起了呼噜。   没办法,他们太累了。   为了指挥官所追求的目标,他们在15天内疾驰奔行了2000多里。大小战斗打了100多次。已经有超过30个小时没有合眼。   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疲惫让他们无法再继续坚持,很多人的脑袋里根本就是一片混沌,几乎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了。   “这帮臭小子!”巴尔德拉打了个哈欠,揉着血丝双眼在这些“尸体”中巡视,“这么睡……他们也不怕冻出事情。”   “收缴物资的小队已经出去了。”安斯站在他身边,看着他脱下皮甲盖在一名士兵身上。   “……其实你不用这么做,他们应该会把尸体的衣服全扒回来的。”   “老子乐意!”巴尔德拉瞪了他一眼,抬头看看天,说道:“不过我还是没能缓过神,你老实告诉我安斯——我们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不到半个月纵横2100里,击溃雅芬部队过百次,一路攻破11座城池和36处大小村镇,打死打伤3万多人。   而他们的总兵力才堪堪2000,虽然这一路也折损了800多人,整支部队只剩不到1200,但相较于他们取得的战果,巴尔德拉还是觉得太玄幻了。   15前他还蹲在家里逗弄小儿子享受天伦之乐,15天后,他已经率领部足在那个女人的领导下纵横艾莎,再走三天穿过迷雾沼泽就能突袭临沼城。   临沼城可是雅芬人在中南部的最后屏障。过了这道防线就是一望无际的灰色平原。   再往前?如果忽略掉路途上的那些散碎村镇,再往前走不到1500里就是雅芬人的核心领地,幽影城了。   他们在这15天里所扮演的角色就像是一把烧红的尖刀。数次曲折在大陆上纵横,就像切黄油一样将雅芬的领土一刀切开。   “这不是梦。”安斯咧嘴露出微笑,“你的屁股应该很清楚标准答案的巴德,你用不着问我。”   “滚你的!”巴尔德拉瞪他一眼,脸上的表情又痛苦起来,“……她的各种要求也太折磨人了。”   半个月的纵横是很风光没错,但持续到现在,诸多士兵是真的快受不了了。   艾门一心想发挥出闪击战的信息优势,所以她会利用信息传递的便利将部队在短时间内分成数股又迅速重组。在这过程中敌军侦察兵经常会获取错误的情报。被误导的指挥部一旦判断错她的兵力或者战术目标,她就会立刻集结优势兵力在敌军调动的时候穿刺进去,直捣后部的指挥中心。   又有些时候,这些打散的部队会被她赋予“坦克”的使命——她会用他们分别穿透敌军防区。只要其穿透的效率够高速度够快,敌军各部之间的联系就会在短时间内被切断。届时部分单独的散兵可能会害怕遭受突击和包围,极有可能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自作主张,做出错误的行动。   比如冒进,或者“撤退”。   他们的想法是好的,但事实上“在局势极其不利士气极其低落时组织撤退”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军队一旦失去战意就不再是军队,他们会只想着逃亡,一旦发生遭遇战指望他们发挥出正常战力是异想天开。   中南区域的雅芬军队之所以会被这么快就被击溃,落到今天这样一看炽阳旗就夺命奔逃的地步。主要就是组织方面陷入了混乱。   而组织混乱,撤退一定会变成溃逃。   只是这就苦了大部分被艾门支来调去的海蜇官兵。   他们可不像圣焰骑士团有不少都是融合人,这种动不动就“睡1小时被拖起来打仗甚至有时候连1小时都睡不到”的战争对他们来说还是有些勉强。   不止是精神疲乏,军队里的不少官兵都因为作息和饮食极端不规律而患上了便秘。   本来就是——吃不好睡不好还想拉的好——这似乎有些强人所难了。   天晓得他们是用哪些“土办法”解决的问题,所以一提到这个巴尔德拉就面色扭曲,他这辈子都不想回忆起三天前他对他的屁股做了什么。   “就是因为这个您才选择在之前战斗中尽量不使用安斯的部队?”   土坡顶上,阿尔贝蒂娜等一众骑士团的高阶军官环绕着少女,跟随她一起为部队警戒。   “嗯。”艾门正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所以这次我打算给他们多休息会,一直到天亮前都不行军了。”   “这样有些耽误时间吧?”奎林问她,“我们都打到这里了,不如一鼓作气把临沼城干了?彻底打通灰色平原?”   他的脸上有一道伤口,已经结了疤。为了方便还剃了短发,双眼里燃烧着蓬勃战意。   不止是他,不少骑士长都有些跃跃欲试,恨不得她现在就下令开拔,直接穿过迷雾沼泽。   “灰色平原的情况和雅芬领的南部不可同日而语。”   艾门摇头,说道:“严格来说,中南部区域对于幽影城的最大价值就是一条陆地通道。”   “磨城丢了没什么。”她停下笔,看向随从们,“别忘了幽影城再往北是北风港等坐落在中北部区域的大型港口。他们不光可以在灰色平原上开垦田地补种粮食,还可以通过海路贸易调粮应急。”   “而灰色平原太广袤了……我们横穿它是只需要走1500里路,但它的宽度不是凭借1000多人能扫荡完的。”   “尽快打下临沼城的唯一意义是打通灰色平原为突袭幽影城做准备,可诸位别忘了我们已经在这些天的战斗中耗尽了所有炮火和车辆。即使能瞬息飞到幽影城下,面对雅芬家族苦心经营的大本营……大概率也是打不了的。”   “这么看的话……”安德雷斯一行人陷入沉思,“那争分夺秒的打掉临沼城,意义确实也不大了……”   “所以临沼城什么时候打都可以。”艾门舒了口气,“不要低估了我们的战果。我推测五天内幽影城都反应不过来我们现在何处,不妨利用这段缓冲期养精蓄锐,还可以在后方那些村镇里找点补给。”   “誓死效命,殿下。”   骑士长们冲她恭敬的鞠躬,一个个离开管束自己的部下去了。   只剩下阿尔贝蒂娜还站在她身边,看着她继续在笔记本上写写改改,有些出神。   远处的焦土地上,狩猎小队利用尸骸做诱饵打到了一些吃肉的野兽。   它们就是所有人的加餐,那些血水处理过之后也是难得的美食。   回归的扫荡队正在用晒干的兽皮给昏睡的同僚盖被子。   海蜇军人和圣焰骑士在这一刻不分彼此,因为他们互相都在战斗中得到了认同。   他们已经是一支纪律、铁血的百战精锐。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站在她面前的她一笔一划,一字一句的缔造来的。   阿尔贝蒂娜是最了解艾门曾经军略水准的人。也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对艾门目前的军略水平感到震撼。   “别夸我,阿尔贝蒂娜。”   察觉到那炽热的眼神,艾门抬起执笔的手,将吹散的发丝撩到耳后。   “我知道的,现在的我离将帅之才还远得很呢……”   昏黄的阳光落在她头上,让她的头发像麦田一样闪烁金芒。那被照亮的干净脸蛋就像秋收的苹果丰润可人。在阿尔贝蒂娜眼中她半抿的唇角、挺翘的鼻尖、略带羞涩却又蕴含成熟风韵的湛蓝独眼都是诱惑。她也是直到这一刻才恍然觉悟——原来当年的稚嫩少女已经长这么大了。   1774年她14岁,她28岁。   1779年她19岁,她33岁。   光阴的沙漏弹指间便是5年岁月,当年那个时不时会恶作剧、在她眼里是故作老成的年幼女孩,今天终于也成熟了。   她还记得当年对方将自己压在草坪上,泪眼朦胧,发誓要改变这个世界,发誓要将所见的一切都踩在脚下。   现在呢?誓言正在悄然实现。   那记忆里的幼狮也终于要开始梳理鬃毛,准备向世界展示它的力量,还有决心了罢。   ————————   半夜还有多更哦,早起看之前给点票票吧~ 第142章 真理教集结(还债59)   雨月,也就是4月2日。尼昂领最外围的边境小镇被一阵马蹄声打破了宁静。   天空淅沥下着小雨,空气中的湿度开始增加。这种湿热气候是绝大多数冒险者最讨厌的天气之一,那名骑手却不管不顾,埋头策马在道上狂奔。   “拉迪尔!”行到村落口他止步下马,朝着道路旁的房屋大吼一声,“滚出来!有消息要用你的鸟!”   “什么消息!”没过多久,里面骂骂咧咧出来了一个矮胖子,“这种天气你还想用弗洛威?你就不能自己送吗?”   “银眼海鸥会怕下雨天?”那骑手扯着他的衣领大吼起来,“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这是命令——来自最前线的紧急战报!!!”   “你说什么?”那胖子一个惊醒,“……前面怎么又打起来了?”   “鬼晓得!”骑手干脆绕过他,推开房门穿梭到院子里,在那里找到了一间木制的鸟舍。   鸟舍有顶,但栅栏没封。透过中间的空心圆骑手看到里面正有一双银色的眼睛在审视自己,不由放缓语气道:“早上好,弗洛威。”   “呱——”那双眼睛凑到栏边,显露出一只高约20厘米的神骏白鸟。   “紧急任务,弗洛威。”骑手将鸟取出来,一边安抚它一边给它绑信纸桶,口中说道:“你需要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个消息送给主教。”   “呱——!”白鸟眼中银光一闪,张开翅膀,在两人的注视中蹬腿飞走了。   “留下来吃点什么吗海洛?”胖男人看向年轻骑手,“我昨晚还剩了点豌豆炖肉。”   “不了。”骑手匆匆又往外走,“这个消息事关重大,我是双保险,还得继续往教区赶。”   他在对方的视线中踩镫上马,在沾满泥泞的乡间小路上继续狂奔。   类似的情况在尼昂领的其他方向也随处可见,赶在4月2日的中午之前,尼昂领的中央教区——也就是这块领土最繁华最重要的鸥锦城立刻被许多个来自探哨的急报给惊动了。   鸥锦城是词汇直译,在艾莎土语里念“帕拉迪亚”。意思是海鸥羽织编绘之城。城区内建筑包括所有城墙在内都是用海边的白石雕成,常驻人口和流通人口加起来在30万左右。   同样是领地核心,这个数字是海王城的三倍。主要原因是鸥锦城的地理位置比海王城更好,它就在艾莎的右上角,东西航道直接串联三块大陆。   往西北,绕过纳米亚无底海渊的中部豁口就能抵达瑟兰。   往东北,同样是绕过海渊就能抵达新发现的大陆瑟雷斯。   再加上艾莎,一共三块大陆的海运商贸在来回流通。这也是所有朝北海港得天独厚的经济优势。   相比之下,南洋的路子就窄的多。从海王城的港口想去瑟兰得绕着海岸线走一大圈,即使北上瑟雷斯也比从北海走慢三分之一。而且这还是最快的海路,如果是陆路的话得横穿整块艾莎大陆,耗费的时间不知凡几。   此时的鸥锦城已经接近午时,无论街道还是码头都是一片人声鼎沸。经常有靓丽的少女穿浅色纱轻慢走过,还有冒险者、神甫、修女、技工、水手和游手好闲的街头混混。街道两侧摆满摊铺也挤满了吆喝,争执声和欢笑声在这里不绝于耳。   仔细看,其实可以发现很多人的穿衣风格有很大区别。这是因为他们的信仰不同,根据宗教要求穿戴的服饰也不尽相同。   略过码头,鸥锦城的另一处精华是靠近中央的教区广场。这里被六座庄严肃穆的尖顶教堂所包围,每一座教堂都象征着一个独立的神祇。   他们分别是光明神主哈塔。   黑暗神主瑟芙琳。   风暴神主贝莱。   自然神主奇格兰。   大地神主莫瑞斯。   海洋神主歌罗西。   六座巍峨的尖顶教堂,象征六位二代神主。关于他们的信仰就是尼昂领的精神支柱,在它数百年的发展史上从来没有被改变过。   此时此刻数名神甫打扮的男人骑马奔行至教区广场,下马后也顾不得栓,拔腿就往自然神教的教堂里跑。   而在路上,他们遇到了不少从其他大门进来的神甫和修女。立刻开始了私下交谈,想要知道对方来的目的是否也和自己一样。   “玛尔神甫?你也来了?”   “对。好久不见了呢,那森娣。”   “中午好,贝璐莎嬷嬷。”   “你也不错,伊莎贝拉小丫头。”   这些人加起来有200多个,互相之间都各自认识。简单的寒暄后抵达大礼堂,这也是他们只会在最重要的节日才汇聚的地方。   “教区紧急召集我们不知道是有什么事。”   一名金发白肤的灰瞳少女糯糯说道。   “今天又不是教区节日,不是很重要的事杰菲尔大主教是不可能同时把六教高仆全拉齐的……”   “我可能知道一些内幕。”   一个青年男人凑到她身边低声道。   “早上10点多的时候年轮主教收了一封信。我看到她读完信后面色大变,口中呢喃‘不可能’,‘即使长翅膀也没那么快’,再结合一下前段时间雅芬人在艾莎南部搞出的事情,十有八九是哪个地方又打起来了。”   “消息可靠吗?”   听到动静,不少都往这边看。更有甚者直接询问:“如果是真的……那杰菲尔大主教召集我们的目的应该就是要打仗了。”   六教高仆——其实也就是神子真理教六个子教的核心成员。他们的战斗力不是那些外区神甫和司门员能比拟的,至少都会一些特殊技法。   “别说话了。”   就在这时,身穿纯白长袍的高挑树人领着一个小女孩走上高台。   “杰菲尔大主教即将到来,我们只需要聆听他,参考他的提议即可。”   “年轮主教。”   看到她,不少人恭敬朝那边欠身行礼。   “年轮主教。”   “年轮主教。”   “还有蒂安主教。”   “风神教的贝西勒主教也来了。”   “海神教的恩姆主教和地神教的沙芬主教都来了。”   “咦,站在那边的是亚德里恩先生。”   “城主府的人也来了吗。”   就是在这样一阵嗡嗡议论中,自然神教的主教,被这些人恭敬称为大主教的白发老人,杰菲尔-拉斐尔埃尔手持拐杖出现在高台。   看到他,所有的声音逐渐平息。   “今天是雨月初二。”杰菲尔开门见山,“而在刚刚我得到消息,从南洋通往幽影城的陆地通道已经被打通了。”   站在下面的200多人先是安静了几秒,随后立刻质疑起来。   “不可能!”   “前段时间不是才说休战的吗?”   “安琪罗要打也不是从南洋起步,动手的应该是米斯特人。”   “但老乔尼死了啊!现在是那个女伯爵在代管领地!”   “那就更不可能了,海王城到临沼城都有超过2000里地,她就是不吃不喝走完这条路也得两个多月。”   “会不会是情报搞错了?”   “她打通的应该只是断脊峡谷吧?”   六教高仆们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那副活泼的架势根本不像是神职人员。   这幅样子真要被尊敬他们的人看到,那下巴是一定要落一地的。   “消息准确无误。”   杰菲尔的声音压过人群。   “所以我在这里提议,重启对雅芬的作战计划。而且还要尽快联络上裂齿鲨,这样就能有三路兵马包围雅芬。”   “我附议。”年轮举手。   “我附议。”站在她身边的其他主教纷纷举手。   “亚德里恩的意见呢。”杰菲尔看向另一位老者,“尼昂老头的想法是什么?”   “老爷子……”老者皱眉,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他不太相信情报的真实性。”   “而且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他补充道。   “那三个灾徒该怎么办。”   ————————   先补2章,白天起来继续补。   虽然是2章字数却是3章份哦~抛媚眼,Kira~☆ 电脑坏了刚修好,大家表捉急……   折腾了几个小时结果被一个偏门5分钟修好了。   好在总算修好了,不然在韩国这个事情会格外麻烦……   总之我先去弄点吃的,垫一垫之后立刻开始码。   五更可能会延时到0点后全部完毕,我尽量按书客时间在第二天6点前完工。 第143章 鸥锦的暴君(保底)   鸥锦城是双权并立,神权依附于尼昂领的领主家族,和对方共谋未来发展。   这其实也和鸥锦城的地理位置有关系——它虽然不是艾莎洲距离瑟兰最近的海港,但却是唯一一座距离艾莎洲和瑟雷斯洲都较为接近的海港。这种特性使得它在建立后的许多年内逐渐发展为各种宗教流民的混居地,神子真理教也是因此而选择将教坛总部设置在这。   它由六个子教组成,信徒遍布艾莎北部。千百年来一直和其本土的统治者和平共处,互相之间都有一份尊重。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真理教想出兵彻底击溃雅芬,首先还得得到本土统治者,也就是尼昂家族的鼎力支持。   杰菲尔在得到这个消息后白眉一挑,但他并未多说什么。   他给那些六教高仆们讲解了他得到的惊人消息——即“艾温-塔里亚伯爵”在这些天里缔造的战果,成功引起了众人的惊呼。   然后他就把这些人都打发了回去,勒令他们做好准备,以应对随时可能下达的集结命令。   “听你的意思,老尼昂似乎并不打算在最近出兵?”然后他把亚德里恩拉到礼堂后面,皱眉问他:“那个吝啬鬼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好像是觉得,开销太高了。”亚德里恩苦笑回道,“前段时间为了给海王城争取喘息时间,我们和安琪罗共同出兵给雅芬人造就了不小的压力。他应该是不满这一仗打完却没能得到什么实质性成果,对于部队调动的各种花销感到心疼。”   “糊涂!”白发老者咒骂一声,“他聪明了一辈子,把鸥锦城变成了艾莎北部最繁华的城市,怎么晚年会变成这个样子,学起那些钱奴来了?”   “也许他真的是老了罢。”亚德里恩也跟着叹息,“家族内部这些年对他的反对声日益加大,也许我们是该想个法子立新主了。”   老尼昂——也就是拉普蒂安-克里斯托-尼昂。今年已经九旬高龄,比亚德里恩大将近三十。   年轻时的他是个极其英明的统治者。是他废除了鸥锦城早期的赋税制度,大力扶持海陆运输。而且为了让那些鼠目寸光的旧贵族从“豢养匪盗打劫竞争对手的商贸船队”这种不入流的行为上回到正轨,他还不惜对亲族大开杀戒,亲手处死了他的三个叔叔。   他认为比起“打压异己搜刮财富”,“努力开拓市场让市场的价值变更大”才是正确的路。正是在他的领导和统携下鸥锦城才能有今日繁华,尼昂领的人为了歌颂他在很多地方都给他立了石头雕像。   但再伟大的人似乎也敌不过时间之刃。即使有年轮负责给他“调理岁月”,九十七岁的老尼昂却越活越像是他的叔叔。   他开始居功自赏,兴建豪宅,听不进旁人劝说的话。   而且还极其的贪恋权势,容不得任何人自作主张插手他管理的家族生意。   他在宅邸内部建了一座宽敞的泳池,里面放的却不是水,而是他这些年来搜刮收敛的金银珠宝。   他的爱好似乎已只剩下黄金和权势,别人但凡敢说他一句,他就会摆出一副吃人的架势大发雷霆。   这样的人,不客气的说其实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暴君了。   如果不是他不恋美色,在发妻死后一直未娶,可能尼昂家内部也早就受不了有这样一个人在指手画脚。   身为家族内唯一一位高阶掌控者,亚德里恩的地位极高。   但他也不得不听从这位暴君的命令,因为对方是他的亲叔叔。   拉普蒂安和发妻生了六个孩子。一共四男两女,各自在这些年里死于意外。   之前亚德里恩并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死的,一直到他接触真理教,他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存在叫做“幽影刺客”。   他估计老尼昂对权势的贪婪就是因为精神层面受了打击——当一个人妻子后代都死了个干净,他也不敢说换了自己会比他更好。   现在他的人生安危是由真理教负责提供防护。但他的思想,似乎是再也回不去了。   “我可以试试看去说服他。”   亚德里恩对老者道,语气恭敬。   虽然他本身也是发须皆白,但他知道自己和对方比就是个孩子。   “现在是绝佳的出兵时机,最好能一战将雅芬根除。”   如果消息是真的——即海王城的军队真的已经开拔到了临沼城下,那么算上消息传递的这些时间,临沼城极有可能也告破了。   能在半个月内突进2000多里的军队绝对具备这个战力。而且那个女人也是高阶,她一个人就能左右一场小型战役的最终胜负。   临沼城告破意味着幽影城的屏障中门大开——他们不太可能再集结出一支军队去抵抗她。   之前同时抵御尼昂和安琪罗的两翼攻伐已经耗尽了他们这些年的战争储备,海王城打下来倒还好说,但没打下来——他们的元气是大伤的。   如果这个时候两大家族能抓住机会孤注一掷,亚德里恩觉得他们很有可能一战将幽影城从地上抹去。   “你有把握吗。”   年轮牵着仙妮走过来,听到了他刚才说的话。   “连签订契约的银眼鸥王都不屑一顾,我不觉得他会对你这个侄子有好话讲。”   “总归是得试一试的。”   亚德里恩还是苦笑。   “你们可以先去联络安琪罗的人。”   “艾伯特在那边比我重要,他一定知道现在该怎么做。”   ……   从教堂回来,亚德里恩回到家里沐浴一番,换了一套新的袍子。   他给妻儿打了声招呼,出门叫车,在尼昂祖宅大门处安稳下车。   家仆都认得他,纷纷低下头对他恭敬行礼。   这些人的心思都敞亮的很,知道一旦某人失势,家族里最有资格坐上那位置的人就是亚德里恩。   掌控者对这些人一一点头,迈步往里走,很快来到一间极其宽敞的闪亮房子。   说闪亮,是因为这里到处都堆满了金银珠宝。亚德里恩进来时差点被反射的烛光晃瞎眼睛。   “叔叔。”   他叹了口气,看向那个坐在玉雕金山上的垂暮老者。   “你是打算将鸥锦城的荣光,一起带到坟墓去吗。” 第144章 叔侄决裂(还债60)   “亚德里恩,我的好孩子。”   端坐于金山上的老者缓缓睁开浑浊的眸子。   “是什么让你对我说出这样的话,让你忍心苛责一个已经一无所有的可怜老人呢。”   “如果你当真觉得自己可怜。”亚德里恩道,“那就请不要再做这种会让自己再可怜下去的事情了罢!”   “哦?”老人眯眼,“那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这样的我会更可怜呢?”   “我刚从杰菲尔大主教那里回来。”亚德里恩道,“我们有从各个地区传递过来的战区信息,所有信息都表明至少往磨城的路已经被打通了。”   “然后呢?”老人叹息着靠回椅背,“这件事跟我们有关系吗?”   “哪怕只是磨城被打通,雅芬领的中南部都将大乱!”   亚德里恩抬高音调:“而现在春天的尾巴还没过去!只要雅芬人不是傻子,他们就会赶在季节末种下合适的种子!等夏雾和雨季后只要两个半月他们就能有所收获!中南产粮地的损失就不再致命!”   “且雅芬领的位置在艾莎中北,两边挨着我们和安琪罗。灰色平原有宽度而缺乏厚度,并不能阻拦塔里亚多长时间!这样打下去不出两个月她就能兵临幽影城下!如果我们不出兵给雅芬领的两翼施加压力,他们绝对会在这两块区域开垦田地,用幽影城的城墙和她硬耗!”   “我们就应该趁着他们应接不暇的这段时间继续增兵!”他叫道,“否则等他们缓过劲来就来不及了!”   “……那又怎么样呢?”   听完他的话,拉普蒂安-尼昂打了个哈欠,“就让她顶在前面为我们开路——这种事又有什么不好?”   “可是!”   “你别忙着反驳我,亚德里恩。”他说道,“你先回答我,过去千百年来生存在艾莎南部,和我们和平共处的人都是谁。”   “都是哈塔的眷族。”亚德里恩道,“都是米斯特人。”   “不是艾温人吗?”   “不是。”   “也不是塔里亚人?”   “当然不是!”   “这就是我的担忧。”老者一挥手,“什么好感,情谊……这些东西在大的博弈上是没有用的。一个新生霸主在南部崛起后会不会将觊觎的视线看向东北……这才是我们应该担忧的问题。”   “你说的对。”他摸着下巴,“那些情报,我大致上还是要信一点的……毕竟太阳领主么,对吧?传说中一剑斩灭千百人的哈塔后裔,由她率领的军队能达成奇迹——这个我其实能够接受。”   “但是她既然如此强大,而且很有可能在之前的冲突里和幽影城的人结下死仇。我们为什么要‘自不量力’去帮助这位太阳领主?”   “她强大。”他说,“那就让她自己上。”   “尼昂人没有义务帮她打仗,我也绝不会为一个小女孩调兵遣将——让他们去前线顶着送死。”   亚德里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这个阴险狡诈、斤斤计较的男人是他叔叔?   这个鼠目寸光、不识大体的男人是他叔叔?是尼昂领这一百多年来最杰出的统治者?眼光最深远的领主?   他本来以为核心问题只是“对方不信”。只要能让对方相信,所有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但现在他觉得事情比他想象中要严重的多。他也快克制不住胸腔那些积蓄的火了。   “你是真的老了,拉普蒂安叔叔。”   他眯眼看向金山之上,看向坐在顶端桌椅后的那垂暮老者。   “看看这里吧。”他抬手摊开。   “这里原本是家族的议事大厅。曾经多少个决定在这里诞生,多少人在这里交心……我还记得曾经这里的房梁上都是银眼海鸥,但它现在却变成了这副庸俗、腐朽、疯狂的模样!”   “十年前。”他又说,“十年前的家族宅邸,上空盘旋着这些白羽精灵。”   “尼昂人出行之间脸上是轻松和欢笑,他们知道彼此都是被精灵选中的人。”   “但现在呢?”   “我来到大门前,看到上空再也不复过去的喧嚣——那里空旷一片,那些信任的鸣叫已远去了!”   “家族这些年的生意业绩下滑了多少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   “有多少曾经信任你,尊敬你的人在对你失望,这个你心里更该有数。”   “……你当真不觉得你要对这些负有一份沉重的责任吗?拉普蒂安?”   “大胆!”   老者愤怒的抬起上身,指着他怒骂:“看来你是忘记了当年是谁赦免了你亚德里恩——如果不是我免去你的罪罚让你能安心学习安心成长,你早已随你的父亲一起被送上绞架!你双亲犯的罪远远不足以庇护你,你不懂对你的拯救者——我——感恩戴德也就罢了!居然还有心思站在这里指责我?是谁给你的勇气?又是谁让你觉得自己有资格说这些话?”   “有没有资格不是我决定的。”亚德里恩极度失望的看着他道,“别忘了,拉普蒂安,资格这种东西对鸥锦城来说永远只由它们决定。”   “呱——”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一道响亮的鸣叫从上方响起。   那是一个白色影子,双翅张开接近一米。它翅膀细长在尖端部位是黑色羽毛,正是一只已经成年的银眼海鸥。   “威廉!”亚德里恩抬起右手,让那只大鸟落在上面。   “呱——呱呱!”   海鸥凑到他脸上拼命磨蹭,那眯眼惬意的模样任谁看都晓得这只鸟现在心情很好。   “你看到了吗,拉普蒂安。”亚德里恩手持海鸥看向老者,“‘只有真正的尼昂人才能和它们缔结契约’——这句话可是你当年自己说的。”   “曾经的你是这块土地上最纯粹的尼昂人。”他说。   “但现在呢?……厄菲翁王现在何处?”   “你——”老者龇牙怒视着他,抓狂道:“你怎能违背我的命令让它进入这神圣之所?”   “出去!滚出去!”他指着门口大吼起来,“目无尊长!无法无天!我的守卫呢!都出来!把这家伙给撵出去!!!”   随着他的大吼大叫,立刻有两队甲胄士兵冲出来,手持火枪瞄准亚德里恩。   “抱歉,亚德里恩。”领队的男人得意微笑,“我必须要请你出去——你对促成某件事发生也太着急了。”   “德澜。”亚德里恩皱眉叫出他的名字,“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在这么做,你真觉得我会在乎那个位子?那个沾满铜臭味的已经腐烂的位子?”   “你对家族长辈已经失去了最基本的尊敬!”王座上的老人又吼叫起来,“把他撵出去德澜!……我准许你在这里开枪!”   “我自己会走。”   亚德里恩哼了一声,手持神骏的海鸥步向门口。   经此一面,他对说服尼昂家族的统治者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但他却不会眼睁睁看着这块土地被对方的昏庸拖进坟墓,而是要用自己的努力来挽救它。 第145章 幽影城动向(还债61)   风在呼啸。蜿蜒通往北方海口的江川上急速掠过一道黑影。   “顺着这条河再往上飞两天,我们应该就能看到鸥锦城了。”   龙背上的少女打开地图,用手指在上面划出这几天的飞行路线。   “没错的。这条‘柯兰河’的支流直接通往北部海口。阿尔贝蒂娜要记住——到前面有岔路瀑布的地方不要走岔。”   “我知道。”胯下的火龙昂然回应。   “不过殿下。”她抬起头,“我倒是没反应过来,原来殿下养精蓄锐的目的是这样的……”   “不然呢。”艾门笑着撩起发丝,“即使有内燃机驱动的车子,即使有一些火炮改进成了后膛结构,即使我本人就可以让他们的火枪变成枪榴弹,在缺乏准备的情况下仓促出击,能够打到临沼城边缘已经很不错了。”   艾门的军略水准还是可以的。虽然她个人觉得这个水准还是比不上妹妹,但毕竟她有领先这个时代几百年的战争史可以用作范例参考。对于一些指挥官来说一抹抓瞎的局势她可以迅速找到类似的例子去参考应对,行军效率和战术成果都很不错。   而且她不自大。她非常清楚凭借这些“落后”的军备能够将闪击战执行到当前的程度已是极限。再想突破,那非得等后勤保障和武器装备再迎来一次大改才行。   就像她之前对下属们陈述的道理,部队强攻临沼城的意义并不太大。   只要幽影城两侧的区域还能高枕无忧,她的部队即使打到城下也没什么卵用。因为她的人毕竟还是太少了,1200的部队总数只能照顾三四里地。   在从海王城开拔之前她就看清了这个问题,所以她一开始的战术目标也就只是打到临沼城而已。   先打到临沼城,留几天时间给雅芬人反应。先让他们慌乱,并抓紧思考接下来的应战对策。   她的敌人需要在极其有限的时间内决定接下来是死保临沼城还是龟缩防御,这个采纳信息、调配军队的时间她正好可以拿来翻山越岭。   阿尔贝蒂娜的火龙化身在“飞行”上有天然优势,只要她吃饱喝足,翅膀一张可以不眠不休的飞12小时。这种横跨地形的运动法可以帮助她在4天之内抵达位于东北角的鸥锦城。而她此行就是专门去那边找神子真理教,让他们配合她的攻势一起出兵的。   ……   与此同时,临沼城。那繁统帅的中南军部已经乱成一团。   “报告!前线传来紧急消息!艾温-塔里亚的军队已经穿过了骷髅谷,击溃了部署在那里的威尔中校!”   “将军!红叶林地传来急报!他们大概在两天之前杀穿了那边的驻守部队,现在估计已经渡过了柯兰河,很有可能正在接近我们!”   “还有西南方向的桑德部发来求援消息,他们之前被塔里亚击败,还有400多人躲在峡谷里等待支援。”   “霍顿家族也发来求援,他们的领地被破了主城,希望将军可以立刻率队前去援助……!”   “真是乱的一团糟啊……”   那繁的脸色阴沉如水,纵然百般不愿,但也只好一个个的接收情报,把那些传讯的士兵给打发走。   说实话,这些情报在她看来毫无卵用。因为它们互相无论是从时间上还是地理上都在冲突,她根本没法依据这些情报来判断前线的准确局势。   比如这个蹲在骷髅谷里求助的,按发报时间算部队被击败是5天之前。但发报时间是5天前的急报不止这一个——艾温-塔里亚的部队总不可能会分身术和瞬间移动,可以同时对两个相隔500里的目标发动突袭吧?   那繁现在还不知道这正是闪击战的“辐射威力”。因为艾莎洲最有效率的通讯方式还是使用猎隼、篝火和狼烟。由于艾门的部队行进速度太快,很多受袭点升起的狼烟或者派出的猎隼会在混乱的局势中“堆积在一起”。那繁很难计算信息传递过程中的时间差,也就无法判断出具体局势。   “临沼城不能待了。”   想到最后想不出头绪,她心烦意乱的将手里的信函扔出去,迅速站起来穿好衣服。   “传我的命令,集结一支百人小队准备护送我回幽影城。”   海王城外的那一剑已经成了她的梦魇。一想到即使躲到大后方也还是免不了要面对独眼少女,那繁就感觉心头发颤,一分一秒都不想多待。   况且根据她的观察,那些拟形魔都消失了。它们去了何处自然无需多问——这时候最安全的地方只有幽影城。   而幽影城此刻也是兵荒马乱,各个地段都在戒严。   二十米高,钢水浇筑的城墙四周是巡逻的卫队。四周村镇的人在往城内集结。   一门门狰狞火炮被从仓库里拉出吊上城头,城墙后的枪支弹药更是堆成了山。   因为戒严,一切商贸、走动、聚集行为都会受到严苛盘问。哪怕是来自瑟兰的商贩也禁止在宵禁后肆意活动。   雅芬人同样收到了前线战报,虽然比临沼城收到的还要模糊,但他们还是在最短时间内做好了城池的战争准备。   “你听说了吗。”   清冷的街道上,两个黑袍人影踱步走过。   “从海王城归来的哨探带回来不少关键情报,其中有一项很可能和那个女人的身份有关。”   说这话的是一个有络腮胡的棕毛男人,他眼窝深陷,面色看起来有些酒色过度。   “哦?她的身份有什么问题?”   回应他的是另一个男人。这人也是眼窝深陷,留着一头精练的黑短。   “贵族气质,娇美容貌,再加上金发,嘿嘿……你难道不觉得这些特征有点像是海峡对面的纯血王族吗?布利斯?”   络腮胡冲他挤眉弄眼:“虽然她眼睛颜色对不上,但绿色和蓝色本来也就区别不大!”   “我看你是喝多了,布蒙。”   被称为布利斯的黑发男人笑骂起来。   “派蒙教授找我有事,我就不陪你去流莺街了。”   “派蒙教授吗。”   络腮胡一听这名字立马正经起来。   “好好干啊,布利斯!我们这批学员里你是最有希望被选中的,千万不要功亏一篑!”   “谢谢。”布利斯挥手冲他道别。   “真被选中,我不会忘记你们的帮助。”   “你记得就好啦……”   见他如此懂事,络腮胡心满意足的一人走了。   那布利斯又独自一人走过了两条街,来到一处暗巷口,伸手在一处垃圾堆后推了一把,打开了一扇伪装暗门。   “代号。”   黑暗里传来冰冷的声音。   “火鸦。”   布利斯说道,声音变得沙哑不堪。   “欢迎回来。”   那个声音这才温暖了些。   “你有5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请在今晚22:35准时接受指导课程。” 第146章 幽影学徒布利斯(还债62)   暗黑里是一条螺旋阶梯,每隔二十多级台阶才有一根火把。   这种布局使得阶梯走廊内非常昏暗。也不知道这建筑内部是怎么划分的,阶梯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显出一扇木门。   时不时会有同样打扮的黑袍人手持布袋或者书从各种木门内进进出出,他们在看到布利斯的时候也不多打量,似乎都有要事在忙。   布利斯略过这些人,低眉顺目的往上走。在走到大概四五层楼位置的时候看了看前后,抓没人注意的时机拉开一扇门钻了进去。   里面是一间狭窄的卧室。   床桌椅柜被以一种异常拥挤的方式堆在一起,如果有人想坐在床上使用桌子,那他必须将两条腿都插到桌下凿出的空隙里去。   进入房间后布利斯后退几步看着房门,看到一些蠕动的物质从四面八方推挤出来,将整扇门给“吞”到了墙里。   “呼!”然后他发出一声叹息,解脱似的坐在床上,闭目躺在那养了会神。   布利斯,其实就是通过“蠕城守卫”穿梭过来的撒迦莉雅。   在杀死那个叫布利斯的男人之后,她将他的尸体塞到那面烂肉墙里。自己用精神拟态勾勒出他的生命线,又用拟态变形把身体改成了他的样子。   之后她有惊无险的骗过了同伴——也就是当时在祭坛上方执勤的络腮胡。从他那里了解到了这具身体的大概身世。   首先,布利斯父母双亡是个孤儿,这让他性格孤僻,极大方便了她冒名顶替。   其次,他们这些作黑袍打扮的人似乎都是幽影城的“幽影学徒”。   幽影学徒在幽影城内的地位很高。高到什么程度呢?这座城市的核心权力由雅芬家族的大公和幽影议会共同掌控,但据撒迦莉雅多日的观察,这些人的实际地位好像还不如幽影学徒。   宵禁和戒严时,幽影议会的议员们同样不许随意出行。但他们这些幽影学徒却不受限制,可以自由通行于城市表面的各个场所。   而且在行走的时候撒迦莉雅也见过一些议会成员,他们对这边的态度都很恭敬,似乎想跟她平辈论交,甚至就是在攀关系。   幽影城的大公她没见过,地位高低倒是不好评判。但她觉得幽影学徒的地位肯定是要比普通议员高的,还高不少。   而具体原因他也通过找络腮胡男人从旁敲击打听到了——原来对方看好他们主要是为了投资未来。   幽影学徒之所以有“学徒”后缀,是因为他们真的要上课,要学东西。   在学徒阶层里同样有高低阶之分,像布利斯和络腮胡就是圈子里的低阶学徒。   低阶学徒能享受的自由非常少,能享受的课程时间也极少——除了一些被不知名人物传递过来的奇怪命令外,他们每周只需要去一些怪诞的地方上一次课,接下来的时间就能自由支配。   撒迦莉雅一开始并不关系这些东西,但她很快发现,在从那座地下祭坛上到幽影城的地表后她总会有一种怪异的错觉。   就是无论自己走到哪,似乎总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她看。   吃饭的时候,和络腮胡聊天的时候,上课的时候,甚至包括独处的时候,这种感觉都如跗骨之蛆,怎么样都摆脱不掉。   于是她立刻对这种现象提起了兴趣,不甘心来到幽影城后直接溜走,决定先搞清楚这座城市隐藏的秘密。   她的身份已经安稳下来,便在第二天跟络腮胡一起去上了所谓的“周讲”。   周讲内容让她想要发笑——那个所谓的派蒙大师居然想教授她生物血肉的奥秘?他真的知道坐在这的人足以给他当老师么?   好吧——她当时板着脸尽量不笑——既然对方确实不知她是何人,那她演戏也得尽职一点,不能在关键时刻露出马脚。   一开始她是抱着轻蔑的态度在听讲的。   但听着听着,她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这不是普通的生物课。   普通的生物课,教的无非就是血肉、骨骼、神经……这些通过解剖和观察法就能学到的东西。   高深一点的会加上医理,还有一些搭配每个人身体机能的锻炼法门。总体不会有别的偏门知识。   唯一的例外是拟态变形术,只有这门学科因为牵扯旁多需要大量前置课程。   但这个派蒙,他教的也不是拟态变形术。   “万物之血是相通的。”她听到他在高台上这样叙述,“每个生物,每个物种,它们的血液里其实都蕴含着一串基因编码。”   “正是这些编码的不同决定了它们的基因,决定了它们的高矮肥瘦或者四条腿还是没有腿。”   “而这门‘万物起源’的根本目标就是让你们能读懂这些特殊密码,只有能读懂的人才有资格成为高阶学徒。”   撒迦莉雅的精神拟态让她在拟形上拥有得天独厚的超级天赋。又通过对拟形的了解,年轻的她在生物学上已经有所涉猎。   她很敏锐的看出来这门“万物起源”其实只是另一门学科的前置课程,而上那门课的基础条件就是能读取基因密码。   她决定成为高阶学徒,看看这些秘密的真相。所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摆出一副刻苦的模样,并精心控制自己“学习”的进度,成功引起了那位“派蒙大师”的单独留意。   第三次课程结束后她被对方留下来考察,“磕磕绊绊地”通过了那些刁钻题目。自此被升级为高阶学徒,和络腮胡等人已经不一样了。   在成为高阶学徒后,她被命令从原本的住所里搬了出去。   然后和所有的高阶学徒一样,被分配在城市里一些“稀奇古怪”的建筑物里。   幽影城大概有1000多名低阶学徒,200多名高阶学徒。在高阶学徒的圈子里她了解到这个层次上还有进阶——只有做到了融合“万物之血”的人才有资格被“正式选择”,获取到一个前往“起源”的宝贵名额。   “起源”是什么,撒迦莉雅现在还没查出来。   但她已经确定了这是一个独立的组织——那些命令、讯息、还有课程的培训完全是独立在幽影城之外的。   幽影城的高层没有权力指示他们,幽影学徒的职责不是战斗,而是努力融合“万物之血”。   对这个发现,她感到精神一振。   但还没等她开心或者好奇多久,她的另一个发现又开始让她觉得,自己难得的有那么一丁点“怕”。   那是三周之后,她终于忍不住想要恢复女身,在这古怪卧室里洗个热水澡。   刚脱下衣物想要解除拟形,她突然觉得那种被窥探的感觉变强烈了。   于是她立刻捂住左侧眼眶,用战圣之瞳穿过大脑朝身后看。   她看到了一只眼睛。   一只从灰扑扑的墙壁上活活睁开的,灵动的眼睛。 第147章 吃人的活城(还债63)   在看到那只眼睛后,撒迦莉雅立刻转身看向墙壁,看到的却是灰扑扑的普通石墙。仿佛圣瞳所见的都是幻觉。   但她如何能质疑这一切?她可不觉得那是幻觉!正相反,它恰好印证了她之前升起的很多疑惑!   比如那种不协调感!那种恶心感!那种不可明说的排斥感!那种怪诞的、让人浑身发毛的被窥探感!   幽影城是活的。   她抚摸着石墙,突然升起这样的念头。   如果真的是无时不刻都要受到“它”的监视,那除了“整座幽影城都是活物”之外,她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合理的解释。   这些石料、这些建筑物,那些看上去很普通的钢铁……似乎都是某种生物刻意转化出的固定形态。   无论是在街道上走过抑或是在窗口前驻留,所有人,所有事物都等于是暴露在它的眼皮底下。   撒迦莉雅知道这是一个怎样恐怖的猜测。   老实说,如果不是见识过“蠕城守卫”那样庞大的血肉怪物,她也不会轻易往这方面想。   但现实却是,如果她找不到别的证明来推翻它,“超过15万人其实是生活在一座活城里”的猜测就是真的。   所有高阶的幽影学徒都知道这件事吗?撒迦莉雅不太确定。她只能说低阶学徒不会知道,因为络腮胡本人就不清楚。   但她肯定幽影议会和雅芬家族的人是绝对不知道这个秘密的!这个秘密应该只属于培养幽影学徒的特殊组织!只有他们才是活城之主!   不过奇怪了——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刚穿过血肉通道时并未体会到这种被窥探感。   想想也是,如果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置身于观察之下,她的身份应该早就被这个怪物的组织给探查到了。   她就不可能隐瞒身份这么久,还装模作样上了几周的课,被组织提拔为高阶学徒。   她立刻意识到那个祭坛可能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只是一个“传送中转站”。组成幽影城基本结构的生物物质和地下祭坛那面血肉墙的生物物质应该是两个东西,而后者大概率没有意识——或者很可能那个意识已经在之前被她用枪尖给戳爆了!   所以我现在的目标……第一是弄清这个组织的轮廓,第二是查清他们想做什么。   “……”闭目养神的同时,撒迦莉雅在脑海内飞快思索。   能和幽影城搅合在一起,这个组织不会是善茬。他们和异神教肯定有关系,超过九成可能属于约拿。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即这个组织培训幽影学徒的目的有很大的概率是在图谋一件对人类来说很不好的事。   只有调查清楚这些人的底细人类才有办法去对抗他们,而这其中的关键,很有可能就藏在这座活城的地下……也就是这个生物的肚子里,就是她刚来时所看到的那处地下祭坛。   “火鸦。”就在她半梦半醒的神游物外时,天花板上突然长出一张嘴,开口喊出了她的代号。   “现在是22:30,还有5分钟缪斯教授的课程就要开始了。”   “……我这就去!”   撒迦莉雅骤然睁眼,冲到相连的盥洗室,从水瓶里倒出一些水洗了把脸。   自从发现幽影城的真相后她就停止了使用城市自来水,那让她感觉很恶心,因为她很难不把自来水想象成某种生物体液。   完成简单的清洁后她从桌上拿起书和纸笔,走到光滑的墙壁前,看到那些蠕动的物质往后消褪,显露出之前吞掉的厚重木门。   那个恶心怪物所提到的蠕动之城不会就是指这里吧?   眉毛一扬,撒迦莉雅伸手开门。   房门打开后她看到的场景不再是那条螺旋走廊,而是变成了一个通道的出入口——就在一条笔直廊道的最尽头。   “……”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卧室,对于这座城市的怪诞又多了一份深刻体悟。   顺着廊道走进教室,撒迦莉雅发现这里的学徒出奇的少。   她基本是踩着点来的,进门时教室里却只有两个人。那是两个年轻男人,看向对方的眼神里满是倨傲和不善。   她的到来打破了平衡,使得这两人一瞬间调转目光死盯着她,审视意味格外浓郁。   “你的名字。”左边那位瘦高棕发的男青年道,“不要让我用手术刀问。”   “布利斯。”   撒迦莉雅权衡了一下尊严和大局,选择了怂。   换种角度想,这反正也不是她的名字。   “我叫塔沙,他叫贝伦。”瘦高青年对她认怂的选择非常满意,抬手开始自我介绍:“看来这批学徒里晋级末考的也就是我们三个人了。”   “末考?”撒迦莉雅眉头一扬,“末考是什么?为什么之前我没有收到相关通知?”   “蠢孩子。”右边的黑发男人——也就是贝伦轻笑一声:“你以为他们考试前会跟你说,给你时间去背诵重点临阵磨枪吗?”   “末考是毫无征兆的。”塔沙接话道,“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参加。而其他人则根本不会知道选择已经进行过了。”   “未被选中的人会怎么样?”撒迦莉雅心头一跳,“教授会把他们都杀了吗?”   “谁知道~”塔沙摊手,“你可以直接问——两位教授可都来了。”   “塔沙,贝伦,布利斯。”   只见两个瘦高瘦高的黑袍男人头顶巫师帽走进教室,两双眼睛在三个人身上一一刮过:“你们对这一天应该早有准备。”   “所以多余的话我们就不说了。”绿眼白发的瘦高“巫师”取出一个大纸箱子。   “首先是笔试,你们需要填满这些生物的基因密码,并想办法将同组的基因转化相同。”   “考试时间一个小时。”另一个红眼白发的“巫师”取出一个计时沙漏,“笔试结束后是正式筛选。”   箱子里装着三份实验材料,每份材料包含二十组不同生物、共四十种不同生物的血肉样本。   这就是他们平时被要求从课程中学习和掌握的东西。撒迦莉雅和另外两人拿到自己的实验材料,在半个小时内就完成了。   “很好。”两名教授点点头,检查了他们的考试成绩。   “都是满分。”   “跟我来。”绿眼睛的派蒙邪邪一笑,“接下来是筛选环节。”   红眼睛的缪斯留在教室里没有动。三名学徒抱着各异的心态跟随派蒙走出教室,在走廊尽头“召唤”出了一扇被吐出的门。   “对于有资格参选的高阶学徒,幽影城的秘密没有必要继续隐瞒。”派蒙说道,“你们想必早就见到过类似的场景,但心里仍有些难以置信。”   “确实是这样。”   三名学徒互相看看,由塔沙做代表回答说:“……我们都挺好奇‘起源’之秘。”   “很快你们就都知道了。”   派蒙嘿嘿笑了两声。   “现在,跟我一起去祭坛吧。”   祭坛?   撒迦莉雅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三人被他带着进入木门,发现内部的场景又变成了一条螺旋阶梯。   他们顺着这条阶梯一路往下,走了大概有一个多小时,看到了一块阴暗空地。   三名学徒都是眉头一跳,因为他们看清楚了,那空地上摆放的模糊物体正是一位位身穿黑袍的幽影学徒。   这里没有生命的气息,说明他们都是尸体。   “第76期学徒合计135人,除去你们3个人之外的132人都在这里了。”   派蒙走到空地边缘,看向下方的深邃黑暗。   “你们要做的就是将其他134份血肉融合为一,喂给滋养你们的这幽影圣城。”   ————————   五更完毕,再求波订阅求波票。 第148章 血肉骨魔(保底)   排除派蒙这个教授,此刻位于祭坛平台的幽影学徒加起来确实是135个。   但那其中有132个是死寂的尸体,另外的塔沙,贝伦还有“撒迦莉雅”都是健全的活人。   他将考核标准设立为融合其他134份学徒血肉,这摆明了是要让他们仨自相残杀,用养蛊的方式选出最优秀的“被选中者”。   听到这个标准的时候,撒迦莉雅愣了一下,心底里有些好笑又有些气。   她本想试探一下塔沙和贝伦,看他们有没有志向先联合起来把派蒙干掉,但他们迅速弹开的动作立刻打消了她的这一想法。   排除三个活人,他们这次的“材料”只有132份。   这个数字被3整除是44,按部就班的分发下去会很公平。   但考虑到最终只有一人能活,当然是率先动手的人才能得到更多“材料”。   对学习过相应秘法的高阶学徒来说“材料”的多寡将会决定他们的“融合”有怎样的质量。因此现在根本不是废话的时间,他们要抓紧这前期的空隙将自己的“融合骨架”给搭建出来。   塔沙冲向了平台左边,在奔跑中取出一把亮闪闪的手术刀。对着那边的尸体就是一通划拉,一次性将三具死尸开膛破肚。   贝伦则跑向了平台右侧,他并没有像塔沙那样使用刀具,而是直接抓住选中的尸体,用蛮力捏住他们的脖子,连脑袋和脊椎骨一起拔了出来。   只有撒迦莉雅扮演的布利斯还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负责审查考核的派蒙忍不住看向她这边,眼里露出一抹淡淡的好奇。   第76期的学徒整体质量并不太高,过往期数能走到这一关的学徒起码五人,这一期却只有三个,布利斯还是突然冒泡顶上来的。   在此之前“学徒布利斯”并未表现出任何优秀特质。派蒙原本对他不抱希望。但他的进步速度实在太快了,这让他赶上了最终考核,而不是像他的酒鬼朋友,只能躺在那里充当“材料”。   对于这类“突然开窍”型的幽影学徒,派蒙还是很期待的。他很想知道布利斯的开窍速度能不能让他最终胜出,为此他还和他的同僚打了个赌。   而就在他好奇、期待的注视之下,站在平台中央的布利斯终于动了。   他的皮肉开始蠕动,一头黑短开始变长。原本只是堪堪盖住前额的发丝在几次呼吸内长长了十多米,就像触肢一样在他周围不断挥舞。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吸引了塔沙和贝伦,他们不自觉的转过头,看向布利斯的眼神里包含惊诧。   “血肉融合与控制法”——这是他们这些高阶学徒所能学到的秘法名称。这东西能教会他们控制自身的血肉骨骼,但学这东西也要分阶段的。   即使他们目前是高阶学徒,能学到的秘法也不过是浅显的皮毛。基本只能拿来融合控制死去的尸体,对活体以及自身都无能为力。   而这个“布利斯”,他能控制着把头发长这么长,这里面的技术含量可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的。   那关系对身体全局的掌控,各处血肉的协调、内部物质的分泌以及营养供给——这些哪怕有一处没平衡好,他的身体都要崩溃。   撒迦莉雅没有理会这些人的注视,她控制头发凝结成十多根蠕动的触肢,用它们尖锐的头部直接捅进了那些死尸身体。   碍事的黑袍被细化的发丝直接剥掉,十多根触肢先是将这些尸体的伤口强行扩张,然后又化成刀、针、锤、线等材料任由主人调配使用。   在它们快速的挥舞之下,一具具尸体的血肉被剥掉,只留下沾染血丝的粉白骨架。   又在它们的挥舞之下,这些骨架被打散重组,任由撒迦莉雅以高超的技术进行细密缝合。   缝合材料就是她的发丝。这些强韧的丝线可以随她心意长成各种粗细,用在这里真是相当合适。   随着时间流逝,三人的作品逐渐显现出基本雏形。   塔沙做的是一个融合巨人。剥离的骨架被他拼接成巨人轮廓,那些血肉器官也被他控制蠕动着不断融合。   心脏融合心脏,骨血融合骨血。巨人骨架在他的努力下正在“长出血肉”,看这架势再过一会就能彻底完工。   贝伦做的是一个怪诞融合肉球。他把所有的血肉骨架都融为一体,在它表面插满了那些被他拔出来的头颅脊椎。   “完成了。”   随着他附上自己的血,怪诞肉球突然开始一阵蠕动。   血肉爆开,一根根异化的骨骼从中钻出。就像是雏鸟破壳而出,从里面钻出来一只由骨血拼接的双头怪鸟。   “我也完成了。”   塔沙退开,显露出隐没在黑暗里的那头巨怪——它有极其纤细的双足和极其壮硕的胸膛上肢,头颅的位置被一颗巨大眼珠所取代,最粗壮的右臂上满是一根根爆出的骨刺。   但派蒙却并未关注他们,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布利斯的作品吸引了。   蜈蚣般的长条骨架被附着血肉,让这头怪物变得丰满起来。   血迹在它表面逐渐隐去,那些粉红色或者暗红色的肌理外围长出了一层细密鳞片。   最终出现在空地上的便是一条吐着毒信的庞然巨蛇。它的身体蜿蜒晃动,就像真正的蛇怪一样鲜活灵动。   “吼!”血肉巨人挥舞右臂冲过来,被蛇怪卷住下半身当做武器砸向怪鸟。   “嘎!”这一下将怪鸟的身体砸塌了一半,贝伦还没来得及跑就被倒下的鸟身给砸死了。   他的身体被压扁压碎,血肉组织沾染在怪鸟身上,和它翅膀上的骨血混在一起。   “不!”塔沙尖叫一声拔腿就跑,他才不要面对这必死的杀局!   “嘶嘶——”   但巨蛇游的却更快!只是几个呼吸便窜到塔沙身前,张口把它吞了下去!   “啪啪啪!”   “真是精彩!”   派蒙一边鼓掌一边走下来。   “做得好,布利斯。你的天赋真是我生平仅见。”   “教授谬赞了。”撒迦莉雅弯起嘴角,“如果没有您的教导,布利斯怎么也没有今天。”   “能把血肉骨魔改造成独立的物种还如此灵动逼真,你当得起一声天才夸赞!”   派蒙下来,看向她的眼里满是赞赏。   “现在,指挥你的小宠物,让它把那两头血肉骨魔也吞吃掉吧。”   撒迦莉雅依言做了。她指挥巨蛇凑到那两瘫散碎的血肉跟前,不断将它们磨蹭融合到身体里去。   “——!!!”   而就在这时,她突然觉得脚下的平台在轻微震动。   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从脚底传来,让她心跳加剧,一双瞳孔剧烈收缩。   “你是这届学徒里的被选中者。”   派蒙微笑着看过来,说道:“也是时候让你知道幽影城的真面目了。” 第149章 悚然之旅(还债65)   在派蒙的带领下,撒迦莉雅走到平台边缘,顺着外沿处往下方看。   第一眼,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深邃黑暗。但在适应后她对着黑暗仔细凝视,看到那深渊深处正有一个庞然巨影在往上层靠近。   伴随一阵让人发憷的摩擦,一根根庞大无比的漆黑触肢从深渊中升起。它们和撒迦莉雅过去见过的任何一种生物触肢都不一样,因为这些触肢本身就是由各种生命的血肉骸骨所组成的。   在一根触肢的外沿,她看到数之不尽的骷髅头骨。那些骨头已经软化,后半部分和触肢的血肉长在一起。随着触肢挥舞时不时会有零散的肉、骨碎片往下掉落。撒迦莉雅甚至在那些掉落的零件里看到了各种动物的牙齿。   伴随这些东西的出现,一股惊人的恶臭扑鼻而来。那味道根本无法形容,就像是各种腐肉粪便堆积在罐子里发酵了十年。撒迦莉雅刚嗅到一丝便面色大变,立刻控制身体封闭了嗅觉,但即使如此她依然觉得浑身难受,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忍了又忍才没吐出来。   而那些血肉触肢升起后也并未静止。它们交错在一起互相融合,最终形成了一张数百米宽的巨大人脸。   “啊……”人脸张嘴,发出一声悠远的叹息,“这就是你新找到的祭祀品吗,派蒙?”   两只巨大的澄黄眼珠盯向平台,光是说话间卷起的气流就吹的两个人发丝飞舞。   那是一个充满魅惑的甜腻嗓音。在她发音期间,撒迦莉雅感觉脸上被喷上了一层细密的粘液。   她嘴角抽搐,权衡考虑后又一次选择了怂。   “是的。”派蒙卑贱的弯下腰,“尊敬伟大的瑟芙琳冕下……还请您享用祭品,并在之后为我们搭建去起源的桥……”   瑟芙琳!?   这个称呼让撒迦莉雅瞳孔收缩。   黑暗神主,执掌黑暗与情欲的女神瑟芙琳?这个恶心的东西居然是她?   “你是说这个小可爱吗?”   巨大人脸凑到平台前,冲着呆滞的“巨蛇”抽了抽鼻子。   和这张脸比,身长至少在三十米的庞然巨蛇简直就是一条蚯蚓。   “闻起来不错。”   人脸眯眼,张开嘴,伸出一条绵软的尖舌头卷起“巨蛇”。   “沙……沙……”然后将它卷到嘴里,用两侧的磨齿摩擦咀嚼,“咕嘟”一口吞了下去。   “味道也很好呢~”她满意的眯起眼,“比你之前送过来的所有祭品都可口的多……”   “这都是因为布利斯的天赋远超常人,冕下。”   派蒙在撒迦莉雅的肩膀上推了一把,将她扯到身前,“这就是本次的被选中者,希望冕下能开启深渊桥,让我带布利斯前往起源圣地。”   撒迦莉雅完全没料到他会这么干,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张脸——那两只澄黄巨眼便凑到了跟前,收缩瞳孔打量着她。   “咕嘟……”撒迦莉雅吞了口口水,感觉自己的拟态变形在这双眼睛前根本起不到任何伪装效果。   “很有趣的小家伙。”人脸终于挪开了,“不过相对你拥有的天赋而言,这种格外注意保护自己的行为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我允许了。”她呜隆着道,将嘴张开,“快点进来吧,我不怎么喜欢这里的空气。”   她的下嘴唇贴在平台上,舌头探出,就像一条厚台阶那样立在那里。   “您可千万别告诉我,我们要进她嘴巴里去。”   撒迦莉雅惊恐的看向派蒙教授,生平第一次在说话时带出颤音。   “确实这样。”派蒙点头,“不过你别担心,我们是不会被冕下吃掉的。她知道该将我们送往何处。”   “来吧。”他率先跳上舌头台阶,冲撒迦莉雅招手示意,“赶快点,不然惹恼了冕下,我们的下场就不好说了……”   撒迦莉雅想起了那条被吞吃的蛇,面色纠结的伸出手,让对方把她也拉了上去。   然后她就感觉脚下一抖,被舌头带回了人脸口腔。   这绝对不是什么新奇体验。   进入口腔后似乎有一层软肉裹住了她,她感觉自己被“咕嘟”一口咽了下去,正在一条无止尽的喉道里飞速下坠。   我真是疯了!   撒迦莉雅现在很后悔当初干嘛不直接离开。   虽然这个所谓的秘密可能比她想象中还要“大那么一点”。但如果一不小心就要丢掉性命,那她宁愿做糊涂蛋。   “噗嗤——”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更不知道她想了多久,她被从一个湿滑通道里吐了出来,头昏眼花的摔倒在地。   地面是软的,就像血肉一样有着温度和弹性。她挣扎着起来,看到派蒙也被吐在了旁边。   回头观察,刚好捕捉到一个血肉腔室在飞速合拢——它是从地里长出来的,只用了一瞬间就彻底愈合,看不出丝毫存在的痕迹。   这个地面……   撒迦莉雅皱眉低头,看到这里的地面呈暗红色,更像是某种生物肌理。   从他们站立的方向一直往远方看,暗红物质完全覆盖了所有一切。   地是它,天是它,密密麻麻连接天地的暗红肉柱也是它。仿佛他们此刻正站在某个巨怪的体内,大小还比不上一枚细胞。   “是不是很吃惊?”   派蒙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第一次来这里时我可是愣了半天才缓过神来。”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撒迦莉雅转头问他。   “这种环境……还有我们之前被吞吃一路滑下来……这里难道是……”   “对,你猜得没错。”   派蒙点头。   “我们当初是往下滑的,所以从常规道理上讲,我们现在是在‘地下’。”   “但这个‘地下’可不像那些小说故事里描述的那样是各种岩层,这里另有洞天,另有一些不同的‘世界’。”   “……不同的世界?”   “你听说过蠕动之城吗,布利斯?”   派蒙对她道,拉低了帽檐。   “在我们教派的传说之中,蠕动之城是世界起源的出入口。通过它就可以探知到这个世界的一切真相。”   “而我们现在就在这个传说之地的最下方。”   “看到你头顶上的那些血肉了吗。”   “顺着那些肉柱上去,我们就能抵达蠕动之城。”   ————————   早上6点之前还有两更,求票票~ 第150章 神尸母胎(还债66)   “我不理解您的意思。”   看到派蒙在说完这些话后迈步出去,撒迦莉雅赶忙跟上他的脚步。   “我指的是——幽影城本身的地势就不算高。”   “是这样。”派蒙点头道,“它坐落在灰色平原中北部区域稍微下陷的一个盆地里,和平均海拔比要低至少500公尺。”   “嗯。”撒迦莉雅先是跟着点头,又道:“然后我们刚才下去的那个祭坛,它距离幽影城的地面是不是也有大概几百公尺?”   “这个看情况吧。”派蒙犹豫道,“有时是600公尺,有时是900公尺。个别时候会是50公尺……对,那次我记得你还被派去做过守卫。”   “……我可以知道我为什么会被挑选去那里做守卫吗?”   “这是随机的——当祭坛被移动到距离地面只有50尺的时候我们会派人过去接应,但那一次似乎并没有人从通道后过来。”   “‘从通道后过来’又是什么意思?”撒迦莉雅心跳骤停,“……那面血肉墙壁,过去有人从那里出来?”   “兰先生就是从那里来的。”派蒙哼了一声,“其实我之前对你有过怀疑的,布利斯。你的改变太明显,我一度怀疑是有人从通道里出来跟你调了包。”   “那。”撒迦莉雅尽量让声线听起来平稳,“您现在又不怀疑了?”   “不怀疑了。”派蒙摇头,“且不说掉包的人无法通过瑟芙琳冕下的神眼监视,就说你的天赋——即使你真被掉包了教派也愿意要你。”   “那么那边是通往……”   “通往瑟兰。”   “也就是说瑟兰也有和幽影城类似的东西?”   这个问题出来后,一直走在前面,对撒迦莉雅知无不言的派蒙突然停下脚步,紧皱眉头的回望着她。   “注意你的措辞,布利斯。”他警告她,“幽影城和那些低级传送点不一样,瑟芙琳冕下是自愿将肉身贡献出来构筑它的。”   嗯?   听到这说法,撒迦莉雅微微扬眉。   这么说,幽影城……整座幽影城确确实实是一个活着的生物,而这个生物的本质就是黑暗神主瑟芙琳的异化躯体。   她刚才看到的那张人脸应该就是这座城市的意识化身。而那种不协调的被窥视感,应该也就是生活在它体内时所必经承受的某种监视。   不过他说瑟芙琳是自愿的,那么难道其他的“传送点”就不是自愿的吗?   莫名的,撒迦莉雅想起了她在那处血肉通道的腔室里所看到的一具白玉骸骨。   她当时对骸骨做了细致的检查,除了猜测那是一具女性骸骨外没有关于它身份的其他发现。倒是之后被骸骨提示,找到了真正的脱困之道。   等等。   忽的,一阵冰冷悚然的鸡皮疙瘩从上臂处往她头皮蔓延。   我当初只将她当做一个同类,一个可能死在那条路上的受害者。   但实际上我早该明白,寻常人类的骸骨是不应该在那里贮存下来的。   那具骸骨分明是在那里贮存了很久才显化成那种白玉质地,而它的肉体,原本附着在上面的那些血肉,该不会就是,就是那血肉通道本身——就是当初被我们从地底挖出来的那头巨大魔怪吧?   撒迦莉雅当即在脑海内勾勒出这样一幅骇然景象: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窈窕女人身体不断扩张膨胀,最终扩张到千米长宽,足以比拟一座村镇。她的意识依然留存在肉体内且保留了一部分“人的习惯”,而骸骨则静静躺在其血肉深处,作为她生而为人的唯一证明……   这不是一个能令人感到舒适的猜想。   撒迦莉雅这么觉得。   一想到她走过的那条路原本是属于“人”的,她就控制不住的又有些想吐。   不过,派蒙称它们为“传送点”?   为了抑制这种感觉她不得不找点别的思绪来转移注意。   那也就是说,伊卡洛林、艾莎、瑟雷斯、坎比亚都有类似的“传送点”?它们传送的目的就是这座“幽影城”,就是为了通过“幽影城”的考核而前往“蠕动之城”,去探知派蒙所说的“起源”,那个不知所谓的“世界真相”?   “还是……还是回到我们最初的问题吧。”   她看向前方的派蒙,低声说道。   “既然幽影城的地势这么低,这座祭坛的深度又如此低。我们顺着……嗯,瑟芙琳冕下的喉道滑下来的距离又那么的长……”   “我是否可以理解为我们现在的位置比平均陆地要深至少6000公尺?也就是在大约2000多米深的地底空间?”   “你算的挺准。”派蒙赞赏的回应她,“确实如此。”   “地底空间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呢。”她试探着问道,“很抱歉,教授。但我真的是感到非常好奇。”   行走时,这些暗红地面依然会传递来绵软的触感。更别说那些连接“天地”的肉柱——它们时不时颤动的模样根本就像是血肉里的连接组织。   这意味着什么?莫非地底隐藏着一个更大的魔怪?一个活着的,光是一部分血肉组织就能构建“天地”的巨怪?   “……我不知道。”   派蒙难得停顿了十多秒钟,然后才失落的回答她。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秘密。比如为什么会有人,为什么会有神……为什么那么多动物都是两只眼睛四条触肢,纳米亚之名又是从何而来……”   “事实上我们对蠕动之城的探索也只是皮毛。目前才刚刚找到‘万王之墓’的大概位置,连打开它的准备都没做好。”   “‘万王之墓’?”   “这个,等你到地方之后自然而然会了解的。”   派蒙带她来到一处颤动着的肉柱跟前,手臂异化,骨骼突出来变成一把锋锐骨刀。   “抓住它。”他说,不等撒迦莉雅反应过来便挥刀砍向肉柱底侧。   “嗤!”   肉柱的直径大致有七八米,中间细,上下连接的地方宽。   它似乎并不结实,派蒙一刀下去将它撕裂,那些血肉不断翻滚,顺着这一刀的惯性被撕出一大道狭长裂口。   这说明它是有弹性的,而且弹性相当不错。   撒迦莉雅立刻意识到自己现在该做些什么——她当即遵循对方的命令,飞身上去死死扯住了肉柱的肉。   派蒙也抓了上来,下一刻肉柱被彻底撕开,那垂落的部分开始遵循物理特性带着两个人急速往“天穹”弹射。   “piaji——”   撒迦莉雅听到了自己的身体被弹射到“天穹”,也就是另一坨肉里的声音。感觉自己穿过了一层未知物质,再睁眼又是不同的世界。   天地的构成没有变,还是那些暗红物质。   但连接它们的血肉组织变多了太多……周围也到处都是行走的人,身体长相奇模怪样。   有些人的下身像蛞蝓,游动时会留下一长串湿滑粘液。   有些人的脸上长满了眼珠,行走时它们会不断晃动。   还有些人——如果他们还能被称之为人的话——由交错的触肢构成手脚,正拿捏着一叠图纸在争吵着什么。   她顺着他们手舞足蹈的方向看去,在不远的位置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茧。   茧被厚厚的暗红色物质紧密包裹,高千米,连接天地,内里时不时会亮起鲜红的光。   光亮起的时候,里面的东西会被透出模糊轮廓。那看起来就像个母胎——里面蜷缩的东西很像一个巨大的婴儿。   “猜猜里面是什么?”   派蒙的手落在她肩上。   “知道‘龙化’计划吗?那就是我们的秘密武器。”   “最后一个问题,教授。”   撒迦莉雅做了个深呼吸。   “我可以知道瑟兰那边的传送点——当它原本还是人类的时候,叫什么吗?” 第151章 坏女人(还债67)   “阿兰先生。”艾门突然出声询问,“为什么总是听不到洁琳小姐出来说话?”   周围莺声燕语,谈笑四溢。金发盘起的她身穿一袭黑色礼裙,正坐在沙龙角落的阴影里,在棕发女人的陪伴下斟酌酒杯。   即使是这副打扮她也没有放弃携带狮心王剑。这把剑此刻就放在她的膝上,被她当做跷跷板来回把玩。   没错——她和阿尔贝蒂娜已经到了鸥锦城。   神子真理教的人暂且没见到,但亚德里恩——这个当时在海王城并肩作战过的老熟人倒是十分热情的欢迎了她。   这个沙龙酒会就是为了招待她特意举办的。她也借此认识了一些在鸥锦城本地比较有权势的人,对于这里的大概局势有所了解。   亚德里恩有难言之隐,她看出来了。不过这小老头似乎不打算在公众场合跟她商量,所以她索性躲在这等酒会结束。   “你说洁琳?”阿兰的声音在她心里响起,“那丫头和我不一样,她是没办法时长保持清醒状态的。”   “为什么?”艾门好奇,“她的精神受过创伤?”   “这么说倒也没问题。”阿兰回答,“她年轻的时候,嗯,或者说她死之前。她的精神被撕裂过,目前你看到的只有一半。”   “如果我继续问你你们当初是怎么死的,你肯定也还会用那个答案来打发我。”   “这是当然的,我亲爱的小艾门。你怎能指望自己的先祖将他生命中最窘迫的一件事——死亡——拿来跟你抽丝剥茧的做说明呢。”   “那维多利亚呢。”艾门不客气的问他,“我跟你说过我现在的内在情况,你还没有回答我,我要怎么才能再见到维多利亚!”   “这我不清楚。”阿兰的声音有些模糊。   “你跟我一样是纯血的瑟兰人,甚至有史料记载你是最初的维多利亚人,你怎么可能会不清楚维多利亚的寄生方式?”   艾门对他的敷衍很不满:“你就是不愿意告诉我,就是故意在给她打掩护!”   “说‘寄生’也太难听了。”阿兰无语,“我说你既然无时不刻不在享受古神之血带来的便利,又为什么要去纠结这些无聊的东西?”   “做好你该做的,努力帮这个时代的人抵御异种入侵就可以了。别的方面我劝你还是不要探查太多。”   艾门蹙眉,还想继续用意识追问,却发现身前笼罩了一片阴影。   抬头,她看到有一个端着酒杯,青春靓丽的棕发女孩在怒视自己。   她怒视的是那么认真,连蓝色礼裙的肩带因为胸脯不够丰满滑脱下来都没注意到。   “萨莲小姐。”她张口叫出对方的名字,“……找我何事?”   萨莲-卡曼。鸥锦城本地商贸贵族卡曼家族掌权人的独女。她家的主业是珍珠养殖,鸥锦城三分之一的珠宝店都是她家开的。   那串挂在对方脖子上的珍珠项链就是证明,艾门保证那是她见过的最大珍珠——如果排除掉奇格兰宝库的话是这样的。   “你以为卖弄风骚就能从我身边将撒摩哥哥给抢走吗?”女孩咬牙切齿的轻声低吼,“别说我没警告过你——你最好在我真正发火前离撒摩-萨丁远一点!最好这辈子都别跟他相见!!”   听到这番恶狠狠的威胁,艾门茫然睁大左眼,看向旁边的棕发女人。   “就是之前那个缠您缠的最凶的。”   阿尔贝蒂娜适时提醒她。   “那个黑头发,鹰钩鼻,双眼皮,喜欢喷香水,而且总是盯着您胸脯看的。”   “哦!”她这么说艾门立马想起来了,“撒摩-萨丁……萨丁家在鸥锦城是干嘛的来着?好像也是钢铁商?”   “是。”棕发女人点点头,“不止鸥锦城,萨丁家族是尼昂领最大的钢铁制造商。”   “噢!”艾门又懂了。   “这是他的小女朋友来找麻烦了。”   “闭嘴!”萨莲脸蛋上升起两朵红晕,“……我还没跟他确定关系呢!”   “萨莲。”就在这时,她们议论的男主人公找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你和塔里亚是闹矛盾了?”   撒摩笑着拉过少女的手,带着她一起在艾门对面坐下。   “还是好好谈谈吧……诸位,这世上没有什么矛盾是解不开的。好好谈谈,别坏了塔里亚在今晚的心情。”   即使以瑟兰人的标准评判,撒摩也是个标准的美男子。   他高大,英俊,谈吐文雅。虽然只有二十二岁但却显得十分老成,也难怪像萨莲这样的女孩子会喜欢他。   艾门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个人野心不小。   他看人的目光就像一头丛林野兽,充满进取和侵略性。   沙龙开始时他像很多男人一样缠在她身边,摆出的姿态就像她已经是囊中之物,甚至做主帮她挡酒。   艾门没有制止他,因为她觉得这个男人挺有意思。   他会出现在这说明萨丁家很迫切的希望和塔里亚工坊展开合作。   而他之所以表现的如此热情,十有八九是看上了自己,希望可以在完成任务的同时将她拿下。   那她就陪他玩玩好了。   她这么想。一边弯曲足弓脱掉高跟鞋,用黑丝足尖在对方腿上蹭了一下。   撒摩一愣,面色陡然涨的通红。   原本他正在给三个女人说笑话来缓和气氛,这一愣便再也没了下文。   茶桌隔绝了视线,确保刚才的触感只有彼此知道。   正因如此他才觉得莫名刺激,礼服长裤下不可避免的有了反应。   “怎么了?”萨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依然兴致勃勃的看着他。   “继续说啊?撒摩哥哥?”   撒摩尴尬笑了笑,转移话题开始跟艾门商讨工厂的事。   在这期间他时不时会感觉有丝滑触感在腿上跳舞,那种削魂的感觉让他既痛苦又快乐,看向独眼少女的双眼里已冒出了火。   萨莲看的莫名其妙,不过工厂事宜她听不懂,也就没有多想撒摩下面有什么问题。   直到艾门故意蹭她,她低头一看才知道这半天都发生了什么。   再一看撒摩的面色和他不自然的弯腰动作,少女瞬间被气哭了。   “……色魔!奸夫淫妇!”   她将酒液泼在撒摩脸上,一路嚎哭着逃了出去。   撒摩看看她又一脸不舍的看看艾门,迫于压力离席去追。   “看到没,阿尔贝蒂娜?”   艾门不声不响的把鞋子穿好,晃动酒杯抿了一口。   “我又拯救了一个即将落入野心家口中的可爱少女。”   “……你说一个人的品德怎么可以高尚到这种程度,居然会用这种方式来舍己为人?”   “您高尚?”   阿尔贝蒂娜就像听到笑话似的弯起嘴唇。   “在我看来,您可是坏到骨子里了。” 第152章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保底)   “让你们久等了。”沙龙酒会临近尾声,亚德里恩这才出现在两人面前。   “很抱歉,塔里亚。但我最近,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有点略忙。”   宾客已经散去大半,容姿靓丽的女仆们走入门厅开始收拾残羹剩饭。还留下的那些客人基本都凑在一起相互寒暄,倒是没有人过来打扰他们。   “不过话说回来,你真是潇洒!”可能也是知道自己缺乏诚意,亚德里恩低笑一声,“半周前这里还流传着你领兵纵横艾莎的传说,没想到今天你就到了鸥锦……你应该从那些人的热情里体会到了自己到底有多受欢迎,我建议你趁这种热情还未消退跟他们建立点紧密联系。”   “比如说?”艾门晃晃酒杯,不置可否,“矿脉开发?海贸投资?”   “那些商人可能是看不清我过来的目的,亚德里恩。但你的话,我不相信你会不清楚我抓紧时间从前线赶过来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尼昂领配合你的军队从侧翼方向突进灰色平原。”亚德里恩跟进说道,“我当然知道这有多重要,我之所以忙就是在为这事努力。”   “发生了什么?”艾门敏锐的问他,“你可是艾莎唯四,尼昂唯一的高阶施法者。是什么让你放下身段跟那些贵族好好说话?”   高阶职业——尤其是施法者性质的高阶职业在任何地方都是近乎“神”的。她毫不怀疑如果亚德里恩愿意他可以成为尼昂领的统治者之一。   这样的人突然耗费精力去拉关系肯定是有什么隐情。要么是实力倒退,要么就是在某方面有求于人。   而亚德里恩刚才表述的话语里也证实了这一点——他是为了让那些贵族支持尼昂领的出兵计划才这么做的。   “你该不会是……没钱了吧?”   说出这个猜测时,艾门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那可是一个高阶施法者啊!就像她自己,在她显露出高阶身份前连区区海神港的领主位置都坐不安稳。但在显露后呢?霸道如雅芬家族还不是得乖乖登门送礼赔罪?那些金银珠宝、古玩名画当时的雅芬就没少送过!还不就是不想彻底开罪她?让她插手给他们的计划制造麻烦?   一个高阶,哪怕不是施法者职业。至少做一个领主,圈块小地自立为王是绰绰有余的。这样的人怎会缺钱?不是有大把人想送钱都没机会吗?   “鸥锦的情况和你想的不太一样。”亚德里恩叹息一声,将自己和叔叔——拉普蒂安-尼昂的矛盾跟艾门说了。   “拉普蒂安对我有恩,塔里亚。”他这样说道,“我的父母在那个年代里勾结盗匪,犯下大罪,甚至杀害了拉普蒂安的母亲和初恋情人。按照家族律法当时不到10岁的我也难逃一死,但他却赦免了我,在那段时日里将我当做后裔照顾——我不能对这份恩情有所背叛。”   “所以你就放任他胡来,让他任性把所有财务生意都捏在手里。”阿尔贝蒂娜听的直摇头,“你们这关系有点混乱,我得缕缕。”   因为过去经历,她对父母的感情是极重的。如果把她放在亚德里恩的位置上,她觉得她首要任务还是为父母报仇。   “父母和父母也是有区别的。”亚德里恩看了她一眼,“俄塞纳的想法没错,但那些常人的道德观并不适用于每一个人。”   这方面他不愿说的太多。两个聆听者只能从潜台词里分析他的父母对待孩子也不怎么样。   “还是说正题吧!”这小老头叹息一声,继续道,“我跟他吵过之后也算是决裂了。现在家族断了我的俸禄。我不光得拉关系去填补军队的空虚,自己家里养的那几十口人也得照顾。”   “你开始不是好奇自己一来就有沙龙筹备吗?我也不怕说实话,这本来就是为我自己所准备的!”   “高阶混成你这样也是独一份了。”艾门听的有些想笑,“艾伯特那边呢,真理教那边呢,这么多关系加起来还不够你养自己人?”   天赋决定上限,性格决定下限。身怀惊世之才却因不通人情世故而混不好的人她也见过不少了。对于亚德里恩的情况也不觉惊诧。   有些人天生就不是当狠角的料。遇到事情六神无主不说,那恶人一求情,圣母病发作便要原谅下来。到头来还是苦了自己。这类例子不要太多。   亚德里恩虽然不至于这么“软”——能在混乱的艾莎学到高阶的人绝不可能是“书香学院派”——但他这人有个弱点,那就是太重感情了。   而玩感情,把所有正经掌控者和学者们打包加起来都是玩不过商人的。他们知道只要自己不得罪亚德里恩就没有大事,甚至有所恩惠他也会记在心里——那他们对这个所谓的高阶又如何能够怕的起来?   虽然不是说记恩不好,但上位者,能做成的,又有哪一个不是恩威并施,用手段震的一众人战战栗栗?   想到这里艾门不自觉在心里摇头,已经给亚德里恩打上了一个“学者”标签。   他能爬到高阶固然很厉害,但根据这番情报分析,他早年的成长是有拉普蒂安这个巨擘罩的。   也就是缺乏含金量,不全算他个人的本事。   一路走来虽然手上不可能缺少血腥,但有多少是他主动做的,这怕是也要打一个问号。   简单说就是在大事上没主见,这辈子也就是当研究员或者吉祥物的料了。   练出一身高阶魔能被家族拉去当虎皮扯,自己却混成这副鸟样——这不是吉祥物又是什么?   真亏他凑巧又遇到自己,否则跟那些商人谈,怕是被卖去当打手还感恩戴德。   “艾伯特离这边太远了。”   亚德里恩听了她的话也摇头。   “我们关系是好,他在那边权力是大,但我们也不是经常都能一起聚的。”   “有雅芬领在中北部做障碍,我们和安琪罗领相互往来要绕不知道多远的路。所以那边关系这里其实指望不上,而真理教内部……年轮主教有跟你说他们到底有多少人要花钱养吗?”   “好像是,四万。”艾门回忆了一下,了然点头,“我明白了,搞半天你们都缺钱呐~”   真理教的四万教众是把明里暗里一起算的,暗里的那些肯定是自己花钱养,而即使明里的那些表面上有工作有薪水,想要人家给你卖命,当然不能在活动经费上克扣吝啬。   信仰归信仰,糊口归糊口。她相信这世上很多有信仰的人愿意为了信仰无偿劳动,但真正能坚持的人其实是极少数的。   所以这四万人其实都得花钱养。艾莎平均薪资一个月是18瑟兰金币,一年就是216。把这个数据乘上四万就是八百五十多万瑟兰金币。即使打对折也要四百来万。   这是一个天文数字,对于一国王室来说都不一定能吃得消,神子真理教缺钱真是太正常了。   也难怪她当初刚到艾莎就被年轮给盯上了——这么一个有钱的土豪,半年没过完就支出去几百万的,这种人真理教真是巴不得能抱着腿舔。   “我们当然不可能有你舒服!”   看她说的轻佻,亚德里恩哼了一声。   “传说太阳领主去年出海就是去挖财宝了,我看这传言十有八九是得当真!”   说魔能学识,他这小老头不一定会服金发少女。但说资产,就是千百个他加起来也有所不如。   他也不是没想过要找面前的这一位借点款项,但一个是拉不下面子,一个是身份问题——毕竟艾温-塔里亚目前是米斯特的大领主,非亲非故给这么大的资金借贷想不付代价那是不可能的。   他可能没有上位之才,却也不傻,在不确定这么做是否是引狼入室前他还是希望本地关系只被抓在家族手里。   隔着大老远过来她是可以搞搞投资,扶持一下工业发展,但这里面的核心利益是绝对不会让给她的。这跟交情无关,何况这交情本来就浅。   神子真理教不怕那是因为他们家大业大,亚德里恩要是尼昂家族的一把手那还好说,但他现在所求也就是帮家族维系军队外加养亲眷仆从那几十张嘴。真要他担下这份借款的人情,他也怕自己会给对方卖了。   “我看起来有那么可怕吗?”   艾门看穿他的心思,咬着酒杯痴笑起来。   “阁下宁愿低声下气去给那些庸人说笑话都不来找我,莫非是觉得我比他们更坏?会拿借款的恩情来要挟你?”   “这……”亚德里恩一时呆滞,看着那张精致俏脸说不出话。   今天的艾门是精心打扮过的。她穿着一套修身设计的黑色礼裙,侧边大腿处有一道开口。一头秀丽金发被挽在脑后收束起来,粉嫩的脸蛋、脖颈、锁骨、肩膀乃至一抹沟壑都一览无余,分外娇艳。   再加上她还多戴了一只黑色眼罩,搭配裙摆下被浅黑丝袜包裹的足踝和高跟舞鞋,那种清纯中夹杂妩媚、成熟里包裹稚嫩的感觉着实动人心魄,就像一朵带刺的毒花般叫人欲罢不能。   也是因为这种冲击感太强烈,撒摩才会失态成那个样子。他身为富豪之子不至于没尝过女人味道,但这个猎物他着实是把持不住。   而亚德里恩已经步入老年,他是不可能跟年轻男人一样为一点旖旎胡思乱想的。只不过“美”这种东西就是天生有魅力去打破欲望的屏障,即使他不想,看到那少女这副圣洁里夹杂魅惑的模样也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抹惊艳。   这个小妖精!   他忍不住在心里升起警兆。   她上来就摆出这副架势,该不会打算拿这张脸和成吨的黄金做武器,用暴力把这边市场给砸开吧? 第153章 学坏是要受惩罚的(还债68)   就在艾门和亚德里恩详谈的时候,那位撒摩公子将将安抚好他的小女朋友。带着仆从刚回到家。   萨丁家族家业庞大,掌权人凯拉-萨丁也风流 成性,年轻时不知祸祸了多少女人。不过他还算有点良知,但凡跟他有过雨露的女人他都愿意负责,这一点如果让艾门评判,她会说此人至少还不算太坏——和这个时代的大体趋势比是这样的。   文明越落后(排除母系社会),女性的地位也就越低。大把贵族玩弄过女孩便当抹布抛开,和他们比凯拉确实还算好了。   不过他愿意负责也就意味着萨丁家族有十几位“主母”。这些女人基本都给他生育了儿女,撒摩只是他十六个儿子的其中之一。   凯拉-萨丁不算白手起家,萨丁家原本和真理教以及尼昂家的关系就挺好,做生意往来都能受到照顾。不过这个家族真正腾飞,成为鸥锦城乃至尼昂领最大的钢铁制造商,这个质变却是因为凯拉在早些年不顾家人反对,强行用大量资产去搞钢材。赶上了由瑟兰卷起的工业大爆发。   所以这个人真的是既有眼光也有魄力,尤其在行动力上领先旁人。从这个角度评判凯拉是公认的“变革者”,在萨丁家有崇高地位。   这样一个人,教导子女也是有讲究的。他不希望自己的后裔只会坐吃山空,而是要求他们每个人都要有实在的本领。   具体是什么本领,他不管。但一定是要对家族有用的,一定是要可以和兄弟们互补的。而且他还严格约束所有的子女禁止他们互相内斗,正是在他的英明领导下萨丁家族才能做这么大,近些年渐渐有垄断东北钢材的趋势。   只不过,这些都是表面的繁荣。   明眼人其实都看得出来,他的十六个儿子里至少有一半是坐不住的。就像现在哪个城市想搞建设不缺钢材?那些铁壳车、房屋骨架、枪支火炮、铁轨机车,城墙浇汁……建设里的方方面面都要用钢!这个渠道一旦垄断起来那就是天大的利润,一年不说几百万金币,就是上千万也不在话下,又有哪个人甘心将这份利益让给旁人?哪怕那是自己的兄弟?   所以家大业大的萨丁家,内部其实派系林立。在凯拉活着的时候他们不敢造次,可一旦他出意外倒下,那二十多个兄弟姐妹立马就会打起来的。   撒摩当然不想这种事情真正发生。   他是老凯拉的第九个儿子,母亲是一位休学在家的大学讲师。因为这个背景他从小就比别人知书达理,看问题也比同龄人更加透彻。   对于他的那些兄弟姐妹,萨摩是一个都看不起的。他在16岁的时候就组织人手将他们的行事手段做了资料,得出的结论是这些人都是庸俗的废物,除了吃饭排泄和花钱之外几乎没有能干大事的。   所以他一直听从母亲的话伪装隐忍,把自己包装成跟他们一样的纨绔少爷。就等一个机会,一个异军突起,收拢人心和权势的机会。   原本这次沙龙酒会应该是他几个哥哥过去的,但在他们动身之前老凯拉却叫停了行动,吩咐撒摩一个人去。   “艾温-塔里亚和她手里的平炉炼钢法是足以毁掉我们的致命武器。”   当时老凯拉把他叫到房间里,对他这样说道。   “这个女人有智慧、有实力、有财富、心思也多……萨丁家族想要掌控这样的角色根本不可能,更不要想着跟她作对。”   他这话一出,撒摩基本也就懂了。他当即回道:“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在家族里撒摩一直刻意藏拙。但即使如此,他在拉拢关系和管理生意上的才华还是遮掩不住,早早被老凯拉列为观察对象。派这样一个人去面见太阳领主既不显得过分失礼又不会让人觉得锋芒毕露是想压她。只从这方面,撒摩就能看出来父亲是真的很重视她。   “你跟我说说你的想法。”凯拉说道,“我看看你都懂了什么。”   “很简单。”撒摩道,“平炉炼钢法的效率是目前所有炼钢法的2-3倍。握有这个技术优势,塔里亚工坊的钢材可以凭借便宜大概一倍的价格迅速打开异地市场,在短时间内将异地钢铁商排挤破产,然后一一将之吞并。”   “目前之所以尼昂的市场还未受到冲击,主要是因为雅芬领掐断了两地的商贸路线。断脊峡谷、毒虫林、毒林海滩被他们控制使得他们只能走海路来这边贸易,总体运输的钢材就不会多,对市场的冲击极其有限。”   “海运和陆运是生意人的两条腿,断了哪条都不行,甚至陆运那条更加重要。”凯拉眼里精光一闪,“说下去,你很不错。”   “而现在,”撒摩又道,“因为战争,断脊峡谷已经被打通了……她接下来完全可以不去打灰色平原,转而将重点放在和尼昂领做商贸交易上,得到的利润会恐怖的多,完全有可能在短时间内将我们所有人排挤出去!”   “这方面我个人推测她其实也不愿意和这边的商贩撕破脸皮,因为这次她是一个人——是两个人来的。再加上原本她也没有孤注一掷大力发展海陆钢运,我觉得她其实不在意垄断艾莎市场,我们完全可以跟她合作。”   这番话使得凯拉对撒摩印象大变。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孩子如此优秀,便放权给他,让他负责和太阳领主谈合作的事。   撒摩一开始也没想别的,就把这当做一个机遇在做。不过当他真正看到那戴眼罩的长裙少女时,他的心思就微微变了。   扮演纨绔时他也见识过各种美人,但他从来没见过这样一个……能把圣洁和妩媚、清纯和成熟、娇艳和英武等矛盾元素汇聚于一身的人。   他当即就改变了想法,试图在达成目的的同时试试看能否跟这位太阳领主擦出火花。   “结果火花是擦出来了,却是我单方面被她愚弄。”   看着鸥锦城的繁华夜景,撒摩摇头自嘲一笑。   这样的女人真是有趣,哪怕他明知道对方打个响指就能把自己烧成灰,但他就是欲罢不能,现在还时不时在瞎想那股丝滑触感。   “少爷真喜欢的话,这个女人也不是得不到吧。”   他的心腹——被他从地下角斗场捞出来的一个疤脸男人低声说道。   “传闻艾温-塔里亚在海王城斩出那一剑后就元气大伤,再也不复高阶实力。不如我找点人去试探一下,如果成功就给少爷送来?”   “啪!”   “糊涂!”   撒摩立刻转身,在他脸上抽了记狠的。   “你知道她是怎么把歌罗西经营起来的吗?你知道她的军队随从里有多少人是在最绝望的时候被她拉起来,给予希望的吗?现在不止歌罗西,就连海王城,连整个米斯特领的工人农民都视她为神!你吃饱了撑的去觊觎她?”   “别说那虚弱的传言可能是烟雾弹,就是真的——这个人也不能出事!”   “可是少爷不是……”   疤脸男人有些委屈,“不是对她有好感的吗……”   “好感不代表我要得到她。”   撒摩叹气,转过身去。   “这世界这么大,男人想得到的有那么多……如果不能做到控制欲望,你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不过。”感慨结束,他忍不住又想起了那枚湛蓝独眼。   手段是不可能玩了。但这样难得的女人,他用正经手法搏一搏好感,这个总归不要紧吧?   “你可以以我的名义去送点礼物,就说给她接风洗尘。”   ……   “扣扣。”   “谁在外面?”   “是一位叫撒摩先生送来的果篮,说看大人一路跋涉,应该吃些水果解乏。”   “东西留下,你出去吧。”   ……   一阵响动过后,棕发女人提着一个至少有一米宽的藤条花篮走进卧室,“咚”的把花篮放在地上。   “这是啥?”艾门只穿内衣在床上翘脚看报纸,问到香味后跳下来看,“都是水果?”   篮子里堆满了各种各样她叫不出名字的热带水果,有些和前世的瓜果类似,但更多的她连压根没有见过。   她也不顾文雅不文雅,蹲下来捞起一个就想尝尝。   然而还没等吃完果子就没了,在送到嘴里路上被一只手给夺走了。   “阿尔贝蒂娜?”艾门抬头看向女人,“……你也想吃?”   “殿下。”阿尔贝蒂娜叹息一声,“怎么说呢,我觉得这边很有必要纠正您的一些行为。”   “什么行为。”艾门警惕的看着她,“你要说撩人的话……我那也是为了尽快打开东北市场,减少可能遭遇的阻力。”   “而且我又不可能真正给他们占便宜的。”   这方面她自认为很有分寸。   “能看他们窘迫的样子又能得到实际好处,需要付出的不过是一点假笑而已,这买卖其实挺划算的。”   “是吗——”女人的面庞蓦然凑近,“我倒好奇您这撩人的手法是从哪儿学的?”   “当然是~”   艾门看她严肃的模样觉得有趣,当即偏头也凑上去,在她耳边吹了口气。   “当然是通过找阿尔贝蒂娜做练习,这样慢慢练来的咯~”   “你……”   棕发女人没料到这一下,被那温软气息吹的一颤。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   独眼少女却不放过来,继续施展她的撩人技术。   “你是不希望看到这边用脚去磨蹭别人,我说的可对?”   “我……”   棕发女人面色涨红,有心反驳却说不出话。   “果然阿尔贝蒂娜是大变态吧~”艾门邪笑着乘胜追击,“之前还拿我脱掉的袜子套在手上玩‘自娱自乐’……你以为墙壁阻隔能挡住战圣之瞳?”   战——!   棕发女人面色大变。   战圣之瞳是用来做这种事情的吗!?   “您学坏了,殿下。”   心情激荡,阿尔贝蒂娜瞬间下压,张嘴叼住少女耳垂。   “啊!”艾门没料到她这么直接,耳廓处的温热气息叫她身体发软。   不止如此,阿尔贝蒂娜的一双手也在她身上四处游离,两只脂球顶端的贴纸更是被以迅捷的动作刷刷撕掉。   “唔……!”   她撕的太快,反而给了艾门别样刺激。   一股触电般的感觉从脂球顶端传来,叫她身体颤抖,挣扎的力气彻底失去。   “学坏是要受惩罚的。”   情迷之中,她听到女人的声音在耳畔窃窃私语。   然后就是指尖的入侵,以及暴雨般的震颤之潮。   ————————   两更,不过字数是三更的字数。看看作者多有良心(挺胸)!别人还债哪里还给你们标保底的似不似啦?所以这么有良心的作者要好好珍惜,虎摸投票订阅一条龙保底,把作者滋润舒服了才有更多花样~似不似啦~ 第154章 扑朔的局势(保底)   论整体,鸥锦城的夜晚不如维多利亚港繁华,但在个别地区却不逊色多少。   因为天气炎热,人们很乐意在夜里出行。杂货和烧烤果摊在街边叫卖的声音和那些喧嚣交织在一起,共同展示着海城繁华。   而随时间推移,喧嚣声渐渐消弭褪去。黑夜的安宁在持续良久后被第一道晨光柔柔划破——属于鸥锦城的一天又开始了。   城市东边,靠近码头的银羽旅店。贵宾客房的柔软床垫上,一对赤裸娇躯正紧密无间的抱在一起。   金发和棕发互相交缠,一对白脂丰盈也相对挤着。两道鼻息轻柔喷吐在对方胸口,起伏曲线被窗外的薄光给看了个透。   “嗯……”艾门苏醒时看到的便是这副淫/靡场景,她想翻身躲开对方的搂抱,撑手一摸,在床边找到了一条撕烂的内裤。   “真见鬼……”她伸手捂脸,难得有些无地自容。   在雅芬领的土地上一路奔袭,她和阿尔贝蒂娜屡屡冲杀在部队前线。这是为了减少伤亡损耗,否则那1200人还得打个对折。   但这也造成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繁杂的战斗外加军略指挥,艾门的精力在这段征途上被大量消耗。   阿尔贝蒂娜也是。她虽然不需要像少女一样思考如何调兵遣将,但即使是飞,维持龙化身躯那么久也是极累人的。   这就使得她们二人需要做点有趣的事情来补充元气。   只有彻底从跋涉劳顿中恢复过来,她们才有足够的精力去忙接下来的各种事务。   而事实上昨夜的第一把火是艾门自己主动点的。   她不排斥和阿尔贝蒂娜做这种事。为了担心对方过于尊重自己而不敢动手,她还刻意提了自己偷看到的对方窘事。   于是棕发女人顺势出击,叫春潮雨露在床单上浸润了半夜。   尤其她还格外记仇,在屡屡被耻笑性癖的情况下索性破罐子破摔,重点照顾了她的细嫩脚掌。   而艾门……她发誓自己是绝没有那种古怪嗜好的。虽然这副敏感到过分的该死的身体已经渐渐被阿尔贝蒂娜撩拨出了一些新的兴奋点,但她理智上绝不承认自己是和对方类似的变态。   她哀叹也不是因为自己在昨夜交锋中落入彻底下风,而是那些新鲜水果——现在它们大部分都已经不能吃了。   “我说。”餐桌上,金发少女木着脸看向棕发女人,“有时候我真要感慨欲望是人类进步的源泉,就好像某人无师自通把水果玩出那种花样。”   “大贵族的圈子总是糜烂的。”阿尔贝蒂娜朝她笑笑,“类似的花样在王都圈不算什么,如果您喜欢的话我还有更多。”   “你还是自己留着用吧!”艾门一把将她的脑袋按到粥碗里,“真是变态!大变态!!!”   略过那种全身残留水果汁液黏糊糊粘巴巴的古怪感受,少女拖着阿尔贝蒂娜冲进浴室洗了个澡。   在这过程中她倒是占了对方不少便宜,特别是涂皂液的时候东戳一下西摸一下,跟她在外面表现出的成熟稳重判若两人。   阿尔贝蒂娜知道她又在撩拨自己。被她作怪的小手撩的心里痒痒。   她恨不得今天一天都让这妖精般的少女下不了床,但理智告诉她不行,因为今天她们有好几个重要预约。   昨天因为赶到鸥锦城的时候已是半夜,真理教的人不好联系。今天却不能再拖沓下去,该去找那位年轮主教谈正经事了。   于是一小时后,入乡随俗的二人身穿夏季袍裙,在日神教的教堂内部见到了年轮。   “我知道你们是为什么来的。”   年轮开门见山道,在少女红润的面颊上多看了几眼。   “为了我们双方在将来能更好的合作,这里我想给你们介绍一下真理教的最高领袖:自然神教主教,杰菲尔-拉斐尔埃尔。”   “塔里亚伯爵!”一个面色红润的白胡子老头从布幔后走出,极其热情的迎了上来。   “欢迎你!欢迎来到这座精灵之城!”   “其他几位主教正在我的召集下赶来这里,希望这次会谈能够愉快收尾。”   “您看起来不像是个普通人类呢。”   艾门微微转动了一下长剑剑鞘,并未遵照礼节和对方拥抱。   “这是当然的。”杰菲尔笑笑,一张脸迅速枯槁变硬,变成了一个苍老树人。   “你不要以为年轮在日神教我们这一族就都信哈塔。”他说,“奇格兰才是所有树人的第一信仰。”   “树人族吗……”艾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您应该知道我的来意,我想问尼昂领——或者真理教,有没有办法在半月内联系上安琪罗领,集合两家的兵力共同对幽影城发动攻击。”   “很难。”杰菲尔叹气,“我知道你们昨天参加了亚德里恩的沙龙酒会,具体原因相信他已经跟你说了。”   “尼昂领目前的领主拉普蒂安-尼昂不愿意为战事出钱出力。”年轮补充道,“他对你有敌意,似乎希望你的军队能和雅芬人两败俱伤。”   “昏庸的男人。”阿尔贝蒂娜眯起眼睛,“他根本不懂什么叫唇亡齿寒!”   “现在说这些没意义。”杰菲尔摆摆手,“不管他是昏庸也好,对伯爵你抱有敌意也好……他在年轻时为鸥锦城立下的功绩是不容抹去的。”   “怎么?”阿尔贝蒂娜听的一怒,“神子真理教要替他站边?”   “不不……我们没有那个意思。”杰菲尔摇头,“我指的是民意——你们不能用强硬的手法去推翻他,这才是目前最麻烦的一点。”   “对民间来说,真理教不是一个好斗的组织。”年轮说道,“我们虽然是有四万教众,但他们是分开分布在四块大陆上,艾莎本土只有七八千人。”   “这七八千人里还有一大半只是普通的神甫和传教士。还有那些为教坛敛财的人员,排除掉他们后可堪作战的兵力只有两千出头。”   “不过这两千是真正的精锐。”杰菲尔眼里闪烁着精光,“由六个子教的高仆统帅,每一支都能和统帅的能力达成共鸣。”   “就像小范围的附魔技法?”艾门听的有些惊奇,没料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懂得这种古老技艺。   “就像附魔技法。”杰菲尔点头,“但你该知道和幽影的力量相比这点兵力是不够的。”   “他们可以在一周内组建一支超过三万人的大军,还有城墙据守,几千人根本起不到作用。”   “那照你的说法,”艾门皱眉了,“因为那个拉普蒂安在民间的巨大声望,我们不能用强制手段撵他下台。”   “对。”杰菲尔再次点头,“不止民众有意见,那1.2万名士兵也要有大半造反。”   “而想要尼昂领出兵夹击雅芬,又必须要得到这位领主的同意?”   “这就是目前僵持的原因。”   “那还真是挺麻烦的……”   她吸了口气,终于感觉事态棘手。   刚从亚德里恩那知道这件事时她还不怎么在意,觉得只要把那昏庸领主给干掉,扶持亚德里恩当领主就能解决问题。   亚德里恩就是再“软”,他也是个近神者,他也姓尼昂。长期叫他执政他肯定不行,但只为满足出兵需求,这是最简单也最快的法子。   可现在这条路被堵死了,局势一下子变得扑朔迷离。   如果不能在最快时间内拉到两地的援兵,等幽影城从一连串的闪击突袭中回过神来,这一仗就真的不好打了。   ————————   半夜还有一更,求票票。 第155章 初识四主教(还债69)   “不过……我相信神子真理教的最高主教不是一个被动等待局势发展的人。”   缓过味道后,艾门安静看向这位杰菲尔大主教,“针对这个问题你们应该有所行动。”   “比如那个拉普蒂安的老年昏庸到底是自然现象还是有人操控。”她说,“这些内幕讯息真理教应该早就调查过了。”   现在她算是弄明白了——最开始由年轮提到的“日神教”不过是神子真理教的六个“子教”之一。   除了日神教,这个综合性教派还有暗神教、海神教、地神风神和自然神教。她估计这些教派在很多年前会比现在繁荣的多。之所以没落,除了所有二代神主像四位古神一样销声匿迹外,主要还有神术式微——这个最关键的影响摆着。   根据公约圣典里的记载。纳米亚在百千年前是有“神术”的。信仰相应神祇的人通过念诵神主之名便能顺利掌控元素魔能,这在当初一度是和诸多掌控者分庭抗礼的强大力量。   只不过随着神主消失,神术的效果也在逐年减弱。现在每一支的神子教派①都几乎没有了神术能用。拿日神教的年轮举例子——她最强的能力不是信仰太阳神哈塔所得到的炽热火焰,而是从那簇古老火焰里领悟出的时间领域——仅此而已。   ————————   ①:神子教派,指信仰二代神主的教派。民众普遍视四古神原初之神,被她们所创造出的二代神主也称为神子。   ————————   艾门针对这个能力问过年轮,得知她的时间领域其实远没有想象中那么“无敌”。首先这东西能笼罩的范围极其有限,其次它对灵智生命体施加影响的前提是对方的生命强度比施术者弱。弱的越多域的效果也就越好。对过于强大的生命体时间之域则不起作用。   “因为我的能力,负责守护拉普蒂安的人手都是日神教的。”年轮说道,“在为他调理时间的过程中我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不可能是受了旁人操控,更不可能被什么邪魔妖怪替换了身体。”   拟形魔的事,早在从海王城开拔之前艾门就派人去尼昂领做了通知。因此神子真理教也知道这种吃人的魔物,年轮平时也有注意提防。   “两位冕下。”艾门还想询问,门外却传来了司门的声音,“其他几位主教来了,需要引导他们一起来吗?”   “带他们来罢。”杰菲尔对门外道,“让他们快点,时间紧张。”   很快,在一名修女的带领下,另外四位穿镶银白袍的神职人员走了过来。   艾门和阿尔贝蒂娜对着这些人默默观察,不等年轮和杰菲尔做介绍,心里已经对他们的信仰有了猜测。   那位束黑色长发、气质儒雅的英俊中年人应该是风神教的主教,弗里斯-贝西勒。   那位光头、精瘦的山羊胡老者应该是地神教的主教米达-沙芬。   那位面相柔和犹如少年的俊逸青年应该就是海神教的主教,潘多-恩姆。   而最后那位涂着眼影、身材丰腴的黑发女人,则毫无疑问是暗神教的主教,蒂安女士了。   他们每一个的相貌气质都是那样分明,足以叫人省略介绍看出他们的具体信仰。而且他们体表外侧还有对应元素的魔能粒子在轻微流动,这对掌控者来说真是再明显不过的身份证明了。   “日安,塔里亚伯爵。”   这些人走过来朝她们问好。   “我们听说了你的彪炳战绩,那真是够厉害……足以称之为战争史上的伟大奇迹。”   “谬赞了。”艾门只是微微一笑,“靠着工业成果有所突破才能做到的事,若是换了各位来打结果想必也差不太多。”   她的话有夸大成分。不过这四人也确实具备不错的实力。   艾莎洲的高阶掌控者数量是四,这个没错。   但这些人——包括杰菲尔和年轮在内,这六个人每一个都拥有一项高阶层次的特殊技法。   虽然不能因此将他们划为高阶战力,但如果杰菲尔之前所说是真,即六教高仆真的可以和军队共鸣,那他们领兵的效果也是很恐怖的。   “杰菲尔。”光头老者沙芬见面之后便转向自然主教,“潮汐祭坛那边的封印松动了,需要你和年轮过去加固一下。”   “是吗。”杰菲尔点了点头,“那就由你们来给伯爵做介绍吧。”   “有什么不明白的问题同样可以问他们。”他看向一旁的金发少女,“我这糟老头子知道的东西也不会比他们多多少的。”   说完,他便带着年轮一起走了。弄的这边两人颇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这种交接是否有什么特殊意味。   “我来吧。”儒雅中年人贝西勒率先打破沉默,“请告诉我,您的诉求。”   他的声音很是悦耳,既有磁性又不显低沉。艾门看他还算顺眼,便将之前的疑惑一并说了。   在这过程中地神教的沙芬主教和暗神教的蒂安主教先后道别离去。他们对于艾门似乎兴趣不大,见过一面也就走了。   “是这样。”听完讲述后贝西勒点头,“您是想知道神教当前对这件事的解决方案,是这样吗?”   “是的。”艾门点头,“我不相信你们对此完全束手无策。”   “怎么说呢。”贝西勒皱眉,“确实,我们有一个方案能在顺应民意的情况下让尼昂领的权力得到交接。但这个方案目前卡在瓶颈上,没有合适的人选去实现它。”   “这样吧。”他抿嘴说道,“我先给您从头到尾描述一遍。”   “首先第一步,您对艾莎洲的霸主家族了解多少。”   “一般。”艾门想了想,“我知道你们家族的徽记,知道一些你们的发展史。但要问我你们家谱上到底有多少人,要我多叫几个名字出来……这种事情我办不到。”   “潘多。”贝西勒看向那阴柔少年,“你来说。”   “咳——嗯!”少年咳嗽一声,顶着三道视线接口问道:“你知道这些家族的徽记,这个很好。但你知道这些徽记的含义是什么吗?”   “传说中。”阿尔贝蒂娜插口说道,“裂齿鲨、银眼海鸥、四尾蛇都是海神歌罗西在海里的化身。这三个霸主家族应该是选取了这些神话寓意才制作了家徽,想要以此来为统治正名。”   “是这样没错。”那少年点头,“但你一定不知道,安琪罗和尼昂——这两个家族是真正得到过海神承认的。”   “嗯?”艾门听的眉头一皱,“可是尼昂领,这里不是一直是艾莎最大的宗教混居地吗?”   真理教暗地里干了什么,他们的主教有多强战力,这种事情普通民众可不知道。   在他们心中真理教并不算是一个组织。他们只把它看做一个笼统的称谓,核心关注点还是那些细化的信仰。   如果安琪罗和尼昂是受到歌罗西承认的“神眷家族”,那这里理论上……是不可能接纳海神之外的神子信仰的。   应该只有海神教一家,其他信仰会被排斥出去。   “哈!”少年嬉笑一声,“最开始是只有海神教没错!不过随着神术越来越不好使,各个教派决定联合起来低语预言里的末日灾劫,鸥锦城也就变成了今天的样子。”   “事实上如果你真的研究鸥锦历史你会发现六教混居只起始于三百多年前。那是因为瑟雷斯洲和坎比亚洲接连被航海家探索发现,来往于鸥锦的外人增多,从各个方面促进了信仰的交织融合。”   “而我们要跟你谈论的东西正是尼昂家的族徽,银眼海鸥。” 第156章 银眼传说(还债70)   随着潘多主教的讲解,艾门和阿尔贝蒂娜很快理解了银眼海鸥对于鸥锦城,乃至整个尼昂领的特殊意义。   这种鸟和四尾海蛇、裂齿鲨一样被称之为歌罗西在海上的化身。体型比普通海鸥更大,特征是极高的智慧和银色双眼。   而在安琪罗领和尼昂领的文献记载里,银眼海鸥以及裂齿鲨的精神徽记是由歌罗西亲自托付给他们,让他们以此为根基发展壮大的。   可能是会有一些夸大的成分,但那并不完全是无稽之谈。证据之一就是尼昂的后代可以和银眼海鸥签订契约,天赋异凛者能和海鸥共享视力。   因此,那些描绘于画册上的尼昂先祖大致都是银眼造型。人们将这种造型当做被精灵信任的证明,早期的尼昂领主也有一个绰号,叫银眼之王。   “但现在的鸥锦城已经没有银眼海鸥了。”潘多继续道,“拉普蒂安在昏庸后因为一个未知原因和银眼鸥王厄菲翁解除了契约,将银眼精灵们彻底赶出了这片领土。”   “这个举动在当时是招致过很大非议的。”贝西勒补充道,“一开始很多人担忧失去精灵庇佑的鸥锦城会遭遇不测。只是随着时间推移他们发现并无大事发生,对于这方面的担忧便暂压下来。而我们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从这方面寻找突破口——得让鸥锦民众重新拾起这份担忧。”   “鸥锦市民和士兵们依然会想念拉普蒂安曾经为他们做过的贡献。”潘多嘿嘿笑了起来,“但如果他们相信统治者的一系列行为会给自己招致灾难,不用你动手,他们会主动督促尼昂家族换领主的。”   “利用人性中的自私和冷血来制造分歧……”艾门听的直点头,“……这倒确实是个好办法呢。”   “难点是什么。”她追问道,“你们之前说找到了办法却难以实施,不知道有没有哪方面是我能帮忙的?”   裹挟民意掀翻统治者,这种手法在历史上早已被前人用烂了。艾门瞬间在脑海里构思出各种可能,比如制造各种灵异事件来恐吓人民,让他们相信这座城市必须要有精灵庇护。或者拿近期发生的意外死亡事件往这方面生搬硬套……很多糊弄人的手法都可以用。   “难点是,我们得真正找到银眼海鸥才能让他们坚定决心。”   贝西勒指向东边海港:“从海港往西北方向走有一片峭壁海崖。那些被驱逐的精灵就生活在垂直峭壁的缝隙孔洞里。”   “我们的得到厄菲翁王的认同,伯爵。否则即使民意能促进尼昂家族的新老交替,看不到银眼海鸥重新盘旋的鸥锦军民是不会承认新领主的。”   “原来是这样。”话说到这里,事情的始末和关键因素艾门也就差不多都了解了。   她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这样说——因为鸥锦的军队已经被打散了不少。都被分散到城外的田埂上劳作去了。   亚德里恩手里的部队只剩下2000余人。这意味着如果他们想要集结出一支1.2万人的庞大军队,那些“屯田兵”的拥戴至关重要。   “不过,亚德里恩难道不能得到认同吗?”她好奇问道,“他可是尼昂家百年难遇的高阶天才,一个人飞过去争取下……也就了结了吧?”   “没那么简单。”贝西勒摇头,“银眼海鸥一族和尼昂家族在发展过程中是相互依存,相互帮助的关系。 品性不合格的人它们不会承认。”   “看来你们已经试过一次,而亚德里恩很悲剧的被鸟鄙视了。”   “……正是这样。”   “杰菲尔留你们下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吗?”艾门看着他们,“我原本以为我能帮忙的……但看这个情况,银眼海鸥一族应该不会承认不具备尼昂家血统的人。”   她坐在桌边,右手撑头仔细思考。到底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能改善局面。   现在的局面说复杂复杂,说简单却也简单。因为核心难题就是没钱——如果她能一口气变出大量黄金交给亚德里恩去招募人手,很多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可她变不出来。她的黄金都收藏在歌罗西海崖下方凿出的空洞里。而且那基本上都是很久以前的流通货币,想大量使用的话得先回炉重铸,让它们变成一枚枚具有价值的瑟兰或者艾莎金币。   “也不能这么说吧。”   贝西勒和潘多对视一眼,共同看着金发少女。   “我们就不说生分的了,伯爵——杰菲尔大主教其实已经告诉了我们,您的真实身份是瑟兰公主。”   “瑟兰王族体内流着维多利亚的神圣之血。”艾门眯起眼,“而神子们多数服从于四位古神……”   “所以你们想让我去……降服那个什么银眼鸥王?”   她的语气里夹杂诧异,因为她觉得这些人有些异想天开了。   是——银眼海鸥一族是信仰歌罗西的。看在歌罗西和维多利亚的关系上,这些精灵接纳她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她个人对银眼海鸥的智慧能力表示怀疑,并不认为那些鸟能理清关系,否则它们和真正的智慧生物也没区别了。   关于这个计划的细节问题她和两位主教详谈许久,最终定下在午后时分由两人带领她前去峭壁查看。   不管顶不顶用,先试试总归是没有错的。   “您是怎么想的?”   出来后,阿尔贝蒂娜在马车车厢里询问少女。   “根据他们的描述,那种精灵勉强也算魔能生物。想跟它们做交流得有尼昂之血,否则我们说说什么它们基本听不懂的。”   亚德里恩能和对方交流,那是因为他和一只银眼海鸥“威廉”签有契约。他的意志可以通过“威廉”代为传达,她们可没有这种便利。   “我知道。”艾门露出一抹奸笑,“但你别忘了,奇格兰的藏宝库里并非只有那些猎奇玩意儿……”   “你看!”她从长袍口袋里掏出一枚纯银球体,“知道这个东西有啥用吗?”   球体大概有现世里的乒乓球大小,表面隔着一圈圈连接起来的怪诞符文。   阿尔贝蒂娜接过银球尝试着输入精神力,什么异象也没有发生。   “我看不出来……”   她只得老老实实的把这枚银球还给少女:“不如殿下告诉我它该怎么用吧。”   “嘿嘿嘿……”   看到她压抑不住有些好奇的模样,艾门咧嘴,笑的像一只偷腥狐狸。   她抓握住银球,同样灌注入大量精神。用那枚湛蓝独眼盯着棕发女人。   “咦?”阿尔贝蒂娜一开始并不明白她这是干嘛,但是突然——她感觉脑海里强行闯入了一些画面片段。   片段里,她自己赤身裸体,被五花大绑的放在床上。金发少女穿着清凉内衣坐在旁边,不断使用各种工具对她的身体进行撩拨。   “这什么东西!?”   这番画面看的她面红耳赤,瞪住少女:“您别告诉我这是银球的作用?”   “这东西在各类文献里都没有记载,不过我推测它是索菲亚弄出来完善拟态变形术的辅助工具。”   艾门点头。   “符文和球上的小孔可以发散施术者的精神波,只要意志力够集中,施术者可以将构思出的片段强行挤入对方意识。”   “虽然图像交流是比不上语言交流那么直接,但有这个东西,我们至少是能交流了。”   “那还真是挺不错的……”   阿尔贝蒂娜木讷点头。   “不过,连这种辅助工具都能被殿下开发出特殊功用,也不知道我们两人里到底谁是变态。” 第157章 背后的影袭(还债71)   正当艾门和阿尔贝蒂娜为到底谁是变态而争论的时候。杰菲尔和年轮正立足于一处洞窟内静默不语。   这处洞窟位于海角断崖的最下方。出口通道被海水淹没,需要潜至10米以下才能游进来,地理位置极其隐蔽。   洞窟内的岩壁是一层一层不断扩散的。这是因为潮汐涨落,浪花不断冲刷形成的结构。   而在洞窟内侧则生长有一棵巨型植物,那些交错的枝干有一半蔓延到海水里,另一半深深扎入岩壁,就像呼吸一样在轻轻颤动。   这里是潮汐祭坛。是树人族借助环境便利封印三位灾徒的地方。   伊卡洛林的熔岩,艾莎的海啸,坎比亚的风暴——这就是目前剩下来的三位灾徒。   他们被那巨型植株包裹在内,全身机能暂时陷入休眠状态,在枝干上形成了三棵花骨朵。   除非有人解除封印,否则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醒。   “封印没问题。”年轮检查了一遍,“‘吞炎花’对元素生命的压制力还是可以信任的,用‘吞炎花’和‘噬灵藤’杂交孕育的树魔能以他们逸散出的能量为养料,基本不存在外溢可能。”   “没问题就好。”杰菲尔恢复了树人相貌,跟年轮一起“双足”扎根在海水当中。   “只要封印完好,异种教会的人就无法感应到他们存在。我们就暂时是安全的,可以慢慢图谋发展……”   “我不明白,杰菲尔。”年轮问他,“这些灾徒虽然实力大减,但仍旧相当于三个高阶。在艾莎洲异种教会的实力更弱,我们为什么不集中力量配合艾门公主将幽影城打掉,彻底净化这块大陆?”   “彻底净化是不可能的。”杰菲尔看了她一眼,“你没去过幽影城,不知道我们要面对的是什么东西……我目前只能告诉你即使没有‘龙化’计划幽影城也不是几个高阶能啃的骨头,在找到解决它方法之前我们绝不能正面跟它对上。”   “艾门公主的太阳化身也不行吗。”年轮瞳孔微微收缩,“我觉得您是太过滤了。”   论及个体战力,金发少女给她的印象实在太深。在太阳化身的状态下她光凭呼吸就能搅乱地脉磁场,这种力量年轮活了那么久还是第一次见。   “你记住!”杰菲尔突然盯住她,“待会去见她的时候一定要提醒她,禁止她再去触碰那种化身!”   “……为什么?”年轮几乎以为自己听错,“那么强大的力量……如果能控制,没有理由不去用啊?”   “前提是能控制。”杰菲尔眉头紧皱,“我最近翻阅古籍,体悟自然,越发感觉魔能粒子这个东西其实远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中立友好。”   “观察法和掌控法将魔能粒子划为一种能量元素,设置各种属性,开发出相应属性的操控法门。但人们从未考虑过这个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目前的各大学派,包括我们自己豢养的学者都认定魔能粒子是从世界本源发散来的。”   年轮不太理解他的担忧:“……它就是这个世界本身,和万物存在是一体的啊?”   “不。”杰菲尔摇头,“万物离开魔能粒子仍是万物,但魔能粒子如果离开了万物呢?它就什么都不是,没有任何单独价值。”   “它在能量领域的作用更像是催化剂而不是成分本身,你没注意到吗。火焰缺乏粒子助燃一样可以找到别的燃料,这说明世界其实是可以离开这些神赐粒子自己运转的。”   “启蒙学说不是声称魔能粒子改变了生物的智慧形态吗。”年轮回忆起另一种说法,“就好像维多利亚那些古神,以现在的眼光去看她们,那些神祇可能多半就是一些强大过分的粒子聚合体。”   人之所以有灵智,之所以有别于其他物种,主要就是因为人体大脑内有一块区域能够贮存利用魔能粒子。   这个说法流传的很广,基本只要有人类活动的地方就都能听到。   年轮虽然不认为这个说辞是真的——毕竟以现在的技术还无法研究那块神秘区域——但她也不觉得这种事情值得他们费心去查。   当务之急是如何渡过这个世纪,她这么想。   如果人类文明真如预言那样在世纪末被“海里升起的恐怖”吞噬,魔能粒子存在与否也都不重要了。   面对她的疑惑,杰菲尔不愿多说。   他只是跟她再次叮嘱:“总之你记住,一定要让她别轻易动用太阳化身。”   ……   鸥锦城,中午。艾门和阿尔贝蒂娜找到一家享有盛誉的海边餐馆解决温饱问题。   海港城市的菜肴相较于内陆要精致一些。艾门本身不喜欢吃鱼,但那是因为她懒得吐刺。对于海鱼她就很喜欢,一餐点了四份烧鱼。   “殿下。”吃完东西后,阿尔贝蒂娜看向少女,“之前和另外四位主教接触的时候,你有注意到中途走掉的两个人吗。”   “暗神教的蒂安和地神教的沙芬?”艾门抬头,“那两个人有问题吗?”   别看她表面上打扮的一副人畜无害样,实际跟人相处时还是很警惕的。毕竟连相隔更远的海王城都被拟形魔渗透颇深,距离幽影城更接近的鸥锦城没有道理会被放过。   所以在和杰菲尔等人会面时她是一直掌控狮心剑的。每个人都被她用神眼看过,确定他们在身体层面没被污染。   “他们身上有血的味道。”   棕发女人眯眼点头。   “而且是人血,我很肯定。”   那股味道隐藏的很深,而且用特殊香料做了遮盖。如果阿尔贝蒂娜没有“龙的嗅觉”,她可能也发觉不了。   “是有些奇怪。”艾门抹了把嘴,“不过光凭这一点不能构成怀疑吧?没准是刚处死过犯人过来的呢?”   “你是笨还是傻!”   正在旁边啄食玉米的拉拉鄙视看过来。   “你见过哪个大人物是亲自处理犯人的吗?”   “……回头找杰菲尔问问就是。”   艾门对此不太在意。   “重点还是拉援兵——这次要是不成功那只能先拉个几千人强行上了。”   她们在这里相视聊天,餐馆二楼却有数道阴骛的视线在看那边。   “确定是那两个人吗。”   “你没看到右边那个是金头发吗?”   “鸥锦的金发也有不少,我怎么知道你不会认错。”   “但她同时还带着一个深色头发的,进门时也有人看到她在右眼戴着眼罩。”   “还有那把剑……看来确实是她没错,通知其他人准备动手。”   “早就准备好了,就等那边的命令啦!”   “嗯?”   正在靠窗座位边闲谈的两人突然感觉餐馆内的气氛变了。   那些侍者、司门,甚至坐在旁边的几桌宾客,这些人渐渐在若有若无的朝这边看。   “殿下。”   阿尔贝蒂娜捏住桌沿。   “要不要……”   “早就感觉某些人眼神不对了。”   艾门将红毛鹦鹉拿到手里,捏着一枚神焰珠子逗弄着它。   “放手做,尽量别把楼弄塌了。”   “动手!”   与此同时,附近的宾客陡然暴起。   他们抽出放在桌下的刀剑兵器,直直朝站在桌边的女人冲来。   “先把那个棕头发的抓住!”   二楼传来指挥的声音。   “她好像还蛮重视她的……把她抓住!然后拿她逼她就擒!”   “无知。”   面对刀剑冲击,阿尔贝蒂娜眼里闪过不屑。   在成功拟态黑鳞火龙后,她的战斗力和过去比已是天壤之别。   出手的是高阶职业还麻烦一点,但就凭这几个菜鸡冒险者……她还真好奇那幕后之人到底洒了多少金钱。 第158章 聪明人和聪明人(保底)   当撒摩得知金发少女遭受袭击,距离事件发生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他立刻穿好衣服组织好人手,风急火燎的带着护卫、仆从赶赴现场。却发现自己来的还是迟了。   两层结构的餐馆小楼外聚集了不少好奇的看客。他们看向二楼位置指指点点,时不时还能听到内部传出几声惨叫。   “……”撒摩抹了把汗,带领部下蹬蹬上楼,刚露头就险些被一只飞来的餐盘砸中脑袋。   “哎?”正在娱乐的艾门停下动作,“这不是萨丁家的小少爷吗~”   “你这是在干什么?”撒摩瞪眼看着她,“……我是听闻你受到袭击才赶来的!这些暴徒没伤到你吧?塔里亚?”   说话的同时他飞速看向周遭环境。发现地上七零八落躺了十几个人。   另有四个人满脸惊惧的跪在一边,旁边的木地板上满是弹孔,还有不少瓷盘碎片。   金发少女翘脚坐在窗户边,桌上还有一叠瓷盘未动。而她身边站着的棕发女人手里则拿着一把造型怪异的黑色枪械,正面露警惕的盯着自己。   她这是拿幸存的暴徒玩打飞盘呢?   看到这一幕,撒摩和他带来的仆从面色变得古怪起来——那些白瓷碎片和墙板上的细密弹孔已足够他们猜出这里发生过什么。   “你来的正好,撒摩少爷。”艾门咧嘴冲他一笑,“我刚刚让阿尔贝蒂娜拷问过他们,得知指使他们的人就是你的亲哥哥,费尼-萨丁。”   “这该死的蠢猪……”撒摩低声咒骂一句,“这些人迟早要把我害死才好!”   费尼-萨丁是他二哥。人近中年的他身型肥胖又嗜酒好色。平日里喜欢对撒摩摆兄长架子,是他最讨厌的亲属之一。   他记得费尼平日里最爱做的事就是跟那些狐朋狗友们一起厮混于声色场所。若说有谁会愚蠢到相信艾温-塔里亚已跌下高阶,并且急色到在这种关键时刻对她出手,从他——以及那些狐朋狗友里搜寻犯人应该是准没错的。   “我很抱歉——”于是他丝毫不怀疑这是少女说谎,“我,嗯,整个萨丁家族愿意赔偿你因此遭受的一切损失。”   硬着头皮认完怂,他抬头观察少女神情。看到的是一张冷淡俏脸,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费尼的母亲在他刚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   于是他只好继续解释:“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父亲觉得对他有亏欠,所以就——”   “你明知道这种事解释的越清楚只会起相反效果但却还是这么做了。”   艾门打断他,和他对视。   “看来你对你的二哥很有意见啊,撒摩先生。”   “我可以理解为你在用这种方式进一步激怒我,进而利用我去铲除你的兄弟,帮你扫清接管家族的最大障碍吗。”   她用湛蓝独眼死死盯着男人面庞,看着那副神情从愧疚变成惊愕,从惊愕变成骇然,从骇然变成凝重,最后重新恢复平静。   成了——她微笑起来——萨丁家的这个男人确实很不错。至少他知道什么时候该撒谎,什么时候又该展现坦诚。   “……你的智慧比你的美貌更令人印象深刻,塔里亚。”   撒摩吸了口气,深深看了她一眼。   “封锁这家店。”他给带来的侍从们下了命令,“在我出来之前任何人都不许进入——姓尼昂的人也不行!”   “我可以用信仰向你起誓,这次事件纯属意外。”   然后他回过头,异常庄重的看着少女:“我是有预感他们会动手,但我并没料到会这么快。”   “我不相信商人的誓言。”艾门摇头,“我只想知道这位费尼-萨丁现在何处,以及如果我干掉他,萨丁家会不会倾巢而出跟我拼命。”   对方的表情变化是有深意的。   开始愧疚,那是在装。   之后的的变化是诧异她居然这么直接,居然把事情给挑明了。   而恢复平静和封锁场地则意味着撒摩想开诚布公的跟她谈判——为了他想除掉竞争者,独自一人继承家产的自私野心。   “父亲对他还是不错的。”撒摩看了她一眼。   “但你手里有我们的命门,父亲多半不敢开战。”   “不敢开战是一码事,有没有意见是另一码事。”   阿尔贝蒂娜不屑的哼了声:“你不就是想离间这些关系,好让自己从中得利……”   “不要轻易污蔑人好吗?”撒摩苦笑起来,“我至少是抱着善意在跟你们寻求合作。”   “合作?”艾门好奇了,“萨丁家虽然显赫,但在这块土地上仍要屈居尼昂之下。在这样的家族里仍然高不成低不就,你能拿出什么筹码?”   “那些贵族沙龙这两天都在热议你过来的目的。”撒摩看着她,神色认真,“我知道你是想促成尼昂家族收束军队,和你一起打幽影城。”   艾门一挑眉毛,没有说话。   “你的难点是暂时无法调集资金,又无法说服拉普蒂安那个老糊涂。”撒摩抓紧说道,“所以你才会在今天上午去了真理教的教坛,打算跟他们商量解决办法。”   “而我——”他按住胸口,“如果你能支持我顺利执掌父亲的权力,我向你保证,萨丁家愿意全力支援你的计划。”   “怎么样?”他挑动眉毛,“我知道你和亚德里恩-尼昂关系不错。有他做旗帜,再加上萨丁家提供的后备资金,一周内你们至少能武装一万人!相比他现在的人马能多五倍!”   “不知道这个筹码可和你的心意?美丽智慧的伯爵小姐?”   “你这种行为……”艾门皱眉看着他,“这种不和掌权者说一声就出卖利益给外人的行为,本质上来说已经是背叛了吧。”   “我更愿意将之称为格局。”撒摩微笑。   “有些人面对足以碾碎自己的力量却仍抱有一丝幻想,这在我看来太愚蠢了。我觉得既然你完全有能力改变这里的势力划分,尽早跟你站到一块才是最佳选择。”   “那天夜里我和亚德里恩谈过此事,但你知道他是怎么回复的吗?”   艾门听了这话翘起嘴角:“他拒绝了我,告诉我说本地贵族不会为别人的军队付一分钱。”   “当然~”她慵懒的偏过头,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我知道那是他的借口。”   “他其实是害怕我的力量渗入尼昂领,害怕我和你们这些‘其他贵族’纠缠的太深……会把尼昂家族从本地架空。”   在利益面前没有信任,这一点艾门非常清楚。   亚德里恩跟她私交不错,但他仍会防备她用资本力量撬开本地市场。   想想也是。   尼昂家族之所以能成为霸主家族,和他们能得到本地土壤的全力滋养有很大关系。   如果有外来资本想威胁这一点,威胁这个家族安身立命的根本土壤,关系再好也是要翻脸的。 第159章 送上门的枪械专家(还债72)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聚拢在餐馆小楼外看热闹的市民们看到一个人影飞了出来。   他砸翻了一个瓜果摊,各种水果汁液淋在他身上,让他一身礼服打扮分外滑稽。   “那不是撒摩吗?”认出他的人议论纷纷,“之前他带人进去似乎想和那女的谈判,这情况是又出了冲突?”   “少爷!”他的仆从们慌慌张张的从里面跑出来,扶着他帮他从地上站起。   “我的腰……”撒摩龇牙咧嘴的捂着屁股,恨恨对楼上瞪了一眼。   做样子也敢下这么重手,这个暴力女人……她是真不怕将来没人要啊!   “我们也走吧,阿尔贝蒂娜。”   艾门在楼上看到了他,笑着对他挥了挥手。   “吃个午饭还能有这种意外收获,鸥锦城真是来对了呢。”   ……   鸥锦城的梨花大街,费尼-萨丁正在一家赌场内跟他的好朋友一起玩轮盘扑克。   这种游戏的规则很简单。参赛者要出一个活人奴仆,将她/他呈大字型和一个大轮盘绑在一起。然后轮盘上有一圈刻度,奴仆的主人可以旋转转轮让奴仆旋转,根据五肢对应的刻度数字来发牌,进行游戏。   输的人需要支付自己的奴仆,或者根据临时制定的游戏规则支付其他代价。是一种充满血腥暴力,但在当地贵族圈子里极其流行的死亡游戏。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很多时候他们会切除奴仆的部分肢体继续转盘。很少有奴仆能活过五局轮盘扑克,他们大多数在中途就失血死了。   “哈哈哈哈!”费尼大笑,“90!40!61!72!这局又是我当赢家!”   他哈哈笑着掀开八张底牌,牌面上正是他刚才念出的组合数字。看到这幕其他玩家纷纷叹气,将桌上的钱币推到一边。   “三个大数字,一个9一个7,费尼的运气也太好了吧。”   “就是啊,这都连续赢三把了。再这样下去我们的饭钱都要没咯。”   “少跟我装!”胖男人立起来,将所有钱币划到这边,“你们一个个家里都是有矿的,打几把牌还在乎这点小钱?都干脆点!今天陪我玩开心了,说不定还能给你们尝尝真正的极品!”   “真正的极品?你是说女人?”那些人听到这话都来劲了,纷纷看向他身后,“你指的该不会是这个小美女吧?”   费尼的座椅后摆着一张巨大轮盘。一个浑身赤裸的褐发少女被绑在上面,左腿已经被生生切掉。   她本来咬着嘴唇在轻轻喘气,感觉到那些饥渴的注视后不由面色一变,身体开始剧烈挣扎。   “当然不是!”费尼嘿嘿笑了几声,“是真的极品——尝过一次就无憾的那种。可能她身体上是有某些缺陷,但我觉得那反而让她更迷人了。”   “费尼。”一个戴眼罩的独眼中年人眯起眼睛,“你说的该不会是,昨天刚到鸥锦的那位美人儿伯爵吧?”   “就是她。”胖男人点头,面露得意,“我已经打听好了,在海王城斩出那一剑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真正出过手。传说有极大可能是真的!”   “哦!”其他人听的双眼冒光,“如果能确定,这女人是该找机会捉来尝一尝呢!”   “哐——”   就在他们遐想的时候,屋顶传来一道爆响。   大量的石灰往下洒落,还没等牌桌边的人反应过来,一个健壮的黑影便从天而降,直接将牌桌给踩塌了。   “啊!”独眼中年人吓的惊叫起来,因为他已经看清了黑影,那居然是一条黑鳞火龙!   “谁是费尼-萨丁?”   龙背上的少女跳下来,巡视一圈,先是看向了那些轮盘。   五张轮盘,上面绑着五个人。无一例外都被切了一肢,流血身亡只是时间问题。   “看来鸥锦城的繁华同样有相当一部分是建立在野蛮上的。”   这一幕看的她叹气摇头:“本来还想留你们一命,这是逼我下杀手啊……”   “不!”中年人立刻醒悟过来,指着胖男人大吼:“全……这一切全都是他的主意!他就是费尼!就是他想绑架您!”   金发,独眼。又是御龙而来。少女的身份简直呼之欲出,根本不用怀疑她来的目的!   很显然,这个愚蠢的死胖子是真的把他念想给付诸了行动。对方就是在受到袭击后找上门来报复他的!   “谢谢。”艾门对他点点头,抬手喷出一团火,将独眼男人烧成了灰。   “不过你和我撞眼罩了,我不喜欢有人跟我一样。”   “还有你。”她又看向另一个人,“你长的实在太丑了,我觉得只有炼狱魔鬼适合跟你作伴。”   “嗤——”   “而你——天啊你太帅了,让我焚烤你的灵魂看看它是否也能如此好看?”   “嗤嗤——”   “最后那位先生你跑什么,你的同伴在等你呢!”   “嗤嗤嗤——”   挥挥手把那些碍眼的垃圾,以及听到动静来查看的护卫们统统烧成飞灰。金发少女这才转过身,俯视着瘫坐在地的肥胖男人。   “嘚嘚嘚……”他面色苍白,牙齿打战,显然已被她动辄杀人的凶狠举动吓破了胆。   “费尼-萨丁,是你吧。”   艾门对他露齿一笑,成功让他颤抖的幅度升了一级。   “老实说,你雇佣那些冒险者的行为让我很生气——非常生气。”   “但我呢~其实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坏女人。只要你老实回答这个东西是从哪来的,我说不定会选择饶你一命。”   一边说着,她取出一把造型怪异的漆黑枪械,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费尼。   这东西是她从那些冒险者手里抢过来的。在长度上比军用步枪短将近一倍,而且非常奇特的——可以连发。   她拆开一把检查了结构,发现它很巧妙的利用了枪械发射时产生的后坐力。可以不间断的从枪管下方的扁圆形弹鼓里推送弹丸并发射出去。   虽然它射速不快,威力不强,精度不高,但这个结构……其实已经算得上是很标准的自动化武器结构了。   而冒险者是没有资本拥有这种新锐武器的。它只可能来自幕后指使——也就是费尼的授予。   这也意味着……艾门有很大可能,在鸥锦城收获一位枪械领域的,械能大师。 第160章 对军备的设想(保底)   梨花大街的赌场凶案将附近几条街的警卫力量都引了过来。但这时始作俑者已带着目标从从空中离开了现场。   让阿尔贝蒂娜用龙爪勾着费尼,艾门按照他给出的提示驾驭火龙飞到南城。在一条寂静无人的巷子顶棚悄然降落。   降落时阿尔贝蒂娜重新化为人型。但在那之前她首先将那好色的胖子砸到地上,自己躲起来,熟门熟路的从包裹里取出遮羞衣物。   “海棠街,暗月巷。”艾门看向路边的标牌,“我们到了,告诉我接下来该往哪里走。”   “你……你必须先以先祖起誓不能杀我!”费尼哆哆嗦嗦的道,“否则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你杀了我也不可能找得到她!”   “‘她’?”棕发女人耳朵动动,眼里闪过一丝警惕。   “殿下!”她一本正经的跟少女提议,“这家伙胆敢威胁我们!我看这里也没什么人,不如就在这把他干掉得了。”   “不行。”艾门看了她一眼,有点疑惑她怎么突然在这种关头起了杀心。   “枪械发射的自动化……这个东西挺重要的。”她凑到女人耳畔轻声呢喃:“你有什么不满暂且忍忍,东西到手后随你发泄。”   “随我发泄?”阿尔贝蒂娜笑了起来,同样低声道,“这里的发泄到底是指谁?是这个肮脏恶心的死胖子吗?还是说……”   她原本其实没有想这些旖旎的心思。实在是少女凑过来咬耳的行为太撩人,她被那喷吐的气息弄的心思痒痒,这才忍不住多调笑了一句。   “……你想的美!”   艾门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调戏自己,皱眉冲她瞪了一眼:“我拿你发泄兴奋之情还差不多!”   “那个自动化结构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听她出奇的没有把话说死,阿尔贝蒂娜忍不住好奇,“怎么感觉你比之前战斗时还要兴奋……”   她是真的不理解:那不过是一种偏门的连发结构而已,即使这边找不到人拿着成品也能仿制,真的有必要为了还没找到的人才如此兴奋吗?   “你不懂,阿尔贝蒂娜。”艾门深深看了她一眼,闭眼吸气。   “我就这么跟你说吧——这个械能大师的重要性在我心里还要超过我们这一行的原本目的。”   “为了这系列技术,我甚至愿意和尼昂开战。”   “!”棕发女人张了张嘴,心中惊愕从瞪大的双眼中流露出来:“……有这么夸张?”   “还要夸张的多。”艾门点头,“现在因为有教授他们过来支援,在接下来的半年时间内艾莎南部的发展速度将会比之前快几十倍。很多构想里的东西都有可能在这段时间内变成现实,你曾经笑过的铁甲战舰也有希望造出实物。”   “但还不够!”她严肃道,“还不够的,阿尔贝蒂娜。……这些创新里仍然缺少一个决定性的军用技术,没有它就不算是彻底革新了军队。”   她并不是在危言耸听。而是作为一个在各类书籍和荧幕上领教过自动化武器威力的人,她实在无法在“自动上膛”这项史诗级技术前无动于衷。   目前纳米亚的枪械技术总体上说还很原始。即使歌罗西和海王城的精锐部队已经列装了被称为“塔里亚1型”的,采用后膛装填且能使用被甲金属弹的新式步枪。这个世界其他地区的军工发展依然还处在前膛装填的燧发时代。   这个时代的标志之一就是军方对燧石的大量需求。缺少了燧石士兵即使有枪械有弹药也很可能打不着火,因此它和硝石一样属于战略资源。   用“塔里亚1型”对付这种老旧火枪可以做到绝对的碾压,但艾门并不认为这种霸权能无止尽的持续下去。   前世的军备武器发展史已经充分证明了人类这种生物从骨子里就有“复制”基因。既然普鲁士军队在战争中的成功很快成为了战败国和观望国的参考模板,那她当然也要警惕自己的敌人们做类似的事。   得到新武器,复制,研究,研发改进型号,大批量生产列装部队——这种事是不需要教的。   这种不断重复,不断被循环的行为还有一个更通俗易懂的名字,叫军备竞赛。   她得承认,正是这种不断追求“先进”和“超越对手”的功利心才能催生出那般璀璨的武器进化史。   那么自然而然的,想从这种竞争中脱颖而出,她需要的也不仅仅是“一个时代”的装备领先。   那不够——远远不够。   最好能在技术上领先她的敌人数百年,领先到他们即使获得成品武器也无法仿制的程度。那才叫安全,那才是真正的技术碾压。   在这方面自动上膛技术虽然还达不到她的要求,但它的蕴含的械能思维已经比这个腐朽的时代领先太多了。   她的目的不在于区区几支采用了这种简陋结构的新式枪械,更不在于制造出这些枪械的人,而是聚焦在那个人——她的脑子在理解了这边握有的技术构思后所能迸发的一些……新的灵感。   连发枪听起来可能是比较老土,那冲锋枪呢?   机枪呢?   突击步枪呢?   各种在此技术下延伸出来的自动化武器分支呢?   虽然受制于工业基础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这些武器大规模部署,但现在是1779年啊!   纳米亚第一台蒸汽机面世的时间是在1653年,听起来比现在早了一百多年,但这里面还要计算它改良、普及以及真正影响世界的时间!   把这些时间算上会发现它影响世界的时间其实并不长——差不多也就和今天隔了两代人,也就五十多年的差距而已。   五十多年前,工业革命的成果才初步展露。享受果实的国家因为劳动力解放和社会变革堪堪孕育了新世纪的第一波婴儿潮。   这波婴儿潮使得当世最大的国家——瑟兰的国民总人口突破了两千万,并在近二十年后为高速发展的工业社会提供了大量新生劳力。   各种大小学派如雨后春笋在各地冒出,和拜伦、普兹林登等学派交流互动。由此引发的各种技术革新使得社会发展变革极快,很快又是一波规模较小的婴儿潮,各国人口都在激增。   但——也就只是“在激增”而已。   它还没有激增到一个真正能产生质变的程度,这一点从各国豢养的军队人数上就能窥视一二。   这个时代的战争、战役,人数上万就是“大军”,上十万就是“雄兵”,可见本质上还处于旧时代末端,工业革命的成果并未消化完全。   连拿破仑时代,拥有近2500万人口的法兰西都能挤出40万军队。人口总数已在之上的瑟兰却只有其四分之一,这充分证明了她的猜想是正确的。也就是“瑟兰和其他国家的婴儿潮还没有结束,属于这些国家的青壮年人口比例还会激增”。   如果彻底消化掉工业成果,她推测瑟兰理论上可以武装出50万人的火药部队。   但在十年之内,他们还是只能养得起最多10万。   人口众多的瑟兰都是如此,其他地区就更不用说。   这意味着在这个时代打仗她和她的军队并不需要遭遇被20万、30万敌人围剿的情况。很多时候一场战役的参战总人数也就只有1万出头。   那她还需要把这些武器装备的那么多吗?   当然不。   她只需要武装出一支绝对的精锐,就像芬兰人痛击苏联人那样痛击她的敌人,就足够了。 第161章 卷入寻仇(还债73)   现世时间1939年,苏联和芬兰爆发战争。战争原因双方各执一词,比较受广泛认可的是苏联想侵略芬兰的领土以制造战略缓冲。   还未开战苏联人就先作了个死——他们撤掉了一批经验丰富的指挥官,提拔了不少新人上去。当然这在当时的世界看来是很正常的“锻炼”行为,因为苏军的对手和他们相比实在是弱过头了。   苏联当时是东欧的霸主,无论是国家体量、工业实力还是军队人数都位居世界前列。芬兰不过是个欧洲小国,外界没人看好芬兰。   人们对此开出的胜负盘口都不是以“天”为基础计量单位,而是“小时”——赌芬兰会在多少小时内被苏军击溃。   但让所有人都没料到的是这场战争居然打了小半年之久。且苏军最后的总阵亡人数超过了30万。   这其中固然有芬兰军队充分利用极寒天气,丛林地形和黑夜较长特点的原因,但最主要的因素其实还是在于芬军使用的新式武器。   那是一种发射手枪弹的短步枪,叫做索米,索米冲锋枪。   当时的世界其实还没有真正接纳步枪居然要使用手枪弹,很多将领认为冲锋枪虽然可以在短时间内高速发射大量弹雨,但它射程太近,精度太差,因为是连续发射其产生的后坐力也连绵不绝,基本不可能扶稳枪管做精度射击,故判断其实用性不高,并未采纳为军用武器。   但一个东西是否好用其实是由一个个事实来证明的。对于武器来说则是战绩,是敌人的悲鸣和鲜血。   芬兰山丘丛林多,夜晚较长,人数更多的苏军难以掩藏行动踪迹,人数更少的芬军却如鱼得水。在这种环境下过长的枪管反而是阻碍,又因为可视距离通常只有不到300米,长管步枪的射程优势也无从发挥。所以当一两个芬军士兵就能产出碾压苏军一个排的强大火力时,他们是怎么也不可能从这场战斗中全身而退的。   这一战的结果震惊了世界,不但让包括苏联在内的诸多国家见识到了这种新式武器的强大威力。同时也让那位“元首阁下”下定了吞并苏联的决心——在当时普遍装备MP40的德军眼里苏军装备太过落后,他们想当然的认为德军的步兵火力可以碾压对方。   排除后续发生的故事不谈,这些武器,尤其机枪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   这些武器可以抹平战术上的人数差距。只要利用得当,小分队击溃数百倍的敌人也不是空谈。   所以艾门才会如此兴奋,这不光是因为这些武器本身的威力,同时还和她本身的战术理念有关系。   早在普兹林登的时她就跟希斯兄弟科普过“火力压制”这一新兴战术。讲究的就是用火力来换取局部优势,从而达到减少伤亡的战术目的。而真正想发挥出这种战术理念光凭目前列装的“塔里亚1型”是肯定不够的。还是得有自动化武器,只有这种武器才能完美契合战术要求。   她都考虑好了——这种枪械只要完善了结构就可以开始制造。可能因为对弹药的需求过于庞大不可能列装太多部队,但只要能列装个几百人——就这么几百人,她都有信心在任何大陆上飞掠驰骋。   别的不说,现在内燃机已经解锁。动力越发充足的情况下车辆的性能也会越来越高。只要自动化武器能研究出来,再配合行动迅捷的摩托化部队,圣焰骑士团的战斗力至少能翻上几十上百倍。   嗯,就是名称有点不太匹配。   幻想了一下一群摩托车以及自行车骑手手持军旗自称“骑士团”的场景,艾门咧嘴,有些想笑。   就这样,暂时安抚下棕发女人。她们驱使胖男人在暗月巷里七拐八绕,找到了一座藏在巷底的幽静民宅。   这里的卫生环境极差,不仅道路对面就是垃圾堆,地上的八成区域都被污水覆盖。空气里还飘荡着一股格外难闻的烟尘气味,呛的阿尔贝蒂娜直皱眉毛。   “就是这了……”费尼哭丧着脸看过来,“那个女人……碧蒂斯就住在这里,我们的武器全都是从她这里高价买的。”   “女人吗。”艾门和阿尔贝蒂娜对视一眼,有些难以想象一个女人要邋遢到什么程度才会住在这种地方。   “让开让开!”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跨过污水去敲门时,伴随呼喊声,四名黑衣男子突然从后方的岔道里挤出来,挥手做出驱赶的动作。   “你们是谁?”阿尔贝蒂娜立刻挡在少女身前,手里的连发枪瞄准男子。   “你这女人……”那男子先是面生愠怒,看到她手里的枪械造型后顿时一眯眼睛,脸色变得阴晴不定。   “咳!”然后他咳嗽一声,说道:“看来你们也被那酒鬼女人给坑钱了……”   “坑钱?”   艾门嘴角微挑,走上前来:“可以详细说说你们那边是什么情况吗。”   “这还用问?”另一名男子怒气冲冲的吼叫起来,“我们高价从她那订了一批连发短枪!但它们性能极差!还容易走火!今天本来我们是要和雅格帮做殊死争斗的!结果还没开打老大就被走火的弹丸给打死了!你说这是什么情况——我们当然是来算账的!”   “噢!”   艾门瞪眼,做恍然大悟状:“恰好我这边也有类似的问题要找她询问,不如我们一起找人,多几个人也多点声势?”   “不行!”吼叫的男子一瞪眼,“今天整条巷子都被我们黑蝎包了!你们赶紧滚!有什么问题下次再来!”   “等等。”   开头说话的男子拉住他,皱眉扫过少女面庞,注意到还有一个衣着华贵的肥胖男人在后面发抖。   男人他不认识,但光凭衣着布料就可以判断他的出身非富即贵。再仔细一看顶在前面的两个女人,她们的衣裙布料也不是一般市民能消受的。   “既然你们也是受害者,一起说就一起说吧。”   他点了点头。   “你们几个,去敲门!”   这男人明显身份不菲,其他三人虽然不太满意但也不敢违逆命令。就见他们跨过污水用力敲门,声音大的跟打铁一样。   “哪个贱人在外面砸老娘的门?”   声音大效果自然也很显著。艾门几人立刻听到院落里想起一道愤怒吼声,然后就是蹭蹭蹭的脚步声——哐当一下门打开了。 因为作业原因请一天假   双休日会补上的。   对、对不起嘛……   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 第162章 智慧信徒(保底)   “嘎吱”一声,门开了。出现在门后的是一个身形高挑,面带怒容的金发女子。   她看起来大约二十八九,穿翠绿长裙,面容秀丽。比较显眼的特征是眼角边缘吊的厉害,这让她即使发火都有一种妩媚风情。   “是你小子吵醒了老娘?”   女子开门后第一眼看向巷内数人,也不废话,抬手挥出一道黑影。   “喔唷!”砸门的男子被黑影砸中,发出一声哀叫,捂着鼻子倒在地上。   “你还敢打人!”另两名男子见状大怒,摩拳擦掌的冲上去,“岂有此理!”   “打的就是你!”金发女子不闪不避,一记直拳塞在敌人脸上,“就这点本事……滚回家里吃奶去吧!”   一拳打完,她顺势转身。另一只手把持的黑影携旋转力道狠狠挥舞,正好击中想要偷袭的第三名男子。   也就是借着这次特写的时机,其他人终于看清了——原来被她拿着的黑影是一本黑色封面的厚皮大书。   视力更好的艾门甚至在那瞬间看清了书脊上的一行金色小字:《赛德福利抽奖券,一千零一个中奖窍门以及最完美的花销方式》。   噢——她情不自禁的皱起眉头——被这种大部头砸中脑袋,那感觉应该是比吃了板砖还要痛的。   “嘭!”被抽中的黑衣男子倒飞出去,在半空中旋转了好几圈,像个被塞满的垃圾袋一样摔在地上,不动弹了。   “碧蒂斯!”那个有头有脸的男人终于面色微变,“你想干嘛?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是犯法的?只要我们一个举报你就得去蹲监狱?”   “说的好像黑蝎帮找我买枪就是合法的一样!”金发女子撇了撇嘴,明显不吃他这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主意!”   “你,赛斯特。”她指着男人,“你们整个黑蝎帮不过是别人养在暗月巷的一群豺狗!跑来骚扰就是想威胁我……要我加入那个混蛋而已!”   嗯?威胁加入?   阿尔贝蒂娜看向艾门,脸上的神情兴奋起来。   她很清楚这番话里的潜在意思:也有别人看中了这个枪械专家,此行就是来抢人的。   而“来抢人”也就意味着对方和她们的目的冲突。意味着她传自黑鳞火龙的暴烈性格又有目标能发泄了。   “别着急。”艾门眉头一跳,“我也早就看出来这些人有问题,但这恐怕只是他们的探路部队,真正的好戏还没来呢。”   “你……”被称为赛斯特的男人气急败坏的暴跳起来:“你行!你胆子大!……我倒要看看男爵来了你怎么办!!”   他虽然愤怒,但却不傻。放狠话都小心翼翼跟金发女子隔着老远,放完后更是脚底抹油,朝着巷口方向飞速跑了。   “那么,你们跟拉蒙男爵也是一伙的吗?”   见此情景,金发女子转过身,面色警惕的看着艾门这边。   “你是说拉蒙-尼昂?”艾门冲她勾起嘴角,“他还没资格让我跟他一伙。”   因为拉普蒂安的大权独揽,年轻一代缺乏锻炼机会。尼昂家族这一代的中坚力量断档严重,人心涣散。但即使如此这个传承悠久的老牌家族还是出了一些狠角色。今年45岁的封地男爵拉蒙-尼昂就是其中翘楚。   艾门没见过他,但从亚德里恩那得知过他的一些事迹。她知道此人是尼昂家族另一支族裔的最高领袖,鸥锦城和尼昂领的南部区域都归他管。   “金头发……”听她这么说,金发女子的面色稍有好转。   “那么他呢。”她一指缩在后面的胖子费尼,“这个混蛋也来我这里买过东西,你们难道也是为了连发枪来的?”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艾门只是冲她微笑,“不如碧蒂斯小姐请我们进去,我相信我的诚意有这个价值。”   “你……”金发女子皱了皱眉。   大抵是少女的颜值起了作用,她沉思半晌,点头同意。   “不过他不行。”她指指费尼,“只有你们可以进来。”   “阿尔贝蒂娜。”艾门叫了一声。   “我懂。”棕发女人点点头,一个闪身冲回去,把正要惊叫的费尼给打晕了。   就这样,拖着半死不活的胖男人。艾门和阿尔贝蒂娜被金发女子领进院子。   院落里有两棵大树。树冠冲天遮蔽了阳光,显得这里阴恻恻的。   空地上零散堆着各种金属零件和空酒瓶,院落中央有一口水井。   被称为碧蒂斯的金发女人将艾门一行人带到后院,一边揉眼睛一边问道:“现在能告诉我,你们想要谈什么了吗。”   “我大概能给你们五分钟时间将来意说清。”她翻起那本厚皮大书,“如果五分钟后你们不能说服我,那我就得请你们走了。”   “碧蒂斯小姐平日里就住在这种地方吗。”   艾门也不着急,只是静静打量着后院环境。   后院比前院要拥挤的多。除了门口的这一小块空地外两边都砌着砖瓦炉子。她注意到这里的墙顶是用铁丝网给封死了的。要是有人半夜不长眼想从后院进来,他不可能在通过封闭的铁丝网时保持安静。   她不着急,那金发女人更不急。她就抱着那本书靠在门框上,悠悠一句:“还有四分钟。”   “好吧。”艾门大概摸清了她的性子,索性开门见山道:“我想请碧蒂斯小姐成为我的枪械军工总设计师。”   “没兴趣。”碧蒂斯抬头看了她一眼,“老娘住在这快活的很,可不打算出卖力气给别人打工。”   “我可以给你开极高的薪酬。”艾门皱眉,“你可以住在富丽堂皇的宫殿里,赚到的金币这一辈子都花不完。”   “拉蒙-尼昂也是这么说的。”   金发女人打了个哈欠。   “还有两分钟。”   “我们可以帮你摆平麻烦。”   阿尔贝蒂娜忍不住了,她觉得这女人是不识好歹。   “你以为干掉了那些黑帮混混就高枕无忧了?你真觉得他们下次再来还会只有几个混混?”   “我可以自己摆平。”   碧蒂斯轻蔑一笑,端起茶杯吹了吹。   “打不过还能跑——这天下总不可能没有去处。”   “好吧。”见她油盐不进,艾门抽抽嘴角,准备启用撒手锏了。   “如果你不跟我一起干,我就把你是索菲亚人的消息给说出去。”   “噗——!”   碧蒂斯一甩头喷掉茶水,瞪大眼睛看着她:“你是怎么知道……”   “因为你的艾莎口语很差劲,与其说是艾莎口音还不如说是爱沙尼亚那边的分支亚门语。”艾门说道:“又因为你语气词的收音有明显的瑟兰风格,我判断你童年经历不在艾莎,而是在伊卡洛林,在一个瑟兰人和爱沙尼亚人混居的地方。”   “你身上的翠绿裙子有很明显的西山风格,所以我推测你童年是在普兹林登。”   “你的发型是五十年前拉塔迪亚最流行的少女款式,所以我推测你对这个族裔也有了解。”   “你佩戴的十字架象征你信仰胜利女神维多利亚,但十字架上缠绕的荆棘却代表了自然神主。”   “而你手里那本书——赛德福利抽奖券的根本目的其实是给暗神教信徒做慈善,赛德-缪克本人也是个暗神信徒。”   “这说明你不仅博学各种知识,通晓多门语言,游历过至少两个大陆,对各路信仰也是来者不拒,丝毫不觉这是对神的亵渎。”   “只有一种人会像你这样自命清高,连自己原初的信仰都看不起。”   少女愉快的微笑起来。   “就如索菲亚对后裔的令言所说——‘生在世间,请只信自己’。” 第163章 抢人的来了(还债74)   作为智慧神主,索菲亚的脾气很奇怪。   她的后裔是怎么来的,艾门表示并不清楚。毕竟公约圣典和各路资料里没有记载,流传下来的只有关于她对后裔的几条令言。   而这些令言里最出名的就是她刚才说的那一句,那句让很多神学教派争执不休数百年之久的“生在世间,请只信自己”。   各路学者对这句令言有不同的理解。有些人觉得这是因为索菲亚的象征是“智慧的思想”,她这么说并非在教唆后裔做无信者,而是让他们认清本心,不要成为信仰的奴隶。   另一些学者则认为这里的“自己”指的就是索菲亚本身,觉得这句话的根本含义就是警示后人只准信仰智慧神,不能兼顾其他信仰。   关于这句话的解读很多,但因为这些年没人见过索菲亚人,对于这支族裔的生活习惯没有丝毫了解,各家的争论也没个标准。   可艾门不一样,她是见过索菲亚人的。   当初在西山她抓到了老麦特做苦力,让他重新打造了一把趁手的宝剑。在和这个索菲亚人做交流的过程中她多少也了解了这支族裔的部分习惯,确定那句令言的意思就是“只信自己”——也可以翻译为“只能信仰自身的智慧”。   她必须承认这是一个很前卫的思想。尤其在这个教派林立,很多人依然在盼望神主归来做救世主的时代,这种思想显得格外难能可贵。   如果是这是那些口音问题她还不至于往这方面怀疑,但碧蒂斯对信仰过分随意的态度……到底还是太反常了。   “你不是一般人呢。”金发女人放下书,眯起了一对紫色眸子,“我的理智告诉我应该在这里就把你干掉,但我的直觉却在欢呼,仿佛我飘零十年隐居在此的目的就是和你相遇……”   “正式认识一下吧,碧蒂斯小姐。”金发少女冲她微笑,“我是艾门,艾门-哈温,那位正在被祖国通缉的神恩皇女。”   “然后既然你是索菲亚人,”她摸向腰间,扯过挂在那的十字长剑,“那这个东西,你应该认识。”   “这是……”碧蒂斯先是有些疑惑,但在少女扯掉剑柄上缠绕的灰色布条后她立刻愣了。   “这是维多利亚的狮心王剑!”她怒吼起来,“不可能!这东西应该已经随着奇格兰的死亡被埋到深海里了!”   “你们是怎么通过它的看守潜入无底海渊的?”她用看疯子的眼神看向少女,“那个怪物……那个邪魔!你们怎么可能在它的看守下盗走神剑?”   “看来你还知道一些关于无底海渊的情报。”艾门点头,“也许我们可以在合作后互相交换一些知道的东西,这对我们都有好处。”   “我可是还没答应你的邀请!”碧蒂斯沉下脸,很是妩媚的白了她一眼,“……你得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艾门没说话,只是将长剑斜斜拿到身前,灌注精神唤醒了剑柄上的淡金眸子。   “战圣之瞳……”碧蒂斯面色又是一变,突然身体下蹲,一个窜身飞扑过来。   “别插手!”艾门出声制止阿尔贝蒂娜,“正常试探。”   “哼!”碧蒂斯轻哼一声,跨步来到少女身前,那本厚皮大书被她当砖头一般砸了下来。   艾门错开脚步肩膀一晃,在躲开攻击的同时还抬起手肘,暗暗捣向对方心窝。   “喝!”金发女人手掌下压打开她的胳膊,厚书挥舞间突然虎口一松,书皮顺势朝两边打开。   书页在半空中快速翻飞,没等旁观的阿尔贝蒂娜看清楚情况,又是一道细长的黑影从中飞出,被金发女人拿在手里。   但艾门却看得很清楚——那居然是一把短铳火枪!   而且她现在正好是发力到老来不及收力的空虚状态!只要对方顺势拿着枪朝这边瞄准,她肯定没办法正常躲开!   “砰!”   碧蒂斯没有跟她客气什么,抓到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后立刻扣动扳机,一发金色弹丸从枪管射出。   眼看少女已经来不及闪避,必然会被弹丸击中右侧肩膀。她却瞳孔收缩,看到少女整个人正在缓慢扭曲。   就像是光影在高温的炙烤下出现偏斜,象征少女的“整块图像”也在空气里偏斜了形态。   她的右侧肩膀强行扭曲着往内侧挤压,在一瞬间躲开了弹丸射击。   不信邪的碧蒂斯继续发力,右手大书左手短铳,在极近的距离内和金发少女做贴身战。   “铛铛铛铛——”   “砰砰砰砰!”   碰撞声,摩擦声,近距离的枪击声连成一片。阿尔贝蒂娜看的眼花缭乱,发现自己完全跟不上这两人的动作。   “不打了!”   最后一发弹丸被躲开后,金发女人喘着粗气后跳一步。   “战圣拟态……这套战法简直是无赖!”   她的瞄准没出过偏差,每一次开枪都是找准少女收力的空隙。但无奈对方会在一瞬间焰化躯体,弹丸当然打不了流动的物质。   而且那些物质在流动的同时自身坐标也可以随意更改。比如对方只要将偏向的方向转到右侧,在恢复人躯的瞬间就可以忽视物理性,立刻瞬移到那个位置。   这让她感觉自己一身力气都打到空处。如果少女在当时想要她的命,她恐怕现在已经躺了。   “好吧好吧!”   她摊开书,把那把短铳丢了进去,“我承认你就是维多利亚的传人好了!”   “你想要我为你工作也不是不行,但你得做好准备,去承担你必须承担的那份使命。”   “关于使命,我一直是有觉悟的。”艾门皱眉,“但听你的意思这份使命好像并不笼统,而是像那些预言一样,明确标注了会发生什么?”   “这个嘛……”   碧蒂斯有些欲言又止。   但还没等她考虑好要不要说,前院那边便“哐当”一声,发出了一阵惊天巨响。   “我的大门!”金发女人顿时面色一变,怒气冲冲的往那边跑。   她后面跟着艾门和阿尔贝蒂娜,一行三人穿过门厅来到前院,看到钢铁大门倒在一边,正有连绵不绝的红衣卫队在往院子里涌。 第164章 厚颜无耻者(保底)   红衣军服在鸥锦城极具象征意义。因为这身衣服代表的含义是鸥锦之王尼昂家族的护领卫队。   此时此刻大概有二、三十名红衣卫队涌进了前院。他们戴和衣服同色的鲜红色帽子,手里的长管火枪不由分说已经瞄准了三人。   阿尔贝蒂娜对于他们这种“无知且大胆”的行为感到极为不满。她当即跨出去挡在艾门身前,手肘后端已经突出了骨刺。   因为院子狭窄,她的龙化身躯施展出来也不好用。但她最近和艾门交流比较多,已经能在战斗时较为自由的做局部拟态。   也就是所谓的“半龙化”,在保持人躯的基础上局部拟态龙族器官,从而达到利用拟态大幅增强肉搏能力的根本目的。   艾门没说话,她任由那些红衣士兵用夹杂好奇、惊艳、凝重的视线瞪着自己,目光仍然放在门口,似乎在等待正主到来。   她没等太久。很快,几名衣着各异,比起军人更像冒险者的人从门外进来,被他们簇拥在中间的是一名留弗朗茨约瑟夫式浓密胡须的中年男子。   “拉蒙!”果不其然,在看到他的同时碧蒂斯愤怒吼叫起来:“你居然敢强行破坏我的院子?强行带人闯进我家?”   “我给你一分钟时间把这些垃圾统统带走。在我重新变得开心之前你休想从我这拿到一支枪械!”   “……你为什么要把事情想的那么复杂呢?缇欧法妮娅?”   拉蒙男爵扫过院落,视线在艾门和阿尔贝蒂娜身上停顿了一下,随后用充斥着无奈和宠溺的语气淡淡开口。   “在你眼里,我如此兴师动众,先是用大额订单讨好你,后帮你打发走那些可能存在的觊觎者——为的难道就只是你所拥有的枪械制造术?”   “也许不是。”金发女人冷冷说道,“也许你还想用这套过时的把戏诱骗老娘爱上你,这同样能让你得到我的枪械制造术。”   “顺便缇欧法妮娅这个名字不是你能喊的。”她补充一句,“要是再给我听到你用那种恶心的语气念诵它,我发誓会用这本书把你狗头砸烂。”   “你未免也太不知好歹了,碧蒂斯小姐。”   就在这时,那些冒险者中突然站出一人出声反驳。   “虽然拥有过人的才学和相貌优势,但你根基浅薄,出身贫贱。说句不客气的话也许这是你这辈子所能抓住的最好机遇,又有什么可犹豫的?”   这番话里的谄媚之意简直浓郁的要化作恶臭飘散出来。艾门忍不住对此人仔细打量,惊讶的发现这居然是一位中阶巅峰的燃烧掌控者。   黑发带银,说明这人也不小了。他穿着一套白色布袍,腰带上挂着一把符文短剑和一些不知道装盛什么的兽皮袋子。   再看拉蒙男爵周围的人,她更诧异的发现被她当做冒险者的人里还有两个中阶施法者。如果他们真的是冒险者团队,那实力算是很恐怖了。   先不谈具体掌握的学识程度,中阶施法者已经有初步资格在任何名校开设课程。这样的人坐镇一方能活得比贵族还好,鲜少有去当冒险者的。   “比尔森说的没错。”那小队有人继续发声,这次是一位明媚皓齿的剑士少女,“能被男爵看中可是很多女人梦寐以求的富贵机会。你一个不惜名声,甘愿住在这种地方的邋遢铁匠得到垂青不好好接受,难道还想拒绝掉,继续和那些乞丐厮混?”   这番话说的算很恶毒了。就连小队里的其他人都听的皱起眉头,更不要说碧蒂斯——她的怒气值恐怕早就满了。   她立刻翻开手里大书,书页翻飞间抓住从中跃出的黑影。抬手瞄准就是“砰”的一声,弹丸直冲对方面门。   “锵!”   “铛——!”   利刃出鞘和金属回荡声几乎同时响起。那些红衣卫兵只看到剑士少女抽出长剑,似乎是把发射的弹丸给架偏了。   “不服气?”   草绿发色的剑士少女呵呵一笑,将精美长剑彻底抽出。   “那就来啊?正好让男爵见识一下,他的第五位妻子有几分本事!”   “停手吧,萝丝。”   看到金发女人的面色越发难看,拉蒙男爵叹息一声。   “今天本来就该是个开心的日子,我不想把气氛弄的如此僵硬。”   “不过也确实如比尔森所说,”他看向碧蒂斯,“这对你来说是个不错的机会。”   “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这些金属器物。但你要知道像你这样的独身女人在这个世界上连生存下去都有难度, 兴趣爱好只是奢侈品罢了。”   “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你住在治安混乱的肮脏小巷里却没有多少人打你的主意?这当然都是我的功劳。”   “没有我吩咐黑蝎帮打理这片混乱的街区,你在这里是住不久的。漂亮女人在地下世界就是流通的货币,你的下场只会比娼女还惨。”   “所以你还在犹豫什么?”他上扬声调,“快点过来吧。”   “我已经在家族大院里筹备了婚礼,你直接跟我走,应该还有时间梳妆打扮……”   “啪!啪!啪!啪!”   一阵缓慢但却清脆响亮的拍手声打断了他。   艾门面露舒缓微笑从棕发女人身后挤出,看向拉蒙男爵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块惊世璞玉。   “您真是个逻辑鬼才!男爵!”   她忍不住的赞叹起来,“看中哪个女人就直接宣示所有权,还在未经人家同意的前提下私自给双方筹备了婚礼!最厉害的是您居然能将这一切诉说的如此理所当然——听起来简直像是施舍一样!”   “恕我直言,您真是我见过的人里最有意思,也最不要脸的那一个了。”   “大胆!”   如此明目张胆的羞辱言论立刻激起了诸多卫兵的一致敌视。他们调转枪口瞄准少女,只等令下便要开枪射击。   “你是谁?”   名叫萝丝的剑士少女警惕看着她。   “……半个瞎子?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第一眼看到少女的时候她眼前一亮,只因对方条件也太完美了。   柔顺金发,湛蓝眸子。一套鸥锦风情的米色束腰长袍裙套在她身上不显丝毫臃肿,反而凸显出了她凹凸有致的绝佳身材。   袍裙在她右胯位置有一道开口缝隙,随着裙摆飞扬被黑丝裤袜所包裹的胯部和大腿总是若隐若现。   曼妙丝足被草鞋绑着,透着一份慵懒和自在随意。   再看她身后系着的十字长剑,任何人见到都忍不住要赞叹她英武和魅人并存的风情。   还好,她是半个瞎子。   目光游离到那只黑色眼罩上,剑士少女默默在心里松了口气。   这种身体有缺陷的残次品,男爵应该是看不上的。 第165章 美人只配强者拥有(还债75)   “金发独眼,腰佩长剑?”   拉蒙男爵一开始也有些精神恍惚,但他很快回过神来,看向少女的眼神微微一变。   他转移视线看了看站在后面的阿尔贝蒂娜,朝少女问道:“阁下难道是,一天前才赶来鸥锦的太阳领主,艾温伯爵?”   作为统辖鸥锦南城和尼昂领南部区域的负责人,艾莎南部米斯特领最近发生的事他可是一个不落,全都知道。   没能在前天的沙龙酒会上和这位美人伯爵见上面一直是他心中的遗憾。因为他其实和亚德里恩并不对付,自然不会去参加他办的酒会。   双方互相都看不顺眼。原因是他们是目前尼昂家有资格调集军队的三人之二。   排除拉这一代的银眼之王——拉普蒂安无心战事外,一直是拉蒙负责南部战区而亚德里恩负责西部战区。   两人手里各自拥有部分精兵,一直希望能将对方的军权拿到自己手里。   可能在不懂事的外人眼里,不具备任何魔能基础的拉蒙妄图和高阶掌控者抗衡是一件很愚蠢的事。但事实上却是拉蒙在争斗中占据上风。   因为他很聪明:他知道拉普蒂安是不愿起兵对幽影城再行攻伐的,因此对外表露的立场一直是主张收缩防御,想要重新组建镇南军团。   镇南军是一个古老的编制。存在意义是驻扎在洽哈山脉后防备米斯特人。随着雅芬崛起这支军队被逐渐抽调用于西线战事,拉蒙想利用镇南军的编织从亚德里恩手里将大部分军权都抢过来。   而不幸的是,这一想法正好和拉普蒂安对南部的忌惮重合。他曾在家族集会上夸赞拉蒙的想法“独特、大胆、有前瞻性”。对这个小侄子喜爱有加,已经拨了一些款项给拉蒙用来武装训练招募的军队。   亚德里恩则对此毫无办法。他虽然是高阶掌控者,但和拉普蒂安的关系恶化。家族内部并不惧怕他。   他们只把他看做维护声誉的招牌之一。因为他们知道这个小老头受制于拉普蒂安对他的恩情不可能对亲族出手,再加上最近雅芬一败再败,已经有很多人乐观的认为海蜘蛛不再是巨大威胁。   南部在那位太阳领主的带领下会重新崛起——这已经是很多人公认的事实。   她冷静、智慧,掌握有大量领先艾莎的先进技术和熟练劳工。她的军队在战场上屡屡挫败雅芬的混蛋,有无数人对富庶的南海心生向往。   贵族总是聪明的。尤其他们非常喜欢自认聪明,擅长于比平民百姓想的更远。圣焰骑士团的奇迹战果传至鸥锦后很多人的心思都有微妙转变,他们可能会按捺不住的这样思考——落到艾温-塔里亚手里的米斯特领是否有可能成长为第二个雅芬?   和他们签订同盟协议的是乔尼-米斯特而不是艾温-塔里亚。虽然目前还看不出来她有争霸的心思,但这种事向来不太好说。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尼昂家族对亚德里恩的“冷处理”没有激起其他人太多反感。很多人觉得确实有必要巩固南部屏障,这样他们才能睡的更安稳些。   故而拉蒙才希望能控制住这位刚刚发现的枪械专家。正好这还是个不错的女人,那自然没有比婚姻更可靠的控制法了。   连发枪的意义他同样可以看得出来——可能看的不如艾门远,但那战略价值他不会看错。只要他能迅速研发、武装出一支连发龙枪队,以此为筹码,他的拉普蒂安叔叔是百分百要倒向他的。   只是现在的情况有些棘手。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汗。   本来以为用黑蝎帮将这里封锁掉就不会有人横插一手,没想到居然会遇到太阳领主。   她是怎么找到这的?   根据情报,她下午不是应该跟真理教的那些人去海角崖吗?   “你认得我?”   看他面色,艾门扬眉哦了一声。   “那我也就不跟你多废话。”她微笑起来,“你看中的女人,我要了。”   “!!!”   “!??”   前面几个感叹号来自那些伫立的卫兵,后面居多的问号则来自站在她后面的两个女人。   阿尔贝蒂娜面色不善看向金发女人,后者则一面懵逼莫名其妙,指着下巴一副呆滞的样子。   “好看又有才华的美人大家当然都喜欢呀~”   少女在一众呆滞的注视中走到碧蒂斯身边,伸手勾着她的下巴。   “就像那句俚语说的——美人只配强者拥有。”   “噼啪!”阿尔贝蒂娜踩碎了脚边的空酒瓶子。   麻烦了。   拉蒙男爵皱起眉头。   要是被对方抢先,他的一系列计划就做不了了。   “要动手吗?男爵?”   白袍的比尔森凑过来低语。   他记得拉蒙男爵说过,这个械能大师很重要的。   “试试看。”   拉蒙眉头跳了一下,面色发狠。   “传言她在那一剑后实力下跌……你们先试试,不行再走。”   艾温-塔里亚是高阶掌控者不错。但他多年豢养的这支血狼卫队也不是吃干饭的。   比尔森等九个人全部都是他从各地招募的中阶巅峰,其中三个掌控者六个魔物猎人,杀伐起来未必就比不上单个的高阶。   如果有的选,他也不愿意和对方作对。   但碧蒂斯绝不能让——哪怕将这件事直接告诉他叔叔,动用家族全力,这个枪械大师也绝不能让对方抢走!   “准备上!”   比尔森双手拉开,空气中的浮动粒子立刻被聚拢到上面,燃起了两团汹涌烈火。   另外两名施法者同样拉开架势,周身环绕着暴烈气流。   年轻的女剑士萝丝带领其他人装备好盾牌和剑,还有两名中阶的弓手弯弓搭箭,箭尖直指金发少女。   “呵?”艾门咧嘴,“想打架?”   正好,她这几天几乎没动手。刚才和碧蒂斯打的不够尽兴,可以拿这些人舒展下僵化的筋骨。   她立刻握住十字剑柄,周身气势骤然一变。   然而没等她摆完造型就感觉耳边卷起了一道狂风,转头一看,阿尔贝蒂娜已经化作残影冲了出去。   比尔森轰出的火球被她挥动前臂直接扫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他面前,一爪捅穿了他的身体。   她的身躯已经是半龙化了。不止长出了龙角龙尾和狰狞骨刺,双手指甲也变得尖锐无比,堪比锋锐的神兵利器。   “呵……呵呵……”   中阶掌控者口中溢出丝丝鲜血,低头看了看胸前的伤口,脖子一歪,竟是就这么被捅死了。   “哼!”阿尔贝蒂娜将他甩掉,扫向四周,伸舌舔了舔嘴边的鲜血。   “怪物!”那些人这才反应过来,慌忙瞄准她开枪射击。   “砰砰!”   “砰砰砰!”   金属弹丸在院落里横飞,那些中阶剑士也冲到前排组建防御。   但他们都阻挡不住狂暴化的棕发女人。就看到她几乎是一捅一条命,在红衣卫队中展开屠杀。   面对过分密集的弹雨她会选择完全龙化,枪弹和利剑砍在她的黑鳞龙甲上只能溅出零散火星。   这样利用庞大的龙躯扫开人群后她又恢复人身,专门追杀两个中阶射手和施法者。   “喀嚓!”一名射手被她扭断了脖子。   “噗嗤!”一名施法者被她抽断脊骨。   “嘭!”少女剑士被她一爪拍飞。   “哐当!”阻拦的男剑士被她掐着脖子掼在了地上。   也就几十秒功夫,这支拿到任何一个地方都堪称精锐的侍卫团队就被她冲的七零八落,鬼哭狼嚎。   拉蒙男爵见势不妙更是早早溜了,残存的守卫也在且战且退。   他们从地上拾起钢铁门板当盾牌使藏在后面,被阿尔贝蒂娜冲上去狠狠一撞,连人带门被踹飞了出去。   “哐!”这一下正好将钢铁大门嵌在门框上,以此为界,前院里再也看不到一个站着的敌人。   面对此情此景,艾门和碧蒂斯共同站在水井边,嘴巴一起张成了O型。   阿尔贝蒂娜带着一身血腥气走回来,伸手,将懵逼状态的少女搂到怀里。   “看到了吗?”   她对金发女人一扬眉毛。   “这才是‘美人只配强者拥有’。” 第166章 革新的火种(还债76)   鸥锦城的东南方向,尼昂家族用白石堆砌的豪华大宅内热闹非凡。   听说银眼之王最喜爱的侄子拉蒙男爵又要举办婚礼,各路豪门贵族都有来人庆祝庆贺。   “撒摩-萨丁!”司门报出又一位贵客的名字,乐呵呵的收下他塞的信封,“晚上好撒摩先生,老家主看到您来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是吗。”撒摩摸了摸下巴,不置可否。   他转头在四周张望一番,想要搜寻那个灿金长发的妩媚身影。   但入目所及都是一些看了厌烦的熟面孔,还有几个总是纠缠他的贵族少女,看到她们他就头疼。   “塔里亚……我是说艾温伯爵没有来吗?”   “噢!”司门听他这么问立刻瞪大眼睛,“您可千万别在老爷子面前提起她!”   “毕竟您知道的。”他凑到撒摩跟前小声低语,“现在鸥锦的贵族们都将敌意转移给了米斯特领。他们就是害怕雅芬被过早击败才不愿意出兵援助,你要是在这种时候提起她……这对您的未来发展会很不利呢。”   司门司门,顾名思义就是个看大门的。这种人一般都是要求少说多做,他肯给撒摩说这么多也算是真为他好。   “谢了桑尼。”撒摩微笑起来,在他肩上拍拍,“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那就是如果我能把她娶回家,那些人不但不会排挤我反而会冲到我脚边舔我的鞋。”   “你别开玩笑了吧!”司门哈哈大笑起来,跟他拍拍手道别,“我看到你父亲了撒摩,赶紧进去吧!玩的愉快!”   过了门口,撒摩随手拿过香槟,一边和认识的人打招呼一边往里面走。   “父亲。”他来到一个面色沧桑的银发男人身边坐下,悄声说道:“我把费尼的命卖给她了。”   “嗯。”男人嘴上叼着一根没点的烟,听到他的话只是嗯了一声。   他就是凯拉-萨丁,那位让艾门都有些钦佩的萨丁之主。   “父亲。”撒摩提醒他,“……她会把费尼活剥了的。”   “不会的。”男人这才拿掉卷烟,睁开眼睛看着他,“她是真正的聪明人,如果她还想达到她的目的,那她就百分之一万不会杀人。”   撒摩一抬头,现出两道抬头纹来——他其实不是很理解为什么父亲会如此肯定,以及他为什么老是让自己和尼昂家的人处好关系。   霸主家族的霸权之下堆满尸骸,每一个都不是善茬。他们对领地内的从属贵族完全可以说是奴役和压榨,对大贵族来说尤其如此。   因为近些年钢铁产业的重要性在不断升高,萨丁家族受到的待遇要好上一些。但同时拉普蒂安对萨丁人的控制也更严格了,他们所有的工厂和办公地点都有尼昂家的仆人在监视动向。   这是生存以及利益矛盾,不是靠处好关系就能和解的。   撒摩甚至听到一些人说尼昂家族想吞掉萨丁自己掌控钢铁制造,那他们不应该是敌对的吗。   如果不是因为这份敌对,他也不会奉命去和金发少女谈合作,说可以由萨丁家负担他们的出兵费用了。   这是对尼昂家族的绝对背叛,如果这件事在办成之前被对方知道,他们今天晚上就会被抄家的。   “你以后会知道的。”   面对儿子探寻的视线凯拉-萨丁没有多说。只是随便糊弄了一句。   这让撒摩皱起了眉。他偏斜目光在父亲身后看了看,发现他的臀部只挨了一小部分在座椅上,坐姿显得相当局促。   这是凯拉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撒摩知道。   如果他认为一场会议很快会结束或者没有必要浪费时间,他就不会在座椅上彻底放松,绝不会采用靠坐的姿势。   “嗯?”   就在撒摩沉思的当口,门外突然传来喧嚣。   不少人在外面鬼哭狼嚎,他甚至听到了枪械上弹和些微惨叫。   宾客们慌乱起来,开始在席位间来回走动。   有些胆小的人甚至已经摸向后门,只等威胁真正发生就要走了。   撒摩瞄向主位方向,看到萎靡苍老的拉普蒂安正怒目圆睁,对汇报的仆人激烈呵斥。   他又看向自己的父亲,发现他依然叼着烟,嘴边勾出一抹微笑。   ……   “你让我等的好苦啊!伯爵!”   鸥锦城郊,靠近东港的城门外侧。神子真理教的两位主教正哭笑不得的吐露不满。   “如果不是杰菲尔让我们死守这里,我们肯定以为您临时改主意去参加拉蒙男爵的婚礼了呢!”   这是贝西勒和潘多,风神和海神教的主教。   他们从午饭过后就一直守在这里,结果足足被晾在这将近三个小时,快五点了才看到金发少女。   “被一些私事耽搁了。”   艾门歉意笑了笑。   “阿尔贝蒂娜你们认识,这位是新加入我的械能师傅,碧蒂斯-缇欧法妮娅。”   她将金发女人从阿尔贝蒂娜身后扯出来,给这些人做了个简单介绍。   两边互相寒暄问好,都是一些公式化言辞。   “亚德里恩呢。”然后艾门切入主题,“这一行是去找银眼鸥王,你们确定不带个翻译?”   “三点多有一艘船只在近海遭遇海盗劫持。”少年潘多道,“可能是新入行的……不太懂事。亚德里恩被迫出海当苦力去了,今天恐怕等不到他。”   “怪我。”艾门想了想,明白这件事跟她有关。   如果不是等不到她人,亚德里恩也不会选择中途离去。   “那还去吗。”碧蒂斯好奇问了一句。   路上她和艾门做过简单交流,对于她们来鸥锦的目的有些微了解。   “去。”贝西勒点头。   “先混个脸熟,实在不行明天再来。”   ……   被驱逐后,银眼海鸥一族居住在鸥锦海港边的一处峭壁悬崖。   峭壁上有很多岩层缝隙,被这些白色大鸟叼来干草铺设一番,作为鸟窝倒也舒适。   艾门一行人乘坐两艘木制小船沿岸划行至峭壁下方,抬头看到的是漫天白羽。   数不清的白色大鸟在峭壁上方盘旋鸣叫。这些基本都是雌鸟,在等出海捕鱼归来的丈夫。   艾门顺着峭壁凝神观察,看到在密密麻麻的孔洞中央有一个洞穴要大出三倍。   她顿时了然,估摸她们此行的目标就是它了。   ————————   半夜先写个一章,明天0点前应该还有2-3章补欠账。 第167章 银眼鸥王,杀妻案(还债77)   因为害怕黑鳞火龙的味道起反效果,艾门让阿尔贝蒂娜镇守船板,自己和潘多、贝西勒三人徐徐悬浮着接近岩洞。   她看了看另外两位真理教主教,发现贝西勒悬浮在天穹靠的是气流衬托,潘多则是乘着水汽,各自对掌控法都有一份独到理解。   随着他们逐渐接近,那些盘旋的海鸥开始还如临大敌的发出激烈鸣叫。   但当它们真正锁定金发少女,心里的焦躁又消失了。   雌鸟一只接一只的落到岩洞缝隙里,收束好翅膀,用饱含好奇以及探究的视线看着他们。   “神血是有效的。”贝西勒看了艾门一眼,“连寻常的海鸥都有感觉,厄菲翁不会把我们当成敌人。”   艾门没说话,她在打量这些白色大鸟。   白羽,翅长,黄嘴,翎羽末端呈黑色,除了体型大一圈之外,这些鸟和寻常的海鸥没有区别。   哦——她目光一凝,对上那些看来的银光——当然还有那些银色的眼睛。   如果传说说的是真的,和它们缔结契约的人可以共享银眼视界。等于是自带一架不耗燃料的摄像无人机,无论是侦查预警都极其方便。   就这样,三个人漂浮到中央的洞口,攀附岩壁钻了进去。   岩洞很宽敞,内部可以说别有洞天。艾门在黑暗里看到一只白色的虚影蜷缩在深处,旁边堆满了各种活蹦乱跳的鲜嫩海鱼。   “尊敬的厄菲翁王。”贝西勒拉扯潘多走过去,在它三米开外低头弯腰,“我们又带了一位试炼者来,请您过目。”   不过是一只扁毛畜生,有必要搞的这么正式吗?   艾门看着他们虔诚的动作,有些无语。但很快她就收起了这个想法,因为那团白色虚影蹭了出来,显露出了它的尊荣。   锐利的眼神如同鹰隼,身躯翎羽比普通的银海海鸥大十倍不止。一些纯白羽毛在其脑后翘起编织成冠冕雏形,一切的一切都在表明它不普通。   “……你好,厄菲翁王。”想了想,艾门也走过去稍稍欠身,“我是艾门-哈温,很高兴能见到银眼海鸥这种传奇精灵。”   白色大鸟神情严肃的看了看她,几乎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个遍。然后视线转向两位主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它什么意思。”艾门看向贝西勒,“这是拒绝和我契约?”   “我不知道。”贝西勒同样一脸茫然,“我感觉它对你还是有好感的,但我不知道那个摇头动作意味着什么。”   “看来还是得使用秘宝了。”金发少女撇撇嘴,从衣裙后腰的口袋里掏出一只纯银小球。   虽然这东西只能交换脑海生成的片段画面,但有了它,他们至少能知道厄菲翁大概是怎么想的。   “等等!”突然一个声音从它们身后传来,“也许我可以当个半吊子翻译。”   艾门回头,看到碧蒂斯气喘吁吁的攀附上来,紫色大眼异常严肃。   布袍长裙被她撩起系到腰间,边上还挂着一本至少有几公斤重的厚皮大书。   “我也是突然想起来了,艾门。”她对少女道,“我学习过很多种……你们无法理解的语言。或许可以帮得上忙。”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少年样的潘多张了张嘴,“你早说就带你一起来了。”   “因为我不确定那些语言里包不包括银眼海鸥的。”碧蒂斯微笑,“然后我想银眼海鸥和正常海鸥的鸣叫应该也没什么区别,即使有差异应该也不会比亚门语和艾莎语的差异更大,所以不出意外的话……”   她看向前方的神骏大鸟,“我还是可以试一试的。”   “嘎——”大鸟拍拍翅膀,发出一串沙哑鸣叫。   其他三人一起调头,期待的看着金发女人。   “嘎——嘎嘎——”   碧蒂斯撇着嘴,口腔里发出更脆的鸣叫,开始和白色大鸟不断交流。   “看样子可以。”贝西勒松了口气,“这位女士真厉害,我一直以为传说中的兽语者已经不存在了。”   兽语者是比拟形者还要稀少的职业,它的难点不是知识,而是有些动物语言需要用动作表达,且这种动作需要用到它们独特的外形。   就比如碧蒂斯——她在和大鸟交流的过程中时不时还要跟着一起“拍动双翅”。   “是啊。”艾门看着这幕吞了口口水,“很厉害——但给我机会我也不会去学的。”   “它说。”碧蒂斯喘着粗气转过身来,“它说你完全有资格和银眼海鸥缔结族群契约,甚至能和你契约反而是它们的荣幸。”   “但是它们不能违背当初和歌罗西许下的誓言。”她补充一句,“所以很遗憾……除非你身负尼昂的血脉。”   “呼——”听她这么说,两名主教叹了口气。   “我本来也没抱希望。”   艾门倒是不觉得意外,她对碧蒂斯道:“反正来都来了,你帮我问问它关于拉普蒂安的一些往事。”   “比如说?”   “比如他过去的一些事迹,他遭受过哪些能导致他性情大变的巨大打击,以及他俩是因为什么而分道扬镳的。”   碧蒂斯继续叽里咕噜的跟白色大鸟交流一通,回头说道:“它说和拉普蒂安发生的分歧不能告诉其他人,它发过誓要为他保密。”   “这个我可以回答一半。”   贝西勒插话进来:“拉普蒂安-尼昂在过去一直是个英明的王。他性情大变是从他妻子失踪惨死后才开始的。”   “失踪?”艾门看着他,“……惨死?”   “失踪了大概半个多月。”贝西勒点头,“被发现时她的尸体已经被野兽啃噬的不成样子,医生鉴定她的骨盆在生前有受到剧烈冲击……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懂。”少女点头,眉头皱的却越发深了。   “凶手抓到了吗。”碧蒂斯问道。   “没。”贝西勒摇头,“我们很多人都怀疑拉普蒂安是因为此事在迁怒野兽,你们细心点的话可以发现鸥锦城内没有任何猫狗。”   “嘎——”白色大鸟拍拍翅膀,又叫了一声。   “它说很荣幸能见到古神血裔在地上行走。”碧蒂斯翻译。   “嘎嘎——嘎!”   “但它希望我们不要用暴力手段对付拉普蒂安。因为他其实也蛮可怜的。”   “替我谢谢它,碧蒂斯。”   艾门点点头,举起银球瞄向大鸟。   “跟它说,如果在附近看到这些东西立刻想办法跟我汇报。”   “那我们呢?”潘多扬眉,“就这么走了?”   “真理教在这里扎根,平时城区治安你们应该也有一部分要负责的吧。”   艾门看了他一眼。   “我相信关于当年的案子你们手里还有资料。”   “所以说……”   “带我去看。”   她眯起眼睛。   “我要从头开始剖析谜团。” 第168章 送信人,萨摩耶(还债78)   一直到跟着凯拉回家,撒摩心里仍在惊疑不定。   拉蒙男爵的婚礼吹了。喧嚣爆发后很快有消息传递过来,说新娘在半路被人劫了,男爵的下属也死伤惨重。   这本身已经是个重磅消息,没想到更重磅的还在后面——另有传说表明动手的人正是那位太阳领主。   父亲到底是怎么想的?   撒摩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如果传闻都是真的,那父亲是有意让他出卖费尼的命?有意引导塔里亚去找费尼?然后通过费尼购买的枪支去找那个造枪的女人?进而引导她和拉蒙对上,和尼昂家族的关系彻底决裂?   所以他才会在宴会上采取那种坐姿?因为他知道婚礼根本办不下去?很快就能起身走人?   “你还是太年轻了,撒摩。”凯拉突然对他说道,“心里想的东西还是能从你脸上看出一半,这样不好,很危险的。”   “父亲教训的是。”撒摩赶紧低头,“我会努力做到不露一分的。”   “不露一分也很危险。”凯拉摇头,“留三分吧!让你的敌人知道你还是能看透的,就像狮子对野牛示弱那样。”   “父亲。”撒摩听的双眼一亮:“我们是不是要准备对尼昂动手了?”   “还早。”凯拉瞪了他一眼,带着他来到书房坐下,“还有一堆环节没有落实,现在动手只有坏处。”   但撒摩却听的兴奋无比。因为他知道——如果没有在心里将他树立为下一代的接班人,老凯拉是不会跟他谈这些的。   这么重要,这么机密的事情。流传出去一丝丝对于现在的萨丁家都是灭顶之灾。不是足够信任的人他不可能说,说了也就代表对他有绝对信任。   “那么还要等多久呢?”撒摩问道,“以拉普蒂安现在的脾气,他是不可能对这件事善罢甘休的!亚德里恩阁下夹在中间会很难做,您觉得他会愿意为恩情而和塔里亚正面对上吗?”   “不好说。”凯拉点烟,吸了一口,“但是对不对上都无所谓,因为尼昂家族也不是没有其他高阶。”   “嗯?”撒摩一愣,“可我从没听闻他们这些年出过第二个高阶。”   “不是内部的,只是拉来的帮手。”凯拉打开上锁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叠黑白照片。   “看看里面的黑发女人,你不觉得她很眼熟吗?”   “暗神教的蒂安主教……”撒摩皱眉,一张张的翻看照片,“还有地神教的主教沙芬,他们这是想要从真理教里独立出去?”   照片背景是昏暗的酒吧。可以看到在一圈模糊的人影里有一桌人靠在墙角谈论着什么。其中两个撒摩认出是真理教主教,另一个正是拉蒙男爵。   “杰菲尔大主教应该不知道这件事吧。”看完照片他看向男人,“……这对整个尼昂领来说可不怎么好。”   争斗归争斗,撒摩大局还是识得清的。他知道在这种关键时刻真理教内乱意味着什么,这对尼昂领的平民来说完全是灾难。   高阶强悍,但也不是不死之身。死于暗杀、意外、人海战术的高阶在历史记载上数不胜数。虽然那些伪高阶的主教们也可以突袭宅邸杀死敌头,但尼昂家族和银眼海鸥的传说一直制约他们做这种事。   这一点和艾门等人的顾虑是一样的——她完全可以用暴力将尼昂家族从鸥锦抹去,但她绝不会得到这块土地的承认。   除非她把鸥锦城几十万人口全部杀光。否则她做不到让这里只有一个声音。   真理教面对的局面也是一样。他们无法用信仰要挟民众接纳他们,那就只能和尼昂家族分权并立,接受它继续做那银眼之王。   这种平衡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但如果局势真的像撒摩想象中那样发展下去,他觉得平衡很快就要被打破了。   “你先别管杰菲尔知不知道。”   凯拉又从抽屉里取出一封信。   “你现在赶往他们的教坛,把这封信给他过目。”   ……   撒摩赶到真理教教坛的时候正好看到艾门一行人在礼堂后院和人争吵。   “你不觉的这种说辞很可笑吗?”他听到少女愠怒的说道,“我已经答应了和神子真理教展开合作,光是第一波支援的款项就有100多万!而你现在居然以合作还未正式生效为借口拒绝我阅览里面的资料?你就不怕把我气跑了,你们几个主教活剥了你?”   “规矩就是规矩。”和她对峙的司门老头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款项到了您才是合伙人,没到您就只是客人。”   “岂有此理!”旁观的阿尔贝蒂娜几乎要被他气乐,“真理教还有你这种人……我今天真是长见识了!”   “怎么了,伯爵?”   杰菲尔得到通讯匆匆赶来,“怎么回事?”   “这位亚伦老先生认为我现在还不是教会成员,谢绝让我进资料室参观查阅。”   艾门一指挡在身前的干瘪老头。   “看来你们内部有不少人不太待见我呢,杰菲尔阁下。”   “这……”杰菲尔张了张嘴,对于此事也感到非常头疼。   亚伦今年八十七了,有一手中阶巅峰的地脉掌控法。   虽然他为人是死板了一些,但在六教高仆里德高望重。   打压哪边都有损失,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杰菲尔阁下。”   就在此时,撒摩匆匆跑过来,将携带的信函交给对方。   “这是父亲让我交给您的。”   杰菲尔颇有些莫名其妙的接过信函,拆开来一行行的快速浏览。   “……萨丁家要以艾温伯爵的名义捐献20万瑟拉给真理教?”   没等看完他就叫了出来,一双眼睛瞪的老大。   “啊?”撒摩听的同样一愣,他没想到信函内容是这样的。   “……”倒是艾门眯眼看了他半天,然后才幽幽说道:“替我谢谢凯拉伯爵。”   “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吗,老先生?”   她看向门口的亚伦老头,语气变得轻快起来。   干瘪的小老头没有说话,只是面色稍缓,乖乖踱步让开走道。   艾门点点头,带着阿尔贝蒂娜和碧蒂斯两人往里面走。   经过撒摩时她悄声一叹:“我欠你一份情,萨摩耶。”   临时赶来的她无法抽调金币,不得不说有些人的眼光就是毒辣。   而且胆子也大,敢于在钢丝绳上玩这种豪赌。   她知道凯拉为什么专门让撒摩过来送这封信,这番话的潜在意思就是回应——表示她知道将这份帮助记在撒摩头上。   “萨摩耶?”   撒摩却给她喊愣住了。   他摸了摸鼻子,细嗅空气里残留的香风,觉得这个名字还蛮顺耳的。   ————————   剩余细纲已经拟好,票票多一些更的会更快哦~ 第169章 尸检报告(保底)   “这么说萨丁家族是要把宝压在她身上了。”   自然神教的高层密室里,贝西勒和潘多看完信函后感慨起来:“老凯拉的胆子也真是大呀……”   二十万瑟拉,听上去和艾门拥有的几百万存款比起来不值一提。但他们知道这只是一个讯号而已。   有这二十万打头,后续的支援会源源不断的跟进上来。如果他们连她的出兵计划也要支持,那最后的支援总额恐怕要上升到一个天文数字。   “真不知道他们在这种关头赌的这么大是想图谋什么。”潘多迷惑的道,“就连我们都对尼昂毫无办法,这么多年来一直放任他们把持霸主地位。区区一个萨丁家,整体体量还不到尼昂家的五分之一,难道还想取而代之?”   “未必不可能。”杰菲尔叹息道,“只要她能熟练掌握‘那一剑’的力量。不要说一个鸥锦的领主,就是想成为艾莎之王也很容易。”   “维多利亚的星辰拟态法真的有那么恐怖吗。”贝西勒投来怀疑的目光,“肉体凡胎竟能模拟太阳威能,这怎么想都太夸张了。”   “她不是肉体凡胎。”杰菲尔纠正他,“她是古神后裔,身体里有原初之血。而且她可能是所有维多利亚后裔中最完美的一个,否则维多利亚港也不会等这么久想要抓她回去,早就开始做血脉继承的相关仪式了。”   今年是1779年,艾门-哈温19岁。按照瑟兰律法不再是18岁的她自动失去继位权,这份权力会转移给她的妹妹莱娜-哈温。   而莱娜的生日是今年10月左右。等过了那段时日,她也会因为相同原因失去继承权。所以瑟兰肯定会在那之前举行仪式。   在过往的历史范例中,他们都是早早准备,在继承人刚满18岁时就把仪式给做完了。像莱娜这样的例子很少,非常少。   由此也可以看出来瑟兰王都的势力纠纷有多严重——那不仅仅是缺少了最关键的血脉贡献者艾门的原因,背后肯定也有其他继承人在拖延时间。   “不过,那个拟态法我是不建议她用。”杰菲尔摇头,“星辰的力量不是她能动的。除非维多利亚从过去苏生,否则没人能控制那股能量。”   “那伯爵姐姐惹出的事情怎么处理。”潘多笑嘻嘻的问他,“她可是把拉普蒂安侄子的婚礼给搅合了,新娘子就在我们这儿呢~”   “让他们闹。”杰菲尔点头,“她之前说要在七天内动兵,我想看看她会怎么解决现在的困境。”   ……   同一时间,自然神教的教坛内部,艾门三人已经进入了一间布局严密,被很多古典式廊柱分割开来的藏书密室。   或者称之为资料室要更贴切些。这里摆放的东西不止有书,还有真理教的护卫们负责参与的一些案件记述。   “拉普蒂安的妻子叫朵拉。”碧蒂斯对少女说道,“她是1775年中旬失踪遇害的。”   “四年前吗。”艾门点头,看向走在旁边的监视者,“麻烦你了,亚伦先生。”   干瘪的小老头哼了一声,提着煤灯走在前面,带他们在这里不断穿梭,进入一间被布幔遮盖的角落隔间。   这里有不少蜘蛛网,书架和桌子上的书籍也堆积了一层厚厚灰尘,看上去很久很久都没人来了。   “打扫进度暂时还没包括这里。”亚伦说道,“注意点,不要弄坏任何东西。”   然后他把煤灯放在桌上,自己一个人调头离去。   “那么。”艾门看了看另外两人,“……开始找吧?”   1775年发生的琐碎事件似乎特别多。她们在杂乱的书堆和高大书架上到处探索,三个人很快沾了满鼻子灰。   最后找到的各类资料也堆了一米多高,看这情况出去后她们就该找个地方吃宵夜了。   “狮心王剑……”   互相翻找的过程中,碧蒂斯默默看向艾门:“这把剑用起来还顺手吗。”   “还行,怎么了。”   艾门从档案里抬头,睁眼疑惑的和她对视。   “没什么。”碧蒂斯躲开她的视线,低声说道:“我只是好奇,只有一只战圣之瞳的你是如何做到使用它的。”   “它的真实姿态可不是现在这样。”艾门伸手抚上剑柄。   “我听某人说这把剑能把斩杀的存在从世间抹去。现在的我还不能自由使用这个力量。”   “那么你知道,使用这把剑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碧蒂斯瞄了她一眼,继续低头。   “……代价不就是成为半个瞎子?”   艾门愣了,难道这个索菲亚人还知道一些别的秘闻?   “我也是从祖传的书籍上看到的。”   金发女人抿唇说道。   “上面说……之所以使用过维多利亚宝剑的唯一人类,也就是阿兰-哈温死无全尸,是因为他和宝剑签订了契约,死后要供奉自己的魂。”   隔间里一时陷入沉寂,只有煤灯燃烧所产生的细碎动静。   “殿下!”阿尔贝蒂娜突然从布幔后钻进来,欢天喜地的抱着本书。   她没注意到这里的气氛不同寻常,将那本书放到少女身前,指着上面的一副印图说道:“你看这幅尸检绘图!这个骨盆位置!……有没有发现奇怪的地方?”   “没有。”艾门意识还有些恍惚,看了半天一无所获。   “等等!”但是很快她就皱起眉头,“骨骼受损的位置……是在内侧?”   这幅尸检绘图印的很细,基本上把每个角度都拍摄到了。第一眼看去那碎裂的痕迹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某种兽行。但艾门顺着阿尔贝蒂娜手指的位置仔细观察,发现它的扩散源并非档案里记录的是在外轮廓上。   而是藏在内部,是从内而外被突破的。   “是在内侧!”   阿尔贝蒂娜兴奋的给她复述了一遍。   “这意味着朵拉当初根本不是因为受侵犯而死,她是死于难产——是被她肚子里的东西给撑死的!”   ————————   半夜还有一章,等不及的白天看。 第170章 夜探埋骨地(还债79)   入夜,三辆挂载煤灯的小汽车哐当哐当的驶入城郊密林,在一条小路旁边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下来四五个人。他们手持提灯走向密林,踩在密集的树叶上发出一阵窸窣动静。   “就是这了。”贝西勒把灯交给潘多,指着前方的一处空地,“朵拉的尸体当初就是在那里被发现的。”   “谢谢带路。”艾门冲他礼貌点头,从阿尔贝蒂娜手里拿过提灯,带着这些人往前靠近。   树林里的气味不太好闻,这是因为这里的树木一年会因为气候变化落很多次叶。那些飘落的叶片无人清理会慢慢腐烂,等雨季过后又会和烂泥混在一起发酵变质,使得空气里充斥着一股类似臭鸡蛋的难闻味道。   艾门走到空地中央,抬头,看到在灯光的照耀下前面立着一个巨大的黑影。   “朵拉纪念碑。”阿尔贝蒂娜轻声念出它的名字,“拉普蒂安为了纪念她命人在这里专门竖的。”   “那个……”吊在最后面的撒摩犹豫着举手,“我可以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在深更半夜跑到这种地方来吗。”   黑夜当空,森林里除了煤灯光芒外一片幽暗。夜风吹过树梢时会发出“呜呜呜”和“哗哗”的呼啸,撒摩发自内心的想离开这里。   “你家老子是想和尼昂对着干,没错吧。”碧蒂斯轻蔑的斜眼看他。   “我们现在就是在研究尼昂的弱点,你不想跟着,可以自己回去。”   撒摩顿时就闭上了嘴,不说话了。   他的心上人已经很照顾他了。不仅没有动他的二哥,还愿意让他继续跟着一起行动,哪怕撒摩心里其实挺愿意她把费尼干掉,为了继续当好跟屁虫,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少说多做。   “怎么样。”看到金发少女在空地上走来走去,时不时蹲下去拨开腐叶查看地面,贝西勒忍不住出声询问,“有发现吗?”   “泥土是没问题的……”艾门皱眉,把手上的湿泥搓掉,“我看档案里说你们当初把这里挖了个遍,地里真的没东西吗?”   “没有。”贝西勒非常肯定,“因为她当时是被掩埋在腐叶里的,为了查找有可能散落在别处的其他遗体,我们把林子的根都挖了出来。”   “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现?”   “确实什么都没有发现。”   “吃东西吃到一半埋起来,这听着像是山熊的作风。你们当初清缴野兽时有发现状态异常的野山熊吗。”   “这怎么可能查得出来。”贝西勒继续摇头,“所有的野山熊、野山虎,还有狼、狗、猫,基本上你能想到的动物当时都被杀了个精光。我们没有精力去辨识其中哪些野兽有特殊病症,拉普蒂安要我们做的也就是把这些畜生开膛破肚,看看到底是谁吞吃了他的妻子而已。”   “那你们有发现吗。我是说有在哪头野兽的肚子里找到他妻子的残骸组织吗。”   “没有。”贝西勒尴尬的摸向鼻子,“倒是有一些孩童和老弱的残肢,那帮我们破了不少失踪案呢。”   “也就是说除了找到朵拉的尸体,确定她的尸体在生前经历过野兽啃噬外,你们其实没有抓到任何有嫌疑的‘凶犯’?”   “……可以这么说。”   “如果不是这样,可能拉普蒂安也不会变的那么暴躁和多疑了。”潘多帮贝西勒说了一句,“他当时恨不得在全领地内挨家挨户的排查嫌犯,一无所获后狠狠发了一通脾气。然后过了大概半年他驱逐了厄菲翁王,正式变成了今天这样。”   “那他还真是一往情深啊。”阿尔贝蒂娜感慨说道,“为了妻子变成今天这样,这家伙倒也不像你们说的是个彻底的暴君。”   就在他们交谈的当口,艾门则一个人半蹲在地上分析情报。   档案里的照片表明朵拉之所以身死很可能是因为被什么东西撑破了肚子。   但问题在于她失踪前并未怀孕,即使怀了也不可能在一个月内就诞下胎儿。   那她到底是怎么怀的孕?   从她肚子里出来的东西又是什么?   现在四年过去,如果杀死她的东西还没被发现,它会在哪里?   是否有约拿的人在暗中行动?会不会是当初的他们在这试验的尸偶魔虫?   想到麻烦的地方,少女觉得有些头疼。   尤其是空气里这些腐败的臭味,闻起来让人很不舒服。   她隐约觉得这个案子如果能破那么很多谜团就将迎刃而解,但现在卡了线索,四年间隔也让她亲自尸检的想法成为空谈。   难道真要来硬的吗。   她抬头看向林间的胧影。   直接和尼昂家的人撕破脸,把拉普蒂安揪出来审查?   有用吗?   即使有用,所有的骚乱能在七天之内压下去吗?   有那么一瞬间,艾门都已经在考虑放弃尼昂,想直接和萨丁人凑一支4000左右的援军带走得了。   “塔里亚。”   看到她在这揉太阳穴,撒摩凑到她边上一起蹲下。   “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艾门闭目养神,不想理他。   “不过说回来,这里还真是够臭的啊……”   撒摩撇撇嘴,抓起一把表层枯叶一点点捏碎。   “空地上都有这么多叶子,难道都是海风吹来的吗……”   “嗯?”他又一扭头,突然看到金发少女瞪着独眼死盯着他。   “你刚才说什么?”   艾门一把抓住他的领子。   “空地?海风?”   “怎么了。”   贝西勒那边听到动静,靠近过来看着两人。   “有什么发现吗,伯爵?”   “贝西勒。”艾门站起来,“你们当初只挖了林子,对吧。”   “当然。”男人颇有些莫名其妙,“难道还能为了这件事把城郊山头的所有土地都翻一遍吗?”   “您想到什么了?”   阿尔贝蒂娜也凑过来,看到少女又俯下身去,用剑鞘将地上的腐叶全部扫开。   “我在想。”艾门咧嘴。   “我们要寻找的那个东西,它会不会拥有一种本领,可以在地里翻土移动。”   “你是怀疑空地上的落叶过多?”潘多用脚踢开夜堆,“这没什么不正常的,如果刮的是东南风这种情况会经常出现。”   “咦?”说完他突然愣了一下,面色瞬间变得凝重。   现在是四月出头,刮的应该是西南风。   按照这个道理,表层枯叶应该被吹到林子深处,根本不可能堆在这里。   “你们有没有觉得那股子臭味变浓郁了?”   碧蒂斯站在贝西勒身后,捏着鼻子紧皱眉头。   “已经不太像是腐叶的味道,而是……”   某种血肉腐烂的腥臭。   哗——哗——   夜风吹过,扫的林子哗哗作响。   黑暗中的几个人互相看看各自神色,不约而同的绷紧肌肉,开始暗自和魔能场建立沟通。   只有撒摩还一脸懵懂的蹲在地上,有些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个……”他张嘴想要问下情况,没等说完就感觉脚下的土壤在往上拱。   “蠢货!”   “啪!”   呵斥和领口的拉扯感几乎同时传来,撒摩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已经被艾门拎着吊在了天上。   他再往下看,发现他刚才蹲着的位置已经被一个黑色影子拱土钻开。 第171章 脉络魔(保底)   黑夜当空,撒摩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   艾门把手里的提灯丢下空地,用火光照亮黑色胧影。   它看上去恶心极了。   那是一条状若巨蟒的生物触肢。没有眼睛和口腔器官,整体呈深黑色,长约七米,正在往下滴落黏答答的黑色体液。   它从土里钻出来,身体表面长着密密麻麻的衍生触须。被火光照到时还收缩了一下,所有的小触须都在蠕动。   “这不可能……”贝西勒御风悬在半空,看向下方的双眼里满是震撼,“鸥锦城居然有这种邪魔,而我们之前竟一无所觉!?”   “碧蒂斯。”艾门歪头去看金发女人,“你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吗?”   “……”碧蒂斯被阿尔贝蒂娜箍着腰肢搂在怀里,耳边是龙翅拍打的哗哗风声。听到少女的疑问也没有回话,只是紧皱眉头,满脸都是凝重神色。   “先把它干掉吧,伯爵!”潘多深深吸了口气,“如果这东西真的可以挖土移动,我们可不能让它逃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艾门点点头,“所以麻烦你,接下这个。”   “嗯?”撒摩突然感觉一股力道正在将他抛飞,整个人惨叫着在半空中一阵翻滚,快下降时又被潘多给抓住了。   “你可真是个大累赘啊,萨丁公子~”年轻的主教深深叹气,“看来我变成托管员了。”   “我不这么想。”艾门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你们有注意到刚才那东西的具体动向吗。”   “我一开始还有些奇怪——既然这东西能通过某种暂时还无法确定的手法隐藏在附近四年之久,它为何会在今天突然出现。”   她指着下方的恶心触肢对众人说道:“但现在我知道了,它恐怕是冲着撒摩来的。”   其他人顺着她指的方向仔细观察,果然发现那巨大的触肢总是对着撒摩的位置。   刚才撒摩被艾门拎着,它竖起的位置隐隐约约是瞄着艾门。现在撒摩被潘多拎着,它瞄的位置又变成了潘多。   “这一点都不好笑!”撒摩吞了口口水,“不都说强者的血肉更香些吗?我可从来不知道我有这么特殊?”   “试一试就知道了。”潘多嘿嘿邪笑起来,无视撒摩的惨叫声,把他当做抛球扔向左前方的贝西勒。   在这过程中其他人一直盯着怪物触肢,看到它果然是跟着撒摩的轨迹在不断挪动。   “你的血肉可能跟普通人不太一样。”   贝西勒把撒摩接住,安抚性质的给他摸了摸骨。   “凯拉伯爵有跟你提过萨丁家的偏门食谱吗,比如香猪、参根这些大补的东西。”   “我不知道!”撒摩已经快被他们折腾疯了,“我吃的东西和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   “总而言之先把它弄出来。”艾门抽出腰间长剑,“我主攻,其他人补位。”   “熊!”说完这话,她的头发化作金色神火,裸露的皮肤变得晶莹剔透,一个俯冲便坠了下去。   “嚓!”金色剑影在地上犁过,留下一道深不可测焦黑痕迹。   “呲——”地面上的巨大斩痕立刻飙射出漫天黑血,同时隐约从地底深处传来一道愤怒鸣叫。   “嚓!嚓嚓嚓嚓嚓!”   艾门没有理睬这些,她躲过抽来的巨大触肢,身形飞掠间以极快的速度在整片空地上斩了二十八剑。   附带了神焰剑气,每一剑基本都能渗透地表极深的距离。贝西勒注意到她的斩击是逐渐往空地外围不断蔓延的,一开始他不懂深意,但随着第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剑斩出后没有飙出任何黑血,他立刻意识到这是少女在用这种方式测量怪物的体积。   四个方向,每个方向斩七剑。最后一轮斩击没有回应,那怪物的轮廓也就在剑痕内了。   “让开!伯爵!”   他左手拎着撒摩,右手张开。狂暴的粒子在其中汇聚,高速旋转着摩擦电荷。很快就听噼啪一声,一道闪烁的电光从他手中滋向大地。   艾门反应快,在电光射来的一瞬间就升高躲开了。这些电光很快钻入她之前斩出的第六轮剑痕,电的那根露出的触肢疯狂乱颤。   “我也来帮帮忙吧。”   潘多笑笑,伸手一招,空气里的魔能粒子和附带的湿气顿时被他捏在一起,形成了一大片浮在半空的晶莹水团。   鸥锦城靠海,空气中的水分含量远比内陆庞大。他的施法相当轻松,很快水团的直径就过了百米。   “来吧!”他把水团砸下去,像浪涛一般怒吼着、拍击下方的枯叶空地。借用水波的冲击力将大量腐叶和表层泥土尽数冲走。   贝西勒看了他一眼,抬手一招,叫那些空气呼啸着汇聚起来卷着水流不断旋转。   他们的合作缔造出了一根有些“虚胖”的水龙卷。空地里的烂泥败叶很快被它尽数卷走,一点点叫埋藏的魔怪露出身形。   那是个肉瘤模样的血肉怪物。   整体深黑色,体表有很多密集小孔。偶尔会有类似的触肢从孔洞探出,有近百米直径,两层楼高。   俯瞰的人还注意到它身体下方有很多细密的触肢扎在土里。那是更深的土层,也不知道它们究竟通往何处。   “噗噗……”   其身体表面还有不少被斩出的剑痕,好几道剑痕深的几乎能把它从中切开。大量深黑色液体在往外喷涌,那根凸出来的触肢已经耸拉下去不动弹了。   “两位。”艾门看向半空,“麻烦你们,联系一下各自的人过来处理。”   “碧蒂斯。”然后她瞄准金发女人,“你和阿尔贝蒂娜跟我过来。”   “这是什么。”   带着两人来到旁边的幽静树林,她不做废话直接问道。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我才不信你是因为巧合才选择了在鸥锦城落脚。”   这个疑惑从遭遇对方开始她就一直捏着。经过对方的翻译和透出神剑秘闻后它又胀大不少,她已经不打算再等回去之后仔细问了。   “你们确定你们做好准备知道了吗。”   碧蒂斯看看她,看看棕发女人,一双薄唇紧紧抿着。   两个人都不说话,只是用坚定的目光表示态度。   “好吧。”   碧蒂斯叹气。   “这是脉络魔。” 第172章 幽灵船(还债80)   “脉络魔?”艾门第一时间想起了曾经在海王城某座豪宅内看到的怪物,“跟……拟形魔这种生物有关联吗?”   “你还知道拟形魔?”金发女人眯起双眼,点头道:“不错,这两种东西严格来说都是同源的异种魔怪。”   “我之所以停留在鸥锦城确实不是因为巧合,而是为了遵循组训监视鸥锦北部的海渊峡谷。”她继续说道,“先祖在去世时曾经做过预言,说有恐怖会从深渊中崛起,并随脉络蔓延至整块大陆。这里的脉络指的应该就是脉络魔,它的出现通常意味着灭顶之灾。”   “这说明什么?”阿尔贝蒂娜没怎么听懂,“鸥锦城已经不安全了?”   宫廷护卫没有对神的信仰,所以她向来对那些预言嗤之以鼻。听到这说法只能联想起海王城的劫难,立刻神色紧张的看向金发少女。   如果真的有危险临近,她觉得最好的应对策略还是带对方先走。   “不一定。”碧蒂斯摇头,“因为那头脉络魔,它还是个幼生体,它还没有真正成年呢……”   “成年的脉络魔至少有千米长宽,体型可以比拟一座小镇。这一头才只有十分之一,距离成年至少还有好几年时间。”   “所以你也不确定这东西能带来的灾难是在今天还是几年之后。”艾门点点头,“……这些东西你是从哪得知的?”   “这是我们这一脉的索菲亚人耗费数代努力才得到的情报。”   碧蒂斯偏过头,紫色眸子微微一黯。   “原本我们隐姓埋名只想安稳,但总是有一支不明身份的人在暗中追查我们的踪迹。也就是为了躲避这些人我们才会在几块大陆间来回迁徙,我那些亲族就是在这段路途上被杀害的……”   “是这样。”艾门咬着嘴唇,大概理解了为什么她会在最近这段时间出售连发枪支。   以索菲亚人的智慧,碧蒂斯不可能不清楚这种东西拿出去会引起怎样的波澜。但她还是这么做了,那其目的大概就是想给自己找个安身之处。   “我本来以为来找我的会是真理教派。”金发女人无奈摊手,“但尼昂的动作比我想象中要快的多。”   “也许不是尼昂的动作比你想象中快。”艾门摇头,“还有可能是真理教内部出了问题,比如有人故意阻截这个消息。”   她想起当时突然离去的两位主教,决定待会问一下贝西勒,对南城的情报搜集都是谁在负责。   “回归话题吧,艾门。”碧蒂斯不想对这件是探讨太多,“脉络魔的情报从我记事起开始在族裔内部就有了记载,资料上说这种怪物通常由人的肉身和灵魂共同构筑,也有一种是汇聚母体的魂魄以‘胎降’方式被人工制造。它们和拟形魔一样都是异种病毒的畸变体,不同的地方在于脉络魔完全失去了传播病毒的能力。”   “你要问我这东西有什么用,我其实也不是特别清楚。”她看了看少女,“我父亲还活着的时候曾经推测脉络魔的功效是像脉络一样为某种生物传输养料,而古代资料的记载则标明了成年脉络魔会觉醒畸变体的自我意识,说它们通常被埋在地底充当护卫,守卫通往真理的起源之门。”   “拟形魔……脉络魔……起源之门。”   艾门叹息起来。   “麻烦的东西真是越来越多了。”   “也许我应该招募更多医学生,让他们更快速的研发病毒疫苗。”   “您临走之前已经给所罗门传话让他这么做了。”阿尔贝蒂娜说道,“他们当时不是也说了吗——瑟兰那边好像在疫苗研发上有突破进展。”   “真这样的话就太好了。”   金发少女哼了一声。   她本来以为那些异种教会的混蛋会在闪击面前找不到北,现在才发现他们的布局是那么深邃。   四年前埋下这步棋说明他们早就对鸥锦有所图谋。如果不是今天恰巧带了撒摩,可能这东西还会继续潜藏下去。   “撒摩。”   艾门咀嚼了一遍这个名字。   幼生体的脉络魔,如果她的猜测没有错,正是当初从朵拉肚子里出来的东西。   朵拉的全名是朵拉-尼昂,她是拉普蒂安的妹妹,身体里同样流着银眼之血。   这样诞生的异种魔怪居然会对撒摩的血肉有强烈兴趣,其中缘由,好像不简单呢……   “看来是时候和那位凯拉伯爵见一面了。”   她回头看向空地的大坑。   “如果事情真能和我想的一样,那些银眼精灵……很快就会有新主人了。”   ……   同一时间,鸥锦城的东部码头正有一队人马在焦急等待。   他们搭着棚子在运货的平台上猛吸卷烟,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海面。   深夜,海平线匿在黑暗里看不真切。他们只能寄期望于对方主动打出讯号,否则靠灯塔照明也几乎看不到东西。   “来了!”   突然一个人往前走了几步,大声叫道:“灯光!看那边,应该是里恩阁下要回来了!”   其他人瞪眼,果然看到在黑暗之中有微弱的灯光不断闪烁。   “登记为短期出海的船只已经全回来过了。”   一个脏兮兮的大胡子拿过名册,一一对照上面的船名。   “不会错的,这个时候回来的船……它只可能是红珊瑚号!!”   “噢!”   其他人顿时欢呼起来。   “亚德里恩阁下万岁!尼昂万岁!!!”   下午时分,红珊瑚号客运帆船在出海四小时后传来被劫持的消息,希望鸥锦城迅速派人去组织营救。   高阶掌控者亚德里恩只身渡海,但拖了很久都没回来。   他们之前还担心对方会不会在海上出了意外,现在总算松了口气——这下对各个方面都能有所交代了!   乘客的家属,客运公司,码头雇员以及亚德里恩的那些家仆,这些人现在都欢天喜地的跑动起来,准备迎接英雄凯旋。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他们脸上的笑容又不见了。   船距离码头越来越近。可那不是他们想象中的“红珊瑚号”。   它有着和红珊瑚号同样的骨架,那些脱落的红漆也基本证实了它的身份。   但是它却破旧褴褛,仿佛在时光中航行了好几百年。 第173章 高阶之死(保底)   亚德里恩死了。   这个消息让等在林地里的艾门等人猝不及防。   权衡一番后,她决定让其他人留在这里看护脉络魔,自己和碧蒂斯去码头探查。   “既然碧蒂斯是为了安全考虑才暴露的才能,那现在依然不能说她安全了。”   面对阿尔贝蒂娜的探寻视线,艾门给出这样的解释:“拟形魔仍有可能在追踪她,我不觉得你们能照看好两个保护目标。”   “但那可是能导致高阶死亡的‘神秘’!”阿尔贝蒂娜捏紧拳头,“您一个人过去也太危险了!”   “安心。”面对她的担忧,少女贴身过来,用树干作掩护搂抱住她。   “还记得当初在西山的时候吗,阿尔贝蒂娜?那时我即将上台和文森特决斗。你也是这副担忧模样。”   “您好好意思说。”被她娇软的身躯紧密贴住,鼻腔中满是她淡淡的发香,阿尔贝蒂娜的语气不知不觉松软下来,“打完您可是就晕倒了呢!”   “但我不会做完全没把握的事。”艾门抬头看着她,“别忘了狮心剑,还有日之冕……我不相信这世界上还有哪种神秘能超过古神之血,因此你完全没必要这么担心。”   “可是……唔?”   温润嘴唇从下方贴近,将她的质疑声堵了回去。   这种安抚一开始是由艾门主动,但阿尔贝蒂娜很快反应过来。抱紧少女一个翻身,把她娇软的身体压在树上。   “唔~”绵软的喘息混着鼻音交织在一起,过了好半晌棕发女人才放过少女,唇瓣分离间拉出一道晶莹细丝。   “过分了哦。”艾门瞪她,脸蛋绯红,“我只是想学当初那样让你安心而已,你居然把这种浪漫的行径化作凌霸!”   “也许是我多愁善感了吧。”   棕发女人有些勉强的冲她笑笑,深吸口气。   “我不会让您失望的,我在此保证。”   然后她微微低下头,和少女错开身体快步离去。   “……”看着她的背影,艾门一时有些无言。   她当然知道棕发女人为什么会是这副作态——因为对方害怕继续这样抱着她会无可抑制的想跟上来。   通常来说,突破肉体关系的恋人应该是处于蜜月期的。他们通常会在这时忽略一切,疯狂的想从对方身体上得到慰籍。   而她和阿尔贝蒂娜在这方面则要节制的多。排除那些搂搂抱抱的亲密举动,有时两周多她们才会克制不住的来上一次。   倒不是说她们彼此对情欲毫无兴趣,实在是因为紧张的局势不允许过度寻欢作乐。   还有身份的阻隔也是原因之一:棕发女人在得偿所愿后依然保留了曾经的部分习惯,她仍把自己看做护卫,只在吃飞醋的时候才会激进一些。   就像两个别扭的灵魂,互相都在渴望接触。但总是有各种各样的阻碍挡在中间,让她们怎么样都做不到尽情释放。   你害怕抱我抱久了会忘记自己的“誓言”和“身份”……   你害怕忘记这些的自己会用过激的欲望伤害到我。所以才总是强行克制那暴烈的情感,宁愿将注意力放在别的事上……   我能读懂你的心意,阿尔贝蒂娜……   但是呢……   艾门微微弯起嘴角。   不知道你有无发现……   害怕沦陷的人里,也有我啊……   “亲热完了吗?”   当艾门冷却面颊走出来时,看到的是一脸不爽的金发女人。   “……你不会都看到了吧?”   她像见了鬼似的瞪着对方,白皙脸蛋又有点红。   “没有,你们选的那棵树还是挺大的。”   碧蒂斯咳嗽一声。   “但是有些声音嘛……咳嗯!这个就不是我转过脑袋能屏蔽的了。”   少女面色顿时发黑,附近充满了尴尬的空气。   “别难过,至少你还挺幸运的。”碧蒂斯在她肩上拍拍,“你还挺乐在其中的——不是吗?至少你不像我,性取向正常却还是只有女孩喜欢。”   “只有女孩喜欢?”艾门听的微微一愣。   听这口气她的情债还挺多?还都是妹子?   如此完美的百合天赋,居然被一个直妹点了?   “这么说我其实也算你命里的桃花之一?”   想到某些龌龊的地方,她咧嘴微笑,想要拿自己当例子调戏对方。   “滚蛋!”   碧蒂斯不懂那些词汇,但她能品出大概意思。   “刚离了俄塞纳就开始撩人,当心回来后我找她泄密!”   有艾门提携,她们飞行的速度很快。   抵达码头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尼昂的家仆,里面绝大多数都是亚德里恩自己养的。   “嘎——吱——”   一艘木制中型风帆客船停在港口,破旧的桅杆在海风吹拂下发出绵长呻 吟。   那些人围在码头外面议论争吵,时不时还能听到有妇人啼哭。但就是没有人敢靠近客船,都很小心的和码头外沿保持距离。   “怎么做。”   碧蒂斯抓着少女肩膀,被她带着浮在半空。   “要不要去问问具体情况?”   “肯定的。”艾门点头,拉着她一起降落下去。   她们的到来对这些六神无主的人可以说是强心剂了。   哪怕因为立场原因对她不待见的尼昂家仆,在这种时候也很高兴能看到一个属于“人类”的高阶强者。   经过和这些人——尤其是码头看管乔尼斯的沟通,艾门大致知道了事情经过。   红珊瑚号是半年前才下水的新船,是艘专门为旅游观光而打造的海上乐场。   这样的船只在一个下午后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其中的神秘因素已经超越了常人认知。   有胆子大的家仆上去看过,亚德里恩的死讯就是他们传出来的。   但这些人在上去之后无一例外都没了声息,这就让围观的人感到很恐怖,再也没人敢当勇者了。   “我们已经派了人去喊帮手,伯爵。”   乔尼斯对她道,“诸多教派和尼昂的人应该很快就来。”   毕竟是死了一个高阶,这种事可不比花边新闻。   如果不是脉络魔也很重要,贝西勒肯定也要过来。   “感触如何?”   艾门对碧蒂斯道。   “有兴致陪我去看看吗。”   她是不怕什么“神秘”的。就像她之前说的,没有哪种神秘能够超过古神之血。这次的事件听起来是很蹊跷没错,但这既然能扯到“时间”,那她实在无法不去怀疑他们是闯入了一座神主秘境。   精神肉体被卷入时空秘境从而导致时间紊乱。这种事迹部分古籍上也有记载。   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她和撒迦莉雅那么好运,在出来的时候被强行拨正原本时间。 第174章 不该活着的人(还债81)   “嘎——吱——”   随着两人降落船身,木板发出一阵让人牙酸的动静。   船上不知道为什么飘着白雾。自从降落下来后她们就再也看不清东码头了。   “这雾有古怪。”碧蒂斯说道,“这个位置距离码头撑死三米,甚至就是紧挨着的。怎么也不至于看不到人,而且连声音都听不到了。”   说到后面她面色凝重,因为在瞬息之前她还能听到码头上传来的议论喧嚣,上来后它们就全消失了。   “能杀死高阶的东西,屏蔽感知也没什么奇怪。”艾门摇头,抬眼在船上来回打量。   “走吧,先把这艘船审查一遍。那些上来的水手能把声音传回去说明这雾大概率是单向屏蔽,而且亚德里恩的尸体应该离船头不远。”   甲板上白雾缭绕,能见度大概只有一米不到。在这样的地方不当心很容易走散,两个人几乎是紧挨着行走,时不时就要绕开挡路的障碍。   障碍很多。多数是腐烂后塌陷的船板坑洞。有时遇到大点的坑洞艾门会放出火星丢下去查看,得到的结果是船舱内部空无一人,并没有看到任何尸体。   正奇怪的时候,她隐约感觉从哪里传来一阵碰撞的脆响。   “艾门。”这时碧蒂斯突然戳了她一下,“你看上面。”   艾门抬头,顺着碧蒂斯手指的方向看向桅杆,瞳孔一瞬间急剧收缩。   她看到了一排“风铃”。一排由骷髅骨架所组成的风铃。   它们干瘪,精瘦。仍然穿着生前的布料但骨架上不再有一丝血肉。一个个整整齐齐的挂在横杆上,伴随空气流动发出碰撞脆响。   艾门没说话。她仔细在这排人骨风铃中查找巡视,迅速将一个穿施法者长袍的骷髅架子给认了出来。   “这怎么可能?”碧蒂斯听到她轻声低语,“一个高阶,精神力超出凡人不知几倍,即使是魅惑类技法也不至于这样?”   穿长袍的骷髅架子正是亚德里恩。   艾门记得他就喜欢穿这种有很多隐藏口袋的施法者袍子。而且她知道他的身高尺寸,这骨架也和其他骨架有所区别。   凡人的骨头在陪幽灵船穿梭时间之后都已腐朽破败的不成样子。这副骨架却白净的多。   这是因为其生前汇聚的精神力同时也会温养身体,越是高阶的施法者活的就越久,靠的就是这项“福利”。   “它们排的都很整齐呢。”碧蒂斯抿嘴,“如果不是有人把他们干掉后一个接一个挂上去的,那我只能想到……是他们自己走上去吊死了自己。”   “你在这别动。”艾门叮嘱她,“我去把他的遗骸给弄下来。”   说完她周身卷起热流,带着她的身形冲了一下。冲到一半时她脚底突然一空——可供借力的粒子居然没了。   “嘭!”伸手抓住半空的绳梯,艾门侧身撞在桅杆上。然后她有些心悸的看了看脚下,抬起左手试图调配粒子。   结果没有反应,好像这里的粒子都消失了。   “无聊把戏。”   发丝焰化,她选择了点燃神焰。   内环战阵的最大优势就是在外界没有任何粒子时能靠烧血自给自足,这个时候正好利用。   悬浮着身体冲到桅杆上方,她小心翼翼的将亚德里恩的骷髅架子给解了下来。   这个过程不长,但她心情却很复杂——原本今天下午就能见到的人一转眼就成了这副模样,没点感触是不可能的。   绳索卡死在骷髅脖颈的脊椎骨里,艾门将上头解开,就这样拎着骸骨降落下去。   但在落下去之后她又是一惊——金发女人已没了踪影。   “碧蒂斯!”   她抬头环顾,入目所及全是白雾。   “缇欧法妮娅?……我不喜欢这种玩笑!”   没人回应,这些雾好像一堵无形的墙,就连她的声音都传不远。   “锵——”   艾门直接抽出十字长剑,开始用圣瞳的视角观察周围。   淡金色的水幕有些模糊,透过它的辅助,艾门发现那些她以为是雾的东西……好像隐藏了无数生命。   那是一些细碎细小的特殊粒子,和魔能粒子不一样的是它们自己会来回窜动。   白雾就是由这些东西汇聚起来构成的,换句话说这片白雾其实拥有生命意识。   少女没由来升起一个念头——之所以这鬼地方缺少魔能粒子,不会是因为所有粒子都被白雾给“吞吃”了吧?   她继续转动剑上的圣瞳,看到在甲板前方伫立着一个高大的怪影。   那怪影大概高两米,整体呈人形。它肩膀宽阔的像一头棕熊,后背竖着六根凸起。   在圣瞳的视界里,无穷无尽的细碎白烟正在从那些凸起当中往外喷洒。艾门都不需要进一步确认,立刻就能明白这团白雾就是对方造的。   不。   她皱紧眉头。   应该说是对方吐的。   淡金水幕变薄,视角骤然拉大。她大致看到那怪影手里正掐着一个长发女人。   而且还做出了俯身的动作,似乎要张大嘴巴去啃噬女人的头。   “你敢?”   少女怒目圆睁,抬手朝前方斩出一道火焰剑光。   “喀嚓——”   “嗤!”   剑光穿透和颅骨碎裂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艾门追随剑光直冲过去,在船舱前看到一头畸形魔怪倒在地上。   它的下颚被血肉包着往外凸起,嘴巴里没有任何牙齿。手脚均由触肢聚合而成。   现在的它被剑气斩成两半,大片大片的蓝绿色液体渗透出来,闻起来有一股海藻的腥气。   “碧蒂斯!”   艾门无心探查细节,她迅速跑到怪物旁边,翻开它,露出被压在下面的金发女人。   碧蒂斯的面颊露了出来,却只有一半。   另一半还卡在怪物身下,似乎是,被它刚才的动作给咬碎了。   “……”   艾门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画面,在这一瞬间她很想将恐慌和愤怒都发泄出去,可她还是做了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视线在碧蒂斯尸体上仔细观察,确认它所有的衣物细节都和记忆中一般无二。   唯一例外是那本厚皮大书,那本大书不在这里。   “伯爵?”   然后她听到一个惊喜的声音,回过头,看到白雾中踉跄跑过来一个消瘦人影。   “不可能的……”   恐怕没人能理解她现在是什么感受。   来人穿一身灰白色的施法者长袍,下巴蓄着标志性的山羊胡子。   那是亚德里恩。   她对自己说。   一个她刚刚才摸过骷髅架子的人。   一个理论上不该活着的……人。 第175章 时间之海(保底)   亚德里恩兴奋的步伐因为一把长剑阻隔而不得不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剑尖点在他的脖颈上,一点寒星几乎想要穿透他的表层皮肤。他立刻停顿看向少女,眼里露出不解之色。   “伯爵?艾温伯爵?”亚德里恩相当困惑,“你……我好不容易才等到援兵,你这是干嘛?”   “当初在海王城,我、你、艾伯特、夏佐、老乔尼,我们这几个人当初在房间里谈论了什么?”   艾门拿剑顶着他,神色紧绷,“如果你的答案不能叫我满意,那我只能杀掉你了……”   “您在开什么玩笑?”亚德里恩一仰脖子,“当初在书房里的难道不是只有我们?夏佐那个叛徒根本没进来过!他当时在屋顶给我们警戒!”   这句话一出,艾门就知道他是真的。   “那你怎么解释这个。”但她还是没有解除全部戒心,将拖在身后的骷髅架子拉拽出来,“你可别告诉我你不认识它。”   “这是……”亚德里恩瞪大眼睛——他当然第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自己的衣服。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不信任我的吗,伯爵?”   摸索完骨架,亚德里恩严肃抬头,“我可以向你发誓我没有死。虽然这个幻境挺棘手的但还不至于要我的命!”   “幻境?”艾门眯眼,看了眼地上的女人尸体。   “把你前去救援后发生的所有事件都告诉我。尽量不要有丝毫隐瞒。”   “我正想这么做!”亚德里恩狠狠点头,“我需要你的帮助,伯爵。有些事情确实太过奇诡了点。”   随着他的诉说,红珊瑚号在海上的遭遇开始一点点被少女思绪变成映画。   开头他们遭遇了盗匪,这是真的……一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愣头青海盗全然不顾霸主的威严,胆敢闯入领主海域劫持船只。   为了躲避速度更快的海盗船,红珊瑚号的船长修玛先生不得不命令船员丢掉多余物资。这使得两艘船在海上追逐了有将近一个小时。然后他们就共同闯入了一片蒙蒙白雾。   没人知道这片白雾是怎么来的,他们只知道在进来之后所有外界的声音就都听不到了。   在属于尼昂的领主海域里从未听闻有这样一片白雾海。修玛船长也是经验丰富的老海民了,他都从未听闻过有这样的秘境。   因为害怕触碰暗礁红珊瑚号立刻开始减速航行,一些人原本还担忧会被海盗追上,但随时间推移,他们开始怀疑那艘海盗船已经触礁沉没。   “我找到他们很容易。”亚德里恩道,“你知道的——我的专精就是水雾。当时那片雾还很正常,它对我的阻碍接近于零。”   “但在我上船之后,所有的一切就都不同了。先是船上的人开始一个接一个的离奇失踪。然后这些雾也变得粘稠不堪,完全堵塞了我的感知。我尝试过用飞行的方式逃离这里,但第一次和第二次的试验,不管我怎么飞,朝哪儿飞,最后落下来依然是在这艘船上!”   “为什么不进行第三次尝试。”艾门看着他,“是因为……没有粒子了?”   “正是。”小老头苦笑,“我当时还没发现,只想着尽快离开这里。结果那两次尝试就耗尽了粒子,现在我就是个废人。”   无法和魔能场沟通调配粒子的掌控者,战力有限。   但若说是废人就太过了,他们靠精神力温养的强壮肉身使起大剑也是很厉害的。   “大致情况就是这样了,伯爵。”他又给艾门补充了一些细节部分,“最后所有人全部消失,只剩我一个人被困在这里。”   “那你肯定不知道这艘船现在在哪了。”   艾门叹息着看向周围。   “我们现在就在东部海港。”   ……   “警戒!警戒!”   “那边的几个!拿好武器!”   “那边的几个!守在这里!”   “你们是听不懂疏散命令吗?这种时候了还带这么多东西?”   随着夜色渐深,鸥锦城东港逐渐陷入一片慌乱。   普通民众只能从那些流言和传说中大概知道东港来了艘“幽灵船”,它带来了一片吃人的白雾,所以他们才会被强制驱逐出这块区域。   成百上千的人头攒动,在卫队的护送下离开东港。他们脸上写满了不安。纷乱和恐慌开始在人群中不断蔓延。   “拉普蒂安大发雷霆。”   一个穿斗篷的黑发女人站在一栋小楼顶端眺望东港。   “他即使表现的对亚德里恩再厌恶,听到他的死讯仍然是一副悲痛样呢。”   “这不是很正常吗。”   另外几个黑袍人站在她旁边,顺势接话。   “如果他们之间真的毫无亲情可言,亚德里恩早就跟他们的父母一起被绞死了。”   “蒂安。”一个高大的身影朝她发话,“你是不是知道那片,白雾的底细?”   “那是时间之海。”   黑袍女人轻笑一声。   “别误会,这可不是你们理解的那种东西。时间之海严格来说是一种概念,一种万物生灵对过去、现在、未来的遐想。它的核心是母树根源,这片雾只是从根源逸散出来的支流之一。”   “那么进去探索还能出的来吗?”   “没人知道。”女人摇头,“时间海是思想的战场,即使只算人类本身,他们在里面也需要面对过去、现在、未来的自己。更不要说那里面还藏着一个寻仇的恶魔……这下应该是有好戏看了。”   “我大概听说过一些关于时间海的传说。”   高大身影沉思说道:“那是亘古时代的一头远古邪魔,因为扭曲时光制造混乱而被维多利亚击败制服,将它关押在时间海里。”   “是这样。”蒂安说道,“但你们可能不清楚,那其实是一个赌约——战败者需要镇守时间海直到世界毁灭,只有触摸到母树枝丫才能赦免罪罚。”   “母树枝丫?”   高大人影顿时一怔。   “你是说杰菲尔他们秘密捣鼓的东西其实是……”   “神主再世都做不到压制那三个灾徒的气息,你觉得还有其他可能?”   女人哼了一声。   “原本这个誓言是不可破的因为时间海的位置位于‘下层根茎’,那怪物不离开时间海就无法触碰到‘上层枝丫’,等于是永生永世都要被困在那里。”   “但现在不知道怎么时间海居然外泄了一条‘支流’。”   她嘴角弯起。   “我想我们很快就能将那些灾徒抓回去了。” 第176章 银眼秘闻(还债82)   同一时间,鸥锦城郊的那座山头上,自然主教杰菲尔终于领了一批人赶到现场。   “杰菲尔阁下?”贝西勒看到他微微一怔,“我以为您会先去东港。”   两件大事同时发生肯定是先处理紧急的那个,在贝西勒看来东港威胁要比这半死不活的恶心魔怪更重要,他不太理解对方选择先来这里。   然而杰菲尔却无视了他,嘴里念念有词的在坑边踱步。   “不会错的,这是脉络魔。”贝西勒听到他如此低语,“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啊……”   “阁下?”其他人面色紧张的看着他,对他这种反常表现感到非常不安。   “拉普蒂安……已经不能信任了。”杰菲尔苦涩的道,“有年轮探查,我很肯定他的肉身没有遭受异种污染。”   “但他的心已经腐朽了!”他低吼道,“他忘了坐在那个位置上需要承担哪些责任!反而越活越回去!像个孩童一样蛮横无理!!”   “脉络魔是来自幽影城——来自深渊的东西。”看到其他人还很困惑杰菲尔不得不粗略讲解,“它是由人类的血肉灵魂转化而来,可以在地层深处挖掘移动的异种魔怪。常规意义上这东西都是由实力强大灵魂洁净的人堕落异化,但还有一种方式可以完成转化。”   “转化者必须是女性。”他说,“将脉络之种植入身体,再注入亲族的生命精华。这样脉络之种将以母体的灵魂精血为食不断生长不断胀大。”   “最后就变成了这副模样?”阿尔贝蒂娜皱眉看向坑里的巨怪,“这意思就是……”   “这意思就是朵拉之死和拉普蒂安有直接联系。”   杰菲尔叹气,抬头看天。   “什么野兽啃噬,什么找不到凶手,这些都是他自己演的。”   其他人呆站在一边,听故事听的毛骨悚然。   如果杰菲尔的推测怀疑都是真的,是拉普蒂安亲手导演了朵拉的死,那坑道里的这头恶心魔怪……岂不可以说是他和朵拉的孩子?   那他肯定知道这东西存在!他们把这东西弄的半死不活瘫在这里也百分百会让他震怒!   难道一场内战即将来临?鸥锦城的悠久和平会因为这件事被彻底打破?   “拉普蒂安到底想做什么?”阿尔贝蒂娜追问起来,“你们之前还说他深爱朵拉,又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杀死自己最爱的人?”   “这其实是个秘密。”杰菲尔叹气,“一个古老的,只有他和我才知道的秘密。”   “你应该知道朵拉是他的妹妹,俄塞纳女士。他们流着同源的血,因为性格相吸走到一起。”   “我看过关于他们的资料。”   “但你可能不知道银眼之王的女人是要背负诅咒活的。”杰菲尔低叹,“在产下子嗣后她们会患上一种类似败血症的病,婴儿发育的越是健康,她们离死亡就越是接近。”   阿尔贝蒂娜张了张嘴,她承认这个消息有点冲击。   “银眼之王的传承向来如此。”杰菲尔看向呆滞状态的两个主教,“婴儿需要吸纳母体的灵魂才能生长壮大,如果不这么做他们根本无法以凡人之躯和每一代的银眼鸥王缔结契约。”   “这一点,拉普蒂安一开始自己也是不知道的。就像你们熟知的那样他的位置是靠杀戮亲族得来。上一代的银眼之王还未来得及将秘密托出就被他杀死。所以朵拉怀孕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这些东西还是厄菲翁王在孩子出生后才告诉他的。”   “所以他是在迁怒银眼精灵?”贝西勒顿时恍然大悟,“所以他才会和厄菲翁王解除契约?将银眼海鸥逐出鸥锦?”   “恐怕不止。”潘多摇头,“银眼契约者能共享精灵的视力,他还担忧家族里的人会发现他暗中谋划的事。”   “但是朵拉当初是没死的。”阿尔贝蒂娜很敏锐的发现了问题关键,“现在的拉普蒂安这么老……即使时间再往前推10年他也不太可能和朵拉孕育子嗣。但朵拉却依然陪伴他活到四年前,这和您说的东西可对不上呢。”   “对。”杰菲尔点头,“孩子诞生于四十四年前。朵拉之所以能活下来便是因为拉普蒂安当初求我,希望我能帮助他延缓孩子的生长。”   “您答应了。”   “我别无选择。”   白发老人再度叹气。   “那是一个疯狂的父亲,更是一个疯狂的丈夫。他知道孩子如果成长下去他会失去和厄菲翁的友谊以及对孩子的爱。所以他来求我,甚至用鸥锦的和平来威胁我。”   “我答应他倒不是因为这些威胁,而是当时我们的关系确实不错。壮年的拉普蒂安是个很有魅力的人,我当然不能看着他走上绝路。”   “再说他只是希望能延缓孩子生长,等朵拉的寿命走到终点他就打算放松抑制,这确实是个解决矛盾的好法子。”   “但朵拉还是死了。”阿尔贝蒂娜微微眯眼,“四年多以前……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其实远比四年更早。”杰菲尔说道,“1758年被放置在我们树人族地下教坛的婴儿因为一次意外坠入地底暗流。朵拉健康的急剧恶化说明他并没有死,我对他施加的抑制力也全失效了。”   “拉普蒂安恨我没能将一切看好。”他蠕动着嘴唇,“我们开始形同陌路,一直到朵拉惨死后才在葬礼上有一次碰面。”   “您过去从来没跟我们提过有这种事……”   潘多看他的眼神里充满惊骇。   “这么重要的事……这种等级的秘密……”   “我并不知道朵拉的死另有隐情!”   杰菲尔扭头争辩起来:“我想让这段历史被埋在过去!我也没想到他会疯狂到那种程度,为了让朵拉永生居然暗中和幽影城展开合作!”   “我本来以为现在的矛盾都是暂时的!”   他又撇过头去,似是内疚的道。   “我想着——只要尼昂人还在这块土地上繁衍生息,只要银眼精灵还未远离这里,总有一天,等拉普蒂安身死入墓,等这里诞生新的王者!纯白之羽又会回归这里!继续它们许下的誓言!”   “但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又是叹息。   “拉普蒂安这么做是在摧毁尼昂的血脉,已经没人有资格得到精灵承认。”   贝西勒和潘多顿时皱起双眉。他们无法想象尼昂家族的统治一旦崩溃会对这块土地造成哪些恶劣影响。   别的不说,现在可是还在打仗!要是领地内的大小贵族因为尼昂的倒下开始分裂,真理教夹在中间也讨不了好。   “我不这么想。”   阿尔贝蒂娜的声音骤然响起。   她摸着下巴,转头看向空地边缘。   “1758年……如果那个失踪的孩子顺利成长到1779,他大概也就是22吧。”   三名真理教主教追随她的目光转向那边,看到撒摩-萨丁正在家仆的伺候下大口喝水。 第177章 图撒(保底)   “嘎吱嘎吱——”   在无法通过交流获取到更多关于“神秘”的情报后,艾门和亚德里恩开始继续探索甲板。   那头倒下的怪物艾门看了,它的身体结构很怪异,有点像海星,也有点像乌贼章鱼。除了头部外它的全身几乎都由触肢组成,如果没有套在脖颈、手腕、腰部以及足踝的金属圆环它的四肢和躯干其实都能贴合在一起——毕竟那都是一样的触手而已。   “那头怪物。”艾门出声,“只从外形评判,它无疑是很野蛮的。但它们居然会把自己弄成‘人形’,这种心态倒和一些古代生物很是相似。”   古神是人形,古神诞生后纳米亚的万物生灵便已人形为尊。在那个时期一些有智慧的异类种族会让自己接近人形,这样在和人类文明做交流或者交易的时候可以有效消除双方的隔阂,本身就是一种态度证明。   “只从特点看的话,那怪物有些像是公约前已经灭绝的潮汐海民。”亚德里恩沉吟道,“它们和当时人类的关系比较复杂,一方面害怕人类的扩张会污染大海,一方面又按不住心思,喜欢人类创造的各种器物。”   “你对历史也有了解吗。”艾门看了他一眼。   “我对历史可没什么兴趣。”小老头否认,“我之所以记得不过是因为……潮汐海民里出了一个异类罢了。”   “异类?”艾门眯眼,“你说异类,还有潮汐海民这个种族……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图撒。”亚德里恩提醒她,“任何一个笼统了解过公约前历史的人都不可能忽视这个名字。”   他这么一说,艾门立刻想起来了。   敢在古神时代屠杀生灵引发混乱的大恶魔非常稀少,它们很多比二代神子还要古老,几乎和古神诞生于同一时间。   图撒是这些恶魔中相对比较臭名昭著的。它为了获得更强大的力量选择滥用自身天赋,在当时给万物造成了极其恶劣以及是混乱的影响。   它的初始种族是潮汐海民。这个种族天生对时间有强烈亲和。有传言说母树之所以要将这些怪物捏成如此恐怖的模样便是为了让它们能更完美的感受过去未来。潮汐海民的每一根触肢都能触摸一个过去,那触肢内部附带的吸盘也象征着所有未来。   它们也是唯一能在时间海里正常生活的特殊种族。很多关于死灵的神话传说里都有这些怪物的踪影。   它们的头衔也很多。比如“贪财者”、“时间的商人”、“章鱼人”、“死亡邻居”。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艾门突然意识到这艘船上出现潮汐海民是一个极坏的兆头,“这个种族应该已经随着图撒一起被放逐了。”   图撒为了力量滥用天赋——它本身只是个天赋超群的“章鱼人”,但因为从索菲亚发明的拟态变形术上得到灵感,图撒希望能通过“做交易”的形式从时光海洋中获取过去未来一切生物的优点。并通过这些优点来强化自己。   一开始它只是买卖情报。它将无数埋藏在过去、镶嵌于未来的情报带给各个年代、各个时间的委托人。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时间扭曲。   而委托人支付给他的报酬也不是钱,是图撒要求的“属于对方种族最优秀也最独特的一项生物器官”。   通过这种方式图撒迅速强大起来。它很快不再满足于做这种小打小闹的生意,开始将“有形的物质”带到各个时间里进行出售。   在神学概念里,时间有一条因果线。图撒的行为打乱了这条线,使得接近它的各个年代发展混乱,邪魔四起。等四位古神真正意识到情况不对想要干涉的时候她们才骇然发现——图撒已经不是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单独出手能解决的了。   不是说它比古神还强,而是它一直将身体和灵魂放在时间海里。在不动用古神器的情况下她们找不到它,那自然也谈不上什么控制干涉。   为了找到它,索菲亚戴上智慧冠,一睁眼便看穿了过去未来,将图撒藏匿的所有时间尽收眼底。   为了困住它,莫因斯拿起灾厄枪,控制所有时间的元素法让它不能再逃。   为了控制它,贝妮塔佩上美神项链,用魅惑和一个赌约让图撒主动现身。   然后才是维多利亚握住狮心剑,一剑刺入这怪物的心脏。   狮心剑的力量瞬间生效,无数个时间的图撒被直接抹杀,只因赌约才留下“一个”被放逐在时间海不断流浪。也是因为图撒的例子让古神不安,她们才决定连潮汐海民这个种族一起封印流放。   所以这东西真的算是很有本事了。虽然相较于古神它菜的可怜,但论滑溜程度它估计是史上第一。   “贝妮塔怜惜它才跟它打赌。”亚德里恩开始吐槽了,“否则维多利亚那一剑就能把它直接干掉!哪有今天这些破事!”   他也意识到了潮汐海民的出现有哪些含义。   如果两个人的感觉没错,那这片白雾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时间海”了。   那些幻觉,乱象,自己看到自己的惊悚经历如果用“时间”来解释就会很通情达理。   只是亚德里恩无法接受艾门让他拖着的那串骸骨——难道未来的他会主动吊死在桅杆梁上?   “时间海是混乱的思维。”艾门说道,“在神学里,人死后灵魂会遁入星海,思想则汇入时间之海随波逐流。那里充斥着不知道多少万年来无穷生灵的各种思绪,它们的回忆、遐想、空想甚至妄想这里都有。”   “但我们一路走来却几乎没遇到多少异状。”她看向白雾。   “所以这应该只是一条很细小很细小的支流。暂时只汇聚了闯入者的思维而已。”   “还有别的解释吗。”   亚德里恩面皮一跳,他还是希望这里是别的地方。   能活着从时间海里回归的人类不多,他不觉得自己有那个本事。   “其他解释?”   想了想,金发少女纠起眉头。   “你一定要我说,那大概是……有一个过分强大的思维占领了这里,将它认为没必要留下的思绪都吞吃掉了。” 第178章 认清(还债83)   红珊瑚号只是一艘中型客船。两人一路走一路聊,很快就将表层甲板探索了一遍。   在这过程中他们倒也遇到了一些特殊情况。首当其冲的就是偶尔能在白雾里听到各种说话声——那听起来就是“欢声笑语”。   属于老人的、爬上台阶后被迫发出的喘息声和咳嗽声。   属于年轻男女的,对未来的闲谈和欢笑声。   还有争吵、冲突、甚至一些不可名状的暧昧声音,他们经过的白雾都有。   如果红珊瑚号没有遭此变故,还是一艘载满宾客,正在碧海蓝天上顺利行驶的豪华客船,这些声音的出现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但现在它飘着白雾,入眼所见的一切都朦朦胧胧。那这些声音的存在就有些恐怖,连亚德里恩时不时听到都会被吓一下。   “如果真的是那个东西,伯爵。”小老头看向船舱大门吞了口口水,“……你觉得我们还有机会逃出去吗。”   在他的注视下,一个个模糊人影从大门走出,缓慢平稳的消失在雾里。   他知道这些人是去干什么的,因为他和艾门就是从他们要去的方向来的。   他清晰看见这些人影走出白雾爬上桅杆,一个接一个的给戴上套索把自己吊死,心里顿时充满了寒气,深怕在其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一个被关押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的章鱼怪罢了。”   艾门看向旁边,发现身侧闪过一道黑影。   “我不信过去也不信未来,我要自己掌控自己的时间。”   这么说着,她猛然伸手插/进白雾,将另一道人影扯了出来。   “啊!”那个人被扯的摔倒在地,发出一声惨叫后摸爬滚打的往后面蹭,“别杀我!别杀我!!!”   “修玛?”亚德里恩惊叫一声,想要去扶他,“太好了!你还活着!”   “别。”但金发少女拽住他,“这只是过去的他,你认识的修玛应该已经死了。”   “为什么这么肯定?”小老头不明白,“他就不能是‘现在的’吗?”   “因为他的船长制服。”少女答道,“之前我爬上桅杆时看到过一样的衣服,刚才排队吊死的人影里也有此人。”   她抬起手,手心攥着一条黑色头巾。   “这是我从他尸体上拿的,你看看和他手臂上绑的那条是不是一般无二。”   “你这么说,我都不知道我是‘过去的我’还是‘现在的我’了。”亚德里恩几乎要被恐慌逼疯。   反正那个最糟糕的他——变成骷髅架子被吊死的他肯定属于未来。那现在他不能确定的也就是自己到底“有没有死”。   如果他属于现在,那他无疑是活着的。不光他活着,过去他肯定也活着。   如果他属于过去,那现在的他就无法确认具体生死。可能那个“亚德里恩”正在经历某些恐怖:某些让他抛弃自我去吊死的恐怖。   “没那么糟糕。”艾门冲他笑了笑,“即使你真死了,我也会想办法给你报仇。”   “这不好笑!”小老头瞪了她一眼,“您的笑话水平真是低端!”   说话之际,他们也在静静观察地上的男人。只见他在甲板上来回翻滚,好像在躲闪什么看不到的未知攻击。   “嘭!”甲板突然凭空碎裂,男人嚎叫着摔了下去。他的身影在黑暗中隐匿,露出一截被吞噬的长长阶梯。   艾门一马当先钻了进去,亚德里恩愣了下,只好硬着头皮紧紧跟上。   从台阶往下走的过程中偶尔会有惊慌的人影突然窜出,艾门总是能第一时间做出躲闪,亚德里恩跟着她也总能躲开。   这些影子有一些是交叠状态,有一些却可以做出互动。少女推测这是因为它们的时间并不相同,只有处于相同时间的存在才能接触彼此。   但我可以无视规则。   她抬起左手看了看。   可能是因为,这具身体本身就是融合产物,在我的灵魂降临之前根本就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吧。   楼梯到头,他们来到一间紧锁的大厅。   这里看样子是船上的酒吧,吧台后还有一片连接钢管的空地,大概是专属于舞娘们的。   这里也有骸骨,那些钢管的突起上吊着一具具干瘪尸体,衬得这里寒气逼人,阴森恐怖。   艾门停下脚步,她闻到了血的味道。   船舱内的白雾很淡,对视力的影响还比不上幽暗本身。一片寂静中她仍能听见突兀响起的尖声惨叫,还有那些兵器交接所产生的清脆碰撞。   “红珊瑚号并没有躲开那伙海盗。”   听着声音,少女突然开口定论。   她走到一处破败桌椅边,听着那里传来的喘息道:“它会在未来被盗匪追上,那些人入侵船只,在这里杀人。”   “这里有两个人殊死搏斗过。”她指了指桌椅,“还有地上的剑痕,这是被人穿过脑子钉在了地上。”   “嗯?”   转过头,她看到吧台后有一些血迹。   本想绕到后面去查看清楚,但她刚推开拉门就看到眼前一黑,一个幽灵般的巨影扑了上来。   “嚓!”   “咔。”   出剑声和归鞘声几乎同时响起。少女瞬息穿过巨影。   “啪嗒!”那个影子软趴趴的裂成两半,倒在地上,爆出一大团粘稠鲜血。   “潮汐海民。”亚德里恩走上来查看,“果然是这些东西在猎杀船员!”   地上的尸体和艾门之前斩杀的怪物一般无二,很显然是那些“时间商人”。   “它们还猎杀海盗。”   艾门看向吧台后一具人类骸骨,走过去从它脖颈上解下一条黑底头巾。   头巾正中有骷髅徽记,表明了这个人生前的身份。   “帮我拿一下。”少女把头巾递给同伴,“我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真恶心。”亚德里恩皱着眉头接过东西,眯着眼睛看她蹲下。   “我不认为能从尸体上得到任何线索,伯爵。”   “照我想法,我们应该用最快速度将整艘船都探索一遍。想办法杀光这些章鱼怪物。”   “这些尸体很有用的。”   艾门仔细给骸骨做着检查,“它们已经帮了我大忙。”   “是吗?”   亚德里恩很不服气,“我看不出来,我也不想再拎着自己的骨头。”   “再帮我个忙,亚德里恩。”   “您说。”   “把头巾展开,告诉我上面是什么徽记。”   “?”   小老头皱眉看她一眼,抬起头巾在半空抖开。   黑底,就像他接过来时看到的一样。   但中间却不是骷髅徽记,而是一块精美秀丽的红色珊瑚。 第179章 时间海的恶魔(保底)   看到那块红珊瑚图案,亚德里恩就不动了。   船舱里的那些怪异回响也就此消失,只剩艾门检查尸骨所发出的零碎动静。   无论是对艾门来说还是对亚德里恩来说,这都不是一种正常氛围。   因为它通常只会在面对敌人时才彰显出来,它的出现意味着两个人的联盟关系就此破灭。   “你是怎么发现的。”   小老头放下头巾,语气平静的朝少女发问。   “我自认为已经伪装的非常完美,不可能有什么疏漏……你也别拿这条头巾来敷衍我,我知道如果不是事先怀疑,你根本不会给我这条头巾。”   “一开始我没怎么怀疑你。”艾门仍然背对着他,手里的动作并未停下,“从你明确说出夏佐不在后,在一段时间内我是把你当成他的。”   “你给自己设定的身份很聪明,‘属于过去和现在的亚德里恩’在时间海的规则里当然可以触碰到‘属于未来的亚德里恩’,所以你并未避让那具骷髅骨架,拿上它的动作极其干脆。”   “但我很快注意到你对那些幻影的奇怪态度——你总是能有预见的躲开一些幻影,然后‘恰到好处’的和一些幻影发生接触。”   “而之前我们推理分析过:排除一些特殊情况,只有处于相同时间的存在才能接触彼此。”   “如果你真是亚德里恩,你不应该能做出这种预见。对你来说所有的幻影都是未知,你应该竭尽所能把它们都当成是能接触的,按照这个前提去规划自己的态度和动作。”   “可是……”亚德里恩皱眉,“我觉得我实际上也是这么做的?”   “我一直是维持尽力躲闪状态的。”他说,“这样可信度更高,那些接触只是发生在‘看起来我避让不了’的前提之下?”   “你太追求完美了,图撒。”   艾门站起来,念出它的真正名字。   “你为了让可信度更高所做出的一切努力只会让你显得更虚假。因为那些碰撞没有一例是从你身体上直接穿过去的。”   “你躲闪它们不就是为了掩盖‘自己其实也和我一样都能触碰到它们’?”她转身回头,“你就没有怀疑过……那些你躲闪不了的幻象为什么会从那种刁钻角度向你冲过去吗?”   “……是你?”小老头眯眼和她对视,“是刚才?下楼梯的时候?”   “不错。”艾门一点点抽出狮心王剑,“那些从黑暗里冲出来的时间之影,它们的踉跄都是我伸脚绊的。”   “所以你才会在确认猜测后掉包头巾。”亚德里恩叹息一声,“我本来想的是……潮汐海民的出现能让你确定死在柜台后的人是‘属于现在’,能够拿到‘现在之物’的我在你心里也会被判定为身处同一时间。这样我就能真正成为亚德里恩,你也不会再对我有什么怀疑。”   “但我给你的是‘未来之物’。”金发少女邪笑起来,“过去、现在、未来你都能接触,你可不要跟我说亚德里恩有这种本事。”   “你的戒心还真是强。”沉默了一会,小老头认命般的发出叹息,“能够传承狮心王剑的家伙果然没有那么好骗。”   狮心王剑,这柄神剑就差一丁点让它彻底湮灭。因此少女上船后它立刻确认了她的身份,小心翼翼的以她为中心开始编织谎言之网。   如果顺利,不但它能就此脱困。搞不好还有机会吃掉这个水灵的女孩……然后得到古神之血的它又可以尝试控制古神兵器,重新崛起,在历史画卷里呼风唤雨。   “不,你错了。”艾门摇头,“即使你真是亚德里恩我也不会信任你。”   “亚德里恩-尼昂不过是个在家族压榨下连反抗念头都不想提的懦夫软蛋。从确认他无法和厄菲翁王缔结契约的那一刻起这个人在我心里就是废物。我从不在意他是死是活,他的唯一价值也就是充当我和拉普蒂安紧张关系的润滑剂。”   “我不信任亚德里恩——”   她上前一步,凉鞋里的丝足拇趾微微上翘。   “更不会放任一个无法确定身份的威胁和我同行。”   “也就是说?”   “无论你能不能接住头巾,我都打算把你杀掉。”   “铮——”   寒光闪过,剑风呼啸。一颗头颅带着血浆凭空飞起,划着一道抛物线摔落下来,不偏不倚的立在桌上。   “如此毒辣,如此残忍!”它嘎嘎的怪笑起来,“真的!你真的和维多利亚那个贱人一模一样!”   “但是没用的!”它叫嚣道,“我的肉体和灵魂分布在过去未来!没有真正掌握神剑就不可能杀死无尽的我!”   “而且……我的仆人已经在筹备我的复活仪式!”   “等到所有入侵者都被我吃掉,我的力量也会在这些新生命的滋补下飞速胀大!你阻止不了我!古神血裔!”   “是吗?”   艾门伸指掏了掏耳朵,“都到这份上了还在骗人,我看你不该自封为时间之王,那个绰号应该是谎言之王才恰如其分。”   “你凭什么……”   “因为你自己说的啊~”   少女摊手:“我检查尸体的时候你自己说的——‘我们应该用最快速度将整艘船都探索一遍。想办法杀光这些章鱼怪物’。所以如果我没猜错那些潮汐海民应该是主动蹲在这封印你的,它们不是我的敌人,你说这些就是想让我杀光它们。”   “你这个混……”   “骂我也没用,你还不如称赞一下我的聪慧,这样等我把你养在培养槽里的时候说不定会给你换个好看的罩子。”   “卑鄙!无耻!”   那颗头被少女气的来回晃动,大声咒骂。   “该死的维多利亚人!你居然想把伟大的时间之王像金鱼一样养在培养槽里!”   “是的。”   “你这是在玷污你的荣耀!不——你即使杀了我也不能这么做!这绝对不行!”   “如果你再跟我大声逼逼,我说不定会改主意把你养在马桶水箱。”   “啊!!!”   那颗头已经被少女气疯癫了,它开始竭尽所能的试图伤害她——朝她的方向猛吐口水。   艾门也没有躲。她很确定这个距离对方喷不到她。调戏一头远古邪魔让她觉得很有意思,当即找了张椅子打算坐下,想摆个更气人的姿势撩拨对方。   “呸呸!”   “不够远。”   “呸呸呸!”   “还是不够。”   “呸——咳!咳咳!咳咳咳咳……”   “真是没用,我说你该不会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吧?”   “我躺在这让你射你都如此后继无力,啧啧,原来时间之王如此‘不行’。”   “砰!”   突然,就在她肆无忌惮玩弄这颗脑袋的时候。酒吧的另一扇门被撞开了。   吊眼角的金发女人手持一本黑皮大书气喘吁吁的站在那里,和房间内的两道视线愣愣相视。   “碧蒂斯。”   艾门注意到她另一只手拿着短铳,书上和身上沾满了那些怪物的血液。心里猛然升起一个不祥的预感。   “你该不会是……”   “对!”   金发女人笑嘻嘻的一点头,炫耀般的举起大书。   “那些章鱼怪物已经被我都杀光了!” 第180章 恶魔脱困(还债84)   艾门承认,在这一刻自己很想说脏话。   “都杀光了?”   图撒的脑袋双眼一亮。   它闭上眼睛仔细感受一番,终于确认那道由过去族人所编制的封锁网已经“失去充能”。   于是它立刻脑袋一歪翻倒下去,咕噜噜的滚到一边,双眼再露出来时已是晦暗无光,不再具备任何灵魂。   “什么情况?”碧蒂斯莫名其妙的看了看这颗会动的脑袋,又莫名其妙看了看捂脸的少女。   “你把亚德里恩给宰了?”   “你真是……”艾门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你真是个善于让简单的事情复杂化的倒忙专家……”   “我怎么了?”碧蒂斯睁大双眼一脸无辜,“那些怪物是主动冲上来要杀我的!我又不是故意想干掉它们!我出手都是它们逼的!”   “算了,这情况也怪不到你。”艾门只能认命,“狗屎的时间之海……我讨厌这里!”   她拉着碧蒂斯往甲板上跑,路上将发生的事情都跟她说了。   奔跑的过程中两人都感觉到船舱甲板在轻微震动,并且这个震动的幅度还在逐渐增大。   “这么说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亚德里恩是图撒伪装的?”金发女人听了她的解释才恍然大悟,“它吞吃了亚德里恩,然后变成了他的模样?”   “是过去的亚德里恩。”艾门说道,“该你说了——我想知道当时你干嘛要随便乱跑!”   她上去桅杆解尸体之前可是跟对方叮嘱过待在原地不要走动的。结果她“买完橘子”回来却发现原地空无一人。   所以后面遭遇的第一头潮汐海民才会让她感到惊慌——她可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枪械专家不明不白的就那么挂了。   “我没乱跑!”碧蒂斯喘息着道,“我当时……可是一直待在原地没有动的!是你一直不回来!然后我为了找你才离开的!”   “然后你路上就遭遇了那些章鱼怪?”艾门简直哭笑不得,“这些倒霉蛋……它们肯定把你当做误入时间海的人类旅者了。”   先不说潮汐海民能不能杀。这些生物在捕猎入侵者是不争的事实。   哪怕它们的动机并不是为了将杀死的灵魂献给图撒,而是防止这些人被图撒吃掉。它们到底是杀了人呐。   面对这种自己遇到也只会蛮横冲上来怒下杀手的生物,艾门当然无法责怪碧蒂斯的防卫行为。   她又不知道事态真相,面对攻击反杀敌人是理所当然的。   “我们得尽快冲上甲板。”她拉着金发女人越跑越快,“潮汐海民对图撒的封印已经消失,这艘船上的过去未来都完蛋了!”   “确实如此。”智慧神的后裔脑子都很好,碧蒂斯立刻明白她们接下来要面对的困境。   图撒已经彻底脱困了。它的精神将可以沟通它极度孱弱的肉体,然后将闯入这片时间海的所有生命的过去未来都吞吃一空。   虽然可能离它最强大的时候有很大差距,但她们要面对的敌人已经不再是一个只能通过谎言玩手段的欺骗者了。   “嘎吱嘎吱——”   “嘭嘭嘭!”   船板在呻/吟,她们跑动过程中还能听到从下方传来的碰撞动静。那听起来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船舱内成长壮大,然后将阻挡的一切壁障都挤碎了似的。   “出来了!”   眼前一亮,艾门拉着碧蒂斯踩上甲板。   周边依然是浓密的白雾。但和之前相比它们淡了许多。   一个个人影从白雾里走出,像是受到某种不知名力量的牵引,开始肢体僵硬的爬上桅杆,把头颅挤在绳索间吊死自己。   死去的人影会变得消瘦。犹如时间被加速一样皮肉鲜血快速消失,只剩一具苍白的骨架吊在那里。   看起来让人毛骨悚然,简直像是被“时间”给吃掉了一样。   “哈哈哈哈——”   伴随一阵狂笑,一个朦胧的巨影挤破船舱显露出来。同时还带出一股腐臭腥气。   “真是恶心!”   碧蒂斯嫌弃的捏住鼻子,皱眉瞪向出现的怪物。   那是一颗巨大的脑子。   哦,说“一颗”有点不恰当。应该说那是一颗由成百上千颗脑子聚合在一起所组成的巨大脑子。   粉嫩粉嫩的脑子像一颗颗肉瘤一样被融在一起,随着它逐渐升起悬在半空,她们还能看到垂在它身体下方的一根根粉嫩触肢。   “图撒喜欢其他种族身体里最精华的那项器官。”   艾门眯眼。   “看来它很喜欢吃人的脑子。”   “这可不是吃,蠢女孩。”   那颗巨大脑子缓缓转过来,露出一张由脑瘤裂开,还在不断往下滴落脑浆的类似“嘴”的器官。   “我这是承载了他们的希望,是让他们的遐想和我融合!”   “拉塔迪亚人会把你视作知音的。”   艾门讥讽的看着它。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谎言之王?”   “是时间之王!”   脑怪咆哮道,“我会把你融合到身体里让你享受地狱的‘苦乐’!该死的维多利亚人!我要用你的身体孕育另一个我!这样即使没有触碰到母树枝丫那个誓言也困不住我!我将获得真正的自由!”   “贝妮塔当初要它发的誓。”   碧蒂斯给少女低声解释,“如果它输给她姐姐,它就不能踏出时间之海。”   “是这样。”   艾门点头,“那你操控这艘船带着时间海停靠在东港的目的……难不成是这里有你要的母树枝丫?”   “当然!”脑怪尖声大笑,“我遐想了它不知几万年!它的气息我不会认错……”   “杰菲尔没对我说实话。”   少女对碧蒂斯低声说道。   “自然神教,还有树人族,它们还守着一个重大秘密。”   “现在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吗?”   碧蒂斯勉强维持镇定。   “先想办法干掉这个远古邪魔吧!”   老实说,她现在的状态不是很好。   艾门是没感觉,但是她——她毕竟还算是肉体凡胎。她能感受到一股股的精神震动从那颗巨大瘤脑里发散出来,耳畔环绕着一个声音劝她奉献自己的命。   那些人估计就是这么死的。   碧蒂斯看了眼狰狞脑怪。   这估计还不是它真正的姿态。 第181章 念结界(保底)   “嘭!”   精神震荡化作实质,降临在物质界反馈出来的物理现象就是表层甲板大面积损毁。   如果不是艾门和碧蒂斯跳的及时,她们肯定会在刚才的冲击中摔入大坑。   “这东西的攻击方式是‘念’。”碧蒂斯忍着头痛对少女道,“它的这具身体汇聚了最起码一千颗脑子,等于是一千人份的精神力凝聚起来供他调配。我们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在这方面超过它的,必须得想想其他法子!”   “用不着!”艾门闪身躲开另一股精神冲击,脚尖贴在桅杆上猛冲出去。   “我这一剑就要它的命!”   灿金神火将她全身包裹,在极短的时间内凝聚到狮心王剑的雪亮剑刃上。少女冲进白雾双手握剑,娇软身躯弯成了一张满月神弓。   “嗡——”然而不等她将剑光斩出,白雾中猛然扩散出一道极其剧烈的精神波动。半空中的艾门焰化身躯想做躲闪,但还是因为波动的扩散面太庞大被正面撞中,犹如被无形之墙扫到一样倒飞了回来。   “砰!”她狠狠摔在甲板上,紧咬的齿缝间滋出鲜血。   “你好像把千人份的精神力想的太简单了。”碧蒂斯飞快跑过去把她打横抱起,身形一跃离开原地。   “哐——”她刚跳走,那块甲板就被无形波纹打的粉碎。   “你说的对。”艾门在嘴上抹了一把,“如果只是一千份凡人的精神,任何一个高阶都能轻松解决。”   “但这是‘把一千份精神汇聚到一起由一个个体单独支配’。这能发挥的效果可就比乌合之众还厉害多了……”   高阶掌控者的精神力比凡人多,这是毫无疑问的。   但即使多,他们也不可能领先到千人级、百人级那么夸张。   掌控者学徒和初阶掌控者的精神力会数倍于普通人。   中阶掌控者和高阶掌控者的精神力会十数倍、数十倍于普通人。   哪怕是安塔利亚蒙那样的恐怖半神,他的精神力也就比常规标准高个百倍或者几百倍——这就已经很不得了了,一千倍绝对是天方夜谭。   掌控者毕竟不是完全靠精神力战斗,决定他们实力强弱的还有很多其他因素。   从来没人想象过千倍级别的精神力汇聚到一起会是什么效果,而艾门现在就领略到了。   很强——尤其强!精神波能化作实质产生的后果就是对方可以全方位无死角的攻击和防御,无论她从什么角度发起攻击都会被冲飞。   神焰剑气也不行——倒不是说剑气的威力无法斩破精神波,而是斩出的剑光会在中途碰到精神波被强制引爆。这样的攻击根本碰不到图撒——从战斗开始打到现在它的本体还没被摸过呢!   “你有什么手段能自保吗。”   再次躲开一道震波,少女对碧蒂斯问道。   “我有一个法子说不定能干掉它,但除了我之外附近的一切都得遭殃。”   “如果是那种级别的‘法子’。”碧蒂斯喘息着回道,“我的自保手段也顶不了用的!”   “真麻烦。”   情况不知不觉变得极为棘手。艾门头痛的瞪了她一眼。   “你不是智慧神的后裔吗?用你比柰子还大的脑子想想这东西有什么弱点啊!”   “我带你过来是觉得索菲亚人见多识广!不是让你当拖油瓶啊!”   她说的法子是唤醒“日冕”。   “日之冕”的火种依然在她右眼眶内安静沉睡。这个东西一旦觉醒,太阳化身会在世间重现。   艾门不确定在如此接近人类聚居地的东港使用它会有什么后果。哪怕她有把握只让那个状态持续3秒左右,但太阳风暴每秒钟的平均速度可是300公里。   这个数据乘以3,那就是接近1000公里。即使她的冒牌太阳风和真正的太阳风相比“威力很小”,那个影响也绝对会波及到鸥锦城区。   而且还有强烈的辐射。海王城外的那片土地直到现在都无法生长任何植物,就是因为她那一剑残留的辐射影响。   这些顾虑让艾门无法下决心唤醒“日冕”。   她可是记得阿尔贝蒂娜就在城郊的。那里离东港并不是很远。   如果磁场紊乱和辐射的影响波及到那边,她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说的轻巧……”   碧蒂斯矮身躲过一根倒塌的桅杆。   “这东西……嗯!这东西可是超出认知的远古恶魔!而且还是其中最难对付的‘时间魔图撒’!我要是有办法对付它——”   “轰!”又一块地板被压碎塌陷。   “……我就不该是索菲亚后裔!而是比索菲亚本身还厉害了!!”   “我再试试。”   艾门持剑又冲了出去。   “我主攻,试试夹击!”   “嘭!”   “嘭嘭!”   精神震波连绵不绝的从白雾袭来。如果它们有形体,少女会发现那根本就是一张张比甲板还要大的“透明块面”。   面对这种范围冲击用战圣拟态做瞬移也根本躲闪不开,她索性也就不想着躲,而是手肘后收顶住剑柄,试图拿它做载体制作一根爆炎钻头。   “嗡嗡嗡嗡——”   狂暴的神焰以神血做燃料猛烈燃烧着,汇聚到剑刃尖端不断旋转。   少女的面颊几乎在精神波的压力中被冲的变形,她索性把头低下去,不管不顾的只往前顶。   同时碧蒂斯的身影也才从侧面冲了上去。   她打开那本黑皮大书,书页翻飞间从里面抽出一把华丽长枪。   艾门兴奋的看着她越过自己冲入白雾,嘴角的弧度还没勾出来,金发女人就又以一个更快的速度飞了出来。   姐姐你是来搞笑的吧!   她一口气没提上来,身体动作顿时变样。也被精神波冲飞,和金发女人摔在一起。   “咕噜噜——”   一枚银色圆球从她口袋滑出,咕噜咕噜一路滚,正好被慌乱中的金发女人抓在手里。   这是?   碧蒂斯也顾不上正被金发少女坐在脸上,拿起银球瞥了瞥,一双眼睛顿时直了。   “起来,艾门。”   她的声音沉稳下来。   “我找到法子对付它了。” 第182章 念界法球与过去未来之书(还债85)   艾门曾经用这枚银球给厄菲翁王传递过拟形魔的图像资料。但当时她是握紧银球的,碧蒂斯并未看到那是什么。   而现在她真切将银球握在手里,她就立刻认出了这是什么东西——一枚从亘古时代流传下来的念界法球。   这东西并不像艾门想象中那样是索菲亚发明来辅助拟态变形术的。它恰好和时间之海有关系,是当时所有生灵想自由进出时间海所必须的工具。   传输意识只不过是它的表相功能,它真正的作用是收束意识:帮助佩戴者在时间海里守住自我。   一个普通凡人如果不做任何准备闯入时间海。即使没有神秘干涉他们通常也走不出来。   这是因为他们的意识迷失了。他们会因为看到过去未来的自己而对“自我存在”产生怀疑。时间长就会精神崩溃,记不清自己身处的年代。   他们不会死,却会成为时间的奴隶。变成过去未来的自己当中的其中一个,没有办法再“回到现在”。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索菲亚打造了一批念界法球供造物使用。神民中的强者可以在念界法球的辅助下做时间旅行。   越是强大的精神体这个东西的功效就越大。它甚至可以帮强者聚拢过去未来的所有意识,在一瞬间突破时间界限,彻底修改命运轨迹。   我怎么从来没听过有这种东西……   艾门被碧蒂斯一把推开,有些好奇的看着她翻开大书,将那枚银球托浮于书页上空。   碧蒂斯没时间跟她解释什么,只是专心致志的翻动书页,眼眸里倒映着成千上万幅文字图像。   “把你的精神力借给我!”金发女人突然抓住她的手,“快!时间紧急!”   “合作施法的意思吗。”艾门立刻反应过来,开始按照合作施法的步骤将精神力的控制权开放部分。   这是因为她还不能彻底信任金发女人,当然不可能一口气将控制权都交出去。   时间海会吞吃魔能粒子,所以这个合作施法看上去没有任何动静。   但在精神的世界里,两股泛着奇幻色彩的精神波迅速包裹住那本黑皮大书和银色小球,引发了一些让人惊叹的神奇变化。   “认输了吗?”   发现两人在感知里停顿下来,图撒操控脑瘤身体钻出白雾。   “认输了就乖乖放松,让我把你们都吃掉吧……”   “嗯?”突然它感觉精神笼罩的范围里出现了另一股毫不逊色的精神波动。   “这怎么可能?”它立刻收束精神仔细观察两个女人,发现那个波动的源头并不是她们,而是来自那本快速翻页的黑皮大书。   这本书的书页仿佛是无限的一样,无论怎么翻两边厚度都没有任何变化。   每当翻过一页,大书都会产生一丝银色/气流被悬浮在上面的银球吸收。这枚银球也因为吸收了大量气流开始旋转,镂空花纹变得越来越亮。   “过去未来之书!?”艾门听到那个声音发出一声尖锐惨叫,“还有念界法球……不!等等!!”   “谁跟你‘等等’。”碧蒂斯嫌弃的瞪它一眼,“去死吧!怪物!”   随着她话音落下,一股恐怖的、远远超出千人级、万人级的精神波从银色圆球上喷射出去。随着它的旋转化作一道道的无形利刃。   “嗤——嗤嗤嗤——”   这些利刃轻而易举的穿过图撒制造的念力壁障,斩过它的脑瘤身体,并尽数融入到它原本持有的精神力中。   “嘭——!”   然后那颗巨大的脑子就爆炸了。   粉白脑浆像下雨一样淋的甲板上到处都是。艾门两人多亏有银球散发的念力屏障才逃过一劫。   “还想跑!”   碧蒂斯拿起大书冲上去,像拍打飞虫般将两半书页用力合拢,发出“啪”的一声巨大动静。   “……你能告诉我你到底在干什么吗。”   金发少女目瞪口呆的走上来,虽然不知道对方在干什么但就是觉得这很厉害。   “过去未来之书。”碧蒂斯拿住那本书,侧头过来鼻孔喷气,“这本书就是用潮汐海民的表皮做的。”   “追随图撒的潮汐海民被维多利亚绞杀殆尽,索菲亚用它们的皮制作了这本书,用来记述过去未来的一切知识。”   她把书脊对着少女,让她看到上面的标题。   《赛德福利抽奖券,一千零一个中奖窍门以及最完美的花销方式》。   但很快那些金色小字又开始了变幻,变成了《布鲁梅斯风土见闻》、《阿兰-哈温的艳遇情史》、《枪械大全》、《工程学的100个要点》。   总之就是眼花缭乱,几乎将各个领域都囊括透了。   “自公约之后,索菲亚人一直分为几个支脉在地上流浪。”她说道,“但真正得到家族传承的人是我父亲,只有他拿着这本书,我们整个家族不知多少代人的所有学识都在里面。”   “而图撒……它毕竟已经被狮心王剑‘斩杀’过一次,不再像它的全盛时期那样在无数个时间都有分身。那么我以念界法球做媒介强行将这本书蕴含的知识灌输给它,你觉得一千颗脑子能承受吗。”   肯定不能。   艾门立刻就明白了。   如果这本书真的有碧蒂斯说的那么屌,别说一千颗脑子,就是一百万颗也是要爆掉的。   “厉害。”她发自内心的称赞道,“索菲亚的后裔果然聪慧!”   “假的要死。”碧蒂斯撇头轻哼一声,“也不知道之前是谁嫌弃我是个累赘?”   “不说废话了。”艾门看向周围白雾,“图撒死了吗?”   “没死。”碧蒂斯打开书,“它毕竟太强了……我只能把它封印在这。”   书页翻开,艾门看到那一页画着一头烂掉的脑怪。   边上是文字构成的方框架子,它怎么冲撞就是挤不出去。   “……你刚才说念界法球可以用来在时间海通行,我们最好快点下船。”   看到这情况,艾门终于放下心来。   “这里的异状已经拖了不少时间,我担心某些水沟老鼠会出来作怪。”   ————————   看在稳定更新的份上多拿票票滋润我啊~   滋润爽了一不留神我可是会爆五更的哼~ 第183章 血腥会面(保底)   让碧蒂斯手持念界法球收束自我,艾门跟她一起快速冲向船头甲板。   在这过程中她们终于没有迷路,而是顺利跑到了甲板边缘。艾门当即把金发女人打横抱起,蹬腿从船板上跳了下去。   “你干什么!”碧蒂斯惊叫一声,“我不要你抱!”   “不行。”艾门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她,“这是还你之前抱我的!”   开过玩笑,她把女人放到地上。两人站在码头看向四周,神色各自都很是凝重。   白雾已经扩散了。原本被夜色包裹的东码头现在到处都是连绵白雾,之前还聚拢在这里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知道是走了还是被图撒吃了。   “图撒说它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找‘母树枝丫’。”艾门转头看碧蒂斯,“那是什么?‘母树’这种东西居然真的存在?”   “你以为四古神是怎么来的?”碧蒂斯轻哼,“你该不会以为那些神话都是编造的吧。”   “作为索菲亚后裔,以及过去未来之书现在的主人。我很肯定的告诉你‘母树’是真实存在的!它可能是像时间海这样的虚幻概念,也可能真正是一棵巨大无比的参天巨木……不过除了神主之外没有任何凡人见过母树的模样,我也不知道它说的‘枝丫’到底是指什么东西。”   “树人族。”艾门念诵出一个单词,“还有自然神教!杰菲尔跟我隐瞒的东西肯定就是关于‘母树’的。”   “走吧碧蒂斯,我们得赶到真理教的教坛那儿。发生了这么多事和我关系最好的年轮却一天都没现身,这不是个正常现象。”   她拉着女人准备飞奔,但又像有所感应一样停了下来。   停在原地抬头张望,两人很快看到蒙蒙白雾里有一颗极其微弱的橙色火星在晃动着接近。   “拉拉!”艾门冲过去,双手接住虚弱的鹦鹉。   白雾里没有魔能粒子,那些雾里的物质还会反过来吞噬魔能粒子。拉拉在这样的环境里根本飞不远,它的能量已经快消耗完了。   “那些扁毛畜生有消息了。”触碰到母体,拉拉舒服的在少女手心里蹭了几下,“它们说看到有怪异的东西在鸥锦出现。”   鹦鹉将得到的地理讯息跟少女说了,让她和碧蒂斯都愣了一下。   “听起来就是我们发现脉络魔的地方。”   “但我在给厄菲翁传输图像的时候是没见过脉络魔的。那些图像里不包含它。”   “那就是说那个位置出现了你预警的其他怪物。它们多半是为脉络魔来的。”   两人几乎在瞬间就理清了事态严重性。艾门当即决定修改目标:她不能无视守在那里的阿尔贝蒂娜。   与此同时,城郊密林,那块靠近海崖的山头上。海神主教潘多正面色严肃的看向一众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   这些人出现的方式很骇人听闻,因为他们居然是从那头半死的魔怪——那头脉络魔翻开的血肉巨口中走出来的。   人不多,也就十几个。全身上下都笼罩在黑色斗篷里,只能看到他们露出的下巴。   “嗯?”在附近警戒的阿尔贝蒂娜也发现了异状,她和贝西勒几乎同时降落,呈三角形将这些怪人围在中间。   “潘多……贝西勒……”为首的黑袍人准确念诵出他们的名字,“还有这位……唔,这位俄塞纳女士,很好,看来艾门公主也在鸥锦。”   “杀了他们!”阿尔贝蒂娜直接龙化冲了上去,“这都是敌人!”   她的身躯在黑夜里飞速胀大,从半龙化的人形态彻底化作黑鳞火龙。   “嘭嘭嘭!”   火龙的踩踏引发大地震动。和她前爪相连的翅膀肉膜就像刀子一样划的空气呜呜作响。   “呵——”   然后她张开龙口,将腺体生成的燃烧液喷吐出去,化作一大蓬炽热龙火。   火焰几乎在瞬间将敌人吞噬,紧接着又从后方窜出一道迅猛闪电,噼啪着混杂在火焰海里。   贝西勒的援助。   阿尔贝蒂娜转过龙首,看到儒雅男人在对她轻轻点头。   “死了吗?”潘多谨慎的走上前来,“你们也不怕把那头怪物一起毁了……”   他话音刚落,一道漆黑阴影猛然从烟尘中窜出,向着他的心脏直线袭来。   潘多早有准备,他立刻在身前汇聚出水纹屏障,修改性质让它冰晶硬化。   “啪!”   但是盾牌几乎像纸糊的一样被捣碎了。   他甚至连惊骇的神情都来不及露,阴影就捅穿了他的左侧肩膀。   那面盾足以抵挡我的尾刺冲撞和一些高阶技法,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碎掉了?   阿尔贝蒂娜心中诧异,但还是很快挥动翅刀,想要将那条枪状的阴影从中截断。   “铛!”   但这东西坚硬的程度超出想象。龙翅斩在阴影上只是发出一声金铁交鸣,反倒连累了被穿在阴影上的潘多,震的他吐出一大口血。   “靠残留神术达到高阶的可怜人啊。”   烟雾中传来敌人的声音:“我想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说话了。”   阴影一甩,潘多的身体飞了出去。   贝西勒赶忙接住他,低头查看,很庆幸他的伤口没擦到心脏。   “……”阿尔贝蒂娜则一直盯着烟雾,她想知道敌人到底是用什么手段防御和攻击的。   随着烟雾散去,她首先看到的是一面被炙烤融化的血肉墙。   皮包肉,肉包骨。它们蠕动分开,显露出被挡在后面的黑衣怪人。   “看到了吗,布利斯。”为首的黑衣人偏过头去,“灵活运用你从其他生物那了解到的结构性质,实战里就是这个效果。”   “我记住了,教授。”站在他身旁的偏矮黑衣人淡淡说道,“不同物种的血肉结构不需要在一开始就融合,而是可以在交战时才爆发出来。”   “你真是天生的血法师胚子。”派蒙赞叹一声,“那么这些人就交给你了。”   “反正这具脉络魔离彻底死去也不远了。”   “你就用它的尸体当材料,给我看看你在蠕动之城的进修成果吧。” 第184章 杰菲尔的秘密(还债86)   夜雾中行驶着一辆马车。   车上载着杰菲尔和撒摩,车外环伺着一圈侍卫。   “阁下。”一名六教高仆走到车边道,“东码头的白雾扩散已经停止了。”   “总算来了个好消息。”杰菲尔拉开窗帘点点头,“但封锁还不能解除,让他们继续维持警戒。”   “我这就去。”   “杰菲尔阁下。”坐在他对面的年轻男人忍不住了,“您到底想带我去做什么?”   今天夜里的怪事恐怕比撒摩过去二十年遭遇到的还要多。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卷进去了。   尼昂家族和真理教的纠纷和萨丁家有什么关系?这种事情难道不是应该先把他给排挤到一边,等结果出来后再找他们要钱吗?   “你的身份不同寻常,撒摩。”杰菲尔示意他别着急,“老凯拉真是把你伪装的太完美,以至于我们二十年来都没发现你就在身边。”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那我问你,你对你童年的记忆还有印象吗。”   “这个,恐怕任何人对童年的记忆都是残缺不全的。”   “那你对你的母亲呢?你觉得为什么一个普通大学的普通讲师能被你父亲看上,成为你的母亲兼童年监护人?”   “你们的事情我不想插手,杰菲尔阁下。”撒摩很认真的伸出一根手指,“所以我也希望您不要随便妄论我的母亲,我很尊敬她。”   “哈哈哈哈——”杰菲尔猛然爆出一串大笑,“我能理解你的感受,撒摩,但你的血……你的血可是不会撒谎的。”   “来吧,也许触碰到那个东西后你就会明白我的意思。”   马车在教堂广场停下。杰菲尔带着撒摩下了车,朝自然教坛走去。   “阁下。”路上又有六教高仆前来汇报,“拉普蒂安已经聚集了4000多人,他们在试图冲击我们的防线。”   “拦住他们,不惜代价。”杰菲尔说道,神态冷酷,“我只需要你们给我争取一个小时,在这段时间里不能让任何人冲进教坛广场!”   然后他带着撒摩进入教坛,顺着长廊走入内殿,在一座白石雕琢的巨大壁像前停下脚步。   壁像雕琢的是一颗树,一棵巨大无比,高耸入云的参天神木。   撒摩前来这里参观过,他知道这棵树就是各路神话里提及过的“纳米亚母树”。   不止古神是由母树孵化,世间万物也是这棵树所诞下的果子。任意神话里它都是世界的根基,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古老也最尊贵的神话象征。   杰菲尔探出手,让身体变化成原本的枝条。他在壁像的缝隙里捣鼓一阵,撒摩就听一声闷响,壁像居然被打开了。   它升了上去,显露出了被隐藏在下方的楼梯豁口。   “我可以不进去吗?”   撒摩咽了口口水,内心显得非常挣扎。   一方面他的野心和好奇心在督促他快点下去,另一方面,他的理智在警告他知道的越多就死的越快。   “不行。”杰菲尔当然一口回绝,“你必须去。”   他带着心态矛盾的男人走下阶梯,进入自然神教的地下教坛。   和撒摩想的不一样,这所谓的地下教坛一点也不显得阴暗。   这是一处巨大的地底空间。从天顶到地面少说也有1000公尺。   光滑的内壁上每隔二十米就有一座烛火灯架,成百上千的火光笼罩这里,让这里显得灯火通明,异常明亮。   而在最下方,在地底岩洞的基础上修建着一座另类的城镇。   它由各类树屋组成,每一座树屋都有木制砖瓦搭建顶棚。   撒摩能看到一些小黑点在城镇街道上来回奔波,等到距离近了,他又骇然发现那些小黑点居然不是人类。   “树人族?”他转头看向杰菲尔,“鸥锦的树人传说竟是真的?”   他不止一次听到坊间传说说鸥锦城有很多“神秘的异族”。   但因为没有亲眼见过,他一直都把传说当做夸大的谎言。   “信仰是不会因为种族不同而有所区分的。”杰菲尔点头,“我们树人族在此定居也有千百年了。有一些传闻流传出去也不奇怪。”   说话的同时,他的相貌恢复本体,一张慈祥老脸变成浅棕色,表皮泛着弯曲的树纹。   “杰菲尔阁下。”   “夜安,阁下。”   他带着撒摩从升梯落地,路上不时有树人冲他们行礼。   撒摩好奇的看着这一切,他感觉自己正在闯入一个另类文明。   千奇百怪的树屋,各种枝条在头顶交错。   有些枝条上结出了空心果子,萤火虫飞进去就是小型灯笼。   一些小树人从他身边飞奔而过,头顶凹槽里点着蜡烛。   更修长的树人在街上行走,他们买卖和交易的方式似乎就是交换身上结出的果子。   光影在他身边不断交错,喧嚣和欢笑声化作静心洗礼。   他躁动的心思逐渐平静下来,不再为未知感到不安。   “是不是很舒服?”   杰菲尔朝他笑了笑,“每当有困难的时候我就会来这里逛逛,自然而然就能想到解决之法。”   “为了让这些烛光继续存在,我甘愿付出我的生命。”   “到了。”   一路交谈,他带着撒摩来到一座特殊的树屋。   它很大——大概比普通树屋大上十倍。门口点着一排火柱,还有树人侍卫在门口站岗。   撒摩跟着走进去,感觉内部的摆设类似祭坛。   一座高台,供奉着神物。这里的神物通常只是人工制造的仿制品,但撒摩知道对方大费周章带他来这不会是看冒牌货的。   他跟随杰菲尔走上祭坛,看到上面一共供奉着两件物品。   低一点的木台上插着一把亮银十字剑,剑柄护手有翅膀雕纹,握柄尾端是海鸥雕刻。   更高的木台上则摆着一个神奇的东西。有点像火炭,有点像泥灰,有点像无形的风,又有点像海潮涌动。   总结来说就是一捧他认不出来的黑色物质正在台子上不断变幻。   有时是人。   有时是兽。   有时是风雨。   还有时是一簇魔爪般的,漆黑枝芽。 第185章 血法师(保底)   城郊山坡上,由撒迦莉雅扮演的布利斯非常无奈。   早知道会被推出去干架,我他娘的就不臭显摆了。   对于要和“艾门的同伴”对上这件事她感到为难,不过受制于这么多“友军”在后面看着且她潜入的目的还未达成,她还是只能乖乖听话。   就看她抬手一招,一捧血泥从身后怪物里滋射出来。附着在她身体表面形成了一层狰狞骨架。   血法师——是这个群体的自我称呼。他们以生物的血和骨作为施法材料,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为材料塑形。   战斗不是这个职业被创造出来的根本目的,不过随着对融合法的不断钻研很快有人发现了,专精级别的血法师真实战力也没那么弱。   像派蒙那种级别的血法师对高阶来说都很棘手。如果高阶进阶时选择的战阵无力克制他且给他拿到足够的施法材料,那高阶甚至可能会输。   “血魔甲。”其他黑袍人用各异的神色打量着撒迦莉雅,看着她很快在血骨包裹下化身为一具身形高大的铠甲骑士。   生物性质的转化法在这里发挥了关键作用。她用骨做支撑,肉做填充,最外侧又铺设了一层硬化骨骼,还转化出一套剑盾拿在手里。   这是血法师高阶战斗技法里最简单也最实用的“血魔甲”。因为它每时每刻都在为施术者提供全身防御。   撒迦莉雅便穿着这样一套铠甲冲了出去。   铠甲的表皮鲜血淋漓,上面还交错着突出的骨骼。头盔部分被她用骨骼物质转化为一顶骷髅牛角盔,看起来犹如神话深渊里走出的恶魔。   派蒙倒是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潮湿的地面。   其他人都在关注布利斯的血魔甲施展完美,只有他注意到了,对方的血魔甲依然没有和脉络魔的半死尸身体断开联系。   有一道连皮带肉的连接组织和血魔骑士的铠甲连在一起,这让他感到有些好奇。   面对敌人冲击,火龙形态的阿尔贝蒂娜立刻横移,用她对普通人来说巨大的身躯挡在潘多身前。   她的火龙化身如果伸直尾巴有七米长,张开翅膀有将近六米宽。敌人虽然套上铠甲后身高近两米,但和她对比还是像个孱弱的婴儿。   “呼!”因为距离太近,无法飞起的火龙开始在地面上和敌人肉搏。   她用锐利的肉翅当刀斩过去,被对方用骨骼盾牌架偏移了。   骑士的身形退了几步,但她自己同样因为重心被架开露出了空门——原本该由双翅负责防护的脖颈下方,那里是火龙心脏的位置。   撒迦莉雅试探性往那个空门刺了一剑,剑刃在半路就被扫开了。   尾巴?她看到夜雾里闪过一道迅捷黑影,在她身侧绕了个弯,朝着她的颅骨直刺过来。   她无法防御这攻击,因为火龙的另一只翅膀斩了下来。如果她胆敢用盾牌去挡尾刺袭击那翅刀一定会将她从中劈开。   “铛!”两人的交错爆出一串金属交鸣。阿尔贝蒂娜难以置信的睁大龙眸——她居然看到她的敌人从肩膀位置“长”了面盾?   那个东西的原型应该是外骨骼肩甲,在一瞬间她看到它“胀大”,“摊平”,且在连接位置还长出了几根血肉组织。   “血魔甲还可以这么用?”黑袍人群体发出惊呼。   “正常人在贴身战里光是维持血魔甲就很困难了,他居然还有精力在原本的基础上做新的塑形?”   “铛!铛铛铛铛!”   暴怒的火龙将双翅化作一对巨刃,来回切割间不时还辅以尾刺突袭。这使得她的对手等于同时对上了三名巨力战士,但对方一点都不显得吃力。   “铛!”面对斩击,撒迦莉雅再次改变了血魔甲形态。   保护她面部,躯干的铠甲部分消失了。那部分的材料被她汇聚到前臂顶端,变成了一面远比之前更大的塔盾。   她在塔盾的保护下或是躲闪或是后退,火龙的攻击没有一次能伤到她。   渐渐的,阿尔贝蒂娜的节奏开始慢了。   龙的心脏在闭气功能上比人类强很多。但她毕竟不是真正的龙。   这么一长串的剧烈动作非常消耗她的体力,她不得不放缓进攻节奏。   但这等于解放了撒迦莉雅,让她不必要将全部的材料都用作“防御”。   “哼!”血骨材料在她手中瞬间塑形,这次连包裹双臂和腿脚的材料都用上了。   一把巨大的,两米多长的斩刀被她握在手中。在架开又一次龙翅斩击后斜斜朝龙躯撩了上去。   火龙灵敏的侧身躲开,用龙首当撞锤从天儿降,想要袭击对手缺乏保护的头。   但她有一次惊讶的发现,对手的动作突然停了。   这名黑袍人,他挥出的斩刀原本应该以惯性带着他的身躯一起偏斜的。但他似乎突然被什么东西从身后拉住,身体的惯性被抵消了。   是那柄刀?   她用余光观察他手里的武器,看到那已经不是一柄刀——它变成了一把长柄战锤。   巨量的血肉突然从前端汇聚到后端,突增的重量在下方将撒迦莉雅动作拉住。这让阿尔贝蒂娜的攻击瞬间落空。   因为早有准备,撒迦莉雅并未被改变的重心伤到身体。   而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她现在正正好手握重锤即将发力,且面前就是敌人的脑袋。   “嘭!”   黑影奔雷,其他人只听到火龙发出一声哀嚎,被那长柄锤结结实实的砸在头上。   撒迦莉雅做出要追击的架势,贝西勒立刻招出闪电拦住她。   “俄塞纳?”同时口中担忧的叫道,“你没事吧?”   “没事。”火龙晃了晃脑袋,有些晕眩的退了两步。   “这家伙技艺不精,那一锤只是侧边扫过,本身不具备太多力量。”   不过即使如此也很不好受。   她感到头昏眼花,不得不暂时恢复人形。   “厉害!”   派蒙在后方鼓起掌来。   “血肉控制法在你手里真是被用到了极致……!干得好布利斯!我都能从中得到启发!”   撒迦莉雅的意图他很清楚,无非就是对方认为在没有真正受到攻击时维持血魔甲其实是浪费精力。   她选择集中所有血肉材料做当前这一瞬最需要的事。进攻就塑形武器,防御就塑形盾牌,并且这些东西还能来回切换,在战斗中达成各种神奇效果。   这混蛋可真是个天才。   他一边拍手一边感叹。   如果通往起源的门路被打通,这家伙搞不好会先我一步踏进去呢。 第186章 义薄云天文森特(还债87)   “这把剑……”   地下祭坛,撒摩首先将注意力放在那柄剑上,“这是伯锦-尼昂的喙嘴剑?”   伯锦-尼昂正是神话传说中首先从海洋女神歌罗西手中接管领海的人。他是尼昂家族的开创者,喙嘴剑更是在各路传说中享有赫赫威名。   但除了神话记述和尼昂家自己的资料,没有任何一个人外姓人真正见过它的形态。   也实在是因为这把剑的剑柄护手造型太独特,让任何一个看过图像的人都印象深刻,否则萨摩还不一定能这么快的认出它来。   “不错。”杰菲尔点头,“正是你们先祖的成名佩剑!”   “厉害!”撒摩上前两步,“那么多人一直以为喙嘴剑的传说是假的!没想到真品就供奉在你们这!就在鸥锦城内!”   “等等。”然后他突然顿住回头:“你刚才说什么?‘我们先祖的成名佩剑’?”   “你是尼昂人,撒摩。”到这里杰菲尔也不打算再隐瞒他了,“你和你认定的母亲恐怕没有血缘关系,你只是你父亲的养子。真正的你是多年前由拉普蒂安之妻朵拉-尼昂诞下的男婴。老凯拉恐怕只是机缘巧合下捡到了你,打算利用你的身份。”   他将从各个渠道了解到的讯息跟撒摩说了,后者表示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你说我父亲之所以接连对我委以重任,但又不愿意将家族核心的权力早早交给我,主要就是希望我能在乱局来临时顶替拉普蒂安成为新一代的银眼之王,利用这份关系去庇护萨丁,让我原本的家族顺利发展下去?”   撒摩被这个猜测震的目瞪口呆,这等于是把他从小到大接受的一系列教育全颠覆了。   “恐怕不止。”杰菲尔摇头,“考虑到你毕竟不是他的亲生子,亲情总有淡去的一天,他可能更愿意让你在知道真相前娶萨丁的女孩。”   “这样一旦你们有了子嗣。未来你成为银眼之王后也无法斩断这血缘的联系。萨丁家将在你的庇护下肆意成长,甚至可能在你死后取而代之。”   撒摩软软的蹲坐在台阶上,面色苍白。   这个冲击对他来说有点太大了,他得缓缓。   然后他就看到祭坛中央的空地突然塌下去一截,从空缺位置徐徐升起两个身影。   “父亲!”他第一眼就认出左边那人是他的父亲凯拉-萨丁,立刻激动的站起来,嘴唇蠕动想要说话。   “凯拉!”杰菲尔挡在他身前,“还有沙芬?……我不记得有说过允许你们踏足这里!”   两个人,左边的是凯拉。右边则是个光头壮汉,那是地神教的沙芬主教。   考虑到他们出现的时机以及这个地方的重要性,杰菲尔觉得他有理由将这两人列为敌人。   不过他仍然好奇对方是怎么找过来的。   有“枝丫”影响,这座地下城镇和祭坛其实在空间层面是飘忽不定的。即使是有空间天赋的人也不一定能找到这里,他不理解沙芬怎么可能靠挖掘地道从下面过来。   “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忍不住的,杰菲尔。”   头发灰白的凯拉伯爵伸手一招,从撒摩的衣袖中唤出一道迅捷黑影。   那是一条银环黑蛇,窜出去后它环绕到凯拉手上,伸出细小的蛇信抵舔着他。   “所以我一直以来都有做准备,就等你带我来这个地方。”   “属于神权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杰菲尔阁下。”   沙芬低着头对杰菲尔深深鞠躬。   “我带伯爵来这里不是为了和您战斗,还请您让开,让我们取走喙嘴剑和那根枝丫。”   “这就是你背叛的理由吗。”杰菲尔静静看着他,“我记得教坛这些年并没有亏待过你,甚至当时还救治了你的亲眷。”   撒摩看了他一眼。他确实记得沙芬在还不是主教的时候是被真理教救治的旅人。   “从来就没有背叛的说法。”沙芬摇头,“有的只是人和人之间的不同立场。”   “我很感谢真理教这些年对我的恩情,阁下。但力量这个东西……您知道的,它就像烟叶和大/麻,每时每刻都在教人上瘾。”   “你觉得被神术体系禁锢的你这辈子也成不了真正的高阶。”杰菲尔点头,“所以你要寻找更强的力量。”   “……正是这样。”   “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老树人顿时后退,用衣袍下蔓延的根茎触肢将台上的枝丫卷了起来。   “本身封印它们就是为了防止被你们找到,现在既然你们真来了,那这些封印也就不需要了。”   “就让你们看看‘本源’的力量……有多强大吧。”   ……   当艾门带着碧蒂斯赶到郊外林地时,她看到的景象让她呼吸骤停。   外围负责警戒的仆从们倒了一片。潘多靠在树干上陷入昏迷,贝西勒趴在泥地里生死不知,阿尔贝蒂娜则不知去向。   “她人呢?”   她瞬间将落下去,按住潘多的肩膀猛烈摇晃他。   “告诉我!她人去哪了?”   碧蒂斯很想提醒她她晃的可是个半死不活的伤病号,这样下去当心失手杀人。   “咳咳咳——”潘多吐出一口淤血,睁开眼睛,迷蒙的看着金发少女。   “那些人太强了……”他虚弱说道,“高仆挡不住他们……俄塞纳就自作主张……引他们走了。”   “她怎么引的?”   艾门这一刻产生的惊奇还要大过对女人的担忧。   这又不是玩网游还能ADD引怪的,敌人怎么可能乖乖听话跟着她跑?   “我也不清楚……”潘多摇头,“我就看到有个黑袍人跟她和贝西勒……打了半天。然后贝西勒战败,她跟那人一路交战往城区去了。”   “……你怎么看?”   艾门皱眉,抬头看着金发女人。   “跟她交战的那个人身份不一般。”   碧蒂斯果断分析。   “俄塞纳发现了这点,故意逼着他离开这里,诱使那些人跟进保护。”   “身份尊贵还跳出来跟人打生打死的。”   金发少女感慨起来。   “这人脑子是有病吧。”   “阿嚏——”   静谧城区,正在和火龙交锋的撒迦莉雅突然打了个喷嚏。   这导致她动作一顿,在火龙猛攻下顿时险象环生。   这下应该引的够远了吧。   她看了看暴怒的火龙,抽空拿余光观察跟过来的黑袍同伴。   那两个看上去比较关键的家伙都没死。   哈温应该,不会生气。 第187章 万物之芽(保底)   杰菲尔将那根奇特枝丫拿到手里后便稳住不动了。   如果说之前他脸上还有一丝慌乱和不确定,那么现在摆在那的就是安静和淡然。   仿佛拿到了枝丫就有把握面对任何敌人,不管对方有多强,不管对方有多少人。   光头壮汉沙芬看他这副模样不由心里一憷。他试探性招出了一圈地刺,想要将老树人给串成刺猬。   然后杰菲尔不闪不避,就让他用地刺给刺穿了身体。   “阁下!”撒摩惊叫起来,“你怎么不躲?”   “因为没必要。”老树人拍了拍被贯穿的胸膛,“即使是平时地脉粒子也很难伤到树人——你怎能奢望滋补的土壤会伤害植物?”   “那我就把你碾碎!”沙芬愤怒的嚎叫起来,“我受够你傲慢的模样了杰菲尔!树人族这种孱弱的生命就不该活下来!乖乖受死!”   他催动地脉,让那些土刺运动起来化作绞盘。杰菲尔的木制身躯顿时被交错磨动的岩石牙齿切开磨碎,一点点的摔在地上。   “……”撒摩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他完全不理解老树人为什么站在那里让别人打。   “撒摩。”凯拉冲他发出威严的声音,“从后面的台子上拔出喙嘴剑,站到我这里来。”   “父亲……”撒摩表情阴晴不定,他不确定自己该不该继续听他的话。   “喙嘴剑的力量只有尼昂人才能发挥完全。”凯拉说道,“拿上它,你就是新的银眼之王。你将拥有艾莎的一切,所有梦想的东西都能得到。”   “所有梦想的东西吗……”撒摩眼前一阵恍惚,出现了一个金发背影。   “是的。”凯拉眯眼,继续诱惑道,“权势、金钱、你爱的女孩,还有悠久的寿命!”   “父亲。”撒摩深深吸了口气,“刚才杰菲尔阁下说你们‘背叛’,我想知道你们现在的举动是受自己控制还是受人所托。”   “你什么意思?”沙芬的表情有些微变化,“我们当然是自己要来!”   “我不信。”撒摩摇头,“排除正规途径,想要让固化在神术体系里的主教级强者继续变强……我只知道一种方式。”   “凯拉。”沙芬转头,“你自己的儿子你自己处理。”   否则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再说下去会把他杀了。   “你还年轻,撒摩。”凯拉皱眉,“你不知道健康长寿对一个生命体来说有多宝贵。如果可以选择我当然不愿意和他们合作。但是……”   他的语气坚定起来:“但是我终究还是不想死的。”   “我不能听您的话,父亲。”撒摩苍白着脸缓缓后退,“我不能和人类的叛逆合作。这是大义……更是您以前教给我的人生之道。”   “说的不错。”地上的一块木头碎片突然开口说话了,“我果然没看错你,撒摩-尼昂。”   在其他人不可思议的注视中,那些碎块长出根茎,扎在土里成长发芽,很快长成了几十个一模一样的自然主教。   “不可能!”沙芬看的惊骇欲绝,“这是生命再造?还是单纯的分身?”   “你没必要知道。”几十个树人对他张开手指,“因为你就要死了。”   用铺天盖地来形容那些爆出的枝条应该再贴切不过。它们窜出的速度是那样迅猛,犹如乌云般遮蔽了室内火光。沙芬虽然反应极快立刻下陷,但枝条海洋还是迅猛无比的淹没了土石,将他从泥土地里挖了出来。   “噗噗噗——”   一根根枝条扎入他的身体,飞快吸食他体内的血肉。以至于这壮硕男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急促惨叫,整个人就变成了一张泛黄人皮。   “轰!”   暴烈火焰突然在撒摩眼前炸裂开来。他抬手挡住脸,感觉有一个苍老的爪子正抓着自己在不断移动。   他们走了几步路,那爪子让他逮住了一个金属握柄。然后带着他偏斜方向快速飞奔,距离热浪似乎正越来越远。   “凯拉和银环炎蛇融合了。”   杰菲尔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虽然我也不是打不过他,但我们不能让他这样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撒摩闭着眼睛问他,“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大概是三个目标吧。”杰菲尔回道,“用喙嘴剑和你的身份控制尼昂领,这是第一;抢夺母树枝丫以开启通往起源的路,这是第二;第三我猜应该是冲着那些灾徒去的,那些人似乎很急着要捕猎灾徒。”   “而且他们不可能只有两个人过来,我们得赶紧走,防止被后续部队围在这里。”   “那我们为什么又突然停下了呢?”撒摩困惑,“前面似乎已经没有路了。”   “那是因为。”杰菲尔弯起嘴角,“需要走的可不是我们。”   他捏紧手里的黑色枝丫,通道洞窟突然震动了一下,在撒摩眼前打开了一个岩层豁口。   豁口的岩壁是深黑色,不同于洞窟本身的棕红色。   这意味着什么?   撒摩陡然瞪大双眼。   这处地底空间能自由移动?   “杰菲尔主教!”他们走出隧道,黑暗里窜出一个人影。   “年轮!”杰菲尔面色陡然一亮。   “不对。”但很快他发现问题,“这是幽暗的气息!你不是她!”   迅猛的黑影犹如蜿蜒毒舌从四周窜出,杰菲尔立刻让枝条软化阻挡攻击。   “砰砰砰砰!”   岩洞空间内回荡着一阵阵碰撞巨响。撒摩抬头看向岩壁,发现那里映现的影子就像是无数狂蟒在扭动身体。   “你坚持不了的。”   冰冷的女声悠悠传来。   “树人族被创造出来就是为了供奉母树,你手里拿着的东西只会把你当做养料。”   一个人影从黑暗里显化出来,撒摩看着那张脸,依稀认出那是暗神教的蒂安主教。   她穿着一身黑色斗篷,斗篷下有诸多凶恶触肢在来回蠕动。   “那也比被你们夺去要好。”杰菲尔昂然回应,“事实证明我不让你们接触核心秘密是正确的选择……我绝不会让你们计划得逞!”   他的身体在不断生长,但脸上的树纹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深邃。他强行顶着那些触肢抽打转向深邃的洞窟内侧,五指张开,似乎要唤醒某些东西。   “你这是……”   蒂安一怔,突然感觉站立的地脉在不断颤动。   “怎么回事。”   正在赶路的金发少女突然停下。   “这种感觉,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了!”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钻破土壤拔地而起。   那是一棵树。   一棵通体漆黑,由未知物质所组成的,外形犹如魔爪般的纯黑巨木。 第188章 遭遇战(还债88)   “嘭!”   “嘭嘭!”   就在艾门皱眉的当口,城区街道的其他地方各自也翻开土壤,钻出了数百棵一模一样的黑色怪树。   这东西在月色下看起来当真是挺渗人的。因为那独特的造型,第一眼看到它们的人还以为是无数魔怪从地表深处探出了爪子。   “别碰它。”看到少女靠近怪树,碧蒂斯皱眉叫住她,“这东西很危险……哪怕你是神子,也不要碰!”   “我没打算碰。”艾门看了她一眼,“你知道这玩意是什么,对吧?”   “如果我没认错,这是起源之芽。”金发女人双眉紧皱,不是很确定的打量四周,“……鸥锦城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起源?”艾门扬眉,“那是什么?”   “根据古籍记载。”碧蒂斯翻开黑皮大书,“‘起源之芽只会出现在一个世界刚诞生的时候。它们就像是活动的生物那样有自己的思想和意志,   会从宇宙中摄取一切能源用来补充自身,好让它们能顺利生长,缔造出一个世界的雏形’。”   “你的意思是这些东西最后会长成一个世界?”少女皱眉,“告诉我这只是神话典籍所固有的夸张描述。”   “我不知道。”碧蒂斯摇头,“但如果这些东西数量不多——我是指没有蔓延整个纳米亚——那它顶多能创造一个稍小型的临界区。”   “临界区又是什么?”   “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一个‘界中界’,一个袖珍版的,在各个规则上仿制源生世界的小型空间。”   “听起来很像神主秘境。”   “……神主秘境就是这么来的。”   说话间她们也没有停止移动。很快的,艾门听到了前方传来的交战动静。   “哐!”火龙身躯撞进空房,发出一声愤怒嘶吼。撒迦莉雅跳到半空刚好躲开,一偏头便看到了在街角出现的熟悉人影。   她穿着一套束腰设计的米色袍裙。面容秀丽,胸脯高耸。   还是和她记忆里一样喜欢穿黑丝裤袜,因为骄傲紧抿的嘴唇和孤独眸子都让她心疼……   “嘭!”然后她就被愤怒的火龙一尾巴从空中抽飞了。   “布利斯!”派蒙和一众黑袍人惊叫起来,赶忙冲到她坠落的地点进行救助。   “艾门-哈温也来了!”他看了眼街角的方向,“我们的目的不是她,带着布利斯先离开这!”   “走得了吗?”艾门早已路上憋了一肚子火,她可是看到了!阿尔贝蒂娜的龙化身躯上有不少伤痕!   还有街道两边!除了那些怪树之外还躺着一大片平民尸体!她不需要问都知道这些人到底干了什么,又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此轻易逃掉!   “嗖!”迅捷的影子闪到半路中央,一剑将最末尾的黑袍人斩成两段。   那人在剑刃降临前还试图硬化外骨骼做出防御,但没用。   附着超高温和频繁震动的剑刃就像切黄油一样将他轻易切开,还没等他感受到痛苦,少女又冲他一张手,喷出一团灿金烈焰。   烈焰消失,两截尸体被彻底蒸发。   这一幕看得诸多黑袍人寒气直冒——这个人对血法师的能力真是太克制了!   经过融合控制法转化出来的血骨屏障可以抵挡的了绝大多数实体冲击,唯独面对这个人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死吧!”艾门继续追了上去,又朝第二人继续劈斩,想向之前那样将他击杀。   这时跑在最前面的派蒙突然回头,面色坚毅的朝身后方向探出右手。   几乎没有人能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   艾门倒是看清了——她看到一团蠕动的血肉从对方袖子里膨胀钻出,闪电般的朝自己冲来。   她看的到,但躲不开。那团血肉冲撞的速度太过迅猛,她只来得及遵循本能,将狮心王剑竖在身前。   “嗤——!”   冲击袭来,撞的她拔地而起直飞出去。身体被血肉挤压撞到房屋墙壁上,“砰咚”碰撞着一路穿过两条街道。   万幸,她在碰撞真正发生前已经拟态了焰化躯体。否则这一下就能撞死她,没有血肉之躯可以抗住这股力量。   “砰砰砰!”   然而危机还未解除,因为那股血肉的冲力还未递减。它顶着她再次贯穿两栋房屋,似乎想就这样把她“顶出”整座城市。   “哼!”艾门可不会让对方如愿。   她也不躲,而是强行在高速运动中下压重心,让悬浮的双脚踩在地上。   这动作的效果就是她的双腿像两把刀一样扎根在地,犁出了两道深邃痕迹。   “火!”   然后她集中力量凝聚神焰到剑刃上,将剑刃竖起朝血肉试压。   “嗤嗤嗤嗤嗤——”   她的双脚提供了阻力,两股力的交错产生了无法想象的巨大动能。狮心王剑就像一枚钉子般嵌在两股力的最中央,锋利的剑刃立刻以狂猛效率将   血肉切开。   在这种情况下,血肉的突进只会撞在最锋利的剑刃上不断被刨开朝外翻卷。艾门的身形也终于在第四条街稳定住,开始一点一点的顶着血肉缓慢   前行。   一开始,她动作很慢。   但她越走越快,最后干脆狂奔起来。以剑刃当先锋,整个人化作神焰之剑朝血肉源头反冲了回去!   “嘭!”冲到中途她双足离地,身躯周围的粒子都被她加热用作冲击爆发。   “嗤嗤嗤——”   几乎只是一瞬间,她化作的艳丽金光就斩了回来。血肉巨臂像两条单薄的带子被她一分为二,下一秒已然和派蒙脸对着脸!   这怎么可能?   一瞬间的瞳孔收缩,不足以表达派蒙的惊惧。   他无法想象,耗费巨大代价才接种到手臂上的“母胎脐带”居然会被她以这种蛮横无理的方式从正面击破!   她不是还没有开启星辰拟态法吗?   难道维多利亚神族的战斗天赋居然能强到这种程度,让她在体验过那种感觉后就能自行模拟?   金色的人影没有给他太多思考时间。   她只是在半空中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然后抬手,挥剑。   灿金剑光在血肉之中炸裂开来,但却没有将派蒙一分为二。   一团血肉猛的从他体表翻滚出来,用无尽的生长抵抗住了这波剑光。 第189章 物归原主(保底)   站在艾门的角度旁观,这是一种奇妙体验。   以变异的右手为起 点,她的敌人在这一瞬间不断以翻开的血肉做盾牌,硬生生挡住了她的斩击。   通常来说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没有存在能在一瞬间挡住狮心王剑。   但现在的情况是——这些血肉确实挡不住她的利刃,可因为它们不断生长不断翻滚时所产生的那一丝丝阻力,她就是无法将剑光斩到对方身上。   考虑到这些人对鸥锦城的威胁并不小,艾门只是简短沉思,立刻开启了剑柄上的战圣之瞳。   战圣之瞳看向左侧,她便不断微调剑刃的角度,让它更流畅的斩开左侧血肉。   但偏右侧的血肉会飞快壮大,放任不管的话是重大威胁。   于是她又调转圣瞳看向剑刃右侧,剑刃偏斜,将那团凝聚的血肉从中切开。   奇格兰的幻影说的没错。   这种不协调的矛盾感让艾门忍不住皱起眉头。   镶嵌圣瞳的狮心剑……这把剑如果想发挥出最大力量,还是得补全另一只眼。   而且这些血肉的质感很奇怪。   她眯眼观察两侧正在翻滚的肉壁。   正常来说附着超高温的剑刃配合粒子震动可以将它轻易切开,并不会在开头产生那样的阻力。   那种阻力就像是,剑刃表面的高温根本没发挥任何效果,就是用一把普通钢剑在切肉一样,这种感觉太反常了。   她想了很多,可在现实里才过了不到三秒。   她没等三秒走完便立刻抽身后退,并不打算跟暂时无法解决的敌人拼体力消耗。   那团血肉立刻暴涨,裹住了她刚才站立的位置。它就像一坨疯狂沸腾的血肉软泥,很快就长到了四层楼高,一条街大。   它彻底堵住了她们追击的路,艾门不得不站的远一些,内心估计那些黑袍人已经不在原地。   “艾门!”阿尔贝蒂娜的身影从旁边飞奔过来,带着惊惧和感慨看着她,“……码头的问题解决了?”   “解决了。”少女点头,看向后面的金发女人。   “多亏了碧蒂斯,否则不会那么容易。”   “这团蔓延的血肉是什么东西。”随后她盯住碧蒂斯询问,“它能免疫我的神焰焚烧。”   “免疫神火?”金发女人一开始还在皱眉沉思,听她这么说微微一怔,眉头皱的更深邃了。   “没有凡躯能免疫神火。”她说道,“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没有。排除凡躯外我也只能找到几个例子。”   “我懂了。”艾门点点头,“这是哈塔神尸。”   真理教当初派年轮跟她接触,两个人就商讨过这个东西。   哈塔生前是光明神、太阳神。他的尸体里有极大可能蕴含维多利亚赠予他的太阳火种。   经受太阳火种不断温养所成长出来的躯体自然不会惧怕火焰高温。而结合情况看,这些血肉应该是对方用某种方式召唤出来的。   现实表明她没猜错:当那团血肉继续胀大到接近二十层高,即将压碎第三条街区时,它的生长就停止了。   取而代之的是萎缩现象。它用比生长还要快的速度萎缩回去,很快只剩下一层硬化死皮。   “恶心透了。”碧蒂斯小心翼翼的跨过死皮,“这就是为什么我讨厌和这些家伙打交道。”   “他们已经走了。”艾门站到之前的位置,“血肉萎缩后什么都没留下,包括那些平民的尸体。”   “我知道他们要去哪里!”   阿尔贝蒂娜披上斗篷站出来。   “刚才和那个黑袍人交战时我依然在聆听他们谈话。听到他们说‘东部海角’,好像年轮主教也在那里。”   “恐怕不止。”艾门看了看东边,“来到鸥锦这么久都没看到那三个灾徒,搞不好他们也在那里。”   “抓紧时间吧。”她说道,“趁着东港的白雾还算老实。”   她转身回头,周身粒子开始加热。   阿尔贝蒂娜对她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又憋了回去。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对方说,那个黑袍人的战斗方式和某个熟人非常相似。   ……   东海角,断崖上突然显现出一群黑袍身影。   中间的身影屈膝欲倒,立刻有好几双手将他扶稳。   “派蒙教授!”   “派蒙教授!”   “不要紧。”派蒙摇头,面色显得极为苍白,“不过是一条胳膊而已,能从狮心王剑的剑刃下逃走已是万幸。”   他的右臂袖子空荡荡的,里面已没了血肉肢体。   “布利斯。”想了想,他将撒迦莉雅叫到身前,“你应该知道现在当务之急是下去找蒂安,完成我们的主要目标。”   “我知道。”撒迦莉雅点点头,“我们得去劫掠灾徒,还有杰菲尔手上的那个东西。”   “很好。”派蒙仔细对她打量一番,“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队伍由你发号施令。”   撒迦莉雅陡然愣了,在嫉妒的环视下有些手足无措。   “你把手伸出来,我把脉络魔的传送控制法给你。”   撒迦莉雅有些犹豫的伸出右手。她不知道那所谓的控制法到底是文字记述还是——   还是从派蒙身体里挤出的血肉。   一小团血肉,只有一个指节大。被派蒙从食指尖端挤出来,落在她的手掌心里。   血肉是活的。她眼睁睁看着它钻开了自己的手掌心,哧溜一下顺着手臂逃窜进了她的身体。   “!!!”   “别排斥!”派蒙制止她,“没有伤害的,这只是让你和艾莎大陆的脉络网建立联系。”   不用他提示,撒迦莉雅也感觉到了。   和血肉融合后,她能感应到那头虚弱濒死的脉络魔。还能通过它感应到遍布艾莎的所有网络。   这些人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在空间上最快速移动的。   她心里了然。   那么当初我遭遇的蠕城守卫,应该也是一头脉络魔了。   “另外,布利斯。”派蒙叫她上前一步,用左手抓住了她的左手。   “用它探索我的断臂伤口,把你抓到的东西给抽出来。”   “……是。”   撒迦莉雅依言做了。   她将左手探入派蒙的伤口,眉头一扬,好像抓握到一个棍状物体。   一股血脉相连的亲切感顺着物体传导过来,她的双眼骤然睁大。   她将棍状物一点一点的往外抽,抽出来一把2.7米的黝黑长枪。   “这把枪是组织的战利品之一。”   派蒙的声音好似从天边传来。   “我要你用它,去实现我们的伟大目标。” 第190章 孵化条件(还债89)   灾厄圣枪。   内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对撒迦莉雅窃窃私语。   不——她猛然摇头。这是黑狂!   难怪我在伊卡洛林根本探寻不到它的讯息,原来它被藏在艾莎!藏在海渊之隔的另一座大陆!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   她抬起眼睑,对上的是派蒙期待的视线。   如果她真的是布利斯,面对这种栽培肯定会非常感动。   但她是撒迦莉雅,她很反感有人拿她的东西来笼络他人。   权衡一番后,她低下头,用这种方式掩盖眼里暗藏的杀意。   她已经做出决定:至少在破坏异种教会真正的计划前,这个身份还不能暴露。   ……   地下洞窟,潮汐祭坛。杰菲尔的面容已经形同枯木。   “你这是何必。”黑发女人静静看着他,“耗费生命力催动母树枝丫,用它催生出临界区的雏形……这种事对你来说有这么重要?”   “很重要。”杰菲尔轻声说道,“即使拼着损失掉大半座鸥锦城,我也要阻止你们的疯狂计划。”   “听起来你知道我们的计划内容。”蒂安轻微眯起双眼,“很奇怪……我怎么不知道我管辖的城区里还有内奸?”   “你管辖?”杰菲尔听到这形容面色一变,“你——你难道是——”   “蒂安的天赋虽然杰出,但在神术式微的现在是不可能成长到临近高阶的。”   黑发女人伸手捋着胸前长发,笑眯眯的冲他点头:“所以我帮她解决了一些修行上的小问题,顺带在她体内留下了种子,让我可以随时降临。”   她的阴影在岩壁上拉长,如同更深邃的幽冥黑暗。   “那么我倒好奇这副人类身躯能供您用到什么程度了。”杰菲尔叹息道,“年轮,把他们都带出来吧。”   洞窟深处响起一阵脚步声,年轮的身影逐渐显现。   跟随她一起出现的还有三名黑袍男女,正是之前在贝鲁克西塔降下灾难的灾厄化身。   “我讨厌被锁在一个固定性形体里。”坎比亚的风暴抬起双手,“这种感觉不自由,人类的躯体也太脆弱了。”   “你身上有幽暗的气息。”艾莎的海啸看着敌人,“你是瑟芙琳?瑟芙琳降下的幽暗化身?”   “不做到这种程度,我害怕蒂安留不住你们。”   黑发女人轻微点头,“如果我所料不错,杰菲尔释放你们,使用母树枝丫的目标就是催生临界区让你们逃入时间之海。”   “临界区?”有些虚弱的红发少年抬头皱眉,“杰菲尔?你居然不经我们同意就消耗掉了母树枝丫?”   “这也是没办法的。”老树人摇头,“你们的实力都已经退化到接近中阶了,我难道还指望靠你们和敌人对抗?”   “临界区必须被制造出来。”他坚定说道,“虽然会有一些牺牲,但只有用临界区包裹住这片时间海才可以同时解决所有问题。”   时间之海一旦扩散,没有神主干涉是永远不会退潮的。   那些白雾只是看起来停了,实际上还是会以极慢的速度朝四周蔓延。这样下去要不了一年鸥锦城就会消失在时间流里,甚至有可能因为时空紊乱直接泯灭。   而临界区,这个东西一旦成型将会把笼罩的一切纳入一片独立空间。   它稳定、安全,可以信任。即使将整座鸥锦城“连根挖走”,这座城市也会作为临界区的核心,像一座浮空城那样在时间海里不断流浪。   这样不但可以为真实世界解决时间海的威胁,那些在今夜潜入鸥锦城想要夺取枝丫的邪教徒也会被困在这里。   他们出不去,自然也就无法实施那个计划。   这就是杰菲尔的目的,他不能让任何威胁从鸥锦城流通向真实的世界。   “你这个老疯子……”   双马尾的风暴目瞪口呆。   “不征求别人意见就这么干,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吗?”   临界区如果真的成型,杰菲尔和他们自己也都出不去。   没有神主的力量做指引,任何人都无法从时间海回归真实。   “他当然是不会跟你们说办法的。”   黑发女人轻笑一声,“但是我能猜到。”   “神主的力量这里并非没有。如果你们能将面对的敌人全部杀掉,在那位哈温公主的带领下应该有一些微小的机会能摸回去。”   “即使知道你又能怎么办呢。”杰菲尔皱眉,“你毕竟不是用的真身降临。能使用的依然是属于蒂安的力量。即使临界区困不住你的精神意识,你们‘血骨法师会’潜入这里的人也逃不出去。”   血骨法师会?   这个词不止让撒摩懵懂。潜藏在暗处的三个女人也暗自皱眉。   艾门三人大概是在两分钟前摸下来的。她和阿尔贝蒂娜的飞行速度都极快,赶过来不需要多少时间。   考虑到贸然出去可能会有不好的影响,她决定先躲在暗处,听听看这些人都在谈些什么。   这么做的收获如她想象中那样相当丰厚。   她不光知道了敌人的身份、目的,还知道了杰菲尔在做些什么,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稳住局势。   “你错了。”   突然,伴随一个带磁性的男性嗓音。一个黑袍青年手持长枪走出幽暗。   棕色短发,面容苍白。布利斯带领剩下来的十七名血法师从后面出来,和黑袍女人站在一起。   艾门的呼吸骤然停滞——她当然认得出对方手里的是什么东西。   灾厄圣枪。   他们居然为这次行动拿出了一柄古神器?   那个血骨法师会难道已经破解了古神器的秘密,能让这东西被凡人使用?   “你是谁?”杰菲尔和年轮立刻如临大敌。   敌人的数量太多了,事情变的越发棘手。   尤其是“蒂安”脸上的怪异微笑,他总觉的事情在某个地方出了偏差。   “中阶血法师布利斯。”   撒迦莉雅简单给他们介绍自己。   “我知道你已经很努力的在阻止我们,杰菲尔阁下。但很遗憾,你猜错了。”   “时间海是受了根源的影响才开启的,并不是什么自然现象。”   “孵化哈塔的工序限制很多所以不适合在真实里进行。因此它本来就需要一个临界区,用来更好的压缩能量。”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目前为止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逼你开启它,仅此罢了。” 第191章 角落里的剖析(保底)   这番话让所有人听的一呆。   尤其是老树人,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假设竟全是错的。   他立刻重新控制手中的枝丫,试图将临界区的雏形给收回来。   但已经太晚——他不再能像刚开始那样自如的控制枝丫收束,他的力量在变得孱弱。   于是他改变意图,转而沟通树人族的地底空间。想要尽快带撒摩几个离开这里。   “没用。”撒迦莉雅抬起黑枪朝前一指。   “地之空,封锁。”   随着她的动作,一股看不见的密集震波从枪尖开始翻开涟漪。   空气在这一刻像是变成了水。杰菲尔立刻和地底空间失去了联系。   没等他诧异于这种霸道的力量,撒迦莉雅又翻转黑枪,往地上一剁。   这一剁,杰菲尔和年轮顿感思维散乱,连站立都险些维持不住。   过往让他们感到亲切的岩土大地在这一刻仿佛成了敌人。身为树人族的他们站在这就仿佛置身于泥沼中央,地脉粒子不愿意再受他们操控。   “扑通。”   身后传来摔倒的声音。杰菲尔不用回头都知道是那三个灾徒倒了下去。   “灾厄……”他努力睁眼,想要看清对方手里的恐怖武器。   撒迦莉雅没给他机会,抬起枪杆又是一剁。   “扑通。”这一剁直接将杰菲尔的意识震散。   他和年轮双双倒地,只剩手足无措的撒摩呆站在那。   “不错。”黑发女人赞许点头,“这么快就能掌握圣枪,真不愧是我看中的小天才呢~”   “不。”撒迦莉雅谦虚低头,“都是因为有母亲的血肉帮忙融合。”   拿到圣枪之后她就感觉到了。除了属于黑狂的部分之外枪身里还有一份异类血肉。   它将地脉的力量锁在里面,同时也差不多彻底侵蚀了另外三面的凹陷槽。   她估计那三个灾徒之所以会实力下降就是因为这个。也是因为这个限制,她不太敢和黑狂做生物链接。不敢彻底发挥它现在的力量。   “厉害就是厉害,不要连这点夸赞都受不起。”女人哼了一声,“你记住了布利斯,在我面前别学哈塔那副虚伪架势。”   “……是。”   “带你的人把他们看护起来,让派蒙准备召唤神尸。”   一众黑袍人很快行动起来。分了几批人负责不同工作。   那头艾门之前以为快要挂掉的脉络魔也被重新招出,她看到有一些黑袍人在用人类的死尸为它填补伤口。   正犹豫现在该怎么做。她突然感到有人在拽她的衣服。   回头一看,是碧蒂斯。   金发女人将那本黑皮大书朝她打开,掏出一瓶墨水倒在一张泛黄空页上。随后艾门和阿尔贝蒂娜就看到那里出现了书写的文字。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碧蒂斯在上面写道,[血骨法师会应该是异种教会的衍生组织之一,他们借着雅芬人的掩护在艾莎发展,试图干涉时间海的流向,并通过这条延伸出的支流探索根源。]   [但是他们刚才不是说要利用临界区的独立特性来孵化神尸吗。]艾门用手指划出字符,[这和你说的根源又有什么关系?]   [根源是纳米亚的一切。]碧蒂斯继续书写,[它是时间和物质,你能想象到的所有存在都包含在里面。而我个人不认为他们大费周章孵化出一具神主级别的神尸傀儡是想在艾莎对付谁,这太浪费……所以它只可能是为了发掘时间海而制造的,那里面一定还藏着某些秘密。]   [而且那个男人刚才也说了:时间海的涨潮现象是因为受了根源影响。可见这条支流就是在他们刻意操纵下才飘出来的。我估计他们是想通过其他途径打开根源的门但遭到失败。所以才不得不想办法干涉根源,让扎根在深处的时间流‘窜出来一些’。]   [‘支流’依然和‘汪洋’连接在一起。]艾门眯眼,[如果有办法在‘支流’通行,这等于是另一条通往‘根源’的路。]   [那么哈塔的神尸就是‘办法’?]阿尔贝蒂娜也加入到这场无声交谈,[制造神尸对他们来说就是造船?就是用来通行时间之海?]   [不太可能有其他解释。]碧蒂斯点头,[他们一开始应该并不确定杰菲尔手里有没有枝丫,所以他们利用了被囚禁在时间海里的图撒——因为它在脱离根源后为了重获自由必然会控制支流飘向枝丫的位置。那艘船在东港靠岸对他们来说才是真正动手的讯号……]   越是分析,她们几个就越是感觉这些人图谋太大。   哈塔神尸是由不知道多少种尸偶魔虫搜集不知道多少血肉样本才能初步制造的东西。她们原本以为这项准备工作只是为了帮雅芬人统治艾莎大陆。没想到它居然也只是工具——为了某个更高目标才得以出现的前置条件。   那他们真正想得到的东西是什么?   异种教会到底在图谋什么?   相较于他们“试图从海渊里迎接恐怖”的核心教义,他们的目标难道不应该一直锁定在这边——也就是艾门这具肉身上吗?   这么思索,艾门渐渐有了一个比较恐怖的猜测。   这些人不集中力量把她抓回去解剖,费尽心力也要潜入时间之海。会不会说明他们达成目标的方式不止一个?   异种之所以不向人类发动总攻就是因为无法剖析维多利亚人的基因密码。会不会,这串密码能从时间海里得到答案?   它会不会就潜藏在碧蒂斯提到的‘根源’里?毕竟她说了这东西可以无所不包?   [碧蒂斯。]   她干脆贴到对方身边,用手指甲在她大腿上划拉。   [你们这一脉的索菲亚人一定还知道很多古代秘辛。比如那个血骨法师会,还有你所提到的根源,甚至包括你之前隐晦提醒我让我不要过多使用狮心王剑……我看得出来你知道很多。]   [你对我们尚未建立彻底的信任,我知道要你将一切都说出来会很困难。]   [但现在情况……不怎么乐观。我希望我们可以从这一刻开始建立信任。]   金发女人偏头看她,嘴唇紧抿不说话。   [碧蒂斯。]   艾门用仅存的左眼和她对视。   [我很需要,你的帮助。] 第192章 简笔画手(还债90)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   金发女人把头撇过去,书上浮现出又一行字符。   [而是有些存在,有些恐怖,我暂时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辞藻去形容它们……我可能还没从那种惊惧当中缓过神来。]   [你是指什么?]艾门差一点没忍住问出声来。她能感觉到女人的身体在轻微颤抖。   [很多。]碧蒂斯的脸依然往内侧撇着,只有书页上不断显出文字,[人们所熟知的世界远比他们想象中要恐怖的多。无数的阴影,无数的奥秘藏在角落里蠢蠢欲动。不止是地上的,还有地下的。亦不止是彩色的,还有黑白的……我的父……我的亲族当初就是遭遇到了其中一种,你根本想象不到他们变成了什么样子,又是被怎样的方式残忍杀死……]   艾门相信,这段文字如果是用人的嗓音说出来,它一定会夹杂颤音。   但碧蒂斯,关于这个人,她已经从初次会面中看出来她其实有一个高傲的灵魂。   她不会接受那样一个软弱的自己。所以用漆黑的墨在稍稍泛黄的皮纸书页上做无声诉说——这恐怕是她唯一愿意的表达方式。   [我问你们。]新的字符再次浮现,[你们真的愿意接受这份真实,愿意去看我当初的遭遇?]   艾门在她腿上划了个勾,然后回头去看棕发女人,看到她对自己轻轻点头。   [可以。]碧蒂斯的颤抖逐渐止住,[那我就带你们去看——那无法言语的阴森恐怖。]   她站起来,示意两人跟她从坑道回到地表。   “这需要用到精神力。”来到地表后她开口解释,“在之前的距离,精神力的任意波动都会被对方察觉,所以要找个不容易被/干涉的地方。”   “我们准备好了。”艾门和阿尔贝蒂娜站在她对面,她其实已经猜到对方要用的法子。   “那就出发。”碧蒂斯一点下巴,再次摊开书,从书页中唤出一枚银色光球。   这是念界法球。艾门和阿尔贝蒂娜只看到银光一闪,眼前的景象就骤然变了。   她们的精神意识在这一刻被连在一起,共同使用着一个“视野”。   就像是两个人同时接入了一台设备,在用这台设备的视角玩第一人称的探险游戏。   画面在晃。   似乎是视角的主人在不断奔跑。   阴湿的烂泥地。呼啸而过的细木杆子。拍打在脸上的枯黄落叶。这一切的一切让奔跑显得更像是逃亡。   “父亲!”艾门听到一个稍显稚嫩的女孩嗓音。   她气喘吁吁,冲着前方沙哑喊道:“我们要跑到什么时候?”   “别说话!”沙哑男声从前方传来,“把力气留在双脚上!别回头!快跑!”   脚步声密集,踩在地上很是杂乱。艾门辨识出同行的大概有七个人,他们此时都蒙头遮面,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杀一样。   这是一段沉默的旅途。   没人愿意吐露哪怕一个单词来浪费体力,所有人都闷不吭声在均速快跑,也没有任何人敢回一次头。   艾门跟随视角的主人颠簸了一会,发现眼前的景象被改变了。   阴湿的烂泥地,褪去了黑色。   呼啸而过的细木杆子,褪去了深棕和暗红色。   空中飞舞的枯黄落叶打着旋儿飘落下来,仿佛屏幕的变幻开关,一叶障目后入目所及是一片死白。   黑、棕、红、黄、绿。   环境里的一切颜色都消失了。   所有的物体——包括视角周围奔行的人体——全都变成了用简单线条勾勒出来的简笔画,无一幸免。   最恐怖的是连声音都不复存在。   艾门知道此时此刻风在呼啸,那些人踩在烂泥地和枯叶上也会发出细碎动静,但她这一刻听不到任何声音。   仿佛世界被按下了静音键,取而代之的是黑色文字。   前方奔跑的那个“线条男人”,每当他踏出一步,他落脚的位置就会冒出来一个拟声字符。   还有他的喘息声,其他人的惊恐叫声和交谈声。所有应该落到她耳里的声音一个不拉,统统变成了类似漫画模式的文字映现。   [它追上来了!]   [别停下!继续跑!]   [父亲!]   [别说话!]   艾门不知道阿尔贝蒂娜是什么感受,但她起了一臂的鸡皮疙瘩,还头皮发麻。   这是什么力量?   这是什么法则?   这种现象根本就不该存在。   不。   与其说“不该存在”,还不如说“怎么可能存在”。   这根本不是物理层面,或者说“应该能反馈到物质世界”的力量。它应该被归类为“幻想”!应该只存在于虚幻之中!   现在她开始相信碧蒂斯并没有夸大其实了。   但这份恐怖才刚刚开始。   [HA-HA-HA-HA-HA——]   就像每一个反派出场总要伴随奸笑一样,追来的影子还未现身,它所发出的一串字符就突破了画面,以近大远小的方式直直冲到人群当中。   这些字符是有实体,或者说有碰撞体积的。   每一个组笑声都好像是一发炮弹,只是这么一撞就将逃亡的队伍砸翻一半。   如果放在漫画里,这个场景会很可笑。   一群简笔画的线条人被字符砸翻,甚至有几个还被字符的尖锐边角扎进脊背。   他们发出痛苦的叫喊,显现在空气里是各种各样的拟声词。艾门想象不出有哪本漫画会画这种弱智场面。   但这是现实。   前不久这个世界还有颜色。这些人也都是会说话的血肉活人。   [你好啊,小妹妹?]   那个影子冲到跟前,站在视角主人对面。   视角抬头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用简笔勾勒、穿衬衫并套毛背心的短发青年。   他戴着一顶画师帽,腰间挂着画具包,正一脸笑眯眯的看着这边。   [别碰法妮娅!]   之前的男人冲过来挡在视角面前。然后他的脑袋就被摘掉了。   [不!]   艾门看到一个词汇从自己嘴里钻了出来。   [放开我爸爸!把它还给我!]   [你爸爸太悲伤了。]青年依然笑眯眯的,[别急,我马上让他开心起来。]   他将那颗头拿到手里掂量一番,从画具包里拿出了一块——橡皮擦。   他用这块橡皮擦在男人的脸上用力一擦,用线条描绘的一只眼睛就被他这一下抹掉了一截。   在他飞一般的操作之下,那颗头的面部表情被迅速抹去。   然后他又取出一支笔,在那颗头的中下位置画了条弧线。   做完这些后他把这颗头放回躯干,把他扳过来,让这副全新的面孔正对“艾门”。   那张脸几乎没有任何五官,就只有一条嘴唇弧线。   [不……]   [不,别过来……]   [这不是爸爸,不是!]   [不喜欢?那我给他再换张脸……]   [不,求你不要……]   [妩媚的妆容!喜欢吗?]   [不……]   [还是尖牙利齿?时髦的高颧骨?]   [不……求求你……]   [真是挑剔的顾客……不过我有耐心!]   [我的‘线世界’还能持续一千零八十六个小时三十七分四十秒,我发誓会让你满意!]   ……   这一串闪过的线条画,艾门手脚冰凉的看完了。   从幻境里返回现实,她和棕发女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那是什么。”她问碧蒂斯。   “我所说的一部分真实。”碧蒂斯答道。   “纳米亚世界不止我们所立足的这块大地。”她说,“时间和空间在这里交错,秘境、线界、阴影界……越接近根源的世界就越是诡异。你根本不知道会在这些地方遭遇哪些现象和哪些人。在那种完全未知,彻底脱离常识的规则里可能最弱小的生命体都能要你的命。”   “我父亲身死的时候,我们刚刚从线世界里逃亡出来。”   “线世界是那些人开辟出来的第四层世界,里面的一切都像你看到的那样由线组成。”   “那个恶魔属于一个叫蔷薇骑士团的组织。”   “它自称‘简笔画手’,就是它杀了我的父亲。” 第193章 条件(保底)   “那些人,就是正在和我们作对的异种教会已经显露出了三个分支组织。”   “它们分别是血骨法师会、阴影行者和蔷薇骑士团。其中有些是特别强大的融合人,有些则干脆是那些临界区生出的怪物。”   “这些组织,或者说这些临界区都对现实有自己的想法。你将来要做的事不止是回到瑟兰让国家安定那么简单,还得面对无穷无尽来自神秘的未知魔怪。”   “所以我说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将来要面对什么。”碧蒂斯颓然低下脑袋。   “你可能也根本没做好准备,去承载身份赋予的那份使命。”   “……我不喜欢什么使命不使命的。”艾门眉头皱了一下,“如果该是我承担的责任那我会去承担,使命的说法太恶心了。”   “你听着,碧蒂斯。”她呼了口气,“你的担忧毫无必要,因为我并不认为这些东西有多恐怖。”   “总会有办法的。”   她又和阿尔贝蒂娜对视一眼。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阻止他们,不能让他们孵化哈塔神尸。”   ……   ……   “血肉界的情况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了。”   地下岩洞内,断臂的派蒙坐在阵中,抬头仰视撒迦莉雅。   “等神尸降生,我们就有希望顺着时间海的支流绕过那些麻烦的空间,直接突破到根源身处的时空界区。”   “然后呢。”撒迦莉雅看着他,“突破到最深一层后,我们又要做些什么?”   “这就不是我们该关心的了。”派蒙摇头,“纳米亚太大,有太多神秘没显露出来。也许母神自有她的安排,我们只要顺着时间海前进就好。”   撒迦莉雅没说话,她想了想这阵子在地底世界——也就是对方提到的血肉界接受教导的那些日子,还是有些精神恍惚。   纳米亚并非只有一层,这消息她在最初得知的时候极其震惊。   地上是繁荣的人类文明,地下却不完全是岩石地壳。在超过6000公尺深的地下她能看到自成空间的暗红血肉,其范围之大在她见过的所有界中界里也是无出其右。   有时她甚至会怀疑从那里一直深入地核都是血肉组织,星球就是一颗会吐息的活物。但派蒙很快解释说并非如此。   “你所看到的血肉界,说到底还是一个彻底稳定的临界区。”他当时是这么说的,“它未真正替代这里的岩层,只是和它重叠了而已。”   撒迦莉雅知道这里的重叠是什么意思,因为她问了派蒙,得知从血肉界再往下探索就是阴影界。   那是连接万物之影的地方,每当有幽影猫或者幽影刺客使用阴影穿梭,身体就是在阴影界里行走活动。   阴影的世界和地表重叠——就像太阳照射在万物身上留下影子。有这个说法当范例,撒迦莉雅很快了解了其他世界的重叠原理都是什么。   它们的根还是在现实里,依然和现实连接在一起。   现实世界所发生的变动可以对那里施加影响,就好像她动一动肢体就能影响影子。   但那里同样可以影响现实,就好像如果她的影子活了,她的肢体也要受其操控。   (海渊里的异种之所以不开启全面入侵就是为了凿开去起源的路。)   撒迦莉雅看了看正在忙碌,准备阵术仪式的血法师们,内心依然在猜测他们最终的目的。   (这些怪物难不成是想通过起源来影响现实,从根本上将现实的一切都抹杀掉吗。)   说真的,她现在有些犹豫不决。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潜伏下去对于局势而言是对是错。   如果时间海的打通计划实施顺利,血骨法师会得以探索到那所谓的根源附近,这种影响会导致现实的巨大灾难吗?   如果我在这里阻止他们,让这个计划彻底挫败,我是不是就可以拯救整个纳米亚?拯救还不知道真相的哈温?   她还没有下定决心。这是因为她同样对派蒙所说的“起源”感到深深好奇。   她潜意识里有些想去起源看看,看看这个世界的真相,也看看自己究竟是从何处来的。   “哐——”她正遐思,洞窟内部突然开始发生震动。   “有人在破坏临界区。”黑发女人从暗影走出,“估计是那位艾门公主。”   “布利斯带其他人过去看看。我留在这里,守护孵化。”   撒迦莉雅带了十多人离开洞窟,只剩下黑发女人和派蒙留下。   洞窟内已经被那些平民的血肉铺设出了一条暗红地毯。脉络魔和这张地毯相连,隆起的血管就像是枝叶脉络。   两个树人和三个灾徒都被血肉裹住,身体附近刻着几道五芒星阵。   派蒙则被束缚在这些星阵中央,他的身体已经有一半和这张地毯融合。   “这确实是最简单的分兵计划。”   黑发女人突然抬头看向幽暗。   “现在你愿意出来谈谈了吗,艾门殿下?”   回应她的是一道剑光。   就像光芒在暗影炸裂,金发少女的身影瞬间从黑暗里冲出来,抬手朝黑发女人斩了一剑。   这一剑将她的诸多触肢从中削断,剑刃已然在下一秒直接抵住了她的脖子。   艾门没跟她客气,抬手挥剑用力一削。   女人的头颅被斩断,但很快整个人化作暗影,想要在黑暗里完成聚合。   “嗤!”但剑刃炸开一团火光,那团黑暗瞬间被光亮照耀的不断后退。   “嘭!”蒂安的身躯也被挤在墙壁上,在强光照耀下几乎动弹不得。   在这个状态下她无法阴影化自己的身躯,如果被斩杀那就是真的死了。   “你不打算听听看这边能开出怎样的条件?”   但她依然很镇定,似乎料定了少女不敢斩杀自己。   艾门双唇紧闭,剑刃直刺她的心脏。   “安塔利亚蒙可以复活。”   “喀嚓!”   前趟的步伐瞬间停了。   剑尖停在对方胸前,蓝色左眼陡然睁大。   “你说什么。”   艾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东西。   “你没听错。”   黑发女人露出微笑。   “我说最敬爱的那个安塔利亚蒙,可以复活。” 第194章 火种(还债91)   “根源的力量是伟大的。”   蒂安对少女淡淡说道,“一旦打通了前往起源的路,世界上的所有存在都能从其中找到真正的自我。”   “就像时间海里蕴藏着生命体的过去未来,能够孕育时间海的起源当然也包含重生之力。”   “你所想的,你所追求的一切都能在那个世界里得到实现。”她伸手挪开胸口剑尖,“这样的世界难道不好吗?你不想要吗?”   “我……”艾门的精神在一瞬间陷入恍惚。   她想起了和那位白胡子老者日常相处的点点滴滴,想起了当初在神主秘境里和对方的诀别,想起他当时看向自己的慈祥笑脸,想起他当时充满宽容的对她说——“其实你也可以把我当做父亲。”   ……   “你很强大,艾门。”蒂安对她道,“我们一开始只是单纯想要捕获你,将你作为母神成长的养料。但你居然在短短几年内成长到今天这步,不能不说你的天赋和意志都是神主后裔里最顶尖的。”   “但你从本质上依然还是凡人的思维。”   她的声音严厉起来,“你还没有理解生死的界限。对于某些东西看的太重。”   “所以为何不试试拥抱它呢。”然后又转为魅惑的语气,“为什么不试着接纳那种融合的感觉?和我们一起去迎接新的世界。”   “不。”金发少女紧闭双眼摇着头,“我不能让你们的计划实现。”   说完,剑刃上的光芒更甚。   强烈的焰光将黑暗刺穿,直接捅入女人的心脏。从剑尖到剑刃再到剑柄,深深将她钉在了墙上。   “安塔利亚蒙对我来说是很重要。”少女低着头,声音从发丝间传出,“但我想即使他还活着,他也不会乐意看到我为了这种事而背叛人类。”   “你已经是怪物了,瑟芙琳。”她用那独眼盯着女人,“我们之间没有什么条件好说。”   骤然听到安塔利亚蒙的复活可能,若说她不心动那肯定是撒谎。   可她想了想,觉得如果她真用这种方式苏生了老头,他搞不好会被这种行径再气死一次。   有些生命的牺牲就是为了和这些魔怪抗争。包括安塔利亚蒙,他也是为了这个世界的真实才选择了去死。   她不能背叛对方临死前托付的信任,和这些人合作什么的,绝无可能。   “是吗。”蒂安的嘴角溢出鲜血,“那还真可惜。”   “为了不让你阻止我们,只有用这种方式让你去死了……”   她的头颅低垂下去,生命体征已然消失。   但艾门知道事情没这么容易解决,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环节等她去做。   她看向洞窟中央的派蒙,发现这个中年男人果然开始了剧烈颤抖。   她的火焰点着了黑发女人的残留尸身,这团火才刚刚落地就在血肉地毯上飞速蔓延。填入派蒙身边的那些血肉凹槽。   暴烈的温度通过血肉地毯灌注进他的身体,让他的骨骼噼啪作响,似乎正在从内部发生改变。   “利用我的神火点燃法阵,唤醒另一个空间的哈塔神尸……”   “和碧蒂斯说的还真是分毫不差。”   艾门眯眼,想起之前她们商讨的计划。   “法师会的人肯定知道你在鸥锦。但他们行动之间并未对你做出安排。”   “而自从在海王城斩出那一剑,你在任何组织和国家的评定里都应该被列为最高级别,所以这种忽视在我看来并不正常。”   “我推测这些人的主导者知道我们在伺机行动,并且打算利用我们来做一些事。”   “最可能的就是用你的火焰来点燃哈塔神尸,因为原理上你们的火焰都来自维多利亚,你的力量最适合唤醒那个怪物。”   这是碧蒂斯在刚刚做出的分析。   她对艾门的建议是尽量不要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使用神焰,因为这很可能会正中对方意图,加速哈塔神尸的孵化速度。   艾门觉得她的建议很有道理,但她并不打算那样去做。   她并没有忘记,年轮当初跟她交谈时曾经提到过哈塔的尸身上可能会蕴含“太阳火种”。   那才是维多利亚刨除狮心剑外的力量源泉。也是星辰拟态法最重要的力量核心。   黑发女人刻意一个人留下只是在充当诱饵。   她的目的就是让她进入铺好的地毯,用自己的能力逼迫她使用神焰。   为了动摇她的心神,不让她察觉这根本目的,对方在一开始还拿安塔利亚蒙的复活来诱骗她。   这种算计的能力不得不说也确实是相当厉害。如果不是她一开始就知道对方想要图谋什么,她肯定会陷在恍惚中更长时间。   不过现在这些图谋都要作废了。   少女来到男人身边,张开手心,呼唤出一团灿金神焰。   然后她又取出一枚亮银宝珠,正是之前借给碧蒂斯的念界法球。   她将那团神焰按到对方脊背上,迫使他发出一串凄厉惨叫。   源源不断的精神力开始通过念界法球灌输到神焰当中,又从神焰灌输进对方肉身,和他的精神逐步融合。   “你想干什么?”   派蒙在惨叫中诧异的问她。   “这些火焰……只会成为哈塔的养料……你无法用同源的能量杀死神尸傀儡!这么做根本毫无用处!”   “同源的能量是无法杀死。”艾门淡淡道,“但我为什么要选择摧毁它呢。”   “你难道想……”   “哈塔神尸应该就是你们这段时间在艾莎搅风搅雨的最终目的吧。”   “而你之前能召唤出那种东西,应该就是他们选定的孵化载体。”   她露出微笑,轻点下巴。   “我想知道如果这个东西到头来因为同源的能量被我控制,你们信仰的那个母神……会生气吗?”   ————————   花了点时间把翡翠之剑的开头两章改掉了。   其实关于这个计划我早就想动手了。只是因为各种原因才导致拖沓,落到今天才修改完。   原本的开头也属于二次修改,当时是迫于成绩不得已而为之。我本身并不想要那样的开头。   但让我哭笑不得的是那个在我看来应该很烂很尴尬的开头起到的效果反而比之前的开头更好,我顿时就……除了感慨之前的我实在是太不会写正经网文的开头外也没有什么愤怨可抱。   编辑当初的话确实没错:数据是怎么都不骗人的。我应该继续保持目前的心态,不沉迷于繁杂的设定而努力让故事更加好看。 第206章 莱娜-哈温的指挥艺术(三)   “为什么你能确定是现在才发现?”安德烈当时还懵懂问她:“难道就不可能早一点或者迟一些吗?”   “我们携带的器械较多,行军速率受到拖累。”莱娜继续讲解,“这点比不上北地人自出生起便受环境摧残而养成的强壮体魄。理论上他们的速度会比我们快,而且快多少无法以常理预判。可姐姐之前告诉我洁薇-克劳乌有心脏疾病,我们完全可以凭此推测出他们能达到的上限速度。”   “昨晚我特意去了普兹林登的藏书室。”她说,“就是为了了解心脏病患所能负荷的运动量大概是多少。根据我得到的数值推算他们现在应该刚刚好发现我让莎莉留下的痕迹。只要洁薇有哪怕一丁点属于指挥者的才智,她都会立刻推测出我们是顺着外墙在往西边走。而之前我也跟你们说过这场竞赛恐怕会变成异神教联合约修亚针对姐姐所布下的杀局。在得知‘局外人’主动避开的情况下,洁薇肯定会改变目标。”   “我就是因为这个才让你们在那个位置、那个时机发信号弹的。”小女孩白净的容颜露出自信微笑,“那不只是告诉姐姐我们当时所处的方位,同时也是为了这个时候误导约修亚人,让他们以为可以以我们之前发射的信号弹为诱饵,提前赶到那个位置埋伏他们。而我之所以要你们现在转折方向往东南赶就是因为那是我预计到的冲突地点,普兹林登的队伍再不济也有姐姐支撑,我们可以在中途从侧翼插入,汇合他们残留下来的力量将吓傻了的约修亚人彻底歼灭。”   “万一您预判的地点和真实交战的地点有误呢?”詹妮-霍克上前询问,“您如何肯定他们会乖乖在您预计的地点展开交战?”   “因为洁薇-克劳乌是‘冰心圣女’。”少女回道,“她的力量和冰晶、水汽有莫大关联。我给了她机会自主挑选埋伏地,她不可能错过这种放大己方优势的机会选择一处干裂的旱地。你们现在应该能闻到空气中掺杂的湿润气息了,没错……就是你们理解到的那个意思。”   那一刻,看似温顺的可爱少女展现在外的是一股丝毫不逊色与艾门,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还要更加耀眼的自信气质。看着这样的她,包括奥莉娅娜在内的其他人只能体会到木讷、震撼,以及对这年幼女孩的深深慑服。尤其当他们接近少女预言的地点后当真发现了前方正在交战,这种印象更是加深了数层,几乎达到要将她奉为信仰、顶礼膜拜的夸张程度。也是在这种时候,整支队列中的所有人才深刻明白了为什么这次综合竞赛会是莱娜领队。   这支队伍的极限战力很强,非常强。只要能发挥出来,获得竞赛优胜是板上钉钉的事。但缺陷是队列当中的大多数成员没有过硬的近身战实力,1-200米范围他们够强,距离拉近到10米内他们也能够弱……这样不平衡的队伍正需要一个具备极端智慧和大局观的指挥者统携调动。如此才能扬长避短,发挥出他们固有的优势。毫无疑问莱娜-哈温正是指挥的完美人选。而她展现给旁人的惊艳直到此刻还未结束。   “等等~”莉莎-拜伦和安德烈两人刚要行动,莱娜突然将马尾一抛,大呼小叫的跑了过来,“别着急~等一下再过去不迟~!”   “呼~”跑到跟前,少女有些气喘的弯下腰,然后抬起上身看着操控火炮的三人组,“……能麻烦罗尼哥哥朝前面再来一轮炮击吗?”   “再来一轮?”罗尼惊诧的挑起眉毛,“坐标还是和之前一样吗?”   “不~”少女摇头,小马尾随着动作来回晃动,“要比之前更近,需要覆盖我们盟友旁边的那块区域。”   “……现在应该差不多了。”   灌木树丛中,西瓦心有余悸的看着身侧炸开的弹坑。刚刚要不是他催动全力在制造空气切割将炸开的弹片尽数弹开,他和白鹭此时的下场估计比另外两个倒霉蛋也好不了多少。   “瑟兰人……居然敢违背规则让军队开拔到西山境内!”   白鹭喘着粗气,同样对刚才的经历惊魂不已。   本来的局势是他们占优,因为对方明显预判错了这边还有西瓦这样一个同龄人中的顶级强手!他们或许以为西瓦昨天展露出的实力充其量也就和普通的五阶学徒差不多,但实际上因为有独特的技法增幅,他的战斗魔能甚至能在短短一瞬间接近高阶。   这都是那支笛子带来的变数。正是通过笛声,西瓦可以凭借对空气流动的入微掌控隔着障碍对感知到的目标施加影响。其原理和纽斯-塔隆特(所罗门之徒,预赛和艾门有过交手)研究的类似,只是比他更成熟,长笛附带的孔洞也让这种操控更加灵动。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就在西瓦即将轻松获胜时会出现这种离奇的事——他们居然在最不可能遭受炮击的时间和地点吃了四发中型炮弹!   “这些只会耍弄轨迹的混蛋!”这轮炮击不止是葬送了西瓦捏紧的优势,导致被他控制住的敌人悉数逃脱,还使得最后两名从北地选拔的本土学徒在弹片中殒命。一想到洁薇将他们交给自己自己却没能发挥出其完善的价值,白鹭就恨的牙齿发痒,“我要他们下去陪葬!”   发完咒,她瞬间从藏身的凹坑钻出来,朝着前方飞快奔行。   出身于军旅世家,她本身也是有一定军略常识的。弹坑形状和爆炸的痕迹对白鹭来说足以判断出炮兵阵地的具体位置,她不觉普通兵士能在环境复杂的丛林中对抗自己,显然是打算一个人冲过去展开反击。   反正普兹林登的胆小鬼已经提前跑了。   她这样想。   圣女大人应该不会害怕那些怂蛋围攻,那么我唯一的救赎机会就是替她解决火炮,免得接下来那边也要遭受炮火洗礼……   “等等!”她动作太快,以至于西瓦没能拉扯住他。愣了一下过后青年人猛然面色大变:“你他妈的不要命了!往边上跑!倒地趴下!!”   他意识到不对,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两团汹涌火光在白鹭身前身后相距数米的位置轰然爆开,前后冲来的气浪和弹片将她的身躯冲到半空中一阵颤抖,像个关节损坏的娃娃那样被抛了出去,狠狠撞在一棵树上。 更新稍微推迟一会中午之前应该能补上吧~   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 第195章 城区战火(保底)   数分钟前,撒迦莉雅所扮演的布利斯带领一众黑袍人突出地穴。看向整座鸥锦城区。   鸥锦是艾莎东部的不夜之城,这个时候很多街区依然灯火通明,为她照亮了半座城市。   撒迦莉雅带领这些人找到了一批马,开始骑着它们快速在城区内部穿插巡逻,寻找是哪些人在破坏界区。   一路上,残破的马车和路摊随处可见。地面钻出的漆黑魔爪变得比之前更多更密,到处都是火焰和废弃的随身物品,每条街都堆着上百具尸体。   这些尸体将成为临界区搭建完成的滋补养料。路途过程中撒迦莉雅亲眼看到那种黑色怪树会弯下腰,像真正的爪子那样用枝条抓住几具尸体,把他们抓握到树梢上空,再松开爪子。   松开的同时它的树梢中央会咧开一个像嘴样的空洞。这些尸体会掉进去,然后附近就会钻出更多的黑色怪树。   有些活生生的人或者马不当心在逃亡过程中碰到怪树体表的黑色物质也会招致它们攻击,这一幕看得撒迦莉雅有些微反胃。   她带人在城区绕了一小圈,找到了一片被烧过的街道。   街道路面一片焦黑,从这里钻出的怪树要比其他位置的更矮小,更萎靡些。   “估计是那头火龙干的。”其他人在她身后低语,“没看到她们,估计只是想骗我们出来。”   “这是很显然的。”撒迦莉雅扫视一圈,“但很奇怪,瑟芙琳冕下居然没有要求我们折回去守卫。”   她一开始就能看出这是金发少女的调兵骗局。恐怕在他们出来之后她就会直冲进去面对“蒂安”。   撒迦莉雅内心上是跟她一伙的。所以即使她看出来了也没说什么,就这样老老实实的带人离去。   她唯一奇怪的是“蒂安”为什么没有让他们走到一半回去帮忙。   难道她有把握面对实力比过去更强的哈温?一个人就能搞定对方?   “别怀疑,布利斯。”就在这时,一个黑袍人策马走到她身边对她说道,“这就是瑟芙琳冕下的诱敌计划。”   撒迦莉雅认得这个人,他叫哈默拉,在血肉界接受教导的时间比自己更久,是这支血法师小队里资历仅次于派蒙的人。   “……她是不是给我派了别的任务?”她问哈默拉,“否则你没必要在这时出来。”   派蒙给了她脉络魔的控制特权,这是在将她当做接班人培养。   但是接班人并不会立刻得到全部信任,她一点都不意外“蒂安”对自己有所防备。   哈默拉才是对方最信任的人,所以这个时候他突然冒头,撒迦莉雅估计他是要转达“蒂安”对自己的其他安排。   “是。”哈默拉答道,“一方面她要我们清理界区,防止有人继续破坏;一方面要我们去辅助拉普蒂安,帮他平息萨丁的叛乱。”   “凯拉-萨丁不也是我们这边的吗。”   撒迦莉雅皱眉,她对鸥锦的政治格局并不算了解,只是知道尼昂家族和萨丁家族的决策者都在和血骨法师会合作。   “凯拉的城府太深了。”哈默拉说,“这个人野心比拉普蒂安更大,多年来控制尼昂的血脉暗自培养就是为了推翻统治自立为王。这样的人可以为达成目的和我们合作,也可以为同样的理由背叛我们。相比起来拉普蒂安要更好控制一些,他至少深深爱过他的妻子。”   “而鸥锦城,它在临界区成长完成后会连同时间海的支流一起从这块土地上挖掉。它在法师会的计划里将是一座时空要塞,一个通往时间海的桥头堡。这样的地方必须由值得信赖的人掌控,凯拉的叛乱必须被扑灭。”   “我知道了。”撒迦莉雅呼了口气,“就是那些硝烟最浓的地方吧?我们现在就去。”   排除因白雾入侵而驱散居民的东城区外,西城区、南城区和北城区都闪烁着橙黄亮光。这固然是因为鸥锦城的不夜之名,但这里还有不少是在硝烟之下闪烁的大火。   血骨法师会在鸥锦的行动对凯拉来说是一个讯号。他开始真正显露出他的獠牙。   因为和法师会更加亲密的合作关系,拉普蒂安察觉到异常。那支近4000人、正在冲击教区防线的私兵部队立刻分出一批去找萨丁宅邸,想要赶在他们叛乱之前就剿灭他们。   萨丁人不会坐以待毙,他们同样有一支1000多人但装备更精良的私兵。两边立刻开始激烈交火。冲突很快蔓延到整座城区。   撒迦莉雅之前巡视时在街道上看到的诸多尸体,大部分就是冲突之下的牺牲品。   她不想管这些地区贵族的争权夺利,心里全是对少女的担忧,打算在处理完这件事后找个借口赶紧回去。   他们顺着杂乱的街道一路奔赴,很快赶到了交战地。   那是萨丁宅邸外围的街道,两边用各种车辆和土坑做掩体,隔着街区在反复交火。   拉普蒂安难得离开了他的黄金王座。披着一件大衣在现场督战。看到撒迦莉雅一行人他先是一愣,脸上露出压抑的喜悦:“你们终于来了!”   法师会的黑斗篷在兜帽下沿有一个骷髅徽记,这足以证明他们的身份。   “哈默拉带人去帮忙吧。”撒迦莉雅挥了挥手,“我要和尼昂先生单独谈谈。”   “你想跟我谈什么?”拉普蒂安有些警惕。   “谈脉络魔的事。”撒迦莉雅道,“我想知道脉络魔的转化过程,以及它胀大之后是不是会留下一具骷髅骸骨。”   “……你既然知道这些细节,贸然问我这些有意义吗?”   拉普蒂安哼了一声:“朵拉是通过另一种方式转生的。不过当初我拿到的方法里有记述,正常诞生的脉络魔是会留下人类骸骨。”   被人揭开心里最痛的那层伤疤,他其实不太想搭理对方。但鸥锦城在做出抉择后他的未来也受制于人,他不敢得罪这个年轻男人。   “正常大小吗。”   “正常大小。”   “和人类死后留下的一样?”   “和人类一样!”   “我知道了。”撒迦莉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谢谢你,领主先生。”   她之所以找人问这些,主要还是好奇当初那具白玉骷髅的真实身份。   普通人的骸骨是留存不了那么久的。那种质地的骨头,它生前肯定是个有名的强者。   有名的强者,还要求女性。并且死在布罗河谷附近,在那块斜岭的内侧位置。符合这些前置条件的人其实不多。   普通的资料室找不到线索,她就去法师会内部的藏书室翻找,终于还是给她找到一个被隐藏的名字——洁琳-哈温。 第196章 重现的亡灵(还债92)   [洁琳-哈温。阿兰-哈温的私生女。此人在15岁之后曾有一段时间离奇失踪,后来出现恢复公主身份。于瑟兰人对亚门人发起的布罗河谷追击战中遭到背叛,所率部队被敌军包围。战死时为18岁,高阶实力。]   这是她所找到的全部记述,后来她想继续查找关于此人的尸骨墓穴,发现历史上均无细节记载。   所以她怀疑这个“洁琳哈温”就是那具骸骨的主人。因为既然约拿是从最原始的神话时代活到现在,那段历史他应该也在。   血骨法师会的存在就是证据。这个组织的内部序列一直排了200多人,目前她所见过的最强血法师派蒙连前50都排不进去。而据她的打听和了解派蒙的年龄在七十以上。她无法不怀疑,那些比他更强的血法师都是数百年前,甚至数千年前留存的人物。   血骨法师会和异神教肯定不是约拿掌控的全部力量。在时光长河中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他腐蚀堕落,如果当时他能派人偷走洁琳的尸体,这种刚刚死去的强者尸身也确实很适合被转化为脉络巨魔。   任何一个高阶职业在死亡后灵魂都不会立刻消散,也只有高阶职业的尸体可以拿来做这种转化。   如果真的是她,那么约拿对哈温王室的腐蚀……难道从其诞生之日起就开始了吗。   撒迦莉雅皱紧眉头沉默不语。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讯息很重要——非常重要。但她怎么也没法将其和任何事物联系起来。   不管怎么说,洁琳哈温都已经死了,魔化尸身还远在瑟兰。脉络魔这东西可以帮人穿梭空间但它们自己不能,这东西应该影响不到鸥锦的局势。   就在她沉思的时候,周围那些守卫的士兵发出惊呼。她刚想抬头,就看到火光照亮了一个庞大黑影。   “哗——哗——”   黑鳞火龙呼啸而过。撒迦莉雅抬头时正好看到她一口火烧残了一支射击小队,当即眉头半皱,对拉普蒂安道:“这个家伙就交给我。”   她知道这是谁——阿尔贝蒂娜-俄塞纳。她爱慕之人的贴身女侍。如果能和对方单独相处她将有机会把得到的消息传递回去,而且她也想了解下艾门这段时间过的怎样。   抬手一招,将那匹可怜驽马爆开血肉。再加上战场上倒下的其他尸骨,撒迦莉雅用最快的速度给自己造了一头苍白骨龙。   无数根人和马的骨头被打散融合,凝聚出龙类生命的基本骨架。为了让身体尽可能轻便以减小飞行负担多余的血肉只附上翅膀翼膜。做好这一切撒迦莉雅便跳上龙背,倒提黑枪飞上了夜空。   阿尔贝蒂娜发现了骨龙。她立刻调转身形朝东部飞去,似乎在试图甩掉对方。   “愚蠢。”撒迦莉雅做出评价,“血肉之躯怎可能快过轻便的骨头?”   骨龙的身体缺少血肉和器官,重量比对方轻三倍以上。即使背上还有她自己,她也不信有什么龙可以飞的比骨龙还快。   她是对的。随着时间消逝二者的距离在飞速拉近。期间黑鳞火龙利用各种高超技巧想拉开距离——比如侧身在塔楼的缝隙中穿过或者收起翅膀螺旋下坠——但均无法甩掉敌人。   她们的速度太快了。旁人在街道观望只能看到两道黑影在夜空翱翔。很快就离开战场,眨眼到了东部海港。   撒迦莉雅坐在骨龙背部往下张望,发现前方街区已经被一片白雾遮蔽。那是蔓延出来的时间之海。   “够了!”她抬头冲前方喊道,“俄塞纳!停下!”   这句话本来只是她“一系列解释”的开头语。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真的停了。   黑鳞火龙突然在半空将翅膀平摊。舒展的翅膜营造出阻力,使得整具身躯在半空中速度骤降。   撒迦莉雅没料到她敢这么玩,操控的骨龙减速不及,在半空中跟她撞在一起。   “嘭——”   碰撞声回荡,阿尔贝蒂娜忍住疼痛用强壮的翼爪抓住骨龙,身体在半空中做了一个急速翻滚,利用惯性将骨龙砸向时间之海。   “你!”   撒迦莉雅总算知道她想干什么了。她立刻转变骨龙的形态,让那些白骨变形交错,在她身前组成了一面皮包骨盾。   有这东西挡着风,她下坠的速度立刻变慢。   原本的抛物线恐怕会直直坠入那片白雾,但现在应该会在边缘停下。   她松了口气,然后发现下方的一座钟塔上还站着一个金发女人。   那女人手里拿着本大书,边上的墙垛上架着一台野战炮。   她就看到火光一闪,骨盾右侧传来剧烈震动。身体顿时在半空加速,一眨眼已被白雾吞噬。   “总算解决了!”   碧蒂斯抹了把头上的冷汗,看了眼更东边的黑色夜空。   “没有念界法球他出不来……希望艾门那边也能顺利。”   ……   撒迦莉雅现在心情很糟。   她在白雾里一路翻滚,贴着骨盾撞破了一座房屋的屋顶,恰恰好摔进了一间浴室。   “……我就不应该跟她客气什么。”   她从脸上把一只胸罩拿开,挣扎着从浴缸碎片里站了起来。   “我就应该直接跟她大声吼我到底是谁……”   万幸浴缸里没水,碎片也没有伤到她,否则她现在会更难受的。   手持黑狂踏出浴室,撒迦莉雅想了想,利用剩下来的骨盾碎片给自己做了套骸骨轻甲。   然后她钻出房屋,看向能见度不足三米的白雾。   这里是被时间海所包裹的街区,如果她从法师会内部找到的资料没有记述错,那这里严格意义上已经是另一个世界。   没有念界法球的人类进入时间海几乎不可能找到出路。只有极少数特殊种族可以在时间海里自由通行。   撒迦莉雅开启左眼的战圣之瞳,发现她虽然可以看清白雾里的蕴含的微观生物,但她依然没法走出这里。   也不知道黑狂里的异种血肉能不能让法师会的人找到这里。   她看了看黑狂,感觉自己脱困的希望就全靠它了。   文森特……   突然,她听到有人在附近喊她的名字。   “谁?”   她立刻握紧长枪,顺着出声的方向直冲过去。   穿过半条街,闯入一座宅邸的花园。撒迦莉雅站在白雾和灌木丛中环视四周。   她没看到任何人,这里只有一片死寂。   “文森特……”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近,仿佛来人就在她身后。   撒迦莉雅瞬间后退,翻转长枪就捅了回去。   但枪身在半路上就被握住了。   那是一只稍显苍老的大手。   她顺着那只手抬头观望,看到了那位已经死去的普兹林登传奇校长。 第197章 回忆之种(还债93)   “不可能……”她当即颤抖着叫出声来,“你应该已经——”   “死了。”白胡子老头点点下巴,“哦,严格来说是以后的我在常规认知里会为一个女孩牺牲自己。”   “……”撒迦莉雅眉头紧皱说不出话。她对着老头上下来回仔细打量,发现他虽然苍老但却比她记忆里的形象要健康的多。   仍然是满头银丝,皮肤上也布满皱纹。可他胸膛挺的笔直,手背上的青筋充分诉说着这具身体有多强壮。   “那么。”她放缓枪尖的力道,将它缓缓抽了回来,“你是……那件事之前的安塔利亚蒙?至少是在1774年之前?”   1774年是艾门和他相遇的年份。他既然提了那是“以后的他”,站在这里的他很显然是过去的幻影。   “我没记错的话。”安塔利亚蒙摸了摸胡子,“这具身躯是88岁。”   “比1774年的你年轻了将近20岁。”撒迦莉雅点点头,她总算知道为何对方会给她那样一种危险的感觉。   除了她在幽影城地下看到的瑟芙琳真身,从来没有人——任何人能给她这种压迫感。但她并不觉的这是错觉,因为对方绝对拥有这份实力。   88岁的安塔利亚蒙应该正处于自己身体上的巅峰期。这时的他才真正能当得起那个半神称号。在不和黑狂融合也无法解封地脉封印的情况下自己绝对无法和其抗衡,如果这家伙有杀心那她恐怕早就死了。   这是属于“过去”的他。也只有在时间海里才能再次见到这种怪物。   “我知道你有很多困惑,文森特。”安塔利亚蒙找了个台阶坐下来,抬头看她,“比如为什么88岁的我会知道你的名字会知道艾门会知道未来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这其实和她们之前在这里闹的动静有关。”   他很有耐心的、一点一滴的将之前艾门和金发女人在红珊瑚号的部分遭遇给撒迦莉雅说了一遍。   “也就是说。”撒迦莉雅此刻已经恢复原貌,“原本的你只是在时间海属于自己的那片时空里安静度日。但因为受到了某种牵引,你突然横跨时空,通过时间海的支流去到了船上?”   “正是这样。”安塔利亚蒙表示肯定,“我因此而得知我是活在过去的角色,并从那股精神力的连接中得知了未来会发生的事。”   他说的是碧蒂斯最后用念界法球配合过去未来之书干爆了图撒。他是从四散的精神力里得到的讯息。   “你知道多少。”撒迦莉雅问他。   “你知道的东西我基本上都知道。”安塔利亚蒙冲她莞尔一笑,“你不知道的可能我也知道。”   “比如呢?”   “比如你正在疑惑的东西,那个叫洁琳-哈温的小姑娘已经有一半灵魂成了狮心王剑的祭祀品。比如你所爱慕的人可能正在唤醒灾难。”   “你连接的精神力应该是属于哈温和那个女人的。”撒迦莉雅眯起眼睛,“你知道她们做了什么很正常,但你怎会知道我的经历?”   “因为这里是时间海。”白胡子老头看向白雾,“在时间海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我确实不知道你的经历因为我无法看穿你的心也没和你做过精神交互,但文森特,这不代表我无法从未来的你那里获取情报。”   “你见到了未来的我?”这个说法倒是让撒迦莉雅精神一振,“她怎么样?这座城市还有哈温……我们将来会怎么样?”   “毁灭。”安塔利亚蒙安静吐出这么个词,“我看不到艾门的未来,但我所遇见的你的未来,她告诉我说艾门会死。”   “……你在跟我开玩笑。”   撒迦莉雅紧皱眉头,心跳频率骤然加剧。   哈温会死?   那个矛盾的女孩会死?而未来她却仍然活着?   她不知道那个未来的她是怎么想的,但她绝对受不了这种剧情。   只要一想到有那种可能她就感觉心脏位置抽痛的厉害,眼前全是过去和少女相处的片段。   于是她立刻做了个深呼吸,强行抑制住心中的激动。   “告诉我解决的办法。”她闭上双眼,“你不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才出现在这里的吗?伟大的半神?安塔利亚蒙?”   “噢。”白胡子老头一挑眉毛,“这确实是重点,也是我感到最纠结的地方。”   “我看不出来你有什么好纠结的。”   “纠结的是你,文森特。”他和她对视,“你还记得未来的我在最后一刻跟你说了些什么吗。”   “一些讨厌的废话!”撒迦莉雅撇过头去,回想起老头当初的“期待”注视。   “我觉得你们完全一样——都喜欢用这用语气给别人说教。”   “我本来就是我自己嘛~”老头笑笑,并不在意她的挖苦。   “我再问你,文森特——你很喜欢和艾门相处吗?”   “看在你是个亡灵的份上。”撒迦莉雅看了他一眼,“……我确实喜欢。”   “哈温和一般的女孩不一样。”她回忆起来,“她很矛盾,也很坚强,我知道她在性格上有很多缺陷,但就是这些缺陷在吸引着我。”   “你喜欢她吗。”   “我想是的。”   “你想霸占她吗。”   “毫无疑问。”   “你会为她的死感到难过吗。”   “这当然了。”   “那么你爱她吗。”   “应该爱。”   “你愿意为这份爱付出哪些。”   “我——”   撒迦莉雅舌头一顿,突然觉得相当茫然。   她发现这个问题她答不出来,她也无法理解老头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皱眉瞪着白胡子老头,“不付出的感情就不能说是爱情了吗?”   “只是不能被称为爱而已。”老头咧嘴,“不过已经不错了,文森特,你给我的答案比我想象中要好上许多。”   撒迦莉雅简直莫名其妙:“我们能不继续这样打哑谜吗?”   “当然可以。”安塔利亚蒙朝她伸手,“把你的手伸给我。”   “我带你去看那未来的画面。” 第198章 融合(保底)   伸手交给白胡子老头,在接触的一瞬间撒迦莉雅发现周围场景变了。   仿佛墨色在水里晕开,全新的场景以他们手指接触为起始点朝着四周扩散蔓延。很快变成了一处布满血火的杂乱战场。   断壁,碎瓦,街道,楼房,滚滚浓烟遮蔽了天色,她看到的一切都在熊熊燃烧。   “这里是……”撒迦莉雅瞳孔微缩,“鸥锦的未来?”   “而且是相较于现世时间不到一小时之后的未来。”安塔利亚蒙补充情报,“继续,跟我过来。”   他牵着黑发少女的手,带她在残破的街道上不断前行。路途上不时能看到嚎哭的难民和在火焰里翻滚的战士。这些人的嘶吼声早已沙哑不堪,有些人试图拯救一个被点着的披甲士兵,但那火焰怎么都无法熄灭,反倒叫扑救的人也着了火,几个人一齐翻滚嚎叫。   “感想如何?”白胡子老头指了指他们,“这都是些可怜人吧?”   “弱小的灵魂不值得同情。”撒迦莉雅呼吸一滞,“鸥锦市民享受了千百年的和平富足,他们是被安乐腐蚀死的。”   “自从伯锦-尼昂手持喙嘴剑开辟这块疆土已经过了一千多年。”老头笑笑,不置可否,“和他们的先祖相比,尼昂人确实退化不少。”   他带着少女继续往前,很快远离了那些惨叫。来到一处被熊熊大火包围的广场。   广场上瘫坐着一个黑发女孩,身形瘦弱,大概只有七八岁。撒迦莉雅看到她瘫坐的地面上摆着一具焦黑尸体,上面正有烈焰在不断灼烧。   女孩瘫坐在尸体面前,双手放在虚空中。她似乎想要对尸体进行触碰,却总是被火烫的挪开双手。   “妈妈……”她听到她一边哭一边糯软的叫着,“醒醒……醒醒啊妈妈……为什么你会变成这幅样子……为什么你不睁眼和我说话?”   女孩的身体还没开始发育,声线稚嫩,穿透力强。撒迦莉雅被老头抓着手在一旁观看,只感觉每字每句都在穿透心脏。   “现在呢。”安塔利亚蒙转头问她,“你能再说一遍刚才的评价?”   撒迦莉雅不说话了。她当然不可能将对成年人和战士的要求套给一个小女孩儿。   “……所以你到底想带我看什么。”她看向领路者,有些烦躁,“如果这都是未来要发生的事,你就应该尽快告诉我解决之道!”   “别急。”安塔利亚蒙带她跨入火海,“你很快就会看到那个人了。”   他们在火海里不断前进。澎湃如海的精神力在他们周围形成立场,确保他们不会被火焰沾上。很快撒迦莉雅就看到在一座破败的塔楼下同样跪坐着一个黑发少女。她黑发散乱衣衫残破,身上到处都是烧焦的痕迹。   不过这并非最重要的——随着距离接近撒迦莉雅终于看清楚她的面容。那就是她自己的脸。   此刻这张脸上染着泥灰,露出的皮肤惨白一片。正坐在默默发呆,旁边的地面上倒插着一把银十字剑。   “狮心王剑……”撒迦莉雅一眼就认出了那把剑,心里闪过一丝不安,“看不到这把剑原本的主人,难不成是……”   想到这里她在周围四处张望,除了火海外没有看到其他东西。   不对。   她突然抬头看向夜空。   在天穹上,这些烟尘背后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她能感觉到,那个东西在盯着她。   仔细聆听,火海里也有它的呼吸。   “文森特。”安塔利亚蒙突然出声,却是对背对他们的黑发人的,“按照约定,我带她来了。”   “嗯?”跪在地上的黑发少女缓缓抬头,露出一双死寂的眸子。   和她对视,撒迦莉雅能感觉到这个“未来的自己”怀有杀意。   “怎么?”她忍住不快,“和真实的自己第一次见面就想动手吗?”   “也是。”那个她站起来,缓缓摇头,“你毕竟还什么都不知道,将罪责套在你头上没有任何意义。”   “听好了,曾经的我。”她听到未来的自己缓缓说道,“回去之后,你必须阻止哈温融合太阳火种。”   “太阳火种是什么?”撒迦莉雅一脸茫然,“你最好跟我说详细点……”   “这是阴谋。”未来的她眯起双眼,“星辰拟态法,狮心王剑,太阳火种。这些都是提前布好,就等她取用的苏生资源。”   “苏生?”撒迦莉雅继续皱眉,“谁的苏生?维多利亚?”   “不。”文森特摇头,“维多利亚还干不出这种恶心的事。”   “这方面我了解的也不是很多,其中大部分都是哈温在……之前强行支撑告诉我的。我会将这些情报都托付给你,然后让他带你回去改变结果。”   “所以某种程度上这也是她的托付。”   “来吧。”她缓缓走来,“有一位半神在这里,我可以将精神波和你融合。”   “融合后,你自然而然的就全知道了。”   ……   地下洞窟里,艾门的手已经大半没入了派蒙脊背。   神火在他背部烧了个豁口,她将右手伸进去,想要从那个异空间里摸索东西。   派蒙的身体和常人不一样。这点在和其交战过后艾门就迅速发现了。   正常人是不可能将右臂膨胀到那么巨大的。即使是被异种侵蚀也不可能。他们没有足够的能量来提供那种生长速度,所以他的身体应该只是一个空间节点的载体,只是能凭空“召唤”神尸而已。   空间节点的另一面应该就存放着哈塔神尸。而她现在在做的就是探寻他体内的空间节点。赶在神尸彻底孵化前利用自然法球、念界法球、古神之血去融合它体内的太阳火种。   一旦成功,她有很大的把握可以通过太阳火种控制哈塔。而且这个东西还能完善她的星辰拟态法,甚至能让她比神主还强。   这是个机会,难得的机会。相比起她之前想象的“太阳火种争夺战”要容易了万倍。她没有理由避让放弃。   自然法球的融合之力,念界法球的精神波收束力,再加上我所拥有的古神之血,如果太阳火种真的存在,我应该是能控制它的。   一边在空间节点内不断摸索,艾门同时也心里打鼓。   她不知道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虽然理论上瑟芙琳附身的蒂安已经被她一剑捅死,这里没人能阻止她,但……这个机会得来的也太容易了点。   还是先专心把事情做好吧。   她这么想着,将更多精力投注给念界法球。   但她却没发现,被她握在左手的那柄银十字剑闪过了一道雪亮寒光。   ————————   今天还有3更,本身是还债就不求滋润了,求个票票吧~ 第199章 反噬(还债94)   地下洞窟内一片寂静,只有火焰炙烤发出的声音。   在艾门的折腾下,派蒙已经失去了意识。她不知道对方是疼的还是正在沟通神尸傀儡,只好抓紧时间,努力将精神波传导过去。   透过他脊背的节点开口,她的手很明显挤入了一处紧密腔室。   腔室里面黏糊糊的,不用仔细摸就知道那些物质是神尸的血肉。她控制节点不断在血肉内部搅动探索,不一会就感觉前方有热量传来。   血肉依然紧致粘稠,但却不完全是之前的“手感”。她觉得挤压手臂的东西开始有一点像半固化的流体,一定要形容的话类似地壳岩浆。   “有戏!”这个异变让她精神一振,“太阳火种应该就在前面!”   她的精神波被念界法球收束起来,挤入节点后的血肉空间。这等于是将她的感知范围也延伸了过去,多少能对那边的环境更清晰些。   包裹她手臂的岩浆越来越稀,也越来越热。她不得不挤出些神血包裹在手臂表面,用神焰手套来防范烫伤。就这样又探索了近两分钟,她感觉包裹手臂的阻碍突然一空,似乎进入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内部空间。   她闭上眼睛,通过感知努力“观察”。感觉那个空间完全被光和热填满,温度高的连现在神焰都遮盖不住。   空间内部凭空悬浮着一颗异常明亮的发光体。在感知的接触下大概能确认是一朵火苗。   “这个应该就是太阳火种了……”   艾门舔舔嘴唇,放缓动作,开始从右眼眶里抽取自然法球的力量传输过去。   这件由奇格兰所传承下来的神主法器最大的功效就是融合。一路走来它帮了不少忙,艾门没有理由不相信它。   淡蓝色的荧光穿过节点,缓缓包裹住她的右手。她控制节点继续前进,终于摸到了那颗太阳火种。   透过它,她能感受到一个庞然巨物的脉搏和呼吸。似乎她拿捏的是一颗心脏,每过几秒钟都要震动一下。   而且它传导过来的力量也不是一般的大。她都没有真正握住它,只是用手掌虚虚托住,每次震动居然都会传来一股海啸般的精神波,让她在最开始有些头昏眼花。   “这样下去光是心跳就能把我震死!”艾门心里骇然,“得加快速度,立刻开始用法球融合!”   她立刻加大对淡蓝荧光的抽取力度,用更多的荧光包住右手,并用那只手真正触碰到太阳火种。   这么做使得她右眼里的“日之冕”有些蠢蠢欲动。逸散出来的恐怖高温已经让她的发丝完成了焰化。   那只眼罩更是被烧成飞灰,露出一只散发金光、完全由能量组成的恐怖眼球。   艾门没时间在乎这种变化,她把全部的心力都用来融合太阳火种。   淡蓝色的能量裹挟她的精神波,和火种散发的波长开始接洽相交。   可能是因为能量性质同根同源,融合比她想象中还要顺利。两股精神就像两杯水一样混合在一起,很快艾门就通过火种感受到了这头神尸傀儡。   就像一个分身,她能感受到另一具身体的大致体感。它好像是被困在一个更巨大的血肉腔室里,身体蜷缩着,将醒未醒。   “成功了……”艾门收回自然法球,脸上有一丝难以置信,“居然会,这么容易……”   “当然不会这么容易。”   突然,阿兰的声音从心底传来,“或者换一种说法,之所以这么容易都是因为道路已经被规划好了。”   他这话一出,艾门就意识到情况不妙。她立刻想将右手从节点空间抽出来,但在过程中她发现自己的左手正在失去控制。   它自发握住了银十字剑,将它抬起对准节点。   “等等!”艾门左眼的瞳孔骤然收缩,“你敢——”   “噗!”然后她就看到十字剑直直捅了进去。   连同她的左手一起捅入节点,瞬间将那枚火种从中心贯穿。   “阿兰!”她低吼道,“你干什么?”   这个混账,他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只是在帮你接近你的伟大使命,仅此而已。”   阿兰的声音却异常平静,“也是时候让你知道自己生而为人是为什么了。”   “噍——”   这句话说完,以异空间的节点为中心猛然爆出了一股灼热波动。   比风暴更猛烈,比海啸更汹涌!就像是缩小版的太阳风!整个洞窟内的空间被骤然轰碎!   派蒙的身体直接被蒸发。三个灾徒和两个树人均被波动掀飞。昏迷的撒摩像片落叶般被吹到百米开外,划着一道抛物线落入大海。   这次冲击过后,被自然神教打造为潮汐祭坛的洞窟已经彻底不存在了。   艾门一个人站在原地,两只手前探没入虚空,脸上一副挣扎的表情,隐隐能看出一丝痛苦。   她的身体失控了。   那一剑沟通了火种能量,让它顺着剑刃灼烧过来,用最粗鲁、最不讲道理的方式直接进入了她的身体。   在火种能量的影响下,“日之冕”开始蠢蠢欲动。最直接的效果就是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彻底焰化,浑身上下都在散发高温。   由于地势凹陷,海水纷纷倒灌进来。却在距离她十多米的位置被生生蒸发,以至于爆开的空地上卷起一层浓郁白雾。   冷静——   艾门强迫自己恢复理智。   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压制火种,重新让日冕恢复稳定。   “吼——!!!”   就在这时,一股庞然的、恐怖的、足以叫常人双耳失聪的嚎叫从空间节点内传了出来。   “哧!”受这股震动影响,艾门口中滋出鲜血,身体被声波震的飞退。   完了。   她心跳一滞。   受这东西的叫声影响,她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日冕能量接近彻底失控。   火焰在她焰化后的身躯上熊熊燃烧。她的头发变成灿金色,身体皮肤变得泛着荧光。撕裂般的痛苦不断从右眼传向身体各处,大概再有几分钟日冕就会重新开启。   而这次开启,就不是当初在海王城的“小打小闹”了。   因为接入了太阳火种,日冕比当初壮大了至少百倍。开启后她将真正成为一颗“陆地星辰”,恐怕第一次呼吸吞吐就能毁掉鸥锦。   “告诉我为什么。”   知道阻止不了日冕爆发,艾门看向不受控制的左手和神剑。   她本来的想法是用狮心王剑充当能量缓冲器,这样等她彻底融合了火种之力,日冕将真正成为可控的力量。   但现在缓冲器失控了,她也没时间进一步对火种融合。   “我来回答这个问题吧。”   这次响起声音则属于洁琳。   “因为我就是需要这种状态的你,需要用这种状态的你来作为我的转生容器。” 第200章 真相(还债95)   “转生容器?”艾门先是一怔,随后皱眉:“……你不是洁琳!”   任何一个人——正常人,都很少使用这种高高在上的怪诞语气。他们也基本不可能用这个词汇来形容自己的苏生,多数只会说要“复活”罢了。   容器这个词更多是上位生物对结构相近的下位生物才会使用。比如之前降临在蒂安身躯里的瑟芙琳,前者就是后者的容器。   “你是谁?”她一边努力控制暴走的能量一边询问,“我可不信一个女儿能逼父亲放弃信仰……你是维多利亚?是不是?”   “不是。”那个声音冷静答道,“不过我很快就会是了。”   在一瞬间,艾门的精神意识被扯了一下。她感觉自己撞破了不知道多少层虚幻的阻隔,最后睁眼,看到一个女性身影背对着自己。   空间虚幻,让她想起当初凝聚日冕时所身处的地方。她看到那个背影对着她缓缓转身,露出一张被披肩银发所包裹的俏丽容颜。   银发,紫眼。再配上这高不可攀,平静冷淡的崇高气质。艾门根本不需思考,直接想到了一个名字——智慧神主索菲亚。   年轮送来的公约圣典复刻本里没有她的彩色画像,但却有记述大致特征,符合这些要素的神主只她一个。   “艾门。”站在这座由蒙蒙白雾所构成的宽敞礼堂内,银发女人直视少女,“我其实该跟你道歉。”   “如果你真的打算把我作为转生容器。”艾门看了眼她的左手,发现狮心剑被对手拿着,“那我不觉得你需要向我道歉。”   “需要的。”女人摇头,“首先我得纠正一点:我不是叛徒。”   “我没有背叛人类,也没有背叛纳米亚。”她说道,“我依然是站在你那边的,我们同样以那些邪魔为敌。”   “但是,我想你也发现了。”她举起手里的银十字剑,“有些力量放在你手里,并不能发挥出应有作用。”   “然后呢。”艾门面色阴沉下去,“所以你就要我的命?要强行占据这具躯壳?自己去对抗无底海渊?”   “这本来是姐姐该承担的责任。”索菲亚静静注视着她,“我当初让阿兰将星辰拟态法教给你本来是想通过它唤醒姐姐的意识,但结果和我预料的出了偏差,我才不得不自己动手。”   “这对你来说可能有些无法接受,不过实际上,艾门……你之所以能在纳米亚降生其实也有我的功劳。”   “你说什么?”艾门嘴角抽搐一下,“你?”   “不错。”银发女人一步一步走下台阶,“你以为异种教会为什么会用那种方式来聚合神族血脉?又为什么会选择一个和躯壳性别相反的灵魂?这当然都是通过我的误导——是我留下的计划书和资料让约拿确立了翡翠档案。”   “这么说。”艾门做了个深呼吸,“我的穿越都要拜你所赐……”   “你可以这么理解。”   “那你们为什么要选择一个异世界的灵魂?你们是怎么沟通异世界的?你们完全可以选择一个女性的灵魂完成降生,为什么偏偏选择了我?”   艾门的语气渐渐激动,长久以来困扰她的降生谜团终于在面前摊开画卷,她迫不及待想知道真相。   “因为这是智慧冠计算的结果。”索菲亚说道,“你可以把智慧冠理解为一台功率恐怖的超级计算机。”   “当时我想办法,让智慧冠的一部分被坎索——也就是约拿得到。他肯定自己推导出了那些残缺的设想所以才有你站在这里。至于为什么要选择穿梭时空召唤异魂……这其实是因为纳米亚世界有局限性。”   “预言不是虚假。”她和少女的独眼对视,“纳米亚的多层结构让起源核心不堪重负,常年的争斗和入侵更是让母树千疮百孔。这种情况下必须要有一个新的生命——一个不属于这里的,并且在结构上类似星体的生命和它融合,这多层世界才能恢复稳定,继续在宇宙中存在下去。”   “至于你所说的性别。”索菲亚突然抿嘴一笑,“灵魂没有这种概念。”   “你认知里的性别并非源自灵魂,只是你曾经记忆的痕迹。当然这份记忆也是很重要的,因为我们就需要这种矛盾的融合。”   “在约拿之前我的那具分身也着手做过实验。”她闭上眼睛,“我尝试了很多次,最终认清女性的记忆是失败之源。”   “至于原因,我猜测是两个宇宙的排斥性——矛盾对立让这种融合需要矛盾的性别,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智慧冠才选中了你。”   “……”她这番话的信息量实在太大,艾门瞪着眼睛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过也有别的解释就是了。”银发女人抬起右手,“比如‘人格’——单性人格显然无法称之为完美的造物。你的男性思维和你降生后获取到的女性经历会在人格层面形成互补,这样的你在人格上将远远超出单一性别,也只有这样你才能逐渐成长为计划书里的完美灵魂。”   艾门沉默了一会,抬头问道:“所以星辰拟态法就是为了让我和纳米亚的根源结合才授予我的。”   “是。”   “约拿制造我,想要吞噬我也是因为他知道世界破灭在即。”   “海渊里的东西已经通过地壳进入了深层临界区。”索菲亚点头,“只要吃了你异种母体就能取代根源,成为纳米亚的唯一神。”   “当初在贝鲁克西塔遇到那个铁匠也是你的安排。”   “是。”   “狮心王剑是你让奇格兰交给我的。”   “正是这样。”   “灾徒的封印是你的陷阱。”   “是。”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可以以洁琳的身份躲入狮心王剑。”   “因为我确实也是洁琳-哈温。”   谈及这个话题银发女人再次微笑。   “狮心王剑是有诅咒的……这点相信你已经从缇欧法妮娅那里知道了一些。虽然维多利亚给它施加了规则让它可以被具备血统的维多利亚人挥舞使用,但诅咒会让它的人类主人在死后成为剑的侍魂。”   “而我就利用了这一点。”她按上胸口,“我用一具分身的残魂转生到母胎时期的洁琳体内,变成她的第二个人格。这样只要洁琳身死我就可以通过诅咒被神剑接纳,然后被并不知情的奇格兰藏入宝库,静静等待你的到来。”   “这把剑注定是属于你的。”她目光锁定金发少女。   “而你还有被你压制的姐姐,你们注定,只属于我。” 第201章 并肩(还债96)   无法用确切的词汇形容艾门现在是什么心情。   愤怒?恐慌?不安?释然?恐怕统统不是,又统统是——多重情感交叠之后她又觉得分外可笑——她做梦也没想到会如此突兀的接触真相。   “你可以说是我的造物,艾门。”索菲亚拎着长剑向她走来,“现在是时候,向你的造物主献出一切了。”   “你想怎么利用我。”事到如今,艾门反而非常平静,她问不断接近的银发女人:“操控星辰拟态的身体顺着时间海过去,和根源融合?”   有些事其实不需要对方点的太透。毕竟她也是会思考的。   只是一想到这一切都是面前这个女人的安排,无论是自己、约拿还是那些王国势力甚至时间海的骚乱都是对方计划的一环,她就忍不住在内心惊叹。   果然不愧是智慧神主,这份心计还有安排,几乎可以说是算无遗策。   “当然。”索菲亚微微颔首,“血骨法师会对时间海的开辟计划同样有我的分身在背后策动。我给他们灌输了错误的情报,让他们误以为在一个时间拐点可以抓住毫无防备的你。而实际上他们到死都不会知道因为你的特殊性你永远不会在时间海里留下影子。你的人格、灵魂、肉体具备和神主同级的‘唯一性’。这个计划只是为了接下来我操控你的身体前往根源。”   “这样一来,我就将成为纳米亚的唯一神。甚至等同于根源——也就是母树的化身。”   说到最关键的地方,银发女人亦忍不住露出一抹兴奋笑意:“我就可以强制让姐姐回心转意,让她离开莫因斯那个贱人——来爱上我!”   “你……我看你是疯了!”艾门终于目瞪口呆,之前那些真相对她的冲击甚至还不如这句话大。   原来你算无遗策谋划这么多坑了所有势力所有人就只是为了霸占你的亲姐姐吗!   她有些无法接受:自己一路走来经历的磨难,忍受的痛苦居然只是为了一个病娇对姐姐扭曲的爱?   开什么玩笑!   “我没疯。”银发女人站到她面前,面色坚定,“我清醒的很。”   “可能你不会理解这种感受,但确实,很多时候很多事……它们的发生和存在并不需要什么复杂理由。”   “我这是在拯救她。”她对艾门举起长剑,“同时也是在革新——这个世界!”   随着这句发狠的宣泄,银十字剑被她双手倒持刺向少女。目标赫然是她的心脏。   艾门想躲,但发现自己此刻竟动弹不得,似乎有一股格外强大的精神力定住了她,让她此刻无法挣脱。   该死——她抬头看向银十字剑——过往遇到这种情况还能勉强催动圣瞳解除,但现在剑在她手里,这次攻击我闪躲不开!   她本能在最后关头闭上双眼,心理上仍未做好准备去迎接死亡。   “嗤——”   然后她就听到一声轻响,似乎是剑刃刺入肉体的声音。   但我完全不痛?   她骤然睁眼。   哪怕这里是精神世界也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吧?   睁眼,抬头。艾门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黑色背影。   她肩膀耸着,一只手拎着一杆黝黑长枪,另一只手举在身前,似乎握着什么东西。   “文森特!”她瞪大左眼,“你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   这里是她的精神世界,索菲亚能用狮心剑的圣瞳当媒介进来也就算了,这家伙没理由也进的来吧?   难道她的精神世界就这么没有隐私性?能被这群混蛋肆无忌惮的进进出出?   “你别管!”撒迦莉雅痛的抽了口气,“你只要知道我来救你的——就可以了!”   狮心剑的剑尖从她胸口刺入,但剑刃被她用手捏住,强行用身体做盾卡住了它。   索菲亚试图凭借剑刃锋利将她贯穿,但她似乎并非合格的剑手,根本刺不穿被她用控制法固化的血肉。   “哼!”见她没办法,撒迦莉雅发出轻笑。右手松开剑刃往后甩,想要去抓少女的手。   艾门完全没跟上她的意图,以至于她并未抓到少女的手,而是捏到了一个胀鼓鼓,软绵绵,还极富弹性的东西。   “……”   “……”   两人暂时还没发生任何角度的对视,但艾门觉得,撒迦莉雅此刻的表情应该也挺奇怪的。   “反正只要有接触就行。”她听到对方嘀咕一句,然后就觉得胸口传来怪异感觉,身体被带的往前跌倒。   哦,也不该说是跌倒。更像是吸附——似乎对方的身体正在吸附她一样。   意料之中的撞击感并未到来。这次艾门没有闭眼,她惊讶的看到自己居然和撒迦莉雅的身躯交叠融合了。   这是,两只圣瞳同源的原因?   没等她彻底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另一股意识突然闯入她的思维,没有任何阻碍的和其交融在一起。   她感觉自己成了撒迦莉雅,看着她像吃了兴奋剂一样挥舞长枪,和银发女人斗作一团。   “你是暗鸦?”索菲亚此刻眉头紧皱,“你不是应该被困在时间海吗……?”   她自认为这个计划没有任何疏漏,对于撒迦莉雅为何能从时间海脱困感到困惑不解。   “你就是太习惯于将他人都当做棋子了,索菲亚!”   一枪震开狮心剑,撒迦莉雅继续狂攻。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她能感觉到,索菲亚不弱。   虽然智慧神不属于那种战斗技艺很强的神主,但她阶位摆在那里,该知道的战斗技巧她都知道。   可即使如此对方依然在她的狂攻中节节败退,表现的像个完全不通剑术的新手。这都是因为她和艾门的精神波融为了一体。   “左边。”   “右边。”   “她要收力了,冲过去逼她。”   “注意格挡,然后用旋转力道抽她下盘。”   艾门也发现了融合的奇妙。她都不需要出声,思维一起撒迦莉雅就能收到。   就是在她的指导下灾厄圣枪才能发挥出狂猛威能,逼的另一把古神器捉襟见肘,居然在又一次招架中被挡飞了。   “就是现在!”   两人的思维同时爆起。持枪身躯瞬间前突,将锋利枪尖从女人手臂的格挡中直接刺入她的胸膛。   “你们会后悔的。”   索菲亚眯眼看着她们。   “这不是我唯一的分身。”   “而且没了我,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控制太阳化身。”   说完这话她笑了笑,身体瓦解,像当初的未知少女一样化作散碎的点点星光。 卷末请假,明天五更   RT   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丁丁 第202章 文森特-撒迦莉雅(保底)   索菲亚的身体在这处空间里飞速消散。   她的本质和站在这里的“两人”一样是精神显化,没有形体。消散并不意味着真的死了,还有其他精神体在别处存活。   而且这还是建立在这股精神体属于她真身的情况下。如果真像她说的那样这只是一具分出来的精神体,那它的消失对索菲亚来说影响不大。   艾门研究过相关分支,知道分离精神体的伤害基本聚集在分裂的一瞬间。分裂后本体可以通过疗养恢复,精神体的消亡对精神本体无关痛痒。   所以危机还远远没有解除。目前看来索菲亚并不像维多利亚信函里提到的那样被异种吃了,她还留下了不少分身,甚至可能还留着本体。   艾门第一时间解除了和撒迦莉雅精神体的融合,整个人从她身体里冲了出来。   “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她面色不善的看向对方,“你不是应该在万里之外的伊卡洛林……跟联军部队打游击吗。”   “哦,这个解释起来挺麻烦的。”撒迦莉雅看着她的右侧胸脯舔了舔唇,“我以为刚才你也能通过我的思维了解一些……”   两个人在精神体融合的状态下可以共享部分思维。刚才她就是因为接收了艾门的“战斗思维”,这等于继承维多利亚神族的战斗天赋。   “生死关头,谁有精力去看你的秘密!”艾门瞪她一眼,“不想说就算了,我现在没空跟你啰嗦。”   说完她看向白雾礼堂的最中央,用精神分开蒙蒙白雾,露出摆在祭坛上的一副纯白棺材。   棺材也是用白雾构成的。材质半透明,站在这能依稀看到里面躺着一个金发少女。   艾门打开白棺将棺身竖起,使得里面的少女能以接近站立的姿态和自己对面。然后不出意外的看到少女骤然睁开了眼睛。   “维多利亚。”她沉住气,静静念诵那个伟大的名字,“告诉我原因,以及我该怎么控制太阳火种。”   自从用魔改版的星辰拟态法取代了原版,维多利亚就被她牢牢压制,关在这座精神构成的白雾棺材里。   但之前她感应不到棺材的存在,具体的操纵法还是阿兰经不住她软磨硬泡才“一时说漏”透出来的。   “我没什么好说的。”金发少女缓缓开口,脸上表情很复杂,“我也不知道她有这份图谋,我本身只是想借用你的身体而已。”   作为胜利女神残留下来的一缕思念。她觉得这种时候也着实没必要再隐瞒对方。   “只是借用?”撒迦莉雅发出轻哼,“谁知道你们在想些什么……”   “别管她了,哈温。”她赶在艾门开口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这东西又不是真正的胜利女神,她可不像索菲亚拥有完整意识,你问她没用!”   “你……”艾门被她拉的趔趄,“难道你知道该怎么防范?”   视角拉升,她被撒迦莉雅熟门熟路的带出白雾礼堂。这个过程让她很迷茫,你们是怎么做到比我还熟悉该怎么走的?   “嗯。”撒迦莉雅这次的回复相当简洁,“大概知道吧。”   随着距离拔高,两人的精神逐渐陷入一片恍惚。再睁眼能感受到海风在身边呼呼的吹,已经重新回归现实。   艾门感应了一下身体情况,发现太阳火种依然在催动日冕爆发。   能量的暴动越发激烈,她感觉自己撑死能再顶个一分多钟,然后就要守不住了。   而这种程度日冕一旦爆发,鸥锦城肯定完蛋。只是雏形的临界区估计也挡不住这种级别的能量冲击。   要是临界区也被日冕撑爆,让这股波动扩散出去,那对整个艾莎甚至临近的大陆都是灭顶之灾。甚至有可能让星体表面的生物灭绝。   “文森特!”   艾门当即扭头:“告诉我你的解决办法!”   话音刚落,她突然觉得身体的触感有哪里不对。似乎有一只手掌按在她的左侧高耸上,刚才好像还捏了一下。   “这是必要的。”面对她的注视,撒迦莉雅干笑一声,“我得接触你才能进去。”   艾门此时已经彻底焰化。光是体表逸散出来的超高温就能让附近的海水蒸发倒退。撒迦莉雅右手按着她胸口左手拿着灾厄圣枪,那些从艾门体表逸散出来的扭曲光焰有一大部分都顺着她的手汇入了枪杆,通过枪杆被导入大地。   “不说废话了。”看到少女脸色有转阴趋势,撒迦莉雅面色一正,“放松你的意识,把那东西的控制权过渡给我。”   “然后呢。”艾门知道她指的是“日之冕”,“给你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潮汐的声音在耳畔回荡。水雾后依稀能听见鼎沸的人声。她知道那可能是阿尔贝蒂娜和碧蒂斯在带人接近,想要早点解决麻烦,不想让日冕的暴走波及她们。   “接下来。”撒迦莉雅深呼吸,“当然是带着它进入时间之海。”   海风吹拂,因高温而扭曲的气流在这一刻似乎陷入停滞。   艾门难以置信的瞪大左眼:“……你在跟我开玩笑?”   带着日冕化身进入时间海,这就是索菲亚原本的计划。   她当然知道撒迦莉雅的计划和这个有区别,因为她是打算让日冕和自己的身体分割开来,只牺牲前者而保全后者。   但问题在于“日之冕”必须得有一个载体,这东西现在的状态超级不稳定简直等同一枚炸弹,没人引导根本不可能将之进入时间海,在运输路上就会炸掉。   而且这东西到底不属于她。不懂星辰拟态法也没有内环战阵的她无法对日冕持续控制。   即使灾厄圣枪足以承载这股恐怖的能量,接下来她又要怎么从雾里出来?   “文森特。”   艾门一点点皱眉,心里升起一个别样念头。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也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撒迦莉雅很认真的注视着她。   “明明应该讨厌你、憎恶你的自己居然会对你生出亲近。这种事放在以前根本难以想象。”   看着那张彻底焰化,但依然能看出相貌轮廓的脸。撒迦莉雅微微一笑,伸手上去轻柔抚摸。   “拉塔迪亚人是姓前名后。”   她突兀的转移话题。   “我希望从今天开始你别再叫我文森特,而是喊我‘撒迦莉雅’。” 第203章 白雾之后(还债97)   看着呆滞的少女娇颜。撒迦莉雅迷离之中回想起在时间海里和某人的对话。   “消化完她的记忆了吗。”   “嗯。”   “感受如何。”   “相当糟糕。”   “为什么?你应该知道她口中的艾门并不存在。她是特殊的,不会在时间海里留下投影。为什么明知如此你还会是这种感受?”   “因为那是‘我’的经历。哪怕这一切都是根据现在的我所幻想出来的,但如果没有我在这里,这些幻象也生成不了。这意味着如果我在外面继续存在这份记忆将变成现实。我当然不可能对这种事情无动于衷。”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时间海的本质构成。”   “比刚进来时是清楚多了。”   “那么你想必也对接下来该如何做有所考量了。”   “大致如此。”   “我很高兴你终于能面对真正的自己,看来当初对你的教导也不全是做无用功。”   “别误会……你这糟老头子。我只是想要做点什么来弥补裂痕。别忘了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如果你不死的话我根本没必要冒这种风险。”   “所以你是在怪我咯?”   “那当然了!”   “但现在的你应该是可以理解我的。你很清楚站在那个位置上是什么感受。因为你接下来要做的事和我做过的没有区别,那都是牺牲——为了自己在乎的事物付出代价,尽可能从晦暗的未来中争取一丝希望之光。”   “……就没有另一条路可以选了吗。”   “你也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在这里等到火种爆炸。临界区可以挡住大部分的能量冲击,那后果也不过就是整个艾莎洲变成火焰炼狱。你在伊卡洛林组建的势力可以继续生存并发展下去。你可以等到灾难结束,利用布利斯的身份让血骨法师会带你回去。”   “……但哈温会死。”   “这毫无疑问。”   “我想知道为什么是我?”   “因为只有莫因斯圣枪才有这种可能性,这并不是一把只能带来灾厄的武器。它同样是神圣的,持有它的人将无坚不摧。”   “包括时间?”   “包括时间。”   ……   破碎片段在眼前闪过,无序,凌乱。   撒迦莉雅仿佛是从梦中睁眼,看到艾门正用夹杂矛盾的关切眼神在盯着自己。   日冕爆发倒计时,30秒。   虚空中的残留节点继续传来凄厉怒吼。大地在震,海浪的势头越发汹涌。   在她的注视下,艾门一点点褪去了耀眼的神焰外衣。那枚汇聚暴虐能量的璀璨发光体从她的右侧眼眶里悬浮飘出,被她融入黝黑枪身。   灾厄圣枪暂时接管了对日冕的控制,艾门得以恢复正常状态。她看向对方的眼神里包含困惑,有些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个少女。   于情,她刚刚算是救了这边一命。   于理,两人本来就是联盟关系。   追随安塔利亚蒙之死而生出的愤怨在这种关头似乎不值一提,因为如果她没理解错,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同样打算牺牲自己。   那么我现在该挽留她吗?   她很迷茫。   我是不是该询问她原因,问她‘为什么要这样选择’?   巨大的反差感和困惑在这一刻包围了艾门,让她微张嘴唇,半天说不出一句想表达的话。   她的湛蓝左眼和两只乌黑眼眸在这一刻对视了将近有一个世纪。然后突然感觉脸上一空,那只手已经离开了她。   日冕爆发倒计时:20秒。   “文森特。”   一股似曾相识的揪痛感蔓延上来,艾门猛然从心底生出恐慌,她抬手想要抓住对方:“你要干嘛?”   撒迦莉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笑笑,抬枪一招,将散落昏迷的三位灾徒也汇入枪身。   灾厄圣枪在这一刻光芒大放,四种最原始的外相力轮番交叠。让它散发出迷幻的霞光。   日冕爆发倒计时:15秒。   “我不喜欢在这种关头说那些煽情的话。”   撒迦莉雅舔舔嘴唇,“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想继续留在这里……看看异军,还有你,我们以后能成长到什么地步。但就像糟老头子说的那样,有些事总得有人来做。”   灾厄圣枪——或者说黑狂枪开始延伸出数根纯黑触须,从手腕扎入她的肉体。   这些触须一路往上,和她的大脑连接在一起,使得她整个人气势大变,悬浮起来,散发着堪称恐怖的生物波动。   日冕爆发倒计时:10秒。   “不。”艾门终于彻底清醒,她面色苍白,瞪着黑发少女不断摇头:“肯定……肯定还有别的办法?我……我们可以用两个人的身体来建立能量形态上的双循环!就像合作施法那样!说不定可以控制日冕!”   她的心脏疯狂抽搐,恐惧并怀疑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尝试着做最后补救。   日冕爆发倒计时:5秒。   “不行。”撒迦莉雅轻轻摇头,“在我看到的未来里只有这么做能让你活着。”   “所以你就把这当成是煽情戏吧。”她微笑起来。   “安塔利亚蒙的事,我很抱歉。”   说完这话,她从指间里挤出一滴鲜血弹向少女。身影被四种外相力包裹起来,一瞬间反冲了数千米,直直没入身后白雾。   日冕爆发倒计时:0秒。   没有爆炸,没有动静。有的只是夜幕下的一片死寂,和静止不动的金发少女。   黑发少女的消失就像她的出现一样突兀,艾门做梦都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救她一命,又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了她。   这太突然了,让她毫无心理准备。那抹划过的彩色霞光就像流星,她仿佛依然能看到空气里残留着它的幻影。   艾门完全呆滞了。   海风吹过,发丝挠的她鼻尖痒痒。   她呆呆看着千米开外的时间之海,目光空洞,犹如失去控制的扯线木偶。   她不相信尤西里安-文森特-撒迦莉雅会这么简单从世上消失,所以她在等,等对方从白雾里钻出来,嬉皮笑脸的告诉她“事情已经圆满解决,这真的真的只是个玩笑”。   但白雾没有任何动静。   风一直在吹。   浪一直在叫。   她的发丝逐渐凌乱。   白雾看着她,闷不吭声。 第204章 淬炼后的那抹执念(还债98)   “真是匹暴烈的小母马。”   等待的过程中,艾门仿佛能听见对方熟悉而又戏谑的声音在耳边环绕:“那天在教堂里你可不是这副性格?”   伴随这个声音,她看到两名相貌不同,发色也不同的娇媚少女正在耶利米圣泉的见证下湿深舌吻。   一幕幕画面在眼前映现。   她看到她们在百合花前初次攀谈。   看到自己被顶在墙角处旖旎情动。   看到两个人在擂台上硬撼交锋。   看到西山事变——那个狂傲的少女露出獠牙,立下誓言要占有她。   在这过程中,黑发少女的形象不断切换。从最开始伪装成盖兰-哈温再到文森特-埃文。又从文森特-埃文变成撒迦莉雅。她的命运、她的包袱、她的理想、她的欲望都在一点一点被她了解。不断丰满着她的人物形象。   这是一个漫长的,潜移默化的过程。就连艾门自己都不清楚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撒迦莉雅有好感的。不同于和莱娜相处时的安宁,不同于和阿尔贝蒂娜相处时的随心,她对她的情感一路走来总是伴随剧烈波动,似乎这个人总是能够挑动她的内在情绪,总是能让她变得愤怒——或者哀怨。   也许持续下去这份情感将在她心里生根发芽,但安塔利亚蒙的死是转折点。   她本来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原谅这个生死仇敌,但在秘境里的调查结果却告诉她:文森特也只是个棋子。   她本可以选择原谅。可她放不下对师长的歉疚,一直以来都无法面对和对方的矛盾情感。总觉得直视它就是对牺牲的背叛,对不起白胡子老头付出的一切。   离开伊卡洛林在艾莎发展固然是为大局考虑,但她自己清楚,这同时也是因为她不想再面对撒迦莉雅。   她看得出来她后悔了。虽然骄傲的她并没有说,但她能感受到,她后悔了。   可后悔不能解决问题,更不能让死人复生。所以她干脆离开,选择了放弃。   她以为随着时间蔓延自己会逐渐淡忘掉那份情感,但刚才发生的一切让她明白,她做不到。   她几乎是什么都没做的看着她消失了。   消失在了那片白雾——也就是时间海里。   可能死了——被爆开的日冕炸成碎片。   也可能在里面迷路——这辈子也别想再见到她。   艾门觉得自己无法接受这种事。   她不相信艾门-哈温的死对头尤西里安-文森特-撒迦莉雅会以这样一种短暂、急促、突兀、一点也无法彰显其身份或者说重要性的方式退出舞台。在她的设想里对方即使是死也应该死的轰轰烈烈,像一朵凭空绽放的灿烂烟火,至少要留下她的事迹,让全世界都能听到遗言。   殿下……   所以她没死。   殿下……   她也不可能死。   艾门……   她既心机又做作,还喜欢骗人,这种人通常来说是最难死的。   艾门……   我要把她带回来……   艾门……   我要把撒迦莉雅,给找回来!   “艾门-哈温!”   碧蒂斯的怒吼将艾门震醒。她浑身发抖一个机灵,看到周围密密麻麻全是人头。   她身体僵硬,被阿尔贝蒂娜抱在怀里。一群人健步如飞在地上狂奔,那惶恐的模样就像逃难。   “怎么了?”她抬起右手,有些心安的看到它握着银十字剑,“我们为什么要离开海角?等等?我要回去!”   “回去个蛋!”碧蒂斯气的像喷她一顿,“你就没感觉周围的温度不对劲吗?”   “回头看看我们身后!那可是被你放出来的恐怖邪魔!”   轰!   随着金发女人的咆哮落下,艾门听到一声巨大震动。   她回头,看到身后的海角坑洞处正屹立着一个庞然巨影。   空气变得燥热,呼吸之间就像在吞吐高温焰火。四周弥漫着烟尘和白雾——不是时间海,就只是单纯因为海水蒸腾而升起的水雾。   “轰!”震动声再次落下,水雾里探出来一只巨大的手掌。   “哈塔神尸!”她瞳孔收缩,顿时想起来空间节点之前传出的那阵吼叫,“这东西居然直接爬过来了!”   那只手掌莫约百米宽,生有六根尖锐的肢爪。关节和表皮在刚出现时还像新生儿一般白净细嫩,但随着和外界接触迅速变得通红燥热,仿佛通体都是由岩浆构成。   这东西的出现点燃了空气,点燃了大地。街道附近全是大火噼啪灼烧的声音,那些黑烟和水雾混在一起遮蔽了夜空,时不时还能听到建筑物在身后轰然塌陷。   “我们跑什么?”看到这一幕艾门当即朝其他人道,“不把它干掉光想着跑——靠跑就能离开临界区了?”   “神子真理教集合起来的法师团被它一脚踩爆了一半。”   碧蒂斯木然回应她。   “这种靠肉身就能打破临界空间的怪物,你以为靠高阶实力就可以对抗?”   “……那怎么办?”艾门一噎,“你自己说的临界区建立后就无法离开,这里等于是个封闭空间。我们早晚要和它对上,这么跑就能解决问题?”   “放开!”她气色一正,命令阿尔贝蒂娜松开她,“我去切几根手指下来!”   阿尔贝蒂娜不说话,身体在奔跑的过程中突然跃起,在半空中化作黑鳞火龙,载着少女往后方飞。   被她载着穿过烟雾,艾门总算能看清哈塔神尸的真实外貌。   那是一个巨人,千多米高,保留了哈塔遗体的基本人形,但身体构成完全不一样。   它的身体是由一种粘稠的血浆物质所构成的,这东西有点像是腐烂的肉汁也有点像是暗色岩浆。每次它抬腿踩在地面上身体都会震动一下,使得不少粘稠血浆被震脱落,像烂泥一样铺在地上。而这些东西很快又会顺着它的脚底板重新攀附裹住骨头,以至于它行走的过程看起来就像是自残,分外恶心,也分外诡异。   艾门试探性凝聚出一枚火球砸向巨人,眼睁睁看着她的神火直接被岩浆吸收,连点“水花”都没溅出来。   “很好。”她自嘲道,“完全免疫火焰攻击,这真是维多利亚的好徒弟啊……”   阿尔贝蒂娜默默驮着她飞回队伍,重新变回去,披着斗篷抱着她继续飞奔。   艾门偏头,看到逃难的队伍里还有杰菲尔和年轮两人。   还有撒摩,这家伙跑的倒是比谁都快。   “异种教会的人好像已经撤退了。”   感受到她的注视,年轮侧目回望过来。   “我们也不是在逃跑,是杰菲尔阁下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控制临界区和时间海的连接方位。”   街道上依然生长着那些黑色怪树,说明临界区的构成已经不可逆转。   但杰菲尔做不到直接用大量鲜活的市民做活祭祀,导致临界区的构成速度十分缓慢。   一直到现在临界区都还没有构建完成,这意味着它在一些细致规则上是可以被“枝丫”的控制者操纵更改的。   “你们想用时间海对付那个怪物?”艾门听的一知半解,“可神尸傀儡应该是可以在时间海里自由进出的……”   “没有别的办法了。”   年轮摇头。   “这次灾变给鸥锦城和真理教都造成了重大损失,我们现在缺兵少将,即使明知道希望不大也只能试试。”   艾门听了沉默不语,她刚才下意识想说自己可以用日冕试试看,一回神才想到那东西已经被撒迦莉雅给带走了。   她在心里发誓,不管耗费多大努力都要尝试将对方寻回。   但现在当务之急是压制哈塔神尸。她得干掉这个东西才能安心去时间海开新地图。   只是这东西完全免疫火焰攻击,整体又那么大,又是那种几乎不惧怕伤害的形态,她对解决这东西完全不抱任何希望。   “殿下额头上的血滴是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阿尔贝蒂娜低头问她,“我之前给你擦了几遍,都擦不掉。”   血滴?   艾门伸手摸向额头,感觉自己额头正中间黏着一个半球形的冰凉凸起。   心念一动,用自然法球的力量将它融合进右眼眶。她很快发现撒迦莉雅留给她的是脉络魔的操控术式。   临界区还未彻底构成就代表着空间的壁障没有完全合拢。她完全可以用这个法子开启通道,带着这些人直接逃去海王。   那个笨蛋……   少女心里划过暖意。   一直到最后关头了还在给我策划退路,这家伙,她真的已经和最开始样子完全不同。   最开始的撒迦莉雅自大傲慢又憎恨一切,想让她为别人着想那基本是做白日梦。   所以我就更应该将她带回来了。   她捏紧剑柄。   我已经错过了很多东西,绝不能让那份遗憾再继续胀大。   “碧蒂斯。”想到这里她开口出声,“我记得你之前跟我提到过,完整的神尸傀儡几乎不可能被外力杀死。”   “我是这么说过。”金发女人侧目回头,“它们虽然死了,但在纳米亚的规则认知中仍然是母树的孩子。任何外力都不可能杀死它们,你想干掉它得用‘属于它但又不属于它的内在力量’。”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阿尔贝蒂娜听的直皱眉头,“真的有这种力量存在?”   “有。”而这次却是艾门接的。   她眉头紧皱若有所思。   “我还真想到一个办法能把它干掉。”   ————————   书客时间6点之前肯定能补到5更的啦别担心后面还有的。 第205章 火焰之王在天上的国(还债99)   碧蒂斯说想干掉神尸傀儡得用“属于它但又不属于它的内在力量”,这个长词汇听起来着实非常绕人。   从字面意思上去理解——如果将对象套成哈塔神尸——艾门很容易将之当做火焰之力,也就是燃烧粒子炸裂开来形成的能量。   但实际上她刚刚才得知火焰之力对哈塔神尸“几乎不可能有任何效果”。她的神焰甩上去就是做无用功。   因为这东西的核心动力就是她之前摸过的太阳火种。这东西在能量等级上比她的日冕还要高端,形成的温度还要剧烈。神尸傀儡能适应这个东西长在体内并且用它做动力源,那它能免疫任何火焰伤害其实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就像火焰怎么也不可能伤害岩浆。   这样分析,这个“属于它但又不属于它的内在力量”肯定不可能是任何火焰。   那艾门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东西:此时此刻仍然被深埋在海王城地下的那座浮空堡垒,天空之城。   那本身就是哈塔的造物,是在诸多神话典籍里被称之为天上神国的东西。毫无疑问属于哈塔的“内在力量”,完美契合一切条件。   但这里也有个问题:她的日冕已经被撒迦莉雅带到时间海去了,即使半修缮的浮空城可以接收动力源,她也不再能提供足够的动力。   除非她立刻就能再进阶一次,依靠进阶影响的庞大粒子数重新构筑第二个日冕去为浮空城提供能量。   可这当然是做不到的。   在综合竞赛的末期,艾门的战斗魔能只是接近七阶。从秘境出来后才变成真正的七阶,也就是常规划分的高阶水准。   然后她辛苦打磨精神力将近一年,这才在各种机缘巧合下靠年轮的帮助突破八阶,变成了和米利安一个档次的老牌强者。   剩下来拦在面前的路障是八阶壁垒,她想突破只有从八阶一口气跳到九阶,这是属于属于安塔利亚蒙的“半神”层次。   而现在距离她突破八阶一共也没过多少时间,就连半年都不到,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完成突破。   通往半神的路实在过于坎坷,她有预感需要磨练的东西不止战斗技艺,还有对魔能粒子形态的深层掌握和原理解剖。   这些东西即使是她来做可能都需要以“十年”作为计量单位,半年不到想突破,这根本是天方夜谭。   “阿兰。”想到这里,她直接在意识里沟通狮心剑剩下的那位剑侍,“我给你个机会继续存在下去。”   “你说。”阿兰立刻做出回复。虽然他并不惧怕真正的消亡,但如果有机会看到未来风景,他也不可能放弃生的希望。   “你应该知道在任何地方背叛者都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当然。”阿兰嗯了一声,“不过我个人觉得我的情况比较特殊——你不能指望我去控制她,那可是索菲亚的慧光分身哩。”   “是吗?”艾门扬眉,“但你本可以通过各种途径来提醒我!告诉我即将面临怎样的危险!”   “可这也是为了大局考虑。”阿兰的声音充斥冷静,“作为维多利亚人,作为第一个瑟兰人,我比谁都更想看到文明延续。相比放任你在危险环伺的世界里继续成长所需支付的那些风险,直接让索菲亚控制你的身体当然效率更高。”   “行了,我们也别说这些废话。”艾门决定放弃和这个死人争辩,“告诉我如何彻底修复浮空城的动力系统,以及哈塔当初是怎么操控它的。”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说。”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这样我就可以研究一下,新生成的神剑之灵可不可以吞噬剑侍……”   每一把狮心剑都是全新的——这也是来自碧蒂斯的告诫。这次行动前她们私下谈了很多,艾门已经大概知道了狮心剑的具体原理。   狮心剑的剑体只是工具,用来实践“根源母树”赋予它的“橡皮擦”工作。它本身是没有灵魂也没有意识的,这种东西需要靠主人赋予。   赋予的方式就是嵌入战圣之瞳:如果有人能被狮心剑承认并将它拿起,那他(她)一定拥有战圣之瞳。而眼珠的嵌入就像是在土壤里埋下一枚种子,要不了多长时间作为载体的狮心剑就会诞生新的意识。   这就是之前这把剑通灵的由来。同理,也因为每一枚战圣之瞳都属于不同的主人,狮心剑生成的意识也各不一样。   理论上这东西和剑侍一样都属于精神体,它在壮大成型后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辅助作战。   艾门之前甚至怀疑这个机制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掠夺上一任主人的灵魂用来喂养下一代的剑体意识。她觉得这把剑如果没有被阴谋家看上赋予各种使命,而哈温家又有充足的圣瞳传承者可以用它,这种事搞不好会变成现实。   “我说。”   面的死亡威胁,阿兰认怂的非常干脆。   “我可以把古代械能学的所有知识都传授给你,而且还能给你提供一个行之有效的驱动手段。”   “哦?”艾门这下来兴趣了,“那就快说。”   “我之前应该跟你提到过,亚门帝国也有浮空城。”   “我好像记得。”艾门眯眼,“但你也说过驱动它需要100个高阶掌控者提供能源。这条件现在无法满足。”   别说一百个高阶搜刮全世界都不一定能凑够,现在她光是凑100个中阶都有困难。   神子真理教原本的六教高仆有200多人全是中阶,但根据碧蒂斯的说法——他们中的一半已经见鬼去了。   “是别的法子。”阿兰的语气依然不变,“首先这里是鸥锦城,是这样吧。”   “是。”   “鸥锦城是尼昂人的领地,你可以在这块土地上寻找一下喙嘴剑,尝试借用它的力量。”   “喙嘴剑?”艾门一怔,“伯锦-尼昂的喙嘴剑?”   “就是这个。”   “喙嘴剑在传说里有两个功效。”艾门皱眉,“第一是获得所有银眼海鸥和银眼契约者的视界,第二是驱使一切能驱使的银眼海鸥。”   “恕我直言,我看不出这东西具体有什么用。”   它显然无法提供合格的动力,还驱使银眼海鸥……西部海崖那一片连厄菲翁在内总共才只有1000多只鸟,他难不成打算让她驱使这些鸟把堡垒驮来?   开什么玩笑!   “现实里的海鸥数量当然不够。”   然而阿兰下一句话却让她僵住嘲笑。   “但你别忘了,这里可是连着时间海呢。” 第206章 鸥锦城,白羽下的漫天烟火(还债100且细节补完)   “快快快!”   “快走!”   “东西什么就别拿了,先撤退到城市的边缘地带!”   “还要注意别碰那些黑色怪树!别放弃!领主大人会救我们的!”   城区西南,撤退的民众堵塞了街道。各种马车、汽车和行人们乌压压的堆在一起,行动速率极其缓慢。   效忠尼昂的治安部队竭尽全力在疏导交通,他们想将城里的人暂时引去城外。   在这种异常喧嚣的背景下,街道边上的一栋安全民居,拉普蒂安-尼昂安静听完了下属汇报。   他沉吟了一会,吩咐所有人都离开房间。然后走过去把房门反锁。   待到房间里只剩他独自一人,他才小心翼翼的从大衣口袋里取出一把寒光闪亮的左 轮手枪,又从另一只口袋里掏出一小盒黄铜打造的带壳弹丸。   可以发射被甲弹的左 轮技术,这也是塔里亚工坊之前的发明。   行脚商人将这项技术带回到鸥锦,就连拉普蒂安也没忍住收藏的诱惑,高价从旁人手中买了一把。   当时他就考虑过以后要用这把左 轮手枪做些什么,现在这个情况也不算突兀,只是实践他当初的想法而已。   “喀嚓,喀嚓。”   一颗颗弹丸被推入弹鼓,拉普蒂安合上枪,拇指下压扳开撞锤。   他走到落地窗边看着街道,看着堆积在那里的黑色人群和硝烟弥漫的晦暗天空,视线仿佛穿透了障碍,一眼扫遍鸥锦砖瓦。   他就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看了大概有十多分钟,他又转回到书桌旁边,颤抖着从内缝口袋里取出一只木头盒子。   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枚戒指。款式和他左手戴的一模一样,都是银环镶边,中央嵌着一枚血红宝石。   看着戒指,拉普蒂安渐渐笑了。   那张苍老、腐朽、布满深邃皱纹的老脸上迸发出鲜活生气。看向虚空的浑浊双眼里闪着微光。   他站在那里发了大概有十来分钟的呆,回过神后取出戒指,张嘴把它吞了下去。   然后抬枪顶住右侧额头,带着决然扣动了扳机。   “父亲!”三小时后,萨丁家的临时驻地内,老凯拉的长子普耶-萨丁欢天喜地的冲进来报告:“那个老鸟终于死了!”   “嗯?”凯拉正在看战况报告,闻言立马摘下眼镜,“你说谁死了?”   “拉普蒂安!”普耶兴奋的浑身发抖,“他自杀了——在他们的临时驻地里!尼昂人现在在给他举办葬礼!我们要不要趁这时进攻?”   “不用。”凯拉先是有些恍惚,恢复之后摆了摆手,“吩咐下去,一切照旧。”   将轻浮的长子打发走,凯拉坐在椅子上愣愣出神。   他想了想,从书房酒柜里取出一瓶珍藏的果酒。   又拿过两个水晶杯倒入酒液,分别放在桌子的这头和另一头。   端起酒杯,透过半透明的暗红液体他看到一个意气风发的中年男人坐在对面,面色狷狂,正端起酒杯冲他致意。   凯拉顿时也露出微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   拉普蒂安死去的消息又过了大半天才传遍全城。   这造成了一定范围的骚乱和恐慌,但绝大多数人依然无动于衷。   这也不怪他们冷漠,而是这场灾难——从事发当夜直到今天已经发酵了将近半个月了。   在这半个月里他们无数次请求命运垂怜,无数次向尼昂家族,向自己的信仰寻求庇护,换来的却是冷漠镇压,似乎领主根本不关心他们。   每天那头火焰巨人都会在东城区附近来回游荡,大半个城市都被它点燃,可尼昂家族仍然毫无动静。   人们是真的看不懂了——拉普蒂安究竟在等待什么?   他镇压暴乱半个月之久,又为何会毫无征兆的开枪自杀?   他们看不懂背后的故事,也没有人知道那头巨人什么时候会离开东区。   工厂停产,商店关门,他们的命运毫无保障。无数人只能靠城里积蓄的货物勉强度日,根本不知道何时会死。   所以他们当然不会对这件事有多少关心,也就只把他的死当做饭后笑谈,用来在紧张的生活中调节气氛。   日子就这样又过了三天,在又一个烟雾缭绕的呛人早晨,不少聚集在南区边缘的人突然听到天穹中隐约传来鸣叫。   一开始他们以为是自己幻听,但那些鸣叫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密集,就像是亿万只鸟在那里聒噪。   终于有好奇的人意识到情况怪异,这一抬头,他们便看到了密布苍穹的漫天白羽。   乌云被庞大的阴影生生挤开,白羽翻飞的海洋中屹立着一座破败苍老的天空之城。   ……   “热力感应装置失灵。”   “蒸汽出力管堵塞。”   “8-436区的齿轮卡死。”   “又有一座瞭望塔从边缘脱落掉下去了。”   原本是米利安祖宅的地下书库内,金发女人碧蒂斯看着一面密布齿轮的机械墙,不断从中读取讯息。   艾门则站在那台天文仪内,和旁边的掌控者部队一起出力,为浮空堡垒提供基础能量。   “快要到极限了!”   碧蒂斯突然回头警告。   “再不进行紧急维护,我们一小时后就会在地上摔死!”   “精灵们也到极限了。”她旁边的小喇叭里传来撒摩的声音。   “我已经竭尽全力在驱使它们……但已经有不少精灵回时间海了!”   “支撑住。”   艾门睁眼,淡淡给所有人下达命令。   “已经到了鸥锦城区,坚持飘到东部就结束了。”   接近实现此行的目标,她的心湖亦划过波动。   结合了各种办法,抽调了能抽调的各种资源,她总算是将这座浮空城从地里拔了出来。   这在海王城的中心区留下了一个直径数里的巨大坑洞。多亏她提前做了人员疏散,这才未造成太多伤亡。   但这也真正震撼了米斯特领,吸引了部分冒险者和掌控者来投奔她。   正是靠着他们还有剩下来的六教高仆一起辅助她提供粒子动力,再加上诸多飞鸟衬托,这座破破烂烂、几乎已经没个原型的浮空堡垒才能在半个月的时间里横跨艾莎,从最南部的海王城抵达东部海港。   临界区的空间因为有杰菲尔控制一直没有彻底关闭,他坚持半个月,为的就是在浮空城到来时提供临界区的空间坐标,将这座堡垒给引进来。   就这样,在诸多视线的关注下,巨大的阴影在城区挪移。   随着它靠近东城区,站在浮空城顶端观察情况的撒摩逐渐听到东边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   “已经发现哈塔神尸。”他拿起一个扩散状的管子正声说道,“它还在东城,基本没有离开过这里。”   巨人很快也发现了堡垒,没有灵智也没人控制的它遵循本能看向堡垒,身体跟着它缓慢移动。   “按计划把它带入白雾。”艾门提醒碧蒂斯和撒摩,“这些火焰会烧光鸥锦,它必须死在另一个世界。”   金发女人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控制齿轮拉杆让堡垒转向。   银眼精灵们也偏转了路线,带着巨人往白雾里走。   他们很快进入了时间之海,在白雾区的正中位置停了下来。   所有已经下定决心要追随艾门的人各自放缓手里的工作,看着她,等待她下最后命令。   “分组撤退。”   艾门依然没有停止供能。   “碧蒂斯也跟他们走,我和阿尔贝蒂娜最后离开。”   金发女人点点头,跟随那些掌控者们快步离去。   他们在破败堡垒的顶端升起一只热气球,将撒摩也接了上去。   “塔里亚打算怎么做?”   撒摩问碧蒂斯。   “这座浮空城的武器系统老化的很过分,我也不觉得她现在的状态能启动那门‘天灾神罚’。”   “哈塔神尸免疫火焰。她本来就没打算启动‘天灾神罚’。”   碧蒂斯抬头合上大书,走到吊篮边看向下方。   在她的注视下,浮空城渐渐倾斜颤抖,因为动力的缺失而摇摇欲坠。   它一点一点的翻转、失控。倾斜的角度随着海鸥散开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剧烈。只是几次呼吸的功夫就翻转坠入下方白雾,正正砸在巨人头顶,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震动和轰鸣。   黑鳞火龙载着艾门穿过白雾,看到下方街道被堡垒残骸压塌大片。   暗红色的岩浆腐血从残骸下方逸散出来,残留的高温将瓦硕点燃,很快卷起了无边大火。   他们居然是用最原始的方式,强行用整座浮空城当炸弹——把神尸傀儡给砸死了。   热气球上传来欢呼,但天上的两人却并不高兴。   艾门是在想未来的打算。阿尔贝蒂娜则是知道了她要去时间海找撒迦莉雅,心里的滋味比较复杂。   “我记得您曾经说过,教授走的时候您也是即将前往另一个时空。”   所以她决定找个别的话题来缓和气氛。   “而现在我们同样是得离开鸥锦,准备在时间海里做长途旅行。”   “你想说什么?”艾门并不理解她的意思。   “我想知道,您现在的心情和当初比有哪些不同。”   “哪些不同?”   坐在龙背上直起腰身,艾门微微怔了一下。   她低下头,看到散碎的白羽在街区弥漫。   她又抬起头,看到天穹缭绕着漫天火光。   “不同的大概是心境吧。”   她对这副景象凝视良久,弯起嘴角微微一笑。想起了自己来到艾莎之后所做出的科技革新、普兹林登教师团不远万里奔波的援助、现代战术的逐步成型,以及从各种渠道了解到的“有限的真相”。   和当初那个仍旧懵懂,甚至连真正的敌人是谁都不清楚的小女孩相比,她确实已经强太多了。   当初的星空比现在要美丽千倍,她的心里却只有绝望。   而现在她却信心十足。   充满了对“革新”的美好希望。 卷尾总结   一卷结束,总结一下自己的得失。   首先是关于第四卷的卷名释义:革新者。   第一是艾门,艾门要在艾莎洲和纳米亚搞科技创新,这是对文明体系的革新。   第二是索菲亚,她要通过控制艾门的方式唤醒深层世界,把过去未来都控在手里。这是对世界规则和本质的革新。   第三是撒迦莉雅,她在这一卷彻底打破了过去的思想,从最开始那个只知道憎恨一切的自私鬼革新成了一个更纯粹的“人”。这是对她自我以及人格的革新。   这三项革新是这一卷的主旋律。穿插在各种剧情和描写当中,一方面拓展世界观和故事情节,一方面也在为后文做铺垫。   艾门的成熟体现在她越发淡然的态度上,很多东西她不会再像过去那样纠结半天,而是开始信奉“少想多做”。   撒迦莉雅的成熟则体现在她对感情的认知上,当她意识到如果自己不做出牺牲那么包括艾门在内的诸多生灵都将毁灭,在那一刻她就真正认清了自己的心——她宁愿付出生命做代价也不愿着艾门死去。   所以她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这也是两个人情感发展里最重要的一个转折点。   撒迦莉雅的名字和约拿一样来自圣经,但角色并不像她的原型那样对信仰充满虔诚,她是个叛逆者。   将这种角色作为主角之一尤其难写,关于她转变的铺垫必须从这个角色诞生开始就得准备。   从一开始的冷酷自私、叛逆傲慢到第一卷末尾对自我的怀疑,这是她的第一次转折。   从学院部分和艾门展开交流互动到坚定意志背叛异神,这是她的第二次转折。   接着就是借安塔利亚蒙的死埋下她将来改变的种子,再到秘境里和艾门并肩作战,真正对艾门产生好感和愧疚——属于第三次转折。   然后认清安塔利亚蒙为什么会死,真正想为了在乎的人去付出自己——这是她的第四次也是目前为止的最后转折。   她的性格和人格都太矛盾,改变过程太漫长,其实根本不是那么点文字描述足够概括全的。   我将她的转折过程解读为一种灵魂的升华,是她对过去自我的伟大救赎。她必须这么做否则艾门不可能重新接纳她,这份情感也就不可能在将来发展成真正的爱。   这个转折之所以重要就重要在这个地方,不然因为安塔利亚蒙的死,她们是绝无可能在将来有任何亲密交集的。   我很高兴可以真正把这部分剧情给写出来。但更让我高兴的是在这过程中我对分段和剧情的安排有了些许进步。   嘿嘿,不知道读者有没有看出来,我自己是觉得有进步的~   然后这里再提一下阿尔贝蒂娜这个角色。这个角色的矛盾性其实一点也不比撒迦莉雅差。   一开始就有读者跟我提过建议,说“阿尔贝蒂娜的存在感太弱了”。   弱吗?我当时翻了翻前面的文字,觉得你们说的是有些道理。   和莱娜的天真可爱,撒迦莉雅的叛逆矛盾比起来,阿尔贝蒂娜——这个在主角情感认知里处于相同地位,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大幅领先的女主角,她的能力并没有被真正描述出来。   莱娜天真可爱,但她通过对艾门中毒后的紧急处理和之后在树林里的指挥表现出了她的能力,展现出她并非只是可爱,人格上也是很坚韧的。   撒迦莉雅就不说了,她绝对是除艾门之外最矛盾也最重要的一个角色。   和对她们的描写相比,阿尔贝蒂娜几乎没有获得过“独立剧情”——也就是能彰显出这个角色性格和能力的剧情,她没有过。这不可避免就会显得这个角色有些“空”,读者对她的认知也不太够。   一开始我觉得这是自己的失误,我也想过要不要在后续剧情里加入一些独立剧情来填补她,答案当然是要,以后肯定会有的。   但是这么想的同时我突然发现这个角色的味道很微妙。并不只是单纯的“空”,有些类似于部分人生活中对女性长辈的一种漠视。   就像是“母亲”,部分人生活中只将母亲为自己做的一切视为理所当然,日常生活中为了看书、学习、玩游戏经常忽视母亲的存在。   他们主观意愿上当然不会认可这是“漠视”。只是生活太累,心灵太疲惫所以没有精力去表达自己心底的爱。   艾门和阿尔贝蒂娜之间也有这种矛盾的关系。   她照顾艾门,为艾门安排穿、衣、住、行。虽然平常生活中很容易忽略她的付出,但这种潜移默化的爱并不比任何人的牺牲更低等。   而同时她更是矛盾的。就像某个读者给出的评价那样,阿尔贝蒂娜面对艾门一直有着很严重的自卑心理,她总觉得自己出身低贱,配不上去亲吻她。这种心理通过拟态的影响转变成了一种病态的爱,所以让很多人感到不太能接受的“那一夜”剧情才会发生。   但艾门并没有感到恶心,也没有因此责怪她。这不止是因为她自己也有心理转变,更多是她通过“那段时间对阿尔贝蒂娜存在的失去”领略到了她在心里占据的位置。   就像是一个母亲或者姐姐那样,有时候在日常生活中感受不到的她的存在感。可一旦对方真不在了,人们会立刻发现她对自己有多重要。   故而她们之间的感情也是由多种病态心理交织在一起所构成的。从阿尔贝蒂娜的仰慕之爱到卑贱之爱到占有之爱,从艾门的施舍之爱到恋母之爱到理解之爱,这种互相间有所矛盾又极为炽热偏偏看起来淡然的情感才是她们关系里最迷人的地方。   不过可能我做的确实不够好,以至于不少读者没能体会到这层意思,这是属于作者的失职。   后续会考虑稍微将这种关系通过某段剧情展现一下,让角色的人格更加完整。以及打算给12月的1号请一天假,用来准备后面的故事。   废话就说这么多,下面有请第五卷卷名:   【临界入侵】。 第一章 清洁工人(保底)   歌罗西,这座有“海神港”、“西南海王”等美誉的海港城市正值中午。   街道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既有轰鸣的蒸汽车和马车并列,也有自行车和行人抢道。工人们抱着铁饭盒和绅士淑女一起在车站等待烧煤的公车,时不时就能看到有人因道路堵塞站在大街上,跟气缸故障的倒霉蛋激烈争吵。   每个人都行色匆忙,一副为了生活不断奔波的模样。   行道两侧挤满了街牌店。从维修汽车、修补轮胎到五金零件,从柴米油盐、荨麻布匹到甲胄枪械,这些街牌店的内容五花八门,几乎将城市里的刚需一网打尽。不少人的汽车在路上瘫痪干脆就近找人前来维修,如果在等待时感到饥饿,在那些路口地段也能找到售卖吃食的行走摊贩。   道路巷口则是另一个世界。每逢闹市,这里都会有一排人在墙根伫立。他们大多是靠市政豢养的清洁工人,老弱且残疾,为了每周那点微薄薪水在做体力活。他们没有资格在人多的时候上街行走,只有等闹市过去,街上冷清了才会出来,清扫那些散落的垃圾还有马粪。   听上去是挺凄惨的,不过他们倒并不觉得是受了歧视。毕竟在一年多前他们这批人属于标准的废物,生活温饱都没个保障。现在不但有固定的工作每满一季还有额外补贴,他们已经非常满足,再也不觉得该奢望什么。   闹市时分,他们就躲在巷口里。守着自己的清洁工具,一边吃干粮一边看街上的工人、女人、报童和商贩。偶尔有冒险者打扮的人会把他们当做乞丐做出施舍,他们也摆手拒绝,一副受了侮辱的架势。因为他们自觉现在也是靠市政养着的人,“怎样也不能给那些大人丢脸”。   不过,施舍虽然不能要,适当的交易还是做得。部分冒险者看中他们对街区的熟络,干脆花钱购买自己想要的目标讯息。一次交易下来大概也就几枚银币,算是相当不错的快外来源。无人问津也不要紧,这本身就是他们的休息时间。   今天,这些人和往常一样守在这里。吃着干粮,讨论这几天听到的新闻。他们大多是不舍得拿辛苦钱去买报纸的,购买当天的报纸对他们而言还不如等上一两天去捡别人丢的,况且大多数人清洁工并不识字,即使有报纸,他们也得找那个唯一识字的给念出来。   “嘿腾斯!”吃到一半他们看到一个衣衫破败的中年男人挤进巷子,顿时兴奋的冲他挥手,“这里!快点过来!”   腾斯也是个清洁工——他们当然不愿意自称为“扫马粪的”——他大概在半月前开始工作,已经和大多数人混的烂熟。这主要就是凭借他认识字,可以在拿到大家伙捡来的报刊后充当翻译,告诉他们上面都写了什么东西。   大家伙儿其实对腾斯抱有好奇心理。因为认识字的清洁工并不多,而且他看上去手脚健全,并不是只能承担这份工作。他们以前也问过他为什么不去那些街牌店碰碰运气,腾斯给出的答案是他的手腕有暗伤,只能做这种不算太重的重复劳动。   “又要我当念报员?”腾斯嘴里叼着根烟,看卖相是从地上捡的。他把扫帚拿到墙根上放好,一屁股坐下,面前立刻被递过来两份报纸。   “周四和周五你都没来!”递报纸的是个满脸皱纹的小老头子,他叫比尔莫,家就住在城区边缘,他此刻看腾斯的眼神就像是穷苦人看出轨的妻子,一副恨不得揍他一顿又害怕对方离自己而去的憋屈模样。   “行了,我念就是。”腾斯皱着眉,嘴巴却是开心咧着。他先摊开第一份报纸,看着标题道:“《幽影败退,查尔顿大公请求四方停战》。”   “‘自3月19日塔里亚伯爵点兵2000做千里奔袭,雅芬人在正面战场上便一退再退,接连丢了磨城、鹰城、巴米尔堡、临沼城以及南部区域的灰色平原。而就在绝大多数人都以为伯爵无力再继续突进,即将就此收兵回归时,尼昂和安琪罗几乎在同一时间宣布出兵,以1.4万和1.1万的部队人数给了雅芬人难以置信的精神压力。为了避免损失精锐部队查尔顿大公被迫放弃了监视尼昂领的铁鸦堡和卡死西北的七座军镇,所有兵马收缩防御,以幽影城为排头堡阻拦联军的进一步攻势。目前双方在灰色平原陷入僵持,有人确信查尔顿公爵已向伯爵低头……’”   “爽!”他念道一半,比尔莫一拍大腿跳了起来,“就该干死那帮雅芬的混蛋!操!伯爵打的真太棒了!”   “就是!”其他人也群情振奋,“那帮傲慢残暴又眼高于顶的狗屎混蛋!该让他们把侵占去的东西都还回来了!”   这里围着的清洁工人有大半残疾,基本都是因为雅芬统治西南港口而留下来的。他们受过雅芬人迫害,当然巴不得海蜘蛛在艾莎就此灭绝。   “你们也别太高兴了。”腾斯给他们泼冷水,“幽影城肯定打不下来,十有八九是真要停战。”   他不顾这些人质疑,继续将两份报纸的大概信息都念了一遍。   歌罗西同样是那位女伯爵的辖城,城区报刊自然对当前的战事抱以高度关注。两份报纸超过大半版面都是对战事的描述以及猜测,还有一些本地官员和银行家的评论混在下面,让一群平日里只敢幻想街头流莺的大老爷们听的热血沸腾,很不得挥舞着扫帚去参军打仗。   剩余版面则和往常一样是花边新闻和商贸讯息,分析商贸格局的部分同样有资深商贾发言评论,老实说这部分内容才是那么多人愿意买它的真正原因。   过去的贸易讯息都是书信传递,稍微秘密点的消息根本别想轻易知道。很多人就靠着这东西当短期投资的风向标,虽然算算账也赚不了多少但胜在稳定,总比瞎赌一气就剩条裤子要好得多了。   腾斯满足了工人们,自己翻来覆去将两份报纸又看了一遍,很敏锐的发现歌罗西市政似乎在招收各行各业的精锐人才。   工程师、医生、维修员,甚至种地格外出色的农民他们都要。这种反常的通知看得他稍稍皱眉,深邃的黑眼睛有些闪烁。   “抱歉,让一下。”   他突然听到巷道口传来声音。   “我想问一下格林-腾斯,你们有见过这个人吗?” 第二章 如梦的幻城(还债101)   听到这句话,腾斯下意识的起身想跑。   但他刚冲出两步就面色一僵——前方的路口已经被一个头顶猫耳的黑发少女给堵死了。   “你还跑?”那少女咬牙切齿的瞪着他,“黑蛇海盗团团长格林-腾斯,有海瑟尔血统,战士实力媲美中阶掌控者……资料上的人是不是你?”   “不是!”腾斯当即摇头否认,把头摇的像拨浪鼓,“我只是个清洁工人,大人肯定是找错人了!”   话音刚落他身形暴起。抬脚在墙面来回蹬踏,几个呼吸就翻过了墙,落到一个僻静院落。在植被遮掩的草坪上狂奔起来。   奔跑的腾斯身形矫健,破旧汗衫被爆炸版的肌肉撑的隆起。根本不像个原来那个身有暗疾的清洁工人而像个士兵。他就这么七怪八绕翻了几座院子来到另一处无人暗巷,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有追兵,这才靠在墙根上,抬头看天舒了口气。   “总算把她给甩掉了……”   “格林先生。”然后他就听到那少女的声音从身边响起,“下次逃跑的时候请记得,先给自己洗一个澡。”   “咚!”脑门上挨了重重一击,腾斯意识陷入朦胧。昏迷前他感觉有一只靴子踩了上来,正在泄愤似的碾他的脸。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黑暗瞬间离他离他远去。腾斯被光亮照的突兀醒来,适应了一会,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审讯室里。   房间是密封的,自己被锁在一张钢铁座椅上。栅栏门外坐着之前看到的猫耳少女,她看来的眼神也同样和猫咪一样饱含戏谑。   “既然你醒了。”霍妮放下修指甲的小锉刀,从旁边位置拿起一卷羊皮纸和墨水骨笔,“我们就正式开始第一次沟通。”   “姓名。”   “腾斯-塔里亚。”   “……性别。”   “女。”   “……”霍妮眼皮跳跳的抬起头,很是认真的对男人说道:“你真以为我不敢把你卖给仇家?”   “你不会的。”腾斯冲她咧嘴一笑,“不然我现在应该在谢林的船上,搞不好已经喂了鲨鱼。”   “让我猜猜看。”他做出思考的样子,“歌罗西和周边城镇最近都在招募行业精英,这应该是美人儿伯爵的命令……”   “医生、教师、工程师、水手、厨师还有营养师,你们基本把社会上的精英阶层都带走了。同时我还注意到你们在大规模的收购物资,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来者不拒。”   “这不是个正常现象,霍妮队长。”他一口喊破霍妮的身份,“我猜测那位美人伯爵是想开辟新大陆,所以她需要这些特定的人口。”   “你是个聪明人,格林先生。”霍妮眯眼点点头,“你直接跟我说这些不就是为了展现你的能力?那我也不跟你说废话,我可以直截了当的告诉你你是伯爵名单上的重要一员,只要你答应为伯爵效力,你和谢林-菲尔之间的矛盾自有人帮你解决。”   “我可是骗了他三万瑟拉。”   “有伯爵庇护,别说才只是三万,你就是骗了三十万、三百万也不是问题。”   “可我是海盗,是通缉令上缉捕的人。”   “这里是一份全新的身份证明——中年水手格林-腾斯只是恰好和海盗团团长格林-腾斯重名,这位水手履历平庸,除了是个喜欢偷女人内衣自娱的变态外称得上是遵纪守法,你只要在这里签个字就可以洗白身份,没人会追究你的海盗生涯。”   “……我能不能换个履历?”   “可以。”霍妮冷哼,“广场上的绞刑架已经准备好了,那里至少已经围了一千个吃饱了午饭没事干的家伙,你可以用尸体去娱乐他们,我其实挺希望你这么选的。”   “看来你们是吃定我了。”腾斯无奈的叹了口气,有些后悔自己因为侥幸心理而没用假名。   “最后一个问题,我想知道塔里亚伯爵是因为什么才看中的我。”   这个他是真的好奇:“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们是真的打算去找新大陆。”   “你先签字。”   霍妮走到栅栏边,将那叠纸卷和笔都掷给他。   腾斯是个极为干脆的人,他刷刷在下面签上字,给手指涂墨按了个手印,把纸卷丢地上踢回给少女,眼巴巴的等她解释。   “算你老实。”霍妮这才微笑起来,“伯爵看中你是因为……你是为数不多能多次驾船从无底海渊回来的人。”   “你之前的分析很对,我们确实是在找行业精英。”   “而你——格林先生——找遍歌罗西恐怕也没有比你更好的水手了。”   ……   霍妮和腾斯在歌罗西逗留了十天。   在这十天内他洗个了澡,刮了胡子,改头换面成“普通水手格林-腾斯”。除了需要忍受警察们看变态的视线外没有受到其他的憋屈待遇。   十天后他们搭乘客船出发,顺着艾莎洲的海岸线一路航行,总算在半个月之后抵达了靠近鸥锦的另一座海港——凯德纳港。   凯德纳港并不大,只有不到一万人口。船只在这靠了岸,腾斯被霍妮勒令下船。   旅途过程中腾斯就发现了大部分乘客都和自己一样是对方“要收的人”。他越发好奇艾温-塔里亚到底想干什么,不过还是忍住没问,打算等到地方后再观望看看。   抱着这样的心态,他和船上同行的一百多人一起被霍妮带到了鸥锦外围。   到地方后他和不少人一样愣住了,因为前方是空荡荡的大片平原,更远点的地方是海岸线,连一点人烟都看不到。   “别急。”霍妮看了他一眼,“我们继续往前走。”   “所有人都注意脚下,千万不要离开石子路面。”   腾斯跟在她后面,算是队列的第二个人。他将信将疑的被少女带着一路前行,突然感觉一阵眩晕,似乎在刚刚穿过了什么东西。   然后再次睁眼,他就被眼前出现的景象给惊呆了。   一座白石打造的美丽城池出现在面前,耳畔顷刻被喧哗填满。   商贩、水手还有农民在街道上来来往往,街边商店里琳琅满目,充分诠释着这里的繁荣。   我刚刚是穿过了大门?   他目瞪口呆的往回看,正看到一座白石打造的高大城墙。   还看到一百多张呆滞的面孔,同行人也被这一幕给吓到了。   “欢迎来到鸥锦城。”   霍妮撇撇嘴,很是瞧不起他这副乡巴佬作态。   “格林-腾斯跟着我走,伯爵点名要先见你。”   ————————   新的一月~   当初悬赏5000块的刀片只拿了100,太惨了这图没法配,按理还债到80就结束了但我还是决定不让读者的心意白费,怎么样这么有操守的作者去哪里找哇~快快用票票抽我的脸,要滋润要弹幕要抱抱要举高高~ 第三章 巨轮(保底)   腾斯本来以为,对方既然要点名了要见他,那她肯定会让这位“霍妮队长”用最快速度带自己去。   但事实上他低估了对方的忙碌程度。他被霍妮单独带到一间宅邸的会客室里等了将近一个小时,然后才见到那位传说中的太阳领主。   对方进来时他眯了眯眼,习惯性用海盗的目光在她身上仔细打量。   和他想象中穿华贵礼服的贵妇人形象完全不同,对方穿的是更方便行动的女式军装。一头灿金长发挽在脑后,除了两鬓垂落的发梢和前额刘海大部分都被军帽遮掩。军帽和军装礼服一样是纯白色,肩膀的纹章绣着金线。腰肢被一根内嵌皮带收的很紧,左后方挂着把十字长剑。纯白套裙下是被黑丝裤袜包裹住的笔直双腿,黑纱薄丝赋予它们魅惑和神秘,很容易吸引旁人目光。   腾斯顺着它们一路看到足踝位置,愕然看到她还踩着一双十厘米的白高跟鞋。   十厘米的高跟鞋对这种女人来说倒不算什么。不过如果我没记错,她不是那种更偏向于近战的掌控者吗?   腾斯在逃亡之前是黑蛇海盗团的团长。这伙人被他带的名气一般,加上他比较“有原则”,很多快钱不愿意赚,收入在同行里也是中下水准。不过他基本的规矩还是懂的——比如哪些人物不能得罪,哪些势力不能抢,万一得罪的怎么避免冲突,万一冲突怎么打能活,这些资料是他这种黑恶势力在刚入行时的必修课程。   所以艾莎大陆上有名有姓的强者和势力他基本都有大概了解。知道艾温-塔里亚喜欢用剑。所以才好奇她怎么会穿这种鞋子,她就不怕崴到脚吗?   “好奇的话你可以试试。”艾门从他的眼神里读出困惑,嘴角一翘,“试试看能否躲过一剑。”   维多利亚神族的诅咒一大堆,但战斗天赋确实是一顶一的。她私下里曾做过实验,发现身体很自然的就“适应”了踩高跟战斗。   不仅如此,又因为穿这玩意必须得挺腰挺胸,之前她一直纠结的那个“因胸口累赘而导致重心不稳”的问题也得到了良好解决。所以虽然在内心深处艾门仍觉得“穿高跟鞋打架”是一件有失颜面的事,但为了战斗力上的微小增幅,她还是心情复杂的接受了它。   借用阿尔贝蒂娜的话来说:“这副打扮不但不会削减您的战斗力反而还能对某些雄性敌人产生干扰,不利用真是太可惜了。”   听上去真是很有道理,艾门表示自己真是差一丁点就要信了。   “免了。”腾斯嘴角抽搐一下,“我想我还没活够呢。”   敢不带任何护卫就过来见人,看来她和传闻中一样对自己的实力极其自信。腾斯的水平和中阶相当,打死他也不敢去招惹一个高阶施法者。   “不说废话了。”艾门走到主位坐下,“霍妮应该跟你说过我为什么要找你过来。”   “是。”腾斯点头,“她说这是因为我多次逃离纳米亚海渊的那片海域——难道您是打算探索海渊?”   “没有潜水技术就不可能组织大规模人手探索海渊。”艾门摇头,“我找你主要是为了一次远洋航行,我看中了你的冒险经历和航海技术。”   没错,她现在大力搜集行业精英和各种物资就是在为出海做准备。   只不过她要出的海和普通人理解的海不太一样,这段旅途也更加危险。   为了这次探索行动她足足等了两个多月,按照原定计划重创了雅芬,目的就是让这些“普通势力”安分一点,别在她出行的时候掀起动乱。   今天是1779年的6月19日。她是3月18日从海王出兵,4月初来的鸥锦城。解决时间海的一系列事件之后撒摩凭借喙嘴剑和自身血统顺利掌控了这块领土,成了新的尼昂家主和银眼之王。也就是在他的全力支持下她才能迅速借到1万士兵,配合安琪罗人从平原两侧包抄雅芬。   血骨法师会的地上总部就在幽影城,他们虽然从鸥锦撤退但多少能预判到她的进度,因此她的进攻会失去突然性,没有当初计划的那么犀利。但即使如此在接下来的两个多月时间里她依然给雅芬人带去了惨痛损失,甚至到了“看到炽阳旗或黑鳞火龙就后撤”的地步。   打死打伤2.4万人,一路攻克14座城池,39座大小村镇和20座土堡——这就是她统帅的部队在这两个月里交出的答卷。   腾斯的预估是没有错的,那就是她确实还没把握攻下幽影城。在辉煌战果的背景下还是只能答应查尔顿大公的停战请求,连同尼昂和安琪罗一块儿讹了雅芬一笔战争赔款。   这是因为杰菲尔告诉了她幽影的真相——它的本体实际上是一头超巨型的脉络魔,形成它的尸骸来自黑暗神主瑟芙琳,且她本人此刻还留有意识。   “我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我过去就住在幽影城里。”杰菲尔当初是这么说的,“而在那个时候,我的身份是扎根她身体上的一颗幽冥果树。”   艾门原本确实也怀疑过杰菲尔的情报来源,但他这么一坦白她就全明白了。   幽冥果树属于植物眷族,一直和瑟芙琳有说不清的特殊关系。   如果杰菲尔的树人身份是在幽冥果树的基础上觉醒来的,那他知道这些真的再正常不过。   ……   而腾斯却不太理解她的意思,他想象不出来是怎样的航海行动才需要筹备这么多人力物资。   艾门知道这种事三言两语解释不清,索性带着她从宅邸出来,乘坐一辆小轿车前往东部码头。   “这里有很多雾?”   下车后腾斯皱起眉头,此时此刻的海岸景象和他之前在高地平原上远眺到的完全不同。   前方五十米开外被浓郁的白雾笼罩,依稀能看到后面的码头房舍。   但让他奇怪的是那片区域没有一个人过去,周围的水手和工人都在他身后活动。仿佛这里新建的区域才是码头而白雾里的已经被彻底废弃。   他顺着白雾的方向走了两步,头顶阳光突然被阴影遮蔽。   往左边转头,腾斯张大嘴,看到了一艘钢铁浇筑的蒸汽巨轮。 第四章 舰队龙骨(还债102)   这艘船比腾斯见过的最大型货轮还要大上整整一倍,比瑟兰人引以为傲的圣橡树级(一级)风帆战列舰还要大!他情不自禁的待在原地张嘴发呆,被这头包裹铁甲的大怪物给吓到了。   “同样是可以配备超过120门各类火炮,拥有三层以上的火炮甲板,这艘船的排水量达到了4200吨,可以容纳超过800人在船上生活战斗。”   艾门并不在意他的震惊,出声介绍船只数据:“它的储藏室可以储备足够800人吃上几个季度的食物和水,而像这样的船我们还有另外四艘。”   “你们居然造了五艘这样的怪物?”腾斯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疯子,“你们这是要和谁开战?和瑟兰吗?”   “也许将来有一天会的。”艾门左眼微微闪光,“不过不是瑟兰,就让阿尔贝蒂娜给你解释好了。”   她看向左边,正逢身穿棕色长裙棕发女官手持文书小跑过来。   阿尔贝蒂娜先是在腾斯脸上看了几眼,随后将文书递给她:“这是目前建设的进度表,卡里克教授说再来一期工程就能基本完工。”   “谢谢你,阿尔贝蒂娜。”艾门接过文书,对她点点头,“这位是‘白珍珠号’未来的船长格林先生,他对鸥锦的情况还不太了解,你跟他解释下,我要去找缇欧法妮娅问点事情。”   “碧蒂斯在‘先知号’上。”阿尔贝蒂娜指向后方的船坞,“你尽管去,我来给他介绍情况。”   “你做事我放心,阿尔贝蒂娜。”艾门左眼弯了起来,经过女人时和她对视一眼,拿着文书走向船坞。   “那么这位格林先生。”阿尔贝蒂娜先是回味了一会那个眼神,随后转头,看向被即将得到的“船长身份”所震撼的黑发男人,“有什么问题是我能为您解答的吗?”   ……   与此同时,船坞。碧蒂斯-缇欧法妮娅穿着一套破败的工服,和一群工程师和技工一起蹲在船身组件前激烈争论。   “‘先知号’和‘白珍珠号’都是第二批次才下水的船,有了前面三艘的例子,我认为应该在空间和武器构成上做出改进。”   金发女人手里拿着一叠手绘图,面对的正是船只设计的工程师之一卢森堡教授。   和毕诺-卡里克一样,卢森堡也是来自普兹林登能量系的理论教授(无关魔能粒子的学科被统一分类为能量理论)。他的专长是动力学和塑形学,知道要给轮船或者其他载具设计怎样的内部结构才更加合理。   “但是,”卢森堡皱眉看着她的手绘图,“你要求在船头加装巨型撞角,这个要求想要实现恐怕得对船身结构做重新设计。”   金发女人的手绘功底非常棒,虽然在他看来一些绘图习惯很不专业,但至少看的很清晰透彻,能让人一眼明白她的意图。   在这份绘图上碧蒂斯标明了想要在船头加装数米厚的钢铁撞角,撞角内侧和船体焊死,外侧称V字型贴合船身。这东西严格来说该称它“撞刃”,它的手绘效果图看上去就像是一面巨型斧刃,任何挡在斧刃前的东西在船身推力的作用下都会被切开碾碎,预估的威力确实是相当不俗。   不过这里也有一个问题。就是它太重了。为了装它船身上的一些细节结构得重新安排,这对完美主义的西山人而言等于是让他重新设计。   “而且你还要求在内部腾出空间来多收纳30门炮。”卢森堡抹了把汗,“这个……我怕时间上会来不及啊……”   “现在是准备时期,各种构想都要考虑进去。”碧蒂斯一句话把他堵死,“时间海的凶险在过去未来之书里有清晰记载,我们等于是要顺着时间长河从公约1779年一直往过去行驶,甚至会抵达亘古时期,遇到那些在历史里破灭的王朝。那些幻影亡灵对我们的态度可不一定都是友好的,如果再算上那个时代各种体型都更大的海怪,怎么看都必须要有一个决定性的冲力武器。”   “法妮娅!”艾门此刻正好在工人的陪同下走进船坞,她一抬头就看到这群人站在架子上讨论,自己也扶着台阶爬了上来。   “你们在说什么?这么火热?”   碧蒂斯将设想跟她说了,卢森堡也表示如果按方案修改计划的话恐怕得在原本基础上多耗费10-15天。   “就按法妮娅说的做吧。”艾门看了看她的手绘稿,把它们还给金发女人,“论及对时间海的了解索菲亚的后人才是专家,更何况她还掌握着一个专家中的专家,听她的我们不会吃亏。”   “我也只是胁迫他为我工作而已。”碧蒂斯笑了笑,看向后腰挂的黑皮大书,“我骗他说等你找到人就放他回去。”   卢森堡等人知道她们有别的要聊,纷纷找借口下了架子。艾门站在架子上俯瞰船坞里的两座钢铁龙骨,成就感在在心里油然而生。   五艘船的材料、工艺、船身设计有普兹林登学者团操劳帮忙固然不假,但如果没有她提供高温神焰,这些材料的质量、各种骨架焊接肯定没法达到现在的标准。   毕竟这五艘铁甲战舰可是在时间海里安身的保障,她当然不敢有丝毫怠慢,一直在用超出时代的标准要求工程。   “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她看向碧蒂斯,“我本来以为你在得知真相后会站在索菲亚那边,至少也会保持中立,没想到你还愿意帮我,我得谢谢你,或许你今晚可以去我那儿吃饭。”   “我毕竟是人类嘛。”金发女人弯起嘴角,“神主什么的,离我还是太遥远了。而且我答应你也有我的私心——我想去时间海里再见父亲一面。”   “至于吃饭……俄塞纳肯下厨给我做吃的吗?”   “我不告诉她你今晚要来,她不就愿意下厨了吗。”   “哈哈哈哈!”碧蒂斯大笑,“你这是在利用她对你的宠溺呢,艾门殿下。”   “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没想到你居然会为寻找一个人而制定如此庞大的筹备计划。”   说到这里她淡去笑容,“……我猜俄塞纳心里一定挺不好受。” 第五章 晚餐(保底)   天色渐暗,飘起了烟雨。   6月是蒸月,既热又闷。迷蒙雨滴如烟似雾飘散在这东海码头,一如腾斯心里的犹豫,朦朦胧胧窥不见决心。   那个自称为俄塞纳的女人已经将鸥锦城的情况跟他说了。   根据她的说法,鸥锦现在是“临界之地”。它的真实位置难以预测,几乎时刻处于虚幻和真实的夹缝里。从外部进入的唯一方法就是通过之前铺设的石子大道进入正门。否则将什么都看不见也摸不着,甚至有可能被卷入虚幻的裂缝,这辈子也别想出来。   “我听说你之前是海盗头子。”他还记得女人的话,“这种人通常见多识广,很多险地秘闻都有了解……所以我可以直截了当的告诉你,这支舰队组建出来的目的是为了探寻那片白雾——它在各种神话记述中有一个特别的名字,叫‘时间之海’。”   “时间海……”腾斯张嘴哈了口气,摇头将女人的形象甩出脑海,“本以为这是传说中的传说,没想到居然真的存在。”   “反正也没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要做,暂时就跟着这些人混混好了。”   他性子干脆,受到的冲击并不算大。一个人站在码头上观望了一阵,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女人临走之前并没有给他安排住处。   而他亦不知道。在身后的三层小楼上正有两双眼睛在窥视自己。   “这个人本性还是不坏的。”猫耳少女看向身边的棕发女人,“这一路我用各种方式试探过他他都不为所动,感觉不是一个庸俗之人。”   “靠眼睛和靠感觉得出来的结果往往不准。”阿尔贝蒂娜轻闭上眼,“要看他都做了什么事——只有行事痕迹才骗不了人。”   说这话的同时,她亦想起了异神教的那位暗鸦圣女。   以她的性格和说辞而言,那是个不折不扣的堕落者。但这样的堕落者居然会在最后关头舍弃生命来保护艾门……这不得不让阿尔贝蒂娜感慨曾经的自己是看错人了。   “那么我带他去住的地方?”霍妮问她,“8号公寓还有空房间,离我那边也近,方便监视。”   “再等等。”棕发女人眉头一挑,看到下方的男人勾住了一名水手在谈天说地,“我想看看他在陌生环境的适应力,你明天再带他去8号公寓。”   就在她们谈话的当口,天色显得越发暗了。物质界的影响同样可以通过折射反馈到临界空间,所以这里一样会有白天黑夜和气候变化。唯一差别是折射需要一点时间,大概会比外面要慢一个小时。阿尔贝蒂娜抬头看钟发现已经接近8点,打算回宅邸去给少女做饭。   说起做饭,她还是相当有心得的。毕竟当初的宫廷考试极其严苛,纯血王族的內侍不但要学习各种攻击和侦查技能还要求有彻底全面的生活技能。阿尔贝蒂娜当初可是连侍寝技巧都拿了满分,制作食物的水平自然也是出类拔萃。   艾门就很喜欢吃她做的东西。对此阿尔贝蒂娜还挺自豪的。哪怕她知道对方只要想学厨艺可以做的比她更好,但这不妨碍她沉浸在这种成就感里安心享受。   车轴在路上均速前进,被浸湿的路面反射着煤油灯光。棕发女人拎着买好的食材从车里出来,朝门口的男仆女佣点点头,走进她和艾门在鸥锦城的新家——东码头街的13号房。   这栋房子并不大,只有两层,属于临港口的小型别墅。艾门当时第一眼就看中了这里,觉得它刚好适合给两个人住。   因为过去的经历,她并不信任普通佣人。所以这里的规矩还是跟当初在海崖别墅时一样,男女仆从都住在外围,只用负责打理室外。   打开大门,房子里显得黑漆漆的。阿尔贝蒂娜摸黑把东西丢到厨房,点燃一盏油灯走上二楼,看到走廊里亮着一抹橘黄灯光。   那是艾门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审查进度表,这些工程图纸和信息表同样需要她亲自把关。   站在门外看了一会少女的背影,阿尔贝蒂娜转身离去。她先是给走廊里的灯架都点燃烛火,然后顺势下楼,开始为待会的晚餐做准备工作。   因为时差,临界区天黑的晚。各种工时都是到晚上8点左右才开始结算,人们吃晚餐的时间通常是9-10点。   所以阿尔贝蒂娜也不着急,先是简单把买到的肉类处理好,混了些食材开始熬汤。   等其他东西做出来,汤差不多也熬好了。她自己每样都尝了口,感觉差不多才装上托盘,打算把它们转移到靠在二楼的小推车里。   上楼的时候她顿了一下,因为她听到艾门的房间里有交谈声。   推着推车顶开门,阿尔贝蒂娜看到金发女人正坐在火炉旁边,一边烤火一边和少女随意聊天。   因为和真实空间有断层,临界区的夜晚要冷的多。适应之后这里的居民都养成了烤火习惯,碧蒂斯也很喜欢烤。   “……我不记得我们有邀请过你吧。”阿尔贝蒂娜面色不善的看向碧蒂斯,有些心疼自己辛勤准备的爱心晚餐。   殿下真的是学坏了,她心里发苦。   先是用眼神撩我给我暗示,又私自带别的女人来家里蹭饭。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乖巧纯情的好姑娘了。   “别生气嘛~”艾门倒是笑嘻嘻的。她帮阿尔贝蒂娜把菜肴端到桌上摆好,又把面色僵硬的她按到桌边坐下,转头看向碧蒂斯:“还不赶快把东西拿来!”   东西?什么东西?   没头没尾的话勾起心里好奇。阿尔贝蒂娜眉头一跳,看到碧蒂斯从座椅后面拿出来一个包裹精美的蛋糕盒子。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块水果装点的奶酪蛋糕。各种水果切片被用精美工艺雕琢成一只龙的外形,上面裹了层黑色焦糖。   “这是……”阿尔贝蒂娜身体僵住,看了看蛋糕又看了看其他两人,一时有些不敢确定。   “生日礼物。”碧蒂斯没好气的瞪她一眼。   “不然你以为我是来蹭饭的吗。你这迟钝死板的大醋坛子。” 第六章 礼物(还债103)   阿尔贝蒂娜的脸顿时红了。不但面颊发红,双眼也有湿润迹象。   33岁她从来没想过,在自己父母死后世界上居然还有人愿意为她庆祝生日。   她已经太久太久没过过生日了。印象中好像也就记事起自己给自己过过一次,但因为那种感觉太孤独所以她以后再也没做过类似的事。久而久之也就忘了还有过生日这回事,只当做那是商贾贵族的特权看待。   “过去的奔波和战斗太频繁,我都没没机会给你准备什么。”   艾门凑过来对她微笑,“但现在艾莎战事基本平息,舰队出海也要1-2月,要是这样我都能把事情忘掉,我这个主人也说不上是合格的呢~”   “那您叫她过来难不成就是为了……”   “没错。”金发少女很是认真的点点下巴,“就是为了给你庆祝。”   “蛋糕只是开胃菜。”她看向碧蒂斯,“你可能会好奇为什么还要把她叫来,这其实都是因为有些东西得靠她帮忙做……就是这个设计图纸。”   金发女人面色无奈,继续从椅子后搬出一筒卷起的稿纸。这些都是下午她被少女硬生生缠着画出来的,内容是“龙化装备的雏形构想”。   所谓“龙化装备的雏形构想”,其实就是为了给阿尔贝蒂娜增添战力的装备打造计划。艾门认为随着敌人越来越强阿尔贝蒂娜的龙化战力也将渐渐落伍——她毕竟不是高阶的,面对很多魔能粒子的操纵手段会显得捉襟见肘,只能靠龙化后的硬皮抗揍。而这显然不是她自己和艾门愿意见到的景象。少女便打算找到碧蒂斯这个索菲亚后人,让她从奇格兰藏宝库里寻找材料,给阿尔贝蒂娜设计、打造出一套合适的装备。   随着撒迦莉雅之前的牺牲,艾门已经明确了自己的心。她很确定自己是喜欢黑发少女的,即使那份喜欢还不知道算不算爱,但那中间的差距也极其微小。所以她才会努力打压雅芬人在艾莎的力量,为组建船队去时间海寻人做精密准备。   她喜欢撒迦莉雅,所以要去时间海里将她寻回。这个想法她并没有对阿尔贝蒂娜做任何隐瞒,棕发女人当然能看出她暗藏的情感。   艾门一直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很对不起她。她原本以为阿尔贝蒂娜会生气,会跟自己闹些别扭,但棕发女人还是一如既往在支持着她。   在内她仍然在为少女做饭洗衣把持家务,在外她继续帮忙分担工作。要知道随着圣焰骑士团和各种下属组织规模渐大她这个位置要管的事也越来越多,但艾门从来没听到她抱怨过一句,她还是和当初遇到的那个女人类似,在默默的,用自己的行动帮她分担压力。   面对这样的阿尔贝蒂娜,艾门当然很感动。感动的同时她也会歉疚,因为她并不能将全部的感情都留给对方。她知道自己心里除了她和撒迦莉雅外还有莱娜的影子。所以有的时候她也会自哀自怨的苛责自己,觉得这种心态简直和那些负心汉一模一样。   那……既然感到了歉疚,她也不是无动于衷的人。肉偿什么实在是既庸俗又没有情趣,考虑半天她还是决定从实际出发,给对方准备一份实实在在的生日礼物。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阿尔贝蒂娜曾经说过她的生日是六月份,具体日期她倒是没说,不过这不妨碍她着手准备。她决定利用碧蒂斯掌握的知识和奇格兰宝库里的各种装备材料制作一套可以供阿尔贝蒂娜在各种形态下使用的装备,所以金发女人才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餐桌上当电灯泡——因为她本身就是礼物的一部分哩。   “喏~”碧蒂斯摊开稿纸,开始解说自己的构想,“因为暂时没不知道你的收藏里有哪些东西,我打算先分开来设计三套装备。”   “分别是人形态。”她抽出第一张纸。   “半龙形态。”第二张纸。   “完全龙化形态。”第三张纸。   “因为用来辅助完全龙化形态的装备体积会比较大,我想了下,可以用组合拼装的方式让它在拆卸后能组成铠甲。这里突出的部分则可以充当武器和盾牌。另外以俄塞纳龙化形态的飞行能力你只让她喷火真是暴殄天物,完全可以准备一批炸弹让她投放,实际效果肯定更好。”   “这岂不是成了‘轰炸龙’吗?”   艾门听的目瞪口呆,她完全没想过还可以有这种操作。   她又看了看碧蒂斯给阿尔贝蒂娜设计的完全龙化形态装备,看了看那对疑似女妖战机涡轮螺旋桨的奇葩装置和连接动力的推进装置,心里有一万句槽不知道该如何去吐。   可以,这很蒸汽朋克。   “先吃饭吧。”   最后还是阿尔贝蒂娜打断了碧蒂斯的滔滔不绝。她现在脸色已经恢复平静,做主讲那些稿纸丢到一边,招呼两个人趁热把东西吃了。   这顿饭吃的很是温馨。   碧蒂斯还是第一次尝到她的手艺,第一口之后便从“漫不经心”变成“狼吞虎咽”,开始和艾门一刀一叉的争抢食物。一桌八个菜加一份汤转眼就被吃的干干净净,连最后的汤汁都被金发女人舔干净了。   对此艾门和阿尔贝蒂娜都有些无语,这人难道过去吃的都是猪食不成。   “别提了!”   说起这个,碧蒂斯神情顿时凄苦起来,“艾门应该知道我这个人向来是比较有女人缘的。”   “嗯。”艾门点点头,喝了口茶,“你之前好像跟我说过,没有男人看得上你。”   “那是他们不识货!”   碧蒂斯炸毛:“老娘天生丽质!当然看不上那些庸俗懒汉!”   “这和你没吃过好东西有关系吗。”阿尔贝蒂娜还是好奇,“如果你真有女人缘,她们总归是会做菜的吧。”   “别提了!”碧蒂斯又萎了下去,“都是一些毛不齐的小屁孩,做得东西一个比一个难吃……我要是真答应跟她们过日子能被毒死,那些菜甚至还比不我自己做的!”   “懂了。”阿尔贝蒂娜下巴直点,“如果殿下同意,以后你每天都可以来这边吃。”   “真的吗!”   “嗯,但是你吃完就得走,我不希望你11点之后还留在这里。”   于是,在碧蒂斯“过分”、“无情”、“残忍”的声讨中,三人在餐桌前分吃了蛋糕,随后她就被“面色正经”棕发女人撵了出去。   送完客,再次回到二楼书房,阿尔贝蒂娜看向艾门,发现少女正面色通红的看向火炉。   她不像是在想事情,因为她的呼吸节奏有些急促。   阿尔贝蒂娜想了想,将桌上的碟子收到推车上,准备拿到楼下进行清洗。   “等等。”   然而就在她刚转身的时候,少女突然叫住了她。   “你应该还有一件礼物。”   “不打算拆开……看看它吗。” 昨晚喝多了,周末补更   终讲趴体,迟到被学科长罚酒,一场喝完腿都是软的……被人扶回家倒下就睡着了,欠账周末补表打啦……   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丁 第七章 善变公主温柔乡(保底)   为了安抚兢兢业业的阿尔贝蒂娜,艾门也算是煞费苦心。   格林-腾斯今天看到她时好奇一个喜好近战的施法者怎会穿那种行动不便的鞋子——他的好奇确实是道理的。   即使让艾门自己评价,她也会说虽然高跟鞋在这方面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影响甚至还有些微加成,但她穿不穿其实取决于她当时是什么心情。   心情坏,或者一般,那她八成概率是不爱穿的。因为那“不舒服”也“不自在”,需要花在适应和计算上的精力也更多一些。   至于心情好……如果是和阿尔贝蒂娜这类她比较亲近的人有密切关联的那种“心情好”,她才大概、也许、可能……会暂时牺牲一下小小自尊。   冷静。   看向壁炉里的温暖火焰,金发少女微微颤抖着吸了口气。   不就是……不就是最简单也最基础的制服诱惑而已。而且还是,嗯,还是在……诱惑女人。这种事没什么好紧张的,我做起来简直轻而易举……   “有件事我早就想问了。”棕发女人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殿下往常回到家都是褪掉外衣换便服的,怎么今天仍然坚持穿着军服?”   从音量分辨,她靠的极近。温热的气息伴随声音震动喷在少女的精致耳廓上,吹的她又是一抖,面色瞬间红了个通透。   完蛋了,她该不会是看出来了吧?   不可能的,我的计划居然有这么容易被看出来么!?   “殿下该不会是……”温热的气息再次临近,“故意想用这身打扮来考验我吧?”   “啊……”最后发音喷在少女耳蜗,震的她轻叫出声,顿时想要回头力争解释。   但还没等她转过腰身,她的身体就隔着椅背被一个温暖的臂膀环绕住了。   “其实不用的……”她听到女人的语气开始颤抖,“因为我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奢望过会有这种待遇。它不必要——因为对我来说能够留在殿下身边比什么都重要。只要那是为了殿下我将为我做过的每一件微小琐事而感到骄傲。不管殿下今后变成什么样子喜欢哪些人我都不在乎。只要能一直让我像这样可以拥抱到殿下,可以嗅着殿下的发香……我……”   “那么你是在将我今天的苦心当做我给你的特殊施舍吗。”艾门抿起唇,微微偏头反问起她,“你觉得我是在可怜你?为了平衡才这么做?”   “当然不是!”棕发女人身体一颤,环绕的臂膀微微松开,“我只是……我的意思是,如果殿下是刻意为了我才这么牺牲,那其实是——”   “没必要的?”艾门尾音一扬,叹息道:“你还真是容易看低自己,连带着也看低了我付出的那份感情。”   “不是的!我只是!”   “你要记住,阿尔贝蒂娜。”   就在对方焦急争辩的时候,艾门挣脱臂膀,从座椅起身。   “艾门-哈温的感情是很宝贵的,她不会为可怜某个人而轻易作贱这份感情。”   然后靠近有些不知所措的棕发女人,借着高跟鞋补齐的身高差将她抱住。   “一旦她这么做了,那说明她是动真格的。”   “说明她就是喜欢那个人,爱那个人,愿意为那个人做这些事,而这样一种付出行为是不能用‘牺牲’这个词来简单称呼的。”   “你应该称其为‘爱的魅惑’。”她也有学有样,轻轻在女人耳边吹了口气,“也可以把我当成骗子,把我做的这一切当成为了把你这个家政全能又身手不凡的家伙强留在身边而筹备的‘温柔陷阱’……”   “所以你打算怎么选呢?”独眼少女继续吐气如兰,“是继续坚守你的理智?”   “还是踏进去?把你的一切都出卖给她……”   她的语气里充斥魅惑,婉转和娇媚在尾音并存。阿尔贝蒂娜只感觉脑海里的弦在一根根绷断,双手不受控制的反搂住她,低头含住那对樱唇,和少女来了个气息绵长的静谧之吻。   “呼……呼……”   两个人的喘息开始凌乱。棕发女人拒绝了少女的方向暗示,直接顶着她靠在收拾完的书桌上,把她按在上面强行推倒。   “你真粗暴,阿尔贝蒂娜……”艾门半睁的左眼蒙着水雾,军帽脱落,灿金发丝在桌上摊开。从棕发女人的视角可以清楚看到她胀鼓鼓的胸脯在纯白军服的包裹下轻微颤动,让她忍不住凑过去吸了口气,双手握住少女腿弯,将她一双穿着高跟鞋的黑丝长腿也压到极限。   如此羞耻的角度和姿势,艾门当然知道她想要什么。不过她并没有做出任何反抗,只是轻眯着眼躺在那里,等待最后的默契,成为现实。   ……   第二天,白昼。金发少女半眯着眼睛翻了个身,鼻尖耸动,闻到一阵诱人香气。   那是葱鸡汤还有煎蛋的味道。   准确辨识出香气成分又确认了自己正处于饥饿状态的可怜肚子,艾门这次把眼睛睁的溜圆,一个挺身从床上坐起。   “……”然后她就看到了自己手臂上还有胸前的吻痕,以及从走廊一直蔓延到床边的被撕烂的贴身衣物。   我们昨晚上居然玩的有这么疯吗?   她捂住额头回忆了一会,渐渐想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荒唐姿势。   真是够了。   她双手一路抹到下巴。   我只是觉得男性不能轻易让女人受伤,为此付出点东西也无伤大雅才……才渲染的那个气氛。结果这家伙居然以为我是彻底放开了。   来了那么疯狂的一次两次还不够,居然还把她一路挟持着从书房挪到走廊,从走廊挪到卧室。这种行为真的是……   “算了。”艾门重整精神安慰自己,“总归是解开了她的心结,这种细节就不要在意……”   “殿下?”阿尔贝蒂娜正好从走廊进来,看到她裸着身体坐那发呆不由面色一喜:“鸡汤还要过几分钟,不如我们继续……”   “继续个鬼啦!”   一团被撕烂的黑丝裤袜“啪叽”砸在女人脸上。   “你是想让我黏糊糊的吃早餐吗?”   “还不快去——弄洗澡水!” 第八章 给欲望插上翅膀(还债104)   艾门有些后悔这么早就把阿尔贝蒂娜的心结给解开了。   虽然棕发女人还是对她毕恭毕敬,礼仪言辞挑不出任何毛病,但她看她的眼神已经微微变了。   如果一定要用一句话来形容这种变化,她觉得可以概括为从“憋一整天才敢用色眯眯的眼神瞥这边一次”变成了“每隔十分钟就瞥一次”。   纯粹用数据作分析的话这是一个恐怖的变化。因为效率居然1440分钟1次变成了10分钟1次,足足提高了144倍,增幅惊人。   不过考虑到这种情况一般的数据分析都不太准。艾门还是将信将疑的,把阿尔贝蒂娜给放进了浴室。   而她们在浴室里的对话是这样的:   “殿下,我光站在边上不像话。不如我帮您搓搓背吧。”   “你……我只是让你帮我递东西的你怎么就……你怎么还脱起衣服来了!?”   “因为要下水,下水会弄湿衣服。这样无论对我还是对殿下而言都不体面,从各个角度考虑都是这么做最好。”   “……那你就快点搓!”   “好的。”   五分钟后。   “阿尔贝蒂娜。”   “殿下。”   “你的手绕到前面是想干什么。”   “噢,这当然是在为我昨天犯下的过错赎罪。”   “说瑟兰语。”   “……殿下胸口的脖子上的红印不方便殿下最近出行,恰好当初女官考核的内容中包括一种极其有效的按摩手法,我有自信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帮助殿下恢复体面,确保殿下的名誉不受玷污。”   “说得你昨晚上没少玷污我似的。”   “但那不是殿下的命令吗?殿下当初在西山的时候就曾说过,允许名为阿尔贝蒂娜-俄塞纳的內侍‘玷污’自己。”   “……所以这是我自找的咯?”   “都是殿下的魅力太大。”   “哼……那就快点……我不想早上洗澡还那么墨迹。”   “如您所愿。”   五分钟后。   “阿尔……阿尔贝蒂娜……你……这种程度就已经够了……你别摸我的脚……啊!别……别刮那里……啊!”   “不要想歪,殿下。这只是宫廷秘传按摩技术的一部分。刺激足底有助于快速回复流失的精力,我保证这会很舒服,更能让您精力充沛。”   “老子……信了……你的邪……啊!”   “这是您在这周内说的第17次脏话。作为內侍我有责任纠正您在自称上的任何不良习惯……请把腿伸直,对就这样,这样方便我涂抹皂液……还有这个地方,这可是污秽的重灾区,一定要好好清洗,让殿下恢复纯洁无瑕的完美姿态。”   就这样,在阿尔贝蒂娜“义正言辞”的帮助下,艾门早上的“泡一把”洗了将近两个小时。   从浴室出来后她腿都是软的,但她确实是连指责对方的力气都没有了。   当然这不只是因为体力流失,还有饿的。   下楼后她又发现了阿尔贝蒂娜的心机证明——炉灶上的鸡汤并未烧干,这厮赫然是在上来之前就把火灭了。   这充分说明棕发女人是早有预谋,并非什么机缘巧合的临时起意。   “您瞪我是什么意思?”阿尔贝蒂娜面色惊讶,“如果您是好奇鸡汤,我得说针对每一种突发情况去准备早餐也是內侍的必备能力。”   “……”艾门的回应是翻白眼,低头默默喝自己的汤。   “叩叩。”传来了敲门声。   “是我!”   “砰砰砰!”然后立刻变成了砸门声,仿佛之前的温柔只是熟人之间“客套一下”。   阿尔贝蒂娜在艾门的眼神示意下打开门,看到门口站着金发女人,身上穿的是深蓝工服。   “早上好啊俄塞纳?我按照约定带工具来帮忙弄装备了。”   她先是给棕发女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冲她挤眉弄眼的:“你看上去气色真不错~”   “还有艾门。”她又挤进房子看向少女,“你们这是……天呐我都给你们留出大半个早上了,你们至于这么疯吗?”   少女穿着一袭纯白睡裙,肩膀外露大小腿都不着寸缕。眼罩没戴右眼眯着,正用左边的蓝眼睛对她怒目而视。   不过因为她眼角的慵懒和媚意,这记怒目看上毫无威胁。碧蒂斯完全不怕,反而眯眼在那细细品味。   “碧蒂斯啊。”艾门突然开口道,“我有时候在想,你下次的女人缘会不会落在我脑门上。”   “你——”碧蒂斯顿时呆滞了,“不,我对你可没那个意思!”   “吓唬你的。”看到她惊恐的样子艾门总算平衡了,“把她丢出去,等我喝完汤再放进来。”   阿尔贝蒂娜依言照办,将呆滞的金发女人关到门外,过了半个多小时才重新开门。   这时艾门已经吃好了早餐戴好了眼罩,腿脚也套了一双白丝长袜。她看了看碧蒂斯的工具箱,让阿尔贝蒂娜帮她一起抬着,一起来到13号宅邸的地下室里。   她从奇格兰藏宝库里挪出来的珍奇宝物基本都放在这个地方,其中甚至包括了那套坑过她的圣少女缚具。   这里被她秘密改造过,用诸多齿轮锁死的大门并不好破。而且这里还有双保险,比如吊在旁边笼子里的两只红毛鹦鹉。   这两只傻鸟倒是学乖了,在外人面前非常安静。艾门很满意的凝聚出两枚神焰珠子喂它们吃。朝着储藏室大门摊开左手:“你可以从里面选择任意你想要的东西开始打造。”   她话还没说完,碧蒂斯已经流着口水冲了进去。   “这是扎卡王朝的至宝热魔毯!天啊你不要这东西可以给我!你知道这鬼地方晚上有多冷吗?”   “还有菲尔德王朝的恐怖王冠!这东西给精神力强大的人佩戴可以制造幻觉!……不过上面的宝石都没了,只有金属框架的话这就是个废物。”   “哦~居然还有尤西比奥王的龙鳞宝剑……这把剑倒是另有用途,某种意义上非常适合你的小女仆呢~”   “快点。”艾门伸手打了个哈欠,“我不喜欢待在阴暗的地方太长时间。”   “就是它了!”碧蒂斯拿着那件圣少女缚具转过身来,“传说中的圣少女缚具!这东西能拆成3600片的细碎零件而且可以用精神力随意组合!正好可以完美适应俄塞纳的三个形态!”   “咳——”艾门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伸手连摆:“不行!咳咳……你选别的都可以!这个不行!!!”   “为什么不行?”碧蒂斯一愣,露出坏笑,“难道是——喔我想我应该可以理解~”   “不过确实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打造材料了。”她正经起来,“不用尴尬,我说真的。我们不放换一个角度来思考这件事——这就叫给欲望插上翅膀。” 第九章 幽灵金属(保底)   通过强大丰富的专业知识储备,碧蒂斯最终还是说服了艾门,让她同意自己拆卸这套圣少女缚具来当新装备的研发材料。   但她同样也付出了代价。除了保证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装备打造的尽善尽美外她还拿出了一块将近300克重的生物金属。   艾门和阿尔贝蒂娜都是知道生物金属的。撒迦莉雅的那柄黑狂枪就是完全由生物金属所铸造的珍贵武器。这种金属的细微分子能像细胞一样有自我意识。可以通过灌注精神力或是融合血肉等方式操控其变换各种形态。   “生物金属在《瑞亚那神史:失落的古大陆》里被描述为贝莱和莫瑞斯的儿子。”   当碧蒂斯窝在工作室里叮叮哐哐的时候,艾门正抱着一堆古典神史跟阿尔贝蒂娜喝下午茶。她对其中某些神史的记载感到困惑,无法理解为什么贝莱和莫瑞斯两个男……神可以诞下后代。   “这个后代的名字叫安提尔。”她读着书,“也有说是‘阿提尔’的,暂时忽略这些称呼……总之这个人是贝莱和莫瑞斯的‘孩子’——我姑且给这个词加上引号——他通体由钢铁组成,有呼吸,能进食,毫无疑问是个活物。安提尔拥有控制雷电和矿脉的力量,这里记述说他在‘神战’中被姐姐杀死,身体切割成无数碎屑。就是这些碎屑演化成了今天的生物金属,所以每一块生物金属都独一无二。”   “也许莫瑞斯是女人呢。”阿尔贝蒂娜剥了片橘子喂给她吃,“就像你之前提到的莫因斯,目前绝大多数人仍然觉得她是男人。”   “这不一样。”艾门摇头,“对莫因斯的记述标注性别是公约历之后的手法,公约之前的文献里那个‘它’都是中性词。而莫瑞斯在公约之前就已经被标注了象征男性的‘他’,这两个人不能被拿来比较。”   “我这里倒是很好奇这个安提尔的姐姐是谁。”她把书翻到前面一页,“……只是模糊记载了她也是莫瑞斯的孩子,但她在神战里却是‘黑暗’阵营,听命于那时还未堕落的黑暗神主瑟芙琳。你说她有没有可能是瑟芙琳和莫瑞斯的孩子?有没有可能,她跟安提尔一样是个铁块?”   “您的想象力可真丰富。”阿尔贝蒂娜感到非常无语,“不过要是将莫瑞斯视为地脉的化身……他的孩子是金属块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地脉,这里面有相当大的比重包含了磁力、重力还有矿脉。矿脉和雷电结合如果能诞生生物金属,那和黑暗结合诞生别的金属似乎也说得通。   “你们两个还真是有情调。”碧蒂斯抹了把汗走出工作室,“但艾门刚才的猜测是没问题的,安提尔的姐姐叫科尔法琳娜,她在过去未来之书里还有一个更神秘的称呼——‘幽灵金属’。”   “幽灵金属。”艾门和阿尔贝蒂娜互相看看,“既然被和安提尔区分开,那她肯定有特别的地方。”   “幽灵金属和生物金属一样可以变幻成各种形态。”碧蒂斯点头,“不过生物金属做到这种事靠的是物理变幻——也就是它通过改变自己内部的分子排列做出变化。而幽灵金属不同,这东西的变化要快得多因为它找到了一条捷径。”   “我之前跟你们说过纳米亚世界在广义上分为好几层。”她看了看艾门,继续讲解,“我们现在待的世界我暂时称其为地上界,地上界下面是血肉界,再往下则是阴影界、原色界以及点线界。幽灵金属天生就能沟通阴影界——或者说它简直就等于是阴影界的一部分,是它留在真实的‘影子’。它的变化方式是将自身在地上界的‘影子’散开、完全沉浸到阴影界,在那个世界它没有任何形态,可以随心所欲模拟成自己想象的样子,等模拟完成它再将‘影子’投射回来,它在地上界的形体也就随之变成了那个模样。”   “那它岂不是可以随时随地做阴影穿梭?”艾门震惊了。   她想象了一下在激烈交战中敌人的武器可以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并且还能随心所欲的改变形态……   天了噜,这可比黑狂枪要麻烦多了。   “科尔法琳娜在神战里被狮心王剑‘看到’。”碧蒂斯摇头,“虽然没有记述她最后是死是活,但我个人倾向于世界上已经没有了这种东西。”   “所以才能显得生物金属更宝贵不是吗!”说到这里她激动起来,拖着阿尔贝蒂娜就往里面走。   “来来俄塞纳,骨架雏形我已经捏好了,你进来给我量一下身体数据,我保证三天之内给你全部弄好。”   ……   第三天的傍晚,艾门和阿尔贝蒂娜被碧蒂斯邀请去工作室。   工作室是别墅靠在院落里的一栋偏房。里面有四台车床和乱七八糟的工具箱子。艾门熟门熟路的摸进去,看到在房间中央的架子上挂着一副暗金色的金属全身铠。   碧蒂斯到底是智慧神后裔,审美品味都异于常人。这副铠甲造型精美又不失大气,染成纯金色骗地球人说这是双头龙座黄金圣衣没有任何问题。   不过艾门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这东西除了“作为一副铠甲”之外还有什么用,忍不住开口询问:“这破烂玩意儿是不是也能变形?”   圣少女缚具本身就是由3600份零件组成的,拿这个当材料又加入了部分生物金属,成品似乎理所应当“也能变形”。   “当然!”碧蒂斯怒哼,对她用的形容词非常不满,“她可是我们三个人的心血结晶!这种基础功能当然具备!”   “免了。”少女摇头,双手直摆,“我就给你借个火,不要乱用名词和比喻。”   圣少女缚具的材料是一种未知金属。想把这东西和生物金属融合打造需要极高温度。这种温度冶炼工厂也无法提供,必须要借助艾门的神焰。   然而碧蒂斯明显没听她说。她将棕发女人扯胳膊拽腿量胸围摆弄半天,又从冰块箱里取出两根注射针筒。   “抽血。”递给艾门她们一人一支,碧蒂斯的脸上是严谨和神圣。   “这是赋予它生命的时刻,你们的血就是唤醒材料。” 第十章 法妮娅的玩具箱(还债105)   你敢不敢弄的更像圣O士一点?   面对递过来的空心针筒,艾门再次觉得心里有一万句槽不知道该怎样去吐。   为什么在科技水平是一工的时代打造一件近战装备居然需要主人的血?你这又不是真的黄金圣衣,有必要搞的这么有仪式感吗?   “生物金属!生物金属!”碧蒂斯语气里的恨铁不成钢简直和临近期末又被迫教导一知半解的笨学生的班主任一模一样,“你觉得用生物金属打造的装备要如何和主人建立联系?为什么通常这种装备只有主人能用而其他人不能?”   “喔!”她这么一说艾门就懂了:“你直接说滴血认主不就得了。”   “等等。”就在她迷乱着将针头接近小臂血管时突然一个机灵清醒过来:“这东西又不是给我打造的!抽我的血干嘛?有任何用吗?”   “有!”碧蒂斯端着那副严谨架势凑过来,“你别看这套装备摆在这里好像没占多大地方,它的质量可是很密集的!虽然我不怀疑俄塞纳是否有力气和精神力去佩戴使用它,但想要这东西发挥出全部威能还是得依靠你的帮助!”   “你是说……”少女眉头纠结起来,“内环战阵?”   “就是这个。”碧蒂斯满意点头,“你的血液将在这套装备里起辅助作用,它可以让你和装备建立一种微妙联系。有了这层联系你将可以更轻松的对它施展附魔技法,这个时候你的内环战阵将成为它的动力机,为它提供飞行和战斗的一切能量。”   “你意思是这东西确实不是给我用的,但我要喂血给它吃,要在今后不断给它提供附魔和能量来确保别人用它的时候能用的更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的形容听起来很怪,但……差不多是这样没错。”   艾门顿时将眉头皱的更深邃了。   她此刻的心情非常复杂,类似于“刚得知女儿交男朋友这一不幸消息的父亲”和“得知妻子背叛自己的丈夫”两种心态互相叠加。   碧蒂斯却以为她是担忧这种能量供给会负担过大,将她拉到边上咬耳朵:“你一开始要我弄这个就是为了让俄塞纳有自保之力,是这样吧?”   “当然。”艾门点头,“我绝不希望她遭遇危险。”   “那理论上来说装备可以提供的增幅是越高越好,是不是这样?”   “唔。”艾门沉吟,想象了一下当初在西山时阿尔贝蒂娜因为无法帮上忙而感到落寞,“她应该也很希望能永远跟我并肩作战……”   “那就没问题了。”女人继续在她耳边低语,“内环战阵的出力在联系建立后是你来控制,必须要你们身处一定范围内才有效。这意味着在那个范围内你才需要提供附魔能量,控制核心是在你手里。”   “而且。”她回头看了眼棕发女人,“你才只需要付出这么点微小代价就能让仆人感恩戴德,对你来说不算赚吗?如果你还不满意,我们待会可以跟俄塞纳夸张一下这个‘输出功率’,把你的付出和心血突显出来,这样她肯定会心疼‘虚弱的主人’,说不定会在那方面更贴心哦……”   “有道理……”艾门笑着笑着突然面色大变:“有道理个蛋蛋啊!”   好像她才是那方面更吃亏的一方吧?这么搞真的不会激起对方的“叛逆心”吗?   一想到让阿尔贝蒂娜误以为自己“身娇体弱”会有什么后果,金发少女抖了两下,在警告碧蒂斯别乱说后直接扎针给自己抽血。   反正她本来就不纠结这个,自己出的这份力,就算是对之前那么久都没去找阿尔贝蒂娜的心意补偿吧。   两管血被先后抽出,又被碧蒂斯借用少女自然法球的力量和铠甲融合。其中棕发女人的供血量是艾门的五倍以上,她立刻感觉自己和那副铠甲建立了一种奇妙联系。   心念一动,铠甲犹如另一具身体站了起来。   再一动,铠甲分裂散开包裹住她,迅速武装出一位英姿飚爽的重铠女骑士。   “感觉如何?”艾门凑过来,伸手摸了摸铠甲表面。   她对铠甲也有感应,但并不强烈。可见在操纵权上阿尔贝蒂娜是绝对主导,她估计这就是为什么自己血只有五分之一。   “很重。”棕发女人抬手挥动,“这些金属似乎仍然叠了很多层……我感觉它们还能变成别的东西。”   “当然可以。”碧蒂斯拿着图纸靠过来,“你现在穿着的只是人形态,可以试试变成其他样子。”   “是吗。”阿尔贝蒂娜微微眯眼,“我试试看。”   她肌肉绷紧,身体中传来骨骼脆响,身形猛然拔高了十公分,头顶和后臀钻出龙角龙尾。手肘和膝盖位置突出内骨骼生成纯黑色的尖锐骨刺,这些骨刺尾巴上也有,看起来既凶恶又狰狞,且所有异化器官的附近皮肤都长出一层细密黑鳞。   而与此同时,她身上的铠甲也在变化。不光是变得贴合体型,随着阿尔贝蒂娜的不断试验还能从铠甲上组装出剑、盾甚至一管大口径的长管火枪。根据碧蒂斯的说法这套武器在第一形态也能拆,另外在铠甲和几个关节处还设计有能量喷口——这要和艾门的附魔配合起来才有用处。   艾门当场就和阿尔贝蒂娜做起了实验。   首先她让棕发女人以能控制的力道朝车床攻击,在这过程中施加火焰附魔。   这么做的结果是暗金铠甲的各个关节和后背位置突然喷火,阿尔贝蒂娜控制不住一拳将车床砸烂,自己也被冲力顶的飞了出去。   艾门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感觉这些喷口的设计和高O的动作喷口有同工之妙。   贴身战的时候拳脚突然三倍速,这感觉肯定很酸爽吧。   而且还能控制喷口方向,可以用来闪避攻击。   这还没算火焰附魔本身附带的超级高温,它本身也是一种杀伤手段。   “不错!”   阿尔贝蒂娜从墙上的缺口中钻回来,面露微笑:“我很喜欢这个感觉!”   “还有龙化形态。”艾门提醒她,“龙化形态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实验这个就不能在房间里了。她们转移阵地来到后院,让阿尔贝蒂娜展开拟态,彻底变成黑鳞火龙。   “咔嚓咔嚓——”   这次的铠甲组合比较困难,因为变化太大,阿尔贝蒂娜并不清楚该怎么操作。碧蒂斯在边上手持图纸给她不断讲解,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将龙化形态拼装完成。   首先印入眼帘的就是被武装起来的翅膀骨架。   细密的金属片贴合在翅膀前端,让它看起来更像是两把又宽又厚的锋利砍刀。龙身各个脆弱的位置都被金属严密包裹,在翅膀后延顺着脊椎线同样留有能量喷口。   “这样战术就丰富多了。”   实验完装备的各个形态,阿尔贝蒂娜颇有些跃跃欲试,想要穿着它去天空翱翔。   “类似暗鸦那样的变形组合式战斗风格,而且还有殿下的附魔……就是配合也得练习一下,否则附魔的冲力可能会扭到身体。”   她们研究这东西研究了一夜,又提了一些建设性建议。   比如暗金色还是有点显眼,可以把颜色再弄暗一些。还有龙化形态的尺寸有问题,进行了一些细微调整。   实验结束后金发女人上前对铠甲轻轻一拉,整套铠甲迅速折叠收束起来,变成了一只躺在地上的暗金箱子。   “法妮娅的玩具箱。”   金发女人舒了口气。   “这也是我打造出来的第一套,有资格冠名的上位装备。” 第十一章 海盗交赃(保底)   阿尔贝蒂娜和艾门对于金发女人的设计感还算赞同,但这不代表她们也赞同对方的起名能力。   玩具箱听起来简直傻透了。她们更倾向于喊这套装备为“缇欧法妮娅的黑匣子”。   但这到底是对方锻造制作的东西,适当还是要给她面子……于是两人很默契的在和碧蒂斯相处时念她起的名字,除此之外就用后面那个。   “你们还不如直接用后面的!”碧蒂斯对此恼怒的同时又十分无奈,“省的我觉得自己在受你们排挤!”   “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艾门当即给这件事做了最后定论,“就叫黑匣子,别再改了。”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阿尔贝蒂娜耗费了大量时间用来练习对黑匣的掌控,她留下的工作缺漏则由艾门和碧蒂斯共同分担。   等熟悉了掌控法,她就开始重新接手先前的工作。熟悉她的人发现她现在每时每刻都要提着一只纯黑色的金属箱子,它比旅者使用的旅行背包还要大,长度只比大提琴要稍短一些。很多人都好奇箱子里到底装了什么,时常会跟阿尔贝蒂娜碰面的霍妮就是其中之一。   为了保证它的正式亮相有突然性,阿尔贝蒂娜没有对霍妮完全说真话。她骗她说这里面是重要的资料,猫耳少女也就傻傻的信了。   反正这种偏向于文职人员的东西教给她她也看不明白,她还是老老实实做自己的密探头子比较轻松。   艾门和碧蒂斯的工作地点要远一些——那是在船坞,她们需要联合普兹林登的学者们一起探讨对船身的改良方案,再和熟练的技工们一起焊接船体。每天的任务都很繁重。中途作为鸥锦城现任城主的撒摩也来过几次,他想找艾门,但都被少女拿各种借口挡了回去。   第二世活到十九岁,艾门算是过来人了。撒摩对她的情感她看得出来,可她对他没意思,也就不打算跟对方牵扯太深。值得一提的是撒摩在走出身世冲击后选择了和凯拉断绝关系。他无法容忍自己的一生在对方眼里只是权势的筹码,毅然决然要反抗他,取回尼昂姓氏后凭借喙嘴剑整合了尼昂家族,正式摆脱了萨丁的控制。   只是在二十年间所建立的父子情感依然在他心中留有痕迹,他还做不到像拉普蒂安那样对领地内的异己做大清洗。萨丁家在他授意和控制下依然是尼昂人的附属家族,两家依靠他作为联系纽带停手休战,这段时间一直在安安分分的修复城区。   艾门很想跟他说“这其实也是你父亲当初的目的”——毕竟在外人眼里,撒摩-尼昂曾经也是姓萨丁的,在提到两家关系时这层情面不可避免会被囊括,也就等于是给萨丁家提供了一张更大的虎皮。让他们在艾莎的地位更稳固,也彻底没有了灾难之前的灭族之忧。   不过她想了想还是没说。因为她并不打算和撒摩扯上太多关系。   她连撒摩想跟她一起去时间海的请求都否决掉了,对方的家务事她决定少管。   十天之后,“白珍珠号”基本竣工,船坞举办了一个小型庆祝会,地点就在东码头。艾门和阿尔贝蒂娜过来的时候看到那个叫腾斯的男人坐在人群中胡吹海喝,忍不住将他单独从里面提了出来,想要问问这段时间他过的如何。   “你好,塔里亚女士。”腾斯喝了不少,但仍然能保持清明,出来后他张嘴喊出了少女尊称,弯腰给她鞠了一躬。   “我得谢谢你。”他的语气里充满真诚,“当我曾经东躲西藏到处逃亡的时候,我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成为船长……谢谢你给我了这次机会,尤其白珍珠号还是那样一艘特别的船……我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我的感受……”   一开始听说自己能成为一艘排水量在4000吨以上船只的船长时,腾斯其实是不太信的。因为这很明显是一个重要职务,即使对方真的看中了他的航海技术,她难道就敢全心全意的信任一个才刚见过面的落魄海盗?   她就不怕自己掌控这艘战舰后把它卷走?继续逃亡?   因此他将信将疑,是抱着犹豫的心态在融入这里。不过他很就明白了对方为何会如此放心,因为和这伙人拥有的力量比起来他的一切小心思都不值一提。   就光说4级以上的职业者吧!刚才那堆围着他的水手里居然就有六个!除此之外这段时间他还看到了两位数的海瑟尔,两位数的掌控者和四位数的融合人!在这些人的包围下他根本没机会把船开走,因为他几乎威胁、裹挟不了任何人,即使找普通人下手也会被立刻发现。   所以他渐渐也就淡了那些小心思,开始全心全意结交朋友,和技工们混熟以得知他将来的船都有哪些能耐。   而在这个过程中,碧蒂斯之前所提出的改进构想自然也被腾斯得知。   对于一个喜好冒险(前)的海盗船长来说,再没有什么是比一艘与众不同又充满暴力的战舰更能讨他欢心的了。   他发誓他已经爱上了这艘船,对于肯信任他,将这种宝贵机会赠予他的金发少女千恩万谢,就差按照海盗的规矩给她写血书了。   “你能融入这里最好。”艾门对他态度的转变十分满意,“如果你真的肯安安心心做好我交给你的每一项任务,你很快就会发现今后的日子会比当海盗要精彩多了。”   然后她就带着阿尔贝蒂娜准备离去。准备去里面参加一个私人性质的小酒会。   神子真理教这段时间打算将所有力量转移到别的城市,杰菲尔和年轮等人找准机会赶了过来,想就一些事情细节跟她谈谈。   “等等!”腾斯叫住她们,“我想跟你坦白一下我之前隐瞒的一些东西。”   “嗯?”艾门回头看他,“你尽管说。”   “你们应该知道,我原本是‘黑蛇海盗团’的团长。”   “嗯,这个所有人基本都知道。他们还知道黑蛇海盗团之所以破灭就是因为你坑了谢林-菲尔三万金币。”   “不止。”腾斯却摇了摇头,“三万金币是一笔巨款,但这还不足以让他们横跨艾莎来追捕我。谢林-菲尔在西海岸对我的悬赏金额甚至达到了七千瑟拉,而在此之前可没有任何盗匪的价值能超过他窃取赃物的五分之一。”   “我还偷了他一件东西。”他的声音低沉下去,“一枚有魔力的古代金币。” 第十二章 暴风将至(还债106)   船坞搭建的很坚固,但内部卖相并不美观。走廊里到处是生锈的管子和墙漆碎片,一切都在烛光的照印下忽明忽暗。   就是在这样一种诡秘的气氛里,腾斯将手伸进领口,掏出一枚挂在脖上的钱币挂坠,说道:“就是我佩戴的这个东西。”   “这是什么?”艾门看着钱币,并没有第一时间伸手去接,“看起来是一枚玉钱,这东西有什么特殊的吗?”   钱币呈圆形,但并不是十分规整。整体材料是一块磨砂质感的黑色玉石,玉石上有白雾云纹,透过光似乎能看到云纹里还有别的东西。   这说明玉石是空心的,材料部分是半透明性质。它的最中心有一个钻出的开孔,腾斯的项坠绳就是从开孔穿过去才能把它吊住。   “说起来有点诡异。”腾斯从下面捏住玉钱,拇指顶住云纹一角,“就是它里面的东西,有的时候会突然消失。”   “突然消失?”   “对,然后又会毫无征兆的突然出现。它原本是谢林私藏的宝贝,那天我想着本来就要卷钱走了自然也不怕他的报复,就索性把这东西一起偷了出来。结果我没想到他将这东西看的比三万瑟拉还要重,不但花七千瑟拉悬赏我,同时也花了一千瑟拉在找这个东西。”   “谢林不是一般的海盗,伯爵。”腾斯看了少女一眼,“他们纵横西海,无恶不作,传说和各地政府都有关系。他们的大本营西风岛离瑟兰海域就比较接近,我恐怕你的面子还不足以让谢林放弃对我的追捕。”   “你的意思是你想通过坦白这件事以及交出这个东西来换我的承诺,让我在他们仍然继续追捕你的时候出手保你?”   “对。”腾斯吞了口口水,“我觉得这东西可能蕴含某些秘密,而这些秘密……不是我这种人该染指的。”   “你很聪明。”艾门点点头,伸手接过那枚玉钱,“可以,我答应了。”   “谢谢您!伯爵!”看到她收了东西,男人这才又一次露出笑脸,“那我也就不打扰您了。”   他回了船坞,和认识的新朋友继续喝酒去了。只留下艾门和棕发女人站在走廊里,拿捏着钱币有些愣神。   “殿下。”阿尔贝蒂娜看着她道,“你有没有觉得,他刚才形容的那个东西有点像是……”   “像是‘科尔法琳娜’。”艾门点头,“法妮娅提过的‘幽灵金属’。”   如果时间再久一些,可能听到那个形容她们还无法将其和幽灵金属串联起来。但碧蒂斯的讲解也就是差不多十天之前,两人很自然将腾斯形容的“消失”异象和幽灵金属的穿梭能力摆到一起。   “会是真的吗?”阿尔贝蒂娜眉头半皱,“法妮娅保证过幽灵金属已经灭绝了,会不会是别的东西?”   “不管是不是,”艾门沉吟,“腾斯……还有那个谢林能戴着它这么久不出意外,说明它暂时不具备什么危险性。可以先拿着它,等结束后再去找法妮娅问个清楚。”   “那他提过的威胁呢。”阿尔贝蒂娜看了眼手里提着的黑色箱子,“谢林-菲尔的暴风海盗团,要是他们真摸进来……”   “真摸进来我就跟你一起去活动活动。”少女没好气的瞪她一眼,“行了,我知道你只是手痒而已……”   一楼走到船坞里间,看到杰菲尔和年轮等人已经在这里了。   “晚上好,杰菲尔阁下。”   “晚上好,艾门殿下。”   “你们真的一定要离开鸥锦吗。”双方关系也比较熟了,艾门直接问老树人,“临界空间里的树人族怎么办?难道你们已经做好了准备要面对世界?”   “嗯。”杰菲尔点头,“这次来其实主要就是为这个……我和年轮商量了一下,一致觉得歌罗西是当下我们的最好选择。”   “你们打算迁移到歌罗西去?”这个消息让艾门又惊又喜,“为什么?就因为那是我的领地?”   鸥锦城变成临界区,空间层面失去稳定性。拿来作为探索时间海的桥头堡倒是可以,却不适合继续作为宗教总坛。本地贵族是因为根扎在这不好抽身,但对真理教来说他们完全可以转移阵地,毕竟他们本身在纳米亚的地上界就有很多散碎的力量。   艾门料到了他们会走,但她没想到对方居然会选择她的地盘做栖息地。   “原因是多方面的。”杰菲尔道,“歌罗西是你控制最久、经营最久的领地。周边关系和内部经营肯定完全受你控制,这一点海王城还无法相比。”   “而且在浮空城拔起后海王城的中央留下了一个巨大坑洞。”年轮补充,“米斯特人现在正忙着填补它,内部据说是有些怨言。这个时候我们作为外族进驻肯定会引起矛盾和麻烦。那些人是不敢对你发火,但对我们可就说不好了。”   “可以,这件事我能全权做主。”艾门当即答应下来,“你们什么时候走,就今天吗?”   “就今天。”   “还有一个问题。”少女皱眉,“我想知道,如果我现在集合所有人的力量一起攻打幽影城……”   “你最好别有这种想法。”杰菲尔眯眼,“我在那里待过,所以深深知道她的恐怖。除非你能靠自己的力量掌控神尸留下的太阳火种,否则即使以你当时的状态也是敌不过的。”   “她是为了充当地上界和血肉界的门户才待在那里的。”他补充说道,“就是因为这个她才不能肆意移动,我的建议是你可以趁这段时间多联系联系其他力量,研发一下……嗯,医学上的针对手段,毕竟鸥锦之战后你的名气已经盖不住了,圣橡树宫肯定已经知道了你。而那边知道其实也就意味着海渊里的怪物知道,谁也不敢保证异种魔怪明天是否会登陆艾莎。”   “疫苗吗。”艾门眯眼,“我会的,我对这个也看的很重。”   前段时间,她在瑟兰的密探传来情报,说拜伦学派已经研究出了一种抑制药剂。   虽然不能完全阻隔异种病毒但可以有较大几率转化出融合人,这对她来说就够用了,现在正想办法将药剂的配方传递过来。   就在他们私下交谈的这个当口,鸥锦海域,被临界空间所阻隔的那层壁障悄然打开了一个口子。   数十艘悬挂黑底旗帜的风帆战舰从口子进来,旗上都绣着一只狂风黑鹰。   这是暴风海盗团的标志,他们赫然是用一种不知名的手段侵进来了。 第十三章 潜入(保底)   海风呼啸,数十艘战舰在黑暗中前行。   他们将每一艘船都收起了帆,船只上也很神奇的没有点燃任何灯火。就这么一路行驶到了海港外围,距离鸥锦的东码头已经极其接近。   船队旗舰暴风号,数个模糊的轮廓来到船头。他们在月色照映下显出小半张脸,正在低声进行交谈。   其中最前面的男人莫约四十岁,蓄着胡须,腰间斜跨一把连鞘弯刀。其他人大多面向凶恶,属于放到集市上看一眼就知道不是好人的那种类型。   “这里就是临界区。”胡子男人眯起眼睛,“缺少阳光时外界的温度传递进来会比较困难,他说的对,这鬼地方果然够冷……”   “多亏‘空王’,我们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进来。”站在他边上的另一个男人谄媚道,“当然,这也离不开团长的关系网络……”   他叫戴姆,是暴风海盗团里的旗舰大副。此人贪生怕死又喜爱钱财,能爬到这位置全凭他的交际能力。   当然,那是他自己的看法。在其他人眼里这家伙除了拍那些大人物的马屁外什么都不会,他们真不明白谢林为什么会重用此人。   “行了。”胡子男人挥挥手,“废话少说,赶紧派人手潜入城市,最好赶在被对方发现之前把人抓走。”   “船长。”一名凶恶的独眼海盗凑上来问他,“之前不是说‘空王’的目标就是那女人吗?她自身都难保了,我们不如利用机会好好在这做笔生意?毕竟鸥锦的富庶一直是远近闻名的,他们前不久才内耗了一波,也许根本挡不住我们……”   海盗的生意是什么……这个潜台词简直不言而喻。其他海盗闻言纷纷亮起双眼,一脸期待的看向谢林。   “不行。”但谢林却皱眉否决,“变数太大了……我们和他们的契约到这里就终止了。遇到危难也不会得到任何支援。她艾温-塔里亚前不久才那么高调的开着浮空城横穿艾莎,我才不信这样的女人会好招惹。”   “去准备登陆用的小型船。”他命令下属,“别的事情都不要管,我们的目标只是格林-腾斯!”   “是!”海盗们心有不甘,只能遵命。黑暗中立刻响起一阵阵的奔跑声,很快放下了十艘小船。   而在黑暗里亦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几乎将所有人的一切行为都尽收眼底。   “十艘小型梭子船。”船舱内,一个黑裙女人放下窗帘,“每艘船只能运载二十五人,看来谢林没打算将事情闹大。”   她皮肤白皙,身材高挑又不失丰腴。微卷的黑发就像深渊海草互相纠缠着垂落下来,隐约能透过发丝缝隙看到她脖颈上的玫瑰纹身。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房间里的另一个人——一个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男人低声说道,“我早跟你说过,他不是那种投机蠢货。”   “是!”女人轻哼,“能武装出23艘中型舰和1艘大型舰的家伙当然不会有那么肤浅……这次打赌是我输了,待会随便你要什么姿势。”   说完,她媚眼一荡,身躯绵软的贴上男人,悄声问道:“所以说……我们是不是也该行动了呢?”   “陛下还是很重视这次任务的,空。否则他不可能一口气派来两个序列在50以内的蔷薇骑士。我们得抓紧时间完成任务,这样才有时间……嗯~让我践行失败的赌约。”   “你可真会跟我开玩笑,蜂巢。”男人放下报纸,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中年人面孔,“行动难道不是已经开始吗?”   “跟随谢林一起出发的那批人里有你的分身,你该不会以为我没发现吧。”   “你这样的男人还真是无趣。”黑发女人微笑起来,“但我就喜欢这种感觉,这种轻微的挫败感正在让我越陷越深呢~”   “当心点。”男人没有理会她的撩拨,“即使对方没能接触根源,她的武器毕竟叫狮心王剑。你最好不要被那把剑碰到身体,说不定会有意外发生。”   “我知道。”女人脸上的笑容消失,“陛下给的资料很完整,这次她绝对逃不过去……”   与此同时,谢林带领的梭子船队已经在海岸登陆。两百多名精锐海盗从暗礁背面静悄悄的潜入港口,路上干掉了十多个守夜哨兵。   谢林的目标是抓人,他敢这么行动的原因是暴风海盗团在鸥锦城有内应。通过内应他获得了鸥锦港口的大致地图,最关键的是内应还提供了格林-腾斯的活动区域,这就使得他们可以直扑目标所在的地点,免除任何不必要的武力冲突。   临界区的夜晚很冷,在将近十点的这个时间人们更乐意缩在家里烤火。这导致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海盗们的潜入计划非常顺利。   “那个女人这段时间一直在招收人手。还专门搭建了一批公寓楼收容他们。”   谢林看了看其他人,低声说道:“地图标注那批公寓楼离码头不远。我们分批行动,任何人找到他立刻发信号,到时候其他人一起赶过去,抓了人就立刻离开!”   其他人点头,在黑暗掩护下分批离去。   谢林手持一把鸟铳,带着剩下来的二十二人也摸了出去。但还没等他们彻底走出藏身的院子头顶就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你们是谁?”   这声音实在太突兀。将包括谢林在内的诸多海盗吓的一抖。他们面色紧张回头张望,非常困惑的没有发现任何人类。   “嘎嘎!”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所有人都看清了,原来出声的是蹲在枝头的一只红毛鹦鹉。   “哪里来的傻鸟!”谢林气的直吹胡子,“别管它!直接出去!”   ……   “我想我可能得离开一会。”   与此同时,船坞深处的金发少女突然起身,从发丝里捉出另一只红毛鹦鹉。   “有些客人想搅乱我的长远布局,我得好好招待下他们。”   说完,她看了眼突然兴奋的棕发女人,心里没由来的有些纳闷。   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阿尔贝蒂娜的运气也太好了吧。 第十四章 不死的尸体(还债107)   有艾门直接发布命令,船坞的瞭望台直接响起了凄厉军号。   瞭望台的作用就是在危急时刻通过不同频率的号声传递命令。不少骑士团成员听到声音后立刻穿好装备奔出房门,在骑士长的统携下迅速集合。   “码头被敌人入侵了。”已经得到详细命令的骑士长们立刻将知道的东西传给他们,“伯爵要我们搜查码头,并分人手包围那排公寓!”   鸥锦城的“炎魔之灾”事件和之前的“千里纵横”事件让金发少女声名远播。如果说过去艾莎人对她的认知还仅局限于“南边港口的美人领主”、“米斯特领突遭劫难的既得利益者”,那么现在所有人都不会再怀疑她的财力和实力。尤其是浮空城的出现让很多人对她手里的工业技术想入非非,直接后果就是吸引了很多人前来投奔,融合人自然也包括在内。   因为艾莎洲没有遭受过异种入侵,这里的融合人数量和瑟兰相比连零头都不如。但全大陆加起来好歹也有数千人,聚集到一起也挺有规模。这些人从各种渠道听说了“艾温-塔里亚的光辉事迹”,被她麾下那支“包含众多融合人的军队”勾起了幻想。所以这些原本就过的不太如意的融合人纷纷选择前往鸥锦,想要加入她,为她效力。   艾莎的规则偏向混乱,对融合人的排斥没有伊卡洛林那么重。只要确实能创造价值,融合人在这里生活倒也不怕被突然抓走绑起来烧死。但融合人的“血瘾”问题一直没有得到解决,当中的个别异类在血瘾发作时不可避免会对他人造成伤害。所以歧视依然存在,很多融合人的日子都过的很苦。   艾门在得知这点后果断选择了接收他们——哪怕她知道这些人中的大部分年龄已经不适合战斗,她也依然为这些人安排了住所,还有工作。   撒迦莉雅也是融合人,这一点她无法忽视。但她也不完全是因为感情因素才这么做,还想通过这种行为来放出讯号,告诉那些已经在为她效力的融合人战士——她确实是一个可靠的首领,融合人跟着她才有未来。   这个讯号的真正价值需要慢慢发酵。但短期价值已经体现出来了:所有加入骑士团的融合人看她的眼神都已经变了,像霍妮那批原本只是“暂时”追随她的异军士兵开始真正拿她当首领看待,让她对融合人群体的信誉和威望都提升了一个级别。   因此他们很重视“太阳领主”的一切命令。在得知情报后立刻分批散开,在夜雾的街道上展开巡逻。   被划给艾门使用的东码头区域并不大,更何况还有一部分被白雾占着。有限的环境内涌入大量士兵使得两百多人的海盗部队根本无法藏匿身形,很快就有不少分出去的海盗小队被士兵发现,双方在街道上开始混战。   “真该死!”谢林对此十分恼怒,“这些家伙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因为不想掺和到“空王”和“太阳领主”的冲突当中,他一直让下属尽量小心,千万不要闹出动静。一路过来也确实没有惊动哨兵,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突然就暴露了?   “先藏起来!快!”他低吼起来,“圣焰骑士都是怪物,别跟他们纠缠,想办法从这里退回暗礁!”   随着时间推移,被发现的海盗小队越来越多。他们用携带的枪支阻拦圣焰骑士,街道上顿时枪声大作,一栋栋黑屋都亮起了灯。   阿尔贝蒂娜拎着黑匣和艾门一起赶到新建的公寓,看到有不少入侵者已经被制服按在地上。旁边还躺着不少鲜血淋漓的残破尸体,其中有一小部分是这里的居民。   她顿时就涌起一股怒气——这些公寓都是用来收容精英职业者的,他们中的大多数虽然不会战斗但在远航旅途中都很有用。这里发生的任何伤亡都会使得剩下来的投靠者新生顾虑,因为没有人会愿意为不能庇护自己的人誓死效命。   她简单问了下伤亡和现在的情况,得知还有一批人逃了出去。甚至还甩脱了他们的追捕部队。   “收拢人手守卫这里!”她点点头,看向其他人,“那些混蛋就交给我,你们的任务是不再让这里出现任何伤亡!”   “然后……阿尔贝蒂娜!”   “明白。”棕发女人点点头,身体迅速完成龙化,又操控“法妮娅的黑匣子”变形成龙化铠甲,让金发少女跳上脊背。   “呼!”黑鳞火龙蹬地起飞,艾门则驱动内环战阵为龙化铠甲施加附魔。火龙的翅膀和后背处立刻冒出灿烂焰光,让她们身形一闪,以恐怖的速度在黑夜里翱翔。   “呼呼呼——”   空气在这种速度下成了蒙面的幕帐,下方斑驳的灯光点也被甩成线条。很快她们就脱离了码头区域,按照情报所指的方向在西北城郊截住了那批逃脱的敌人。   “那是什么?”   她们在天空中呼啸而过,带动的气流将不少海盗头巾吹的乱飞。谢林惊骇的看向前方夜空,发现那道划行的橙光在停滞下来后居然是一头黑鳞火龙!   “艾温-塔里亚!”他失声叫道,“这下完了!”   有内应潜伏,他当然也知道太阳领主同时也是位龙骑士。那龙背上的女人只能是她,是一位实力强劲的近神者!   “下去,阿尔贝蒂娜。”艾门伏下身子,右手捏住长剑剑柄,“我们杀光他们。”   只有一个人的话说不定她还会停手问问情报,但三十多人……当然是先出口恶气再说!   “昂——”黑鳞火龙发出鸣叫,双翅一振,在火焰附魔的包裹下俯冲下去。   她的翅膀被金属包裹变成两把锋利巨刃,只是这么肆意一冲就当场切开了十多个人。海盗们根本抵挡不住附魔添加的巨大冲力,用刀剑阻拦下场也只是随尸体一起被斩成碎片。   来回冲杀两次,剩下的海盗全散开了。包括谢林在内的六个人用看鬼似的眼神盯着火龙,难以想象光是这头大蜥蜴就这么厉害!   “你们是谁?”艾门从龙背上跳到地面,用湛蓝独眼盯着他们,“海盗?还是其他势力?”   “老老实实将你们的背景和潜入目的告诉我,我让你们在监狱里活到老死。”   “如果不说,或者试图欺骗我,我还有很多种方法能让一个人生不如死!”   说话的同时,出于谨慎考虑,艾门将精神力灌入狮心王剑,用剑柄上的战圣之瞳将剩下的六人都扫了一遍。   扫描结果显示这六人都是中阶战士,充分解释了他们为何能存活下来。这个结果是没什么异常,但艾门还有意外发现。   她发现那些残破的尸体里有生命反应,有一个人被切成两半后还没有死,正趴在那里窥视着她。   ————————   求弹幕啊!不吐槽打数字也可以啊需求动力啊! 第十五章 搏杀(保底)   “躺在那里装死的家伙……”她皱着眉头看向那边,“以为用这种方式就能躲过去吗。”   她也没打算揪出对方继续拷问,身体冲向那半截尸体,抬手一剑便捅了进去。   这一捅,她同时运用了“光炎剑”、“爆剑”、“粒子振动”三种入微技法,爆裂的燃烧粒子被她灌注尸体全身,撑的它直接在原地爆炸。   真的是爆炸——从肌肉到骨骼几乎没有东西剩下。只有一些残留下来细碎血雾在空气中飘舞,被夜风吹到了谢林那几个海盗脸上。   他们顿时瑟瑟发抖,害怕这残暴无比的美人伯爵接下来会用同样的方式处置他们。   “害怕了?”艾门转身收剑入鞘,“害怕就老实将你们的……”   她话还没说完,一个沉重的身影便飞扑过来将她按倒在地。两个人一起滚在地上,黑暗中传来叮叮当当的金属交鸣。   阿尔贝蒂娜?   艾门左眼陡然睁大,从那副紧贴着自己的冰冷铠甲上嗅到了对方常用的水果皂香。   她反应极快,左手在地上一按,像条游鱼从重铠包裹下抽身弹起。与此同时右手再一次抽出银十字剑,圣瞳睁开,扑向突兀出现未知刺客。   这次由守转攻,她只花了不到两秒。在前冲过程中她死死盯住那个朦胧的黑影,有些愕然的发现它居然是从另外半截尸体里钻出来的。   刚才被她一剑捅爆的是那具尸体的上半身,下半身因为没有传来窥视感她便没有理会。但此时此刻却有一个散发腥臭的半人型阴影从那截尸体上冲了出来,她现在的角度正好能看到那东西刺出了一个尖锐物体,阿尔贝蒂娜正双手捏住它不让它后退。   “——!”因为担心棕发女人的安危,她这次前冲用了全力。她以内环战阵为公式主导勾动周身的魔能粒子瞬间加热,在身后营造出喷气式的爆发冲力,整个人在空中闪过一道金色残影,没等其他人看清楚便一剑将那腥臭怪物斩成两半。   “……”她的身体出现在数米开外,没有回头,直接调转剑柄上的眼睛往身后看。   这一眼让她微微有些受到惊吓,因为那个被她斩开的怪物,它不但没死,那两半腥臭身体居然又在瞬间聚合在一起,趁着她身体前冲无法回气的这一瞬间弹向了这边!   “你!”阿尔贝蒂娜完全没料到这诡异的东西居然有这种能力。她惊怒交加的叫了一声,刚想提醒少女当心就感觉身体四周被炽热包裹。   这种温软的流动感,是殿下为铠甲施加了火焰附魔?   心有灵犀的,阿尔贝蒂娜透过铠甲面具的微小缝隙和稍稍回头的金发少女交错视线。这一眼叫她直接明白了少女想要她做些什么,顿时调整身体肌肉,整个人做好迎接冲击的一切准备。   下个瞬间,黑色铠甲从上到下的64个调节喷口有大半爆出了橘红火焰,直接冲她原地飞起,从后方撞上了那腥臭怪物。   怪物似乎对这一手也始料未及。它的动作明显有一个停顿,被阿尔贝蒂娜抓住身体,借助铠甲附魔的爆发冲力从海盗尸身中扯了出来。   “啊!”艾门和棕发女人同时听到一声女人喘息。但她动作不停,身体在这时完成气力转换,转身就是一道炽阳般的神焰剑气当空劈落。   这一剑不止是劈的怪物,同样也将棕发女人囊括在内。阿尔贝蒂娜在即将被劈中的瞬间松开怪物,艾门立刻在她铠甲的左侧喷口爆发粒子,将她冲到一边,正好和剑光擦身而过。   “轰!”炽阳劈落,将那怪物包裹进去。暴烈的粒子轰在大地上使得岩崩地裂,一剑下来竟然在地表斩出了一道半米宽、深不见底的深邃沟壑。   死了吗?   烟尘过后,阿尔贝蒂娜第一时间翻身起来。   这时她已经是半龙化状态,手肘和膝盖都都长出骨刺,确保在狭小冲撞时各个部位都能造成杀伤。而那副黑色铠甲也通过拆分覆盖了她的伸展面积,部分碎片在她手中咔嚓咔嚓的重新组合,将她的双手武装成了一对狰狞利爪。   透过烟尘看到她,艾门微微松了口气。但她并未放松警惕,因为直觉告诉她刚才的敌人可能还活着。   “双重陷阱,双重隐藏下的刺杀居然都失败了。看来在这段时间里你和你的部下又搞出了一些新鲜花样。”   散碎的烟雾被夜风吹散,露出一个穿浅棕色绅士风衣的中年男人。   他的臂弯里抱着一团还在蠕动的模糊黑影,艾门看了它一眼,知道这就是刚才出手的腥臭怪物。   那怪物似乎是一团血肉,不断蠕动的同时也在调整外貌形状。它以极快的速度重新长出手脚四肢还有皮肤,在所有人的骇然注视下变成了一个赤裸身体的娇媚女孩。   身长大概只有一米,细胳膊细腿,没有毛发。艾门立刻用圣瞳去看另外半截海盗尸体,发现那个“下半身”已经只剩下一层薄薄人皮。   那个女孩……是用刚才那半截尸体的血肉长出来的?   她瞳孔微缩,深处闪过一抹震撼。迅速在心里猜测敌人能力,有些摸不准这属于“操控血肉”还是“寄生”。   “血骨法师会?”她看向那男人,脸上露出一抹阴狠。   “你猜。”中年男人表情平淡,刚说完就见少女冲了过来。   他也不躲,只是抬手在空中做了个拨弄的架势。艾门便感觉眼前一花,身体直接从原地消失,闪烁到了四米开外的暗礁面前。   那暗礁比较大,立在地上就像一堵墙。艾门急促之中来不及刹车,只将右肩挡在身前,整个人直愣愣撞了上去。   “嘭!”碎石乱飞,石灰飘散。少女只感觉头昏眼花,右肩骨骼就像碎了一样传来剧痛。   算错了……   龇牙咧嘴的同时她意识到预判错误。   那个小女孩不是他的能力,他们完全不同的两个个体。   而这个男的能在一瞬间扭曲附近的环境,他该不会是最麻烦的那种……空间掌控者吧…… 第十六章 险胜(还债108)   在所有能操纵粒子的施法者里,空间掌控者大概是所有人最不想面对的那种敌人。   他们未必有多强的力量,但偏偏总是能化繁为简,用高绝的空间掌控将复杂的技法切割开,使得敌人束手束脚,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蛮力?砍中之前空间掌控者就闪烁走了。   魔能?那需要有压制空间掌控者的精神力,依靠“读取粒子波动”这种入微技法来调整攻击。   所罗门就跟艾门提到过,空间掌控者的力量相比起普通施法者更像是融合人,那是一种近乎天赋的空间感知力,远比操控粒子所需要的空间感深邃的多。而且这个职业因为太少所有人都缺少应对的情报,与之敌对会极其困难。   “天赋限制了空间掌控者的数量,使得这个职业在各个大陆上几乎绝迹。”他当时是这么说的,“你们平常只见过我——还有安菲妮迪那样的施法者,很容易在脑海里将这个职业的方向钉死,潜意识认为他们也只会瞬移——这是非常危险的找死行为。”   “人数少不代表空间掌控法的分支只有瞬移术。更不代表这种能力只能用来施加物体。你今后如果遇到空间天赋的强大敌人一定要记住不能将他和我比较。要记住他的能力用法可能跟我完全不同,不能被那些废物经验给误导了。”   教授说的果然没错。   忍住疼痛从暗礁岩壁内抽身出来,艾门咬牙轻轻喘气。   刚才那瞬间,感觉就像是环境被扭曲了……“我所前进的方向”和“朝向暗礁的方向”……我当时即将踏足的那块地面被替换了。就是因为这个我才会在踏出那一步后直接踩到这个位置,然后调整不及撞上暗礁。   这绝对是比瞬移术更高深的空间掌控法——艾门抬头看向男人——有这种能力的家伙不太可能是血法师,但他确实对我有强烈敌意……   “所以你们是……蔷薇骑士。”她缓缓开口,“是以太-约拿派你们来找我麻烦……我猜的可对?”   “你真的很敏锐,殿下。”中年男人叹息一声,“但我还是不会明说。具体情况么,等你被我带回‘那里’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他伸手在空中又是一划,艾门骤然感觉脚底踩空,身形下坠的同时抬头观察,发现脚下的岩层居然在一瞬间被替换了!   替换掉的岩层出现在她头顶上方!如果她不躲,下一刻就会被数吨重的礁石压成肉酱!   该死——她想抬剑插到岩壁里借力,这一刻右臂却抬不起来。只得平衡身体踩向岩壁,想要赶在礁石落下前从坑里出去。   时间放慢,她的右脚终于落上岩壁。就在被黑丝包裹的纤细脚踝即将发力时少女瞳孔又是一缩,瞬间把力道撤了回来。   “嘭!”身形落地,她直接从坑里闪到了平地上。重力和重心交错改变让她胸口有些发闷,同时心中有些后怕——要是刚才不撤力的话这一下就能扭断右脚!   他的能力也太麻烦了!   艾门颇有一种全身力气无处使的憋闷感。   就像力气再大的人也无法拎起自己……所有生灵想要发力,他们的根基都是大地!他们需要以大地为载体才能掌控力量,失去大地的依托就会束手束脚!这个道理她从目睹地皇战阵的那一刻起就领悟到了,但她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会遇到升级版的“地皇战阵”!   对方的能力在限制功能上绝对比“地皇”还强……面对地皇战阵她只要离开大地就能免除控制,但空间呢?飞到空中真的可以免除这种空间挪移?   要是“日冕”还在……   这瞬间,艾门脑海里闪过撒迦莉雅的落寞笑脸。叫她恍惚了一瞬,再睁眼却感到身后又传来了二十多股杀意窥视。   “嘭!”   “嘭嘭嘭!”   一具具海盗的残尸爆开,扭曲的血肉在半空中重组塑形,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相貌相同的稚龄女孩。她们每个人看向这边的眼神都带着扭曲恨意,配上那些相似的脸,在这环境中真有一种经历鬼片的恐怖错觉。   空间能力还没解决,这边又来个寄生能力……   艾门左眼微微眯起。   法妮娅说的对,蔷薇骑士的能力多变,他们远比血法师要难缠多了……   不过不要紧。   赶在这批稚龄女孩冲过来合围她之前,艾门嘴角露出微笑。   这边也是有——新装备的啊!   内环战阵疯狂运转,无数闪烁微光的黑色碎片从四面八方将她包裹,贴紧她的身躯勾勒铠甲。气流爆鸣中十几个动作喷口一起张开,载着她从原地飞起,一个转折便要朝周围劈出神焰。   那东西还能换人穿?   这一变故叫中年男人愣了一下,眼角看向棕发女人,愕然发现她身上仍有一半铠甲残片。   并且那个女人也划着橙光冲了过来,身体浮空!不踩地面!   不是换人穿而是能自由变形?   他又是一愣,眼里突然闪过慌乱。   “不好——快躲开!”   他的能力确实可以影响空中的物体,但那副铠甲……它在对方身体几个关节部位附加的喷口却能在影响施加后进行动作微调!   他耗费全部精力才有可能阻止这一个个体,但对方居然可以分成两副铠甲!这样下去他的计算力会逐渐跟不上那些喷口的节奏,也就意味着他没办法再控制对方!他的同伴有生命危险!   “嘭嘭嘭嘭——”   空间光影的扭曲在艾门身前不断交错。每当空间的扭曲降临手臂的喷口就会启动,配合剑刃上的反方向粒子爆发让她动作紧急停滞。然后这两者再正向爆发,继续朝前斩出剑刃。结果就是她所斩出的那一剑在两秒钟内停停顿顿了超过百次。   阿尔贝蒂娜也也一样,她冲向的是中年男人,挥出的利爪同样被少女操纵控制,两个人在这一刻拼死计算对方的动作,终于在第145次时熟悉的扭曲没有降临——那一剑和那一爪都落了下去。   “嗤!”   “噗!”   两声闷响,少女身边的赤裸女孩被大面积的炽热剑光横扫泯灭。而那男人却主动后退躲了一步,被龙爪尖端堪堪擦到,差一点被开膛剖腹。   “唔噗!”   “噗!”   “咳!”   然后他们三人脚步不稳直接跪倒——在145次交叠冲击和巨量级别的精神消耗下喷了口血。   躲在一旁观战的谢林等人目瞪口呆。   战局的改变和交错都太快了。   快到分出胜负后他们仍不清楚……这短短几分钟里都发生了什么。 第十七章 绝命反扑(保底)   从金发少女骑着火龙从天而降再到遭受袭击,这中间大概只有三十多秒。再算上两边有限的交流和试探……谢林甚至怀疑整场战斗加起来连两分钟都不到。   太恐怖了……他看向艾门的眼神里充斥骇然,‘空王’已经是序列40以内的根源强者,这样的怪物在帮手配合下居然都奈何不了她,甚至还在这里阴沟翻船……那副能变形的铠甲是怎么回事?这个独眼女人在刚才到底做了什么?   “咳咳……”艾门捂着嘴唇不断咳血,超过百次的交叠冲击在正常情况下对她不难,但她也受不了将这百多次的冲击缩短到两秒之内集中承受。现在她只感觉全身上下的骨头和肌肉都在散发刺痛,跪下去的时候双眼一黑,差点直接倒在地上。   太凶险了……缓过来的那一瞬她忍不住后怕,要是敌人的精神力再强一点,她大概撑到200次左右就会率先脱力。到时候扭曲之力毫无疑问会落在她身上,将二十多只寄生体斩杀那一剑也会扫不出去。   那样一来就真的是输定了。不但她会被虏阿尔贝蒂娜也很可能有生命危险,再加上这些该死的强盗,要是他们还有其他同伙,那鸥锦城也……   “哼!”愤怒支撑她打起精神,她先是用凶恶的眼神瞥了一眼瑟瑟发抖的残存海盗,然后才提着剑踉跄走到那男人身边,半眯左眼俯视着他。   “唔……”男人倒在地上,口中不断发出痛苦呻/吟。在身边则倒着棕发女人,正在抽搐着承受冲击后遗症。   阿尔贝蒂娜应该不要紧,而这一位,大概是在刚才的交锋中被反噬了精神,这种情况在三天之内都别想用精神力调配魔能,可以说是暂时废了。   “嚓嚓!嚓!”但艾门还是不敢大意,抬手从左右下方挥出三剑,将他的双手双脚都斩了下来。   “啊!!”断肢之痛让男人颤抖着发出惨叫,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落下来,整副身躯几乎被汗水浸透。这种过度强烈的痛苦和他脑海里的精神刺痛搅在一起,让他喊到第三声就昏了过去。   “嘿嘿!”艾门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这下即使你还能瞬移……没有手脚也跑不远吧……”   “这样就解决了一个,接下来可以去看看阿尔贝蒂娜伤的怎么样了……”   拖着疲惫的身躯转到后面,艾门突然陷入呆滞。   她感觉身体再次被一股熟悉的杀意浸透包裹。和面对那些寄生体的感觉一模一样。   来不及回头,只用剑柄上的圣瞳翻转过去,她看到从男人被斩掉的四肢里冲出四根血肉触手,已经从四面八方封死了她的闪躲退路。   “……别想!”就在这些触肢即将缠住少女的瞬间,棕发女人突然暴起。她先是伸手将少女搂到怀里,然后不顾后果的开启了她的龙化拟态。   “啪啪啪啪!”被四道带着细碎骨刺的血肉触肢抽在背上,阿尔贝蒂娜依然面不改色。她的身体扭曲膨胀化作火龙,被铠甲包裹的翅膀一张,四道触肢直接被她挣开扫断。   然后艾门才反应过来,立刻从火龙怀抱里闪身出去。她忍着头痛先将那些残存的触肢用神焰烧掉,身形又在礁石间来回跳跃,把能找到的所有尸块都烧了个干净。   做完最后一步,她蹲在地上晃了一下。立刻又强撑着身体站起来,带着杀意看向残留下来的暴风海盗。   “等等!”谢林伸手冲她直摆,“我们只是——”   “嚓嚓嚓嚓嚓——”   五剑,他身边的同伴被劈开身体。附带的神火将他们的尸首烧成灰烬,只剩谢林一个人在原地发呆。   “这次我闻到了。”他听到独眼少女在上方低语,“只有你身上没有那股臭味,你应该是唯一一个没有被寄生的人。”   “支援差不多也要到了。”艾门这才松了口气,“真是一场见鬼的战斗……”   脚步声和喧哗声很快到来,那是她的圣焰骑士。安德雷斯和奎林带来两支百人队接管了战场,很快他们就带着陷入昏迷的战友和俘虏回到驻地。   钢铁船坞的小房间内,艾门脱光衣服,让碧蒂斯帮忙给伤口上药。   血统优势让她的恢复力比常人更快,脑袋虽然还是很疼,但她觉得自己还能坚持。   “是怎么回事?”碧蒂斯一边给她涂抹油膏一边诧异,“……如果你之前没跟我吹比,这是你来艾莎后第一次伤这么重吧?”   右肩骨折,右臂前后骨严重骨折,全身上下都是淤青和内出血,那些擦伤和它们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碧蒂斯直接懒得算了。   “我随口说的新词……你学倒快。”艾门疼的龇牙咧嘴,“瞬间承受一百五十次急停和摆臂,换了你恐怕全身骨头都得碎了……”   这真不是夸张,因为有棕发女人的前车之鉴……她现在绑的跟个木乃伊似的躺在一边,伤势可比少女本身要严重多了。   “用上新装备还打的这么险,看来你们遭遇的敌人不简单呢。”   碧蒂斯蹙眉,面色终于有些凝重:“……是那几个组织的人?序列靠前的老怪物们?”   “不知道是不是。”艾门摇头,“敌人很谨慎,我套了两次话都没什么成效。单看面相不好判断是多少岁,我打算先等那边的审讯消息。”   “大人。”门外传来霍妮的声音。   “进来。”艾门抬头。   猫耳少女跨进房间,同样和碧蒂斯一样被她凄惨的卖相吓了一跳。   “结果已经出来了。”然后她开始作报告,“俘虏之一叫谢林-菲尔……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海盗头子。他的骨头并没有传说中那么硬,我们都还没上刑他就表示愿意吐露所有情报。”   “不过他不愿意跟其他人说。”说到这里她看了眼少女,“……他要见到您才肯开口。”   ……   “哐!”铁栅栏门被从两侧拉开。   包扎完毕的金发少女披着海军大衣走进地牢,一眼就看到被锁在里面的谢林-菲尔。   “你要见我,我来了。”   她走到栅栏外的椅子坐下,翘起脚,好整以暇的看着对方。   “我只给你三分钟,把你知道的东西都告诉我。”   “可以。”谢林眯眼,看了眼她腿上的丝袜。   “反正你我都要死了,有你这样的美人作伴也挺不错的。” 第十八章 根源序列(还债109)   “你说‘我们都要死’?”   艾门皱眉,抬手制止想要发作的安德雷斯,“就因为我宰了那个女孩?又废了那个男人?”   “这倒不是。”谢林摇头,“对于‘蔷薇骑士团’而言他们的死活其实无关痛痒,我这么说是因为我看到了你们的战斗,我知道你耗费了多大力气才获得胜利,所以我能预见到下一波袭击到来时你的下场——我们所有人都活不下去。”   “你知道的好像挺多的。”艾门对此不太理解,“暴风海盗虽然是西海一霸,但一个海盗头子应该没资格知道这些东西……”   “噢。”谢林摸摸胡子,“那你未免把那些怪人想的太神圣了。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我也是一名蔷薇骑士——我花存款跟他们买的。”   “……”艾门和安德雷斯对视一眼,对这个说辞都有些无语。   一帮企图用灾疫毁灭全世界的怪物居然也知道钱的好处,这真的是……该说这个道理不管在哪都是共通的么。   “当然,我买到的只是外围身份,比较低端的那种。”谢林继续诉说起来,“我接触不到那些比较核心的信息,平时也就帮他们送送货,跑跑腿,做些买卖杀人的正常工作。但你得知道我毕竟干这行干了有三十多年,对于察言观色和套取情报,你放眼四海都别想找到更厉害的。”   “是吗。”艾门挑眉,“那如果我想知道我干掉那两个人的身份和能力,以及他们在组织里的实力档位,你肯定也能做出解答?”   “这个嘛……”谢林搓搓手指,“我有点饿了,还有点渴……我希望能有一杯珊德拉酒配果酱羊排,最好再来一盅丝歌利烟叶……”   “这人就是个光棍。”安德雷斯给艾门窃窃私语,“我建议直接用严刑审他。”   “我还有‘精壮男子恐惧症’!”谢林毫无疑问是听到了,当即指着他吆喝起来:“我要他出去!呕——否则我会——呕——我会恶心死的!”   安德雷斯先是一呆,随后面色涨的通红。他用有生以来最强烈的抑制力控制住自己,期待少女让他动手。   “安德雷斯。”艾门眼帘低垂下来,“麻烦你,回避一下。”   “噗嗤!”站在后面的奎林等人喷笑出声,一边做出安慰一边带着失魂落魄的安德雷斯离开地牢。   这个海盗头子的性格很有趣,加上艾门确实很在乎他的情报,她也就耐心坐在这等了半天,让他吃完了他要求的一切食物才重开审讯。   “我先得纠正你一个错误的认知。”烟雾之中,谢林的嗓音有些沙哑,“那就是那些女孩,你并没有杀死她们。”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这次行动她也来了。但这种显眼的能力在我听到的传说中只有一个人完全符合。”   “谁?”   “蜂巢。”   谢林再度抽了口眼,说道:“蔷薇骑士团根源序列41位:无尽滋生的蜂巢之主。”   “你杀掉的只是她的雄峰卫兵。”他这样说,“她的本体依然藏在某个地方,传说从来没有人见过她的本体。”   你干脆直接跟我说比她强的还有40个得了。   艾门几乎控制不住心里的吐槽欲望,但她得承认这个消息确实有点骇人听闻。   这种能力听起来有点像她以前对上的蜘蛛使徒奇美拉。但奇美拉只是能再生肢体,做不到把别人变成自己的分身。   41位就有这种麻烦的能力,前面40个恐怕会更加棘手。   “那个男的呢。”她突然问道,“空间挪移比寄生强,他排多少,有什么传说?”   “35位。”谢林答道,“他对外的称呼是‘空’,称号是‘划分距离的空之王’。”   “那种麻烦的能力才35吗。”   “是的。”谢林点头,随后补充解释道:“不过我倒是听朋友说过这个排位不完全代表实力,它看的是理解——这些人对根源的理解。”   “‘根源序列’:能排这个序列的人都具备超出想象的特殊魔能。这些魔能有相当一部分并非天生,而是靠着对根源的探索学习到的。”   “学习?”艾门听的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我也不清楚。”谢林摊手,“好像就是他们通过探索一个叫根源的东西来强化能力,这是我的个人理解。”   “那排位靠前的人应该也是很难缠的。”艾门面色有些难看,“……这个序列里的人你都知道多少。”   “不多。”谢林叹息,“大概三十个,大部分都在五十开外。”   “写下来。”艾门示意旁边人给他纸笔,“尽量不要有任何疏漏。”   “没用的。”谢林看着她,“核心圈子我根本接触不到,那些怪物已经控制了瑟兰和约修亚,正在想办法继续渗透别的国家,这意味着我们完蛋了——整个世界那么多大陆那么多岛屿,所有人都逃不过去。”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自暴自弃?甚至落到这种境地也不曾恐惧?”   艾门站起来,凑到栅栏跟前死盯着他。   “不然呢?”谢林咧嘴一笑,“我还能有其他选择?”   和他对视,艾门看到的是残碎的颓然和深切绝望。   她差一点就信了对方,直到她突然想起对方潜入的原本目的。   “……你在撒谎。”   她突然出声。   “一个失去希望的人是不可能如此执着的追杀仇人,试图取回被偷走的珍爱宝物的。”   “你之所以这么做,应该是因为你的仇人,或者说那个宝物藏有秘密。”   “一个能让你这种人渣保留希望的,梦幻的秘密……”   ……   第二天,天微微亮。阿尔贝蒂娜终于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就像是所有骨头都被敲断碾碎。   尝试起身数次未果,她只好认命的躺在床上,用牙齿咬住拉铃猛拽。   “铃铃铃——”   “阿尔贝蒂娜?”金发少女很快进来,“终于醒了吗?”   她带着怜悯和痛惜凑到床边,附身捧住女人的脸。然后诧异的看到对方在咧嘴开心的笑。   “受了这么重的伤应该是件坏事,为什么我感觉你很高兴?”   艾门有些想不明白。   “因为我帮到你了。”   阿尔贝蒂娜笑着说道。   “我终于在这种级别的战斗中,也有用了。”   ————————   需求弹幕增加动力口牙!   无槽可吐也可以打卡刷数字口牙! 第十九章 两手准备(保底)   阿尔贝蒂娜的恢复速度比想象中快。   她毕竟是拟态过黑鳞火龙,身体素质不能和一般人比。但即使如此她也在床上躺了很久,直到一周过后才能下床走路。   碧蒂斯中途过来看过一次,判断她还得再养一周才能痊愈。于是这段时间艾门便承担起了照顾重任,换洗喂食都由她一力承担。   可她到底还是太忙了,在照顾对方的过程中依然有源源不断的各路人马在请求见她。这其中有想加入她的仰慕者和冒险者,也有想跟着她做生意分一杯羹的行脚商人。更别说还有本地各部的发展计划要她操劳,应对这些人需要占据她大量时间。   为了省时省力,她干脆把书房的桌椅都搬到卧室。在一楼客厅见完人后就回卧室进行处理。中途阿尔贝蒂娜要是有什么情况她也方便进行照顾——棕发女人卧床不起的第一周她们就是这么过的。   “你真是疯了!”碧蒂斯从霍妮那得到消息后立刻赶来制止她,“你身体好我知道!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这个道理你总该懂啊?”   “时间不多了,法妮娅。”看到她时,艾门的精神看起来不错,“这段时间我要做两手准备,一方面得将出行准备全部完成,一方面,我要想办法知道腾斯给我的这枚玉钱有什么秘密。”   她从口袋里取出那枚黑玉钱币,放在桌上推了过去:“能让谢林-菲尔那种人抱有期望的宝物,你觉得它会不会也是某个宝藏的钥匙?”   “不清楚。”金发女人拿起钱币,翻来覆去不断检查,“上次你拿给我看我就没认出来……谢林这么久都没交代吗?”   “没有,安德雷斯折磨他折磨了三天,他一个字都不愿意说。”   “唔,那我个人不觉得这东西会是宝藏钥匙。”   “为什么。”艾门扬眉。   “要怎样的宝藏才能让一个2-5-4的中阶战士产生幻觉,以为自己得到它之后能对抗异种母体?”   金发女人吐了口气:“从古至今的神器宝物是很多,但没有一个东西有这种能力。”   “我们想的是一样的。”艾门微笑起来,“我猜测过很多可能,觉得它如果真是幽灵金属,它关系的秘密可能是一个临界坐标。”   “幽灵金属能自由沟通阴影界。”她看向玉钱,“如果有办法在里面的东西消失时追溯它当时去了何处,说不定能找到一个新的空间。”   对于纳米亚的世界结构她已经有了大致了解,知道它在空间层面上大概有好几个世界交叠。目前已知的分别是地上界、血肉界、阴影界、原色界和点线界。这些世界除了地上界是“真实空间”外其他的都是地上界在空间的投影,都是叠在里面的“临界空间”。   这些临界空间和真实空间是相互连接的。关系类似本体和影子。真实空间发生的一切都会反馈到这些临界空间,反之那边的一切也能影响这里。   而这其实是一个很危险的世界结构。因为身处真实空间的人并不知道他们的生老病死是自然发生的还是受了临界空间的投影影响。   “约拿迟迟不在世界散播病毒就是因为瑟兰人的血被维多利亚上了把锁。”   金发少女低头沉吟,“这是我们之前猜测的一个原因……而打开这把锁可能还需要探寻根源的秘密。”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的力量很少显露,因为蔷薇骑士团和血骨法师会的大部分人手都在那些临界空间里进行探索,谢林所提到的‘根源序列’很可能就是千百年来被异种感染的突变者,他们的‘根源力量’就是从深层空间去解读真实空间,在这过程中学到的东西就是他们的特殊魔能。”   “所以那些能力才会看起来那么怪异又极其强大。”艾门眯眼,“因为他们对世界的本质看的更清楚,对规则的了解也比我深刻。”   “……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金发女人点点头,“所以你打算怎么做,直接用观察法追溯它吗?”   “如果它真能连接阴影界,贸然用观察法看它可能会把脑袋撑爆。”   艾门摇头,“所以我让所罗门教授去找帮手了,如果路上没有风暴耽搁,他们大概能在出发之前正好赶到。”   来犯的强敌被她击退一个俘虏一个,对方肯定会继续往这边加派人手。如果来的是序列靠前的根源强者她可能没有办法再次逃脱,必须要想办法避开对方或者让自己变强。   避开的方法很简单,无非就是将计划提前,让最后一艘船下水开拔逃到时间海里。   变强的方法就难一些,她得在帮手的辅助下追溯“幽灵金属”的消失线路,试试看能不能亲身潜到阴影界去。   如果她真的办到了,并且“根源强者”的能力也跟她想的一般无二,那她相信凭借剑柄上的战圣之瞳,她解读“根源规则”的速度不会比任何人慢。   心里还是没底啊……   送别碧蒂斯,艾门一个人来到盥洗室,站在镜子面前发了会呆。   圣焰骑士团要审核训练,还得对合格人选授予鲜血改造体魄。   病毒和细胞的培育研究也不能落下,生物工程在将来发挥的作用可能会比军工还大。   还有让撒摩帮忙在这边开设的军工分厂,也不知道那些人有没有吃透法妮娅给的连发结构。   还有铠甲的修复、实力提升、审讯情报、检查舰体……一大堆的实验和工作都在等她去做。   而且差不多到10月份,莱娜的19岁生日就降临了。   那些人肯定会在11月之前开始进行继承仪式,将其他纯血的力量抽出去,尽数汇聚到莱娜体内。   她不能放任这种情况真正发生,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么做对莱娜是否会造成严重危害。   11月之前,她必须要回归瑟兰,必须要重回维多利亚港。   而现在已经是7月初了。   她只有两个多月的时间用来将这些事全部做好,其中还包括去时间海寻找撒迦莉雅。   “乱七八糟的担子都堆在我这儿,搞得我真要转职救世主了……”   少女对镜子摸了摸唇角,想起了秘境里的白胡子老头。   生活应该是……快乐的吗。   如果我真能坚持下来,你的功劳要数第一呢。 第二十章 快乐生活(还债110)   艾门的生活仍在持续,但阿尔贝蒂娜明显感觉她心态比以前更活泼了。   “‘先知号’、‘白珍珠号’、‘凤尾螺号’、‘遁地的瑟兰人号’,还有‘安妮女王守望者号’。”   仍然吊着绷带的棕发女人放下文件,半皱眉头打量着面前的金发少女:“……我可以知道您是怎么想出这些稀奇古怪的名字的吗?”   一般来说同一批舰艇的命名都是有规律并有迹可循的。像这样乱七八糟的名词拼凑起名法阿尔贝蒂娜还是第一次见。   “当然是伟大的我,杰克-尼摩-达卡-爱德华-斯派洛船长绞尽脑汁想出来的。”   艾门双手抱胸得意微笑:“你别管什么规律不规律,至少它们听起来都非常酷的——你难道不这么认为?”   “……”阿尔贝蒂娜苦思冥想两秒钟,面对她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   排除其中那艘画风突变的‘遁地号’,其他船的名称单独看倒也说的过去。   “先别管这些了。”艾门抓住她往楼下走,“你先跟我过来,我和碧蒂斯还有一个实验要你帮忙。”   “什么实验。”棕发女人警惕起来,“我先说好……我现在还是个伤病号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实验我不能参加,我也不能接触化学试剂……”   “没什么的。”艾门安慰她,“其实就是实验一下新铠甲的效果,那东西让残疾人实验最为合适,所以我们就找到你了。”   阿尔贝蒂娜张了张嘴,想要多了解下什么叫“让残疾人实验最合适”。不过这时她又想起了这段时间少女对她的贴心照顾,憋了半天还是没问。   来到一楼,出门行至旁边的仓库。棕发女人看到碧蒂斯就站在门口,边上还站着另一个人。   那个人她不知道是谁,但他确实穿着属于自己的暗金铠甲,手里甚至还提着属于少女的狮心王剑。   “这是谁?”她二话不说走到前面,抬手就把铠甲骑士的面罩给揭了下来。   结果面罩里面空空如也,半张人脸都看不到。   看不到里面有人也就算了,这东西居然还做了个转身的动作,抬臂想要跟她握手。   “这什么情况?”阿尔贝蒂娜顿时就惊了,“你造的装备……自己成活了?”   “其实是这样的。”艾门赶紧跟她解释,“因为之前的战斗让我认识到这副铠甲还有很多不足——比如在那种拼细节的紧急关头我们都需要耗费大量精力来控制它,这时对于自身的动作招式会有所疏忽——所以我和法妮娅商量了一下,一致认为可以让一个单独的意识来控制铠甲。”   “而这个单独的意识我们恰好有现成的。”金发女人指了指铠甲手上的狮心王剑,“虽然暂时还没什么办法把它引导出来彻底封死在铠甲内部,但这套铠甲毕竟是有艾门的血……也就是说它和狮心剑一样是她血脉的延伸,这种联系可以让它在一定范围内和铠甲零件建立连接,甚至可以做到在一定程度上替代使用者,接管铠甲的组装变形。”   “你们把阿兰-哈温塞到这玩意里去了?”阿尔贝蒂娜这下听懂了,但她仍然觉得十分荒谬。   把瑟兰国的开国元勋——一个男人的灵魂塞到一具女性用的铠甲里,这种事情听上去就非常的“不雅”,而且应该“很不合适”。   “剑侍的魂魄很难感知到外界讯息,不用担心他会窥探什么。”对此艾门倒是很放心,“之前那些事大部分是索菲亚干的,阿兰并没有完全参与。而且它并不能直接控制铠甲,你可以把它当成一个……一个传输指令的程序。”   “我还特地给它起了个一个新名字叫贾维斯。”少女笑着拍拍铠甲,被它后退一步躲开了手。   “好吧。”她垮下脸,“用这名字喊它它会发小脾气。”   “废话!”阿兰-哈温在她脑海里疯狂咆哮,“那是我当年养的狗的名字!”   “大概是一个变形助手的角色……是这样吧?”阿尔贝蒂娜看着铠甲若有所思,“倒是可以穿上试试。”   实验正式开始。   棕发女人要做的是集中注意力做“其他的事”,不能分神控制铠甲。   控制指令由艾门下达,阿兰在阅读后会接管铠甲变形,让它在组装成各种样式和武器。   效果还真的挺不错的,这样以后再和人交战就等于是三打一了。   “现在这东西一共有36058枚细碎零件。”   实验结束后铠甲交叠成金属箱子,碧蒂斯看着它幽幽一叹:“……你们最好别再弄坏了。”   ……   时间过去两天,阿尔贝蒂娜已经开始后悔了。   艾门这两天就像是得到了新玩具后非要解锁全部姿势的顽皮孩子,几乎每分钟她都能开发出这套铠甲的全新用法。   比如让它单独组装,为整间屋子打扫卫生。   又比如让它走到楼下,从一脸懵逼的安德雷斯手中接过文件。   (安德雷斯:俄塞纳?你好了?)   最让她受不了的是少女居然让这鬼东西蹲在浴室门口给她递手纸!当时差点没把她吓死!   不过所幸这种研究总算在第三天停止了,原因是艾门得到了新的玩具。   “我听他们说了,这段时间你日子过的相当精彩。”   一袭纯黑礼服打扮的黑发男人跨进客厅,摘掉礼帽挂在墙上。   “俄塞纳呢?这就是那副新式盔甲?”   黑金铠甲“咔咔咔”的走到他面前,抬手作势要跟他握手。   所罗门犹豫了一下,认真跟它完成了握手。   然后他感觉不对劲,把铠甲的面罩给摘了下来。   “……”   无语过后,他把面罩安回去,拎着一个小盒子径直上楼。   走到书房,所罗门看到金发少女趴在桌子上偏头看他。   他不说话,拎起小盒子对她示意。   艾门也不说话,笑嘻嘻的指指地面,让他低头去看趴在她阴影里的娇小黑猫。   这种行为严重破坏了所罗门的成就感。   他开始考虑,以后和对方相处到底还要不要正规敲门。 第二十一章 所罗门和空(保底)   所罗门在将黑猫送到后并未立刻离去,他还得将这一路看到的瑟兰见闻告诉少女。   “约修亚人退出了联军。”他的第一句话就让少女大吃一惊,“这场声势浩大的军事行动耗时良久,莫林王已经不想打了。”   “约修亚和瑟兰的世仇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放下的。”艾门抬眼和他对视,“你确定他是莫林王,而不是什么别的东西。”   “这是自由党人送来的情报。”所罗门取出一封信递给她,“他们的神秘首领据说是在北方活动,这伙人不知道用什么手法潜入到敌人都城拍了照片,只从照片看的话确实是他,而且他比之前记述的模样要年轻多了。”   艾门拆开信,看到里面有几张近距离的黑白照片。照片里是一名背脊笔直的精壮老者,完全看不出重病在他身体上有侵蚀痕迹。   联想到阿兰曾经跟她过的万王之墓,艾门很容易就能联想到这位王者也抵御不住永生的诱惑,终于选择了让病毒和自己融合。   “莫林王应该是和约拿达成了什么协议。”她放下照片,嘴角不甘的抿了起来:“如果他们是一伙的,那战争确实不是达成目的的唯一方式。”   联军入侵的两年,瑟兰丢了三分之一还要多的国土面积。再算上沿海入侵,整体伤亡十分惨重。不知道有多少家庭会失去丈夫和孩子,像安德雷斯那样因为仇恨而选择参军入伍的人今后必然会越来越多。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不可干涉的神圣的复仇,但现实却是所有的一切可能都在被那些拟形怪物所操纵着。   这是对文明的玷污,是在践踏那些牺牲的英魂。她做梦都想一劳永逸的把那些怪物驱逐出去,但是她现在毕竟实力不够。   了解到“根源序列”的存在后,高阶在她眼里已经成了强者的门槛。那些稀奇古怪的根源之力如果运用合适完全有可能杀死比自己更强的对手,她必须彻底了解自己的敌人,然后寻求在了解的基础上变得更强。   “索斯高原那边已经建立了一座新堡垒。”所罗门坐在对面继续诉说,“索斯高原本就是天险,想要上去除了利用升梯就只能从西南绕路。现在西南区域的中部荒原有大半落在爱沙尼亚人手里。他们破坏了所有从瑟兰延伸出来的铁轨线,使得瑟兰如果想反打回三角要塞就必须要正面突破堡垒。”   “爱沙尼亚人的反应倒是挺正常的。”艾门点头,“瑟兰西北盛产矿脉,他们开采运输还得耗费时间,真正能享受战争果实的时间不会超过八个月,再算上消化时间,这点收益顶多够他们再武装出一支五万人的精锐枪队。”   “所以他们还算不上威胁。”她在桌子上敲打手指,“我比较在意拜伦学派和莱娜的情况。”   两人在书房里谈了一下午,少女从所罗门口中得知了很多内陆消息。   塔里亚工坊的分厂现在在维多利亚港很是火热。大量便宜优质钢胚流入市场让克尔顿商会的钢铁业务大受打击,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在试图弄清平炉炼钢法的内在奥妙,但派出的密探全被拜伦人揪了出来。   “王都还是双权分立的状态。”所罗门道,“小部分将领、大部分警察和大部分贵族投靠了斯塔,愿意支持他登上王位。而大部分的军部人则和拜伦学派一起盘踞在你妹妹身边,一方面是保护她,一方面也是在利用她的储君名号和对面抗争。”   “坎索-哈温据说已经有小半年时间没公开露面,这段时间王权一直被斯塔的母亲安娜把持,她是代理执政,同时拥有司法权、征税权和部分军权,你让你妹妹弄的业务这段时间被她为难了几次,赔了点钱才应付过去。”   “总体来说是乱中有序。”他做出总结,“对方暂时不想撕破脸,但以后就不好说了。”   “那就好。”艾门松了口气,“还有约修亚撤军这件事,博鲁尼亚人有表示吗。”   “没有。”男人摇头,“来自那边的消息很少,大部分瑟兰人甚至都已经忘了还有个国家叫博鲁尼亚。”   “然后你讨要的那个东西……拜伦学派不愿意给。”   “为什么?”艾门愣住,“他们不信任你的身份?”   所罗门这次的任务除了带回比比,还有就是找拜伦学派寻求药剂配方。   空间掌控者可不好冒充,她不理解那些老学究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不清楚。”所罗门摇头,“阿凡-拜伦隐瞒了些东西没跟我说,他说他会用自己的方式给你把东西送来,还说这么做都是为了我好。”   两人简单又谈了一会,所罗门起身告别离去。   他也听说了前不久来犯的两名蔷薇骑士,打算去看看那个囚禁在地牢深处的人棍男人。   阿尔贝蒂娜睡着了,艾门暂时没有事情要忙,便干脆决定跟他同去。   所罗门不置可否,他已经在船坞地界的大部分关键位置做了标记,拿到帽子后让少女把手交给他,两个人一起在房中消失。   包括船坞在内,新码头的这块地皮已经被撒摩批给了他们。有地头蛇当保护伞干什么事情都比较方便,自然也不可能有人关心为什么这种地方还会设立地牢。   两人一路走来通过了九处设有暗号的哨卡——搞这么严都是为了防拟形魔。   地牢深处,最顶里的那个房间,他们如愿看到了被锁链捆绑住的“空之王”。   他瘦了不少,下巴上也长出了胡子。四肢的断口在简单包扎后用钢铁缚具包在上面,缚具外是锁扣和拉环,连接着四条粗锁链把他固定在床上。   “喵!”   看到这人,黑猫在少女脚下叫了一声,一身黑毛都炸到竖起,看上去对他极其忌惮。   “我感觉到了熟悉的精神波。”   隔着一层铁栅栏,床上的男人睁开眼睛,看向瘦高英挺的礼服男人。   “这种同根同源的憎恶感,你果然也是那个被诅咒的职业。” 第二十二章 遁入暗影(还债111)   “被诅咒?”所罗门眉头一挑,“什么意思。”   “你还没有探查到根源奥秘吧。”空王低声笑了起来,“等你探查到你就会明白,空间掌控者的未来只有一条生路……”   “如果你说的生路就是让异种病毒进入自己体内,那不好意思。”所罗门皱眉,“那种活法还不如去死。”   “伯爵。”负责看管和照顾男人的何娅医生也过来了。这女人今年25岁,红发长腿,精致的鼻梁上还架着一只铜框眼镜。   “这是他这段时间的观察报告。”何娅将文件夹递给艾门,“‘实验体1号’在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瞬间就出现了逃脱倾向。他当时从这里闪烁消失,出现在7米外的另一间牢房里。但因为没有手脚他摔在地上,很快被我们的人手发现并捉了回来。”   艾门翻开文件夹,一边浏览一边提出自己的疑问。   “血液化验的结果是含有异类成分,所以他果然是一个突变者。”   “我们做了三次检验,这个结果绝不会错。”   “除了空间瞬移和挪移的能力他还展现出过别的力量吗,比如快速愈合或者从伤口处长出异类触肢。”   “这个没有!他的伤口我们基本上每隔三小时就会检查一次,愈合能力只比常人略好,甚至不如常人里的某些异类。”   “确定这是他的真实表现而不是伪装吗。”   “身体数据是不会说谎的,伯爵……而且如果他连这个都能控制那他肯定早就长出手脚逃出去了。”   “最大挪移数量2,最大连续瞬移次数2,完整瞬移范围是以自身为圆心、半径8米的球形空间……嚯嚯,怪不得上面几层被搬空了而且还那么森严,你们这是针对他弄了一个‘大笼子’啊。”   “这是必须的,伯爵。这个家伙即使受重伤但仍然非常危险,我们搬空附近的环境不止是为了囚禁他同时也是为了安全考虑——前几天他刚进来时就用挪移能力杀了四人——三个踩空被铅笔戳进脑袋,还有一个滑到在盥洗室,脑袋直接碎了一地。”   “现在我们必须每隔一小时给他注射安眠药物。”何娅说道,“否则他即使逃不出去,我们也会被他用各种手法杀个精光。”   “那这些铁栅栏也没必要存在了。”艾门给出自己的建议,“不然他可以拿这个当武器玩人体串烧。”   “另外记一下他的极限挪移次数是1-2秒内144次……好吧这数据对你们来说其实没用。”   空王很疲惫,因为伤势严重,精神透支仍未恢复。再加上围拢他建设的研究团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他注射药物,他看起来一直很没精神,也不怎么乐意回答少女问的问题。   “那么暂时就这样。”出来后,所罗门真正给少女道别,“出发之前我都会守在这里,要是他们再派人来我应该可以帮一些忙。”   艾门适当表达了感谢,独自一人回到街上的家。   阿尔贝蒂娜已经醒了,正拖着绷带用左手在厨房切肉。   艾门见状当即给阿兰施令,让他控制黑金铠甲走过去,接替了对方的一切工作。   “你们走的时候我就醒了。”   阿尔贝蒂娜在围裙上擦了下手上的血水,看向少女:“怎么样,瑟兰的情况还可以吧。”   “还行。”艾门走过去,脚边跟着黑猫比比。   阿尔贝蒂娜突然觉得房里的气氛有些凝重。   “殿下。”她皱起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   “阿尔贝蒂娜……”金发少女叹了口气,“如果我说我打算立刻研究那块黑玉,你应该会支持我吧?”   乐观的心态是一回事,沉重的压力是另一回事。   乐观改变不了任何东西,她只能说利用心态去调节状态,确保自己能健健康康的解决问题。   而黑玉显然就是现在最重要的问题之一。她想试试看看能否利用比比的能力追溯黑玉里的未知金属。   这直接关系到她能否了解她的敌人,以及她接下来的强化途径。   “我不想骗你。”她来到女人面前和她对视,“这可能会有些危险。”   “但我已经决定要去。”她的眼神逐渐坚定,“否则即使我们能找到撒迦莉雅,敌人也很容易能将你们再一次从我身边夺走。”   “……你都已经下定决心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阿尔贝蒂娜幽幽一叹。   “去找法妮娅吧,她至少可以给点意见,帮您把潜在的危险降到最低。”   她刚想转身,突然感觉少女从身后抱住了她。   无言的偎依准确传达出对方心意,棕发女人露出苦笑,侧过来也抱住少女。   ……   “所以你们找我过来就是当分析师的?”   入夜,书房。三人一猫坐在桌边大眼瞪小眼,桌上摆着那块云纹玉钱。   “我只是听说过阴影界,自己可从来都没去过。”   碧蒂斯皱眉若有所思,“但我父亲去过,如果你真的打算尝试潜入,我想想……我可以把注意事项写下来给你。”   她从腰包里取出一支玻璃管子和一支骨笔。   打开管子后黑猫瞬间从原地弹起,冲着她不断发出凄厉猫叫。   “这是特殊墨水。”碧蒂斯解释,“里面加入了幽影猫的脑髓液。”   “好了小家伙。”她安抚黑猫,“我向你保证这东西不是我弄来的。”   用骨笔蘸了里面的液体,女人找来一张信纸开始书写。   艾门注意到这种墨水写在纸上没有任何痕迹,不由歪头盯着她看,想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好了。”碧蒂斯很快写完,将信纸卷起来装入小筒,“给你,要是你真能摸到地方,这个东西会有大用。”   “这是要在阴影界才能显形的墨水?”   阿尔贝蒂娜看明白了,“但是你直接说出来不是更简单吗?”   “不能说。”金发女人却连连摇头。   “我父亲给我的留言关系到阴影界的一个秘密,他说这个秘密一旦说出来或者在阴影形体上被人看到就会引起某些存在的察觉,必须要用那种墨水传达,然后在阴影世界里才能查看。” 第二十三章 降临影界(保底)   碧蒂斯认为自己是无辜的,但黑猫明显不这么认为。   不管她怎么跟比比解释,比比始终对她抱有强烈敌意。原本刚看到黑猫时小家伙还肯让她撸一/撸毛,现在她要是敢伸手那铁定被咬。   “我真是冤枉的啊!”碧蒂斯顿时悲痛欲绝,“我向你发誓这不是我弄来的——你们难道不知道每个城市都有地下市场卖黑材料吗?”   “有句话叫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艾门倒是很开心,因为很难得可以看到对方吃瘪,“这个道理聪明的比比肯定懂的。”   “是不是?比比?”她把黑猫抱到胸口上,低头跟它蹭了蹭脸,“我们才不理会混乱邪恶的炼金女巫。”   “喵~”娇小黑猫也很是识相的在她怀抱里安静待着,一人一猫在那里温馨互动,看的碧蒂斯和阿尔贝蒂娜眼红不已。   “嗯?”碧蒂斯突然转头,看向面色微红的棕发女官。   “俄塞纳,看不出来你也喜欢猫?”   “没有。”阿尔贝蒂娜面色迅速恢复正常,“哦,我是说——可能是有一丁点喜欢吧——不是很剧烈的那种喜欢,嗯,也就一丁点而已。”   这个解释明显缺乏说服力。碧蒂斯根本不信,只当她现在是侍卫角色,不好意思承认这种“柔软的嗜好”。   她误会归误会,阿尔贝蒂娜却在心里松了口气。   还好——她用余光瞥了眼逗猫少女——被法妮娅看出来倒不要紧,如果不当心引起殿下注意,这边想把殿下抱在怀里逗弄的想法就完蛋了……   “好了。”艾门并不知道她和黑猫分别被两个女人给羡慕了,撸了会猫决定进入正题,“我打算就在这里开始。”   她把比比放到桌上,拿起那枚云纹玉钱和放在边上的一个本子,说道:“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记录,我确定云纹里的不明物质每次消失和重新出现的间隔是12小时。也就说一旦它消失就得等12小时才会重新出现,出现后又得等12小时才会再次消失。”   “而它的异动时间倒是卡的很准。”她从衣服口袋里取出怀表,“刚好卡在12点整,这意思就是再过半小时就可以进行初次尝试了。”   黑玉现在是实心的,里面的神秘物质并未消失。而怀表指针指向夜晚11点半,这就是为什么她要在这种关头召开这种小型会议。   “东西倒是都准备好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希望这套装备是真的有用。”   阴影界,光听名字就知道这大概是个不见阳光并且乌七八黑的旮旯地方。为了方便隐蔽这次她穿了一套内薄纱外披甲的黑色护具,长剑匕首腰包绳索基本上一应俱全,整一个要去大峡谷探险的猎人打扮。   就连那头灿金长发她都弄来药汁染成了黑色,扎在脑后束了个马尾。右眼则一如既往戴着眼罩,脖上还挂着一只黑色面罩没来及戴。   这番乔装下来,她在黑暗环境里的隐蔽性肯定大大增强。即使不当心遭遇到约拿的人,他们大概率也认不出她。   就是紧身纱衣穿起来感觉怪怪的。   艾门不自觉的转了下肩膀。   穿着这套护具她有种全身上下都在被包裹抚摸的猎奇触感,要不是皮质甲胄裹的实在严实……她肯定不会选这套装备。   时间在等待中过的飞快,怀表的指针即将走过最后一圈,艾门赶忙抓住黑玉搂住比比,用观察法做媒介和它建立了基础连接。   在这种连接状态下,她的精神波会有一部分变得和比比类似。也只有在这种状态下她才能和比比使用“阴影换位”和“阴影穿梭”。   指针到达11点59分59秒,艾门的精神高度集中。   狮心王剑被她倒握在手里,灌注精神的淡金独眼也在盯着黑玉。   然后时间到了。   毫无征兆的,黑玉表面的云纹颜色突然变浅。那里面的不明物质已经穿梭空间在原地消失。   而下个瞬间,少女和黑猫也消失了。   空心玉钱摔在桌上来回摆动,紧挨的座椅上已空无一人。   “她成功了……”   简短的寂静后,碧蒂斯这才吐了口气。   “本来以为要进行很多次实验的,没想到她第一次就成功了……”   “阴影界应该没有血肉界那么危险吧,法妮娅。”   阿尔贝蒂娜有些不安的朝她询问,“血肉界在你的说辞里已经成了那些邪魔的大本营,但下层世界你确实说过……他们的控制力还没那么强。”   “不好说。”碧蒂斯摇头,“这些临界空间里的每一个都已经存在了不知多久。那里除了有真实空间的投影之外还有有很多规格之外的原住民,其中不乏危险的家伙,并不是说遇不到敌人就一定安全。”   “但你不用太担心了。”她安慰对方,“艾门很强,而且我保证那些讯息会非常有用。”   ……   晦暗无边的阴影世界里,艾门抱着黑猫,感觉自己正在空间中不断下坠。   说是下坠,但这可能是她的错觉。她很肯定自己的方向感已经被混淆了,她有可能是在往任意方向不断前进,也有可能只是钉在原地没动弹过。   这种感觉可称不上舒适,它比坠入深海还糟糕的多。艾门在简短的慌乱后迅速强迫自己集中精神,通过和比比的精神连接找到了一个活动坐标。   活动坐标——这是她个人给对方的称呼。她所感应到的那个东西正在这片黑暗里不断下潜,距离她所在的位置已经越来越深。   有对比,空间感才得以出现。之前的下坠感确实是错觉,她的方向感也随着对比的出现而回归了一些。   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除了能感应到身体存在外看不到任何东西。艾门试探性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腿脚,身体没受到任何束缚。   这样问题就简单多了,她当即翻身往下一扎,像是潜入深海一样跟着那个坐标一起移动。   活动坐标估计就是黑玉里的神秘物质。   她暗中猜测。   每次消失都要12小时才能回归,这不会意味着我得跟它游上6小时吧……   ————————   弹幕好少啊!怎么每次一卷开头人气都那么惨淡!你们肯定是又开始养肥了哼! 第二十四章 黑暗追逐(还债112)   随着在黑暗里一路前进,艾门发现这里也不是完全看不到任何东西。   这里有影子——纯白色、在黑暗衬托下有些耀眼的影子。它们就像某些短片里的剪影那样客观存在于这个世界,每隔一段时间都能看到它们。   有些影子会动,因此它们就比较好认。其中最多的是人的影子,其次是各种在艾莎本地常见的动物。还有些影子会大片大片的合在一起,类似于各种房屋、岩石以及树木的斜影。   艾门处于这片“白影”下方,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海底隧道抬头观赏外界风景。非常奇妙,静下心看倒也有一番怪诞之美。   第一次和比比做连接的时候我就看到了许许多多类似的剪影。   她表面欣赏这副异类美景,心思却回到了当初那个冰月之夜。   这么说如果没有坐标指引,这块区域——这块表层的阴影界就是我和比比能探索的地方。那些更深层的地区——比如我现在正在前往的位置——它们过去则一直潜藏在最深邃的暗影里,就连像幽影猫这样的特殊生命也不知道它们的存在。   少女轻轻捏了捏手中的猫,感觉比比正在用它的小牙齿啃她的手指。   力度不大,属于玩闹性质。但她已经很了解比比的一些小习惯了,知道会做出这种行为是因为比比有些焦躁不安。   ……所以也有可能是它们知道,但因为害怕那里存在的某些东西才不敢过去。   晦暗的旅途注定枯燥。艾门追随那个活动坐标一路前行了两个多小时,就在她快要精神疲乏到打瞌睡的时候,手上突然传来一股轻微刺痛。   那是比比在咬她,不同于之前玩闹性质的咬,这次可是弄疼她了。   艾门当即精神一振,警惕心重新提了起来。她知道肯定是比比感受到了什么东西,所以才会用这种手段跟她预警。   但是这里一片漆黑,之前的白色剪影也看不到。缺少视觉的情况下要怎么感觉周围的敌人?   这时是不是该停止跟随观望一下?   心中犹豫,她游动的速度慢了一些。但很快她就感觉到有一个巨大的物体正在接近这里,面积之大至少比得上十头鲸鱼。   哦……这下艾门心头了然。   原来跟感应坐标一样,同样可以用精神波去捕捉痕迹。   她感觉那个东西动作很慢——这是因为它过大的体型。但它表现的速度却非常快——同样也是因为它过大的体型。   只是一个愣神的功夫,那个东西就从她的右后方朝着这边“游”了过来。还没等她决定要不要做出闪避,它又是一动,巨大的身躯瞬间超过她,几乎追到了前方的活动坐标。   它是被坐标吸引来的——艾门无形中领会到对方来意,然后感觉脚踝被什么东西蹭了一下。   她在黑暗中的表情瞬间大变,因为她感觉脚踝随之被一个绳索式的东西给缠住了。   一股恐怖的力量从缠绕中传来,直接拽着她的身体往前方扯。那个缠住她的东西也往上攀爬,似乎打算顺着她的右腿将她整个缠住。   艾门由此意识到缠住她的东西很有可能是那个大家伙的一部分。因为她被扯动的节奏和那东西移动的节奏是一样的。   她当然不能让自己继续被动下去,赶忙从腰间抽出银十字剑,用力朝着脚下一挥。   剑刃传来明显滞感,似乎切开了一条被绷紧的带子。   她腿脚一松重获自由,但左手食指却又是一痛。   这是来自比比的第二次警告。艾门很快意识到这种行为会引起什么后果——那个正在追逐坐标的大家伙突然停了。   一股无边无际、没有界限的阴森恐怖从头顶落下,激的艾门头皮发麻。她感觉那个东西正在从四面八方“包围”自己,几乎完全封死了她在黑暗里的一切退路。   她再也无法容忍这片黑暗,尝试在狮心剑上施展了一层光炎秘剑。   “嗤!”黑暗里亮起了一抹橙黄光晕。   借着这层光,艾门看到自己的头顶、左右、脚下……几乎所有位置都被密密麻麻、稍显坚硬的针刺围住。这些针刺都在往外围延伸,勾勒出一根根直径十厘米左右的细长节肢。它们延伸的尽头是光照不到的那片黑暗,而唯一没有尖刺的位置——也就是她的正前方,却有两只无比硕大、平面至少二十米的漆黑球体在靠近她。   这是它的眼睛?   艾门和怪物双双一惊,后者瞬间松开包围圈飘了出去,借助火光艾门看到它的身躯就像是一头硕大而又怪异的蜘蛛。   它的躯干像一根柔软而又细长的棍子,棍子上长着成千上万根弯曲节肢,以至于它只要收拢它们就可以制造出一个荆刺牢房。   但矛盾的是在对方彻底消失——也就是遁入暗影的前一瞬间,艾门又看到它的身躯变成了一张深黑平面。   那些节肢软化飘散,就像无数根细长的带子。它最后的动作就是张开这些柔软的带子,像章鱼摆动触肢那样快速潜入了远处阴影。   比比第三次,也更用力的咬了艾门。   艾门立刻撤掉剑上的火焰,警惕的用精神波一遍一遍的扫视黑暗。   她再次感应到了那个怪东西,它在绕着她不断游离,就像捕食者在研究猎物的危险性,以及猎物到底能不能吃。   比比用较轻的力道咬艾门,艾门的感知很快察觉到——它散发的精神波变弱了许多。   她立刻也有学有样,模拟了这段精神波长。   那怪物的动作顿了一下,在她的感知中徘徊了一会,突然朝她所在的位置急速冲来。   “……”艾门用力掐了下黑猫,放弃隐藏,开始尽全力追逐那个远去的坐标。   阴影中没有任何粒子,但她强行烧血制造热气推力,不断和身后的怪物拉开距离。   但就是甩不掉它,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被它重新咬住尾巴。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就在她以为自己会在这里烧干鲜血的时候,突然,那个坐标停止了移动。   艾门冲过去一把将它抓在手里,头脑传来强烈眩晕,再反应过来时发现她已经坐在了地上。   地面是干燥粗糙的泥土地,她似乎置身于一片荒原。   荒原上以她为中心勾勒出一个有千万根节肢的魔虫阴影,但看不到任何地上实物。   阴影不断张牙舞爪,但却碰不到她一根头发。   在这期间艾门保持安静一动不动,就连呼吸都被她强行屏住。   就这样僵持了好几分钟,它才在少女心惊的注视下从原地消退。 第二十五章 阴影行者蕾切尔(保底)   “喵~”软糯的猫叫将艾门唤醒。   她低下头,看到比比在舔舐她的左手食指。   那里被咬出了一排牙印,有些地方还流了血。比比先是在那些伤口位置轻轻舔过,然后抬头看艾门,一副楚楚可怜的无辜表情。   艾门二话不说,抓住猫咪放在腿上,轻轻拍了下它的屁股。   “小东西。”然后又在它背上用力撸过,“差点被你的法子害死。”   惊险过去,她的心态恢复平静。她先是观望了一下四周环境,感觉这就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空旷荒野。   地面干燥伴有裂痕,个别裂痕里有一种暗绿色的草叶钻出。   不远处能看到一小片树林,天上漆黑一片看不到任何星光。   只有一个白色的、不知道是不是月亮的东西悬挂在高处洒下柔光,也就是借助这些光她才能看清这些景物。   “怀疑是幽灵金属的神秘物质……它不可能无缘无故带我来这个地方。”   抬起右手,艾门看向手里捏着的东西。   那是一团黑泥状的半流体物质,如果不是质感反光艾门估计会以为这是一团可塑橡皮。   艾门决定把这个东西随身带着,她的怀表还能正常工作,查看时间发现不多不少正好过去了三个小时。按照归途也三个小时计算她应该有六个小时可以用来探索这里。也就是说暂时还不急着离开。   即使这东西必须要在原位才能触发“回归”效果,那大不了……等时间快到时她再赶回这里。   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用一张皮纸将它包好并收入腰包,艾门从地上站起来,打算活动一下僵硬的腿脚。   站起来时她感到动作不便,低头看向右腿脚踝,面色再一次变得凝重。   脚踝上穿着一双长筒皮靴,长度一直到膝盖下方,那里包着一层皮质护具,再里面则是丝袜质感的紧身纱衣。   表面上看,她的腿脚上没有任何东西。但随着她将靴子脱掉仔细检查,她还是能看到在那层薄纱之下多了一条带子样的黑色纹身。   轻摸和用指甲刮都没有任何质感,说明这东西不是颜料。   它更像是一条影子,一条紧紧盘绕在她小腿上的阴影之蛇。   就是这个东西让她感觉身体不适,因为它虽然看起来和影子一样,但它却极其神奇在勒紧她。   她的小腿被这东西长时间缠绕,内部血管受到阻塞。她拆开薄纱尝试了一下用匕首刮掉一层阴影表皮,得到的结论是它“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这片荒原和她之前逃亡的“黑暗”在画风上完全不同,就像那头巨大的魔虫无法伤害到这里的她,她似乎也伤害不到这条阴影。   那它是怎么过来的呢。   艾门皱眉陷入沉思。   是……之前被抓住的第一下?被斩断的部分一直没掉?   然后我们一起跟着黑泥穿梭了过来?它是否有可能因为这个才改变了形态?   就在她沉思的当口,小腿传来一股麻痒。却是那条“阴影长蛇”绕着她的腿往上游动,绕到大腿上才停下来。   得想办法把这东西弄掉。   艾门对此束手无策,只能从腰包里取出一只小纸筒,想要看看碧蒂斯给她的“锦筒妙计”。   “异种教会在阴影界也有自己的势力。”   这是信纸上的第一句话。   “那个势力叫‘阴影行者’,内部成员每一个都比幽影刺客更加强大。”   “他们活跃在阴影界的缝隙空间——也就是当年神战时被打碎的真实碎片上,在那里建立驻地,平时的任务就是探索阴影,解读阴影的规则奥秘。”   “如果你到达的地方和真实空间很类似,不用害怕。那里就是真实碎片,它本来就属于你所熟悉的世界,只不过规则和阴影界相连了而已。”   “神战之后也有部分人类流民会在真实碎片上繁衍生息,但数量应该并不是很多。”   “我不知道那里的生态圈是什么样的,可你理应对你遇到的任何生灵抱有警惕。”   “最保险的做法就是待在原地做最基础的信息考察,等时间到了让那东西带你回来。”   “而这里我要着重提醒你一点——千万别试图用任何方法重新潜入那片黑暗。那里面蕴藏的秘密就连异种教会都不完全清楚,没有任何指引贸然进去……在我看来就是找死。”   “我同意。”艾门摸着下巴轻轻点头,“随随便便就能给我遇到个大的……还留下了这种后遗症,那鬼地方真不是一般危险。”   她打算就听女人说的,在原地等时间耗完。   “噗嗤!”   然后她就看到一个跟她打扮类似的黑衣女人从草叶阴影里弹了出来,一头摔在她的脚边。   ……   蕾切尔感觉自己真是倒霉透了。   先是在赌场输了钱,然后自己十多次任务攒的家底还被人偷了。为了还债她不得不在短期之内执行各种危险任务,偏偏驻地那个垃圾附魔师……他提供的附魔液根本就只有描述里的一半水准。   她的武器在实战中几乎毫无卵用。附魔效果不好的话她根本伤害不到那些怪物,只能狼狈无比的逃回来,万幸没有别人看见。   哀叹一声,这个酒红头发的成熟女人抬起下巴,发现面前立着一双小号靴子。   万幸——我刚才在想什么来着?   抬头,看到的是裙甲下方的一片深黑。她根据对方的穿着打扮判断这“黑发少女”也是和自己一样的独行者。面色这才好了一些,一个撑地跳了起来。   “你好!”热情的给对方打了声招呼,蕾切尔努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真难得能在这鬼地方看到同行,我叫蕾切尔,有兴趣陪我去喝一杯吗?”   她试图通过“喝一杯”让对方忘记刚才看到的蠢事,但艾门可不是懵懂的孩子,立刻识破她是在转移话题。   “我遇到了一些麻烦。”   她看向这个比自己高上半头、穿着性/感黑纱紧身衣的红发女人。   “如果你能帮我解决,我会给你不菲的报酬。”   ————————   星期天早上飞机,周六就要动身去机场过夜。所以这一章直接先写了发,第二更我到机场再用爪机现码。   所以是不是该来点奖励~?我可是来者不拒,什么都吃的哦~ 第二十六章 桑伽罗碎片(还债113)   “不菲的报酬?”蕾切尔顿时被这个形容吸引了。   正好她任务失败,没能在规定时间内带回任务要求的影魔标本。不但得不到报酬连押金都要不回来,正愁身无分文的状态下要怎么吃饭,没想到第一眼见到的人类就给她带来这份机遇!蕾切尔顿时有一种错觉,她感觉自己流失的运气又肥来了!   不过简单的激动后她冷静下来,怎么看都觉得这位扎着单马尾的黑发少女不曾见过。   精致娇媚的面容,在紧身皮甲包裹下凹凸有致的“有料”身材,再加上右眼的黑眼罩——这么多特点加在一起,若是见过她绝不会忘。   “我可以知道你谁吗。”她的语气里开始出现疑惑,“边缘地带比较活跃的独行者我都认识,过去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我不认为……一个需要为生计忙碌的家伙有资格知道我的身份。”   艾门板起脸,做出一副倨傲的架势,“你可以拒绝我的要求,只要你以后不后悔就好。”   第二世混了这么多年,她的演技早已今非昔比。抛弃节操后扮演各种角色都有七分神韵,顿时就把见识浅薄的蕾切尔给唬住了。   噢!她当即双眼冒出光来——这恨不得拿下巴戳死人的傲娇姿态,她难道是“375号真实碎片”本地领主的直系血亲?   是了,这女孩虽然努力想表现出一副成熟姿态,但她的手指却在紧张颤抖,一副涉世未深又迫切想要证明自己的愚蠢模样。   蕾切尔估计她十有八九是哪个本地大贵族的血亲后代,之所以独自一人出现在旷野就是想找刺激。   看她的打扮,她估计也想从日蚀旷野潜入影界。但非常可笑的是她不知道任何潜入细节,所以只能站在这发愣。   不错!   蕾切尔鼻孔喷出粗气。   这种纯洁懵懂的贵族孩子最好骗——不是——她的意思是最好侍奉了!只要他们高兴就有大把赏金可以赚取!她很喜欢这个机遇!   “请交给我吧!”于是她立刻拍着那对丰满的胸脯给少女保证:“根源序列233号!阴影行者蕾切尔为您提供一切服务!”   233号!   听到这数字艾门皱眉,这意味着阴影行者至少有超过230位根源强者。   “根源序列不是只有蔷薇骑士团才有的东西吗?”她试探着问道,“阴影行者居然也有根源序列?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蔷薇骑士团?”蕾切尔一愣,奇怪能知道蔷薇骑士团的人为何会问出这种常识问题。   但她随便一想就理解了:普通流民不可能知道这个组织,这侧面印证了她的身份。而且不懂外界常识……这不正是“大小姐”的标签之一吗?   看来在为对方提供服务之前她还得先充当一下导游角色。   “能在临界空间生存的人,不管是在编的教徒还是本地居民,只要能从本地规则中获得能力就都可以被排入根源序列。”   她给少女解释起来:“所以这里的每个组织基本上都有自己的根源序列,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就这样,随着两人不断交流。艾门对环境的认知越发清晰。   首先她们现在立足的位置是“375号真实碎片”的“日蚀旷野”。   这里是碎片的边缘地带,和“影界”的连接最紧密。很多阴影行者在执行任务时都会选择从这里潜入/回归,天上那颗疑似月亮的光球就是真实空间的太阳在这里的投影。   像这样的真实碎片在阴影界有成百上千个。它们和阴影界的关系就像是碎星带与宇宙空间。   那片不见星光的黑暗并不是夜空,而是“影界”在碎片上的外围投影。   每一块真实碎片都相当于漂浮在阴影界的浮空岛屿。这里有重力,规则和真实空间类似。个别碎片上有远古人类建立的城市,而“375号真实碎片”更是因为面积较大的原因还有阴影行者的临时驻地。   蕾切尔在编制上就属于这个临时驻地,平时她除了接其他工会的任务赚外快还得完成驻地派发的探索任务。   根据她的描述,艾门知道穿过这片旷野,在碎片背面就能找到两座大型城市。它们都属于这里的领主“桑伽罗”,实力远比她要可怕的多。   “当然,375号是工会命名的内部编号,你们平常称呼的话应该喊这里为‘桑伽罗碎片’——你对这个称呼应该挺熟悉的。”   说到这里时蕾切尔的表情非常玩味,她就差明着问少女“桑伽罗大公是不是你父亲”了。   早就听说这位强者风/流成性喜欢“遗精”,对方是其私生女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艾门的演技也没有落下,“我从未听过这个称呼。”   编——蕾切尔差点笑出声来——你接着编,能被你骗到从此我名字倒过来写。   她认定少女和桑伽罗有血亲关系,只当她是在强行伪装。   “那么尊贵的小姐。”   她冲少女弯了弯腰。   “不知道您要我帮的是怎样的忙呢?”   这次弯腰让她看到了趴在地上的黑色小猫。   她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深处却惊涛骇浪。   黑亮皮毛,琥珀眼睛,还有这充满灵性的蔑视眼神,不会错,这肯定就是只有顶级贵族才有资格持有的宠物——幽影猫了!   她真的知道这只猫值多少钱吗!?   蕾切尔震撼之余不由升起浓郁的嫉妒。   幽影猫稀有、珍贵。不但能辅助强者在影界战斗还全身都是炼金材料。一只品相优良的幽影猫在黑市上足以卖出上万幽金,还有价无市,平常根本难以见到。   这只猫打消了她心里的最后顾虑,腰肢顿时弯的更深。   “我想知道怎么能解决这个东西。”   艾门撩开裙甲,指着黑丝纱袜下的大腿给蕾切尔看。   那里缠绕着一圈黑色阴影,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绑的带子。   少女不打算在这里久待,如果可能,她想在回归之间把这个未知威胁给解决掉。   ————————   机场还债!求票票! 第二十七章 幽灵寄生蛛(保底)   “这是幽灵寄生蛛的卵?”蕾切尔的面色瞬间大变,“不可能!你怎么会和这种东西沾上关系?……你刚才进入影界了?”   她先是怀疑的瞪着少女,随后目光落到幽影猫上,突然意识到有这种宠物的少女完全可以自由穿梭影界和碎片。   “幽灵寄生蛛的卵?”艾门听到这个名词后眉头一跳,“什么意思?这是虫类的卵?可我看不出来它有任何像是卵的地方……你有办法祛除它吗?”   问到最后一句,她的语气里不免带上了几分急迫。一方面是演戏效果,一方面她是真的有些慌了。   未知的东西总是比较可怕,尤其她非常厌恶虫子。一想到这玩意有可能继续往上钻钻到某个不可严明的地方然后这样那样她就感到很恶心。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你还真是对这些常识一知半解啊……”蕾切尔凝重的看她半天,“算了……我还是先给你讲解下你做出的行径有多危险好了。”   “影界很大,因为那几乎是整个真实空间的投影。”她指了指那片黑暗,“我们之所以要来日蚀旷野进入影界是因为只有在这里我们会留下比较明显的影子。”   “影子的痕迹越深邃在进入影界时就越轻松,这确保了你穿梭速度以及是否能精确抵达你掌握的坐标。而这里坐标可以是任何东西,比如你在影界得到的影魔肢体、用留影球储存下来的影界阴影、有双生关系并且能互相联系的生命体或者宝物……这些东西都能在你潜入影界时充当位置坐标。”   “媒介和坐标是潜入影界最关键的两个东西。”她又看了看地上的猫,“媒介确保你来去自如,坐标则让你不会迷路。通常情况下我们绝不会在缺少坐标时贸然在影界来回活动,因为可能一不当心就错过了当初探知到的安全区域,有可能碰到远比自身还要强大的影魔怪物。”   “这么说幽灵寄生蛛也是影魔……”艾门想起那怪物还能变成一种平面形态,“这东西在影魔里实力如何?”   “怎么说呢……”蕾切尔揉着太阳穴,“我们一般把性格温顺、实力较弱的称为‘常生级’。把性格乖戾、实力较强的称为‘观察级’。但在这些基础上其实还有一个分类,叫‘恐怖级’。”   “幽灵寄生蛛就属于这个级别。”她的语气开始变得很轻,“这种怪物的万根节肢在影界的黑暗里会变成一根又一根漂浮的带子。那时的它如果能观测应该有点像真实空间里一种叫‘水母’的生物。那些带子就是它捕食的工具和探测器,同时它们也承担繁殖功效,在卷住猎物又不当心被挣断逃脱后可以凭借断裂的肢体直接对猎物进行寄生。”   “而你……你倒是不用担心被这东西做某些不好的事。人和怪物毕竟是有生殖隔离的,它们对雌性猎物可没有任何特殊优待。”   “但这条带子,它最后会汇聚到你的心脏位置,通过汲取你体内代谢的魔能粒子慢慢长大,逐渐从‘模糊体’成长到‘清晰体’,进度快的话大概十天之内就能塑形。”   “能遇上幽灵寄生蛛还能逃掉,我是真不知道该说你运气差还是运气好。”蕾切尔突然又露出微笑,“但你遇上我肯定是撞大运了。”   “虽然我无法解决这个问题,但我认识的一个人应该可以。”   “她就住在桑伽罗碎片的背面阴影,我现在就能带你过去。”   ……   蕾切尔说的没错,桑伽罗碎片确实是一个比较大的人类聚居地。   穿着一套蒙面黑斗篷,艾门跟蕾切尔两人在闹市行走。期间她不断观察周围看到的生物和环境,发现这里倒也不是只有人类。   市集大概占了三四条街,规模算是中规中矩。两边门店内灯火通明,即使有街道上的摊贩挡着依然吸引了很多客人。   这些商贩和行人中有一部分是她从未见过的特殊生命,像左前方那家卖皮草的店,它的负责人好像就是一只通体漆黑、人立起来两米高的圆滚甲虫。   这东西靠两只后腿在街上站立,另外四只手分别负责算账和数钱。艾门注意到它“裤裆”上围了一条灰色抹布用作遮羞,也不知道是属于真有需求还是入乡随俗。   城市很繁荣——这是走过一圈后艾门的感想。排除那些奇形怪状的生物和地摊上各类她不认识的货物,这里和她认知里的人类城市没有区别。   桑伽罗双子城是它的名字。她们现在是在副城,据蕾切尔说她的驻地和其他工会都在主城区域。   “来副城是因为她喜欢住在边缘地带。”路上蕾切尔给少女解释,“她以前和主城里某个……比较有权柄的人起过冲突。所以比起繁华地带她更喜欢这里的自由。”   “到了。”绕过那些摊贩,从狭窄、稍显拥挤的中间路段拐入巷子,雷切尔带着艾门在一栋没有任何灯光的楼前停下。   “她应该能看到我们。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叫门。”   蕾切尔在楼道口消失,留下艾门一个人站在原地。她照例搜集环境情报,有些怀疑住在这种阴暗潮湿、充斥臭水并且治安糟糕位置的人到底能有几分本事。   巷子里并非只有她一个。那些阴暗的墙角还靠着几个衣衫褴褛的邋遢男人,可能是乞丐或者流浪者。   偶尔会有蒙头兜面的人在巷道里来回穿梭。经过少女时他们会对她观察打量。那些眼神里的凶狠觊觎根本没有做任何掩饰,好像他们不在乎斗篷下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只关注他们能得到什么。   “喵~”因为被闷在怀里透不过气,比比从艾门胸口的衣襟里钻出脑袋,撒娇性质的叫了一声。   这下顿时引起一个路过者的注意。   他撇头跟少女对视一眼,神色平静的出了巷子。然后一路穿过两条街区,来到另一条暗巷里,敲响街边的一扇木门。   “去报告一下。”   门缝打开,男人对里面低声吩咐。   “有人找黑琴巫女,而且带着远远超出本身价值的珍贵货物。” 第二十八章 影焰纹章(还债114)   红发女人很快下来,带着艾门从楼道口上了三楼。   这里栋建筑在结构上和街边上的门楼店面连在一起。总共加起来就只有三层。   内部结构则有点像那种样式老套的混居民楼,每个楼道口装了铁门和私锁。   它们锁的死死的,大部分都布满灰尘和蛛网。   三层倒是和二楼不同——这里的承重墙被从中间打通,将四户本该分割的房间全连了起来。   也就是走到这里,艾门才看到一朵微弱的烛火。它在黑暗里飘忽幻灭不稳的晃动,一点一点随着主人的接近显露出一盏黄铜打造的灯烛台。   拿着灯烛台的是一个年轻女孩。   她有一头淡紫头发,但只垂到肩膀。身上裹着一件布满污渍、只穿到一半的白大褂,两个浑圆的肩头和吊带睡衣都露在外面。   艾门看了看她的脚下,穿的是一双小熊拖鞋。   又看了看她的腰间,左手还抱着一只布偶小熊。   她顿时眯起眼,用兴师问罪的眼神转头去看蕾切尔,非常怀疑对方是在戏弄自己。   人不可貌相,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但问题不在于对方打扮和环境画风格格不入——类似于在黑魂里看到一只彩虹小马——而是她看上去太年轻了。   155公分左右,不算高的平板身材。   带着婴儿肥,充斥稚气的柔嫩脸蛋。   睡衣领口还挂着一只细框眼镜,这家伙根本就还是个孩子。   艾门甚至怀疑她连16岁都没到,完全不觉得这样的人有能力解决问题。   “别怀疑!”蕾切尔对她连连摆手,“琴只是看起来小,她的实际年龄可能比我们加起来都大!”   “是吗。”艾门左眼眉毛挑起,转而看着紫发少女:“你是远古时代的遗留神民?”   远古时代的遗留神民指的是那些被二代神主创造出来的早期人类。艾门曾经和安塔利亚蒙讨论过这些人的施法方式,知道早期人类的平均寿命通常都在200年以上。   “从我搬到这里居住以来,你是第一个一口叫破我身份的人。”   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琴将烛台放在一边桌上。   “看在这一点上,我可以给你打9.9折。”   艾门舔舔嘴唇,示意蕾切尔给她讲解情况。   “情况她已经说过了。”琴用审视的眼神观察少女,“可能是真的贵族身份、持有幽影猫、一个人出现在日蚀旷野、遭遇幽灵寄生蛛并活了下来……”   “把这些标签单独拿出来,任何一个都足以引起危险的窥探。但我不像蕾切尔那样会因此对你深信不疑,你必须拿出能确切证明身份的东西。”   “琴!”蕾切尔叫了起来,“这些东西加起来已经足够说明她身份了!”   “我不觉得!”紫发少女一挑下巴,“我遇到过更高明的伪装,那后果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你怎么对待她是你的事,但如果她想雇佣我,她一定得有身份证明!”   “你说你要身份证明。”艾门皱眉,从腰包里翻出半张裁好的信纸,“这个东西可以算吗。”   这半张纸是她从碧蒂斯给她的信纸上裁下来的,上面用特殊墨水勾勒着一个怪诞纹章。   纹章中间是一张被黑色火焰包裹的白面具,面具左半张脸在哭右半张脸在笑,边上有一圈不认识的植物编制圆框。   艾门并不知道这枚纹章代表什么,她只是遵从碧蒂斯在信里的吩咐,让她“遇到实在躲不过的身份盘查时可以用这东西糊弄一下”。   “这是什么?”蕾切尔把头凑过来看,“我从没见过这种家族纹章……哎呀!原来你和桑伽罗大公没关系啊!”   桑伽罗的家族纹章是一双交叠的对剑,不管这枚纹章代表什么,对方肯定和本地领主没啥关系。   “这是……你居然是影焰的人?”   和蕾切尔的反应不同,紫发少女看到纹章后面色大变。   轻佻的态度被尽数收起,变成惊疑不定且带有惧意的注视。   “影焰?”蕾切尔反应过来后从原地弹起,“你来自影焰?是那个神秘家族的人?”   她的表情无比惊讶,惊讶里还包含狂喜。有点像那种“本以为只能中100万结果不当心中了一亿的贱人”,艾门顿时意识到这个纹章来头巨大。   但听她们的语气,这个“影焰家族”好像并不属于阴影行者和其他工会。有可能是个比较厉害的原住民势力,强大而且充满神秘。   “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她当即发挥影帝本色,充满严肃的看向二人:“我希望你们能对这事保密。”   “影焰家族的人居然会出现在外围区域,这是又要起纷争了吗……”   紫发少女第一时间难以回神,呢喃完这句话才反应过来:“当然——这种消息贸然说出去可是会招来杀身之祸。”   她和蕾切尔都是一副忌讳莫深的模样,就此中止掉原先话题,再也不谈她身份的事。   艾门顿时心里痒痒,有点想知道自己冒充的是什么角色。   她按照琴的指示来到里间,脱掉甲胄和那件类似全身丝袜样的黑纱紧身衣,赤身裸体的躺在床上。   琴在检查她腿上的勒痕。她先对艾门的大腿看了半天,然后取出一只黒木盒子,从里拿出来一套她不认识的古怪器具。   那是一堆镜子,有大有小也有长有短。样式类似于小型放大镜,但镜片是半透明的未知材料。   “可能有点疼。”琴提醒道,“你忍着点。”   “嗯。”艾门应了下,绷紧神经。   等等。   她又愣了一下。   这段对话好像有哪里不对……   钻心痛苦从大腿传来,艾门顿时不再胡思乱想,抬头去看对方动作。   琴的手指缝夹了长短不同的“放大镜”,将它们的镜片放在烛光和她的大腿之间。   烛光在透过镜面时被折射聚焦,每经过一片镜面都会变得颜色更深。   当它从最后的镜片钻出来时已经变成了一道纤细如丝的黑色射线,琴正在用这条射线去“钻”她腿上的黑色阴影,这带来了一种类似钻骨的剧烈疼痛。   阴影被射线驱赶,从她的大腿游到小腹。又想从小腹位置往胸口游。   琴赶忙扯出更多射线,用它们编制出一道拦网,强行堵截了它的前进方向。   最后这条阴影带子被她逼停在少女的小腹位置,缩成一团,渐渐变成了一只有八根细爪的黑蛛纹身。 第二十九章 最猎奇的护送任务(保底)   “暂时只能做到这样。”   琴抹了把汗,把那些“放大镜”都收了起来,“恐怖级影魔的寄生体可不好清理,只能先把它逼塑形,看看能不能让它自己出来。”   “你就不能把它逼在别的地方吗。”艾门低头观察着自己的肚子,“……这个位置简直是,它看上去真的糟糕透顶。”   肚脐以下,私密处以上,根据她还算丰富的某类知识,烙印在女性这个位置的倒三角形纹身一般都被称为淫纹。   尤其琴还用那些黑色射线扯了一些影子出来在周围勾勒了几笔黑色花纹,这导致她的肚子看起来像是里/番故事中的反派角色。   这种人一般都会被作为BOSS攻略,而且结局通常都很“凄惨”。   她突然觉得来找琴是一个错误,如果在回归时间结束前她都不能彻底根除掉这个玩意儿,那回去后要是被阿尔贝蒂娜看到……她能想象到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这还不如放它游到心脏位置,反正她的心脏已经和一般人的心脏不一样了,这东西吸/吮她的粒子十有八九会被烫死。   “啊?”紫发少女骤然抬头,“你难道不打算在解决问题的同时让这个东西尽可能显的更美观吗?”   “我可是特地考虑到这方面才把它逼到那儿塑形,你看就连勾爪的形状和对称性我都帮你调整好了。”   “还有这些花纹,它们可不只是为了美观,同时还有一个‘囚牢’的作用。没了它们这小东西长大后肯定会在你身上到处乱爬,有了这个就能固定死它。”   “如果你是在担忧被人看到……”她沉吟起来,“反正你也不会露着肚皮到处走的,对那些有资格看的人而言这就是个情趣纹身。”   “很有道理……”艾门无力的瘫倒下去,伸手捂住脸搓了一把,“……我想知道大概什么时候我才能彻底摆脱这麻烦玩意儿。”   “幽灵寄生蛛的常规塑形时间是十天左右。”琴想了想,“现在我们把这个时间提前了,它汲取到的养分肯定不够继续成长,十天内它会决定是留在你身上还是另寻宿主,这段时间你最好不要再潜入影界。”   “为什么。”艾门眉头一跳,还有不到5个小时她就得回去,不潜入影界是不可能的。   “首先这小东西在影界里的活跃度和在这里是不能比的,其次……你一定不想知道它的母亲对它的感应有多强烈。”   “那头巨怪会找上我!?”艾门皱眉,“有没有办法彻底杜绝它的感知?”   影界里没有魔能粒子,她的战斗技法没有办法外放出去。这意味着在那里战斗她得和敌人贴身肉搏,无论危险性和消耗程度和真是空间比都是几何式增长。   “你真要说办法……”琴顿住动作,看了看她下面的花纹。   “我可以帮你把这个‘牢笼’弄的更坚固、也更美观一些。”   蕾切尔和黑猫在外面等了半天,她频频看时间,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会在里面待那么久。   “说起来,我们还没有互相介绍呢。”无聊之际她决定撩猫,伸手探向黑猫比比,“我叫蕾切尔,你叫什么?”   雷切尔看过幽影猫的相关资料,她知道这种生物有接近人类的高等智慧,自己说的话它十有八九是能听懂的。   “……”黑猫用琥珀大眼瞪了她一会,偏过头去走到一边。   它还特地拿屁股对我——蕾切尔看的咬牙切齿又不敢发作——这死猫,真想按住它怒搓一顿!   就在这时房间门开了,琴和艾门相继走出。前者还是一副知性淡然的平静模样,后者则面色发黑,看上去像个落难后的失足少女。   “结算金额吧。”忽略蕾切尔的好奇注视,琴拿出账本开始算账,“冰种黑云母镜片大概还能再用三次,刚才一共是十三块镜片。”   “这里我按黑市低价给你算钱,加上技术费用,知识费用……计算所有参数后你应该给我八千六百五十二金。”   “等等,琴。”蕾切尔突然把她拉到一边,悄声对她道:“这么难得的机会,你居然想让她付现金吗?”   “你是说?”琴意外的张了张嘴,“你不会打算让她护送我回那里吧……”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红发女人挤眉弄眼,“她是影焰的人,能逃脱恐怖级追杀已经说明了她有不菲实力。让她护送的话不说帮你争取什么,至少送你去找贝雷德叔叔……这种应该很轻松吧?”   “有道理。”琴低头沉思,“我问她愿不愿意接远行委托。”   “是这样的。”她咳嗽一声回过头去,“我这边……和家里面的某些人有点纠纷。”   “你也看到了,我现在的境遇不怎么好。但这不是因为我喜欢住在这鬼地方,而是只有在这里某些人才会收敛一点,不敢闹出太大的事。”   她简单把自身问题讲解了一遍,让艾门快速摸清了事情脉络。   琴不是一般人,她是“镜术师”之史托德家族唯二的两名继承人之一,原本在家里拥有崇高地位。   而她的妹妹“肖-史托德”从小就一直在敌视她,深怕琴抢走那些“本该全属于她的家族资源”。   这两个人之间是仇恨关系,找到机会就一定会把对方往绝境打击。   不巧的是这个机会率先被肖找到了。   “巴托家族的大小姐想让我当她的第四任妻子。”琴淡淡诉说,“我拒绝了她,这是一切争端的导火索。”   在她的讲解里,巴托家族的实力更强。因此史托德对于这个诉求非常为难,内部分成了三个派系。   这里面不光是表面上的婚姻情感和面子问题,还牵扯到一些不方便明说的利益交换。   而琴现在是各方势力的聚焦点,因为害怕成为傀儡她不敢回家,只能躲在桑伽罗双子城,借助桑伽罗大公的威名庇护自己。   “我的叔叔可以帮我摆脱困境,但消息被封锁了,他不知道边缘地带发生的事。”   “肖和巴托派来的人里包含根源序列前百的强者,有他们堵着,我也没办法自己出去。”   琴看向少女,眼里浮现出淡淡期望。   “所以我想让你护送我去找我叔叔,不知道这个交易法你愿不愿意。” 第三十章 我在那边可是影帝强者(还债115)   这绝对是我接到过的最猎奇的护送任务。   艾门听完后在心里吐槽——听到一半时她本以为这就是个狗血到不能再狗血的“韩剧式家族情景悲剧”,没成想男主角娘化后整个故事韵味大变,充斥着突破天际的姬佬气息。   不过静下心来认真想想,这个任务对她加速了解阴影界有极大帮助。   “镜术师之史托德”,“谎言编造者巴托”,这些刚听到的新奇名词无一不在撩拨她的好奇心,让她恨不得直接当场答应下来。   反正才只是“根源序列前百”而已,连排名三十的人都给她干掉了,五十开外的阴影界强者对她来说还算不上麻烦。   但问题是时间冲突:根据琴的描述她叔叔住在中庭碎片,距离这里差不多有十天路程。而她数小时后就得动身回去。   虽然她也不清楚自己手里的神秘金属到底需不需要在原本停留的位置触发,但这种事,她到底还是不敢赌的。   为了能准点准时的回到真实空间,她最好在世间快到时回到那个最初的位置。   “我很想答应你。”于是她只能遗憾拒绝,“可因为某些外在因素……比比?哎你这是做什么呢?”   她话说一半,黑猫突然从她的影子里钻出来,顺着她的身体就往上飞窜。   爬到她腰间时黑猫停住,咬住她的腰间小包一阵撕扯,把它直接扯散架了。   各种工具、器物零零碎碎的掉落出来,散的这里一地都是。   艾门当即揪住黑猫拍了几下它的屁股,心里纳闷一向乖巧的它怎么会突然干这种坏事。   “这是……超过九成纯度的幽金?”旁边传来一道惊呼。   转头一看,却是包裹金属物质的纸团滚到了琴的脚边,被她看到了里面流出的半固态金属。   艾门本想尽快把这关键东西给取回来,听到“幽金”一词后立马停住。   “这是我用来穿梭的……嗯,坐标。”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过来,“这个东西的状态好像……不怎么稳定,所以我不能离日蚀旷野太远,否则可能会回不去。”   琴和蕾切尔面色古怪的对视一眼,互相都不明白影焰家族出来的人怎么会有这种愚蠢的认知。   也许蕾切尔最开始给我的分析是对的……她确实是个涉世未深,空有能力而不知道如何运用的纯真孩子。   这种人在影焰家族肯定会被保护的很深,地位不是继承人也差不太多。   贸然和她扯上关系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招惹麻烦。但对琴来说,她现在确实已经快没路走了。   “你的担忧是多余的。”想到这里,她当即弯腰,捡起了那团半固态金属,“纯度在九成以上的幽金可不会像‘杂金’一样出现不稳定的问题。不管你在什么位置,不管你在做什么事,只要你触发它的对应坐标,你都能瞬间被它带着切入影界,以最快速度读返回你要去的地方。”   原来这东西就是蕾切尔刚才提到的幽金。   艾门脸上不动声色,装作一副沉思的模样。   但琴刚才提了“纯度”,说明这里的幽金货币在价值换算上还另有玄妙。她要我付账提供的幽金在纯度上跟这一块肯定无法相比,就是不知道具体差距多大。   “市面上流通的货币幽金纯度应该在三成以上。”蕾切尔带着谄媚贴了过来,“你这一小块九成的,要是换算成常规货币至少能卖六万多,有竞价者的话甚至可能飙到十万。”   “这是我穿梭影界的坐标媒介。”艾门警惕瞪她,“所以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拿它换钱!”   “那真是太可惜了!”红发女人遗憾的在她肩上拍拍,“那你不就没钱付账了吗?”   “!?”艾门身躯顿时一震,这才想起来比比干的这次坏事把她的家底都曝光了。   地上散落了一堆东西,对方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来她到底有没有钱兑现承诺。   “所以你当初在旷野上是耍我的咯……”蕾切尔带着危险的表情慢慢接近,“你根本没现金支付酬劳,是在利用我的信任……”   “我答应你们的护送委托。”艾门投降,“我跟你们一路同行就是。”   她的心和过去比是坚硬了不少。但这不意味着她会选择在这种时候杀人灭口。   蕾切尔和琴,这两人给她的感觉不算坏。既然护送任务不会影响到她的“来去自由”,她也不介意用自己的行动来支付报酬。   顺带还能了解下这里的势力背景。简直就是一举多得。   事情确定下来后蕾切尔当即开始帮琴收拾东西。她带上那套“放大镜”和一些钱币衣服,拎着一个小手提箱就准备出门。   琴对此的解释是这里无时不刻不在受到监视,她们出城的意图大概率会受到阻碍,那么走的越早阻碍就越少,对方来不及调遣太多人手。   “你想的挺美。”   下到二楼时艾门忽然停下脚步。   “但你的敌人……恐怕已经等不及了。”   二楼已经是她能感知到地面的边缘距离。她能感觉到……外面的巷道此刻已堆积了上百号人。   他们肯定不是心血来潮觉得这地方风水好来要饭的。   那就只能,来硬的了。   有所准备的三人下到一楼,发现自己已经被一群流浪者和混混包围。   每个人身上都有鲜血的腥气,说明打扮只是一种伪装,他们都是经历过生死的精锐战士。   察觉到这点后琴和蕾切尔面色剧变,对于能否突围开始担忧。   动静一开始就闹这么大,史托德和巴托的根源强者肯定早有准备。她们不知道这个影焰的女孩具体多强,自然会怀疑她能否解决问题。   “我好像还没告诉你们我的名字吧。”   面对担忧,艾门不慌不忙的抽出狮心王剑。   右手正握银十字剑,左手反抽出腰间匕首,她的气势顿时一变,远比对面那堆人压抑的多。   琴和蕾切尔张了张嘴,同时问她:“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叫我影帝。”   “黑发少女”一脸严肃。   “我是影帝,文森特-埃文。”   ————————   求票票(严肃)。 第三十一章 蕾丝刀圣丹克尼尔(保底)   桑伽罗双子城的主城中央有一座通体漆黑的磐石建筑。   它的外貌是那样死板,以至于很多人在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会把它当成一座监狱。但实际上它却是附近所有碎片上最强者的家,普斯-桑伽罗就住在这里。   一个身穿黑色甲胄的中年男人神色匆忙的进入建筑,在穿过数道警戒后来到后院,对着里面沉声说道:“副城那边有人闹事。”   后院没有大门,只有一道墨绿色的植物墙作为遮挡。男人特意避开了植物墙的缺口位置,即使看不到里面的人依然将腰躬的很低。   “能让你大老远跑来给我报信……这应该不是一般的闹事。”里面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进来吧,修亚,你可以坐在我对面跟我说说事情细节。”   听到这话,外面的男人松了口气。他绕过植物墙走进去,看到在后院中央有一个打起来的蔓藤架子,里面摆着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四周则摆着几排书架。   桌上摊着几本书,前面坐着一个面向儒雅的男人。他穿着灰袍,腰间佩着黄金饰带,一头银发梳到脑后,俊美的如同传说中的神血后裔。   大公还是一如既往的谦逊好学。   被称为“修亚”的男人看到这一幕不由在心里感慨。   明明已经有了强大的实力和高贵地位,居然每天仍要花这么多精力钻研知识……那些战士们和大公比起来真是差距太大,他们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利用自己的天赋。   “阁下。”来到银发男人对面拘谨的坐下,修亚开口:“史托德和巴托派人监视的孩子打算出城,他们在副城闹市区起了冲突,对治安破坏相当严重。”   “史托德和巴托……”男人抬头,“镜术师家族和谎言师家族的人应该不至于这么没有眼力,否则他们早就动手了,没有必要等到现在。”   琴-史托德的故事他也略有耳闻,印象中这个小女孩最开始选择的躲藏地点是主城贵族区。但好像是和那边的什么人起了冲突,这才不得不搬到副城。   “阁下猜的很准。”修亚点头,“根据情报,他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他们之所以出动是为了抓捕和琴-史托德同行的另外两人,并且在冲突展开前已经说明了这点。”   “但冲突还是产生了。”男人饶有兴趣的翘起嘴角,“我猜猜……动手的应该是那两人之一,而且其中一个是外来者。”   “您,您怎么知道?”   修亚诧异抬头,他记得对方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没有出去过啊?   “在我的地盘上发出那么明显的穿梭波动,我就是想不发现也很难啊……”   银发男人唏嘘起来,“还带着一只幽影猫,有意思,这样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边缘地带?”   他的双眼看向虚空,纯黑色的瞳孔中隐隐约约闪着星光。似乎视线已穿透空间阻隔,洞察了一切前因后果。   修亚看的一丝大气也不敢喘。他忍不住为那些偷懒的战士忧伤起来——他们一定想不到自己干的坏事大公居然全都知道。   “修亚。”男人突然叫住他,“你带点人去镇个场子,别让他们闹太大了。”   “我已经派了。”修亚点头,“刚点了600人的护城队,镇压他们应该不难。”   “不是镇压他们。”男人摇头,“是镇压那个小疯子——你忘记今天晚上我约的客人是谁了吗?”   “柯莉丝-巴托可不会管我制定的规则,如果她的队伍已经抵达这块碎片,她是百分之百会出手的。”   ……   作为史托德家族安插在桑伽罗碎片的行动队长,丹克尼尔现在感到非常忧伤。   虽然在中庭碎片他只是个不入流的小角色,但不管怎么说,整个影界的根源序列里他能排到第99位。   这实力拿到外围区域按理说是能横着走的,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次抓捕行动居然会在所有人面丢这么大脸。   让他丢脸的是一个扎马尾的黑发少女。   当他的队伍围拢暗巷,刚把来意说清楚时对方赫然冲了过来——就那么提着一长一短两把利刃,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根本没人是她的对手。   “铛!”而现在他的部下已经尽数躺地。   “铛铛铛铛!”只留他一个人在和对方抗争。   “铛——铮——”   亮银长剑从四面八方编制出密不透风的利刃网络,丹克尼尔手持玩刀左挡右躲,身形在抵抗中显得十分狼狈。   他从根源中解读到的规则是“在一定程度上控制阴影”,但这个能力对她完全无效。   每当他想要通过锁死影子来控制她,她的身体都会在那瞬间突然消失。   她会把自己潜入各种各样交叠的暗影,让他目不暇接,根本分不清她的影子到底在哪。   这样他的能力等于是废了,只能凭借本身训练的长刀技法和她硬撼。   “铛铛——铛——!”   “嚓嚓嚓嚓嚓——”   两个人从暗巷口追逐出来,在热闹的集市上横冲直撞。一路追追打打不知掀翻了多少摊子,丹克尼尔还被她抓住机会踹了一脚,化身流星撞进了一家女饰专卖店。   这女孩的力气怎么会如此之大!   躺在一堆内衣当中,丹克尼尔忍不住露出震惊神色。   他的力气和刀技在游侠行者中绝对算得上佼佼者,别的不说——光他过百公斤的壮硕体魄就不该是一个少女能撼动的!   “嚓!”   银光一路追切而来,丹克尼尔来不及多想,立马跳起来抬刀迎敌。   只是举起长刀时他才发现:他的刀刃上居然串了一排蕾丝内裤。   “那个人真恶心,居然用这样的武器对付女孩子……”   “说不定这是他的根源之力呢,通过暗影偷走衣服什么的……哇这能力好强的样子!”   “妈妈为什么那个叔叔要在刀上挂那么多裤头?”   “别看那边,亲爱的,当心那个变态叔叔找我们麻烦……”   “……”   丹克尼尔的听觉似乎在这一刻被强化了,他能非常清晰的捕捉到那些流言蜚语。   “哎呀?”亮银剑光突然在面前停下,显露出穿黑色皮甲的马尾少女。   “你这造型够前卫啊。”艾门咧嘴看着他笑。   “干脆给你取个绰号叫蕾丝刀圣怎么样?不用谢我——我向来很擅长给人取名。”   “闭嘴!!!”   丹克尼尔双眼血红的冲了上去。   “劳资的绰号是操影师啊!!!” 第三十二章 从打打杀杀到参加舞会(还债116)   “这么恐怖!”   听到他的嚎叫艾门装出震惊的样子:“在我的家乡这可不是一个好称呼!没想到你居然饥不择食到对影子下手!太可怕了!难怪能从根源中获得那种能力!!”   “我叫你闭嘴啊!!”丹克尼尔疯狂的挥刀对她猛攻,“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即使处于高速运动,那些幻胧的议论声依然在他耳边消弭不掉。丹克尼尔非常确定,要是再让她编排下去他苦心经营的传说名声就彻底完了。   “没有别的本事了吗。”艾门躲闪中却依然有余力说话,“那你的价值,差不多也就到此为止了……”   “锵!”她抬手一挡,双脚钉在原地不躲不闪的硬接了一刀。   “砰!”丹克尼尔被巨大力道反震后退,只感觉那抬起的剑刃犹如寒川上的坚实峭壁。   “你对技巧的运用也太差了。”耳边响起熟悉的嗓音,没等他回头后腰就挨了重重一击。   “砰!”然后是前面。   “砰!”左边。   “砰!”右边。   “砰!”后颈。   “……”一连串重击打的丹克尼尔双眼发黑,朦朦胧胧中他身体一软倒在地上,视线被一个柔软的物体彻底遮蔽。   “对不起。”将一条镂空蕾丝内裤摆在男人昏倒的脸上,艾门朝他挥了挥手,“再见——这样也许能让你睡的更舒服点。”   “文森特!”街道后方,蕾切尔搀扶着琴奔行过来,“丹克尼尔呢?当心那家伙的能力!千万别在原地停留太久!”   “这儿。”艾门让开,露出倒在地上头顶内裤的壮硕男人,“认真状态下连10秒都没支撑过去,他也没你们说的那么强嘛……”   真要说实力,丹克尼尔确实很不够看。   日常对敌,他唯一的优势就是他对影子的操控能力。这个能力用好了哪怕他真实武力渣的没边也有可能干掉少女认知的高阶施法者,但如果这能力没用,他也就相当于一个6-5-4左右的中阶战士。   之所以跟他耗这么久可不是艾门心血来潮,而是她想充分见识一下他的根源之力。   她还试图用战圣之瞳去解析以及模拟它,只是效果没她预想的好。   “这……这可是鼎鼎有名的‘操影师丹克尼尔’啊。”蕾切尔看的眼都直了,“总排位比我高了将近100,这样的家伙居然这么容易就……”   “拉上你果然是找对人了!”她面色一变,用看宝物的眼神打量艾门,“老实告诉我你在影界总序列里排多少名?那些身份未知的神秘强者里哪个是你?”   “别废话了。”琴在她衣服上拉了一把,“这边动静闹的这么大怕不是要把护城队招来,我们已经违背了桑伽罗大公制定的法律,不赶快走等着被抓去坐黑牢吗!”   “跟我来!”她又抓住艾门的手,“我在车行有打点好的人,这条街过去应该就能看到车子。”   在各种注视下穿过骚乱人群,三人果然在市集区的外围街道找到了一辆没锁的马车。   “可以啊。”艾门钻进车,感觉内部空间比想象中要奢华多了,“落魄情况下还能弄到这种车子,你这大小姐当的也没那么憋屈……”   “等等!”回头看到紫发少女已经脱的就剩内衣她吓了一跳,“你们……你们脱衣服是想要干嘛?”   “桑伽罗可是这块边缘区的最强者。”琴看了她一眼,“即使他本人性格淡然不喜欢管事,那些想要巴结他、跟他拉关系的人也会把我们当成绝佳祭品。”   “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靠硬闯出城,我们得在这里乔装打扮下,用参加舞会的借口糊弄过去。”   “接着!”她甩给艾门一个布袋,“里面是乔装用的礼服长裙,你也有,快点换上!”   “不……”艾门被她唬的一愣一愣,“我们不出城!?”   “现在不出。”   “你的意思是我们先去参加舞会,等晚上他们戒备松懈了再混出去?”   “就是这样。”   “可是身份呢?”她拆开袋子看了下,里面是一套纯白长裙,“身份问题怎么解决?”   “我在这里待的两年可不只是在虚度光阴。”琴已经换好了一套侍女长裙,正在用喷雾给头发染色,“我用积蓄在矿产区买了一个假身份,本来这身份是我自己用的,但你的脸……这里没有任何人   见过,所以我决定把这个身份给你用,我和蕾切尔则扮演你的侍女。”   在她们交流的过程中马车已经动了起来,这是为了防止被目击者盯上。   艾门掀开窗帘看了看,街道上已经有了不少成建制的黑甲士兵在盘查流民。   “本来的计划是悄悄出去,即使闹动静也没那么大。”琴叹了口气,“现在既然行不通那只能使用备选计划。”   “你会继续帮我们的,对吧文森特?”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艾门摇头,“我还能拒绝你们自己走吗……”   她三下五除二把衣服脱光,熟门熟路换上了琴给她的舞会礼服。   动作精炼的让蕾切尔目瞪口呆,再次让她确认了少女的背景肯定极其高贵。   “好了。”穿好衣服,艾门转过身来,“你说的舞会要等多久。”   折叠褶皱的白纱长裙穿在她身上,从腰间往下犹如一朵开 苞怒放的野百合花。高耸胸脯被前襟托出两个浑圆半球,那抹深邃沟壑简直看得人移不开眼。再算上裙角下若隐若现的黑丝足踝和和她故意撩到前额处遮挡右眼的柔顺黑发……她这次回眸显露出的妩媚和贵气让两个女人都看呆了眼,愣在原地半晌没动。   “我有点后悔这个计划了。”   反应过来后琴轻轻摇头:“你会成为舞会焦点的,这可不利于从这里出去。”   “我们现在就是在通往黑耀堡的路上。”她继续道,“舞会分好几个阶段,现在过去也不算突兀。”   路上艾门又问了她自己要不要也染个发——因为她看到琴和蕾切尔都把自己的头发喷成了黑色。   “不用。”   琴这么回答。   “这次舞会是为了那个人而特地举办的。”   “她不喜欢黑头发,这样能减少我们的受关注度。”   ————————   求票票(震声) 第三十三章 心动的修亚(保底)   黑曜堡是桑伽罗双子城最知名的建筑物,没有之一。   它是普斯-桑伽罗在这里的寝宫,是他存放珍宝和藏书的库房,同时也是一座战争堡垒,据说浇筑材料里还加入了幽金。   此时此刻正有川流不息的各式车辆从黑曜堡大门往内部行驶,这里面坐的都是本地以及附近的贵族,他们是专门来参加今晚舞会的。   盘查的力度比想象中大,很多车辆在门口停住,一些还不清楚局势的贵族在带着不满交头接耳。   “虽说我很理解这是在彰显大公的权威,但查的这么严,对我们的身份也太不尊重了。”   “是啊,大公又不是第一次举办舞会,过往几次我来参加都没有这样,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   “你们的消息也太闭塞。”修亚刚好经过这里,抬头看了看那些人,“下午时分有一伙暴民在城区闹事,护城队没抓到她们,守城的人很确定她们还没逃出去,这里当然也要加强戒严。”   “原来是这样。”那些人立马面色一正,从休闲坐姿站了起来,“多谢修亚队长传达的消息!这没什么……一切以黑曜堡的意志第一!”   “诡将”修亚,这个名号即使放在中庭也能让不少人为之侧目,更不要说在边缘地带,他的出现和亲自解释让很多人都感到受宠若惊。   修亚礼节性的回应过他们,继续在门口巡视了一番,看着后面成堆的车流叹了口气。   “人还没到就要求我们‘彻底清查参会人员’,那位大小姐真是好大的排场……”   对于巴托家族送来的要求,修亚感到非常不满。   根源序列29位,她本身也是知名强者。这样的人难道会害怕在边缘地带受到袭击?还是在另一位序列前十的强者地盘?   修亚显然不认为对方的目的是要求本身,他觉得他们只是在摆架子,好让其他人看到黑曜堡为了他们而付出的努力。   这样也许别人议论起来就会说“看看巴托大小姐的威风和气场!人没到都能让桑伽罗大公为她这样那样!这难道不是在说明巴托家族的实力更强”?   ……修亚知道会这么议论的人通常层次不高,但这还是不可避免让他觉得非常恶心。   大公性格淡然不在乎这些垃圾非议,你们可千万不要当做是一种默许。   如果今晚过后真被我听到类似的话,也许我是该代表黑曜堡做些什么……来让他们重新记起那份对强者的敬畏了……   正这么想着,一圈沾染泥泞的木质车轮突然从他眼前缓缓经过。修亚抬头找到车厢外壁的贵族家徽,感觉这个标记他好像没有见过。   交叠起来的镐头和铲子,这是哪个矿带来的暴发户吗。   这些人浑身上下包裹灵魂内在都是矿土的臭味,修亚是真的不理解,为什么这样的人也好意思来参加舞会。   “叩叩。”他在车厢上敲了两下,“立面的人出来,临时检查!”   他已经决定了要找几个借口把这辆车给撵回去,正好发泄下他内心的憋闷。   “对不起。”一道低沉且略带沙哑的女性嗓音突兀响起,“我们是哪里违规了么?”   低沉沙哑,但却一点也不显得难听。修亚能判断出来这声音正常发音肯定更加清脆灵动,此时的低沉就像是声音主人带着委屈在怯怯发问。   抬起头,他看到马车前门处扒拉着一位白裙少女。   半遮的黑发垂落面颊,挡住了她的右半张脸。精制面容上涂过唇膏的粉嫩小嘴正微微张着,和闪烁的蓝眸一起反馈出主人内心的不安。修亚强忍住心中惊艳掠过她的胸前沟壑,看到她还戴着一双白丝手套,左手扒在车门框上,右手则拘谨的按住裙子,一副惊慌胆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小鹿作态。   “你们……我……我是说……”修亚结结巴巴的吐露意图,却发现自己完全忘记了拦下马车是想干什么。   这不对劲——惊醒后他用越发惊艳的眼神瞪着少女——那些暴发户怎么可能养出这种女儿?   她真的是这辆车的主人?而不是来自中庭的那些大公之女?   “我要审查一下你们的身份登记。”吸了口气,修亚总算完整说出了看到少女后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的身份证明,嗯,因为最近城里有坏人作乱,所以这是必要的安全程序。”   我跟她解释这些干嘛——说到一半时修亚恨不得给自己一拳——她再年轻,看起来也差不多18岁了,我干嘛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她会以为我是个疯子!   “程序?”少女一愣,歪头对他看了半晌。然后像是恍然大悟般张大小嘴,转头对车里吩咐道:“他要证件……把我们带的地契和文书都拿出来。”   “旺斯碎片上的矿业家族……旺斯男爵之女……克拉特-旺斯……”   修亚拿到证件后仔细翻看,尤其在少女的资料上注视良久,像是要把这些内容背下来似的。   “没什么问题。”他把东西都还给少女,“谢谢配合,祝你们在舞会上玩的愉快。”   ……   “他看我眼神真的好恶心啊……”   缩回马车后,艾门受不了的抱着肩膀。   “这人真的是你们说的‘诡将修亚’?那个传说中冰冷无情,对任何女人都不露笑脸的审判官?”   “确实是他没错……”琴和蕾切尔无奈对视,“除了演技外,你对自己握有的优势还真是没有一点自觉……”   “不过身份问题是解决了。”她看向窗帘,“修亚这边查过一遍,哨卡肯定也看到了。接下来的程序会相当轻松,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   随着时间推移,诸多马车渐渐驶入堡垒。车上的宾客相继下车,互相张望着,想要从人群中寻找旧识一起同行。   就在这时,大门外传来一阵穿透灵魂的悠扬铃声。   人们转头,看到正有一支豪华车队在侍从拱卫下朝这里驶来。   “是巴托的车队。”他们说道。   “柯莉丝-巴托终于来了。” 第三十四章 舞会密谈(还债117)   “柯莉丝-巴托……”   应琴的强烈要求,艾门在脸上挂了层白纱。这样虽然还是有不少人对她的身段投来注视,但总归不会引起太大动静。   她也听到了那些人的低声议论,转头对琴问道:“她姓巴托,又是巴托家的重要人物。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她就是那个要娶你的人。”   “就是她。”琴无奈摇头,“你肯定不知道她对我感兴趣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什么?”艾门决定充当一个合格的话题承接者。   “头发颜色。”琴叹了口气,“幽影界居民的头发不是黑色就是灰、白、银色,这位大小姐不知道是抽了哪门子风,专门要搜集那些有靓丽发色的年轻女孩——她就是为了这个才盯上我的。”   “你们干嘛不找个拥有七彩发色的女孩送给她,从而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问题呢。”艾门扬起左边的眉毛,“她也可以把自己染成彩虹发色来满足嗜好。”   好嘛……下午的时候她还在想出发时染发有什么卵用,结果这就来了个发色控的怪癖痴女。她该夸碧蒂斯有先见之明还是该吐槽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我问一下。”她凑到琴旁边小声逼逼,“你们这里有金色头发吗?”   “金?”琴愣了一下,“你是说跟黄色类似……但闪烁着太阳光辉的那种颜色?没有——这里几乎没有那种颜色。”   “那是只存在于少量古董上的珍稀色彩。多半是阴影界成型之前那个时代所留下来的。”   “我懂了。”艾门看似稳重的点点头,“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啊……”   万幸她出发之前染了发。否则第一个看到她的蕾切尔,以她的脾气和缺钱现状绝对会尝试把她抓去卖给奴隶贩子。   巴托的车队在门前整顿,艾门跟着其他人一起看到了那位传说中的巴托公主。   一袭黑衣,出人预料是劲挺男装。柔顺银发在她脑后盘绕扎起,为那张英挺面容赋予了媚意。   艾门看到她从车上扶下来一位粉发少女和一位蓝发少女,左拥右抱的朝里面去了。   真是个令人嫉妒的混蛋啊……   她看的眼热,不由幻想着左拥右抱的人是自己,旁边分别是莱娜、阿尔贝蒂娜还有撒迦莉雅——要是她也能如此处理好这堆乱关系就太好了呢。   哎呀。   她重整面色。   好像一不当心来了一段人渣宣言……   “我们也进去吧。”琴在后面拉了她一把,“侍女不能和主人同厅,你自己一个人要注意点,记得尽量别引人注目。”   “幽影猫不能带。”蕾切尔看向马车,“就把它放在车上吧,这里毕竟是大公的地方,当心被那些强者发现穿梭动静。”   “等舞会结束了我们就在这里汇合。”   “审查过的车子不会再受刁难,到时候出城会非常方便。”   就这样,艾门顺着人群一起往里面走。很快来到了一间半露天的宽敞大厅。   这里是用院落改造的,地上铺着一层自然草皮。吊灯光芒遮蔽了黑天,已经有不少侍者在席间穿梭运送甜点。   艾门正好饿了,找到一张桌子想吃点东西。   这种舞会都是一个阶层的人在一个圈子,她身份上的父亲只有男爵,不可能继续往里深入。所以周围多半也是一些低级贵族和他们带来的子女。这类人有一个显著特点就是缺乏眼力,对于孤单的她并未抱有太多关注。除了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打发走对她面纱好奇的男人外艾门过的相当悠哉,一会功夫已经扫清了五个盘子。   就在此时,最里面的地界,左拥右抱的银发少女正和一个银发男人相对而坐。   他们周围似乎笼罩着一层无形气场,除了两名少女和修亚之外,再无任何人能坐在旁边作为陪席。   两名少女都很乖巧,倒是修亚,看起来有些魂不守舍。   “夜安,普斯叔叔。”柯莉丝笑眯眯的看着男人,“父亲让我向您问好,并照例问您……‘你还想在垃圾堆里睡到什么时候’。”   “替我谢谢你父亲,小柯莉丝。”桑伽罗也笑眯眯的,“但他的好意我是领不了了,毕竟你清楚我的性格,中庭那种地方我不喜欢。”   “我也就照例问下。”少女摊手,“但他确实是越来越急了。”   “因为阴影行者?”桑伽罗皱眉,“我离开的这十几年,阴影行者的发展好像已经超出了控制……”   “他们和‘影之王’已经达成了协议。”柯莉丝道,“正在计划召集所有的中庭贵族,打算彻底开拓影界的秘密。”   “他们是在瞎胡闹。”桑伽罗手指在桌上敲打,“记录在案的恐怖级已经超过十头,这才只是目前了解到的边缘地带……影界深处有什么我们依然一无所知,那些人居然心甘情愿给他卖命?”   他感到有些无法理解。毕竟中庭贵族的贪生怕死是出了名的,每一位中庭贵族出生后什么都不用做就能继承到血统里的根源之力,他们没必要冒险,这种举动不合常理。   “但是有坐标。”柯莉丝将声音放的极低,“父亲那边有秘密消息,中庭供奉的那个东西下午醒了。”   “它醒了,就说明失落的坐标终于开始重新活动。各方势力现在都在私密准备,已经有不少人手分派出来打听状况。”   “阴影行者呢。”桑伽罗问她,“这个独立在整块碎片带之外的宗教势力,他们做出了什么应对?”   “他们发布了天价悬赏。”少女回答,“谁能找到那个坐标就能获得百万幽金。”   “影焰家族呢。”桑伽罗又问,“同样是独立的巨头势力,有他们的消息传出来吗?”   “没有。”柯莉丝摇头,“相关消息我查了几个,全是假的。”   “即使没有他们也已经够乱了……”   银发男人叹息一声。   “谢谢你代柯尔传话,你可以回去告诉他:‘我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我的荣幸。”   “然后今晚就好好玩吧。”   站起身,桑伽罗朝少女挤眉弄眼。   “附近头发好看的女孩子基本都在这了,你看上哪个尽管带走——我想也没有不乐意的。”   “谢谢。”   柯莉丝嘴角微微翘起。   “这可真是,极好的礼物。”   ————————   求票票(虚弱) 第三十五章 谎言编造者(保底)   就在舞会热热闹闹的举办同时,一墙之隔的侍者厅内正有两个礼服男人在悄声说话。   “准备好了吗。”   “差不多了。”   “这次行动肯定会激怒巴托系的大贵族们,搞不好桑伽罗也会为此返回中庭……”   “应该不至于那么严重,毕竟我们不是要她的命,只打算从她口中了解一些情报罢了……她肯说的话就可以快速获得想要的自由,最近事多,他们做出反应的概率不大。”   “希望如此……”   “暗号来了,说明她从里面出来了……让你的人开始行动,如果能在不惊动桑伽罗的情况下带走她就最好了。”   正厅内回荡着舒缓的音乐,已经有不少对上眼的年轻男女就着节拍偎依在一起。艾门一边吃东西一边靠在桌子上轻点下巴——她对这里厨师的功力非常满意。   本以为这种连马匹都有四只眼睛的鬼地方拿不出什么像样的食材,没想到这些肉和蔬菜居然如此好吃,它们在口感上完全不逊色于她过去吃过的宫廷菜,这次混进来真是白赚顿饭。   “你看上去好像很开心,旺斯小姐。”一个男声在她旁边响起,艾门偏头看了下,是那个大名鼎鼎的“诡将”修亚。   一头精炼的黑短碎发,白皙的俊脸如同刀削石刻。平心而论对方长的还挺好看的,不过可惜他的愿望注定无法实现。   “夜安,修亚长官。”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诧异神态,艾门往边上蹭蹭,似是因惧怕而让出位置,“您怎么会来下层贵族聚集的地方?”   “因为这片贫瘠之地上居然长出了一朵优雅高贵的白百合花。”修亚对她咧嘴微笑,看了看她面前的盘子,“牛角蝙蝠的*丸吃太多可不好,对你这个年纪的女孩来说……晚上肯定会流鼻血的。”   “睾……”艾门面色瞬间变幻,胃里翻腾着,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修亚笑眯眯的看着她露出的左眼骤然睁大,露出一丝恐慌之色。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向来淡然的自己会喜欢上作弄女孩,但他觉得这么做能让他心情愉快,非常舒服。   “我对矿业区的碎片情况不太了解,但我一直很好奇那里的生活。”他拉开话题,“你能跟我说说看这些东西吗,比如你的父亲,还有你从小到大生长的环境。”   “这……当然可以。”面纱下的嘴角抽搐一下,艾门僵着脸点头答应:“其实和在这里的生活也没什么区别……”   他们在这边的交谈互动,倒是吸引了不少眼球注视。毕竟修亚之名对本地人来说如雷贯耳,普斯-桑伽罗的地界上除了他本人之外就数他最强。   这样一个在过去传闻中不苟言笑也不近女色的男人居然会破天荒的去找女孩聊天……如此反常顿时让不少人对那白裙少女心生好奇。   他们觉得她肯定是有什么地方和别人不同,要么是相貌,要么是天赋。不少低层贵族已经开始为偏见后悔,他们本以为这时还蒙面的人十有八九是为面容自卑,哪会想到她居然能招来修亚的亲近。   要是他们当初就和少女攀上关系,现在保不准也能和修亚阁下说上话了。   莫名的感慨和突变的气氛,这一幕很快引起了那些上层贵族的格外注意。桑伽罗站在席边都怔了一下,随即露出欣慰之色。   不错——他一边频繁往嘴里塞东西一边摇头感慨——修亚总算知道这种宴会的主要目的是勾搭女孩而不是吃东西了……   “有趣……”柯莉丝脸上露出笑容,“能让那个榆木脑袋开窍的人,真是让我很好奇呢……”   将端着的酒杯递给两个女伴之一,银发少女大步流星的朝那边走去。路上所有人都给她让了条道,表情各自变得有些玩味。   “夜安,两位。”柯莉丝来到两人旁边,和修亚一左一右的将艾门给挤在中间,“今晚的气氛这么棒,你们肯定不介意再多一个人插 入话题。”   桌上摆着艾门刚才喝过但没喝完的酒水,这不速之客也不介意卫不卫生,随手端起来就尝了一口。   “事实上,我介意。”修亚眉头跳了一下,“克拉特是黑头发,我看不出来她有什么地方是能吸引你的。”   “这正是我好奇的地方。”柯莉丝看向“黑发少女”,“光看外表,她没什么太稀奇的。但你居然能为了她下到这种地方,唔,是这面纱下的脸有问题么……”   说着,她便毫不客气的伸手去抓少女的面纱。艾门反应极快的退了一步,没有让她的意图得逞。   “请自重,巴托小姐。”被这么轻薄,她有些恼了,“中庭贵族如此失礼……你是在丢你家徽的脸!”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不检点的贵族女孩。   连文森特当初都知道要做做样子,这家伙脑袋里除了情欲难道就没别的了吗?   听清这句话的旁观者无一不是在倒抽冷气,用看疯子的眼神瞪着艾门。   坏了。   艾门面容骤然一僵。   好像一不当心,突破“弱气少女”的固有人设了……   “一个下层贵族居然用这种语气讽刺我和我的家族……”   柯莉丝危险的眯起双眼,看向修亚:“你打算为这样的女人和我斗争到底?”   “我们各退一步不好吗。”修亚无奈的看着她道,“除非你想让那些好事者看笑话,让这个话题继续扩大。”   柯莉丝眯眼盯着他看,他分毫不让,也盯回去。   “好吧。”银发少女收回气势,“我答应不跟你继续抢人。”   她突然抓住了艾门的手腕。   “但是今天晚上把她借我研究一下,这种要求应该不过分吧……”   随着这句话缓缓说出,席间的气氛渐渐变了。   所有人,包括修亚以及艾门在内,他们竟鬼使神差的感觉她的提议很有道理。   修亚实力强,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却看到白裙少女已被她拖着从走廊消失。   “真见鬼!”   他怒骂一声追了出去。   “巴托家的人——都是骗子!” 第三十六章 谎言师的弱点(还债118)   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艾门发现自己正被银发少女半搂着身躯往外飞奔。   她当即骇然看向对方:“……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为什么我刚才居然会……会……”   “会发自内心的认同我?”柯莉丝咧嘴露出邪笑,“身为阴影界的子民会听从来自根源的低语……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   “那是你的根源之力?”这句回答让艾门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原来“谎言编造者巴托”是这个意思?   “不错。”柯莉丝奇怪的一扬眉毛,不知道在整个碎片带上都算常识的东西她干嘛表现的这么诧异,“巴托的姓氏还有一个别称是‘谎言师’,我们可以沟通暗影,让别人的影子顺从我们。”   纳米亚世界虽然有很多临界区,但严格来说它们和真实空间是一体的。   听到解释,艾门突然想起碧蒂斯跟她提到过的一个论述。   这个论述的大概意思就是……在这些临界区里存在的一些事物、一些现象,它们和真实空间的本体是紧密相连的“一个东西”。   人们可以通过对“这个东西”的某个部分做某件事来对它的其他部分施加影响,而因为它们相连的关系,这种影响会如实传递到“这个东西”的所有部分。   当初碧蒂斯跟她举的例子就是通过暗影影响本体。艾门仔细品味这个论述,对“谎言师”的能力稍微有了大致了解。   在声音中混入根源的力量,说服的目标不是本体而是本体在影界投下的影子……这样通过对影子的影响来控制本体,无论本体再怎么防范都难免中招。   真是一个恐怖的职业。   艾门忍不住感慨起来。   她过去所接触的知识里从来没有任何一种能教她如何为影子构筑防御。这意味着所有来自真实空间的人,他们对这个能力都是不设防的。   如果把真实空间的防御术比作物理防御,那这类特殊影响就差不多算是魔法伤害。她现在的情况就是物防特别高而魔防极低,那她当然无法免除对方控制,只会由于精神力卓越醒的快些。   这就是临界区为何危险的主要原因吧……艾门伸舌舔舔嘴唇,真实空间的所有生命无法防范来自临界区的任何伤害,这样的战斗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   脸上一凉,却是面纱被柯莉丝一把扯掉。看到艾门相貌后她又是一怔,恍然道:“修亚肯定是之前看过这张面孔。”   即使以她的丰富阅历,怀中少女的面容之娇俏都可称得上是所见之最。那个榆木脑袋会就此开窍实属正常,他毕竟也是个大男人嘛……   “不过今晚这张脸,你这朵白百合花是注定要为我‘开 苞怒放’了。”她捏住怀中少女的下巴,邪笑道:“谎言师的能力还能为伴侣提供额外刺激,你很快就能感受到了……”   “是吗。”艾门平静回望着她,“看来你们的力量多半只体现在‘能力’上,自身素养不是一般的差。”   “你说什么?”柯莉丝皱眉,“你……唔!?呜呜呜呜呜!!!”   她脚下一绊,身体突然被一个翻转压在墙上。温热的薄唇不讲道理硬贴上来,在她抵抗之前便被一个湿软物体钻入口腔。   这是一个缠绵、窒息的侵略之吻。   在亲吻的同时艾门也没忘了附加伤害,一双带着白丝手套的小手在礼服少女身上四处点火,很快亲的她呜呜直叫,身体动情的颤抖起来。   “舒服吗?”松开柯莉丝,艾门恶趣味的在她嘴上舔舔,“谎言师的能力要用嘴巴施展,只要让你说不了话你的威胁就会直线下降。”   她刚才施展的可是切身体会后才学到的康波,这个假姬佬果然招架不住,连像样的抵抗都没组织起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柯莉丝的意识仍在迷乱中无法自拔,她感觉身体里似乎有一股火焰在烧,完全挣不脱禁锢她的那股力道。   “普通的贵族女孩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力气……你——你应该对我……唔!呜呜呜呜!!!”   “吃过一次亏,呼呼……你以为我会再上当吗。”   再次把少女亲的意乱情迷,艾门也通红着面颊直喘粗气。她干脆将银发少女打横抱起,一路跟她深吻着溜向旁边的幽静花园。   见面后被她调戏这么多次,她打算让她付点代价。   “克拉特!”半晌过后,修亚从里面追了出来。他面色焦急的左右张望,抓住一个呆滞的仆从询问道:“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黑衣黑裤的银发女孩抓着一个白裙少女?”   “没有。”仆从呆呆的回答他,“但是我看到一个白裙少女把一个黑衣黑裤的银发女孩抱起来跑了。”   “?????”修亚满头都是问号,一脸懵逼且欲言又止。   肯定是柯莉丝用“谎言”诱骗她这么做的。   半晌后,他总算找到个理由来说服自己。   那个女人多的就是古怪癖好,鬼知道她想对克拉特做些什么。   一想到恐怖的地方,修亚再度变得焦急,赶忙问了那两人消失的方向,继续顺着廊道飞奔。   与此同时,僻静无人的幽静花园里。一位白裙少女正把一位银发少女压在地上肆意妄为。   “告诉我……为什么你明明对那两个女孩没有感情却对外宣称你们是恋人。”   “呜呜……我……我不能……”   “别试图骗我,我看得出来你根本就不喜欢她们。”   “不……我是真的……”   “嗯?”   “啊——!”   银发少女颤抖起来。   “求求你……别挠……我了……”   “这当然不行。”   艾门稍微放缓掐住她腰肢的力道,“你的嘴巴太厉害了,不这么做恐怕倒霉的是我。”   “你……啊……你真想知道?”   柯莉丝抬头看着艾门,双眼闪烁着未知光亮。   “可以……我告诉你就是……”   艾门顿时绷紧神经,双手哪怕察觉到一丝不对都会狠捏下去。   “寻找拥有异常发色的女孩其实来自一则古老预言……”柯莉丝喘息说道。   “那是……那是我先祖留下的东西,她说掌握了那个人就能改变阴影界……成为……统合所有世界的王……” 第三十七章 爆影者桑伽罗(保底)   “又是预言……”艾门眉头紧紧蹙起,“这种似曾相识的朦胧感觉,而且你又是银色头发……”   “怎么?”柯莉丝一挑眉毛,“你还能认识我的先祖不成?”   “我暂时还不能肯定。”艾门摇头,缓缓松开地上的女孩,一点一点站了起来,“但是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这片花园里似乎埋藏着一些,对我们不太友好的鼠辈阴影……”   在舞会大厅里她临时关闭了感知范围,因为害怕开着它会引起那些强者注意。但远离大厅后她就第一时间开启了感知,事实证明这做法很对。   她能感觉到,幽静花园的植被剪影里突然出现了一些本该不属于这里的陌生气息。它们散发出的生物波动非常隐蔽,如果她是在它们出现后才开启感知则很可能因为没有对比而忽略它们。   “如此敏锐的感知力,你果然不是一般人呢。”柯莉丝眼神再次闪烁,“咱们联手怎么样?让我看看你具体都有哪些本事……”   “理应如此。”艾门精神一阵恍惚,鬼使神差答应了她。当她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已将裙子撩开,右手伸在里面似乎打算掏什么东西。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她瞪了一眼面露惊恐的银发少女,手腕一抖,将狮心王剑连着剑鞘从脚底暗影里抽了出来。   “这是一把长剑罢了!”   利用阴影穿梭运送一些简单的物品,这是她14岁时就和比比做过的配合。而这里距离停靠马车的正门口并不算远,只要她需要,比比可以在一瞬间将宝剑送到她的裙子下面。   ……虽然“突然从裙子下亮出一把大宝剑”这种行为无论是听上去还是做出来都挺猎奇的,但只要它便利,艾门也就无所谓了。   “你的根源之力是用暗影移物?”柯莉丝显然误解了她,将幽影猫的能力当成艾门的了,“这倒是个不错的能力,有不少前途远大的进阶项呢……”   “好了,先生们。”她拍拍灰尘从地上坐起,“兀自旁观两位女性的私密互动可不是什么绅士行为,我觉得你们应该先站出来,有什么问题可以等见面再谈。”   黑暗中传来一股扭曲波动,艾门看了她一眼,知道这谎言师已经开启了能力。   但那阵扭曲波动很快就消失了,一个又一个的漆黑人影从灌木后走出,却并不是因为了受了“谎言”欺骗。   “放弃吧,柯莉丝小姐。”排头的人影干巴巴的道,“我们既然敢将你列为目标就肯定会针对你的力量,这些人都只是我的傀儡,你不能绕过我……进而欺骗这些影子。”   “该死!”艾门听到柯莉丝发出低声咒骂,“是傀儡师……而且他的力量远比我强!”   傀儡师……艾门若有所思的看向人影,柯莉丝的语气里带着惊惧和仇视,似乎这个职业能克制她?   原理是什么?因为有更强的控制力接管了这些人的影子,所以谎言师的能力无法凑效?   “嗯?”舞厅中央,满嘴流油的银发男人突然放下一只后腿,抬头,看向幽静花园的那个方向。   “阁下?”对面的修亚迅速发现他不正常,抓紧问道,“您发现了什么?”   他在走廊里外和各个房间里都没找到两位少女,只能垂头丧气的回到宴席。   这一刻看到桑伽罗突然又摆出“观察”架势,他还以为对方刚才一直在用能力帮他找人,心中瞬间充满感动。   “我找到你的心上人了,修亚。”桑伽罗的下一句话让他大喜,修亚赶忙从旁边挪过来一只满盛的盘子,用它替换掉了银发男人身前那个装骨头的。   “但是她们的情况不太好。”然而他下一句话却语气大变,眼中闪过两道银芒:“我们也没法继续吃东西了……”   “砰!”   尾音刚落,他立足的地面突然发出一声轻响。   动静不算大,只类似于酒杯摔碎。但他的人却是在这一刻不见了踪影,直接从原地挪移走了。   “阁下?”修亚面色一变,意识到情况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的多。   并不是所有危急情况都能让桑伽罗使用他的能力“阴影爆破”来做短距离的挤压穿梭,因为这毕竟不是真正的穿梭,对施术者的身体负荷会非常严重。   他当即使用了他的力量,通过提前寄生在桑伽罗身上的影碎片追溯过去,再睁眼已和男人并肩,且对面是五个身穿黑袍的神秘怪人。   这里是侧边的幽静花园?   修亚看了看周围环境,默默用能力做了个标记。   “阴影行者的影法师。”桑伽罗一口道破对方身份,“我从来没有惹过你们,你们今晚这手是什么意思。”   “爆影者桑伽罗。”对方同样喊出他当年的称号,“很抱歉今晚打扰了你,但我们行动目标只是柯莉丝-巴托,无意在今后和你为敌。”   “你们站在我面前,挡住我刚才穿梭的路。这种行为就已经是在和我为敌了。”   桑伽罗面色阴冷下去,“而对敌人,我向来不喜欢多说废话。”   “你……”   “不好!”   “后退!”   “躲开!!”   五个人影身形爆退,但还是稍稍慢了一步。   很难用单纯的言语去描述他们正在经历的恐怖,因为那看起来就像是……包裹他们的所有阴影都炸成了碎片。   那是爆炸——仿佛虚空中埋藏了一座火药山而它在刚才被人点燃。无数的阴影碎片被炸成黑雾,眼里力好的修亚甚至还看到黑雾中闪过了一抹纯黑焰火。   厉害!   修亚眼中划过震撼。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力量,但他还是要说:这能力的爆发景象实在太恐怖了!   “轰!轰!轰!轰!!!”   无数的影子被引导爆炸,属于人的、植被的、建筑的……甚至这座桑伽罗双子城本身在日蚀之下诞生的阴影!这些影子全数被银发男人调集起来,用连绵无尽的大爆炸将敌人淹没!   各类杂物在爆炸中被炸的飞扬,桑伽罗漫步在烟尘中穿梭,身边黑雾如阴云滚动,看上去就像是阴影的主宰,五名“影法师”竟被他一人压的喘不过气。   “修亚。”他甚至还有精力指挥下属,“这里交给我,你去前面帮心上人。”   这就是恐怖级强者拥有的力量……   修亚应过,看向他的眼中闪过渴望。   要是我能有阁下一半厉害,也许克拉特就不会那么冷淡了吧…… 第三十八章 你知道影子最怕的是什么吗(还债119)   桑伽罗的突然离席就像是打开了某个音响开关,一座主厅两座偏厅里的人纷纷停下了手头动作,好奇议论着他的去向。   有经验又比较聪明的贵族已经在排队等候离开了,他们不会拿礼仪和生命做等价衡量,而且自信桑伽罗不会就此责怪。   在这种风气的引导下,渐渐的,偏厅里的人也开始往门口挤。蕾切尔和琴混在人群中不能自己的被带着走,对于事态发展有些莫名其妙。   “好像是出了什么事情……”蕾切尔挤到琴边上低语,“怎么办,看起来好像是离开这里的大好机会……”   如果是危急情况,大量贵族会在短时间被引导出城。这时不可能会有守卫再次盘查众人身份,她们完全可以混在一堆贵族马车里一起出去。   “但文森特不见了。”琴焦躁的咬着嘴唇,“她可是影焰的人,我们不能把她丢在这里!”   她正急着,突然感觉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在蹭她的脚踝。   “比比?”惊呼一声,黑猫已经扒着她的裙子窜了上来,“你这是……你嘴里叼的是什么东西?”   “一张纸条。”蕾切尔直接将纸条抽掉,看到黑猫又钻进阴影消失。   “我估计是她专门为这种情况预留的方案,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她选了个隐蔽的角度摊开纸条,看到上面用犀利笔锋写着一行字:[我自有办法从这里脱身,遇到危险可以优先选择保全自己。]   “到底是影焰的人。”琴松了口气,“也许她一开始就想好了,这就算她支付的报酬……”   “铛铛铛挡!”   幽静花园内回荡着一连串的金属交鸣声。   艾门身穿白纱长裙,双手把持着狮心王剑,以一己之力守着银发少女,无论那些穿梭的阴影如何攻击都无法突破她的剑刃。   柯莉丝捂着肩膀坐在地上,手掌缝隙中有鲜血流下。她似乎忘记了自己此刻还身陷危机,一双银魅的眸子紧紧盯着“黑发少女”,渐渐被她的坚韧还有英气吸引。   人生中第一次,她因为“被人守护”而产生了感动。对方的剑技和神秘来历勾起了她的无边好奇,她感觉自己还是第一次发自内心想要了解他人。   “铛!!”再次架开一柄漆黑短剑,艾门的身形终于出现了些微晃动。   那些一直盯着她的傀儡们顿时从四周浮现,对准她的头、胸、腹、背等致命位置举剑挥砍。   “哼!”艾门嘴角微微翘起,身形就着晃动的方向似要摔倒。然而在倒下之前她猛然扭转步伐转起裙摆,亮银剑光画着圈从空中瞬息斩过。   “嚓!”   这是她苦心谋划的必杀一剑。一共有8名傀儡被她这一剑抹了脖子,7个头颅被直接斩飞,还有1个连层皮倒挂在脖子后面。   但是让她始料未及的情况出现了:这些被斩首的傀儡居然并没有停下前进动作,而是奋不顾死的硬挤上来,手中短剑直刺向她!   这是——艾门面色猛然大变——瞬间挤过来这么多人,她来不及闪出方向躲闪。   “你躲得开!”   就在她犹豫要不继续烧血的时候,柯莉丝突然振声对她大声说道:“你能做到!”   意识再度变成恍惚状态,艾门只感觉身体突然失去控制,以一个极其不雅的姿势从包围中翻滚出来,恰好闪过了那必杀的合围。   “怎么回事!?”反应过来后她面色诧异的看向女孩,“刚才那是……”   “你忘了我开头跟你说过这能力可以用在床伴上吗?”柯莉丝飞快跟她解释,“实际上不止床伴,我们可以让任何同伴在短时间内达到自己在当前的极限。”   不只是感觉,还有身体的控制力?艾门左眼微微凝神,这倒是绝佳的辅助能力……   人类身体有200多块骨骼和600多块肌肉,但并不是所有的一切都能受人们意志操控。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鼻翼和耳朵——有些人天生可以控制它们做轻微动作而有些人怎么努力都办不到,这就是控制力差异,细究还涉及到神经学科。   而即使是那些对身体控制力再强的人,比如可以那些可以把手指缠在一起的、双眼不规则乱转的、身体扭成麻花的、舌头舔到**的……不管他们在擅长什么,他们也总有一些事是办不到的。   他们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力量,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反应,不能控制自己身体里的每块骨骼和每块血肉,这导致他们表现出来的运动能力还远远达不到实际上限。   而谎言师可以通过“欺骗”来唤醒这种极限。   维多利亚神族虽然控制力远超常人但也做不到完全掌控每块骨头,艾门现在就有一种奇妙感觉——她平日里开发出来的战斗方式似乎没能发挥出这具身体的全部潜力。   “你对身体的认知还太片面了。”柯莉丝一本正经的对她说道,“你远远没有达到极限,还可以更强大,更快速,更凶狠,更致命!”   “哈!”   随着她的“欺骗”,艾门只感觉身体里烧起了一股暴虐烈焰。内环战阵在炽热鲜血的涌动下高速运转着,让她一剑比一剑快,一剑比一剑力量更大!   包围她们的48具活人傀儡在她的突然爆发下被快速削减着总体数量,每一具倒下的傀儡都会被她切成人棍,确保其再也没有反咬能力。   “不可能!”剩下的傀儡同时发出惊讶怒吼,“一个小女孩……凡人的身体怎么会有这种潜力!?”   “不过正好。”下一刻他们又转变语气,“这么强大的身体,交给你用实在太浪费了……”   所有傀儡猛然跃上半空,让自己的影子从四面八法汇入艾门脚底。   “不如给我!把你的一切都献给我吧!”   不好!   柯莉丝面色骤然大变。   说话哪里有光影快速?她根本来不及为少女的影子构筑防御,这样下去她也会变成活人傀儡!   “呵……”   感受着从四肢百骸里传递来的紧缚力道,艾门僵住动作,吃力的在嘴角扯出笑容。   “很久很久都没有和阴影相关的敌人敢如此侵犯我的身体了……”   “你这蠢货,你知道阴影最怕的是什么吗?”   ————————   要票票(啜泣) 第三十九章 灰姑娘的时间到了(保底)   艾门首先承认一点:来自阴影的能力有不少都很厉害。像柯莉丝这样的诡异能力,如果她不预先做出防范,中招概率将无限接近百分之百。   但同时她也得铭记一点:这里她并没有将自己的全盛状态给算进去——也就是她排除剑术之外的主攻手段,神焰没算。   “阴影最怕的是什么?”那个傀儡师的声音直接在她脚下的影中响起,“哼!无论怕什么都不会怕你!”   “那你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吧……”   一边感受着从脚踝处不断往身体上缠绕过来的束缚力道,艾门一边缓缓扭头,看到银发少女正满脸担忧的盯着自己。   她突然生出一股恶趣味,想要模仿下某个知名场景的装逼台词。   “好好看着……这连星星都能斩碎的凤凰翅膀!”   “嗤!”她的身体在这一刻突然窜出一圈灿金光炎。这些由内而外生成的火焰在极短时间内将她全身包裹起来,连头发都开始燃烧,恢复成了鲜艳的金色。   “啊!”两声惨叫几乎同时传来,让艾门抬手的动作顿了一下。   等等,怎么是两个?   她转头看向柯莉丝,发现银发少女正双手捂眼倒在地上颤抖抽搐,一副被强光闪瞎双眼的样子。   还有她身上的束缚力道也全消失了,花园角落里踉踉跄跄跑出来一个双手捂脸的黑袍男人,也是一副被突然致盲的凄惨模样。   “噢。”她咬紧下唇,“我好像忘记你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强光直射了……”   阴影界的光照相对真实空间实在是过于柔和。就她看到的场景而言,本地居民所见过的最强光源应该只来自哪些纤细微弱的小火苗们。   他们从小到大从未见过太阳的光辉,她刚才冒出来的灿金神火对这些人来说丝毫不亚于阳光本身。而就连正常在地上长大的人直视炽阳都会让眼睛受伤,这些人就更别提了。   艾门估计她刚才为了气势弄出来的闪光术给这些人造成了“10000%的神圣伤害”——那可是不计护甲和魔防直接扣在血量上的。   哎呀——她突然伸手在头上一拍——这种情况……万幸她刚才因为太羞耻而没有喊出招式名字,否则凤翼天翔打出去效果却是太阳拳,这个场面就很尴尬了。   “哼!”她看向那个被树枝绊倒的黑袍人,气势汹汹的走上去,一脚压在对方胸口。   “这种透支生命来恢复创伤的能力还真是让人心生怀念……”她看到这人脸上的皮肤正在疯狂蠕动,仿佛皮肤下方的血肉活了,变成一条条细长蛆虫在往他的双眼框钻。   “融合人,不,应该说是突变人才比较合适。”少女直接肯定他的身份,“像你这样的家伙如果出现在表层世界一定会给我带来巨大 麻烦,嗯,看来你们的侵略重心一直都放在临界区呢……”   “你是谁!?”黑袍人的视力还未开始恢复,只能被她踩在地上不断挣扎,“阴影界的原住民不可能知道这些东西,你是……难道你是地上的人?来自那片黑暗之外?”   “答对了!”回答他的是亮银剑刃,“所以我不会让你知道太多东西,你可以死了——”   “嚓!”剑刃从他的喉咙刺入,将他整个人钉在地上。在这过程中艾门一直在用神焰的光辉压制他,没有让他和其他阴影做任何接触。   “呵呵……”黑袍人松开双眼死死瞪着她,只能依稀看到一个刺眼的轮廓。气管受创让他连声音都难以发出,很快就口吐血沫浑身抽搐,被长剑钉死在皮草地上。   “……”无言的抽出银十字剑,艾门将表层的神焰散去。   垂落的发梢告诉她那些染发剂已经彻底失效,她的头发再度恢复成耀眼的金色,一个在阴影界会被当成珍稀动物围观的色泽。   回过头,她无奈的发现有两个人都看到了自己这副样子。   一个是已经从失明状态中稍微恢复的柯莉丝,还有一个是站在二十米开外小土坡上的黑发男人——那个从舞会一开始就在不断骚扰她的诡将修亚。   “克拉特?”看到她回头,修亚有些不敢确认的轻声问道,“你这是……为什么你会有这种力量!?”   他运气好,赶来的路上没看到少女发出的第一道光。因此双眼受损不大,从一开始就可以勉强看清她的动作。在他的视线里他看到她的头发从深邃的黑逐渐变成耀眼的金,出手动作杀伐果断,和他印象中的弱气大小姐完全就是两个人设。   更让他惊奇的是他感觉自己内心深处丝毫不觉得这很违和,仿佛她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只有这个设定才最适合她!   “细节方面就不多说了,因为我还得赶末班车。”   艾门将长剑收入剑鞘。低头,抱住从阴影里窜出来的娇小黑猫。   “如果你们肯为我保密,也许下次再来我们会有机会合作一次。”   平心而论,她其实有些不太想走。   刚刚击杀的傀儡师是突变人,他无疑来自异种教会的阴影界势力阴影行者。不像蕾切尔那种愣头青可能什么秘密都不知道,这绝对是个排位靠前的核心成员。那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埋伏在里袭击柯莉丝,他们想要从柯莉丝身上得到什么,这种对立关系是否说明了琴提到的“中庭贵族”和这些人是敌对关系……有太多信息她想要立刻了解,当然不愿意就此离去。   但没办法,这张车票毕竟是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她之所以敢在陌生旅途的最后关头浪这一把,主要原因就是有这张底牌提供脱身手段。   再考虑到这里终究不是熟悉的世界,她对普斯-桑伽罗的为人底细一无所知,艾门还是让理性最终战胜了感性,选择跟着“坐标”回归。   毫无征兆的,她的身体没入影子里消失不见。   修亚面色立刻大变。   他冲上去在地上一阵摸索,站起来时有些失魂落魄。   “纯度在九成以上的幽金坐标可以突破阁下设置的结界。”他摇头叹息,“她居然就……这么走了!?”   “你失态了,诡将先生。”   看着倒在周围的一圈残缺尸体,脑海中划过那个白裙身影拼死挡在自己身前的样子,柯莉丝吸了口气,撑地从草坪上爬了起来。   “我们肯定能再见到她的。”   “我有预感,那不会很久。” 第四十章 有缘浴缸来相会(还债120)   身体被黑暗彻底包裹,艾门的世界顷刻间失去了一切色彩和声音。   重新回到影界的感觉说不上好也说不上糟,一方面她像每个远行的旅人那样期待着归家;另一方面,她也实在是不想面对那些阴影中的未知恐怖。   如果阴影界还有神主存在的话,那她最好保佑我别再遭遇和幽灵寄生蛛一个等级的大怪物了……   一边攥着幽金坐标在黑暗里前进,艾门一边祈祷这次归途不要再出任何事端。   然后刚这么想完她就感觉有一大群的未知生物在快速朝着这边靠近——它们十有八九都是被幽金坐标发出的波动给吸引来的。   阴影界的狗屎神祇不会就是索菲亚吧!   艾门气的想骂人,但在阴影界里贸然说话是找死的行为。她只能担惊受怕的捏紧幽金坐标,不断催促这破烂玩意飞快一点。   半液态的金属团毫无被威胁的自觉,它依然飞的“慢悠悠”的,再这么下去很快就会被那些东西追上。   就在艾门犹豫要不要再作个死——第二次在这使用神焰的时候,她突然感觉自己的小腹下面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那感觉实在难以形容,她先是一愣,然后面色变红,又继续变绿,最后白,白,白,白,白……一路无止境的惨白了下去。   该死的!她在心里发出咆哮:琴那个小碧池!她不是说那些花纹封印可以防止这玩意泄露气息的吗?   能在那个位置“动一动”还能让她有这种感觉的东西,自然只可能是那只孵化出来的幼年寄生蛛。   紫发少女的保证尤在耳边,但看看那些骤然间犹如耗子撞猫掉头就跑的未知生命体——她就是用屁股想都知道这玩意的气息已经泄出去了!   感知里再次变得一片“空寂”,艾门却不觉得这是好事。   比较低等的阴影生命之所以会远离她是因为它们嗅到了她小腹上的幼蛛气息感到害怕,那比较高等的呢?它们会不会反而被这气息吸引过来?然后动念头想品尝一下人肉的美味?   她不由想起了一句电影台词:“暴龙的尿并不能让你在森林中畅通无阻,因为它固然可以吓跑那些小型恐龙却也有可能引来一头更大的暴龙”。   这等于是一个低级生物的过滤器,只能给她暂时的安宁。   这么想,黑暗中的寂静恐怖可就有些不好受了。   有时最可怕的东西不是最后造下杀孽的某个存在,而是等待它降临的那个过程。   每一分每一秒,艾门都不敢从黑暗中收回精神感知。她全身的神经绷的极紧,随时做好了准备拔剑迎敌。   来了!   突然,有一团硕大的暗影侵入了她的感知范围。   她仔细分辨,确认这东西并非当初追杀她的那头巨型怪蛛。   它的轮廓辨识起来更像是一条长有诸多触肢的未知鱼类。那些触肢就长在它的身体下方,它移动的方式倒是和幽灵寄生蛛有几分相似。   阴影界的怪物为什么都有这么多邪恶肢体?   艾门对此有些无法理解。   难道是因为这片空间没有任何障碍物,所以大多数生物都是“放射状”进化?好尽可能让自己的身体能全面探索到更多区域?   好像也没有别的合理解释了。   那头未知怪鱼的身体很大,比她当初遇到的幽灵寄生蛛母体还要大三倍以上。如此悬殊的体积差距意味着她若想抵抗就只能动用神焰之力,而在纯黑世界里制造光明其实等同自杀。   这可不是深海,那些海怪她有把握应付,这些能在阴影中切换状态的怪物可不好弄。有被寄生的例子在前她也不知道这东西是否具备什么特殊能力,因此丝毫不敢大意,死死盯着它的游动位置。   怪鱼暂时只表现出了部分好奇心理。它速度很快,远远超过游动的坐标。艾门看着它在自己身边绕来绕去,然后呼吸一闷,突然感觉吸入的气息带着腥臭。   混蛋!   她心跳一滞。   这鬼东西是把她吞了?   危机在前,她也顾不得作死的下场。赶忙全力运转内环战阵,直接在鱼腹中开启了完全体的焰化拟态。   身体化为带着几分透明的金色焰物质,全身衣物在顷刻尽毁。艾门只感觉小腹处又传来一阵麻痒,突然进入失速状态。   似乎是因为她太烫嘴,被那怪物吐了出去。   很好!   艾门立刻解除化身,一手抱猫一手拿剑,像只滑溜的人鱼般从一堆触肢间穿梭游出。   手中的坐标传来熟悉震动,她躲开朝她卷来的触肢,在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中“哗啦”一声——   “殿……殿下?呜?”   一丝不挂的摔进了一个坐着人的大浴缸里。   两具赤裸的身体极其不雅的纠缠在一起,艾门压在对方身上,胸前高耸正好贴着对方的脸。   “咳咳咳!”她挣扎着从水里抬头,眯着眼睛,半是迷糊想抓住什么来稳住重心。   “呜呜!!”   结果抓住了一个软腻而又富有弹性的东西,手感好像还挺熟的……   “阿尔贝蒂娜?”   她骤然睁眼,总算是彻底醒过来了。   这鬼地方不是她们在港口房子的浴室吗?   抬起上身,她终于看清了面色通红的棕发女人。一转头,又发现自己的左手和对方右手正十指紧扣的捏在一起。   这两只手中间还夹着一个冰凉的东西,微微松开,掉下来一枚云纹玉钱。   看到这东西,艾门立刻明白了一切。   幽金坐标的另一个目的地正是玉钱,不管玉钱在哪,它在回归时都会准确找到它的位置。   所以她也就被一起带来了。一起掉在了这大浴缸里。   不过有一点艾门想不明白。那就是幽金坐标的回归时间阿尔贝蒂娜应该知道,为什么她会在这种时候来浴室泡澡?   她不是应该提前做这些,然后和碧蒂斯在书房里等她回来的吗?   难道是……那条鱼把她吐出来的“加速”提前了坐标的回归时间?   她在这里纠结,却没发现阿尔贝蒂娜的视线一路掠过她的高耸雪峰,停留在了她幽谷上方的神秘位置。   那里有一个纯黑色、被桃心花纹包裹住的蜘蛛纹身,在她白皙娇嫩的肌肤衬托下分外显眼。   尤其是这个场合,让它无法避免的带着一股淫/靡气息。   “喵~”   黑猫从浴缸的阴影里钻到地上,甩了甩水,不明所以的看着两人。   它不明白,房间里的气氛怎么突然间就不一样了。   ————————   求票票(爆言) 第四十一章 合不拢腿的书房会议(保底)   “俄塞纳怎么还不出来?”   碧蒂斯一个人坐在书房,频频看向手中怀表,不太理解为什么时间快到了棕发女人还憋在浴室里。   她俩感情不是很要好的吗?正常情况应该是提前一小时就洗完了早早坐在这等人回来……这是怎么回事?这两人是趁我不知道的时候闹别扭了?   她心不在焉的坐在那胡思乱想,手中大书翻到中间一页,突然看到页面中间显现出一行加粗的黑字:[我还是不觉得你们这种冲动行为是一件好事。]   “……”碧蒂斯眉毛一扬,拿起骨笔蘸了蘸墨,在空白处写道:[如果可能,当然不会有任何人想去那片未知的幻境。]   [维多利亚的子嗣答应过你,只要你愿意合作就可以在事情结束后恢复自由——虽然那只是在时间海的自由,但你难道不动心?想在这本书里被关一辈子?]   [恐惧和它相对的诱惑没有任何关联。]那行字在书页上继续浮现,[我在那里待了超过一万年,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孤独。你们或许可以在我的指点下找到你们想要的东西,但你们并不了解即将付出的那份代价……有时虚幻和现实只有一念之隔,如果不是因为害怕迷失,我早就在里面被腐蚀了……]   [我看你是被关的太久了。]碧蒂斯咧嘴继续书写,[要是被世人知道远古邪王,时间魔图撒居然会害怕时间本身,他们保准会笑掉大牙。]   她和图撒以文字交流的形式聊了会天,突然惊醒似的拿起怀表,发现它已过了午时十二点。   她当即就愣了一下,抬眼在房间里来回张望,没有发现一丁点的异常情况。   “俄塞纳!!!”金发女人站起来,朝着楼道口恐慌叫道:“天啦!她没回来!!!”   “你听到了吗?”没得到回应,碧蒂斯怒气冲冲的跑向浴室,“我说艾门她可能——”   “嗯……啊~”   “别、别摸那个花纹……有感觉的……呜呜!”   “不要这样……阿尔贝蒂娜。别把我对着剑……它能看到我们……会教坏它的——咿呀!!”   “?????”金发女人张大嘴巴站在门口,一时没反应过来里面怎么会有这些旖旎喘息。   脚边似乎被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碰了一下,碧蒂斯低头一看,是幽影猫比比。   这只猫刚从门缝阴影里挤出来,正步履蹒跚的往楼梯口走。之所以这么形容是因为它前面两只小爪子都捂在头上,一副“非礼勿视”的戒律模样。   “……所以你们是提前回来了?”碧蒂斯面色古怪的看着黑猫,“在浴室里?”   “喵!”比比朝她龇牙咧嘴的叫了一声,身体压低,浑身毛发如钢针竖起。   “赶紧滚蛋!”碧蒂斯对它摆摆手,“这么小就这么记仇,真他娘的没出息透了!”   不过人回来就没事了。确认这点后碧蒂斯也就不着急,重回书房默默看书。   又过了将近一个小时,棕发女人才扶着双腿发软的少女从浴室出来。   艾门简直无法形容这段时间自己遭受了怎样的“折磨”。她其实已经对这个猎奇纹身的诱惑力有心理准备了,但事情真正发展起来后她发现自己还是对它太低估了。   它所造成的效果可不仅仅是“诱惑”那么简单,同时还有“愤怒”和“嫉妒”。她已经记不清自己重复了多少遍它的来历,可棕发女人还是有些耿耿于怀,动作比过去粗暴多了。   尤其是……当被这样粗暴对待的时候,她镶嵌在十字剑上的那枚眼睛居然被长剑控制着自主睁开了。   这是狮心剑的意志,源自它对未知的好奇。但问题在于它的视界和少女的视界是共享连接的,这就导致那些旖旎的画面,她可以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清晰欣赏。   光是经历这些画面就已经让她很羞耻了,更不要说她还能以别的视角完整看到。从圣瞳反馈回来的那些影像简直让她羞愤欲绝,身体顿时变得更敏感,在狂猛攻伐中被一次又一次的送上巅峰。   “所以……”碧蒂斯听完了阿尔贝蒂娜的主要转述,终于问出了第一句话,“艾门已经探索了一部分的碎片带,并且和其中的一些势力建立了联系?”   “别的地方,比如他们说的中庭是怎样的我还不能完全确认。”艾门说道,“但至少桑伽罗碎片那块区域,阴影行者的势力很小。”   她的声音有些绵软,无法抑制的透着媚意。碧蒂斯不动声色的将骨笔碰到地上,拾捡时看了眼桌下,发现她的两条腿还在不自然的朝两边分开,即使有座椅靠着也仍在轻微颤抖。   她的双眼顿时就亮了,拿笔回来时更是用钦佩的视线看向棕发女人,看的她莫名其妙,以为自己身上有哪里不对。   “那么已经可以确认这个东西就是幽灵金属的一部分了。”碧蒂斯拿起玉钱,看向艾门,“确实,只有这种金属才能在那里充当坐标。神战之后科尔法琳娜肯定是死在了阴影界,她的尸体埋藏在真实碎片演化成千上万年,‘幽金’就是她在世界上的最后遗骸。”   “那我们是否可以,把它混到武器里去?”艾门有些期待的看过来,“阴影界的人只拿它当穿梭坐标和货币使用,并没有开发出它原本的力量!要是我能从那里带回大量幽金……”   “不现实。”碧蒂斯摇头否决了她,“问题是纯度。”   只有完美无瑕,纯度百分百的幽金才能算是真正的幽灵金属。含杂质的不算,用来打造武器怕是还有负面效果。   “不行吗。”艾门很失望,“也是……如果提纯这东西有那么容易,这块九成纯度的不会有琴说的那么珍贵。”   这段时间的遭遇让她深切意识到自己的实力还不够强,自然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变强的可能。   别看圣瞳她现在还能用,但因为奇格兰幻影提到的限制,那只眼睛已经不能再像过去那样提供完善的“观察”效果。如果说过去它的效果是100%,现在充其量只有10%,失去日冕后她能决定胜负的手段开始捉襟见肘,必须得想法变得更强才行。   不过此行也算是有不少收获,尤其是阴影界强者的各种能力,有初步了解总好过一无所知。   攀谈结束后,碧蒂斯收起记载的笔记。   艾门对她点点头,互相都知道留给她们逃走的时间已不多了。 第四十二章 挺进时间海(还债121)   艾门回归后的二十四小时,整个码头的员工和战士们都忙碌了起来。   “14组的人,这是你们的货物。必须在3点之前搬到先知号上去,然后快点回来,还有别的工作在等你们。”   “我有两个小时没看到8组的安德烈了,有人看到他了吗?那边有一个紧急任务要派给他!”   “12组的人怎么会这么多?天啦这样分发的物品箱根本不够用,管后勤的蠢猪肯定又算错了,他们能不能找个数学好的来做这种事!?”   吆喝、争执、怒吼、咒骂,无数喧嚣混在一起随着一个个人影来回窜动,整个码头连带靠近的街区都是一片热闹景象,很快就连那些不买报纸的穷苦渔夫都知道了这些人打算正式出海。   消息很快传遍全城,中午的时候撒摩带着一票人赶了过来,正好在码头和艾门相遇。   “我听他们说你要走了。”撒摩和她单独来到一处海崖,看着海平线有些心不在焉,“我想知道的是……你还打算再回来吗。”   和少女相处这么久,她身上的气质、谈吐还有最重要的实力都让撒摩明白自己和她不是同一类人。加上她一直以来的委婉拒绝,撒摩从未打算将所有感情都袒露出来。   他知道可能自己努力一辈子也没法牵起对方的手,所以只想默默做个守护者。但现在连“看着对方”这种渺小的愿望都即将破灭,他发自内心的感到痛苦和失落。   “你是个不错的男人,撒摩。”艾门看向他的侧脸,“虽然你有不少小毛病,但在大事上你分的很清……这对男人而言其实已经是一种珍贵品质。”   “而你接下来应该做的,不是守着一个得不到回应的人寄托希望。”她继续道,“你应该将你的精力放在那些值得你付出的女孩身上,别学你父亲,在极端的情感里坠入邪道。”   “至于回来的问题……我肯定还是会回来的。毕竟这里也有我开设的分厂,我忠实的雇工,还有最重要的——能交付后背的贴心朋友。”   “朋友。”撒摩定睛看了她一会,突然咧嘴笑了起来:“你能这么称呼我,我很开心。”   “带上它吧。”他从腰间解下一把细刃长剑,“我不能陪你踏上旅途,但我希望这把剑能帮一些忙……你回来可以再把它交还给我,这也是朋友间的仪式,或者说约定。”   “……好。”艾门顿了下,伸手接过这把传奇宝剑。   “再见了,撒摩。”   “再见,塔里亚。”   ……   “呜——”   鸣笛声响彻在东海码头,在无数市民的见证下,五艘巨无霸的钢铁“战舰”从船坞水槽里开了出来。   这些战舰的结构和他们所熟知的不太一样。它们并没有在侧弦开太多的火炮窗口,而是在甲板上安装了八门口径更大的长管舰炮。此外有两艘船的船头位置还安装了锐利狰狞的巨型撞角,从侧边看过去就像两面巨人使用的白银巨斧,真真是寒气逼人,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到它们的威力。   “这声音听起来真让人安心。”艾门和一群普兹林登学者站在白珍珠号的船头位置,“两年前我绝想不到,钢铁巨轮居然会这么快就成为现实。”   “钢铁太重了,远比木制舰艇要重的多。”毕诺-卡里克点头说道,“正常发展还得等十年以上你才看到它们,之所以这么早是因为汲取了浮空城的齿轮技术。”   他和卢森堡等人一起站在旁边,能亲眼看到自己努力的技术成果在海上破浪行驶,这些普兹林登学者都很高兴。   “对,那东西的最大价值就是将齿轮技术巧妙和蒸汽动力结合到一起……而且还有转化热能的动力炉。”艾门点点头,深以为然,“没有这些它开不动,可能不止要多等十年……”   五艘巨轮逐渐驶出海港,在最后一个转角处卡里克等学者教授依次下船——她并不打算将这些学者也带到时间海去,他们留在外面能发挥的作用更多。   “拜伦人的信使还没有来。”所罗门是最后一个下船的人,临走前他对少女点头致意,“我会保护好这些人,包括你担忧的疫苗研制,这些我都会帮你看着。”   “谢谢你,教授。”艾门跟他来了个拥抱,“也替我谢谢所罗亚……谢谢你们当初在暗巷里救我一命。”   “我不觉得珞芒是真的想杀掉你。”黑发男人微笑起来,在她背上拍拍,“行了,都快20岁的人了,给你的仆从看到影响不好。”   两人松开,就此道别。两拨人隔着海浪相互凝望,一直到五艘舰艇都驶入白雾,岸上的人才呼出长气,稍稍有些怅然若失。   可能他们自己内心都没意识到,欧锦城……尼昂领……乃至整块艾莎大陆都已被那人烙上了独特印记,在很久很久的一段时间都不会消散,除非有新的传奇能重新崛起。   “情况怎么样?”   白雾区,艾门和阿尔贝蒂娜来到舰长室,看到格林-腾斯正穿着舰长制服吊儿郎当的坐在那里。   “还行!”腾斯立马站起来,跑到桌子边上摆弄海图,“根据您提供的航海图……我们现在正在穿过被时间海包裹的东部海域,大概再有四十分钟就能抵达泄露的源头,从那里进入过去的世界。”   “盯紧点。”艾门叮嘱他,“过去还从来没有人敢组织这种大规模的队伍来这里探险,所有的一切都得靠我们自己摸索……你遇到的任何情况都得注意和它汇报,绝不能有任何延误!”   “绝不能有任何延误!”拉拉扑腾着翅膀飞到腾斯头上,低头对他啄了一口,“听到了吗你这白痴!哎你头上的老油味真是够重!”   “别闹了拉拉。”艾门把它唤下来,语气切换:“帮我传法尼娅,我要知道她那边的情况如何。”   “还可以。”拉拉憋了一会,开始惟妙惟肖的学女人口音,“‘有图撒的精神力包裹,五艘舰艇的情况正常,这样即使穿过源头也不会互相失散,我们的构想是正确的’。”   “那就好。”艾门露出满意的微笑,“让她也盯紧点,等过了源头确认没情况再行休息。”   源头——指的其实就是这片白雾泄露的地方。那是艾莎东海靠近海岸的一片临近海域,当时尼昂掌控者就是为了拯救陷落于此的红珊瑚号才会身死殒命。   她们得穿过那里,然后才能进入真正的“过去”。   ————————   圣诞节本打算请假的,想想还是照常更吧。   求票票(理直气壮)! 第四十三章 明星组合:拉比可(保底)   这次航行很危险,但艾门仍然带了相当的人手。   五艘船,按每艘船标配800人算,她一共带了4000多人,包括2000名圣焰骑士、1500名水手500多名精通各种技能的新招雇工。   每艘船的分配比大致一样,像她所待的白珍珠号就有400名战士、300名水手和100名其他雇工,这些人在船上各司其职,目的是将每艘船都变成一座兼具战斗和生活功能的海上堡垒。   这是为了以防万一,意味着五艘船中的任何一艘如果在时间海里不当心失散——它们都具备独自航行和战斗的能力。   这些长宽深数据分别为240、7x60、5x32(单位:米)的大家伙拥有3327~3675不等的恐怖吨位,每艘船都拥有塔里亚工坊精心铸造的八门舰炮。其中五门是副炮,三门是主炮。副炮口径120mm,名为“回响”。光炮管就有4米长,每分钟射速5-8发,可将98kg的锥形后装弹射到60里外。主炮为单装180mm“穿云”级巨炮,炮管5米,射速5-7,同样是锥形后装弹,威力比前者还要厉害。   它们都是在一艘木船骨架的基础上被分批次浇筑打造出来的。那艘原型战舰被总设计师卡里克用瑟兰国徽命名为三眼狮号,这些成品也就顺势成了“三眼狮”级,属于第一批下水的钢铁战舰。   这些数据意味着每艘船都可以在60里外建立战斗力。一次齐射造成破坏还要超出一支装备齐全、训练精锐的炮兵团。艾门初次视察舰炮火力的时候都忍不住被恐怖效果吓了一跳,还是卡里克告诉她这些炮用浮空城的齿轮技术连接了船只动力炉,可以借来部分出力她才释然。   也因为如此,这些炮火不能装的太多。每艘8门是接近极限的数据。艾门觉得光凭这些恐怖巨炮就能荡平时间海里的大部分麻烦,比如碧蒂斯跟她提过的亡灵们——那些消弭在历史里的陨落帝国。   “还有撞角没算呢。”一边跟阿尔贝蒂娜商讨着这些惊人数据,两人并行着来到餐厅,“法尼娅真是个结构鬼才……她是怎么让白珍珠和先知号在拥有这种大杀器的情况下仍能维持原本重心的?”   审视完船舱,她对整艘船的运营情况非常满意。因为这是远海航行,他们带了大量的淡水、酒还有各种蔬菜,船舱中甚至还有一块空间储存泥土,用来在最危及的关头种蔬菜种子。   不过这些她老早就审视过一遍,这次审视不过是为了看看所有人在自己的职位上干的顺不顺手。真正能让她看几次就惊叹几次的还真只有前面的撞角……虽然她觉得称呼那玩意为撞刃更加合适。   刀斧般的刃面,光是看就能感觉到寒气逼人。要知道白珍珠号的动力可是在采用新型动力机的基础上照搬了浮空城的采能结构,要是在马力全开高速行驶的基础上她再提供附魔加速,这东西怕是能切开小型冰山,即使海底巨怪被正面撞中也绝吃不消。   “卢森堡教授不是说重新设计了储藏室吗。”阿尔贝蒂娜和她一起在餐厅坐下,“他改了分列,把休息的房间和储藏室都挪到后部去了,当时还警告我们别点炸了弹药库,这我可是记忆犹新。”   “卢森堡教授太苛求完美了。”艾门看她笑了,自己也跟着露出微笑,“他总想把所有结构都弄的尽善尽美,这可不是短期内能完成的活……”   “夜安,伯爵。”侍者端来两份肉排,“很荣幸招待您,祝您用餐愉快。”   艾门对他道了声谢,拿起餐具开始大嚼。阿尔贝蒂娜则看了看那名侍者的背影,问道:“他应该不只能端盘子吧?”   “当然。”艾门点头,“这里的每个人可都是社会精英。”   是士兵,也是水手。是水手,也能战斗。除此之外所有雇工——比如那些清洁工、锅炉工、厨师、医生,甚至就连刚才的侍者在登船前都收到过严格训练,确保了他们在遇到危机时能有最正确的应对反应。   但也由此能看出来白珍珠号的设施之全。餐厅、泳池、训练馆、射击场……如果忽略掉它的战斗功能而只看提供生活的部分,它的一些条件甚至比那些海上游轮还要出众。   这也是为远海航行所准备的。艾门自己就不是那种“光信奉暴力和镇压的人”,比起奴役仆从她的管理方式更开放。所以她愿意给这些人最好的条件,只要求他们尽职尽力完成工作。   晚餐后,拉拉扑腾着翅膀找到在甲板上观海的少女,传来碧蒂斯的话,让她休息之前过去一趟。   白珍珠号顿时开始向先知号靠近,距离足够后让艾门过去。   “什么事。”在舰长室,她看到了一身军装打扮的金发女人,她肩膀上也站着一只红毛鹦鹉,正呆头呆脑在看海图。   “喔喔喔!”看到艾门,可可用力拍拍翅膀,化作红光绕着她来回乱飞,“可可要吃的!可可要吃的!”   “吃的一会给你。”少女面无表情,将窜到她短裙里的傻鸟揪出来,一字一句的对它说道:“再添乱,我就把你送给比比当肉玩具。”   “咕嘟!”可可低下鸟头,看到在她脚下的阴影里已经冒出了一只“狰狞脑袋”。   “喵~”比比娇软的叫了一声,从阴影里钻出来,毛茸茸的小脑袋在少女脚踝上来回磨蹭。   “你在干嘛!?”这一下,拉拉和可可都惊到了,它们拍动翅膀瞪着黑猫:“恶心透顶的卖萌怪!你以为这种下贱行为能让我们高贵的主人另眼相待吗?不——你错了!”   “是吗。”艾门一扬眉,将攥着的可可送到黑猫面前,让它在可可脑门上舔了一口。   这真……真是他娘的太恐怖了!   可可很干脆的双腿一蹬,翻着白眼昏了过去。   “哎?”艾门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当初是谁给组合起名叫‘拉比可’的?是你还是拉拉?怎么见到正主后反应和当时差那么大?你们不是说要骑在比比头上……那啥的吗?”   “好了艾门。”碧蒂斯有些无语的制止她,“玩弄宠物是很恶劣的。”   “我叫你来是因为……大概在10分钟前,我们通过泄露 点了。”   “哦。”艾门眯起左眼,“这么说我们已经开始进入过去的历史?”   “可以这么理解。”女人点头。拍了拍那本摊在桌上的黑皮大书:“下面的内容你来讲解。”   [晚上好,维多利亚的子嗣。]   那本书开始浮现文字。   [我们第一个要面对的,是亚门帝国。] 第四十四章 待嫁的鹰(还债122)   亚门帝国。   艾门凝神。   这是一个她不知道听了多久的名字。它在无数的传说、无数的诗篇、无数的典籍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历史地位,对文学、天文、魔能技法的钻研连安塔利亚蒙都赞不绝口,是瑟兰前的最强霸主。   因为有和塞弗莉的关系在前,加上和约修亚人的世代死仇,她对亚门人的了解并不局限于传说记载,而是搜集过相关的大量资料。   别的不说,鼎盛时期的亚门帝国能组建出一支高阶掌控者部队——且部队人数超过300——这就已经是让很多人难以想象的恐怖力量。   更别提他们还有一座仿制哈塔神国的浮空城,有失落在过去的魔能秘技,即使将这个陨落的王朝搬到现在来也依然不是个好捏的柿子,光是强者数量就令人头疼。   “亚门帝国吗……”恍   惚之后,她的表情恢复坚定。   “亡灵就要有亡灵的觉悟。”   “我不管挡在我面前是什么人,是哪些威震天下的古代王朝。”   “但凡敢阻拦我找文森特的,我不介意再让他们毁灭一次。”   ……   黑暗中,撒迦莉雅猛然睁开黑色双眼。   那一瞬间,她看到无数食腐的秃鹫扑腾翅膀从身边飞离。每一只秃鹫都是半透明状,透过薄薄的皮囊能看到身体内部——那里挤满了变形扭曲的死者冤魂。   “嗯?”浑身冒出大量虚汗,她眼前一花,场景又变成了一间稍显昏暗的少女闺房。   装修的不错。   这是她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想法。   房间是典型的拉塔迪亚式风格,在原有的亚门风俗中布置了来自歌利的地毯和熏香炉,充分融合了各个文明的特点而又不显得冲突。可以说布置房间的人绝对是个中高手,这出手的价格恐怕不低。   她被人安置在这样的房间里,对于处境有诸多猜测。为了更进一步的了解情况撒迦莉雅翻身下床,却在双脚刚落地时身体一颤,整个人失去控制的倒了下去。   “呃——”熟悉的、来自灵魂的恶魔低语再次响彻在她的脑海。全身上下的每一块骨、每一块肉仿佛化作锋利刀片,正在来回交错,切割着她的疲惫灵魂。这股巨大的痛苦只作用了一分钟就让她全身上下被汗水浸透,一直到它如潮水褪去,撒迦莉雅仍然在痛苦的记忆中无法自拔,过了将近半小时才躺在地毯上昏了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次睁开眼睛时,窗外的光亮已照亮卧室。依稀能听到鸟雀在树梢上叽叽喳喳,门外较远的地方好像也有人在低声说话。   我又被放回床上了。   她对自己说,低头看了眼胸前的被子。   这次下床,她学乖了。先是感应、并调整好了身体状态,然后才小心翼翼的穿上拖鞋,踏在绵软地毯上站直身体。   “终于控制住了……”她松了口气,“不过之前的阵痛,那是我驱逐异神意识前融合异种病毒的后遗症,它的效果应该没有那么剧烈了才对,为什么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是融合人,曾经感染过异种病毒。来自堕落之美神贝妮塔的悄声低语和血肉融合的反噬、血瘾伴随她走过了记事起的每一个童年,她耗费巨大代价,用惊人毅力生成了对抗贝妮塔的暗鸦细胞才减缓了阵痛,也驱逐了美神意识,怎么现在它们还在?而且看情况比她小时候经历的还要猛烈?还要痛苦?   抬起双手,感应了一番自己的身体。撒迦莉雅面色突变。   她的手明显变小了。身高也从原先的175公分以上缩减了将近20公分,整个身躯柔软娇弱,最关键的是胸脯比她原来的还小。   有些踉跄的冲到梳妆台前,撒迦莉雅在镜子里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她有像她一样的柔顺黑发,双眼比她应有的要大上一些。精致鼻尖下是一张标准的樱桃小口,没有一丝她过去的影子。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撒迦莉雅震惊了,“这不是我的身体!我的身体呢?……还有黑狂!我的武器……还有哈温的火!火?”   “嗤!”随着念动,一股赤橙火焰猛然从她右手心上浮现出来。温暖驱散了她的焦躁情绪,让她重新变得冷静。   “火焰专精的柔弱身体,这设定怎么感觉和哈温挺像。”一把掐灭手中的火焰,面貌大变的黑发少女对着镜子苦笑起来,“这鬼地方也太会玩弄人了。”   她脱光衣服,对这具身体做了个全面彻底的内外检查。   其范围包括但不局限于探索她到底“开没开封”,得到的结果让她很满意——至少她附身的女孩还没有被男人碰过,否则她会很恶心的。   “伊妮-珍-亚兰蒂斯。”她还从梳妆台的抽屉里翻出了一枚刻有姓名的身份徽章,背面是她念的字母,正面是一块华丽盾牌,上面刻着贵族家族的标志装饰,另有两把交叉的兵器。   “嗯?”撒迦莉雅微微眯眼,发现这徽记和她印象中的有些微不同。   在她的常识里,盾徽+剑是这种族徽的标准配置。但这枚徽记交错的武器却是长枪——这明显是将近1200年前的贵族习俗。   毕竟长枪在那时还是兵器之王,以军队起家的贵族更愿意用这种武器来装饰荣耀。这可以警告那些对他们的财产有不好想法的人,展示出去时也更有面子。   “不会吧……”撒迦莉雅额头上冒出些许冷汗,这种族徽,还有这种比较落伍的装饰风格,难不成她依然没离开时间海?附身到了一段古代历史中的某个个体身上?   “这不是完蛋了吗!”她握着徽章喃喃自语,“我最好快点找到黑狂……”   这身体的掌控者水准惨不忍睹,失去了力量,她要怎么从这里回去?   必须要找到黑狂枪,只有黑狂枪才能带给她回归的希望!   “伊妮~”   伴随一股甜腻的嗓音,卧室的房门被推开了。   撒迦莉雅警惕转头,看到走进来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贵妇。   “天啊!”那贵妇看到赤身裸体、一丝不挂的她顿时尖叫起来,“伊妮!你怎么能!怎么能做出这种下贱的事!?”   “要是被哈里王子知道了该怎么办!你就不怕他不娶你吗?”   “嗯?”   撒迦莉雅眉头一扬,表情有一刹那变得极其凶狠。   什么情况?   这废物身体居然还是有婚约的?   ————————   狂欢夜求票票(大声BB)! 第四十五章 失落时空:公约536(保底)   随着在时间海里不断行驶,艾门也不断在从图撒的口中了解这里的特点和见闻。   和她一开始预计的不同,时间海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过分神秘。虽然确实船队周围仍包裹着浓密的白雾,但她们行驶的“地图”从轮廓上看依然是完整的表层世界。   [时间海里的世界是拷贝份。]图撒说道,[这是过去的世界,只存在于记载中的尘封历史,你们可以在这里肆意航行,但每过一段时间遇到的生命在年代上都会久远的多。]   “比如那些家伙?”艾门正拿着远望镜瞄向远方,“果然不管在什么年代这种人都不会缺啊……”   白雾渐渐散到一边,这在图撒的说法里正是“时间流逝”的阶段性标志。证明她们已侵入了一段记录好的历史事件,要等它结束才能继续在雾里航行。   而她看到的东西则是一支悬挂黑底骷髅旗的海盗船队,那都是些“中型帆船”,加起来大概三十多艘。   它们已经发现了她们,三十多艘船正在飞速靠拢。整体队形是个香蕉状的半包围圈,显然不是来打招呼的。   “以这个时代的造船工艺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阿尔贝蒂娜为她梳拢吹散的鬓角,“要不要,我飞过去干掉他们?”   “直接来轮齐射吧。”艾门摇头,“打完再考虑抓活口,我要先用这些亚门人祭我的炮。”   在她的命令下,五艘三眼狮级战列巡洋舰开始调转狰狞炮口。   一根根光是长度就在4-5米的恐怖炮管在摇动中转向西北海域,炮击组在后方检查、装填,只用了不到10分钟就确保所有舰炮就位。   “开火吧。”艾门让下属战士打出旗语,打算再欣赏一次炮火的绚丽。   “轰!”   隔着15海里的距离,五艘战舰合计40门炮同时发出一声咆哮。   浓烟遮蔽了眼前视线,诸多水手只感觉船身剧震,得扶住栏杆才能站稳。随后他们就听到一阵划破天际的凄厉破空声,在那支海盗船队的包围范围内燃起了大火。   时代和工艺的差距实在太大了。在这个火药尚未被发明的时代,海盗们对海战的概念还是贴到边上跳过去夺船。他们没见过这种隔着十几海里就能爆炸的手段,一个个都被眼前惨状吓破了胆。   锥形炮弹也是塔里亚工坊这段时间改造的成果。它威力更强,射速更远,最关键的是弹道和状态都比较稳定,不像球形弹那样哑炮率居高不下。第一枚炮弹打出后直接在排头木船上开了个窟窿,从它的船头左侧连破十多层炮火甲板,带着巨大冲力在船底爆炸。随后数十枚炮弹先后落在它的周围,卷起了一场焰火主宰的爆炸盛宴。   惊天火光将这些可怜的船拦腰撕裂,不少零部件、甚至撕裂的部分都被气浪掀飞。一轮炮击结束海盗船只剩不到十艘,这个战果让艾门非常满意。   “锅炉手加煤。”碧蒂斯通过传话管道给下面命令,“左舵15,开过去撞!”   这些海盗不知死活,她索性用他们实验一下撞角的威力。就看到先知号从阵型里划着白浪驶出,极其凶狠的撞向了那些残存木船。   “砰!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两方接触,先传出一阵碰撞闷响,随后先知号的撞角斧刃便猛然切入对方的脆弱船体,将它从中间撞成了两段。   在这过程中所有的水手和战士——包括旁观的奎林等人——都能看到船上海盗的惊恐表情和凄厉尖叫。他们对比了一下两边实力,感觉这些人真是运气不好。   “不对啊!”安德雷斯一拍脑门,“时间海的亡灵……这些人都是死过的吧?我们没事干关心一群死人干什么?有必要吗?”   他说的对啊!其他人听到后也恍然一愣:这些海盗只是被收录在这段历史的亡灵,本身早就死了一千多年了,他们干嘛为这些渣滓着想,这不就是最完美的练手对象吗?   想明白这些,所有人心里对“屠杀”的排斥顿时荡然无存。纷纷摩拳擦掌,期待艾门让他们玩接舷战。   艾门没有让他们失望,很快其他战舰也追了上来,就留了一艘船用来抓捕活口。   每艘船上搭载的士兵都是有圣焰骑士带领的精锐。这艘船上的可怜海盗很快领略了火枪的厉害,被奎林小队打的哭爹喊娘,不是跳船逃走就是跪下投降。   命令其他人注意射杀海里的人,艾门顺着搭好的舷板走下船。来到那些俘虏面前,用审视的眼光盯着他们。   海盗们心惊胆战的抬头观望,看到她的瞬间就被惊艳住了。   被纯白色军官制服紧紧包裹的傲人身段,从套裙里蔓延下来的黑丝长腿。来人无论是装束还是气质都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大人物排场”。尤其她右眼还戴着一只黑色眼罩,冲淡了不少属于女性的娇柔气质,不少海盗都在猜测她到底是谁——他们可从来没听说附近出了个变态同行?   没在意这些人的莫名惊愕,艾门来到前方站定,立刻有人给在她后面摆了张椅子。   “你们谁是头儿。”她安然坐下,两腿自然交叠着跷起,“我需要有人准确回答我的问题,他最好别浪费我太多时间。”   这段话,她是用博鲁尼亚的亚门口音说出来的。这是最正统的亚门语,这些人肯定可以听懂。   “我是。”一名大胡子海盗站出来,看了看她被高跟鞋包裹起来的曼妙足弓,感觉这双腿脚就像是两条缠在一起交欢的黑蛇,散发着诱惑却也代表了致命危险。   “我是这支海盗团的团长列亚-克里夫……我很荣幸能为您效劳。”   上船的敌人基本都穿着制式军服,统一的着装和武器型号让他意识到对方不可能是海盗身份。那就只可能是他国的军队——反正他不认为亚门海军有这种水准。   艾门简单问了他一些问题,又和手持过去未来之书的碧蒂斯互相印证,确认了这段历史是公约536年,比他们出发的时间要早1243年。   1000多年前瑟兰建国——那是在公约726年。   公约536年比瑟兰建国还早将近200年,这时候阿兰-哈温还没出生呢。 第四十六章 神喉之女撒迦莉雅(还债123)   “公约536……”艾门坐在那皱眉沉思,“奇怪了,我不记得公约536年有什么值得铭记的大事发生。”   一定要说的话倒是有一场内部纷争:亚门人的将族和王族似乎因为一场失败的婚姻而闹翻了,那是哈里王子弄死了他的新婚妻子,这导致几个家族从4月一直打到冰月才休战。   难道这段历史就是说这个的?   她不太懂。决定等上岸之后再打听打听。   海盗本来就是肮脏勾当,艾门让人搜查船只,不出意外在船舱牢房里发现了一群年轻少女。她们每个人都戴着项圈且一丝不挂,肚脐下方还印着象征身份的桃心印记。   “……”艾门面色古怪的看了看这些淫/靡印记,挥挥手,让下属将海盗们全部杀掉。   “你不守承诺!!”克里夫临死之前愤怒的对她大声叫喊,“我们遵照你的命令做了!你至少该放我们一条生路!”   “我可不记得我有说过‘你们听话的话就不杀你们’。”金发少女掏掏耳朵,“废话真多,我觉得你该对自己做过的事情有一定觉悟。”   “那个……谢谢您。”一名棕发少女捂着身体磨蹭上来,低眉顺眼的跟她道谢,“我是神喉港贵族亚拉伯爵的女儿,我叫丝兰。不知道能不能请您护送我回去,我的家族肯定会报以重谢。”   “你父亲不会拿玷污荣耀为借口处死你吗?”奎林听的目瞪口呆,“你明明都……”   “科斯塔!”其他人七手八脚的将他拖走,“没文化的蠢猪!你都在胡说些什么东西!”   亚门帝国统治的时代,人们对“性”的观念比未来开放。很多学者在研究过这个王朝后都认为这是因为它的文化发展非常繁荣,对某些方面并不重视。   “神喉港……”艾门扬眉,“每次听到这个称呼总是感觉有哪里不对……你说你父亲是帝国伯爵,可有什么东西能证明身份?”   如果可以,她也想借着这位伯爵之女的便利潜入陆地。但她首先得确认真实性,免得被一个毫无背景的小姑娘挖坑埋了。   “我的纹章还在……”丝兰面色微微发红,捂住下面的手挪开一点,露出了一枚被穿在肚脐上的贵族徽记。   “那些人知道我的身份,就指望我能卖个好价钱呢……”   “行了。”艾门受不了的捂住头,“让霍妮给她们安排一下,腾些房间用来安置。”   时间海里的生命体都是亡灵,这些少女也不例外。但她做不到将这些可怜人悉数灭口,便打算放在船上关着,等离开的时候再释放她们。   丝兰可以带着,一方面是身份便利,一方面她一个人的说辞可信度不高。什么钢铁浇筑的巨型战舰,她不信那个亚拉伯爵会在没见到实物的情况下相信这些。   下完命令她站起来,走到赤裸的少女旁边,解下军装外套披了上去。   “好好生活。”艾门摸了摸丝兰的头,“虽然这么做也改变不了任何事……但至少能让我舒服一些。”   剿杀了这支海盗船队,五艘战列舰根据拷问的情报摸向了这伙人的大本营——一座位于海上的岛屿。   岛屿面积不是很大,但有一个纯天然的幽深港湾。五艘战舰在这段时间可以藏身进去,岛上的设施也能供人居住。   艾门在这里休息了半天,天亮时换了一艘停在港口的木船出发,带着丝兰朝神喉驶去。   ……   “所谓的神喉港就是维多利亚港的前身城市。”   还是那间少女闺房,撒迦莉雅正趴在桌上翻看书籍。   “1200多年前这里是亚门人在东海的贸易枢纽,距离它的王都桑奎只有一天路程。”   “亚兰蒂斯……这具身体的家族居然能掌控这样的关键城市,地位即使在桑奎也是非同小可。而能让它低眉顺眼献上女儿的哈里王子,十有八九是在桑奎握有滔天权势。”   这具身体的大致背景她已经在和那个贵妇人的交流中了解了大概。伊妮-珍-亚兰蒂斯今年16岁,是神喉港城主亚兰蒂斯伯爵的第五个孩子。她从小就体弱多病,魔能天赋也极其一般,和她前面四个哥哥姐姐比起来除了脸蛋好看没有任何优势。所以家族索性将她当做花瓶圈养起来,就等这样的机会把她嫁出去当联络工具。   “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占据了她的肉身,还是我的肉身改变形象后替换了她。”撒迦莉雅看了看手,“能将源自异种血肉的诅咒也附带过来,这看起来不止是灵魂占据……”   “首要目标是锻炼身体。”她给自己定好方向,“这蠢女孩的身体实在太弱,这样下去连血瘾都抵抗不了,随时随地都可能没命。”   虽然不知道原理是什么,但异种病毒已经和这具身体结合。也就是说这具身体此刻是正儿八经的融合人,保留了她的特殊魔能,只是因为精神孱弱而骤降了效果。   这是融合人的优势,不过劣势她也一并继承了:即贝妮塔时不时就会来上一下的诱惑低语,还有所有融合人都在头疼的血瘾。   她原本那具身体的血瘾是“杀戮”,可以简单理解为“对鲜血的渴望”。初期发作时如果控制不住,她会癫狂的杀死活动范围内的一切生命,用它们的鲜血淋遍全身。这样的血瘾如果继承过来并且发作了……她觉得以亚门帝国对这种“邪术”的排斥,她第二天就会被公开绞死。   “然后就是找到黑狂。”她看向桌上的那本《神喉见闻》,“黑狂跟我是一体的,既然我能来到这个地方,黑狂的位置也必然不远。”   距离被送去桑奎还有两天时间,她打算找个借口出去一趟,看看那些流窜的商贩有没有线索。   这么想着,撒迦莉雅换好衣裙准备出门。   她没有侍女,由此可以看出地位多低……撒迦莉雅现在小胳膊小腿使不上力气,费了老大功夫才把一套黑色衣裙给自己穿好。   然后她拧开把手跨出房门,在一众仆从的怪异注视下穿过走廊,在大门口遇到了一个身材高挑的黑发少女。   “哎~这不是伊妮吗?”   那少女看到她眉头一皱,随后表面热情的贴了上来。   “听说你再过两天就要被送去桑奎?怎么样?有学好那些服侍殿下的‘专精技巧’吗?”   ————————   感谢英梨梨的巨额打赏~!   求票票(委屈巴巴)。 第四十七章 雀终究是雀,鹰终究是鹰(保底)   撒迦莉雅用了解到的资料和面前少女做对比,感觉此人应该是她的姐姐,19岁的梵妮-珍-亚兰蒂斯。   和伊妮的平庸不一样,这位虽然皮肤白皙但却在脸上长了不少青春期雀斑的女孩是个真正的天才。她在和伊妮同岁的年龄就已经成了一名初阶学徒,观察掌控双法入门,就读于一所神喉名校。   但从她这番态度看来,她性格就不怎么样了……这明显是在幸灾乐祸伊妮的境遇,那番话俨然将她比作了面向贵族的高级妓女。   所以撒迦莉雅一时间没有回应她,而是面对她伸来的手臂后退半步,双眼眯起蹙起了眉。   “嗯?”梵妮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一直以来性格温顺的妹妹会变成这样,当即呵斥道:“你这是什么眼神!姐姐跟你说这些是关心你!”   “你知道哈里王子暗地里养了多少女人吗。”梵妮凑到她耳边悄声低语,“他风/流成性,藏品里不乏大家闺秀。不知道多少人期盼着和他正式结合,和她们比你就是颗干瘪的梨子。”   “……”撒迦莉雅看了看自己一马平川的稚嫩胸脯,又瞥了眼梵妮分外有料,一只手都包不全的浑圆半球,眉头皱的越发深了。   “明白了吗?”梵妮以为她终于明白问题所在,笑了起来,“你唯一有优势的就是这副脸蛋了,妹妹……虽然不太想承认,但你的小脸蛋真是非常出彩,足以让任何人看到后生出怜惜之心。若非如此王族的人也不会点头答应这门婚事,你当然要好好利用这个优势,专心在以后为我们这些兄弟姐妹谋取利益……”   梵妮并不关心她的妹妹是怎么想的。或者说的更直白些,她嫉妒伊妮拥有的美貌。   和一般女孩不同,她明白只有学识和力量能让女性掌控自身命运。所以她不羡慕这个妹妹能嫁给王族,反倒对她今后的生活幸灾乐祸。在她看来伊妮的命运已经定了——她无法决定自己的爱情和任何事,对于她这样的亚兰蒂斯明日之星,伊妮的价值就是成为她攀附关系的垫脚石。   哈里-德里克王子在王都掌握着王族的军队,本身也是一位天才。此人毕业于王都名校凯文斯托,和凯文的高阶掌控者肯定熟悉的很。梵妮希望能继续诱骗单纯的妹妹,让她“迷住”哈里王子,进而通过这层关系从当前的学校跳去凯文。   “哦。”撒迦莉雅终于开口,“你这么懂,为什么不代替我嫁给那什么哈里王子。”   “你!”梵妮被她冲的呆滞,难以想象她柔弱的妹妹——那个向来只知道逆来顺受的妹妹居然会讽刺人了!   “也许我该给你点教训尝尝!”她勃然大怒,抬手朝少女面颊打去。   “哼。”撒迦莉雅早已通过拟态魔能读取到她的精神波,这股看不见的神秘波动完全将她的攻击意图泄了个干净。   其中包括她的攻击位置和后续手段,读取到这些的撒迦莉雅一低头躲开那记巴掌,抬手张开,从梵妮攻击的缝隙中掐住她的细嫩脖颈,又将右脚踩入她双腿间,在她左侧的膝弯一拱。   “啊!”梵妮顿时失去重心,膝盖一软,被她一把从站立状态掼倒在地。   门口的地砖在碰撞中发出巨大响动,甚至裂开了几道细小裂纹。剧烈的痛苦和眩晕感将梵妮包裹,叫她面色苍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你之所以这么‘关心’我不就是为了利用我将来的身份往上爬吗。”撒迦莉雅捏住她的脖子,也在她耳边低声说话,“你以为我看不出来?还是觉得我会乖乖听你的话?”   “唔!”梵妮抓住她掐住自己的手,面露惊恐,感觉它的力道正在逐渐加深。   她疯了!   梵妮无法理解这是什么情况。   她难道就因为我讽刺和利用她就打算要我的命?但至少我们还是姐妹关系,这里也还是亚兰蒂斯的家族大门啊!   梵妮拼命蹬腿挣扎,看向妹妹的眼神里已染上恐惧。   她发现她一直以来都看错了人,这哪里是什么逆来顺受的小绵羊,简直是一头嗜血的凶兽!   “雀终究是雀。”撒迦莉雅露出冷笑,伸手到梵妮的袍子里,在她惊慌的注视中滑入她的两腿之间。   “没想到我亲爱的姐姐居然已不是原装货了……”探查到的情况让她笑的越发玩味,“马兰婶婶说你这段时间一跟着达比诺学习进阶知识,要是被亚兰蒂斯伯爵知道他的女儿向一个低贱的中阶掌控者出卖/肉体去交换力量,你猜他会不会暴怒之下干脆把你许配给他?”   梵妮瞳孔剧烈收缩,身体也激烈的颤抖起来。   亚门在这方面的风气是比较开放,这个不假,但大贵族同样很讲究女儿对象的身份地位。   她勾引的达比诺今年77岁年龄大的能当她爷爷,这消息要是泄露出去,她的名声就彻底完了。   到时候为了恢复受损名誉,同时也为了惩罚她,她们共同的父亲确实有很大可能将梵妮嫁给那个老男人。她的所有野心将化作泡沫,只能为那低贱的老杂毛生儿育女。   “不……”梵妮害怕了,开始断断续续的向妹妹求饶,“我……错……求你……呃啊!别……这么做……”   年轻啊……看着她这副害怕的样子撒迦莉雅感慨起来——她本来还准备了进一步方案恐吓她的,没想到随便一激梵妮就怂了。这就是因为阅历不足导致缺乏城府,明明她死不承认自己也没法子的。   “大小姐!?”几名男仆女佣终于听到动静跑了过来,“天呐!伊妮!你想对自己的姐姐做什么?快松开她!”   “没什么。”撒迦莉雅松开梵妮,“我们……咳!我们只是在闹着玩呢!”   梵妮捂着脖子从地上坐起,抬头,看到长着一张软萌面孔的黑发少女正在冲她微笑。   “是这样。”她也咧嘴扯出个僵硬的笑容。   “我们确实只是……闹着玩呢。” 第四十八章 亚拉商行,神喉拍卖会(还债124)   “这是我要的材料清单,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我要在天黑之前看到它们被送过来。”   “另外再告诉我这几天神喉港有什么怪谈奇闻,比如突然出现了某些看不出材质的特殊兵器,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在摆脱那些仆人之后,撒迦莉雅抓着梵妮走到前院角落里说悄悄话。   梵妮的把柄被她抓住,纵使不愿意也只能照做。当然这也是因为对方的要求不算太过分,某些材料虽然难弄,但她去找达比诺也是能拿到的。   “你真的不会把事情说出去吗。”19岁的黑发少女瑟瑟发抖的看着妹妹,“我可以答应你的这些要求,但你也得答应我!不能将我的秘密吐露出去!”   “这要看你的速度了,我的好姐姐。”撒迦莉雅抬头看了看天上太阳,“要是日落之前你都没能把东西送来,那我也只能忍痛将事情告诉伯爵。”   “我会尽快的。”梵妮抿唇,“另外你要的怪谈奇闻我没听说过,你或许可以去神喉的拍卖会碰碰运气。”   拍卖会?撒迦莉雅回忆那些看过的资料,依稀记得这个拍卖会隶属于一家大商行,其幕后的主宰也是伯爵爵位。   “亚拉伯爵的地盘吗。”她点点头,“我会去的……但你得把你的配车借给我,我不想走路。”   梵妮的动作很干脆,撒迦莉雅站在门口没等多久,就看到一辆挂着亚兰蒂斯家族盾辉的闭蓬马车驶了过来。   车夫估计是被下了指示,看到她后什么都没问。确认了要去天空树街后就策马扬鞭,载着她一路快速前进。   1200年之前,果然各个方面还是太落伍了……   坐在车上,撒迦莉雅透过窗帘缝隙观察着大街。发现各种要素都和她熟悉的世界有很大区别。   首先就是路很窄,路面情况也不怎么样。街道两边连挂烛火的灯架都没有,街上行人穿的衣服更是相当落伍。   这一点其实从她自己身上就能体现出来。因为这套过分华丽的黑裙子下面是没穿袜子的。她的脚套在一双兽皮编制的硬底凉鞋里,那感觉磨的她有些不太舒服。   没有丝袜的世界没有任何意义。   撒迦莉雅幻想了一下她和某只金发少女是生在这个时代,总感觉对方光着腿不如穿裤袜好看。   这鬼时代没有丝袜没有手表没有相机没有火药,就连普兹林登都要到差不多500年后才会建立,在她看来真是落后的不行,除了一些失落失传的魔能技巧外没有任何价值。   然后她又抬起右手检查了一番,发现它悬在半空时仍然会情不自禁的轻微颤抖。   这是她刚才装逼的代价——身体还是太弱了,压制梵妮消耗了她大量体力。   以目前的力量很多事情都没法做,即使她能靠拟态魔能看穿那些高手的意图,但躲不开就没卵用,还是菜鸡。   但等吐真剂制作出来就不一样了——她翘起嘴角——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艾门在取这个名字的时候笑容怪异,但她承认这个名字确实挺贴切的。   这种药剂是她早年的发明,成品她交给艾丝美拉达用过几次,效果据说非常不错。它可以让人在短时间内陷入致幻状态,是套取情报和潜入的利器。   万幸这种药剂的材料在1200年前就已经有了,她让梵妮去搜集的材料就是为了制作这个东西。   再有两天就要被送去王都桑奎,以她目前的实力根本无法摆脱家族控制,所以她十有八九是逃不掉的,这个药剂就是她立身的希望。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马车靠着路边停下。车夫在门板上敲了两下,低声道:“伊妮小小姐,已经到了。”   “到了吗。”撒迦莉雅撩开窗帘,看到一栋巍峨壮丽,刷着铜粉的白石建筑。   不能说它是一座城堡,因为它比城堡矮上太多。但她确信它的占地面积是超过一般的小土堡的,内里空间应该相当宽敞。   这里客流密集,已经有不少贵族在大门口审核身份。她下车后立刻得到了贵宾待遇,有一左一右两名女仆跟着,还有一个黑衣男人给她充当向导。   “欢迎您,亚兰蒂斯的尊贵客人。”男人礼貌的自我介绍,“我叫科尔,您可以向我咨询任何疑惑。”   “你们这里人似乎很多。”撒迦莉雅看了看周围,好奇问道:“我想知道他们是为什么来的。”   “啊?”科尔惊讶的叫了一声,“我还以为您是知道消息才过来的呢!”   “是这样的。”他笑着道,“每隔一个季度才会举办的大型拍卖会从今天下午三点整就会正式开始,现在日冕盘已经到了两点四十,很多人都等不及要入场了。”   “是这样!”撒迦莉雅露出微笑,“唔,那么我可以进去看一看吗?”   “能得到将来的王妃关注是我们的荣幸。”科尔谦卑的弯下腰,“请吧,伊妮殿下。”   这男人拍马屁真是专业级的。   撒迦莉雅震惊于对方的业务水平,对亚拉商行的地位亦有了一些大概了解。   亚兰蒂斯这个姓氏属于亚门将族,虽然爵位最高只到伯爵,但握有的权柄却相当大。像亚兰蒂斯这样的将族名门并不需要太过稀罕一个王妃身份,但亚拉家族显然做不到这么洒脱。   两个家族掌舵人同样都是伯爵爵位,地位上却千差万别。所以对方才会在认出她的情况下继续巴结,这都是因为惹不起啊……   想了想,她欣然接受了对方邀请。   对这个落后的、没有报纸传达讯息的时代而言,拍卖会可以说是信息交流最频繁的场所之一。在这里或许能得到黑狂的消息,她打算进去碰碰运气。   就在她前脚进去没多久,一名棕发少女热情的拉着另一个棕发女人走了过来,口中不断给她做着讲解。   “我们亚拉商行的拍卖会可是远近闻名,俄塞纳,你绝对要进来看看!”   “嗯。”棕发女人的回复相当敷衍,“那就看吧。”   少女是丝兰,她已经回到了亚拉家族,恢复了她的贵族身份。   亚拉伯爵热情接待了金发少女,正和她在府上交流见闻。   阿尔贝蒂娜便被艾门派了出来,让她在四周多走走,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   ————————   poipoipoipoi(英梨梨酱生日快乐)~   poipoi!(票票!) 第四十九章 奴隶制度(保底)   拍卖会位于亚拉商行内部,是一座全封闭式的大型场馆。   进来时撒迦莉雅看了看四周,感觉这里的结构很像剧院,都是外界罩着一排排座位,中央有一座醒目舞台。   “特定的包间都已经被预定了。”科尔遗憾的对她说道,“但是我们仍然能给您在角落里提供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我想您还是希望隐蔽点的。”   这个男人能说会道,在带她进来的路上就滔滔不绝将拍卖会的历史和发展说了个遍。撒迦莉雅不置可否的在他推荐的角落坐下,默默等待拍卖开始。   这次来拍卖会,她带上了伊妮从小到大存下来的所有资金。   别的东西她都不感兴趣,但如果真的在这地方看到黑狂,她是铁定要把它带回去的。   这些落伍的土著——她看向四周。黑狂枪在吞噬了灾厄圣枪后已经不完全是生物金属,它同样变成了类似原本黑枪那种看不透的未知材质。就连1200后的科学技术都解析不了它,她并不觉得这个时代的鉴定师或者贵族能看出黑狂的不凡。   “我们去包厢坐吧,俄塞纳姐姐~”另一边,丝兰带着阿尔贝蒂娜往上方走,“拍卖场有为宾客准备的包厢,其中有一间属于我,只是我很少用它而已。”   阿尔贝蒂娜跟她一起走到最上面,进入一间居中的包间。它的内部装饰要比外面奢华一些,透过玻璃可以清晰看到下方场景。   “底下这些人都是神喉本地的贵族吗。”棕发女人看向下方,“因为按照你的形容这场拍卖会挺重要的,这些人应该来了很多。”   “嗯。”丝兰点头,“因为大型拍卖会一季度一次。全年一共只办四次。拍品的数量和质量都不是平常的小型拍卖可以比拟,很多人从一、两个月之前就在为此筹备资金。”   阿尔贝蒂娜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又问道:“……你们这里奴隶贩卖是合法的?”   “是合法的呢。”丝兰面色有些僵硬,“因为前些年战乱不断,加上海外扩张一直在发现新的岛屿,我们的奴隶市场一直相当火热。”   这个问题让她想起了在海盗船上的凄惨经历,要不是家里有关系能联系上一位凯文斯托教授,并且那教授对液体的控制力非比寻常,她肚皮上的奴隶印记恐怕真的得顶一辈子。   文森特是带着日冕冲进时间海的——阿尔贝蒂娜开始遐想。即使她没有在爆炸中身死,身体肯定也要受严重的伤。   那么她有没有可能流落到偏远地区被人捡去当奴隶卖?   好像确实听有可能的……毕竟那家伙虽然平了一点但确实长的很有味道。公约536也不像1779,亚门的强者可不好应付。   就在她的遐想中,拍卖会正式开始了。   一件件稀奇古怪的物品被拿到高台上供人竞价。其中有兵器、有珠宝、有衣服、有马车配饰,甚至阿尔贝蒂娜真的看到了有奴隶卖。   “下面有请第十二件拍品,由我们亚拉商行自身提供的四名战奴!”   随着拍卖师抑扬顿挫的拉长音调,四名年龄相差不大的年轻少女被用绳索牵着带了上来。阿尔贝蒂娜看到她们全身上下只穿着很少的布料,嘴巴和眼睛都被封着。   “这些可爱女孩的前身是一支探险小队。”拍卖师开始给感兴趣的宾客们介绍拍品背景,“三个初阶,一个中阶,身份背景已经由拍卖行辗转千里调查清楚,四个都是平民身份。”   “也是因为这个,商行跟她们签订了合法契约。”他指向四位颤抖的少女,“契约受帝国法保护,授予她们奴隶身份二十年,在这二十年里所有权归契约之主。买下契约她们就是你的合法资产。”   “帝国法对奴隶买卖的规定很严。”丝兰给阿尔贝蒂娜作解释:“对于奴隶来说,契约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违背的东西。即使中途逃走契主也可以联络当地监管所派人抓捕,就算最后成功逃了出去,奴隶印记也很难靠自己的手段彻底根除。”   “即使出了意外,只要在契约规定一周之内,商行也会根据商品底价进行赔偿。”下面的声音继续传来,“四份契约起拍价1200黑金币,每次加价不得少于100……感兴趣的客人可以开始竞价。”   “要记得这是超值的生意。”说完这些,拍卖师又走到少女们身边向台下展示她们的身体,“定阶的战士,贴心的女奴……平常想一起得到她们至少得出付出3000黑金,这个机会可不好找唷?”   “充满恶臭的家伙。”他言语里的轻佻让不少女性宾客都皱起眉头,虽然她们很确信自己不会有这种待遇,但就像很多人害怕见血,看到同性被像牲畜般对待肯定不会有多舒服。   撒迦莉雅也皱着眉,视线本能在拍卖师的脖颈、胸口等要害位置来回打量。   但她却不会多管闲事,先不说这场拍卖本来就是在历史上发生过的,即使是现实时间,她也没精力去救四个奴隶少女。   “84号宾客出价2700!很好!有更高的吗?”   “喔!6号宾客出价3000!居然一口气提了300黑金!让我们为他的财力惊叹一下!”   “11号宾客出价3100!53号宾客出价3200!3200就是极限了吗?天呐——77号宾客居然将价格拉到了4000!!”   拍卖师满面红光的调动气氛,那表情真是眉飞色舞,兴奋和得意就写在脸上。   “市场上的奴隶价格是有参考标准的。”科尔坐在撒迦莉雅旁边,轻声给她介绍规则,“姿色好的平民女奴每个撑死200金,她们是因为定阶的原因才这么贵。”   “平民女奴……”撒迦莉雅品味了一下这个词汇,“那你们这里有贵族卖吗?”   “有。”科尔笑的相当自豪,“落魄的贵族、在斗争中沦为奴仆的贵族、在战争中被俘虏的贵族……各种货色在每期的大拍卖中都能看到。但使用起来比较麻烦,贵族男性远不如女性受欢迎。”   “我是不推荐您买贵族的。”他说,“他们通常华而不实,不听话总想着逃走。倒是可以买几个中阶猎人回去看家护院,他们都是沥血的精英,对付蟊贼很有一手。”   这真是个野蛮和风雅并存的文明。   撒迦莉雅挑起眉毛。   早有听闻亚门帝国的内部竞争非常残酷。只是她当初还想象不到,居然会残酷成这副模样。   贵族斗争是很常见的,但1779年斗争失败可以支付赎金买回自由。   即使没有钱也不至于这样,被仇敌锁起来公开拍卖。 第五十章 找到黑狂、来自凯文的阴森恶意(还债125)   一件件拍品从拍卖师手中流淌出去,变成一把把黑金币记在账上。平均每隔20件拍品就会替换拍卖师,看得出这个职位竞争也相当激烈。   但让撒迦莉雅失望的是她并没有发现黑狂的踪影。拍卖会上展出的武器多半是一些镶嵌珠宝黄金的华丽宝剑,她问了科尔,科尔也表示从未听过相关见闻。   就在她快睡着的时候,场中突然传出一阵吸气和惊叹。   顺着所有人的视线一起看向展台,撒迦莉雅发现他们居然拖出来一个带轱辘的大水箱子,里面关着一只……一只人鱼!?   箱子玻璃是透明的,透过水波可以清晰看到那是一只体长在四米左右的雌性人鱼。   她的上半身和人类几乎一样,鱼身长度则超过三米。手肘部位长着像鱼类的鳍,袒胸露 乳,只注意看面部的话当真和年轻少女没有区别。   不过这只限于她不开口的情况——人鱼被光亮刺激到后示威性质的张大嘴,露出一口尖锐而又细密的雪亮利齿。而且她的唇角可以咧到耳根下方,突然显得恐怖起来。   “喔——”她的示威是有效果的,在场宾客再度发出抽气和惊叹声,所有人都被她撩起了兴致。   “这是马克姆船长历经千辛万苦在靠近海渊的海域捕捞到的雌人鱼。”新拍卖师开始讲解拍品背景,“作为珍惜、美观,象征权力的宠物,我想我并不需要为大家解释太多东西……”   “起拍价10000黑金币!每次加价不得少于1000!”他高声叫道,“尽情欢呼吧先生们!这就是你们梦寐以求的身份象征!!”   “顺带一提。”他又指挥工作人员拖出来一个粘满海藻贝壳的大铁箱子,“买下她的宾客,我们可以附送打捞到的沉船古董。”   “那是!”撒迦莉雅双眼大睁,激动的上半身都倾了出去。   大铁箱子里密集插着一堆高度腐蚀的破旧玩意儿。其中有刀剑、鱼叉……下面可能还堆着一些不能用的古董铜器。但最让她振奋的是混杂在鱼叉里的黝黑长枪!她绝不会认错——那就是黑狂!   “您对这只人鱼感兴趣吗?”科尔对她的激动愣了一下,“如果您想买的话,我们可以在结算最后金额的时候给您便宜半成价钱。”   “感兴趣是感兴趣。”激动过后,少女重新恢复冷静,“但我恐怕无力和那些疯子竞争……你们附送的东西能单买吗?”   伊妮在亚兰蒂斯家族的处境很糟,16年下来也只存了不到6000黑金。她看着一个个15000、18000的疯狂竞价,纵使不甘心也只能强迫自己暂时隐忍。   “恐怕不能。”科尔遗憾的摇摇头,“那堆古董价值并不高,您要是早点说还行,现在恐怕没办法了。”   撒迦莉雅点点头,不想继续表达出自己对那只箱子的关注。   否则她担心对方会怀疑自己看走眼了,这种事引起别人注意可就不好弄了。   最终,雌人鱼以33000金的恐怖价格被一名包厢客买走。撒迦莉雅“有意无意”跟科尔打听对方背景,得到的回复是“他是凯文斯托的高阶教授,什琴大师”。   默默将这个名号记在心里,撒迦莉雅静下心,开始关注拍卖会上的其他货物。   争不到黑狂枪,她的存款立刻被解放了。本着“钱在手里就只是钱”的想法,她在后续的拍卖上买了不少迫切需要的小玩意,断断续续花费出去4000多金。   而在上层包间里,那位被她惦记着的“什琴大师”正在跟侍者打听中央的包间。   “那个包间我记得一直是属于亚拉伯爵的小女儿的。但她已经有将近两季度都没有露面。”他问侍者,“我想知道里面的人是谁,是丝兰小姐本人还是换了其他?”   “是本人,尊敬的大师。”侍者恭敬回答,“丝兰小姐前段时间只是出海游玩去了,这是我们的内部消息。”   什琴是光头,但下巴上的胡须极其浓密。阴沉眼神让他看起来有几分凶恶,加上他身形极高将近两米,即使坐着问也会给侍者带来不小压力。   “是这样……”什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明白了。”   “阁下。”敲门声传来,进来几名负责做手续的卖场员工,“我们是来和您做交接的,那头雌人鱼——还有附送的沉船财宝。”   “没有金也没有银,亏你们好意思喊它‘沉船财宝’。”什琴翘起一边嘴角,“东西先放在那里,要是我看过后确认无误,那堆破烂你们可以自个留着。”   结束完这些,他将所有人打发出去,朝着影子打了个响指。   那滩阴影立刻活了,在房间中一阵扭曲,化作一个蒙面打扮的黑衣女人。   “拿到人鱼,远古种的搜集就完成大半了。”他对女人道,“我想知道完成名单搜集后我能不能前往鲜血圣界。”   他说话的语气夹杂着谦卑,和他之前呵斥侍者时差别极大。似乎黑衣女人的地位远比他高,让他不得不低声下气。   “还早。”女人转头看向展台,“你还有一个任务是挑起地上界的纷争和矛盾。做好这件事我才会带去那个地方。”   “纷争和矛盾?”什琴一呆,“可是附近的局势已经平稳下来了,两年之内不可能再有大战……”   自从五年前的北伐落幕,亚门帝国的周边局势开始趋于稳定。它的疆域极其广袤,如果是用艾门视角来概括,可以形容为1779年的瑟兰+约修亚+博鲁尼亚+喀山尼亚版图之和。如此强盛的帝国足以让弱小邻居失去心气,什琴根本想象不到要得什么失心疯才会有王国和亚门开战。   “外界矛盾找不到,你可以考虑挑起内部矛盾。”   女人轻蔑的瞥他一眼,“就比如亚兰蒂斯和德里克王族即将确定的那场婚姻。”   “你可以想个办法,让新娘死在新郎的床上。”   ————————   poi(你们懂的)。 第五十一章 制作“吐真剂”(保底)   拍卖行的防范很严密,撒迦莉雅试图趁结束时流入后台找黑狂未果,只能折回来,带着购买的东西坐车回去。   她不急,因为她已经打听好了,那位什琴大师还要在神喉停留一周。只要他明天不走她就有机会拿到黑狂,这件事还得做些准备。   回到家,她立刻被男仆带到一间书房。   亚兰蒂斯的首领,也是这个家族的一家之长,伊利-凯-亚兰蒂斯正坐在桌后秉烛夜读。这个同样是黑发的男人看到她后当即放下书,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我听佣人说你和梵妮闹矛盾了,下午的时候在门口打架。”面对女儿他很直白,喝了口水便长驱直入,“我想知道这是不是因为你感到压力太大了,还有你对这场婚姻的具体看法。”   亚门三族总体上来说是王族最强,但将影二族也并不弱,三方之间处于小矛盾不断大矛盾没有的平和状态。而为了维持这种关系,互相联姻是家常便饭。   凯其实也不想将小女儿送走,虽然这个女儿是废物了点,她好歹也是自己的孩子。但他无意以个人意志抗衡整个家族的需求,更别说还是哈里王子先发出的请求,这就更没道理拒绝掉了。   事情确定的其实很快。大概三周前对方来神喉游玩,一眼就看中了伊妮的娇弱。两边只是见了一面就正式将婚约定下,只等女孩准备一下就可以动身。   面对提问,撒迦莉雅犹豫了下,选择闭嘴当个哑巴。   她没有伊妮的记忆,不知道她的说话方式和平日里对这个“父亲”的态度。贸然说太多会让对方起疑,还不如不说话,用“显得不满”糊弄过去。   “我知道贸然让16岁的你承担这种责任有些过分了,伊妮。”   果不其然,看到女孩不说话,凯以为她是心有怨言,“但是亚兰蒂斯不养废人,家族里的每个人,即使是女佣,她们也都能创造价值。”   “你可以试着和哈里王子相处看看。”这是他最后给出的建议,“不要轻信那些流言蜚语,也不要为了心中怨气伤害那些爱你的人。”   这是一个平日里完全忙于公务,根本不了解儿女关系,连女儿在外面和爷爷辈乱搞都不知道,但却喜欢自以为是教训人的“严苛”的父亲。   撒迦莉雅在心里对凯嗤之以鼻,她不知道对方处理其他事是什么水平,但他这父亲做的是真失败。   她也没有兴趣和历史人物斗嘴,唯唯诺诺的应付几声,便被对方放了回去。   “真奇怪。”凯看着她把门关上,半皱眉头摸了摸下巴,“都晓得用沉默和敷衍来表示抗议了……总感觉伊妮和过去比变了很多。”   “任何人遇到这种事都会性情大变的。”一个中年人从书柜的角落走出,“在她看来这件事不亚于‘家族彻底抛弃了她’,她的未来就此封死,即使离婚也不可能另嫁他人。”   “随着时间推移她会明白这一切对她没什么坏处。”凯眯起眼睛,“她终究会感谢我的。”   “不过这种沉默寡言的孩子最容易在极端情绪下做傻事,只能麻烦你,在她走之前的这段时间看紧点了。”   回到自己的小房间,撒迦莉雅看到中间的地毯上叠了几只木头箱子。   打开箱子,里面是保护措施——一些用来减震的棉花夹层。夹层里是她下午给梵妮列出的那些材料。它们都被装在玻璃瓶里,还附送了一套实验器材。   “有了‘深入关系’就是好办事。”撒迦莉雅嘴角一翘,估计那便宜姐姐也是找到了老炮友才能这么迅速的筹齐材料。   这具身体在家里的地位比较低,平时只要不是她自己出来,那些佣人大多数也懒得管她。这极大程度为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提供了便利,至少她不用担心做到一半被人打扰。   但谨慎起见,她还是扭断发卡,把断片插入到房门外侧的锁扣里。这样关上房门就了事了,有人想进来也得花些功夫。   做完这一切,她才将那些材料和器皿一件件的挪到桌上,开始回忆制作药剂的那些细节。   因为从小就被异神教用极其严厉的方式教导,撒迦莉雅的草药学、药剂学、毒药学都是高阶级别。若非如此她也不可能研制出那种致幻药,这并不是光靠运气就能弄出来的。   制作的步骤极其繁琐,中间还要掺入数据计算。部分材料在称重时哪怕错了一个小数点的数据都有可能引起严重后果,所以撒迦莉雅做的很慢。   材料只有一份,她没资本去铺张浪费。只能慢慢来,花了五个多小时才制作完成。   成品致幻剂是一种淡蓝色的沸腾液体,和空气接触会让它产生一种香味浓烈的蓝色烟雾。吸入烟雾的人会有极大概率在短时间内变成傻子,对任何问题都有问必答。   “有了这个东西,至少是不会随便死掉了……”撒迦莉雅捏着鼻子,小心翼翼的将东西收好。看了眼天色,赶忙洗干净双手躺床休息。   天快亮的时候,她再次被异种细胞带来的反噬强行痛醒。痉挛过后全身都被汗水浸湿,脸色白的像个重症病人。   “奇怪了……”一边起床做清洁外加替换衣物,撒迦莉雅一边在奇怪自己的状态,“通常来说这种反噬只会出现在融合之初,为什么已经融合十多年的我还要遭这种罪?”   难道她们的融合方式是……她的血肉侵占了这具少女身躯?然后才替换掉了伊妮的意识?   结合实际情况,这个猜测倒是相当靠谱。但也有一个问题:身高超过170的她要怎么浓缩才能和一个矮自己两头的女孩融合?   “我的身体不会在那场爆炸中被炸碎了吧……”撒迦莉雅抬起右手看了看,面色微微有些发白,“难道和伊妮融合的是我的一块血肉碎片?”   这狗屎现实在开什么玩笑!   有一个很简单法子能验证猜测——她当即走到梳妆台前,看着自己的左边瞳孔。   很漂亮的眸子,但依然是红色。不管她怎么催动都毫无反应,这说明她已经不再拥有战圣之瞳。   很好。   “黑发少女”叹了口气。   她的身体十有八九,是被爆炸气流冲到各个不同的时代去了。 第五十二章 什琴到访(还债126)   明确了这一点后,她在时间海的任务又拓展了。那就是寻回自己的身体碎片,将“撒迦莉雅”重新拼接回来。   方法暂时还毫无头绪,更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但她相信自己可以做到,因为她相信自己的血肉碎片互相间都是有感应的。   收拾完毕,她将致幻剂拿好就准备出门。今天和后天结束她就得被车队送去王都桑奎,她得抓紧时间从那个什琴手里把东西拿来。   但让她不爽的是她出不去了——凯对她昨天做的事感到非常不满,吩咐佣人们看好大门,在最后这段时间耗完之前禁止她出去。   “烦人。”撒迦莉雅只能回到房间,焦躁的在地毯上来回踱步,“明天一天都要用来准备出行,那混蛋绝不会允许我在明天出去,这样一来今天就是最后机会了,必须想办法瞒过那些家伙……”   她的精神拟态还很弱,身体因为刚融合的关系也瓤的不行。拟态变形术肯定没指望,那想混出去就只能用土办法了。   撒迦莉雅敲晕了一只身形和自己差不多的女仆,把她的衣服扒下来穿上,打算用这种方式蒙混过关。   “你最好别做傻事,伊妮小姐。”然而在门口的时候她突然遇到了一个灰发中年人,对方乐呵呵盯着她看,那表情就像在看笼里的猴子。   “伯爵就是怕你做出极端行为才吩咐我要看好你,今天你恐怕不能踏出家门一步。”   “高阶!”撒迦莉雅对他的出现感到极为震惊,因为精神波的反馈非常清晰,那种蓬勃而又强大的感觉只有突破那层屏障才会拥有。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时代的高阶职业并不像未来那么稀罕,但随便一个看家护院的都是高阶……这种情况还是让她大为吃惊,对于要做的事开始悲观起来。   以她现在这具孱弱的身体,即使耗费心思重新锻炼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恢复实力。想要真正在这个时代站稳脚跟怕不是要以年为单位,她心理上受不了这种时间消耗。   “拜托您了!”所以她硬着头皮,开始借助这具身体的优势“笨拙的卖萌”,“我和商会的人约好了!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谈!”   伊妮的身材是搓衣板,虽然已经16岁成年(按亚门法),但说她是14岁也有人信。这样一只有着水汪汪鲜红眼眸的黑发少女求起人来当然威力惊人,伯曼德也愣了一下,以为自己看到了天使。   “您穿着这套衣服可真不赖……”他看了看少女身上的女仆短裙,虽然很感动但还是拒绝了她,“你可以把他的名字告诉我,我让他来这边详谈。”   真是个油盐不进的老狐狸!撒迦莉雅咬牙切齿。   她当然没有和任何人约定今天要谈任何事,这一手直接将她的侥幸堵死,果然能混到高阶的就没有笨蛋。   就在她垂头丧气,以为注定要和黑狂错过的时候,突然跑来一名男仆,凑到伯曼德身边低语了几句。   “还真有?”伯曼德听的大为诧异,愕然看了少女一眼。   “跟我来吧。”他给撒迦莉雅招了招手,“你约的人已经找过来了。”   反正凯给他的命令是“禁止对方出家门一步”。只要能满足这个条件,他其实不在意少女要做些什么。   撒迦莉雅一脸懵逼的跟着他来到客厅,更懵逼的看到对方就是她今天要找的人——那个光头胡子男,什琴大师。   “什琴先生可是凯文斯托的老牌高阶了。”伯曼德看到他也有些吃惊,“不知道您找过来是为了什么?”   “为了她。”什琴笑了笑,露出一口污浊的黄牙,“昨天我在拍卖场和伊妮小姐见过一面。有些事想找小姐单独谈谈。”   高阶的实力,显赫的背景,这一切让伯曼德轻而易举相信了他,立刻给他们找了间屋子单独相处,用来安排这场“会谈”。   “我就直接说了,伊妮小姐。”什琴看了看房间周围,确认没有其他人才对少女开口:“我能帮你解决你目前面临的最大难题。”   “什么?”撒迦莉雅有些警惕的看着他,对他的说法一头雾水。   “你的魔能天赋很平庸。”什琴第一下就戳痛处,“这辈子也别想脱离学徒阶段。那你唯一的价值就是你富有特色的身材和脸蛋,这也是哈里王子会对你求婚的原因。”   “但身体脸蛋这些东西是会随着岁月的流逝逐渐消失的。”他继续道,“如果本身无法创造其他价值,你必然会被哈里抛弃,只能凭借将族的身份无比平庸的过一辈子。”   “那么……什琴大师说这些话,是意味着有把握帮我解决烦恼?”   撒迦莉雅装出一副被惊到的样子,“您打算怎么做?莫非我有什么特殊天赋还没发掘出来?”   说话的同时她更警惕了。因为一般人——哪怕是大贵族也不会轻易插手王族的婚姻,一个理论上应该是学术派的名校教授突然关心这种事,他的目的绝不单纯。   “确实如此。”什琴点头,“但我昨天感应了一下,你的精神波有些异于常人。或许有那么一些可能可以学习魔纹铭刻。”   魔纹铭刻?撒迦莉雅心头一跳,想起来这是一种已经在未来失传的技艺。拜伦学派的公式铭刻就是通过对魔纹铭刻的艰难研究才创出来的。   而且她记得昨天科尔在跟她介绍时提起过……什琴在凯文斯托的职位就是魔纹系系长,同时还身兼其他要职,是这所学校的六位副校长之一。   这样一个身份显赫的家伙,真的会因为觉得她“有可能有魔纹天赋”追到这里来吗?   撒迦莉雅当然不信。   她趁转身倒茶的功夫在嘴里含了一片苦蒂叶,悄悄打开了装有试剂的瓶子。   致幻剂的烟雾在初始是淡蓝色,可在和空气充分混合后会逐渐透明。而苦蒂叶的辛辣苦味可以帮她提神,让她在短时间内免疫一切幻觉控制。   高阶其实也是很脆弱的。   她用余光瞥了眼光头男人,不动声色的搅了搅茶杯。   不过是个死了超过一千年的幻影而已,在我面前神气什么。   ————————   要票票(跷脚)。 第五十三章 “吐真剂”显威(保底)   “什么味道?”什琴抽抽鼻子,感觉空气里似乎多了一层若有若无的淡淡香味,“我从没闻过这种茶香。”   “因为这是丝兰-亚拉从海上带回来的珍品茶叶。”撒迦莉雅撒谎不打草稿,端着一杯茶恭敬递来,“大师可以尝尝看,据说有助于精力恢复。”   “是吗。”可能是因为对方只是个16岁的妙龄少女,而且即将享有王族妻子的高贵身份,什琴没有多做怀疑,接过茶杯喝了一口。   然后他的面部表情就迅速呆滞了,失去力量的身体踉跄着后退砸在座椅里,手中茶杯也拿捏不住,掉在地毯上滚了半圈。   直接口服的效果果然是比气体接触要迅速多了。   看到药剂有效果,撒迦莉雅松了口气。   气体接触首先还得挑起对方的情欲,她可没兴趣色/诱一个邋遢油腻的光头法师。   绕着座椅转了圈,确认什琴不是装的,撒迦莉雅立刻开始盘问。   “姓名。”   “野伦-什琴。”   “职位。”   “凯文斯托正教授、魔纹系系长、副校长。受魔纹师协会认证八星魔纹师。受王家认证七阶掌控者。”   “我想知道,你是抱着什么心思接近我的。”   “我接近你,是为了在亚门帝国内部挑起一场席卷将族和王族的激烈矛盾。”   “?我和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有任何关系吗?”   “有——只要你在嫁给哈里王子后无端身死,并且哈里王子也染上剧毒暗疾,互相猜忌的两个民族会立刻爆发一场内战。我的到来就是为了促成此事。”   这个回答当然让撒迦莉雅大吃一惊。   她想过成千上万种可能性——比如对方接近她是想通过她接触亚门王族什么的——就是没想过他的目的居然是叛乱。   不,她转而否定了这个说法。即使叛乱也不至于谋划到这种地步。他的目的性未免太强了,简直就像是某个组织派出来把水搅浑的暗中推手。   “你有组织吗。”她立刻问道,“谋划这件事的组织叫什么,立刻告诉它的名字!”   “有组织。”什琴的表情突然变得纠结起来,“但是我……我不能……说出……它的名字……”   这种鬼鬼祟祟的阴毒手法,别不是这个时代隐藏在幕后的异种教会吧……   撒迦莉雅深皱眉头,对于事态发展很不乐观。   约拿是从上古时代存活到未来的老怪物,那公约536年肯定就已经有异种教会,或者一个性质和其类似的组织存在。   这时深海里的怪物还没能突破“纳米亚海渊”,亚门帝国并未遭受到任何异种入侵。可这不代表对方的人手不能在地上活动,他们完全有可能腐蚀什琴这种人,一点一点的渗透人类社会。   她又搜刮了一遍对这个时代的记忆,依稀想起来536-537确实爆发了一场亚门内战。而且起因恰好是一位王族的亲眷身亡,两边沟通出了错才有了冲突。   这么说,那些发生在历史记载上的莫名纷争,有大概率是受了这些怪物操纵。   撒迦莉雅带着憎恶看了什琴一眼,翻开他的眼皮仔细观察,确认他其实已经是融合人类。   融合人的瞳孔和自然人有细微区别,一般人分辨不出来,但却瞒不过她这个异军头子。   “你昨天买的东西放哪去了。”她抓紧时间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我该怎么做才能得到它们?”   “人鱼取货后缩在我的临时住所里。”什琴也继续呆滞回答,“商行附赠的沉船财宝都是垃圾,我将它们丢在拍卖行,你想要可以直接去拿。”   “那就立刻动身吧。”撒迦莉雅看向房门,虽然对他的“垃圾”形容感到不满但并未多说,“我需要你给我打个掩护,否则这鬼地方还真难出去……”   对于“什琴大师突然要求带伊妮离开”这件事,伯曼德有些猝不及防。他显然不想违背凯的命令,在权衡一二后选择了一路跟着。   心思各异的三人乘坐马车往拍卖行去,撒迦莉雅坐在靠窗边的位置若有所思,并未发现脚底的影子动了一下。   而在另一边的亚拉伯爵府,艾门已经待腻歪了。   亚拉商行的身家背景很简单,起家就是靠的带兵打仗。先祖获得的战功荣耀让他们在鼎盛时期拥有一位帝国公爵,但其后代却不思进取,转而投向了商贸事业。   越是落后的封建时代商人的地位就越低贱,这话放在哪里都可以说通。他们确实可以赚到很多钱,但这买不来所谓“上流社会”的夸赞和青睐。   他们很快被归类为“沾染铜臭的堕落者”。不受部分贵族待见。世袭制的贵族传承也一代代跌落,现在能保住伯爵头衔还是花了大钱的结果。   这样的家族是非常没有安全感的。因此在听丝兰提到艾门有一支战力惊人的舰队时他们立刻想拉拢她,时不时就会派来几个毛手毛脚的年轻小伙。   艾门对此不做评述,她暂时不想和这些人闹翻,所以一直把自己关在藏书室里,昨天今天的大量时间都被她用来翻找书籍。   在瑟兰人还未崛起的时代,金发碧眼亦或金发蓝眼都太醒目了。她打算先躲在这了解一下这段历史的详细背景,情报探查就交给棕发女官。   阿尔贝蒂娜此刻正在拍卖行内。丝兰和员工交代过她是贵客,她可以在大多数区域通行自如。   比如拍卖行的货物储藏室,她被获准来此看看那些积压的“宝物”。   “说是那么说,实际上都是一些卖不出去也没人要的东西。”   科尔在前面给她领路,带着她在由箱子堆积而成的过道里来回穿梭。看到她突然停了下来,盯着一处角落愣愣出神。   那里摆着一只占满污渍的大宝箱,盖子半开着,卡在缝隙处的弯曲金属条活像从砖缝里拼命生长的杂乱野草。   “比如这厢破铜烂铁。”   科尔唏嘘的摇了摇头。   “就是送出去也没人要呢。” 第五十四章 伊妮小姐杀伐果断(还债127)   路面颠簸,马车的速度并不快。   但即使如此也并未消耗太多时间,因为神喉港说实话还是太小了点。   撒迦莉雅昨天也看了一堆资料,再算上回来时她特意让车夫载着她在城内转圈,神喉港的大概面积、路况还有人流量她已心中有数。   人居占地面积只有维多利亚港的五分之一,常住人口不会超过8万。要是放在1779年的瑟兰只能被勉强归类为中型城市,这还是她多算了流动人口的评估结果。   这倒没什么可意外的,毕竟生产力差的太多了。536年的农业技术还很原始,加上亚门人常年征战,对粮食钱财的消耗让他们无力供养太多人口。   这个帝国的强盛主要还是因为高阶太多,以及他们握有的神秘魔能技术。   若非如此,换成1779年瑟兰国的那个体量——哪怕只有二分之一,阿兰-哈温也很难凭一人之力掀翻这样的盖世帝国。   “到了。”伯曼德提醒出神的少女,“还有什琴大师,我想可以下马车了。”   撒迦莉雅点点头,带着什琴从车上下来,和伯曼德一起跟看门的仆从说明来意。   亚门人的高阶多是相对于后世而言,以常人角度,两个高阶一起上门表达的诉求已经可以说是这一年中最重的大事。因此他们的要求被迅速满足了,很快有人带领他们往储藏室走。   进去的时候,撒迦莉雅听到里面有两个人在低声交谈。   “这把剑都锈的一碰就断了你们居然还把它摆在这里,不会还打算诱骗哪个冤大头吧……”   “怎么会。”另一个声音笑的很苦,“他们又不像拉塔迪亚人那样喜欢收藏古董,对于大部分的亚门贵族来说这些是废物,不然我们绝不可能直接拿来当货品的添头,碰运气也是一种投资。”   “投资什么?”阿尔贝蒂娜听的有趣,嘴角微微翘了起来,“这本来是就无本的买卖,你们投入的不过是一点时间还有精力,连护理工作都省去了。”   “但对生意人来说,俄塞纳小姐。”科尔冲她欠了欠身,“我们的时间精力可是很宝贵……的……哎?这是什琴大师?还有伯曼德先生?伊妮小姐?”   “什琴大师希望提取昨天附赠的沉船财宝。”撒迦莉雅走上前来,代替药效还没过的什琴表达意愿,“就是这箱东西,你们把它们摆出来干嘛?”   箱子的盖子敞开着,里面的矛枪刀剑被提取出来摆在地上,远看有点像地下傍晚街边的甘蔗摊子。   “我们只是检查一些这些东西里有没有蒙尘的宝物。”阿尔贝蒂娜看了她一眼,“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现,你们要的话可以直接带走。”   这女孩昨天她见过,知道她是亚兰蒂斯即将出嫁的王子妃。当时对方坐在角落,还是丝兰给她指出来的。   但撒迦莉雅就震惊了——她刚才进来时就觉得声音耳熟,没成想居然真的是俄塞纳!?   她怎么可能会在时间海里?是她们想要进来找她回去?……还是外界又出了什么糟糕变故?   想到恐怖的地方,她开始感到焦急不安。对某人的关心战胜了她的隐忍心理,让她直接上前探手,想从那排“甘蔗”拿起黑狂。   时间海里的时间很乱。黑狂来到这个时代的时间应该比她早,否则无法解释枪身上附带的那些脏东西,也是因为有这层伪装它才没有被看出价值。   只要拿起黑狂——不管里面的四位灾徒还在不在——撒迦莉雅都能立刻拥有自保的实力。   哪怕这具身体还很弱,但黑狂里蕴含她的血肉,它知道该怎么配合她,去战胜那些远比她强大的棘手敌人。   伯曼德、阿尔贝蒂娜、科尔几人并未阻止她的动作。   在他们看来,少女不过是想要从“甘蔗”里挑出一根看看情况,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但就在撒迦莉雅的手盖住枪身的那瞬间,她发现整杆枪突然自己动了。   不,不是自己动。应该说她的手掌“影子”抓住了它。不管她怎么摸,她的影子都都能先她一步将长枪挪开。   “我还以为你大费周章控制什琴是为了什么呢……”库房里响起一个绵软、魅惑的女人声音,“原来就是为了这把破烂长枪。”   阴影从她脚下如水流蔓延,逐渐拉伸到她前方的箱子上,汇聚成一个穿全黑紧身衣的蒙面女人。   坏了。   撒迦莉雅眉头一跳,看向她手里的黝黑长枪。   这种手段可不属于亚兰蒂斯。她十有八九是藏在什琴的影子被带过来的。那些药剂对她无效,她当时肯定都听全了。   她当即踩住一根生锈的长矛,把它弹起来握住,一转身,将它插/进了什琴的心脏。   “噗!”足以致命的痛苦让什琴从幻觉中清醒过来,他低头看了看胸前伤口,指着黑发少女蠕动嘴唇,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就那样软软倒了下去。   “啊!”科尔发出一声尖叫,他完全没想到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可是什琴大师啊!   他看向少女的双眼里饱含震惊。   即使是她背后有亚兰蒂斯,但她怎么敢以这种身份谋杀凯文斯托的副校长?   她就不怕凯文斯托三位数的高阶强者?   她胆子怎么就这么大?   一想到什琴是在拍卖行——尤其是在自己的主持下被杀掉的,科尔就感觉浑身发软,恨不得一头昏死过去。   凯文斯托可不会管亚拉商行一个小小的侍者到底有没有牵扯其中,这件事一旦开始发酵,不光他的命铁定保不住,他的亲戚朋友估计也得受到牵连。   撒迦莉雅倒是没想那么多。   她性格干脆,讲究动手就直插对方痛点。   既然已经确定了今天的事情无法善了,与其等什琴的药效过去跟黑衣女人二打一,还不如直接先把他杀了,让伯曼德先生抵挡一下。   毕竟她丝毫不怀疑对方的强大。   什琴只是融合人而已,并没有像血骨法师会里的那些人一样被授予“根源学识”。   但这女人不一样。她百分百确定对方的能力也来自根源,很可能是就是法师会曾经提到过的“阴影行者”。   拿个东西怎么就那么难呢……   一边在心里计算待会怎么打,黑发少女偏头看向唯一的熟人。   然后她就愣住了,双眼瞪的比铜铃还大。   ————————   大家有月票和推荐的话可以支持一下这本书哦~   新年快乐~ 第五十五章 时代毒瘤远光狗(保底+新年快乐)   在她的印象中,站在一边的棕发女人是一袭黑风衣打扮,手里拎着一只金属箱子。   这打扮放在536年是怪异了一点,但也不值得加以太多关注。毕竟撒迦莉雅自己就很喜欢穿黑色风衣,她一点也不觉得别人也穿有什么不好。   甚至第一眼看到时她还默默在心中给对方审美打了个小钩——就是要这样的人才有资格侍奉哈温。   但就在她刚才看第二眼的时候,阿尔贝蒂娜-俄塞纳的穿着就完全变了。   她手中的箱子像星辰一样散碎开来,从她握住它的手掌开始一路蔓延至她全身上下,迅速化为一具盛气逼人的暗金铠甲。   撒迦莉雅两只眼睛都看直了……前段时间一直和根源学识混在一起,成天不是研究血肉就是研究骨头的她无法理解铠甲蕴含的变形原理,一时间愣在原地,连袭来的暗影都没注意到。   “笨蛋。”她听到棕发女人骂了一句,铠甲的后背、手肘等部位冒出蓬勃火光,带着她直直撞向自己。   “砰。”她被撞倒,但同时恰好也躲开了侵袭过来的黑色阴影。这一撞叫撒迦莉雅意识到现在不是走神的时候,赶忙爬起来,手中窜出一道无比纤细的妖娆火苗。   “你是什么人!?”耳边传来伯曼德愤怒的吼叫,“胆敢在神喉袭杀亚兰蒂斯……你可知这在本地律法里属于极罪?”   他吼的很大声,但与其说是愤怒的呐喊还不如说是恐惧之音——他从来没听说过有哪种能力能叫人在暗影里来去自如。任何掌控者都知道的道理:得对未知的力量保持敬畏。   他的身影在阴暗的房间中和对方碰撞,不管他怎么加速追逐都无法确切命中敌人一下。两边手中的长枪短剑“叮叮叮叮”交错上百次,伯曼德迫不得已回到少女身边转为守势。   老实说他现在脑子里是一团浆糊。什琴的死,伊妮的暴起和这个怪物般的黑衣女人,一切加起来都是那么虚幻,仿佛一场梦一样让他反应无比迟钝。但迷乱同时也挑起了他的本能意识,让他可以暂时什么事都不想什么事情都不追究,只记得凯在昨夜做出的吩咐: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伊妮出事。   他发现女人的攻势总是找准空隙去接近少女,所以立刻改换原本目标,不再以杀伤为主而是开始追求防御。这使得女人的袭杀屡屡被他以短剑拦下,即使来自阴影的攻击也无法凑效。   “气流掌控者达到高阶后还真是麻烦!”黑衣女人恨恨咒骂,一双阴沉黑瞳死死盯着撒迦莉雅。   她本来以为以什琴的实力,再加上自己在旁边看着,什琴即使被控制一会也不会有大碍。可她没想到这稚龄女孩居然有那样一颗阴毒之心,居然在看到她的下一秒就下了死手!   即使什琴在她看来只是个连根源之力都不懂的废物,但那好歹也是一个高阶掌控者啊……这种生命层次得到升华的人类精英即使是作为食物对待也是抢手的珍奇资源,居然就这样被一个远远弱于他的小女孩给杀死了!而且还是当着自己的面!   伊妮-珍!   脑海中再度浮现出黑发少女在房间里拷问什琴时的语气神态,黑衣女人咬紧牙关,暗自记下了这个名字。   这女孩的本质和常人不同,如果不能控制她,最好在今天就把她杀掉!   “呼!”就在她刚动杀心的下一秒,一道破空声从左侧传来,随时爆发的还有一股炽热灼炎。   她瞬间躲开,借用眼角余光看到来人是那个铠甲女人。   “躲的了吗?”阿尔贝蒂娜凶狠的视线一直追着她的身影,在她闪躲的第一下就有所预判,扭头张口,朝她遁走的位置吐出了一口炽热龙火。   前段时间才听艾门说过关于阴影的见闻,她当然知道该如何对付这种敌人。   不管是阴影行者还是影法师,亦或更弱小的阴影刺客,这些人在潜入暗影的同时就等于将弱点露给了敌人。   只要有几名擅长使用火药的猎人——甚至都不需要是施法职业——人们就可以对付数量较少的阴影刺客。而像阿尔贝蒂娜这样本身就是中阶火法,且拟态对象生有造火器官的特殊例子——她其实不需要惧怕根源序列外的任何影界人,只要用两种火焰刺破暗影就能让对方无处藏身。   一口龙火吐出去,她动作不停,双手炸开两团燃烧粒子扔向前方,将两侧的木箱子炸的稀烂。   “嗯!”女人果然猝不及防,虽然她强行扭曲地上的影子以障碍物做掩体躲开了光亮,但后续爆炸她没躲掉,被从影遁状态里炸出来,口中喷出一小口血。   阿尔贝蒂娜顿时如攻城撞车般的冲上去,那些碍事的箱子在她掠过后纷纷爆炸。   “以为这种手法就能控制我!”女人咬牙爬起来,有些心惊的看向后面。   伯曼德正以身体做盾挡在黑发少女身前,看过来的眼神里带着杀意和犹豫,似乎正在考虑要不要一起冲上来把她干掉。   不能跟这家伙浪费时间了!   女人心中闪过警兆。   她知道,之所以刚才那个大好机会伯曼德没动全都是因为他要保护伊妮。而如果没有这个小女孩,她大概率躲不掉假设里的那次攻击。   所以得速战速决了——她在地上一蹬,身形反倒朝着阿尔贝蒂娜急速冲去。   就让这些家伙见识一下,单纯用火焰光可无法驱散她的影子!   “还敢上来?”阿尔贝蒂娜眉头一扬,继续交错用火焰攻击。   但这一次,那道贴在地上的阴影却突然浮现出女人的上身。只见她甩手朝周围打出几颗黑色弹丸,居然同样也爆出的绚丽的焰火。   “火药!?”撒迦莉雅张大嘴巴,“这家伙居然懂得使用光来加速?”   对于影子而言,光的作用当然不止能把它们驱散。   驱散它们的光通常只来自身体前方,但如果能控制光的方向,暗影完全可以在光的冲击下爆发出更快的速度!   “死吧!”女人嘴角微微翘起,身体在光影爆炸中灵活的扭曲,竟是利用那些火药的光照完美躲开了那几口龙火,已经突至对方近前!   黝黑长枪如同一道暗色闪电,她毫不怀疑这一击能将对方捅个对穿。   阿尔贝蒂娜却不闪不避,只是让胸前铠甲“咔咔咔”的交错了几下,凝聚出一面光洁的镜子。   下个瞬间,足以将人眼闪瞎的强光从镜面爆出,犹如一道浓缩的光柱将女人冲飞,重重砸在天花板上。   然后又像条死狗般摔了下来,趴在那里不动弹了。   ————————   不开玩笑了,祝大家新年快乐~   新的一年记得投月票啊喂!不投月票的咬你们哦! 第五十六章 迫在眉睫的修罗场(还债128)   在正式出发前往时间海之前,阿尔贝蒂娜曾经和艾门探讨过如何针对阴影行者。   首选方案当然是“光”。毕竟她们想象不出来有什么东西能比这玩意速度更快更好用,以及对阴影的驱散作用更强。   然而这里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个问题,即艾门提出的新假设——万一我们的敌人也拥有制造光的能力,并且可以利用这能力放大自己的穿梭速度,这时应该如何应对?   阿尔贝蒂娜和碧蒂斯都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两人当时坐在一起苦思冥想,提出的建议就没有一个是靠谱的。   “真是笨蛋!”艾门当时是恨铁不成钢,不过很快她反应过来——这两人并不知道科技发展下去汽车头灯能照的多亮,更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生物令人咬牙切齿。   “对付没必要还在那瞎闪的远光狗就要用更强烈的光闪回去!”这是她当时原话,“这是反击远光狗的唯一标准答案!再不可能有更好的了!”   ……阿尔贝蒂娜和碧蒂斯其实并不是很了解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中心思想她们还是能听懂的。   似乎是要用更强烈的光闪回去?这容易啊,专门给铠甲设计一个位于胸口的反光镜结构,保证闪的又远又亮,隔着几十米都能把狗眼晃瞎。   这就是阿尔贝蒂娜胸口铠甲变化的由来。因为她本身就能提供光,而这些光通过镜面反射至少能放大十倍亮度。虽然理论上的常规杀伤力几乎没有,但即使是挑剔的碧蒂斯也不得不承认,这东西能让会影遁的人跪下叫爸爸。   常人被闪这么一下撑死瞎眼,但对阴影系的敌人,这他娘的就是一门攻城炮啊……   黑衣女人被这东西正面照中,当时又有一半身躯潜在暗影里,那她承受的攻击完全不亚于被一枚巨径炮弹从原地顶飞,老实说她还能保持身体完整已经让阿尔贝蒂娜很惊讶了。   “……”而在旁边,撒迦莉雅和伯曼德看的膛目结舌。   即使是来自1779的黑发少女都一副世界观遭受冲击的模样,536年的土著当然更不可能理解这套铠甲的变形原理。更不能理解她刚才的攻击是什么玩意儿。   “你们在那里发什么呆。”确认女人已经死亡,阿尔贝蒂娜抬头朝那边瞪了一眼,“还有那个什琴的尸体,如果你们不想被通缉的话最好把它处理干净。”   她对自己展现出的东西没有任何自觉,因为在她看来索菲亚制造的“圣少女缚具”是比公约536还要早不知道多少万年的东西。对方不该对古董的力量大惊小怪——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给完提醒,她将视线投向黑衣女人手里握着的长枪。   刚才面对的时候感触还不怎么大,但现在盯着它,阿尔贝蒂娜总感觉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悸动在引导着自己。   怎么说呢,那感觉就像是……这把枪里隐藏着一颗远比龙之心还要壮硕的心脏。像是在她的臆想里不断跳动,连带着也让她的心跳变得与之同步了似的。   胸闷、眩晕、心悸、恶心,各种负面状态同一时间叠加起来,让阿尔贝蒂娜克制不住的一把抓住它,然后瞬间松开暴退。   “……灾厄?”她瞪大双眼,有些难以置信的轻声喊出一个单词,眼前闪过当初在普兹林登竞技场看到过的灭世幻觉。   再凑近一些仔细看,枪身的铁锈和海藻硬块已有部分因撞击脱落。它显露出来的样式确实和她记忆中的那把枪一般无二。   而这个时代显然是不可能出现那东西的仿制品的,它绝对是属于现代的东西,属于她们原本的年代——1779。   “感谢您的出手相助,尊敬的女士。”伯曼德恭敬无比的过来致谢,“要不是您,我恐怕很难护得小主人全身而退。”   “你的精神波很强。”阿尔贝蒂娜先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他旁边的“伊妮”,然后才恢复他道:“即使没有我在这,你一个人对付他们两个也不会太吃力。”   两个,指的是活着的什琴和活着的影女。   龙类生物的角从生物学和能量学角度分析就是一个传输精神波的功率增幅器。它可以放大本身的精神波,当然也可以更敏感的接收别的。   在阿尔贝蒂娜的感应里,这灰发男人堪称她见过的最强“普通掌控者”。撒发出的精神波长几乎是同阶强者的2-3倍。   放在以前遇到这种人她绝不可能用指点的语气跟他说话,但现在嘛……不懂得“根源之力”、没有“神血威能”、本身阶位也不到半神的家伙,她是完全不用怕了。   “俄塞纳。”撒迦莉雅突然叫了她一声,“俄塞纳-阿尔贝蒂娜,你的姓名是这个么?”   “是我。”阿尔贝蒂娜双眼微眯,想起这小女孩才是所有人当中第一个跑过去拿圣枪的。   “也许我们该找个私密的地方好好谈谈,亚兰蒂斯小姐。”   “我需要确认某些东西,然后才会考虑让你和我的主人见面。”   储藏室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破碎的木箱和散落开来的损坏物件。地砖被震裂支撑柱被打断,那个好不容易躲起来的科尔也被砖块砸晕了过去。   再算上外面传来惊呼声和脚步声,这里确实不适合作为详谈的背景。   所以撒迦莉雅欣然同意,吩咐伯曼德处理两具尸体和一个活人,自己跟着棕发女人上楼去了。   她们在楼上找到一个仅向贵宾开放的房间,进去后反锁上门,站在门口互相对视。   “你是文森特。”   阿尔贝蒂娜率先开口。   “你给我的感觉和那只乌鸦一模一样。”   “不完全是。”   撒迦莉雅一挑眉毛。   “哦不好意思——我忘记你从来不曾拥有那只眼睛,看不出来也是很正常的。”   两双眼睛各自冲对方怒目而视,空气中隐约闪烁着思维电光。   “阿嚏!”   远在亚拉家族藏书室里的金发少女打个喷嚏,似有所觉的看向窗外。   ————————   新年新气象~!   新年!新~关~系~   求推荐求月票啦~!再次祝大家嗨皮牛耶~! 第五十七章 承接点,念诵之名(保底)   在某种情绪的支配下,阿尔贝蒂娜半皱眉头,总算听完了黑发少女对自身变化的详细描述。   “这么说公约536不是我们旅途的终点而只是起/点。我们还得不断在时间海里探寻你失落的身体碎片?”   坐在一旁的金发少女则端着下巴若有所思,对目前的情况感到无比惊奇。   对于和撒迦莉雅重逢的场景她想象过多种可能,却怎么也没想到这家伙会变成这样。   小小的,软软的,稚嫩白皙的脸蛋上还带着少女独有的婴儿肥,虽然那双眼睛时不时还会变成她熟悉的冷酷模样,但这种冷酷放在这副身躯上反倒变成了一种另类的可爱。   “你好萌啊~文森特。”她忍不住把“伊妮”抱了起来,在她呆滞而又僵硬的反应中蹭了蹭她的幼嫩小脸,“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你,也许你不变回去也挺不错的。”   “……你干什么!”撒迦莉雅如梦初醒般挣扎起来,“放开我!快放开!我又不是伊妮-珍!你别想把我当小孩对待!!”   “但你现在就是小孩子。”艾门邪笑着伸手按在她平坦的胸脯,“你连这里都没怎么发育,身体年龄连18岁都没有,不是小孩子又是什么?”   撒迦莉雅又是一呆,她这时才意识到艾门居然很罕见的对她摆出了亲近姿态。那温软的怀抱和熟悉的香味是那样让人沉醉,似乎真的如她所说不变回去也挺不错。   不行!摇摇头,她强迫自己从幻觉中苏醒,凶恶无比的瞪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棕发女人。   强敌在前,我怎么能用这具身体接近哈温?为了杜绝某些人不知廉耻的叛逆心思,再怎么样也要取回我所有的身体部分!   “殿下,我觉得现在不是你们煽情的时候。”阿尔贝蒂娜被她瞪的莫名其妙,但她同样对艾门搂着别的女孩感到不爽,遂敲敲桌子想唤醒她们,“如果真按文森特说的我们要不断在失落的时空中寻找她的身体碎片,那在536年的目标已经达成的情况下,我们要如何从这个时代中返回那片白雾?”   “这个恐怕得问法尼娅了。”艾门松开黑发女孩,转头看了过来,“亚门帝国的历史不属于近代史范畴,相比西北联盟的建立,史书对这个国家的记载要少的多。我过往学到的相关历史都只标记了它发生的大事件,要怎么从这里出去……536年还有什么事情发生,这只能从‘过去未来之书’里寻找答案。”   碧蒂斯说过,“公约536”只是时间海映现的一幕场景。每幕场景都有一个事件或人物作为“承接点”,“承接点”决定了这幕场景是否会按历史记载的发展下去。如果她们想脱离536年继续前进,那非得想办法扭转或者改变“承接点”,让历史轨迹出现偏斜才行。   因为一旦记录好的时间出现偏斜,那这些画面对于时间海来说就错乱了……只有这个时候她们才能重新看到白雾,也只有通过白雾才能离开这里。   “我直接问一下她好了。”艾门从发丝里捞出一只鹦鹉,“帮我接法尼娅,就说我们已经找到了任务目标。”   她带的是拉拉,可可留给了金发女人。在这个落后的时代想要实现远距离的实时通讯也只有这个法子靠谱。   “……一部分的暗鸦圣女吗。”海盗岛的港口内,碧蒂斯通过可可的口述了解到了大概经过,“这种情况倒是不曾事先预料……”   “所以你现在的目标已经变成了要如何脱离这个时代。”她理解的点了点头,“关于这一点,我已经有了大致猜测。”   她从旁边将黑皮大书捞过来摊开,把它翻到记述相应年代的那部分书页,说道:“关键在于找准‘承接点’,你们得改变某件事的发展轨迹才能让白雾重现。”   “而这个‘承接点’,我比较倾向于它有两个。一个是4月15日的‘伊妮-珍之死’,一个是4月20日的‘哈里王子发狂事件’。”   “这两件事有一部分因果关系。它们的发生导致亚门王族和将族在一段时间里关系恶化,爆发了一段直到明年开春才会终止的内战。如果你能扭转它们,这段历史将百分百会出现偏斜。”   “现在是什么日子。”艾门转头问撒迦莉雅,得到她的本能回复:“4月3日。”   “我们得和你一起去桑奎了。”艾门品味了一下个中意思,“你现在就是‘伊妮-珍’,那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保护你活过536年的4月15。”   “我已经拿到黑狂了。”撒迦莉雅对她那个“保护”的用词非常不满,“我可不是原本历史里的病秧子!我自己就能保护自己!”   “我不这么看。”阿尔贝蒂娜兜头泼下一盆冷水,“从刚才的冲突可以大致判断出……原定历史里杀死伊妮珍……导致亚门人自相残杀的幕后黑手就是约拿。那个什琴是投靠他们的人类叛徒,黑衣女人则是他的联络人。这两人在历史上不可能被你我这么轻易弄死,如果约拿继续派人前来接管这件事,我们将会面对到完全未知、也更厉害的根源强者。”   撒迦莉雅不说话了,她倒是想说“这也没什么区别”,但她深刻的知道这具身躯有多孱弱。   “那就这么定了。”艾门直接下了决定,“我、阿尔贝蒂娜将找理由加入亚兰蒂斯,争取和她一起去桑奎,然后扭转你说的两个‘承接点’。”   “而你,法尼娅,你需要看护好外海舰队。以至于我想看到它们的时候它们可以迅速出现。”   不等撒迦莉雅反对什么事情就已经定了下来,她只能面朝艾门张了张嘴,觉得这个雷厉风行、意志果决的她更炫目也更迷人了。   “撒迦……莉雅。”   像是感受到那股灼热的注视,艾门的脸蛋有些微发红。她双眼看向虚空中的某个点,口中突然结巴着吐出对方名字。   “什么?”黑发少女愣了一下。   “笨蛋。”艾门扭头瞪了她一眼,眼角透着一抹羞涩和妩媚。   “当初不是……不是你让我喊你名字的么?”   “那时候我算是被你保护才拾回一命,由此产生的一切后果,当、当然也得由我来承担,由我来把它们复原才行。”   “所以现在轮到我保护你了。”   抱着某种复杂心态,她再次将呆滞住的黑发少女搂到怀里。   “文森特,撒迦莉雅。” 第五十八章 前往桑奎(还债129)   等到撒迦莉雅从那种晕乎乎、被温软包裹的美妙触感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短期内是别想再有类似享受了。   至于为什么——因为目前有一只可恶的黑猫霸占了那两座柔软山峰,而且还有个贴身侍卫在旁边虎视眈眈,时刻防止她和金发少女有什么亲密接触。   现在时间已经入夜,距离早上的战斗已过去近10个小时。什琴和那个女人的尸体被忐忑不安的亚拉商行秘密处理,而艾门和阿尔贝蒂娜则带着几名圣焰骑士一起回了“伊妮”的家。   “外海的强者?”   亚兰蒂斯宅邸,书房内,凯正在听伯曼德汇报事态经过。   “外海的蛮夷居然能造出比亚门更先进的装备,而什琴居然是伊妮杀的!”   “哦,对不起威廉,我得缓缓……毕竟你说的东西太梦幻了,我得确认一下自己到底是不是还躺在床上。”   “一切都是我亲眼所见,凯。”伯曼德严肃的道,“伊妮小小姐在这次冲突中展现出的东西远远超出了过往评估,我认为应该尊重她的意愿,暂时取消那份婚约。”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凯点燃烟斗吸了一口,书房里飘起浓密烟雾,“要是提早半个月——哪怕只提早一周你这么建议,事情都还有回转的余地,但现在不行。”   “为什么?”伯曼德讶然,“亚兰蒂斯说什么也是神喉之主,有其他将族支持我们,为什么要惧怕一个没得到权力的哈里-德里克?”   “因为——”凯抓狂的揪了把头发,“因为他们昨天已经把消息传出去了。”   “什么!?”   “我说他们昨天,也就是4月2号,就把两家联姻的消息彻底、完全的洒出去了!”   伯曼德顿时就不说话了,这个情况确实没办法再更改什么。否则就是在抽王族的脸,那后果可不是一般严重。   之前两家联姻的消息虽然很多人也知道,但那都是一些有相应身份的贵族。而“洒出去”的意思则是让平民阶层也彻底知晓,德里克王族当然不可能在这种形势下任着他们取消婚约。   “往好处想想吧,威廉。”凯颓然的坐回靠椅,“伊妮的本领越高强,也就越能将哈里王子抓在手里。也许她反而能成为将族和王族的缓冲点,舒缓这几年越发紧张的对立情绪。”   “你一开始也是因为这个理由才答应将她嫁出去的。”伯曼德无奈摇头,“这件事你做的不妥当……很不妥当。”   他和凯的关系很复杂,从凯还是个愣头小子时就在辅佐他,看护他成长。因此他既是凯的仆从同时也是他的长辈,有时说道点什么凯也不敢有任何反驳,因为他知道一般那种情况都是他真的错了。   “婚约不能改,但我可以从其他方面给她补偿。”凯做了决定,“那两个外海强者的意愿你问了吗,恰好她们都是女人,我想雇佣她们作为伊妮的仆从。”   “还没问。”伯曼德扬起眉毛,“但从她们表现出来的态度看,她们并不排斥和伊妮接触……不过这里我得说您太急躁了,那些人的身份背景还没调查清呢。”   “所以你得跟着一起。”凯笑了起来,“正好你不是说了有一个未知的敌人在觊觎她吗?你跟着她们不但可以监视那些外海强者同时也是双保险,如此我才能真正放心。”   “……可以。”伯曼德考虑了一下,欣然答应,“这件事正好将亚拉商行也拉了过来,现在他们不用在王族和将族之间左右摇摆了。”   “只要他们还恐惧凯文斯托那188名……哦现在应该是187了,只要他们还恐惧这些高阶职业,他们当然只能倒向这边。”   凯跟着点头,“什琴的死先不计代价隐瞒下来,等婚礼结束,伊妮成为王族的亲眷,这件事即使被他们知道也只会抑制凯文斯托,不让他们过度报复。”   而在另一边,“伊妮-珍”的少女闺房里,艾门和阿尔贝蒂娜正在为她的血瘾发作苦不堪言。   因为身体几乎是全新的,撒迦莉雅控制不了血瘾力度。发作起来就像是艾门认知里的瘾君子,不吃到血肉就恢复不了。   现在她一个人将黑发少女按在床上,锁死她的四肢不给她挣扎,阿尔贝蒂娜则按她的指示在旁边配置抑制药物——她刚到歌罗西时就通过这项研究解决了霍妮等人的血瘾问题。   “唔……咕嘟咕嘟……”强行给撒迦莉雅灌下药,两人这才松了口气。艾门放开她从床边下来,摇头道:“真不知道过去她是怎么抗的。”   抑制药是用对应融合人的血配出来的,因此不会有任何排斥反应,吃下之后就能立刻睡着。看着发丝散乱的黑发女孩她不由生出怜惜情绪,伸手给她擦了擦汗。   “我倒觉得……您该怀疑她过去杀了多少无辜生灵。”   阿尔贝蒂娜看的不太爽,拿过毛巾拧了一把,“别忘了她在之前可是个不讲道理愤世疯子,您不能指望她在那时会有今天的觉悟。”   “叩叩。”艾门刚想说些什么,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打开门,来人是早上见过的灰发男人,威廉-伯曼德。   伯曼德看了眼床上的少女,又看了看放在旁边的水盆和棕发女人手里的毛巾,微不可查的翘起嘴角,开始和金发少女商讨对她们的雇佣事宜。   艾门当然对此求之不得。她装模作样跟对方讨价还价半天,最终以雇佣一年,每位高阶算5万黑金、每位中阶算2000黑金的价格和对方谈妥。   这里面的高阶只包括阿尔贝蒂娜一个人。这是因为对方不知道她的实力。   艾门也不戳破,只将这一点算做暗藏的底牌。   就这样,第二天亚兰蒂斯开始给撒迦莉雅收拾出行物品,在门口组建了一支护行车队。   艾门和阿尔贝蒂娜也跟在车队里,随之一起前往桑奎。   ————————   不知不觉都还债到129了,居然130章的欠债都快还完了。   群里的壕在诱惑我继续开,这个容我考虑考虑……   PS:求票票(poi)! 第五十九章 被忽略的重要线索(保底)   海盗岛屿,港湾内,一众水手士兵正在谈笑着清理海盗遗产。   说是遗产,其实不过是一些质量不佳的木质房屋。其中的大部分因为常年得不到良好护理显得既破败又脏乱,不好好整理一下的话可没法住人。   远处的港湾内停泊着五艘钢铁巨轮,有些人若是迷茫了或者心怀忐忑便会往那边看上一眼,然后他们基本上又会放下心来,专心做自己该做的事。   坚实的船身、巨炮以及撞角——这是所有人安心谈笑的基本保障。确实一段未知的旅途很容易让人产生恐惧心理,但只要象征力量的图腾能持续存在,围拢在旁边的希望之火就不会断绝。   在这样一片喧闹而又祥和的气氛中,金发女人走出船舱,迎着海风来到船头甲板。   她刚刚和另一些船员们完成了舰艇的护理工作,用完餐后有些疲惫,便打算临时出来吹吹风,一会继续研读这段失落的历史。   理论上来说,只要找到承接点就能离开这处时空,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忽略了。因为害怕这种忽略会造成严重后果她才感到不安,偏偏不管怎么查证都没有结果。   过去未来之书里有相关历史的详尽记述,她一条一条的对照查找,无论看多少遍得出的结论都和之前一样:必须确保“伊妮-珍”活着才能让白雾重现。   “这没有道理。”金发在海风中凌乱的飘舞,碧蒂斯半眯起一对紫色眼眸。   索菲亚的后人并不是每一个都能觉醒预知能力——实际上她现在已经了解到了,“预言者”之所以那么稀缺就是因为“预言”本身就是来自根源的力量——但即使她不能做出预言,她依然和小部分的索菲亚人一样拥有远超常人的危险预感。这种预感在过去救了她很多次,碧蒂斯不认为这次预感会出问题。   想了想,她从腰间解下那本黑皮大书,翻开,露出被文字囚牢困在里面的时间魔图撒。   [贸然把我摆在阳光底下想干什么?]那颗烂掉的脑子非常人性化的眯起独眼,[喔~不过别说还挺舒服,长时间待在你这本阴暗破书里都快让我的身体长脓疮了……]   [图撒。]碧蒂斯取出笔和墨水,将书摊在栏杆上开始书写,[时间海的变化以及变动规律,你能再跟我说一次么。]   [遇到麻烦了?]脑子上的大眼睛瞥过来,稍显奸诈的微微弯曲,[嘿嘿,好吧,看在你给我晒太阳的份上……专心看好。]   文字囚牢旁边的空白处开始浮现大段大段的说明文字,碧蒂斯凝神扫了一遍,发现和之前记忆中并无区别。   [迷茫在时间海里是正常的。]图撒看出她心里的忧愁,难得给她多说了一句,[失落的历史,对眼前景象的警惕和怀疑……总想着‘这些是死人’,‘这些明明都已经发生过一次’然后陷入对目的的   忧虑里不能自拔,当年很多闯入时间海的各族强者都是这样崩溃掉的。]   [我能给你的建议就是不要老抓着当前的历史不放,既然这本书能让你在一定程度上通晓过去未来,那你为什么不把它当一段故事,看看其他历史的精彩风貌呢……]   “嗯!?”他吐出的文字点醒了碧蒂斯,她瞳孔微缩:“对了!还有其他历史!”   “哗哗哗——”书页在她手中快速翻过,很快就从536去到537年,显露出这一年发生的一切重要见闻。   “1月,亚门将族和王族在影族的调节下重新签订联盟协议,结束了长达七个月的惨烈内战……这不是我想看到的东西。”   “2月,因哈里王子失势而崛起的古缇王子派遣代表团出使歌利,想要以黄金换取歌利在西方岛屿的三十六处上品种植园……这也不是!”   “3月是亚门三族的狩猎季节,他们会举办一年一度的庆典和比赛来纪念它;4月是邻边岛国的纳贡日和神喉港的拍卖会而5月是诸多神殿向神主祭祀的时间……嗯?祭祀?”   “啊!”想到这里,金发女人面色一瞬间变得惨白无比,“我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忽略掉?”   现在是536年!在公约历中属于早期时代!   不同于后世神主一个个依次消失,这个时代的史料里依然存有神主的记载!这说明他们仍然会在地上行走!在这段历史里他们是活的!   [大惊小怪。]空白书页继续浮现文字,那是图撒在对她的惊慌失措感到不屑,[有念界法球的人还需要恐惧过去的神?只要你能意识到他们确实都已经死了,神主也没法对你做任何干涉!]   但是艾门可没带念界法球。碧蒂斯瞪了那些文字一眼,懒得写字反驳他。   意识到疏漏就得尽力弥补,她快速在这两年的历史里查找神主相关的详细记述,果然给她发现了那股不安的真正由来。   “什琴……凯文斯托的魔纹铭刻工艺专家,这家伙居然对537年后的人类发展史有如此重要的维护作用!”   “不行,这件事必须立刻告知艾门。她们必须意识到杀死他的严重后果,再迟可能就来不及了!”   ……   桑奎,街道上,艾门、撒迦莉雅、阿尔贝蒂娜三个人窝在同一辆马车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随性聊天。   一开始她们之间的气氛很怪,不过随着两边开始交换这段时间掌握的消息情报,对人类未来的担忧情绪开始逐渐占据上风。   谈情说爱什么的,那也得有安全的土壤。在这纷乱的时代里可能一睁眼就是天翻地覆,追究情爱上的矛盾未免会显得太过小气。   “原来如此。”撒迦莉雅点点头,“用哈塔的造物将他的尸体砸死……我就没想过还可以这样。”   “这么说你们现在掌握了一部分浮空城的械能学识,并且将它运用到了那些钢铁船上?”   “是啊。”艾门也点头,“这边之前也没想过你的经历会这么精彩……利用拟态变形术混入血骨法师会内部,这操作我是做不来呢。”   随着互相间的深入了解,她们逐渐对对方在这段时间的探索进度感到钦佩。   阿尔贝蒂娜阴着脸在旁边煮茶,悲伤的发现自己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第六十章 陷入恐慌的撒迦莉雅(还债130)   桑奎,亚门帝国的王都。   理论上,可以称之为此时人类社会的文明顶点。但对见识过千年过后蒸汽时代璀璨风貌的撒迦莉雅和阿尔贝蒂娜等人来说,桑奎的繁华还不够看。   艾门就更别提了,她可是经历过那个尽善尽美的科技时代,甚至从书画电影中窥见过可能存在的发展方向。当然也不会被这里的繁华震住,只觉得这些石质建筑还挺特别的。   随行的仆从里有一些从未来过王都,他们看这里是用仰视,艾门却是俯视——类似于现代人看模拟出来的汴梁模型,看的是古董。   亚门人起源于西北人族,供奉的先祖是引火雷王修拉。早期的亚门人肤色偏黑,但在移居到梳流苏河附近之后过去许多年,他们的面部骨骼和整体肤色和后世的瑟兰人已经没什么区别。   这支人族不喜欢用木料修建房屋,因为木材在他们的发展史上拥有神圣并且复杂的地位。所以他们才会在后世灭亡前研究出木料石料混水泥的全新建造法,大大推动了各路文明的发展。   “天色怎么这么暗?”她们目的地是王宫安排的临时宅邸,下车时艾门抬眼看了看天,感觉天色暗的不太寻常。   现在可是中午大白天,走在路上的白天都挺正常的,怎么一到桑奎白天就黑了?   “阴雨天吧。”伯曼德抽抽鼻子,有些奇怪空气中怎么没有雨季的味道,“先进去吧,你还能管到天气不成。”   伯曼德懂得察言观色,这独眼金发的年轻女孩在他看来绝不是个简单人物。别的不说,一个普通贵族可没能耐让一个高阶职业者当贴身女佣。   艾门和另外两人看了看,在侍者的带领下进入宅邸。其他人则抓紧时间搬运货物——大部分都是要和亚门王族交换的礼物。   宅邸很大,且一看就是经常派人护理。建筑风格因为采用了大量石料有点偏向于艾门认知里的古代罗马。她们经过大厅中央时甚至看到那儿还凿了一口流动的喷泉,那个哈里王子似乎是动真格的。   “喷泉。”走在前面的撒迦莉雅突然回头吐出一个单词,咧嘴朝艾门挤眉弄眼。   “闭嘴!”艾门面色微微发红,伸手在她挺翘的小屁股上捏了一把,“走你的路!”   “……???”阿尔贝蒂娜眉头紧皱莫名其妙,这种被排斥在私密互动外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艾门也发现她可能无意识间冷落、刺激了棕发女人。为表歉意她抓住了对方左手,让两人的手指互相穿插,然后紧紧扣握在一起。   “哼!”撒迦莉雅回头时刚好看到这一幕,她感到不满,但不好发作。只好通过重重踏步来发泄愤怒,搞得那些随行侍女莫名其妙,不知道她把台阶踩那么响是什么意思。   居住的房间在第二层,走道尽头开了个大窗子,极其宽敞。艾门感觉这种通风手法甚至有点像阿拉伯或者泰国那边,窗框处的精美雕刻和洁白墙面无一不在透出浓郁到极限的异域风情。   “这里还有一个桑奎的俯视图?”看完窗框,她一扭头,在旁边看到一个“沙盘模型”。   模型是用泥捏的,匠人的手艺非常高端。亚门王都的特色建筑被以精细手法雕琢出来,即使是对桑奎完全不了解的人也能通过它快速认识整座城市。   探索完房子,东西什么的收拾好。桑奎的天色也真正黑了。   为了防备可能出现的任何危险,艾门和阿尔贝蒂娜要求和撒迦莉雅睡在一间卧室。   伯曼德对此不置可否,反正雇佣协议是保密的,这两人在外人眼里是伊妮的贴身女佣,一起睡也没什么问题。   一夜无梦,储存三颗心的少女闺房内除了艾门外的另两个人都没能睡着。   “你之前说的‘喷泉’是什么意思。”阿尔贝蒂娜问躺在床上的黑发少女。她对这个非常在意。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撒迦莉雅翘着二郎腿哼小曲,“好好照顾主人才是女侍的本职工作。”   “……是吗。”棕发女人的眼睛在黑暗里微微闪烁。   “那你肯定没见过,由殿下身体所缔造的‘喷泉’……”   “嗯!?”撒迦莉雅听的一愣。   “你撒谎。”她翻身坐起来,怒视对方,“你没见过,你编的!”   “我就是见过。”阿尔贝蒂娜扬起下巴,傲慢的像一只在求偶比赛里战胜对手的雄孔雀。   “我不但见过,我还……”   “你们俩在瞎比比什么呢。”   关键时刻,艾门被她们吵醒了。   “要比比小点声,别吵我和比比睡觉。”   “……”阿尔贝蒂娜僵硬。   “……”撒迦莉雅呆滞。   她们看了看拱在少女胸前、舒舒服服享用“羊脂”靠枕的一团黑球,突然觉得和对方较劲没什么意思。   第二天,她们总算见到了那位哈里王子。   那是一个器宇轩昂的黑发男人,皮肤很白,身形瘦但不显瘦弱。过来时只带了四名便装护卫,腰间没有任何武器。   但艾门却不会因此而忽略他的威胁程度——那四个便装护卫在她的感应里可都是跨过门槛的高阶。   此人的性癖十分明确,虽然他确实在看到阿尔贝蒂娜和艾门时对她们的容姿感到惊艳,但他很快收束目光,坚定不移的将它投注在“伊妮”身上。   “我来看我的宝贝。”   他有一双阴柔并且多情的眼睛,撒迦莉雅只是被他扫了一眼,背后就直起鸡皮疙瘩。   “今天是4月7日,还有不到一周就是我们的婚礼。”   “看到你气色良好我很高兴,但我希望你能在最后这段时间内决定我们的礼服样式。”   嗯?   撒迦莉雅微微张嘴,心里涌现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礼服样式是什么意思?   她们的任务目标难道不是在15日之前确保安全吗?怎么……难道说婚礼是在15日之前?我得穿着结婚礼服和这个人男人去祭拜先祖?   巨大的恐慌瞬间占满她的内心,她文森特-撒迦莉雅从小到大还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种遭遇。   艾门和阿尔贝蒂娜维持着脸上的严肃神情,实际上却憋笑憋的极其辛苦。   虽然她们肯定会想办法避免这种情况发生,但桀骜狂放的暗鸦圣女穿着婚纱羞怯的样子——尤其还是缩水版的——这种事光是想一想就够搞笑了。   ————————   还债结束~   不过英梨梨前段时间还打赏了20多万......   怎么办呢......继续还吧...... 第六十一章 历史的倒车也无可阻挡(求票票)   就在艾门等人忧虑这件事要如何解决的时候。桑奎王宫,一条秘密情报被以极快的速度传了进来。   “你说什么?靠近维斯海域的边际小城里出现了怪异现象,一夜之间所有人畜全部消失?”   这一代的亚门王,卡米拉-德里克对这个消息有些吃惊:“可是我记得边际城里我们派了黑蛇级别的顶级密探,他们的情况呢?总不能也跟着一起消失了罢?”   “陛下。”书房内的一众权臣尴尬的看看,只能低头道:“事实上,这条消息正是靠两位密探拼死拖延才能传回来的……”   他们很清楚密探达到黑蛇级别意味着什么——那是全身心都信奉王族,只要王族一声令下就能去死的高阶职业者,每一位都是耗费大量资源才培养出来,每一位都可以说是活生生的国家宝藏。   两名这样的密探因为一场各国都只是有点“好奇”的闹剧而折损在边境地区,这不止是对王族而言,对整个亚门都是严重的战力损失。   “把人带上来。”座椅上的白发老者皱眉微微沉思了一会,说道:“我要知道详细经过。”   书房外再次响起脚步声,在一众视线的关注下房门打开,一名身穿黑衣,膝盖裤脚有剧烈磨损的邋遢男子被带到桌前。   “陛下。”那男子神色慌张,身躯在守卫的掣肘下仍在不断微微颤抖,看到老者后他立刻朝其半跪下去,大声喊道:“请立刻动员帝国最精锐的暗杀团并联络凯文斯托和各大神殿的高阶法师团!相信我——一场足以毁掉帝国的灾难正在棉城酝酿!我们不能放任它继续滋长!一定要在它扩散之前将它毁掉!!”   “他叫加尔,隶属于帝国情报司。”一个幽灵般的身影出现在老人背后,轻轻念出对方的背景,“折损的两名黑蛇密探是他的上司,他好像在得到情报托付时还看到了什么恐怖之物。”   “你看到了什么。”卡米拉眯眼看着男子,“你知道你的建议意味着什么吗。光是各大神殿的高阶法师倾巢而出就足够毁掉普通小国,而你居然想要动员全帝国的高阶力量去毁一座城?”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陛下。”加尔猛地抬头,“我只看到街道空旷无人之身影、房屋死寂如阴沉墓穴、天空阴暗的像冰月里的暴雪前兆,没有任何生灵在当时出现……”   “那你在那里胡说什么!”旁边传来愤怒的质疑,“这不就是一座死城?”   “——但我感觉有!”加尔音调一扬,“我什么生灵都没看到——但我感觉我看到了!我当时感觉我踏足的街道、那些房屋、天空统统活了,我是站在一头巨怪身体上在那里狂奔!”   “这绝不是之前情报里说的普通灾害!如有必要,我觉得甚至可以让神殿主持去请——”   “够了!”之前呵斥他的男人跳出来,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拖出书房,“你肯定是疯了加尔先生,我帮你联系了整个桑奎最好的医生,建议你先去做个治疗。”   男子当然不愿意被拖出去,直到离开前依然在大吼大叫,声音之凄厉听的房内众人眉头紧锁——万一他的预警是真的呢?   别说全真,哪怕这番话只有5%的准确度。那恐怕也不是堆几个高阶就能解决的问题。于是他们都将视线投注向桌后的老人,期待这位英明的帝王再次带领他们前进。   “先联系一下那些神殿祭司吧。”卡米拉看看其他人,“我希望能在最快时间内建立一支由我们、神殿、还有凯文斯托组成的高阶调查团,由他们将情况探明再做出应对。”   “至于负责人,目前桑奎还闲着的就只有哈里。这件事暂时就交给他,让他尽快开始行动。”   “陛下。”黑影尴尬提醒他道,“哈里王子刚刚和亚兰蒂斯的女儿会面,他们再过几天就要结婚了。”   “哦?”卡米拉诧异一愣,“这倒是个难得的好消息……”   “那你去帮他吧。”他说,“除了贝莱的子民其他人估计还得磨蹭几天,让他尽快把婚礼弄好,这事情可比女人重要。”   居住在哈里安排的豪华宅邸里,艾门一行人突然发现那位哈里王子改变了习惯。   过去的几天里,他可是每天下午都要来看望“伊妮-珍”的。这习惯雷打不动,哪怕第二天他淋雨低烧了都还在坚持。   但从今天——也就是12日这个距离婚礼只剩下两天的日期开始,他的这个习惯突然断了。   “会不会是这家伙出意外了?”阿尔贝蒂娜不确定的猜测,“法尼娅给出的信息里只说他发狂的消息传出去是4月20,他完全有可能在那之前就遇袭了。”   “不对。”刚说完她就自己将猜测推翻,“如果是遇袭,这所宅邸的守卫力量会严密十倍。我们也会被视为‘接触者’而受到审讯,不可能会这么安宁……”   “天色还是没有转晴的迹象。”撒迦莉雅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伪装过的黑狂枪。   “我问了其他人,他们说桑奎过去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光黑天,不下雨。这种反常气象让不少迷信的人感到不安,认为是亚门近些年的扩张引起某位神主不满,要降下灾难来惩罚他们。   艾门也摸不清目前的局势。毕竟说白了,她们一行人只是过客。并不能对这段历史的一切细节都了若指掌。她现在只关心王都里的紧张气氛和她接下来的任务有没有关系,如果没有,那等15号一过她们就直接按计划走人。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我死后,任他洪水滔天。   虽然是误译,但它误的很有味道。艾门觉得反正这只是一段时间海虚构出来的历史场景,她们离开后这里是变异还是崩溃——这和她们有哪怕半毛钱关系吗?   带着这样的悠哉心情,她突然接到了远方“来电”。   “艾门。”金发女人的声音从鹦鹉口中传递出来,“我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要分别告诉你。”   “好消息是什么?”少女眯眼。   “你们可能不会受到太多关注了,哪怕是异种教会,他们接下来的重心也会放在别的地方。”   “嗯。”少女点头,“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因为你杀了那个什琴,导致他无法在两周后出席桑奎本地的一场酒会和人交谈,改变明年——也就是537年一场怪异灾害的关键人物艾玛-德里克不会得到任何灵感提点。”   “这意思是……”   “这意味着这段历史的承接点被改变了。”   女人做了个深呼吸。   “它已经在扭转,但我不知道它会发展成什么模样。” 第六十二章 撒迦莉雅这下傻眼了(求票票)   “什琴还有这种作用?”艾门听的微微一呆,“顺便那家伙可不是我杀的——嗯,那是文森特干的。”   “等等……你说537年的灾难?”她皱紧眉头搜刮记忆,“我依稀记得,灾难的起源地是亚门靠近巴掌海峡的一处边境小城,而灾难内容是……”   “所有生命体无端消失。”碧蒂斯在那一头提醒她,“人、牲畜、鸟雀、昆虫,所有的一切在短时间内消失不见,这在当时引起了很大范围的信仰恐慌。”   “说到信仰。”艾门眯眼,“这个时代是有神主的吧。”   “理论上如此。”   “维多利亚说异种之灾爆发时战死了几乎所有的神主,只有奇格兰活了下来。”艾门不解了,“那他怎么不出来解决灾难?自然法球在他手里的威能恐怕能毁天灭地,为什么历史上解决问题的是那个艾玛-德里克?”   “我怎么知道!”女人没好气的反冲她,“关于这件事的记述又少又模糊,只提了艾玛-德里克找到解决方法是因为在那次酒会上从什琴那里得到灵感——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这件事在真实历史里是尘封了好多年才被翻出来曝光。你大可以理解为537年的那场灾难源头就在最近时间会爆发出来,只是因为艾玛-德里克的抑制它才没有飞速扩大,只在537不当心失控了一次。”   “但什琴的死会让这个抑制消失。”少女的声音逐渐低沉,“537年才失控一次的未知灾难可能536就会爆发,而且比原本历史上更强,更猛烈。”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外海的白雾有出现吗。”   “没有——如果有倒好了,我就直接通知你们回船上了。”   “看样子我们得把这个承接点扭转的更猛烈些才能离开。”   艾门沉吟一番,大致明白了这些变动意味着什么。同时她也知道了哈里王子这几天跑来跑去在忙些什么——恐怕那个灾难源头已经显现出一些征兆,很多人都开始动起来了。   结束了和碧蒂斯的通话,她将得到的消息转述给另外两人。   撒迦莉雅一开始兴奋的不行——她知道情况越是出变故就意味着她穿婚纱的概率越低——但她很快冷静下来:不能离开这鬼地方对她来说也是折磨。   她早就受够这具孱弱的身体了,即使黑狂枪能弥补她当前战力的缺失,但以她现在的小胳膊小腿,就是敞开了给她舞,这把不轻的武器她也舞不了几下。   “奇格兰的话,我个人倒是有些猜测。”阿尔贝蒂娜皱眉沉思起来,“卡明是他的后裔,这个你们应该知道。”   艾门和撒迦莉雅点点头,要么是异军,要么普兹林登残存的学者,她们各自都有信息渠道。   “那他现在最有可能居住的地方就是贝鲁克西塔山了。”棕发女人双手一摊,“根据我了解的消息,他的恋人……是西山的山精。传说中她是由智慧冠所点醒的精灵,这个时期的智慧冠和自然法球应该都在奇格兰手里。而且卡明跟我提过一些记载的日期,也就和536差了将近200多年的样子……”   艾门和撒迦莉雅对视一眼,一起冲棕发女人缓缓点头。   对神主来说几百年的误差算不上什么,奇格兰完全有可能沉迷“泡妹”200年,在这期间对外界的一切都撒手不管。   “那么,我们分几路行动。”艾门做出决定,“我已经找碧蒂斯加派了人手,过段时间安德雷斯他们都会过来,到时候阿尔贝蒂娜你和他们一起去西山,看看能不能将奇格兰唤醒。”   “分头行动吗。”阿尔贝蒂娜半皱眉头看了一眼撒迦莉雅,一句“为什么不让她去”堵在喉咙里没说出口。   撒迦莉雅现在的身份是“伊妮-珍”,她即将成为王子的亲眷,这个时候当然不可能离开桑奎。   不过她还是很不甘心。一想到自己离开后金发少女有可能会变成对方的形状——哦不是——可能会和对方的感情迅速升温,阿尔贝蒂娜就很不爽,心脏也有些微微抽痛。   她是明事理的,知道这种关头要以大局为重。艾门看了看她握紧的双拳,知道她虽然委屈但还是应了。   “而文森特……我是说撒迦莉雅。”她看向突然兴奋的黑发少女,“你要发挥你的身份优势,尽快从哈里王子那套到关于灾害的情报。”   撒迦莉雅这下傻眼了。   她的哈温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要她出卖色相去勾/引那个变态王子?   “大局为重。”艾门没有多说,只是伸手在她肩上一按,让她转向棕发女人。   撒迦莉雅顿时发现阿尔贝蒂娜已经开始收拾行李了。这立刻让她肩膀上的那只手重如山岳,叫她不得不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我的话。”艾门满意的点了点头,“我会看情况自由活动,也许你可以跟那家伙说说,比如安插一个侍卫去看看灾厄情况……”   “不行!”她话没说完,房间里同时响起两声怒吼,“你不能去!”   “……好吧。”面对阿尔贝蒂娜和撒迦莉雅一齐转来的凶恶瞪视,艾门咽下一口口水,选择了怂。   “我在这待着。”   撒迦莉雅的任务完成的比她们想象中快,因为哈里王子今晚抽空又来了一趟。   “你是不是从亚兰蒂斯伯爵那里听到什么小道消息了?”   哈里对黑发少女的旁敲侧击有些警惕。   不过他很快舒展眉头:这种事没必要瞒着自己将来的妻子。   “你知道正好,省的我说。”   他让下属看好周围,确保任何人——包括对方的两个“贴身女侍”都不在附近才继续开口。将自己被卡米拉王任命为平灾总司的消息告诉少女。   “所以我这段时间会非常忙,远远超出你想象的忙。”   “也是因为这个,恐怕我没法参加我们的婚礼。我明天就得动身前往巴掌海峡,还有很多关系需要联系。”   撒迦莉雅内心狂喜。   男方都要走了,这婚纱还有穿的必要?   “但婚礼还是要办的。”   哈里转头就是一瓢冷水。   “我有药剂能短时间改变人的容貌体型。”   “你看你那两个贴身女侍就很不错。”   “不如到时候找一个扮演我,带你去吧。” 好吧,悬赏继续开   时间:2019/1/5凌晨6:00~2019/1/31凌晨59:59   标准:每多1000推荐,10000打赏,100月票便算多1更   刀片就不算了吧...因为这个月得去面试可能还得学车,可能月末补不到18W字。砸的多也拿不了理想值,有点亏(心疼)。   目前已经算了英梨梨砸的20多万,小海鸥之前好像也砸过10万,继续算欠30好了。   新的一年也继续共勉吧~追逐本书的读者君们~?(^?^*)    第六十三章 新郎艾门(保底)   没等撒迦莉雅的懵逼持续太久,哈里王子就派人将药剂送了过来。   她犹豫半天,在“必须要找一个人扮演丈夫的悲惨现实”催促下找到了艾门。   “啊?”艾门先是大吃一惊,“这位王子殿下还真是任性。”   “不过听起来好像蛮好玩的……”她拿过药剂看了看,把它举到鼻子下面,像松鼠一样嗅了嗅味道,“也不知道吃起来会不会有一种恶心的感觉。”   “怎么样。”黑发少女眼巴巴的看着她,“要不我干脆跟他说把婚礼取消算了。”   “别啊!”艾门赶忙制止她,“就这么计划,我答应了!”   “……你也别这么看我。我只是觉得这次扮演会是一个不错的试探机会,看看那些阴影里的混蛋到底是不是真放弃了。”   确定了计划,艾门当场扭开瓶盖,用撒迦莉雅带过来的那套器材化验了成分。确定无毒才尝试着按照药剂说明倒出五分之一,用水稀释后一口灌下。   药剂并不好喝,味道有些微微发苦。艾门皱眉忍住药剂的味道。很快的,在一阵噼啪噼啪的骨骼爆响中,她的身形开始逐渐改变,一点点变成了一位和哈里王子有七分相似的英武青年。   好像也并不是特别像的样子……照完镜子艾门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效果和她想象中的复方汤剂要差远了。   一个标准剂量的“变身药剂”并不能把她变成真正的男人,她只是改变了身高以及肩膀的宽度,外加相貌尽可能贴近了哈里王子。下面最关键的部分依然没变,并没有多出什么奇怪的东西。   “既然这样,那我有别的主意。”她看了看时间,“等药剂时效过去再说。”   标准剂量的时效是两个小时,如果想不间断效果必须找空隙继续饮用。但艾门可不打算再喝这东西,她有更好的法子来模拟外形。   两小时后,艾门身体恢复原状。她当即脱光衣物,站在离镜子较远的位置开启了完全体的焰化拟态。   在撒迦莉雅不可思议的注视下,金发少女的焰化轮廓一点点变成了之前看到的青年模样。然后那层火焰逐渐褪去,显露出一位神话般俊美的金发青年。   当然,这位俊俏青年也并不具备象征性别的某类器官。这是因为艾门在之前的变身过程中没有得到类似的体验,让她自己拟态她还是办不到的。   “我的拟态可没你那么自由。”艾门给撒迦莉雅讲解起来,“得是我体验过的结构我才能用这种方式进行复制。好处是不需担忧时效性,另外也不用喝那份别有用心的变身药剂。”   “别有用心……”黑发少女拿过她的化验笔记一行行看去,“成分里有寒露草……这东西如果我没记错是一种上瘾的药物。”   寒露草没有毒,但没毒只是相对的说法。世界上的所有草药如果严格追究都得带上几分副作用,寒露草的副作用就和烟叶类似,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对此沉迷。   而在药剂学里寒露草还有一个别有用心的险恶用法,就是放在拟态类的药剂里,使用频繁将可以大幅增加服药者对拟态对象的生物亲和。   简单说就是从微观层面入侵意识,将上瘾性和拟态结合起来,达到提升目标好感的心理暗示作用。   “这个混蛋。”撒迦莉雅当即皱眉,“古代王权养出来的种果然比未来的还要野蛮……可以,这份仇怨我记下了。”   她不知道她的意识是否也像身体一样只有部分,但她能确定自己的人格完整度,至少在记忆层面她是百分之百的“撒迦莉雅”。   所以她当然也继承了“撒迦莉雅”对“哈温”的占有欲。棕发女人比自己更早认识对方而且对其照顾良多她也就忍了,现在随便一个历史里的男人都想挖她墙角,这种事情还怎么忍?   撒迦莉雅暗中决定,等走的时候一定要找机会废了哈里。要让他下半辈子都对女人提不起兴趣。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桑奎的氛围也热闹起来。   德里克王族公布的婚期是14号——就是今天。很多市民这一天都起了个大早,打算赶赴王宫前的长街上观看婚礼庆典。   他们没有等太久,很快的,承载新人的庆典花车便从街道尽头露出顶棚。正中位置坐着一位穿贴身束腰蓝布长裙,稍微有些拘谨不安的黑发少女。   这女孩当然就是撒迦莉雅。今天的她被仆从按着点了些淡妆,一张稚嫩小脸分外精致,嘴唇鲜粉的让人看到就想咬一口尝尝。这冲淡了她的身材劣势,也终于让她看起来有了些女人风情。   好吧——面对四周看猴子一样的新奇注视,撒迦莉雅硬着头皮坐在花车上朝两边挥手——她也是临近婚期才想起来亚门帝国是以蓝为贵,自己并不需要穿那种观念里的白纱长裙。   信仰贝莱或者歌罗西的人十有八九都会偏爱蓝色。亚门人当然也不例外。而且536年可不存在纺纱技术,这只是用虫丝编织的丝绸布。   如此打扮让她自在了很多,一路游行也算是似模似样。   车队在人潮的簇拥下走的很慢,他们早上八点出发,游行耗费的时间就超过五个小时。随着时间流逝撒迦莉雅逐渐紧张起来,她知道很快就要到王宫口了。   桑奎的王宫是一片由白石、玉石、大理石以及象牙雕琢出来的小型宫殿群。透过半透明的门帘她看到迎新队伍已经等在门口,排头那位正是艾门拟态的哈里王子。   她的长发梳在头顶,用礼帽压着防止垂下。经过化妆和哈里王子已经有九分相似——甚至更加英武俊俏的面容在天光照射下泛着白玉光泽,直接让不少人群中的怀春少女看呆了眼。   “她怎么扮男人也如此传神?”   撒迦莉雅眉头一跳,即使知道这副外相躯壳下是一位娇媚少女也依然漏了会心跳——竟是被那张脸显出来的特殊气质给震住了。   “阿尔贝蒂娜已经动身了。”   从花车里接下新娘,艾门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   “安德雷斯还带来了念界法球,希望他们此行顺利。”   “嗯……”撒迦莉雅脸红红的,有些不太适应她用这个形态亲近自己。   “你脸红的样子真可爱。”   艾门看的玩心大起。   之前在圣泉边上被对方强吻的经历一直让她“耿耿于怀”,没成想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下总算是给她调戏回来了。 第六十四章 婚礼上的袭击(还债132)   “祝贺你,我的兄弟。”   就在她考虑要不要也亲上去的时候,一个蓄须男子从旁边挤出来朝她问好。   “看到你终于结婚,我很欣慰。”   “你……”艾门扭头打量对方,很快认出了那身标志性的邋遢装扮。   哈里王子在临走之前并不只是送来了药剂,一同附送的还有大量书页笔记和手绘人像,全是关于他人际关系的详细介绍。   他要求扮演者将这些介绍都背下来,这对艾门来说小菜一碟。而这份关系表里只有一个人会穿着沾染脏污的实验长袍来参加兄弟的婚礼,他就是艾玛-德里克,那个碧蒂斯提到过的地质学家。   两人的关系其实通过姓氏就能读出。这家伙是哈里王子的哥哥,原本历史里正是他解决了那场神秘兮兮的未知灾厄,但现在什琴身死,她估计这家伙是帮不上忙了。   “谢谢你艾玛。”于是她露出一个大方的笑脸,过去和其来了个拥抱,“一直听闻你在凯文斯托忙合金实验,我也没想到能看到你。”   “是、是吗。”艾玛对她的热情欢迎明显有些不太适应,“能让你感到高兴就好,嗯……另外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我暂时就不打扰你了。”   “果然和资料里记载的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研究疯子。”   艾门眯眼看着他溜出人群,余光却在观察宾客堆里的一对男女。   她的感知是一直开着的,之前没有任何异常。但刚才艾玛和她拥抱的时候这对男女却加重了对她的注视,那种被窥探、夹杂一丝阴森恶意的感觉她绝不会认错。   “看来异种教会还是没有完全放弃。”她抱住撒迦莉雅,一边搂着她往宫殿内走一边对她低声耳语,“我们今天晚上是有的玩了。”   “还是来了吗。”撒迦莉雅也隐秘的观察四周,“果然,这些人一直想要挑起地表人族的冲突和矛盾……”   亚门人起源于西北人族,在最早时期大量饮食来源于放牧。因此他们骨子里依然保留了一部分部落习俗,三个最主要的部族依然维持各自的独立性,严格来说像一个联合王国多过帝国。   而对联合王国——或者说人族历史上的早期部落而言,因为一些矛盾激化就在内部大打出手的例子实在多的数不清。撒迦莉雅可以肯定只要“伊妮-珍”在桑奎出了意外,不止亚兰蒂斯,所有将族人都会联合在一起给王族压力,这时候只要哈里王子再出个意外,嗯,疯狂的王族恐怕也没精力再去追究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毕竟哈里-德里克对桑奎乃至亚门的意义是非凡的。他是卡米拉王老来得子收获的儿子,是所有王子中最受宠爱的那一个。民间早有传闻卡米拉王退位后会直接将王权传于哈里,这样的人物出意外本身就是极其严重的政治事件。   “不管他们。”艾门捏了捏她的肩膀,“婚礼重要——这种体验可是很珍贵的。”   珍贵吗?撒迦莉雅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束腰长裙,看向她的眼神玩味起来。默默在心头的账本上又多记了一笔。   两人在宾客和护卫的簇拥下进入内殿,被艾门关注到的那对男女宾客立刻跟紧人流也往里走,同时还在路上不断作低声交谈。   “刚才那种感觉,他发现我们了?”   “不可能的,隔着那么远距离,又是背面,你只是神经有些过敏。”   “面对能干掉玛丽的家伙怎么小心谨慎都是不为过的,他或许是没看到我们,但你别忘了他还有仆从。”   “阴影行者的废物除了跑的快还有什么本事……面对玩火高手就得白掉1-2阶,我不觉得玛丽的例子有参考价值。”   “你还是杀心太重……别忘了我们今天的主要任务不是杀人而是点醒艾玛——他必须在母体意志彻底爆发前研究出控制它的法门,这才是骑士团的核心目标。”   两人一路走一路谈,男人相貌俊朗谦和儒雅,女人一头红发温婉动人,这样的组合在场地内随处可见,倒是并未引起什么注意。   “我不明白为什么非要点醒他。”穿过门厅,两人随人流来到一个宴会场里,红发女人看向同伴不解问道:“……让母体意志彻底爆发不是正好能清理这块大陆?”   “奇格兰还活着。”男人硬邦邦的回复她,“别忘了当年维多利亚是怎么干的……我们想达成目标首先要腐蚀他们,通过他们的世界控制根源和神器,然后才是古神之血,所有环节缺一不可。”   “至于这次的母皇意志,多的东西我不能说……你可以理解为有一位排位靠前的大人物即将身死,而这次灾厄就是属于他的根源之力逸散出来所导致的外相变化。”   “你说什么!?”女人猛然睁大双眼,“这么说,这次行动的目标难道是——上面要我们点醒他的目的难不成是想让他——”   “嗯。”男人按住她微张的红唇,“就是你想的那个可能。”   女人顿时就不说话了。她转头看向宴厅角落,投注给某个邋遢身影的视线再也不敢带一丝轻视。   时间在宴席进程中一点点过去。艾门带着撒迦莉雅不断接受宾客的礼物,等所有事宜全部忙完已然是过了晚间六点。   老皇帝只在宴席末尾才匆匆赶过来“表示重视”,他和部分权臣看来的眼神让艾门明白,这些人都知道她是假的。   “差不多了。”撒迦莉雅感觉自己快受够了,“把你身后的枪给我,让我把它拿去卧室。”   “你有把握?”艾门看她,“你这身体要是遇袭……”   “撑到你来是没问题的。”   “伊妮-珍和哈里分开了。”   宴席角落,男人的声音将女人唤醒,“你负责接近艾玛并用言语引导他,我去试试把那女孩干掉。”   女人点点头,两人找了个没人注意的机会分开,奔向各自找准的目标。   宫殿长廊里,撒迦莉雅手持黑狂枪健步如飞。   长廊很安静,一个人都没有。这样的静谧让她感到很安心,曾经的战斗感悟一幕幕的在眼前浮现。   一直到她看到前方阴影里出现一双靴子,以及站在靴子里的一个年轻男人。   “晚上好,伊妮。”   男人礼貌的给她打了声招呼。   “我的名字是简-克劳森特。”   “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叫我‘简笔画手’。”   ————————   日常求票poi 明天去外市面试,求一天假   一脸懵逼的被安排了一个面试机会,都这样了也不好直接拒绝,所以还是去一趟吧。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的性子算不算合群,有点紧张也有点期待,要是回来的早我就补更新,迟的话只能算字数慢慢补了……   就这样,祝我好运~。 第六十五章 不死之身(保底)   “‘简笔画手’?”   撒迦莉雅眉头微皱,这个名号她好像在什么地方曾经听过。   对了——她瞳孔微缩——哈温当时跟她讲解世界本质的时候不是举过例子,说血肉界和阴影界下面还有两个鬼地方叫原色界和点线界?   虽然她很想吐槽这个世界本质的构成,但以阴影界为起/点,后面世界所携带的根源之力确实要更诡异些。根源之色和根源之线都是她闻所未闻的特殊力量,“简笔画手”正是掌握后者的棘手敌人。   “原来你在536年就存在了吗。”幼嫩少女握紧手中的黝黑长枪,“真有趣,活了超过1000年的老怪物,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和你交手。”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年轻男人微微蹙眉,从裤袋里取出一只白色骨笔,“跟你打招呼不过是遵循人类的礼仪,你差不多也该上路了……”   一边说,他一边将白色骨笔往自己的胸口用力一插,使得它有一半体积都钻入左胸那颗跳动的心脏。   骨笔的空心管迅速吸满炽热心血,逐渐变成了暗红色。然后男人拿捏住它再次拔出,隔空勾勒出一个虚空立方体。   血液在半空如墨汁滑动,只是一瞬间就凝固、化形、转变为深黑色的神秘线条。由这些线条组成的立方体一开始只在他面前的“平面”存在,但只眨眼的功夫它就化作“立体”,像一栋虚空囚牢般将撒迦莉雅给包了进去,并在不断缩小,压缩她的活动空间。   “这是……”撒迦莉雅很快发现身体出现了恐怖变化。   从她的手指尖和舞鞋开始,她的身体正在随立方体的缩小而“褪去血肉”,“褪去阴影”。甚至到最后连基本的“颜色”都保留不住,整只手掌变成了由线条勾勒的黑白平面像。   “这是什么能力!”   她震惊了,心脏的跳动几乎停止,“绕过物质存在直接改变生命本质……这种力量简直像是——”   “像是神祇。”年轻男人悠悠开口,“是的你没想错,甚至我还能做到一些神祇做不到的事。这正是来自深层根源的伟大魔力。”   可能是觉得对方已被他困住,如何处置都在一念之间。又可能是觉得黑发少女以他喜好的人类审美看确实挺可爱的,总之克劳森特愿意在这时候给她解释一下。   “你知道吗,地表的凡人。”他靠近锁死的立方体囚牢,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我们临界区居民受到的对待一直以来都是不公正的。”   “明明大家都是母树的孩子,但母树却将所有恩宠都给了那四枚生命果实……曾经的临界区确实也有强大存在被称为‘亘古之神’,可所有的美好都在那一天被改变了。”   “他们的权力被剥夺了。”他缓缓说道,“力量消失,存在化作催生的肥料。仿佛临界区的用途就是这个——我们只配为你们提供成长的营养。”   “但是临界区……”撒迦莉雅听的一愣一愣,“临界区不是神主出现后,通过那场神战才被从主世界切割出去的吗。”   “嗯?”克劳森特微微挑眉,“你倒是知道不少秘闻。”   “不过你错了——临界区,临界空间从纳米亚诞生起就一直存在。那是超越古神的诞生力量,区区神战……它切割的不过是一些真实碎片,好让人类的足迹也能延伸到每个角落而已。”   “外来者和原本的世界规则并不契合,贸然闯入要么被融掉成为世界的一部分,要么突破自我掌握规则‘独立’出来。真实碎片只是起一个缓冲作用,让那些流民能被临界空间的规则接纳。”   “能稍微了解到这些东西,你的资质应该远不止亚兰蒂斯传出去的那么简单。”   说到这他眉头紧锁,心里的疑惑越发浓郁。   教会还没决定在地表扎根,理论上来说除了那些被选中的“联络者”和“观察者”,不可能有任何人知道“临界空间”这个单词。   但这女孩却知道!那她会不会是某个教会人所看中的弟子?贸然在这里杀掉她真的合适吗?   他很肯定对方的消息不会源自情报外泄,毕竟既然加入了教会,他们身体里多少都有母皇授予的根源碎片。这使得他们不可能做出背叛行径,这种事在刚发生的那瞬间就会杀死背叛者。   这份犹豫让他执笔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按照计划将囚牢里的少女“直接画死”。   数秒钟的犹豫让撒迦莉雅大为喘息——她终于在最后关头从根源之线的影响中挣脱出来,重新联系上黑狂枪。   她的身体已经有超过九成化作白底黑线的平面像,只有握枪的右手得以幸免。挣脱后撒迦莉雅立刻驱动黑狂分裂触手,让其从手腕处扎进来,顺着体内虚空一直蔓延至她的脑干。   “嗡——”连接建立,一股看不到的波动在虚空中泛起涟漪。   只是最初的第一次扩散,困住她的立方体囚牢就被震成了碎片。   不等克劳森特对这种情况表示惊讶,一道迅捷黑影从碎片中骤然射出,带着深邃杀意直冲过来。   两边离得都太近了,克劳森特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枪尖从他的左眼眼窝捅进去、从后脑钻出来的时间甚至还不到一秒的一半。   “砰!”他的尸体仰面朝天倒在地上,与之相对的则是背对着他,蹲在地上大口喘气的黑发少女。   “呼……呼……呼……呼……”   恢复原形,撒迦莉雅浑身几乎被汗水浸透,心脏跳动之剧烈几乎要突破还未成熟的少女身躯跳跃出来,让她眼前发黑大脑眩晕,强撑着才没倒在地上。   “呼——”正喘息着,她的呼吸突然一窒。   她听到了第二个生命体喘息的声音。   “真让人吃惊。”   男人的尸体躺在地上,以额头顶地,右眼上翻的方式看向少女。   “那把枪居然能震碎我的根源之力,你身上的秘密还真不是一般多呢。”   “不过凡人到底只是凡人。”   “有些东西你不懂,就永远不可能杀死比你博学的人。” 第六十六章 合力击杀(还债133)   名为“克劳森特”的未知生物从地上一点一点的站了起来。   撒迦莉雅惊骇欲绝的瞪着他,身体因为过度负荷就连转身面对他都做不到。   十六岁的少女身躯实在太弱……即使是她原本的身体在这个年龄段都不足以支撑这种高强度战斗,刚才那下爆发几乎透支了她全身的力量。   身躯发麻,部分肢体甚至没有知觉。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用骨笔在眼眶位置勾勒几下,将空缺的血肉给“画”了出来。   唯一别扭的地方是用画补全的左眼珠没有任何颜色,它是黑白的,通体只由线条构成。   “嗖!”冷风袭来,克劳森特瞬间出现在少女身后。   目标危险等级超出预估,他已不打算对其手下留情。这一击直接捅向少女左背,如果击中将会从身后贯穿她的心脏。   “嗯!”阴冷的杀意如跗骨之蛆,撒迦莉雅头皮炸裂,身体居然在最后关头不可思议的扭了一下,只被笔尖擦过后背,拉出一条撕裂创口。   “真有趣。”克劳森特嘴角翘起,“依照评估,即使是给出过那种意外的你也应该会由于脱力而无法驱使这具身体。刚才你是怎么动的?靠那把枪?”   “……”撒迦莉雅没回应他,她确实是用精神控制黑狂反向刺激体内神经闪躲的攻击,但这种做法会让她虚弱的身体损伤更重,即使想回应也说不出来。   “连话都说不了吗。”克劳森特再次逼近,“那是差不多该结束了。”   破空声袭来,混杂杀意的冷风将少女额前黑发吹起。撒迦莉雅的乌黑眼眸在绝境中闪闪发亮——因为她终于从空气中嗅到了那丝熟悉发香。   “铛!”危机关头,一把闪烁寒芒的银十字剑横阻挡住了笔尖路线,两把风格迥异的武器在黑暗中叮叮当当交错十多次,然后克劳森特“砰”的一下被来人一脚踹飞。   “当心他的根源之力……”撒迦莉雅凝聚力量给来人提醒,“能将血肉、阴影和颜色褪去的描摹手法,我刺穿他的脑子都杀不死他……”   借着微弱的火把光芒能看清对方闪耀的一头金发——那是终于找借口脱身赶来的金发少女。   为了习惯,艾门此刻已恢复原本身形。松垮礼服和多出的裤脚被她在路上直接撕掉,现在的她只穿着半截裤子和一件衬衫,外加脚上裹着一双白布长袜。   “描摹手法?”艾门也觉得这个能力非常耳熟,“怎么听起来那么像碧蒂斯提到过的那个怪物?”   “金发?”克劳森特反冲回来,“如同太阳般的璀璨色泽……维多利亚和你是什么关系?”   “你不需要知道。”艾门举剑正面迎敌,“因为你很快就得死了!”   “铛!”两人武器一个交错,少女的身形在克劳森特眼里瞬间大变。   她的手脚延长一节,面容也化作哈里的模样,肢体变化导致克劳森特的预判出错,十字剑顿时错开笔尖,从他的肩膀处切割划过!   “嚓!”一剑,将他的右臂切开斩下!   “……”克劳森特眼眸深处闪过震惊,但他动作依然很快——他用左手抓住那只抛飞的笔,赶在少女第二剑斩来之前又给自己“画”了条手。   而且不止如此,在“画”这只手的时候他震动笔杆,让新手臂的结构从中间分散,这就使得它活动起来像扎根在他肩膀部位的五条触肢,并且每条触肢都被他多画了一支同型骨笔。   “铛铛铛铛!”这五条触肢中的四条挡住了少女圆舞剑的转身回斩,空闲的一条将那只断臂拉回来,把它重新接到后背位置。   于是接下来就变成了五条拿笔的触肢加回归的右臂围攻艾门,虽然技术不如倒也凭借数量一点点建立了优势。   你他娘的是神笔马良啊!   艾门心头一句怒骂,腾的一下在剑刃上附着光炎技法。   “神火?”克劳森特从颜色和温度上做出判断,六支笔在空气中快速挥动,勾勒出一面黑白盾牌。   “铛!”盾牌挡下光炎斩后迅速崩溃,但他趁机在地上画了块香蕉皮,正好叫艾门一脚踩上。   “biu~”艾门身体后仰飞了出去,调整好重心在墙上一蹬,持剑的身躯在半空中弯成新月。   克劳森特持笔在脚下画了个圈,如同踩上洞窟一般直落下去。   “轰!”下一秒毁灭性的爆剑斩从头劈落,在地上犁出一道坑坑洼洼、宽两米长百米的恐怖剑痕。   艾门身后的墙面再次出现一个圆洞,她甩手朝那边又是一剑,爆炎能量立刻摧毁了整面墙,震的廊道不断有灰尘落下。   但克劳森特却在另一面在她脚底画了个圆,把她一起也拉了下去。   下一层是一间空旷大厅,两人继续在昏暗环境中剑笔交鸣千百次,艾门越打越感觉别扭。   对方的战斗方式太诡异,明明她在技巧和力量上都是碾压性的,但其动不动就能“画出”一些障碍物来恰到好处的改变战局,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如果不是每次遭遇她都能靠战圣亲传的技法“瞬移”躲掉,她恐怕已死了不止一次。   “你杀不死我的。”克劳森特现在彻底不怕她了,随着了解他已经习惯了少女的节奏,“你根本不明白线的意义。”   “是吗。”艾门左眼闪烁,突然挪开剑刃,将胸口的空门让了出来。   “你——”   克劳森特猝不及防,脚步在地上一个趔趄。   他的笔尖钻入少女右肩,但与此同时,他的右眼眶也再一次被长枪穿透。   但这次不一样,他的身躯立刻萎靡下来,像一具真正的尸体那样挂在长枪上,不动弹了。   “干得好。”   尸体倒下,艾门赶忙上前扶住摇晃着的黑发少女。   她注意到对方是用的左手持枪。   并且那只手依然处于描线状态,没有恢复成血肉之躯。   ————————   面试还算比较成功吧,费心整理的作品集没用上就直接实习了。我还以为会回来先等消息什么的,结果就这样被剥夺了接下来的空闲时间……   两更还是能维持的,就是想多爆肝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老爷们可要多来点票票犒劳奴家哦~   每天半夜3点爬起来码字,超辛苦的~ 第六十七章 桑奎不眠夜(保底)   战斗结束,撒迦莉雅软绵绵的松开枪身,叫它连穿着的尸体一起倒在地上。   她自己则更加软绵绵的靠在艾门怀里,一边感慨这辣鸡身体实在太弱一边享受温软的怀抱。   “不对。”享受到一半她挣扎起来,“他刚才是不是伤到你了?”   勉强扭头,果然看到在白衬衫的右肩部位有些红色血迹。那是刚才为了当诱饵吸引注意力被克劳森特扎进去的。   “还好。”艾门低头看了眼伤口,“我的血小板好,止血很快。只要随便处理下就会恢复,连痕迹都不会留下来的。”   “你自己不也受伤了吗。”她伸手到对方后背摸了一把,这才惊讶的发现那里湿漉漉的全是血,“这伤的可比我严重多了……我得给你处理一下。”   撒迦莉雅的伤在后背,是她之前用黑狂控制身体闪躲不及被划出来的。借着微弱的火光艾门能看到那里有一条参差不齐的狰狞裂缝,普通贵族女孩看到这种伤估计就得吓昏过去。   看多了死伤,艾门对此毫无感触。她取出阿尔贝蒂娜给自己准备的“战地针线盒”,消毒后用专门缝皮的针给这条创口做了个简单缝合。   做完简单缝合后又给对方包扎了完,她才开始处理自己的伤——直接褪掉肩头衬衫用高温火焰炙烤伤口以更好的凝血和消毒。   她不知道“简笔画手”的笔上有没有毒,但毒液这东西被高温烤过后会失去本身的化学性质。正好她本来就要凝结伤口的,烤这么一下简直一举多得。   撒迦莉雅看的眉头直跳——她知道对方的身体恢复力强,但这么随便的对待身体真的好吗?   “不过话说回来。”艾门看向地上的尸体,“这家伙还真是强啊。”   她的实力在地表文明是正儿八经的八阶掌控者,撒迦莉雅拿着黑狂在短时间内也能爆发出超过高阶的刺杀。但先后面对她们两人,外加各种由于情报不明才导致的突发意外居然还能打到这个程度,甚至最后如果不是她卖血当诱饵对方还能显得游刃有余——这个就是比较骇人听闻,同时也很值得赞叹的了。   “根源强者对世界本质的理解和我们不同,不能单纯用阶位划分各自实力。”   撒迦莉雅哼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眉头微皱。   “我们杀死的只是1200多年以前的他,而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至少在1000多年后他还活着。”   “我懂你的意思。”艾门也跟着皱眉,“现实里的他肯定会更难缠,如果像法尼娅形容的那样他可以将一大片空间瞬间变成黑白线描,现在的我对上他也没有把握。”   “除非……”她半举长剑看了看护手位置,“除非这把剑的威能恢复一些,至少让我享受50%的战圣之瞳。”   “你还记得在秘境里那家伙是怎么说的吗。”撒迦莉雅有些担忧的看着她,“没有第二只神眼,强行用它只会让身体越来越差。”   “我感觉还好。”艾门挥了下剑,将它收入剑鞘放好,“只要不透支精神力量触碰当初杀约拿的技法,日常使用的负担没有想象中大。”   新一代的狮心剑已经在她的血肉影响下更新完毕了。这把“活剑”在拥有自我意识后甚至可以在战斗中临时帮她修改斩击路线,绝对是增幅入微技法的大杀器。   能恢复原本的威能固然不错,但即使恢复不了,一辈子都维持原样艾门也已经非常满意。毕竟能承载她火焰的武器本就难找,狮心剑对神火免疫,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优点。   她们坐下来休息了一会,没过太长时间就听到有嘈杂和脚步声在从转角传来。   刚才的打斗惊动了不少人——爆剑轰出去都震的整栋建筑往下掉灰的,他们就是再迟钝也该来了。   这是一队宫廷禁卫,带头人确认战场痕迹和交战人后分外震惊,先是用见鬼的眼神看了一眼撒迦莉雅,然后慌慌忙忙的报信去了。   过了一会,不少仍穿睡衣的大贵族在仆从带领下赶到现场。他们先和恢复哈里模样的艾门寒暄一阵,接下来开始有意无意套她的话。   能够骗过戒备森严的宫廷防线在这种地方刺杀王族——这绝对是牵动所有人神经的重大案件。他们自己的防范程度有不少还不如王宫呢,要是刺杀他们那岂不是凶多吉少?   艾门含糊几句应付了过去,看着宫里养的医生给撒迦莉雅现场搭棚诊断伤势,精神有些神游物外。   卡米拉王很快也来了。这位在亚门历史上并无大功也无大过的“庸碌之君”在了解完情况后也是面色微变,单独拉着“哈里王子”来到一边。   “今晚的事情除了我和哈里——以及我们派出的人——你最好不要跟任何人透露任何细节。”   “具体的东西交给我处理。然后,嗯……今天本来就是特殊的日子,你还是和伊妮早点回房休息的好。”   然后他又和一些贵族大臣交谈一番,风风火火的又离去了。   现场留了一些人打算趁热研究下刺客的尸体,黑狂枪被拔下来还给艾门(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她的),已经被确诊大致无恙的黑发少女跟她一起带去卧房,关上门立刻脱掉一副白布手套。   她的左手依然没恢复,或者严格来说是她刻意控制让黑狂枪的波动不影响那里。   “只有线条把持之物”才能对敌人施加“真实伤害”——原本只是她的一个猜测。   对方第一次被捅穿脑子都能不死,不是身体变异就是强行隐藏了自己的真身。而如果是后一种情况,和她交战的“克劳森特”本身只是对方在地表世界的一个投影。   真正的“克劳森特”不在这里。他可能在那神秘无比的“点线界”,也有可能在别的地方。   而她显然不可能通过撕碎投影来杀死本体,所以她才要刻意留下一部分线化身躯用来绝杀。 第六十八章 寻找艾玛(还债134)   在撒迦莉雅的理解里,枪身钻入对方脑子的过程就是投影和投影交汇的过程。这二者交汇对“克劳森特”没有影响。   但如果枪身继续前进,一直到她的线化身躯也触碰到他的“投影身体”,可能这部分“虚假的伤害”就能通过“线”的联系找上本体。   就像一个人穿过投影对另一个人揍了一拳。   率先相交的是影子,之后的碰撞是真实伤害。   所以严格来说克劳森特不是被黑狂枪杀死的。   他死于少女的线化左手,是这只手钻进眼眶绞碎了一切。   “这种感觉还蛮新奇的。”她抬起左手来回转动,“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张线描平面。”   她没恢复,这不是因为她觉的好玩。而是她实在没力气了。   她的精神力透支了。得恢复后才能通过黑狂的震动去试试抹除影响。但现在不行,现在她精神疲惫浑身酸痛,恨不得直接躺在床上睡死过去。   没有主人精神滋润,黑狂枪也像霜打的茄子般瘫在地上。这时艾门走过来将它勾起,拿在手中仔细查看。   “四个灾徒呢。”她看向少女。   “再次失散了。”撒迦莉雅的语气已经开始半死不活,“鬼知道被甩到哪个年代去了……以后可以趁寻觅碎片的时候一起找找……”   这句话说完,她的眼皮直接闭上。身穿蓝色礼裙的身躯陷在被子上缓缓起伏,居然连句话都说不完就睡着了。   “……”艾门掂掂漆黑长枪,走到床边给撒迦莉雅脱掉鞋袜和裙子,把她塞到被子里躺好,有些犹豫的看向房门。   第二天,临近中午,床榻上的撒迦莉雅“嘤”的一声翻过身子,一边用脸蛋蹭被子一边在睡梦中露出傻笑。   “……嗯?”但她很快从梦境中脱离出来,骤然睁眼,看到金发少女就趴在书桌上休息。   “你醒了。”被动静吸引,艾门也从趴着的状态坐了起来。   “昨天夜里我本来想出去找线索的。但害怕睡死的你会出意外,所以留在这里等你苏醒。”   “现在你醒了,我也准备去抓虫子——昨天我可是感应到了两个人,这还有一个没找到呢。”   “需要我……”撒迦莉雅立刻坐起,再次一句话没说完又倒了下去。   深度睡眠十多个小时,她的精神是恢复了,但她的身体还远没有恢复。浑身上下几乎每块肌肉都在传递酸痛讯号,这种状态别说战斗,就是下床走路都成问题。   “祝你好运。”所以她只能躺在床上修改措辞,“另外……当心那些家伙的特殊手段。”   艾门点点头,将黑狂枪给她摆在床边,自己拎着剑走出房门。   “砰。”   直到门关上,一直翘首期盼她再说点什么的黑发少女方才松了口气,一边腻歪成了累赘的自己一边看着天花板嘿嘿傻笑。   哈温……嘿嘿,她的小哈温都已经知道关心她,为了她的安全放弃冒险了。这怎么看都是感情上的巨大进步,得抓紧机会锻炼身体……   另一边,艾门还不知道她的关心举动已经让撒迦莉雅的锻炼计划变了目的。   她用哈里王子的拟形混出王宫,根据侍卫提供的线索乘马车前往凯文斯托。   目标还是很明确的,她这么想。   两个人,但只有一个人前来刺杀。她不相信敌人会犯这种傲慢导致的低级错误。   所以另一个人不来并不是因为他不想来。他是不能来——十有八九是被同时赋予了别的任务。   任务是什么?答案其实非常明显:碧蒂斯之前都给出情报说“艾玛-德里克”会是这几年平定灾厄的关键人物,他的重要性肯定不用怀疑。而什琴在原本历史上也就是这段时间开始尝试和艾玛接触,从时间上分析这不可能是他临时起意。   他们是有计划,有预谋的在做一些事。所以她直接猜测艾玛在很早之前就被他们关注到了,这次对方的第二个目标有很大概率就是此人。   放弃第一时间抓虫子而是陪护撒迦莉雅一整夜,这也不完全是她感情的冲动。   克劳森特的死对方应该有所察觉,在全城都因“刺客”戒严,任何异动都有可能招致关注的情况下对方不至于会这么快行动。他/她应该会等上一夜,等所有人神经松弛下来才会行使那份任务。   “那么现在赶去找艾玛-德里克就是正正好了……”   靠在车厢壁上,艾门思索要以什么借口和对方见面。   恢复原貌肯定不行。她用哈里的脸出来一堆人都看到了,即使是1200年前,桑奎的警戒也不至于差到卡米拉王连傀儡干啥都不清楚的地步。   傀儡——她特意用了这个形容,因为在卡米拉王和哈里王子等人眼中她们这些人全是弃子。   好的傀儡和弃子是不需要拥有自我意志的。她现在贸然出行肯定会被事后追究。   “管不了那么多了。”   艾门皱眉看向窗外。   梳流苏河的水深到这里都符合标准,大不了把军舰开来轰他娘的。   马车停下,艾门下来观望环境。   凯文斯托在桑奎分东西两个校区,西边是旧校区,东边是新校区。   耸立在面前的建筑物是一栋类似老式教堂的高大塔楼。那老旧的砖墙和密布的青苔都说明了这里是西区。   根据哈里给的资料,他的邋遢哥哥就住在这里。   跨入大门,她看到一簇簇的学生正抱着书本在大厅穿梭。   中午,他们基本都是刚下课。她的外貌立刻被一些人认了出来,一会功夫居然已经有不下二十位少女停下来看她。   “那是哈里王子?”   “他怎么突然到这里来了?”   “可能是来找艾玛的吧……毕竟那可是他的哥哥。”   “明明都是王子殿下,为什么提到艾玛我就觉得这么别扭提到哈里我就觉得这么自然呢。”   “因为艾玛太脏了,我听人说他试过整季度都穿同一条内裤……”   “……”   ————————   日常求票票poi。   不要吻我常是谁poi。 第六十九章 金属的研究(保底)   询问了几位偷偷尾行她被发现的少女学徒,艾门总算摸到艾玛居住的实验楼下。   没错,别人都是住公寓,就这家伙单独分到一栋实验楼,并且住在里面。   实验楼通常为了保证卫生和安全都是有比较完善的洗浴场所的……艾门摇头。她是不知道要多邋遢才会如那些女生所说三个月都不换衣服。   不过保持数量足够的清洁沐浴,这是化学、医学系的日常标准。而考虑到这家伙的研究方向是地质学,早已习惯于长时间和泥土黄沙打交道,他能忍受这种生活倒是很正常的。   毕竟地质研究嘛,出行就是去看土地。试图通过研究土质、裸露岩石、凸显河床等地理要素为金主寻找金属矿脉。   最后一个女生说她昨天夜里看到对方回来过,因此艾门没有在外停留,拧开门把就走了进去。   实验楼一共有三层,一层放的都是艾玛的私人收藏品。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被他用罩子妆点起来,有岩石和土,还有一个艾门第一时间不确定的,可能是某种生物的硬化粪便。   二层是记录室和档案室,两个宽敞大房间分别摆了一圈柜子,每个柜子拉开门都能看到里面塞满了书写材料。   艾门抽出几本看了看,对那些专业术语一知半解。失去兴致的将材料放回去,她又继续往三楼走。   和一二层比起来,三楼至少看上去靠谱多了。   这里的大厅就像一间魔法或者炼金实验室。在一条开口的回型长桌上面摆满了试验用的瓶瓶罐罐。超过一半都蕴藏液体。   根据自身较为贫瘠的地质学知识,艾门猜测里面浸泡的是主人搜集来的地质材料。其中有些正在等化学反应,有些已经反应完成,做过记录。   “但是他人呢?”在实验室转了一圈,艾门没找到那邋遢男人。受够这里污浊空气的她终于忍不住开始收拾房间——至少那些散发异味的小垃圾堆她要清理出去。   “哈里?”实验室内侧,通往卧室的门把被艾玛拧开,刚出门他就愣住了,试探性叫出了弟弟的名字。   昨晚只是控制不住喝了点酒就一直头疼睡到今天,现在出来看到哈里在那打扫房间,艾玛以为自己梦还没醒。   “艾玛。”艾门终于看到人了,“你没事就好。”   “?发生什么事了吗。”艾玛懵懂的看着她,“有人想让我出事?”   除了在发现大型矿脉的时候会帅气一瞬间,平日里毫无存在感的地质学家几乎不会受到任何关注。艾玛的思绪无法理解对方语气里透出的警惕——他一点也不觉得他有什么“出事的价值”。   “昨晚王宫进了刺客。”少女装扮的哈里王子将昨夜讯息和盘托出,“我和伊妮都遇到袭击……人已经干掉了……我得到消息说他们还有几名同伙,其中一人可能对你有些兴趣。”   “刺客!?”仍旧穿着破旧长袍,邋遢男人听完大惊。他可能是直到此刻才想起来他不仅仅是个地质学家,还是卡米拉王“最讨厌的那个孩子”。   艾玛小时候表现出了非常惊人的魔能天赋。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踏上这条路至少走到高阶以后,但他们没想到他那么小就那么有主见,居然傻到放弃魔能,跑去研究这些没用的岩石。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混这么惨。毕竟他好歹也是一位“王子殿下”,随便经营下关系再打理下个人形象,他得到的东西能翻几十倍。   “父亲担心你,所以让我今天立刻就过来看看。”艾门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装作无意的问道:“对了,你这摆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你最近在研究什么?”   异种教会不可能只因为那个王子身份就给他单独安排计划。他肯定是在职业性上有什么突破才吸引了他们。   所以艾门很想知道他的研究进度,她也很好奇他可能发现的东西。   “……还是岩石。”从震惊中回过神,艾玛背过身去抹了抹眼角,再转过来时露出一张粗野的笑颜,“都是我从各个地区搜集来的,你看瓶子上的标签上还写了材料取样的地理坐标。”   “这是黄沙乌岩。”拿起一瓶浸泡物,他兴致勃勃的讲解起来,“大部分矿脉的分成密集且细小,传说只有掌握入微技巧的掌控者能用肉眼看清它们。”   “我的天赋不行……这个你知道的,所以我还是利用老办法拿试剂浸泡。要是泛绿就表明检测到黄金粉末,泛紫就说明材料蕴含铁矿潜力。而我最近做的研究……其实就是一块我挖到的怪石头吧。”   这是个典型的学术狂+实验控,艾门咋舌。亏她一开始还担心这样的家伙会发现她是假冒的。现在看这份担忧完全多此一举。   “石头?什么石头?”然后她继续追问,一抹期待感被调了出来。   这东西会否就是为什么那些人会找上他的原因,这点艾门并不清楚。但她觉得如果他们知道那块石头的价值,他们大可以直接把它偷走、拿去。   这鬼地方警戒很松,摸进来比吃饭喝水还容易。没道理知道东西好还搁这放着。   莫非有些操作只有艾玛能做?或者那块石头已经跟他产生了什么未知联系,必须要在他手中才有价值?   “就是这个东西。”顶着一副焦灼视线,艾玛气喘吁吁的从藏柜里取出一个玻璃箱子。里面装了一半不知道水还是什么的液体,还有一块随波扭曲的暗色物质被泡在底下。   “这东西很神奇!哈里!”一摆好,艾玛就像喝了冲剂一样精神抖擞,开始滔滔不绝给他讲解这段时间的新发现。   “首先这东西时不时就会突然消失。”   “其次我找不到任何办法分离碎片,只能捡那些它自行脱落的小碎屑观察研究。”   “我估计这很可能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东西,因为我翻遍了书籍也找不到任何一种矿脉和其性质相似。”   他在那边滔滔不绝,却没发现“哈里王子”呆滞的脸。   作为有过相关经验的经历者,她百分之两百肯定:这是一块纯度不高的影界幽金。 第七十章 老的来了(还债135)   纯度高、超过九成的影界幽金她有一块,并且现在就藏在那枚黑玉里带在身上。而这块大些的除了杂质含量高以外完全具备幽金特质,同样也属于幽灵金属。   “你从哪弄到这玩意的。”艾门立刻追问他,“挖掘地在哪?我怎么看不到瓶子上的坐标记号?”   如果是在影界,幽金其实算不上什么稀罕物件。低纯度的幽金能被那些影魔猎人干脆作为传送标记、甚至作为货币在那里流通,本身就说明了它不会太少。   但这可是在1200年前的伊卡洛林大陆上!这东西的出现可能意味着536年阴影界和真实空间的路就被打通了。   甚至于——如果是在“专家”手里,他们完全可以利用这块幽灵金属建立坐标点,在536年穿梭去这个时代的另一处临界空间!   艾门眼里闪烁精光:她还真的对1200多年前的阴影界抱有不小兴趣。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打算行动她至少也得等目前的“大事件”发展结束。还得说服阿尔贝蒂娜和碧蒂斯——她打赌那俩人不会同意她额外冒险。   “就在这栋楼的后院里。”艾玛的回答令人无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挖到这东西,可能是多年前从天空坠下来的星辰碎片。”   “别没事找事去触碰它。”作为过来人,艾门心情复杂的给出建议。   如果不想身体的某些部位被暗影寄生,如果不想在黑暗中尝试一段孤寂的旅行,那在幽金发出穿梭反应时还触碰它简直是标准的自杀行径。   她自己的那块幽金可不比这块野生的。那一块已经被人设置好了来回坐标,只要材质没耗完就能永续无尽的循环下去。但这块就不同了,要是被它带到阴影界去,能不能回来都是问题。   前者类似起始站和终点站固定、会在一定间隔后循环行驶的公交车。后者则类似三无出租车个体户,并且司机还是个靠假证上岗的网络逃犯。   就这样,两人坐在靠椅上交谈,就像一对真正的兄弟。   而艾门感觉此行收获很大,她肯定这些情报背后还隐藏着更多重要线索。   根据对方形容,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可这块怪异石头很“亲近”他。   他也不是没把这东西拿去给其他学校导师审查研究过,但后果无一例外是前脚刚送完后脚就在玻璃器皿里发现了它。仿佛它已和艾玛建立了联系,只认他当唯一的主人。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异种教会会关注他。一个是东西他们取不走,还有一个,艾玛本身可能已在幽金影响下产生了某些未知变异。   就是不知道这种变异是好是坏。对方对他抱的是何种心思了。   又和艾玛谈了一会,艾门开始无聊起来。   人已经见到,其受关注的确切原因也已经查明,理论上她没有理由再待下去,但她就是想再等等,看能不能蹲到那只漏网的虫子。   这一等就是十几个小时。期间她甚至靠在椅子上小睡了一会,一直到天色发黑也没有任何收获。   看来克劳森特的死效果卓越,艾门猜测。这家伙即使在蔷薇骑士团里也是厉害角色,他的死一定不会和之前的影女一样,他们内部可能都轰动了。   这样一来他们当然不可能在仅过一天就接触艾玛。看来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花个几天时间天天来是在所难免了。   告辞了艾玛,俊俏青年一路抹黑往门口走。   536相较于人类文明的启蒙时代已经算很先进了,但这时候依然不存在路灯,夜晚的照明就只能靠每家每户的油灯蜡烛。街边照明只能看那些夜市商铺肯花多大代价经营生意,只有极少数的繁华地带可以在夜晚看到明媚光亮。   凯文斯托的老校区显然不属于这种地方。它们解决夜路的方式是在行走道路上镶嵌鹅卵石,这样就能靠“脚感”确保不会迷路。   “路上可以给文森特弄点吃的……”一边走艾门一边思索闲事,“我们这些人不属于这片时空,吃喝最好是自带的粮食。但她不一样,她寄生的目标可是本地人啊……”   在虚幻的世界里吃虚幻的食物能填满真实的胃,造就真实的饱腹感吗?   碧蒂斯明确对这个问题打了红叉。   在她的讲解里,包括艾门在内的众人才知道,在虚幻世界里吃东西满足的只是口服之欲,并没有根本上解决问题。   吃的东西是假的就只能尝个味道,精神刺激过去之后该怎么饿还是怎么饿。吃一口,短时间内可以凑合,但如果遇上较长的等待时间,很多人还是更愿意吃携带的干粮。   撒迦莉雅跟他们不同——她是真能从这块幻境时空中得到补给的。   这又是一个让碧蒂斯尖叫不科学,表示值得大肆研究的新项目。她估计这是因为“小乌鸦”的身体碎片在日冕爆炸的过程中和时间海产生了一定程度上的融合,所谓的进食不过是幻境本身在提供能量。   文森特要是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她估计就不会那么努力锻炼……争取早日恢复健康了。   想到这里她笑了起来,回忆着缩水版撒迦莉雅的绵软表现,心中恨不得现在就抱住对方蹭蹭脸蛋。   “嗯?”笑到一半,她的表情飞速僵硬,因为她突然发现这条路未免也太长了点。   她至少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半小时。可她进来时花费的时间连十分钟都不到。   艾门对自己方向感和记忆力有绝对自信,她不相信这是迷路。   不是迷路,那就是袭击了。   “我劝你们别冲动。”   她停下脚步,对着阴暗夜色淡淡出声。   “不想把事情闹大的话,请就此罢手。”   “那伊妮-珍为何不放什琴一条生路?”   黑暗中传出一道回应。很快她就在前方道路上看到一位精短胡须的白发男子。   “你不觉得你们该对这件事给凯文斯托一个合理解释吗?”   “……伪装成哈里的可爱孩子?”   ————————   poi 第七十一章 失传的秘技(保底)   看着面前的“哈里王子”,凯纳蒂亚有些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   凯文斯托分东西两个区,那自然也有两个“正校长”。   82岁的凯纳蒂亚是西区校长,手里管辖各个职业的高阶导师接近百名。而什琴在这些人里算天赋比较不错的那类,一直很受他的青睐。   他甚至有想法,打算在将来培养什琴成为自己的接班人,让这位已经位列副校长职位的“年轻强者”进一步成长,尽快成为西校区的新顶梁柱。   前段时间什琴申报外出任务,他看了一眼便签上大名,完全不觉得高阶强者去神喉参加拍卖会有危险。   但他很快发现什琴失踪了,他消失在了那座相邻的海港,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传递回来。   凯纳蒂亚对此很重视,他加派人手去神喉大力侦查,很快从亚拉商行那得到线索。然后一路追查,得知了什琴已经身死。   亚拉商行对此倒是有心隐瞒,但遗憾的是凯文斯托派来的力量是4个高阶。这种力量即使是他们鼎盛时期也无法对抗,充其量只拖了点时间,很快就把亚兰蒂斯给供了出去。   得知自己看中的继承人居然死在一个孱弱稚嫩的16岁少女手中——还是被一击致死,凯纳蒂亚异常震惊,一度怀疑这些人是调查错了。   “不会错的,阁下。”负责调查的教授在交接时答道,“我们从多方面、多渠道、多视角尽量还原了事件经过。发现伊妮-珍之所以能干掉什琴,可能是靠了一种致幻药剂。”   “哦!”凯纳蒂亚来了兴致,“能够对高阶起作用的致幻剂……你们是怎么确认的?有证据吗?”   “我们有目击者的证词说明。”另一人取出一份交叠稿件,“请看,阁下。这是那位叫‘科尔’的侍者亲口说的。”   “而且我还潜入亚兰蒂斯宅邸搜查了她的房间,在木制房梁的表层结构里发现了残留的药剂成分。”   “她很谨慎,基本没留下任何证据。但她肯定想不到药剂熬煮时升起的烟雾会被木头吸收,那里的表层碎屑我们也刮掉带回来了。”   “很好。”凯纳蒂亚当时很罕见的没有继续发火,“这件事封存到绝密档案里不要声张,另外让留在神喉的人抓紧时间,把可能的知情人都处理掉。”   什琴之死虽然可惜,但他毕竟只是“有可能”成为他的接班人而已。   和摆在面前的利益——可以对高阶掌控者甚至一切高阶职业起作用的致幻药剂相比,他的死根本无关紧要。   只要得到了这东西,他完全可以整合出一支高度忠诚的高阶军队。即使这支军队无法在质量上媲美亚门王族的王牌部队“暴风眼”,至少,它能让西区的腰杆挺直一些。   甚至他还有机会凭借这股力量竞争凯文斯托的唯一领导权——东区的校长汉达诺尔之前坏过他几次好事,他老早就想对付他了。   “真想立刻把那女孩抓来拷问出药剂配方啊!”   驱散他人后,凯纳蒂亚一个人在办公室来回踱步。   “但是她现在人在桑奎,哈里王子估计都见过她了!这种时候贸然行动一旦被发现,‘暴风眼’的打击可不是一个西区能承受的。”   凯纳蒂亚权衡利弊,暂时没有贸然动手。   哈里-德里克可不是他的“邋遢哥哥”。这位年轻王子城府阴深,少年老成,小小年纪就做成了不少远近闻名的政治决策。除了私生活有些不检点之外没有任何缺陷,简直就是皇帝模板,任何一个了解过他传说事迹的人都不会意外卡米拉王对他另眼相待。   这家伙对女人——尤其是认定的女人可是很看重的。凯纳蒂亚不敢为了私自野心在那段时间袭击“伊妮”,但哈里领命去西南平灾——这却让他找到了机会。   他很清楚出席婚礼的哈里是别人扮的,这两天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动手。结果决心还没下哈里居然自己来了,他立刻想到一个办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伊妮抓来。   他是高阶掌控者,却也是实力精深的药剂师。哈里用在此人身上的“拟形药剂”他知道配方,只要能把此人控制起来,他就可以搜出对方剩余的药剂样品加以仿制,自己用哈里的形象混进王宫。   “凯文斯托的西区校长……”艾门想起曾在哈里送来的资料上见过对方,“似乎是为了什琴来的……”   她一下子就来了兴致。因为她清楚记得,1779的“奇格兰观察法”在536年还未被发明。   那么这个时代的掌控者究竟是如何控制魔能粒子的?   这其中的差异性是否能解释亚门帝国高阶职业为什么能远超后世?   如果她掌握了其中关键是否可以在己方阵营进行推广?   最后为了了解这些关键讯息,她是不是该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和这老杂毛干上一架?   想到这里,她的身形立刻微微下沉,整个人的气势变得锋锐起来。   他想干嘛?   凯纳蒂亚对她的敌意感到莫名其妙。   区区一个弃子,一个被用来在关键时刻替死的替身……这种人通常不会是什么厉害角色。面对他这样的高阶强者即使不害怕,不是也应该表现出相应的忌惮……还有谨慎的吗?   怎么他反倒一副很开心的样子看着这边,好像巴不得下一秒立刻开始冲突?   “我们就不说废话了吧。”   艾门缓缓从腰间抽出银十字剑。   “你不是要我给你解释?”   “这就是我的解释方式!”   “铮——”   长剑抽出,她闪烁身形朝对方冲去。   剑刃上已使出光炎技法,挥砍间犹如在舞一根通红烙铁。   “狂妄!”   凯纳蒂亚被他的轻率所震惊,心底窜出一股滔天怒火。   他抬手一招,两边地面升起数百根尖锐地刺,如同犬牙交错般朝着敌人噬咬过去。   “嚓!”   艾门抬剑横扫,所有地刺被她一剑斩断。   “嗯?”   然后她动作微微一顿,一股不协调的感觉瞬间降临。   “重力?”   脱口喊出它的称谓,艾门终于有些认真起来。   1779年的地脉掌控者即使达到半神阶位也不可能掌握重力变化。因为它的本质是地磁脉络,和魔能场紧密结合在一起。   但这个糟老头子却能做到,她开始觉得今天这一趟真是收获大了。   ————————   还有一更估计半夜吧。   poi~ 第七十二章 偏科生vs全科生(还债136)   “砰砰砰砰!”   晦暗的石子路上响彻着施工般的巨大动静,两道人影在月光照耀下来回跳跃,每一击看上去都险象环生。   土刺和土龙在泥土地里翻腾肆虐,它们不断和剑光交错、崩溃,时间越往后推移凯纳蒂亚的面色便越发越难看。   他做梦都没想到一个在他认知里是“普通傀儡”的家伙能有这种实力。要知道光是这手八阶掌控就足以打爆同阶的“近战型”,更别提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拿出了看家本领——突破壁垒时掌握到的重力战阵。   “嚓!”发起的攻击再一次被敌人切断,凯纳蒂亚终于后退一步,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   “我不信一个傀儡能这么强!”他死死盯着艾门,嘴唇蠕动,“你怎么做到的?一个近战型怎么可能躲过大地的预判,甚至抗衡重力变化?”   “近战型?凯文斯托是这样划分施法者类型的吗。”艾门缓缓从黑暗中走出,身形一点点暴露在月光之下,“可我一点都不觉得‘我能做到’这件事值得震惊。”   “你太弱了,古老者。”她将十字剑横到胸前,透过一半剑刃看向敌人,“交战之前我想的是从你身上学习这个时代的魔能技法,但现在我对你非常失望。”   凯纳蒂亚的战斗力在她的评估里“相当弱”。比如他计算力不行,虽然也会微操技法但并没有让地脉魔能像“地皇”那样产生质变。而且他本身似乎不通近战,每当她靠近就要施法阻拦。   弱点太明显了……无论是战斗经验还是计算量还是近身的短板,这家伙完美诠释了一个偏科生遇到全科生所应有的下场。整场战斗也就那个重力战阵能让人眼前一亮,但那对她毫无限制。   在凯纳蒂亚手里,重力的表现是控制。每一次地磁的波动都会让这块区域里的重力产生变化,如果是普通的“近战型”,需要大量活动身体的他们肯定会对变幻的重力很不适应。   想攻击或者想防御的时候身体武器突然变轻变重,这种遭遇一个没处理好是会当场扭伤的。   但对艾门却卵用没有,类似的遭遇她在西山时就经历过一次。这具身体很快就能帮她调节回来,任何变化都能立刻适应。   “游戏结束了,臭老头。”   感觉对方已不可能再给她任何惊喜,艾门跳跃着朝他冲去,想用剑柄给那张老脸来一记狠的。   凯纳蒂亚面色凝重,不断调配魔能粒子在她身前制造障碍。但都被她一一躲过或者劈开,没有一次能阻拦到她。   “该死!”他终于有些恼羞成怒,“这都是你逼我干的!”   掌面交叠平举在前,凯纳蒂亚咬紧牙关,用指甲在对面的手腕上狠狠一划!   “嗤!”他的两边手腕顿时被划烂,不断有鲜血从半空滴落。   “那是什么?”艾门也因为好奇心而顿了一下,“莫非是……536年掌控者的认输方式?”   荒诞的念头一闪而逝,很快她就感觉到有一股玄妙的波动从对方体内朝四周蔓延,似乎和她感应到的重力战阵融合在一起。   “哗啦哗啦——”碎土岩石从地脉中被抽取出来,以两股闪烁的血泉为核心,逐渐长出了两头身形矫健,高约10米的岩石巨人。   对的,那是巨人而不是什么体态臃肿的地脉元素。它们有完全类似男性的健壮外形,除了木有大雕外看上去就是放大版的凯纳蒂亚。   “能让我耗费大力气同时启动两个战阵……”凯纳蒂亚阴沉的视线投注过来,“你完了!我要让它们将你磨碎!”   “轰!”话音刚落,一名巨人挥拳砸在少女刚待的位置。然后另一名巨人同时跟进,一脚踹向整个身体已浮空的她。   这是拥有自我意志还是受操控的?   艾门眼皮一跳,剑刃火焰朝下方蔓延,然后她自己也变成一滩液态火焰,顺着轨迹被扯了下去。   落空的攻击砸在地上发出剧烈震动,还没等她落地喘气,之前那些难缠的地刺和各种土塑生物又找上了她。   再算上地脉产生的交错重力,她终于无法再像之前那样游刃有余,每一次闪躲都变得极限起来。   没有计算力训练也没有近身技法的磨炼,这个时代的掌控者似乎更接近于“施法者”、“施术者”这样的广义称呼。   一边躲闪,艾门一边分析对方的战斗方式。   魔能粒子控制的很完美,甚至很多塑形结构比米利安教授还要好,但他并没有研究类似“地皇”的战阵,倒是同时交叠了两个战阵来应对敌人……   她已经发现了,那两个土石巨人属于对方第二个战阵的产物。   只要是在战阵范围内,无论把它们打碎破坏多少次它们都能立刻补足土原地复活,这不是凯纳蒂亚特意操控,是那个战阵的自发运转。   这是非常古怪的事——因为根据她的理解掌控者穷其一生也只能掌握一个战阵,七阶和八阶的差距只是对技法的控制运用和攻击强度,战阵数量不应该变。   莫非这就是这个时代高阶更多的秘密?   她瞳孔微缩。   他们和后世人类的进阶法不一样?每过一个新阶位都能多掌控到一个战阵?   如果真是这样就厉害了……即使这可能会导致个体强度比不上后世,但成百上千个高阶堆在那里,凭1779不知道可有二十个的高层力量,他们根本无法抵抗。   “还是不跟你浪费时间了!”   越发感觉对方重要,半空中的艾门浑身燃起灿金神火,在凯纳蒂亚震撼的注视下从俊逸青年蜕变成一个娇媚少女。   “哼!”少女挑眉,身体化作半透明的绚丽金焰,无视一路阻拦过来的巨人手脚和任何屏障,像一枚火焰爆弹般在重重障碍中直线穿过。   “轰轰轰轰!”   每穿过一个屏障,接触面都会产生小型爆炸。地震般的动静过后是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然后就看到一个妖娆的影子从烟尘中钻出,带着一个不知死活的人朝远处飞去。   与此同时,西南地区,阿尔贝蒂娜和安德雷斯一行人正在荒原上踱步前进。   他们的面色都不太好看,因为这两天发生的事有些太诡异了。   ————————   poi! 三次元的工作准备辞了,请假一天调整状态   本来不打算这个月再请假的,可现在每天睡眠不足4小时的日子过了6天了,感觉再这样下去人快死了……   也不能说那工作不好吧,只是,因为我要码字,它不适合我罢了。   不说了,我去睡觉。睡起来还有周六的工作——我得把这些做完再辞。 第七十三章 寂静之森(保底)   天色阴沉,时至深夜,阿尔贝蒂娜、安德雷斯和奎林三人带着另外三名骑士长行走在茂密杂乱的森林里,每人脸上都蒙着麻布。   说是荒原,但实际上536年的中部荒原还没有后世看到的那般荒凉。北方雪山和斜岭的雪水化开后有数条支流穿越荒原形成了河川,因此这里植被密集,有大片大片的林叶地带。   圣焰骑士团的骑长编制目前有12人,阿尔贝蒂娜三人各占一席,同行的另外三人在之前海王城效忠艾门时站最前排,都是年轻强壮的精锐战士。   这些人分工明确,由最壮实的安德雷斯在前面开路,其他人跟随,将棕发女人护在中间。   “俄塞纳。”奎林回头看看她,“头还疼吗。”   “好多了。”阿尔贝蒂娜撩开发丝,脸色依然有些苍白,“正常赶路没问题,但我们恐怕没法飞了。”   旧时代没有铁轨汽车,未经开辟的林间几乎只有水道(指地势低的沟渠)能走,正常从伊卡洛林的极东地区赶往西山肯定需要很长时间,她一开始是打算变龙飞的。   生产力落后决定了人口稀少,再算上讯息传递的速度更慢,她也不害怕变成火龙会被人看到。拟形后在身上吊了个仿制热气球的大篮子,带着这些人几天就飞了大半截路。   只是好景不长,在靠近西南区域时发生了意外。当时她飞的好好的突然感到头痛欲裂,不得不带着这些人临时迫降,几乎是从三十米的低空摔了下来。   幸好下面是大片丛林,有足够的植被作为缓冲。阿尔贝蒂娜和其他人都只是关节处有些擦伤。不影响他们继续赶路。   “这片林子让我心里发憷……”走在末尾的安德鲁嘀咕了一句,“这里太安静了,连个飞虫都看不到。”   “……”其他人看了他一眼,默默低头继续行走。   森林——或者说这整片地区的反常,他们早在刚掉下来时就发现了。   确实如安德鲁所说,一个是安静,没有任何生灵存在。另一个就是林间飘荡的那些水雾:不过滤的呼吸它会影响人的精神。   阿尔贝蒂娜一开始从天上掉下来就是吸入了大范围的白色水雾,这导致她无法集中精力,整体战力大大削减。   为了抗衡水雾他们才撕扯布匹蒙在脸上,效果只能说马马虎虎,吸的久了还是会出现头晕现象。   “这些雾到底是哪里来的?”塔拉马斯卡顺着这句话看向四周,“时间海的雾气也是白色,我们不会是闯入到另一片时间海了吧?”   “不会的。”阿尔贝蒂娜就在他前面,听到他这么说,她肩膀上的一只红色鹦鹉立刻叫道:“当然不会你这笨蛋!否则我现在应该没法联系可可!能联系就说明时间一样!”   “确实如此。”棕发女人点点头,“大家停下来休息会,法尼娅?你在听吗?”   “我在。”可可口中钻出金发女人的声音,“我查了资料,没有任何一起自然现象的记载和你们现在正在经历的相同。”   “这说明什么?”   “说明要么它发生过但没人看到,要么看到它的人都没活下去。”   “这一点都不好笑!”托普洛斯因为这句话而咧起了嘴:“我我我还没活够呢!即使是死我也想死在冲锋的路上,才不要被埋在1200多年前!”   迪昂-拓普洛斯,父亲是安塔梅斯的炮兵上校。因为父亲战死而宣誓要向约修亚和爱沙尼亚人讨回血债,他战斗的决心是所有骑长里最坚定的。   “我们也都是这么想的,迪昂。”阿尔贝蒂娜安抚他道,“安心吧,等离开森林就好走了。”   他们开辟出一小块空地用作吃喝休息,两个小时后再度出发,一直走到太阳升起还是没能离开森林。   “见鬼了。”奎林的独臂拄着长剑,脸上已露出不耐的神色,“这里又不是地磁紊乱的风沙带,我们怎么可能在这里迷路?”   “我们辨别方向的工具是‘太阳’。”安德鲁看了看地上的影子,“即使地磁紊乱也不应该走不出去啊……”   “法尼娅。”阿尔贝蒂娜虚弱的咳嗽几声,“你有什么好提议吗。”   “虽然我没遇到过静谧森林,但迷路倒是遇上过几次……”   拉拉将金发女人的声音传递过来,“你们现在挑一棵树,从中间把它拦腰砍断。”   “我来!”托普洛斯手里扛着一柄巨斧,“这正是我派上用场的时候!”   “咔!”他一斧子砍入旁边的树干,一脚将整棵树踹倒在地。   “早就看你们不舒服了……倒下来给我当柴火吧!”   “树砍了。”阿尔贝蒂娜不知道这有什么用,“接下来怎么做,你别告诉我要用它做六副高跷。”   “想要破除困局,最有效的方式永远是暴力。”碧蒂斯的声音有些凝重,“现在观察一下周围环境,看看有没有因为你们的破坏而改变什么。”   “同时也可以检查一下那棵树,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   “这里有发现!”塔拉马斯卡招呼众人过去,“你们看!这棵树的枝桠……看起来怎么那么像动物肢体?”   几人顺着他指的看去,发现那些漆黑枝桠生长的角度是有问题。   如果把它们当做黑色线条,那这些线条描绘出来的图案可以说是各种动物。其中有鹿、兔、鬃狗和熊,最多的是一些昆虫图案。   他们把这棵树的多余树叶全部削掉,甚至发现了一些图案像人。   “主人说过一句俚语叫‘吃什么就补什么’。”拉拉说道,“这什么意思?这棵树是吃掉了这些动物才长成这样的吗?”   安德雷斯反应很快,他带着其他人将附近的树干全部弄倒,发现所有枝桠基本都是这个长势。   “年轮图案里有扭曲的脸。”奎林面色十分难看,“树汁也不对劲是暗红色的……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有一个猜测。”   阿尔贝蒂娜眉头紧皱的沉思了一会,开口说道:“但想证实的话,我们得先挖出它们的根。” 第七十四章 融合的恐怖(还债137)   几个大男人体力悠长,最不怕的就是干粗活。他们顺着棕发女人的指示将周围地面掘了一层,越往下挖眉头皱的就越是深邃。   不为别的,只为“不管怎么样都挖不到这些树木的根”。   “奇了……”托普洛斯丢掉斧头擦了把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植物根茎扎这么深的。”   他们挖了差不多有两米深,土下见到的却还是树干。这种反常现象勾起了众人心中的不安,不由一齐去看阿尔贝蒂娜,指望她再给点提示。   “继续挖。”阿尔贝蒂娜没说什么,自己也取下腰上的剑鞘掘起土来,“不挖到根茎之前不能停下。”   其他人无奈,只能跟着一起干活。就这样又挖了两米多,他们总算挖到了这些怪树的根。   “这……所有根茎都是纠缠在一起的?”根的模样又让他们吃了一惊,“每棵树的根须都这么缠着,这到底是……”   “果然,和我想的是一个情况。”阿尔贝蒂娜丢掉剑鞘舒了口气,“这个地方不能久留……我休息一会,等下试试用拟态拖你们出去。”   “俄塞纳。”安德雷斯和奎林对视一眼,“你发现什么了吗。”   “森林是活的。”棕发女人下一句话让他们听的一愣,“或者换种说法,这块地是活的。”   “如果我猜的没错,根本就没有什么‘森林’存在。我们周围的这些树木不过是一种深层植物延伸的枝桠,这些根须密布于这块土地的深层位置,森林有多大它的体积就有多大。”   “你的意思是……”安德雷斯眉头紧锁,“我们等于是走在一个生物的背上,而这个生物所长出的枝桠——就是这些树可以自由移动?”   “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我们有太阳指引还是走不出去。”阿尔贝蒂娜一点下巴,“之前俯瞰的时候我看到这里充其量就半天路程,但现在呢,我们走了快一整天了。”   在没有更好解释的时候这说法可信度相当之高,几名骑长不自在的看了看周围环境,背后都起了层鸡皮疙瘩。   之前不知道的时候走在这里还勉勉强强,现在既然知道了这些东西可能是活的——而且大概率对他们不怀好意,他们是没法再将其当做普通的树了。   “那这种雾气也是它的分泌物咯?”托普洛斯凑到一棵树边上嗅了嗅树叶,“我怎么没闻到类似的味道……”   “迪昂?”阿尔贝蒂娜猛地一惊,“笨蛋!别离它太近!”   就在她出声的同时,那簇被扯下来的叶片突然伸展,朝凑近的男人喷出了一蓬白色烟雾。   “嗯!”托普洛斯正好在这时候吸了一口,眼前顿时天旋地转,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哗哗——”一直以来都寂静无声的幽暗森林在这时显得热闹起来,那些枝桠、叶片都在往下弯曲,相互交错着在摇曳挥舞,仿佛在为某种现象振奋欢呼。   “迪昂!”安德雷斯冲到他身边将他托住,打算试探下他的鼻息。   “啪嗒。”但他却发现对方的后辈非常黏滑,好像沾染了一层湿润溶液。   “放开他!”拉拉吐出碧蒂斯的声音,身体猛地窜出来,变成一只火焰鸟直直将安德雷斯撞的后退。   托普洛斯倒在地上,身体在其他人惊恐的注视下开始溶化。   他的皮、肉、血、骨……只是短短二十秒都不到的时间,他的一切都化成汁水,就那样一点一点的渗透进土层,只留下了一滩干瘪的衣物。   “迪昂!”塔拉马斯卡又惊又怒的想冲上去,“这不可能!他怎么会就这么死了!?”   “别过去!”奎林用独臂拉住他,“别冲动涅普!别冲动!!”   “怎么样?”阿尔贝蒂娜和安德鲁飞快靠近安德雷斯,“你的右手不要紧吗?”   “没事。”安德雷斯举起右手,给众人看那里环绕的火焰,“拉拉将大部分溶液都蒸发了,残留的部分应该不会再有溶解效果。”   “迪昂死了。”安德鲁看向那滩湿漉漉的衬衫裤子,对于刚才发生的事仍然心有余悸,“难以想象……那白色烟雾居然能瞬间溶解我们的身体!”   “所有人——”阿尔贝蒂娜低声给众人下达命令,“从现在开始尽量放缓你们的呼吸。”   “现在情况已经很清楚了。”她看向天穹,“上空的白雾就是从这里来的,只是因为叶片较高且雾气比空气轻它们一直飘在上面,散下来的部分不至于让我们立刻溶化,但吸入太多迟早会是同样的后果……”   “你们看!”奎林突然大声呼喊,“那里!那是什么东西正在出来?”   他指的正是那滩湿透的衣服。其他人转头,看到有一个未知生物正在从下往上拱那簇布料。   “锵!”他们立刻分散后退,在保持安全距离的同时抽出武器,将那块地严密包围。   “这是……”   随着那东西越升越高,将那堆衣服顶到半空,每个人的面色都渐渐变了。   那个不断在快速生长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棵树苗。   之所以用“像”而不是用“是”来形容,是因为在它的枝干表面有一张正在挣扎扭曲的痛苦人脸。   “托普洛斯……”安德鲁念出了人脸的名字,声音里夹杂颤动恐惧。   “天啊,这鬼东西正在消化他的灵魂……”   “不能在这里耗下去了!”   阿尔贝蒂娜当机立断,虽然头依然很痛但还是强行舒展化作龙躯。   “所有人抓住我的腿,记住——上去的时候不许呼吸!”   巨大龙躯将一片枝桠挤的倾倒,没断开的树叶丛开始大量喷吐白色烟雾,其他人见状立刻惊恐冲来,抱住龙爪的同时一点空气都不敢吸入。   “腾!”黑鳞火龙张开翅膀用力扑扇,身躯一点点朝上悬浮。   而这片“森林”似乎意识到了困住的猎物想要逃离,靠近他们的所有树叶都在疯狂喷洒那种白烟。   “喷火!”   碧蒂斯借拉拉之口提醒她。   “带溶解性的物质通常具备可燃性——喷火!烧光它们!!”   “昂!”火龙的胸膛发出橙光,一口龙火顺着口腔喷射出去,点燃了一大片连绵白雾,将附近的一切都卷入火海。   黑色龙躯从火海中遨游升天,翅膀在突破屏障后又是一扇,终于冲到了数百米的高空上,彻底远离了那片雾海。   “终于出来了……”   其他人这才开始大口呼吸。   “我还是第一次遭遇这种怪物……”   “也不一定是怪物。”   火龙转头看了眼南方。   “这个位置离巴掌海峡不算太远。搞不好……这里的一切都是从南方来的。”   ————————   求票票,poi。 第七十五章 以后叫你莉雅好了(保底)   如果阿尔贝蒂娜的视线可以穿过这片层层叠叠的丘陵和密林,她会看到,在后世翡翠港的地理位置上屹立着一座砖瓦小城。   砖是土砖,瓦是泥瓦,边际城的用料简单朴实,就像它过去在亚门帝国享有的地位那样普通寻常。   但一场灾难让它变得特殊起来——特殊到由十来位高阶组成的桑奎调查团在抵达此地后依然不敢冒进,只是在城郊开外搭个棚子。   “殿下。”一个精瘦老者掀开门帘,拿着一卷羊皮纸走向哈里,“外围观察报告已经出来了,加尔说的恐怕是真的。”   “你们当初信誓旦旦跟我保证世界上不会有那种怪物……”哈里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怎么,你们莫非也觉得整座边际城都活了吗?”   “不是活不活的问题。”老者的眉头紧锁着,即使被挖苦也反常的没当回事,“事情很严重,您最好尽快了解一下。”   “……?”哈里狐疑的看了看他——还有跟着他一起进来的那些神殿法师们,低头,将羊皮纸卷朝两边摊开。   纸卷的内容不算多,但他看的却并不快。甚至在看完一卷内容后他又瞪着眼睛从头开始第二遍,就是为了确认自己刚才看到的东西都是真的。   “‘有一种肉眼难以看清、能够融合万物的特殊病毒正在以边际城为起始点飞速蔓延’……”然后他缓缓吐出其中一段话,抬头看向所有人:“你们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这绝不是开玩笑!”老者上前一步,“您就没发现站在这里的只有六个人吗?蒂凡丝和艾米莉亚都死了!”   “她们被那座城市吞噬了……”他的声音低沉下来,“身体和灵魂完全和泥瓦融合,打破了由神祇制定的自然法则。这不是凡俗能掌控的力量,殿下,我建议立刻唤醒那位亘古的存在。”   “不可能。”哈里摇头,“奇格兰……他确实是目前为止可以确定仍停留在人类世界的最后一位神主。但他行踪飘渺,光靠预言术根本找不到他。”   “那我们就只能等死了。”老者呆了一下,语气骤然变得悲观,“能打破物质界限让一切混杂的力量,无论有没有受人操控都是不可阻挡的。你不要指望我们这些糟老头子来解决问题,我实话跟你说,我根本看不懂那个力量是如何运转的,它超出了我过往所学的一切……”   “召集数百位高阶法师一起合作施法呢。”哈里沉吟,“我看了报告,这东西依然可以用纯净度较高的能量进行灭杀。如果让你调配这么多人对边际城来一次战争级魔法——”   “那也无法从根源上解决问题。”老者立刻出声反驳,“边际城周边我们设置了纯能量结界,这样暂时还能将灾难的扩散遏制一下。但如果是炸掉它,残存的病毒恐怕会顺着南风一直飘过中央丘陵,那才是真的只能等死!”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两点,殿下。”他抓紧说道,“一个是想办法让他们用预言术探知奇格兰的踪迹,还有一个,我们必须组建一支更专业的调查团来这里研究病毒!”   “神殿法师的大部分力量来自神主遗泽,能量知识并非我们擅长的领域。最好是直接从凯文斯托调集那些古老者——反正如果是最糟的情况,他们也不会有任何清净能享受了。”   “好吧。”哈里点头,“汇报和组织交给我,麻烦你们继续维持能量结界。”   “真是的……”他头痛的揉揉太阳穴,“如果不是出了这档子事,我本该抱着我的小可爱在度蜜月呢……”   “哈秋!”桑奎的住所内,撒迦莉雅突然颤动着,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身体还是太瓤。”艾门总结道,“血瘾问题我已经给你调和好了,但你这具身体毕竟还没成年,本身的骨血质量也不高,短期内想调理回来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撒迦莉雅嘟哝几句,“但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我至少要让这具身体稍微习惯一下我的发力节奏。不然每次爆发都后继无力,这可比血瘾危险多了。”   她们现在还在桑奎王宫,难得空闲下来的艾门正在帮撒迦莉雅锻炼身体。   说是锻炼身体,实际上也就是帮她压压腿推推背,缓解一下极限运动后的肌肉酸痛。   “说起来。”一边帮黑发少女揉捏肌肉,艾门又想起了当初在欧锦城的撕心诀别,“当初你从我这里拿到日冕,是真的有把握活下来还是抱着别的想法。”   “……我也不知道。”撒迦莉雅愣了一下,“我……我可能没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当时就只想着不能让你死,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你好好活着。”   “为什么。”金发少女听的一呆,“我知道……你对我有那种情感。但一直以来我并不理解它是如何出现的,因为我们最开始是对立的关系,即使有秘境的经历也不应该发展成这样。”   “因为我们很像。”撒迦莉雅扭头看着她,“印象里我应该不止一次说过这话吧……你我在性格上都有自己极端的一面,我觉得就是‘这面极端’让我受到了些许吸引。”   “我经常想——哈温是唯一有资格让我青睐的人——这种感觉在和你相处的过程中被逐渐放大,当然可能也有一些血肉上的联系……然后,然后也就变成这样了吧。”   黑发少女又偏过脑袋,露出的耳朵尖有些微发红。   她自认为是个冷酷而又傲慢的人。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和人光明正大的商讨感情问题。这话题让她很不适应,说着说着就不会说了。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可爱。”艾门情不自禁的弯起嘴角,弧度里藏着一抹戏谑。   她也没想到,一直以来都以冷艳示人的暗鸦圣女在面对情感话题时居然会这么羞怯。   “那么,哈温的想法呢。”   “哎?”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对方又强忍着羞怯再次回头,转而将问题甩给这边。   “我不会逃避自己的情感。我能主宰自己的意志。而现在我想知道哈温的感受,我想确定你面对这份情感是怎么想的。”   “这个……”艾门顿时变得支支吾吾。这一下轮到她脸红了。   “这个,怎么说呢。”   扭捏半天,她在朦胧中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鬼使神差的脱口说道:   “大不了,以后叫你‘莉雅’好了……” 第七十六章 掌控日冕的可能性(还债138)   就像撒迦莉雅做梦也不曾想过自己会有正儿八经和人商讨感情话题的一天。艾门也没想过这一天到来时自己面对的人居然是她。   倒不是说她对撒迦莉雅没有感觉,并不是这样,而是因为这位暗鸦圣女所引导的一系列灾难——尤其是安塔利亚蒙的死横在中间,让她一直都无法面对这感觉,一直对那幕场景耿耿于怀。   如果接受它,那在她看来不亚于对死者的背叛。所以很长时间里她只能把这份感情埋在心底,想要像对待塞弗莉那样将她淡忘。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撒迦莉雅对她的执念有那么深,深到宁愿冒死亡风险也要救她,为此不惜在时间海里“粉身碎骨”,连存在都被分割成数份。   那她还能怎么办呢。   一个被她打上“不可原谅”标签的人,她在最关键的节骨眼上做出了和当初的受牵连者一模一样的生死抉择——牺牲自己。那她难道还能因此而去厌恶她,去排斥她吗?   这当然不可能,否则她也就不会在这里,在时间海里和她重聚。   所以关于某些问题,它的答案,其实并不需要太清楚的解答。   一句模糊的话,一个朦胧的眼神。看似莫名,但对沉浸在这份旖旎气氛里的两人来说便足够了。   她们能从这种莫名中领会其中的复杂情感,能理解那种因犹豫、向往、悔恨而编织出的深刻矛盾。这对她们便足够了,因为这已完全令她们了解了对方内心。   撒迦莉雅知道艾门的意思,她想要“时间”。   很明显的,艾门并没有做好完全准备来答应她。她得继续等,等那枚种子生根发芽,彻底结出果实才行。   于是她们的相处过程又十分默契的平淡起来了。互相间的知根知底让她们明白对方在生活中都有哪些需求,除了确实没有真正揭开那层关系,她们在日常相处上的平和淡然反倒比真正的恋人更加深刻。   “第二批次的‘吐真剂’出来了。”   隔天,撒迦莉雅前来给艾门汇报。   “你不是一直说那老杂毛骨头硬不肯开口说东西吗,给他灌下这些药剂,他会把他小时候的尿床次数都告诉你。”   “前提是他记得。”艾门笑笑接过药剂,“我早上去看过艾玛了,他还在研究那块影界幽金,并没有人在监视他。”   前天她把凯纳蒂亚拖回来,这件事出乎预料的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凯文斯托没动静,似乎西区校长的失踪是正常现象根本不值一提。学校依然在正常授课,没有丝毫面临危机的紧张气氛。   她估计这是因为凯纳蒂亚也知道他袭击这边影响不好——毕竟即使是替身她代表的也是哈里王子——所以他动手之前可能没有知会任何人,一切都是秘密行动。   那凯文斯托的平静大概是以为他外出办事了。这倒正好给她留出了充裕的时间来拷问对方。   哈里的住所在是桑奎王宫里的一栋单独别墅,这里有他私藏的刀剑名画和雕塑艺术品,当然也有拷问异己的地底死牢。艾门在拟形哈里期间得到了他的大部分授权,因此她就将凯纳蒂亚关在下面。   带着轻响和撒迦莉雅的特殊礼物,艾门用哈里王子的形象和黑发少女一起下到监牢,在其中一栋牢房内找到了昏迷的糟老头子。   他的精神经过之前那一战已经处于严重的透支状态,直到修养好之前不能调配任何魔能,已经和常人无异。   “嗯!”凯纳蒂亚苏醒后立刻警惕的缩到墙角,“你想干什么?我说了你别想从我这得到任何情报!”   “什么情报……”艾门无语他的自作多情,“你又不是敌国间谍,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袭击我,以及你为什么能有两个战阵。”   “你是想要八阶掌控法的进阶法门?”凯纳蒂亚这下笑了,“你本身都已经过了八阶了,知道法门也没有用。”   目前流传的掌控法进阶技术一直被“暴风法师会”、“神殿法师”和以凯文斯托为代表的“学术派法师”所垄断着。凡俗出身的掌控者如果不加入这些势力就不能得到全面完善的进阶知识,所以经常能看到有些法师明明在精神力和掌控法上都达到了八阶却还只有一个战阵——这就是错过正确进阶法的遗留问题。   这种例子不在少数,凯纳蒂亚就见过很多凡俗出身的掌控者在得到地位后想回头弥补。但他更清楚弥补的艰难,几乎没有人能得偿所愿。   因为没人能逆转时间——想要弥补八阶进阶亏欠掉的那个战阵首先得将自身的境界倒退回进阶之前,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做到。   不可能做到,那弥补自然也无从谈起,即使知道法门也没有卵用。他开心就是开心这个。   这个混蛋臭女人,不管她为什么那么强大,她终究还是无法弥补那份遗憾,一想到对方将为此抱憾终身凯纳蒂亚就浑身舒爽,仿佛这两天遭受的拷打折磨也都变得微不足道。   “唔唔!?”但还没等他开心多久,撒迦莉雅就上前一步,捏开他的嘴给他灌下药剂。   “你……咳咳!你给我喝的是什么东西?”凯纳蒂亚大惊失色,“是那个能控制高阶的药剂?”   对方既然掌握了这东西的炼制法,而他又恰好被其虏获,会遭遇怎样的对待他其实早有心理准备。   凯纳蒂亚自己就是药剂师,年轻时经常被老师拿来试药。他仗着自己身体的抗药性不是很惧怕被人控制,但这事情不好说,他心里没底。   表情上一番挣扎,吐真剂还是起了效用。   凯纳蒂亚的面色呆滞下来,眼神空洞如痴呆患者。   “为什么袭击我。”艾门对此很满意,直接问他。   “为了得到控制药剂的配方,为了组建出凯文斯托的高阶军队来对抗暴风法师会。”   凯纳蒂亚老实回答。   “这糟老头子坏得很。”   艾门和撒迦莉雅对视一眼。   “暴风法师会是亚门王族的精锐护卫,对抗他们,凯文斯托是想造反啊……”   “那么八阶进阶法呢。”   艾门又转向凯纳蒂亚。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和别的问题相比,这个才是她最关心的。   因为她有一个设想是利用这个进阶法再造日冕,将其变为自己的第二个战阵。   ————————   差点没爬起来……   日常求票poi。 第七十七章 影焰初现(保底)   利用吐真剂的效果问完凯纳蒂亚,艾门和撒迦莉雅各自都有不小收获。   “原来如此。”出来之后艾门看天,“在奇格兰观察法发明之前近代史的人类居然没有替代的观察法可以使用,难怪这些人即使达到高阶也毫无标志性的计算力和空间感应。”   1779年的掌控者虽然进阶不易,但他们受到的基础培训差不多比此时牢固10倍。计算力和空间感应不影响魔能阶位但却影响战斗魔能评级,所以536年的掌控者想在该领域出类拔萃只能纯靠天赋。   天赋——也就是所谓的入微技法了。领悟这东西的人即使之前没了解过任何观察法战斗力也不会太低。或者说能领悟它本身就代表了出类拔萃的观察天赋。   虽然天赋这东西是奢侈了点,但这时代的施法者数量毕竟是后世百倍,靠概率也能出不少个,战力不可能都像凯纳蒂亚那种“学术派”一样和阶位不符。   “神殿法师是靠神术混日子的施法者,在钻研技巧上没什么特色。”撒迦莉雅偏头看她,“排除这两个群体不谈,暴风法师会的掌控者绝对都是些棘手的家伙。”   “嗯。”艾门点头,“‘暴风眼’——那可都是百战精锐!历史上这支高阶法师团给阿兰-哈温造成过巨大打击,甚至有一次差点被他们围剿身死。”   “现在进阶法门也到手了。”撒迦莉雅跟她一路往回走,“……你对此有什么打算。”   “先观望吧。”艾门也看着她,左侧独眼里满是无奈,“我也没想到他说的居然是真的,确实得到法门也用不上。”   正统的八阶进阶法,其实需要的是神主遗泽。   因为这个时代的神术影响还没有受到太大削弱。那些发展各异的教会神殿们,主持、祭司的神术依然可以正常使用。掌控者依靠信仰对应的神主来获得主持的神术祝福,这可以临时性的提高他们对该领域魔能粒子的亲和力,让他们在进阶和控制法上事半功倍,想达到高阶比后世简单的多。   而在这个过程中,部分势力开始利用这一点和神殿合作。一方面催化高阶的诞生,一方面他们也创造出了一种新进阶法,用来帮助高阶在后续突破时能继续掌控其他战阵。   在艾门的认知里,每个战阵与其说是“力量的浓缩”还不如说是“知识的浓缩”。就比如米利安的“地皇”——那首先是他的研究成果,他对地脉走势的判断,对每一股细微力道的效果判断都是有见解、并且专门提交过相关论文给学校的。掌控者踏入高阶的过程就是梳理此生智慧的过程,只有肚子里确实有货才有可能造出战阵。   若非如此人们也不会把高阶称为近神者,这个称呼本身就代表了一种尊重和认可。那认可的可不仅仅是“力量”而已。   故而在她的理解里掌控者几乎不可能掌握第二个战阵——对大部分人而言第一个战阵都已经是毕生所学、毕生智慧的浓缩精华了,他们哪里有精力再去跨行业、跨领域钻研第二种魔能学识?   精力不够的,而且时间上也不会允许。就连安塔利亚蒙那种“怪物”都没办到的事情,她不信这个时代的“温室法师”能够办到。   但根据凯纳蒂亚的形容,他们得到战阵的过程要轻松许多。   虽然进阶高阶时依然要有不俗的知识积累,但他们并不需要提前构思好自己的战阵雏形。   他们是依靠获得那个“祝福BUFF”时产生感悟来整理学识的,在那个过程中产生的任何想法都有可能影响他们的战阵生成,并不完全是受他们自我控制。   而八阶——也就是高阶后的进阶法就更依赖这个了。绝大多数卡在那个门槛的人都在晋级高阶时消耗完了知识储备,他们的第二个战阵完完全全是碰运气,就看祝福状态下能感受到什么。   艾门当时听完后脸色很精彩,因为她觉得这种方式很像摸奖。   难道不是吗?如果说第一次创造战阵勉强还算了自身积累,那第二次就是纯靠脸了——随机到什么就用什么。   这么说那个老杂毛运气还真不是一般好啊……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地牢入口。   重力变化这种理论上只能被神主掌控的能力居然也能抽取到,这个时代的掌控者还真是幸福……   “拉拉我让阿尔贝蒂娜带走了。”她突然懊恼起来,“否则这件事应该第一时间通知碧蒂斯,让船上的中阶试试看在这里突破!”   凯纳蒂亚说她得到法门没卵用,这充其量是对了一半。虽然目前她确实找不到法子倒退回七阶的境界,但她可以把法门交给那些同行的中阶。   “还得有会神术的人主持才行。”撒迦莉雅提醒她道,“我们最多的也是气流掌控者,难不成为了这个去撸王族的祭司?”   由神殿把持高阶晋级——这种制度没有引起双权矛盾是因为亚门王族本身就是最大的神殿。   他们是引火雷王修拉的后人,从出生到死都效忠风暴神主。   亚门境内的贝莱神殿无一例外全是王族操控,受其影响,这个时代的掌控者也是气流属性最多最强。   想要从时代优势中获利,那她们不可避免要和对方正面对上。   “本身就是在历史里消亡的帝国,我会害怕跟他们干架?”   艾门哼了一声:“你肯定不知道为了救你我带来了什么东西……”   就在她打算给撒迦莉雅好好说说钢铁巨轮有多屌的时候,王宫的一侧阴影里,两个蠕动的影子突然浮现。   如果她在现场,她会发现这两人的潜行方式和她见过的任何存在都不一样。   他们不是通过和影子融合来穿梭移动,更像是变成了影子本身。   漆黑的阴影分离出来,如同火焰一般在空中扭曲跳跃。熄灭时方才显露出内里的人型,分别是一男一女两个青年。   “哇哈!”女人落地后惊呼一声,“这里就是地上界啊~”   “果然跟书上说的一样,一开始的阳光要适应好久……”   “别大呼小叫的。”   男人喝止她。   “我们来这里是为了争夺‘融合之王’留下的‘遗产’,不要贸然暴露存在。”   “我知道了啦……”   女人委屈巴巴的点头答应,跟着他一起化作黑炎再次消失。   她和男人都戴着一张白色面具。   面具的左半张脸在哭,右半张脸在笑。 第七十八章 严酷的考验(还债139)   与此同时,阿尔贝蒂娜等一行五人已经接近了西山山脉。   龙的飞行速度不是一般动物可比,而且累的时候她还可以穿上暗金铠甲让阿兰代替她操控喷口,这样自然省力的多,续航能力大大加强。   这也是她们的新发现——在时间海里阿兰和狮心剑的契约似乎被临时解除了。他可以长时间的存在于暗金铠甲里并且能做到远离宝剑。   “下面应该就是西山地界了。”安德雷斯幽幽开口,“希望不要再出什么变故……”   因为托普洛斯之死,队伍的气氛相当低迷。其他人听到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抓紧依附,神经绷紧等待降落。   此时的西山和未来相比区别不大——当然这个未来指的是受灾前的。熟悉的山脊线犹如神龙一般在地表蜿蜒,环绕它的山谷河流和幽冥果树林依然没变。   “哗哗——”拍打翅膀,火龙在山川上找了块空地降落。然后铠甲变形直接化作人型铠用作遮羞,倒是不用像之前那样再穿衣服。   “这里就是贝鲁克西塔山脉了。”棕发女人站在空地上眺望一番,“普兹林登还不存在的时代,我们应该怎么找他?”   如果换算成1779年,她降落的位置就是那座山城的顶层广场。但536年这里只是一处悬崖峭壁,峭壁后是茂密丛林,没有任何人迹存在。   “不知道。”奎林挠挠头,“殿下不是说奇格兰之所以在这里待着是为了和那个谁……谈恋爱吗?那既然要谈恋爱肯定不可能一点动静没有的, 我们应该找找那些反常的‘现象’。”   “‘现象’?”其他人被他的用词唬愣住了,“为什么他谈恋爱就需要弄动静出来?‘现象’又是什么形容?”   “当然是‘自然现象’。”奎林朝众人挑挑眉毛,“就好像正常男人为了逗女孩开心愿意学习魔术技法,享受她被突然出现的纸牌鲜花吓到的惊喜,奇格兰肯定也有同样的需求。”   “想想看,他可是自然神主啊。”他比划起来,“正常人的魔术伎俩在他手里会是什么?一个倒挂的瀑布?一片拟形的树林?一群做滑稽表演的小动物?还是一条常年不散的——璀璨彩虹?”   “看不出来啊,科斯塔。”安德雷斯摸着下巴,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着钦佩,“能在一开始就做出这种联想,你还真是挺浪漫的……”   “我看是闷骚才对。”安德鲁嘀咕一句,“鬼知道有多少女孩遭了毒手。”   “你情我愿的,怎么能叫遭了毒手?”奎林顿时叫起屈来,“或者你有更好的法子——那你来说?”   “就先照奎林说的找找看吧。”阿尔贝蒂娜制止他们吵这些没营养的话题,“虽然听上去是不太靠谱,但现在没有更好的选择。”   就这样,他们开始在原始的西山丛林里不断探索。   山川地势对这些常年在各种地型摸爬滚打过的人来说不算陡峭,他们攀附山岩,穿过丛林,下去河谷,致力于寻找西山地界内的任何反常现象。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差不多十二个小时都过去了,他们找到天色发黑依然一无所获。   站在山川上俯瞰森林和平原是一种美妙体验,每当从这里欣赏自然,他们都能体会到造物主的奇妙和人类自身有多渺小。   但他们没有多少心情去欣赏它。迟迟找不到此行目标让每个人的心里都升起焦躁,然后渐渐的,他们的境遇发生了交错。   在不知不觉中,五个人的前进方向被分散了。他们分五条路分别前往五个不同的方位,并且在这过程中依然在和同伴说话,仿佛队列依然存在。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阿尔贝蒂娜——阿兰虽然感应不到外界情况但他至少能感应暗金铠甲。他立刻意识到有一个恐怖的存在在干涉队伍,于是他立刻提醒棕发女人,让她凝神注意四周。   “其他人呢?”回过神,阿尔贝蒂娜眉头紧皱,“这是……我居然在毫无感应的情况下任由他们被调走了?”   这种能力,这种操纵,在她的认知里还没有一个“人”可以办到。   而且她感觉有些似曾相识,好像她并不是第一次遭遇这种情况,曾经有过类似经历。   西山……西山……对了,这是当时普兹林登所设立的‘问心路’!   她回想起来,那还是在比1779更早的年份,她和艾门第一次踏足西山地界。   当时少女因为闯下祸事被白胡子老头绑起双手踹进森林,阿尔贝蒂娜则留在外面,受老头邀请体验了一把普兹林登的独门特色。   那特色就是问心路:一段由奇格兰铭刻下来的“令言”。可以让所有凡人在走上去的同时陷入幻境。   如果找不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问心路指引的方向只会通向西山外围。只有最坚定的求道者可以通过此路攀上山峰,这条路也被普兹林登用来筛选一些平民学徒。   既然是类似问心路的东西,那出手的人肯定不用问了。   洞悉这一点,阿尔贝蒂娜逐渐不再慌张。   这个时候的奇格兰应该还没有被约拿影响到多少,他是完全可信的——不可能对自己的‘子民’妄下杀手。   “冕下。”她索性站在原地悠悠开口。   “亘古之传承者、神力之继任者、自然之主宰者、伟大仁慈的百兽之王——”   “我,您的臣民阿尔贝蒂娜-俄塞纳听闻您在此留下踪迹,特地前来寻求指引,请您帮人类渡过灾难。”   对方并没有让她久等。   眼前一花,阿尔贝蒂娜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位赤裸的少女。   自然神主也是女的?   她先是震惊,然后发现情况不对。   那副身体不是别人,正是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金发少女。   无论是娇俏的容颜还是挺翘的山峰,甚至从小腹蔓延而下的光滑幽谷,这具身体都和她记忆中的少女一般无二。   阿尔贝蒂娜看的脑子发热,鼻腔里流下两道血痕。   考验从这时候就开始了吗。   她满脑子都是白花花的肢体晃动。   这还真的是……问心路呢。   ————————   poi...poipoipoipoi... 第七十九章 原色杀手(保底)   就在阿尔贝蒂娜以大毅力克服冲动,继续试图和那位恶趣味的自然神主做沟通的时候,亚门王都桑奎,艾门化作哈里的模样再次前去凯文斯托看望艾玛。   虽然联系不到碧蒂斯,但既然之前的推论确定了此人是事件核心,那她相信异种教会的人绝不会轻易放弃艾玛。反正她现在没什么事干,每次去还能跟他交流交流地质学的知识。   她地理很差——相比她的其他特长而言差的离谱。但她意识到这门学科对材料学的发展会有极大的促进作用,能抓机会了解一些也是好的。   毕竟工业基础不光是由理论构成。光有理论而缺少匹配的材料工艺,所有的图纸就都是废物。而新工业材料需要消耗数额巨量的金属和煤炭,这些都需要从矿脉开采。   她的态度很认真,艾玛对“哈里”的好学也非常高兴。哪怕他并不理解为何弟弟会突然对被他贬低为废物的学科感兴趣,但他既然愿意了解,他当然也愿意教他。   “你的天赋比我好。”结束完上午的讲解课程,邋遢男人一边收拾笔记本一边给“哈里”说道,“要是你能全心全意投注在这项研究上,我们这些人就只能走偏科了。”   “你太夸张了。”艾门也在收拾书本,“这玩意囊括了那么多分支学科,我可没精力去一一了解。”   “对了。”她装作突然想到的样子问艾玛,“我们过去像这样交流的次数很少吗?”   她感觉对方有些太热情了,热情的有些受宠若惊。就好像是他很想有这么个机会和哈里相处但直到今天才得偿所愿似的,她忍不住就问了一下。   “不多。”男人摇头,“但我能理解你的苦衷。”   “什么苦衷。”艾门听的更是莫名其妙,“我们平常关系很好吗?”   “哈里?”艾玛瞪着眼睛回头看她,“……你学傻了?”   “姨娘死的时候你找我喝酒你忘了吗?我们偷偷从王宫里溜出来的,偷了父王的陈年窖藏躲到一片小树林里……以及你当时可是抱着我哭了半夜,你说我们关系如何?”   “是吗。”艾门嘴角抽搐几下,“哦,我可能是这段时间太忙碌,有些事情记不清了。”   该死——她在心里诅咒哈里——那家伙给我的资料里可从没提及这件事。他只说艾玛和他的关系“比较特殊”,她怎么知道会是这样?   另外这邋遢鬼的形容听上去怪里怪气的,这两个大男人别不是暗地里还有那种关系吧……   “其实你能来看我,我就已经很高兴了。”艾玛不知道她在心里编排自己,收拾完东西又展颜一笑:“这说明你并未忘记我们当初的约定——你要成为亚门史书上最好的王。”   “这和我来看你有什么关系吗。”艾门跟着他往外走,她看出来这是对方想带她去厨房做饭。   “有的。”艾玛语气变得严肃,“之前一段时间我听到很多你的传闻,它们给我的感觉并不好……传闻里的哈里-德里克固然可以说是个优秀的王储,但他的暴虐、任性都是不该有的。”   “你骨子里应该是个善良的人吶,哈里。”他又笑了起来,“以前我们一起玩的时候你连蚂蚁都不忍伤害,我一直都不相信那些传闻是真的。”   “而现在我真正看到了你,并且和你做过相处。我肯定那些人都看错你了。”   “或许你有一些苦衷,有一些……嗯,压力在逼迫着你,逼迫着你露出那副刻板而又冷酷的模样,但你的内在依然没变,还是我记忆里的那个哈里。”   他的笑容并不好看,尤其配上那副邋遢的、不知道几个月没修剪过的浓密胡须和粗糙皮肤,任何人都无法将这样一张脸和神武英俊的哈里王子结合起来,尝试猜测他们的关系。   但艾门此刻却愣住了,她定定和男人对视几秒,感觉他的笑容虽然平凡,却像午后阳光般能温暖人心。   也许这就是536年亚门王族里最珍贵的一段兄弟情吧。   她默默想道。   能在由法理戒律和教鞭皮尺勾勒的宫廷教育中养成这样一段纯粹的情谊,并且过了这么多年仍未变质……她总算知道为何卡米拉王会如此不待见这个大儿子了。   这邋遢男人就不适合当上位者。他把所有感情都看的太重,愿意对他认可的角色敞开心扉。这和任何时代的宫廷法则都是背道而驰的。   那么真正的“哈里”是否像他说的那样还保有当初的本心呢。   吃饭的时候,她又忍不住在猜测原定历史里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原本历史上的灾厄爆发是537年,解决它的人正是艾玛。因为影响不大关于这件事的记载非常模糊,后世只知道从那时开始亚门王族的一代双星开始分道扬镳。   双星指的正是哈里和艾玛,曾经读到那段记载时艾门以为这两人一开始就地位相当,但现在看来,艾玛的地位只是因解决了灾厄而新获取的。之前并不存在什么“双星”的名号。   因为我和莉雅的干涉,灾厄的爆发被提前了……这两人在537年的未知矛盾搞不好会就近爆发,唔,这么一想倒还挺期待的……   心不在焉的吃完东西,艾门跟艾玛一起回到三楼。她照例靠在躺椅上做午间冥想,艾玛则是回卧室去睡午觉。   “咔。”关上房门,邋遢男人一边哼小曲一边解颈上的领带。   他看着镜子里的蓬乱胡须,有些犹豫要不要找个时间把它们清理一下。   “确实应该弄一下了。”他自言自语的道,“老这么邋遢会给哈里丢人的,嗯,上次就不该穿的那么随便去参加婚礼……”   “你就那么在意表面光鲜吗。”   冷风吹过,一个绵软妩媚的女性嗓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你应该再对着镜子好好看看——看看你灵魂里的‘根源之色’。”   ————————   要票票poi。 第八十章 我也能让人掉san值了(还债140)   “根源之色?”   似乎受到那声音的魅惑,艾玛并没有意识到危机到来,而是听从它的引导看向镜子。   他的瞳色须发和哈里一样都是黑色。但这一刻他却在镜子里看到自己有一对湛蓝眼瞳。   如同大海一般深邃的蓝色构成两道旋转涡流,越是盯着它艾玛就越感觉难以自拔,仿佛第一次认识世界的雏鸟,身体在好奇指引下离镜面越来越近。   “你有大海般的心胸和温柔的灵魂呢~”那个声音在他耳边继续低语,“这就是你的灵魂原色了,艾玛-德里克。想不想了解它的力量?这一点我可以帮你……”   “灵魂的……原色?”艾玛依然没有苏醒,“灵魂也是有……颜色的吗……”   “当然。亲爱的。”那个声音发出轻笑,“我们知道世界上的一切存在都是有颜色的,这里的颜色是物质,是实体,是光的折射。但还有一种颜色只存在于我们内心深处,那就是根源之色。”   “根源之色,也是我们每个人的灵魂原色。它的种类、色泽、品相决定了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的经历和过程。通常来说这种颜色是凡俗生灵无法控制的东西,就连有些神祇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我可以帮你控制它,德里克。”   在男人耳边低声细语,一个容姿秀丽的黑发女人逐渐从光影中浮现出来。   “蓝-冷静之海,红-愤怒之焰,紫-幽静的恐怖,黄-亢奋精神……”   “我可以教你如何看见它,德里克……我可以让你学会如何掠夺它,如何将自己的颜色染给他人,如何将他人的色彩和自己的融合。”   “想想看如果你能控制这些色彩你会变得多么强大,你将能污染别人的灵魂,控制他们的情感情绪。用一种不被凡俗理解的方式操纵他的精神意志,这可是连二代神子都做不到的。”   一边低语,蜜思兰德一边露出紧张的神色看向门口,一丝精神都不敢松懈。   艾门的估计并没有错,克劳森特在她敌人的势力中享有崇高地位。他的死经由蜜思兰德汇报上去后引起轩然大波,也直接影响到了他们接下来的诱导计划。   如果不出这档子事,蜜思兰德肯定早就和艾玛接触过了。   这个男人在和影界幽金接触过后已经被唤醒了身体里的卓越天赋,根据协会的调查结果他应该是那种天生的强者,无论耗费什么代价都应该尽早将他吸入组织。   引导的效果经过推算是午后最好,这是根据凡人身躯对外界光线的感应程度所推算出的结果。但偏偏每天午后对方都有“哈里”看护,这就搞的蜜思兰德很不舒服,连着几天都不好下手。   为了确保引导安全她特意静下来观察了一阵,发现那个替身哈里每天这时候都有冥想习惯,她才决定要趁这时行动。   “读取……污染……还有掠夺?”艾玛的眼神逐渐空洞,“我,我不太能理解你的意思……”   “很简单的,德里克。”蜜思兰德忍着紧张继续诱导他,“每个人的灵魂颜色都是驳杂的,那里面包含了各种各样的颜色碎片,我们所说的根源之色是其中占比最多,特性最鲜明的那个色彩。比如一个热情似火的人他的灵魂原色很可能是‘红’,你不妨想想,如果我们将他的红色从魂中抽离会发生什么?”   “他会变得很冷漠。”艾玛的眼神闪烁起来,“也许……他会从一个热心人变成一个自私的疯子……”   “说的很对~”蜜思兰德吞了口口水,“而你,艾玛,你的灵魂是偏向于蓝和绿的……你拥有蓝之冷静和绿之温柔,但它们都裹在一抹深紫色里,唔,所以我猜你活的一直不太开心……”   “我不开心……”艾玛机械的重复话语,“因为父亲根本不理解什么是仁慈和信誉,我受够了在王宫遭遇的排挤和猜忌,我不想……我不想哈里也变得和他一样……”   “是的,你不想……”蜜思兰德伸手遮住他的眼睛,“但你可以选择成为一名‘调色师’。这样即使哈里堕落,你也能把那些恶心的色彩从他的灵魂里抽离出去……”   “‘调色师’?”男人身体开始颤抖,“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放松~”蜜思兰德咬紧牙齿,“放松,德里克……把你的一切都交给我,我保证传承仪式会很快的……”   “但你可能会以更快的速度下地狱了。”   伴随一道冷酷嗓音,已经恢复外貌的金发少女手持利剑破门而入,一记竖斩狠狠劈向黑发女人。   “该死!”蜜思兰德咒骂一句,身体没入到光晕当中躲闪开来。被迫中断了传承仪式。   “啊!”艾玛顿时苏醒了,扭头看到门口站着一位不认识的金发女孩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呆在原地张大嘴巴,指着他破损的大门嗦出不话。   “滚开!”艾门冲上去对准他的屁股就是一脚。   “真是个毫无自保意识的大笨蛋!”   “嗤!”邋遢男人被她一脚踹到床上,然后就看到空气中出现一阵光影扭曲,似乎恰好帮他躲开了一次摄取。   “你到底是谁!?”蜜思兰德受不了的现出身形,“克劳森特就是你杀的?你们为什么会知道我们?又为什么要和我们作对?”   “这个问题难道不该由我来问你吗。”少女持剑冲了上去,“一群和怪物融合的叛逆!你有什么资格感到不满?”   “嚓!”灿金色的神焰剑气呼啸掠过,随着她的高速斩击将卧室切的支离破碎。   艾玛抱着枕头缩在墙角瑟瑟发抖,他完全搞不懂这是什么情况。   “普通的燃烧掌控……”   再度利用光影跳跃躲开攻击,蜜思兰德渐渐不再那么忌惮。   只是这种程度的能力应该不可能杀死克劳森特,难不成凶手另有其人,她只是个普通凡人?   那她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这么想,蜜思兰德顿时心头发狠,双眼和少女的独眼短暂对上。   “你……”艾门的剑光突然一滞,精神陷入恍惚状态。   “让我看看你的灵魂原色,然后将它污染掉吧!”   两人的精神波搅在一起,蜜思兰德先是眼前一黑,然后突然身体巨颤,发出一声尖叫倒在地上。   “不可能!”她捂着眼睛来回翻滚,“你的灵魂怎么会——这不可能啊!!!”   什么情况?   回过神的艾门愣了。   她这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掉san值了吗?   ————————   这次悬赏真是绵软无力啊poi,看来选在年套月开果然是对的poi~   弱小~太弱小辣~ 第八十一章 吐真剂的第三位顾客(保底)   王宫,地牢。精神陷入透支状态的蜜思兰德被用镣铐锁在单间,然后被撒迦莉雅一脸冷漠的灌下药剂。   “你弄的这玩意儿也太好用了。”艾门看的啧啧称奇,“理论上就连古神都没法窥探人心的,但人类自己却能通过偏门邪道做到类似的事。”   “你的感慨听上去像是在指责我。”撒迦莉雅翻了个白眼,“你应该庆幸当初没被艾丝美拉达抓住,不然它的试用名单里会加上你的名字。”   “相较于这个世界来说我可没多少秘密。”金发少女双手抱胸,显得非常无所谓,“我的情报早已经被一堆势力摸清摸透了,给我灌下这东西能问出什么?”   “能问出——”撒迦莉雅眼光流转,盯着因为她动作而被挤压出来的高耸胸脯看了看,话锋一转:“唔……这个可以在抓到之后自己量的……”   “什么?”艾门愣然,没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撒迦莉雅转移话题,“这还是第一次抓到异种教会的隐秘成员,我们抓紧时间问东西吧。”   “嗯……”就像之前的测试者一样,吃下药剂后蜜思兰德很快陷入恍惚状态。在这状态里她有问必答,准确度接近100%。   撒迦莉雅很快问清了她的名字,她的家族,她的背景,以及她差遣她的异种教会分支组织——彩虹谷。   “听起来怪怪的。”艾门忍不住插嘴吐槽,“你们那里有奶牛关吗?”   “没有。”蜜思兰德呆呆答道,“但我们有圈养彩虹乳牛,它们产下的乳汁可以增幅情绪之力。”   “看起来。”撒迦莉雅吐了口气,“这个组织的人——也就是被他们自封为‘调色师’的家伙们,他们掌控的根源之力是和灵魂相关。”   “我是不懂那个《灵魂原色说》的具体含义,但他们应该是能通过一种特殊秘法分辨灵魂,然后通过调配灵魂里蕴含的某些要素来达到操控目的。”   “某些要素,指的就是灵魂原色。”蜜思兰德将这段话当成了提问,仍然呆呆的回应她,“灵魂是生命的内在组成部分,改变它就能改变人的情绪和性格,它们大多数情况下构成了人的一切。”   “很可怕的能力。”艾门评价,“我原本还在想原色界的家伙会不会和那个简笔画手一样是通过类似的方式和人战斗,没想到居然是这样,通过灵魂调色来控制人心……”   情绪和性格听上去对战斗的辅助无关痛痒,但实际上它们是重中之重。   想想看,如果一个人能控制这些要素。那他在战斗的时候完全可以将自己的情绪调成“绝对冷静”,再将对手的情绪调成“相对焦虑”,如此双方反馈出的战力可能就和面板上的截然不同了。   再深层次一点假设,如果这个能力真的可以随心所欲拿来调配,那来回切换的情绪状态绝对能把一个人折磨成疯子。   “你们的《原色说》里有粉红色吗?”想到特殊的地方,艾门又没忍住插话询问,“它的效果是什么?如果按照你的说法‘污染给别人’,是不是可以让别人爱上自己?”   “有。”蜜思兰德眼神出现一丝波动,“可以用来污染给别人传递它的同种类效果,但有前提——调色师自己得生成那个色彩。”   “意思就是先得爱上别人是吧。”艾门点头,有些怜悯的看着她,“你们这一行的精神状况应该都不怎么样……”   情绪性格是人格存在的基本构成,胡乱用能力控制它变来变去听上去固然是“很好玩”,但她觉得这也不是一点副作用都没有的。   “那么最关键的问题来了。”撒迦莉雅轻咳一声:“回答我蜜思兰德,你们彩虹谷是否和蔷薇骑士团、血骨法师会、阴影行者这些组织一样效忠于异种教会?”   “蔷薇骑士团?”蜜思兰德顿了一下,“不知道……我没听过这个组织。但如果你说的异种教会是指‘异命者’,我们确实跟他们有合作关系。”   合作?   这个说法听的两人都呆了呆,她们一直以为那应该是从属关系。   “那你们接触艾玛-德里克的目的是什么?他不过是个地上界的凡俗人类,有什么地方能让你牵挂?”   “天赋。”蜜思兰德继续回答,“影界幽金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会自主寻找天赋最突出的存在并依附对方。这里说的天赋是指‘根源天赋’,艾玛-德里克在加入我们后会是顶尖强者。”   “原本历史上的艾玛看来是被他们拉过去了。”撒迦莉雅回头看艾门,“这好像意味着……回去之后我们得面对一个棘手的敌人。”   “总比连对方存在都不知道来的要好。”艾门做了个深呼吸,感觉思绪有些纷乱。   根据对方形容,影界幽金会主动依附陌生环境里天赋最高的存在并在接触后不再分离。   她想了一下,那块金属被艾玛送出去又瞬移回去的行为大致可以这么解释。   但当时我不也摸到它了么?虽然这么说有些不要脸,但我的天赋难道不应该是比艾玛更高的吗?为什么它依然选择依附艾玛,而不是改换门庭来跟随我?   她突然有一个恐怖的猜测:那块杂金之所以是这个反应搞不好是因为……它判定艾玛-德里克的根源天赋比这边高。   这顿时让她有些无法接受。   她的身体是古神血脉和智慧冠的碎片汇聚而成,手持古神兵器狮心王剑,体内还有维多利亚的神魂碎片。这么多要素叠加起来都无法在天赋判定上超过一个凡人,那这个凡人……他真的只是个凡人而已吗……   “巴掌海峡那一块爆发的灾厄是你们在背后捣的鬼吗。”撒迦莉雅没她的顾虑,她继续问了,“如果是,它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们弄它出来是想干什么?”   “灾厄?”蜜思兰德很反常的在药剂状态下发出反问,身体颤抖,像是在抑制某种冲动。   “灾厄……那是根源序列……融合之王死去后……留下的……遗褪……”   “我的任务是……控制艾玛-德里克……传承遗褪……短时间内拔升实力……”   “至于控制之后该怎么做?我……唔……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颤抖的幅度越发剧烈,似乎在承受某种痛苦折磨。艾门见状立刻中止黑发少女刨根问底,让蜜思兰德好好休息。   得到的情报和信息量已经很庞杂,她不想这珍贵的信息源就这么挂了。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我很好奇……”   临走前她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当时你想窥探我的灵魂原色……你看到了什么?”   “啊——”   她不问还好,一问蜜思兰德立刻捂着脑袋尖叫一声,倒在地上昏过去了。 第八十二章 我有特殊的闯关技巧(还债141)   “现在怎么做。”   出来后,撒迦莉雅看向艾门。   “该了解的东西我们都了解了,那我们现在是继续留在王都等西山的消息,还是主动出击,在不联系那个碧蒂斯的情况下去巴掌海峡?”   情况已经很清楚了。根据从蜜思兰德那得到的情报,灾厄的起因是一位排名极其靠前的根源强者在那里死亡。   这不是异种教会——或者说“异命者”组织能控制的东西,也就是说他们也不想弄出这么回事,只能尽可能的利用现有资源去削弱影响——至少要将损失的实力控制在自己手里。   艾玛-德里克就是他们选定的目标。什么提示、假设……原本历史上的相关记述都是胡扯,他根本就是被吸纳成了一名“调色师”,然后继承了“融合之王”的根源力量才平的灾,跟他的学术水平没   有任何关系。   撒迦莉雅这么问艾门是因为她不理解时间海的运转原理。她不清楚是不是应该按照碧蒂斯的“承接点”说法继续等下去。   “她说我们要做的是扭转承接点才能让这段历史崩溃消散。”黑发少女道,“但原本历史上灾厄的扭转发生在537年,难不成我们要在这里等将近一年?”   她性格独立,过往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自己做主。这时将决定权交给艾门一方面是她对这个确实是外行,另一方面,她想看看少女做决策的飚爽神态。   “当然不能。”艾门否决她,“暂时还不清楚时间海和外界的时间比,在这里耽误的当然越短越好……”   “我的想法是我们可以提前将这场灾厄终结掉,无论是按照他们的计划带艾玛过去还是找一个别的什么人去继承融合之王的力量,只要从根本上把源头掐灭,这段历史的意义也就不存在了。”   “你说的好听。”撒迦莉雅嗤笑一声,“蜜思兰德都不清楚该怎么继承,我们自己摸就能摸出来吗……还‘找一个别的人’,能继承根源之力的人——还得是自己人,这种人有那么好找?”   “好找啊。”艾门看着她抿嘴一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要自己上?”撒迦莉雅笑不出来了,“不对,那是融合了异种的力量,只有融合人才有基础资格……”   “你难不成是,想要我来……”   “对。”艾门点头,“融合人、坚韧的意志、卓绝天赋、还有做媒介的古神器……这么多优势握在手里,不争取一下也太可惜了。”   “反正根源之力是属于概念性质的东西。这种存在可无法被时光束缚。”   “宝物和兵器确实无法带离时间之海,但如果是从这里得到的‘感悟’和‘记忆’,我觉得我们应该有不少机会……”   西山,阿尔贝蒂娜在赤裸少女的环绕和诱惑中走了差不多两三里路,精疲力尽的坐到地上不想动了。   “阿尔贝蒂娜~”赤裸少女再次飘到她面前可怜巴巴的看着她,“人生苦短,我们不来做些好玩的吗?”   “我警告你奇格兰。”棕发女人指着她,面色严肃,“你要是再用殿下的形象做这些事,找到你后我跟你没完。”   经过这段时间的精神折磨,她已经不再像当初那样对自然神主抱有敬畏。她现在觉得对方就是个狗屎混蛋,居然会折腾出这条猎奇之路来拷问人心。   “问心路里的一切只是你们内心的反馈而已。”一个男性嗓音突然回荡在树林之间,“我可不知道你们看到的幻觉是什么,更没法办操纵它们。”   “你看到的东西来源你心的渴望。”他这么说道,“觉得不爽也不该对我发泄,因为那是自己想看到的。”   “你……”棕发女人听的一呆,转头看向“楚楚可怜”的金发少女,突然对自己的忠诚产生了怀疑。   如果这家伙说的是真的,那岂不是说我内心深处渴望看到殿下摆出这幅作态来跟我撒娇?   天啊——她有些崩溃的抱住脑袋——原来俄塞纳骨子里居然有这样的卑劣灵魂吗?   “不,我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一番挣扎后,阿尔贝蒂娜深深吸气,“这只是因为我更希望看到乖巧的殿下,就像我第一次看到殿下时留下的印象一样,那个乖巧的她,稍微带点俏皮的她……”   所以这绝对不是什么背叛,而是她忠诚的另一种证明。她的渴望恰好说明了她对少女有多仰慕,这和她们偶尔会玩的“情趣游戏”是一个性质。   “原来如此。”想通了棕发女人“腾”的一下站起来,只感觉浑身上下都充满力量。   “那我也没必要再害怕你了。”她转头看向怯生生的“金发少女”,一改之前的回避态度,伸手扯过她抱在怀里。   “殿下说过真正的战士能正面击破一切困难。既然我不会再被你诱惑,那你就得为之前的行为付出一些……嗯,小代价了。”   大概一个小时后,阿尔贝蒂娜气喘吁吁的攀上山巅,看到眼前有一栋石屋,一圈篱笆,一副石头桌椅,还有一个坐在边上,正一脸古怪表情看过来的棕发男人。   长发披肩,虽然有胡须但修剪的很精致整齐。穿着一袭贴近自然的荨麻布袍,如果她没猜错,这人应该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   “自从我创造问心路以来,从来没有哪个凡人能在闯过它的同时让它产生‘害怕’和‘恐惧’。”   奇格兰皱着眉头打量眼前的棕发女人:“所以我很好奇……你到底对你的心魔做了什么?”   这句话一出阿尔贝蒂娜就知道他没说谎,关于人心映现的那些东西他确实都是看不到的。   “没什么。”故而她彻底放下心来,“我只是遵照我主人的教导,正面将它压制了而已。”   “那你的主人倒挺厉害的。”奇格兰点头,“来这边坐,你的同伴赶来这里还需要点时间,你可以休息会,然后解释下为什么会知道我躲在这里。”   通常来说,他并不关心闯入者是怎么通过的考验。   虽然这女人的表现很出人预料,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他不会想知道真相。   ————————   撩拨了一下居然又被砸了10000 -A-   好吧,蟹蟹拖拉机先生。   继续求票,poi。 第八十三章 前往承接点(保底)   时间又过去一个多小时,安德雷斯等人方才气喘吁吁的攀上山巅。   这不由得让奇格兰对这支小队又高看了一分——平日里能单独闯到这地方来的凡人都看不到,他没想到会一次性遇到如此之多。   “喝点茶吧。”他打了个响指,草叶在他们身下飞速生长构成了一张藤草座椅,又有泥土自脚下飘起自动塑形,变成了一只陶泥杯子。   杯子成型后冒出一团短暂高温,似乎被他用什么烤过。众人拿过杯子朝里面一看,愕然发现它居然“无中生有”溢出了泉水。   这可真是把“自然”的力量运用到极致了呢,安德雷斯和奎林对视一眼,都很谨慎的没有下口。   “喝吧。”阿尔贝蒂娜端起桌子上自己的杯子,“里面装的就是我们上来时经过的那条瀑布水,是活水,不用担心有奇怪的东西。”   “不。”奇格兰再次打了个响指,“也许我知道他们在嫌弃什么。”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他们就感觉手里的液体在发生某种玄妙变化。   泉水的色泽开始加深,飘散出一股难以形容的小麦香气,安德雷斯忍不住低头抿杯中液体,刚尝到便双眼一亮:“这是麦酒!”   “酒!”其他几名骑士长面色一怔,不约而同的凑上嘴唇,从品尝到“吨吨吨吨”,瞬间将酒液喝了个精光。   “很好。”奇格兰再次打了个响指,“那么现在我们也算是在一起喝过茶,品过酒了。按照古代习俗这样的我们已可称得上是贴心朋友,我想贴心朋友之间可不会发生太多欺瞒……”   “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欺瞒你……”安德雷斯还在怀念麦酒的浓香,他总觉得那个香味不同寻常,比他喝过的任何麦酒都要醇厚,“我们此行前来正是为了寻求你的帮助……嗯?”   杯子一沉,他惊愕的看到里面又开始无中生有的冒出液体,淡金酒液散发浓香——正是他还在回味的醇香麦酒。   “求助这一点,我通过和这位俄塞纳小姐的亲切交流已知晓了。”奇格兰点头,“什么灾厄,异变,拯救世界什么的……这些其实我都知道。”   “我关心的是你们的来历。”他看着众人,“星相早已将灾厄的脚步传递给我,对于将来会发生的事我有所准备……但我却看不透你们来自何方,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你们的存在痕迹。”   “跟他说实话。”红毛鹦鹉从天上飞下来落在桌上,语气一听就是金发女人的。   “神主投影即使被时间海复刻下来也具备一定的神性,而神性最基础的一点就是串联过去未来,你们不可能对他撒谎。”   “会思考的鹦鹉?”奇格兰也被拉拉震了一下,“不对……这个结构是能量拟态,你是别人的拟态精灵?”   “严格来说,这只鸟是。”碧蒂斯在那头吞了口口水,“这个故事有些漫长,我想我们可以边喝边说……”   她阅历丰富,胆子也大,但这还是她头一次以“这么近的距离”和神交流。感到紧张也是在所难免。   就这样,在她——以及阿尔贝蒂娜的主导下,天黑之前奇格兰总算清楚了这些人来自何处。   “有意思。”他端着下巴沉吟起来,“这么说,我本身只是时间海里的复刻投影,真身早已死去很多年了。”   “严格来说是失踪。”阿尔贝蒂娜对他摇头,“我听殿下说过那段冒险旅途,她说虽然很多迹象都表明您已不在人世,但她也无法肯定您是不是真的死了。”   “如果真被侵蚀的那么严重,我想我八成是活不下来的。”棕发男人也缓缓摇头,“神主……并不是不死的代名词,我们也有自身的弱点,被抓住就会万劫不复。”   “我已经知道你们想要什么了。”   他从桌边站起,仰望夜空幽幽一叹。   “既然是人子的诉求,我会尽全力送你们离开这里。”   “您也知道承接点的说法吗?”阿尔贝蒂娜心头涌上惊喜——她没想过劝说一个神居然会这么容易。   “当然,不然我们是怎么仿造出的神主秘境?”奇格兰笑笑,“我当然知道该怎么摧毁一段虚无的历史。”   他本来是为了疗伤才选择隐居西山,以筹备在将来应对海渊里那些被封印的威胁。但既然知道了这本身就是无意义的行为,具备神性、洞察到存在真相的他当然不会再坚持己见。   神性中的部分能力,说白了和阿尔贝蒂娜此刻握有的念界法球是同一类型。具备神性者能在交错的时光流中坚守自我,任何一个契机都有可能让他“明悟”——明悟自己到底是本体还是投影。   站在山巅,这个看似并不起眼的棕发男人双眼亮起莹蓝光芒。其他人只看到他对下方的山川河流张开双手,天地的颜色就瞬间变了。   当然那实际上并不是变色,而是环境改变的太快速所导致的光景剧变。这些人里只有拟态过的棕发女人能勉强看清:那是她们脚下的地型被篡改了。   平地塌陷,顺着山脊线被塑造成一条蜿蜒滑梯。奇格兰手持酒杯“滑”在最前面,后面跟着一串人发出惊恐嚎叫。   “嗖嗖嗖——”他们在一处弯道转角冲向半空,几乎每个人都手舞足蹈的一边尖叫一边下坠。但很快他们各自感到肩膀被外物扯了一下,身体的坠落戛然而止。   “西山雕!”阿尔贝蒂娜口中低语,认出那些抓人的大鸟正是曾经见过的西山物种,“这些家伙居然在一千多年前就存在了吗。”   “赶去巴掌海峡还需要点时间。”奇格兰坐在鸟背上看向女人。   “我对你的主人很感兴趣,不妨趁这段空挡继续聊聊。”   ……   “我已经很久没看到你的冒险精神了,哈温。”   顺着凛风踩上地面,撒迦莉雅脚步虚浮,借助长枪才堪堪站稳。   “我觉得那些飞行特技就是你拿来作弄我的……”   “并不是。”   艾门也在下一刻落地。   “我只是为了试验下这块区域的粒子浓度。”   “这对接下来的战斗是有帮助的。” 第八十四章 临界之秘(还债142)   说话之间,艾门卸下身上两个正在不断蠕动的可疑包裹,开始打量四周环境。   脚下踩的是泛黑土地,周围包裹的是稀疏丛林。透过部分叶片能看到远处起伏的海岸以及海平线——这说明她们没跑错地方,巴掌海峡就在眼前。   “到地方了。”艾门点头,转头开始拆手里的包裹,“也该放你出来透透气啦~”   “呸!”包裹拆开,露出凯纳蒂亚的白发脑袋,这老头钻出来先是吐了口口水,然后警惕的看着少女道:“你带我来的是什么地方?”   “巴掌海峡。”艾门指指西南方的海岸线,“那座爆发灾疫的小城,我们接下来要去那里。”   “你疯了!”凯纳蒂亚膛目结舌,“那可是连高阶法师团都解决不了的麻烦,你一个连二环战阵都没掌握的普通八阶跑来这里想做什么?你什么都做不到!会死在这的!”   “也不知道是哪位尊贵的二环八阶被我这个一环八阶给干趴下了。”少女露出嫌弃的表情。伸手给另一只包裹来了一下,看到它顿时不动弹了。   “那是我大意了!”凯纳蒂亚恼羞成怒,“我怎么知道你会特意去练近身战的!”   “近身战本身就是必练的东西……”艾门用看尘埃的眼神冲他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算了现在不说这个,我带你来这里是因为你好歹算个二环八阶,希望你可以帮一些忙。”   “……我要是拒绝帮忙呢。”凯纳蒂亚缓缓后退,“我觉得这件事不是我们该搀和的……”   “噢!”回复他的是撒迦莉雅,“你一定不想知道什琴先生是怎么死的~”   就这样,在两人的威逼利诱下,初步恢复精神力的凯文斯托校长开始跟着她们深入荒原。   她们遇到的情况和俄塞纳小队是一样的——这里后世是荒原但现在不是,路途上穿过一些空地就会进入下一片丛林,感觉像行走在艾莎洲的热带雨林。   “这里太安静了。”走了一会艾门就发现问题,“连虫鸣都没有……灾疫的影响居然已开始扩散了吗。”   “这些白雾有古怪。”撒迦莉雅拉下一簇叶片,看到它喷出白雾后飞速后退,“我们最好不要接近任何不认识的东西。”   “这雾也是活的。”艾门直接用观察法看穿了那片白雾的本质,“里面有无数蠕动的微生物,而且这个粒子排列……看起来像是具备高溶解性。”   “那么鸟兽的去向就很明显了……”她缓缓抬头看向树梢,“吸入这些雾,它们的下场只会有一个。”   凯纳蒂亚跟着一起抬头观望,骇然的发现那些树枝——它们居然长成了各种动物的轮廓。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恐怖的是有些轮廓明显是人,那一个个张牙舞爪的类人枝桠被叶片遮掩,活像是一群棕皮野人藏在树梢后想偷袭他们。   撒迦莉雅直接拿黑狂枪充当铁锹,几枪下去在地面上凿了好几个深坑。观察完她转向这边,说道:“这些植物恐怕已一体化了。”   “一体化吗。”艾门走到坑边跟她一起观察,果然发现所有的根茎都纠缠在一起,它们互相是连接着的。   “继续走吧。”看了看她便挪开目光,“只要我们小心点,这地方就算不上危险。”   没错——她已带着撒迦莉雅、凯纳蒂亚,还有蜜思兰德一起赶来承接之地。想要试试看能否让撒迦莉雅接触了解下那位“融合之王”的遗产。   路上她背的另一个包裹又挣扎了几下,迫使她把蜜思兰德也放了出来。   “我的精神都透支了……”女人出来后大口呼吸,“你应该没必要这么怕我。”   “以防万一。”撒迦莉雅用枪尖顶住她的屁股,“想活命就老实点,你这低劣无耻的人族叛徒!”   “在你们看来我们是叛徒。”蜜思兰德惨笑一声,“但实际上我们一开始就是对立的两面。”   “只要我们双方还存在一天,临界区和真实空间的战争就永远没有停歇的时候。生存在临界区的人和生存在真实空间的人在我们看来是两个物种,永远都不可能和平共处。”   “为什么临界空间的原住民和住在那里的人类会如此仇视地上世界。”艾门皱眉,“你们能掌控根源之力,本身应该是更强的一方。那又何必这么做?你们是在嫉妒什么?”   “嫉妒你们能得到母树的独宠。”蜜思兰德恨恨瞪着她,“嫉妒你们虽然弱小,但却能掌控自身命运!”   “掌控命运?”这说法把两个少女都逗乐了,“你居然觉得活在地表的人有这种能力?”   根据她们了解,即使是神都没法掌控自身命运,更别提那些庸碌一生的普通人了。世界上的多数人仍在为温饱和房屋拼命努力,他们肯定不觉得这样的自己值得嫉妒。   “那是因为你们不了解临界区的普通居民过的都是什么日子……”蜜思兰德眯起双眼。   “纳米亚是以真实空间为主体的世界,真实空间发生的一切都会在扭曲后反馈到临界空间。这意味着可能你们的一丁点变化都会导致我们爆发灾难!”   “最显著的一点就是你们每死一个人我们那里也必然会有生命逝去!”她的语气颤抖起来,“而母树根本不会管那个生命该不该死!在它眼里我们都是边角料!是给你们陪葬的废物!”   她的咆哮在林中回荡,震的三个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凯纳蒂亚是单纯没弄清那些名词的意思,另外两人则是纯粹受到了心灵震击。   她们可从来没想过,“真实空间会将影响反馈到临界空间”居然还有这层意味。   想想也是。   就好比如果一个人死了,不存在了,他的影子当然也会消失。   这种反馈很公平,但对临界区的生灵来说它太残忍了。   “只有……只有掌握根源之力的人才能从这轮回解脱。”   蜜思兰德幽幽叹息,“而我们努力的方向就是改变这种不平等,将本该属于更强者的真实空间给夺回来。”   “……”   “……”   “那么那个异命者组织就是以这个条件来和你们合作的吗。”   短暂的沉默后,艾门率先开口发问。   “将真实空间的人全杀掉你们也会死伤大半,所以他们给出的建议难不成是……”   “融合。”   蜜思兰德坚定点头。   “用病毒转化地上生灵——这就是我们的取胜之道。”   ————————   三点起来码字结束要上一天班然后轮回的日子好痛苦啊……   一想到这日子还得过到2月初就脑阔疼,赶紧来点票票安慰下吧~ 第八十五章 炼狱之门(保底)   蜜思兰德提供的情报让艾门两人知道了——为什么在握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异种教会都没有对地上界展开全面入侵。   一方面,他们的战略中心还是放在临界区。另一方面,真实空间的人死太多对他们也没有好处。约拿肯定是打算将根源和神血都掌控好再正式下手,这样做什么都能事半功倍。   “算盘打的挺响的……”艾门看着蜜思兰德不断摇头,“因为不好直接杀人,就试图通过融合来让对方和自己同化变成怪物……你们的逻辑从根本上就有问题,你就没想过他们愿不愿意?”   “大部分都是愿意的。”蜜思兰德用“我就知道你们肯定不会懂”的眼神瞪着她道,“你不懂那种死亡随时可能会降临的感觉,不懂那种被逼迫着不断前进,稍微停歇就有可能永眠的感觉。经历过这些的临界区人族对于自己的体型外貌早已经没那么在乎,我们首先需要的是活下去,然后才是别的东西。”   “哪怕感染那种病毒后会受到异种的控制?”撒迦莉雅横插一句,“这个你们也不在乎吗?”   “当然。”蜜思兰德双眼闪亮,“我可以告诉你——我本身就是主动接受的融合仪式!”   “生存环境造就的认知差异。”艾门叹气,“说我们是两个种族,某种程度上还真没问题……”   她不打算深究这话题,更不打算和敌人辩论。说了两句没有效果索性不再理睬黑发女人,只让凯纳蒂亚看着她,带她吊在队伍后面。   “……”凯纳蒂亚面色古怪的接受了任务,他此时心里惊涛骇浪,感觉刚才听到的秘密实在太惊人了。   一行人继续在丛林中突进,走了大概半小时终于看到前方空地上开始出现人类的痕迹。   那是一支小型村落,垒了石墙和木头篱笆,房屋大半是木头茅草。从他们的角度看过去村落大门是完全敞开,街道空空的没有任何生气。   “哈温。”撒迦莉雅用枪尖挡住同伴前进步伐,“……你仔细看那篱笆大门。”   艾门从远景收回注意,按照撒迦莉雅指引的方向仔细观望,惊愕的看到那扇篱笆门,它似乎是某种活着的东西。   那并不是普通的石料木头,随着距离越发走近,她们每个人都能清晰看到木头上映现出的人类轮廓。以及那一张张叠在一起,显出惊恐神色在无声呐喊的扭曲人脸。   和撒迦莉雅对视一眼,艾门从路边挖了点泥块握在手里,当做投掷武器丢向大门。   “啪啪!”它们砸在大门和附近的地面上,发出一阵沉闷动静。   “嗖!”但是更恐怖的事瞬间发生了——那些仿佛纹理图案一样藏在木头和石料里的扭曲人脸突然显出狂喜的神色,一个个争先恐后的从载体当中钻了出来。   仿佛那些材料并不是石木,而是一团软趴趴的腐烂淤泥。每一块石料和木料都在此刻苏醒,变幻出像“人类”的肢体从中钻出,带着垂涎狰狞狠狠扑向发声地点。   除了一堆散落的泥块,它们什么也没找到。   带着失望,这些钻出来的“石人”、“土人”和“木人”重新恢复成空洞而又扭曲的表情,身体软趴趴的被往回拉拽。   它们钻出来的只是上身,即使偶尔几只显出下身轮廓也总有一小节是和载体融合在一起。   撒迦莉雅又挑了几枚泥块投掷过去,发现如果它们能赶上反应——这些泥块被它们抓住,不管那家伙本身属于什么材质,它都会将泥块和自身同化。   似乎在抓住泥块的那瞬间二者就已经产生了某种未知反应,这种反应促进了它们能与之“融合”,根本不用管这种现象是否符合自然规律。   “这样不好……”凯纳蒂亚看的心惊胆战小腿发抖,“真的不好……我想即使我们还有命回去我也会做上一年的噩梦!”   然后他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看向艾门,带着恐惧朝她问道:“你该不是打算让我们穿过这里再往前走?”   “不然呢。”艾门看了他一眼,将视线投注给蜜思兰德,“这就是‘融合之王’的力量了吧。”   蜜思兰德只是对她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并没给出任何解释。   还傲娇……艾门对她十分无语。这么明显的东西,你不说别人也看得出来……这神气的样子是给谁看呢。   “测试表明它们对声音有强烈反应。”撒迦莉雅在距离大门十米外的区域站定,“要不要试试能量攻击,看看它们的各种抗性?”   “我就这么想的。”艾门点头,朝着大门张开左手。   “嗤!”光影炸裂,一团璀璨的橙光从她掌心中呈扩散状喷洒出去,直接冲垮了那面恶心门墙。   门墙倒塌,无数被融合的村民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但也有一部分人沾染上火焰,烧着烧着开始触发融合反应,到最后倒塌的门墙变成了一滩不断蠕动的岩浆状物体,一个个人类身影从中挣扎出来在半空凝固,每张脸都无比痛苦。   “嗤!”艾门又换了灿金神焰,这回灼烧的物体才算是被“烧了个干净”,除了灰尘没有任何残留。   “麻烦了。”她皱起眉头,“赶到边际城不知道要经过多少类似的村镇,过个大门都这么麻烦……我们恐怕得花点时间才能抵达。”   光看那些东西蠕动的模样就该知道物理冲击鸟用没有。如果掌控的凡火不能灭杀干净必须要用神焰的话,就是把她榨干也没那么多血在路上烧啊……   要么飞过去?   她看看天空,摇头否定这个想法。   不行——光是在这里都能感应到前方区域的粒子数有多匮乏,这东西肯定是把接触到的粒子全吞噬了。   而且还有三个人要带,全靠神血当能量也飞不了多远。她不能把宝贵的血液用在制造热气浮力上。   “我们走过去。”   所以她最终做出决定。   “每个人,最好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第八十六章 根源遗褪的竞争者(还债143)   灼烧的土地,如同岩浆般的滚烫路面,再配上两侧张牙舞爪在半空中凝固的焦黑人体……这一切无不显得他们此刻正在通行的是一扇通往炼狱的门户。   每个人的脚步都放的很轻很轻,他们用缓慢的步调穿过烧出来的门墙缺口,小心翼翼,不让那些凝固的人形怪碰到自己一丝头发。   就这样,这支临时组建的探险小队算是正式踏入灾厄地区。如果碧蒂斯和少女同行一定会多嘴一句:“你们现在已经在它的身体里了。”   与此同时,在数里之外的西北方向也有一支探险队在探索灾区。   他们一共有六个人,四男两女。看面相都在25以上,有两个男人甚至发须已经斑白。   艾门一行人不管如何至少还握有消灭那些融合怪物的“底牌”,所以他们虽然紧张但也没紧张的太过夸张,蹑手蹑脚的摸过去是没问题的。   而这支队伍就不同了——缺少底牌让他们每个人都心里没底,总有一种“自己被委以重任派过来是因为得罪了上司”的淡淡恐慌。   尤其当这种恐慌情绪开始蔓延的时候他们并不能通过说笑话聊天来排解压力,这就使得探索的路途非常难熬,每个人神经都绷的极紧。   如果是艾门在这里,她会百分百肯定的告诉这群人——你们已经被抛弃了。   灾区的本质是融合之王死后逸散的根源之力,有可能就是她之前在雾气里看到的那些微生物们。这些东西是串联媒介,正是在它们的串联下木料、钢铁、石块和血肉才能违背规律产生融合。   这其中甚至还包含了魔能粒子。也就是说灾区里的粒子浓度会很低很低,根本不可能支撑的起一个稍微大点的魔能技法。   那这群一眼看去就是掌控者的家伙在这里将不会有任何用处,不能使用魔能的高阶掌控者又不通肉搏,除了身体素质比常人好点他们没有任何优势。   而且她记得曾经看过一个研究项目,调查的结果说明人类对孤寂压力的极限忍耐力要比想象中低的多得多。   他们或许可以在缺少食物和水的环境里坚持很久,但如果一直这样承受死亡压力还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不用半天……可能一个多小时就会有人崩溃。   时间在缓慢谨慎的步调下往前攀爬,过了将近两个小时,预计中的麻烦果然来了。   源头是吊在末尾的两个靓丽女人,她们是在精神紧绷和体力极限的情况下犯的错误——不小心将墙角的器皿给砰倒了。   “轱辘轱辘——”   陶泥器皿翻到在地,发出让人心碎的声音。所有人立刻如临大敌转身回望,看到两个人女人面色“刷”一下变得惨白无比,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这是标准的找死行径,瞬间就有十几只泥灰怪人从她们身后的墙壁中钻了出来,抓住其中一个人开始用力挤压。   不是吃——只是挤压而已。所有泥人争先恐后的往中心挤,在女人的惨叫声中将她挤的骨骼寸断血肉模糊,然后就这样一点点将她半死不活的躯体和自身融合。   她的身体被泥灰同化,痛苦的面庞成了其中一员,让其他人——包括那个近在咫尺没被抓到的女人看得又惊又怒,但偏偏不敢发出任何动静,只能强行捂着嘴安静后退。   在这过程中那个幸存的女人险象环生,因为仍然有很多被房屋环境融合的怪人被惨叫吸引,不断在空气中挥舞手臂,想要抓住同伴和自己结合。   面对这些挥舞的手臂和一张张欣喜人脸,女人几乎被吓的疯掉。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点一点蹭出来的,意识回归后整个人几乎脱力摔倒。   那些混账家伙派我们过来纯粹就是想除掉异己!   劫后余生中,带头的两个中年掌控者对视一眼,互相都能看到对方眼里的愤怒和绝望。   退是已经没法退了……在意识到对方给的方法有问题之前他们已经深入了太多距离,目前所有人的意志体力都支撑不到赶回结界。   那接下来,他们的下场其实和死去的同伴是一样的。甚至两人还有些羡慕对方:这种情况确实可以说是“早死早解脱”了。   “砰!”就在他们绝望的时候,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坍塌动静。   所有人耳朵顿时立起——这鬼地方还有其他人?他们难道不知道在这里弄出声音是什么下场?   “砰砰砰!”没等他们想太多,一道黑影撞破墙壁摔在一栋石屋里,噼里啪啦砖瓦瓢盆的碰撞声连成一片。   很多融合的怪物纷纷从载体中探出脑袋看向那边,但出人预料的,它们就只是看着,并没有像之前那样飞扑过去。   “咳!”一片废墟中,那个黑影狼狈钻出,看到旁边呆站着的五个人不由双眼一亮。   “哈哈!”他大笑起来,“地上界的凡人还是这么愚蠢!”   “正好我对上他有些吃力……你们就乖乖成为我的一部分来辅助我吧!”   “你……!”   不等他们提出异议,黑影男子便朝排头的中年掌控者探出手掌。在一片骇然注视中手臂延伸二十多米,一把搭在了对方肩上。   “!”中年掌控者想惊恐怒吼,但感觉浑身上下都没什么力气。被那手掌一拽便双脚离地横飞过去,身躯在半空中飞速软化。被黑影男子拿在手里时已完全没了之前形状,变成了一面肋骨外翻、相貌可憎的血骨盾牌。   “铛!”而在男子拿到巨盾的同时,一道凌厉剑光突然从他撞塌的墙洞中朝这边飞来,正正好被盾牌砸开。   “有施法材料补充,这下我可不怕你了!”   黑影男子怒吼一声。   “序列002的力量是属于我的!没有人能强行夺走!”   “愚蠢。”   回应他的是一道冷冽女声和更多剑光。   “连形势都看不懂的肌肉废物,血法师果然和传闻中一样都不带脑子!”   “铛铛铛铛!”   就看到从墙洞中飞出另一道黑影,和之前的黑影男子在小城中凶戾搏杀。   夕阳的光芒洒在街上,剩下来的四个人遥遥看向城头西边,发现天空中出现了几个微小黑点。   ————————   感谢星源的5000打赏,其实一直都想每次都在末尾做回复的但有的时候太累了总是忘,所以这里也给之前打赏过的大家统一道谢——谢谢你们~   顺便求票票,poipoi~ 第八十七章 高阶军队(保底)   情报公开————————   全名:艾门-布洛维哈温-维多利亚   简称:艾门-哈温   性别:女   年龄:19岁   身高:166-168cm(从晚至早)   体重:保密   武器:艾门哈温的斩龙剑、维多利亚的狮心王剑、伯锦尼昂的喙嘴剑、自然法球   学识:低阶草药学、低阶药剂学、低阶毒药学、中阶工学原理、中阶生物(魔能生物)学、中阶化学、中阶能量学、中阶械能专精、中阶拟态变形术、高阶魔能学识(8级)   等级:8-8-8(魔能学识-魔能掌控-战斗魔能)   技能:徒手格斗、刺剑剑术、军阵剑术、圆舞剑术、入微观察法、入微掌控法、火焰附魔、光炎剑附魔、爆剑、入微粒子振动、焰化拟态、日冕化身(缺少触发条件)   状态:良好(失去右眼、失去日冕、幽灵寄生蛛临时宿主)   情报公开————————   “到了!”被西山雕载在背上,阿尔贝蒂娜看向下方,“这个海岸线的形状……那边应该就是他们说的灾厄源区!”   “确实有很多异于寻常的怪物在那里汇聚。”奇格兰也看向那边,“我感受到有一股特殊的能量波动,这个地方恐怕不像你们想象的那样可以随便下去。”   “呃!”刚说完这句话他突然面色一白,坐在雄鹰背上的身躯晃动了一下。   “冕下?”这一幕只有阿尔贝蒂娜撇头看到了,她忍不住担忧的看向这位“活生生的神祇”,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显得如此孱弱。   “没什么。”奇格兰对她摇摇头,“老毛病了,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爆发。城里的病毒恐怕不是凡人能抵御的,外围正好有人扎营,我送你们去那边好了。”   他也不等这几人同意,五只西山雕立刻从队列中分离,载着几人朝城区外的亚门营地飞了过去。   边际城的外围,一众神殿法师正在哈里王子的营帐中冷眼看着另一伙人。   对方的人数可是比他们多多了。他们总共加起来还不到十人,对方赫然来了三十多个。而且每一个都是不逊分毫的高阶掌控者,甚至在知识层面比他们涉猎的更广。   “瑞亚阁下。”哈里王子开口问道,“距离阿尔他们出发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这可超出了你承诺的探索时间。”   “是的,我的殿下。”人多那伙人的排头老者悠悠开口,“也许他们违背了我给他们列出的提示,这样的废物不值得同情,您无需在意他们死活。”   混账东西——这话听的不少人眼皮直跳——他真以为别人都是瞎子,看不出来他派出的人都是并校计划的反对者么?   凯文斯托东西校区的矛盾和分裂延续到现在也差不多快200年了,有人想改变他们可以理解,但用这种方式明目张胆的排除异己,东校区的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冷血霸道!   “您最好不要在这种关头动别的心思。”哈里冷冷看着老头,“父亲很重视这次的灾变事件,任何在这时打自私念头的人最后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我明白的,尊敬的殿下。”瑞亚老头对他欠身微笑,“我向您保证,这真的真的只是个意外。”   “……‘暴风眼’到哪里了。”哈里不想理睬他,转头看向旁边的亲信。   瑞亚是东区校长的左膀右臂,性格阴沉的同时又实力强劲,53岁已经是二环八阶。这样的人凭他目前的王子身份还不好开罪——至少在他握有碾压对方力量前是这样的。   而他询问亲信的目的也就是寻找这个碾压的力量:一天前卡米拉王终于决定派遣亚门帝国最精锐的部队“暴风眼”前来助战,这支部队一旦抵达将会由他全权指挥。   暴风眼!包括瑞亚在内的其他人听到这个词均是眼神闪烁,心里涌上浓浓忌惮。   不同于神殿派系的掌控者很大程度上要依赖神主遗留的神术,也不同于学院派系的掌控者有不少知识储备没有化作战力,暴风眼——这支由高阶所组成的恐怖力量完全是为战斗而生。   他们不但拥有风暴神主贝莱赋予的强大神力,亚门王族传承千年的知识库也向他们敞开大门。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利用一切条件变的更强,然后无条件的服从修拉后裔的一切命令。   这支部队如果参战,那说明卡米拉王是完全不打算再拖下去了。他恐怕是想让暴风眼用军阵法术将灾源地区完全摧毁,再用结界阻拦漏网的病毒。   届时唯一有资格指挥他们的人只能是哈里——瑞亚不禁开始权衡他对年轻人的怠慢是否太过。   “最多还有2小时路程。”仆从答道,“因为怕受污染他们没有动用风暴神国。这样难免会慢一些——这是蕾妮阁下当时的原话。”   “很好。”哈里心里有了底,“不管他们是不是来实施那个愚蠢计划的,我们至少不用担心那些融合人了。”   说到这里,他舒了口气,营帐里的不少高阶也舒了口气。   这里的融合人指的不是被异种病毒感染的人,而是那些被未知现象污染、和当地环境融合的人。   哈里本来也像其他人一样以为那些怪异的东西只会在原地待着不动,但两天前的袭击事件让他改变了想法。   灾源现象在蔓延,在不断扩散。光靠这些人维持的能量结界根本无法抵挡这样的扩散现象,而在那种融合现象扩散的同时所有被它融合的生命体也会随着挪动。等于是一支思维统一并且永生不死的融合军队。   它们当然是无声的,也从来不会像他过往遇到的敌人那样要求领地和金银珠宝。但那种侵略却恐怖的多……他至今仍想不出太好的方式来遏制它们。   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它们会席卷整个世界……哈里想道。   亚门帝国的千年基业,还有他个人对未来的野心谋划——难不成会因为这种古怪的东西葬送掉吗?   “砰!”就在他担忧的时候,一个漆黑人影突然砸破营帐摔了下来。   “哐啷!”他砸翻了中间放瓜果的桌子,和水果一起滚到地上。   “哗——”所有人顿时如临大敌的四散退开,深怕这人身上会沾染他们所说的融合病毒。   同时不少人双眼和手掌上开始汇聚爆裂恐怖的不稳魔能,随时有可能朝中间的人影发起攻击。   “晚上好。”面对这样的招待,安德雷斯——那个砸下来的人知道他再不出声就完蛋了,“别激动——我只是一个报信的。也许我有办法解决你们目前的难题,毕竟我们从西山带来了……”   “砰!”又一个人影从天而降,正好砸在他肩膀上。   “这里是亚门人营帐吗。”奎林揉着脑门从地上起来。   “奇格兰那老糊涂蛋,真该跟他解释清楚瑟兰和亚门是什么关系……”   “阿嚏!”   正被他腹诽的长发中年人打了个喷嚏,眼皮一跳,突然转头看向旁边。   一头身形矫健的黑鳞火龙拍打翅膀赶了上来,双翅裹着暗金铠甲,前方的翅骨锋锐如刀。   “好吧……我忘了你是拟形者了。”   奇格兰见状无奈一笑。   “既然你执意要来,接下来就跟紧我吧。”   火龙点头,跟着奇格兰一路俯冲下去。   他们降落在边际城的街道正中央,落地时自然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立刻有不少融合的怪人从泥灰墙壁、泥泞地面和路边树干上探出上身,一齐转头看了过来。   “!!!”阿尔贝蒂娜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顿时身体僵硬,犹如遭遇天敌般无法动弹。   “这就是它在现实的反馈吗。”   奇格兰冷冷看着这些怪物,眼里泛起莹蓝光泽。   就看到他手腕一翻,方圆数百米的房屋瓦舍尽数坍塌,碎裂成细密的沙硕悬浮在半空。   又是一翻,沙硕坠地,被挤压成一片平滑的沙地。   阿尔贝蒂娜看到这些沙硕有不少仍然在不安蠕动,但似乎总是有某种力量在压制它们,让它们再也钻不出来。   ————————   马上就是艾萌发威了,不要着急。 悬赏就截止到今天吧~   本来计划1月全勤+爆肝的,谁也没想到会空降一份工作给我……   可能生活就这样吧,为了父辈的面子不好回绝,只能先勉力做,最后两头不讨好。   全勤断了本来我还惶恐了一下,因为怕耽误读者的心意。然后看了下还好这次悬赏影响不大,砸刀片的读者很少,但仍然要在这里对砸刀片的读者表示歉意——我会把这份鞭策记在心上——也就是算到欠更里的。   昨晚没更是太累了没起来,打算给自己调养一天,顺便正式在今天将工作辞掉。   然后——没有这些束缚的我——你们的五更爱丽要回来了。    第八十八章 临街遇袭(保底)   东海,深夜。碧蒂斯走出岸边小屋眺望码头,凝望夜幕下的巨轮阴影。   自从阿尔贝蒂娜带着拉拉进入那片她形容的灾区,她就无法通过可可和拉拉的关联和那边做交流了。她对此感到有些不安,不清楚他们在灾区会遇到什么。   “我看你是担心过头了。”可可站在她肩头说道,“历史上都没出乱子,这次应该也不会出。”   “你这种行为按照艾门的说法属于‘竖旗’。”碧蒂斯斜眼看它,“这么干的人通常没有好果子吃。”   “你说的很有道理!”可可拍了拍小翅膀,嘎嘎叫道:“我那就祝他们遇上大 麻烦吧……他们绝对无法平安归来!”   “你还是闭嘴吧……”碧蒂斯彻底服了这嘴臭鹦鹉,“怎么跟她有关的人和动物都是奇葩……”   她一转脑袋,突然看到格林-腾斯——那个通过招募才成为白珍珠号船长的中年男人拎着酒瓶在外面溜达,似乎是喝多了酒出来吹风。   “唔。”碧蒂斯看着他若有所思,“也许我该考虑让整支船队挪个地方。”   与此同时,亚门王都桑奎,艾玛的实验楼到访了一位不速之客。   “汉达诺尔校长!”打开门,艾玛被来人身份震了一下,“你……你怎么会突然想起来找我?”   和凯纳蒂亚类似的年纪,汉达诺尔也是个小老头。但他可比凯纳蒂亚要壮多了,那一身黑纹礼服根本裹不住他强壮的臂膀,配上一米九的身高让艾玛有些喘不过气。   “凯文斯托的东西校区难道不是一体的吗。”汉达诺尔对艾玛微笑一笑,带着黑色眼罩的胡须面容格外突出。   他也是半个瞎子。从那副背头发型往下看能看到一条从左侧额头到左侧面颊的狭长伤痕。这伤害显得他右边眼神有几分阴鸷,不像个学者,反倒像个黑帮头目。   然后这位长得像黑帮头目的东区校长对艾玛笑笑,不等他同意便钻进屋子,开始检查他的工作台和实验笔记。   艾玛眼皮跳了跳——对方身形太高大在刚才挡住了视线,以至于他现在才发现门口还站着八个黑袍人。   他们都佩着东校区的教授纹章,而且看类型都是专精调配的“战斗法师”。   艾玛虽然迟钝但并不傻,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工作进度怕是要再一次被中断了。   “这些天你都是一个人吗。”汉达诺尔一边翻笔记一边问他问题。   “嗯,算是吧。”艾玛支支吾吾的道,“我弟弟哈里之前来过,他说……”   “我们就不装样子了,艾玛教授。”汉达诺尔直接打断他,“有过之前的遇袭经历,你应该知道那个哈里只是你弟弟派来的替死假身。”   艾玛闭嘴,瞳孔微微收缩了下。   对方知道他遭受袭击,说明实验楼的大致情况一直受到对方监视。但问题在于根据他之前和那位少女的交流,监视他的势力应该只有一股。   “啪!”汉达诺尔合上笔记,踩着皮靴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他道:“而聪明如你,应该能猜出来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   “我这里应该没有什么是值得你惦记的,汉达诺尔。”艾玛的嗓音有些沙哑,“但你既然能反常的知道这些情报,我猜你和袭击我的人是一伙的。”   “嗯!你猜对了!”汉达诺尔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那你还犹豫什么?告诉我那个替死假身带着袭击你的人去哪了,我或许还能让你活着。”   “你疯了!?”艾玛闻言大惊失色,“你敢袭杀王族?你不怕我弟弟回来后找你算账?而且即使我和父亲闹翻我好歹也是他的儿子……你这种行为,你想叛出亚门自立门户?”   “哈哈哈哈!”男人仰天哈哈大笑,“果然——干涸池塘里的濒死雨蛙是永远也看不到崇山峻岭的。”   “无知的可怜虫。”他撇下嘴角,“还亚门帝国……和临界空间的古老神国相比亚门帝国不过是个笑话!地上的掌控者连根源是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这样的力量我会害怕?”   “我不管你怕不怕。”艾玛皱眉,“你不要妄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消息。”   “我懒得浪费时间逼问你,更懒得跟你解释这一切。”汉达诺尔挥了挥手,“把他带上,按照使者的要求去边际城。”   八名黑袍人立刻进来控制住艾玛,在他的眼睛上蒙上布条,不顾他的挣扎抵抗强行将他带了出去。   “这样就行了吧。”   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汉达诺尔突然开始自言自语。   “嗯,我知道……想要获得永生资格还得经受其他考验。但你不妨把这看作是见面礼——你会见识到我的价值的,我向你保证。”   画面跳转,靠近边际城的最后一座外围村镇里正燃着大火。   “嗤嗤嗤!”   凶猛爆裂的灿金神火在地上蔓延,一栋栋房舍起火冒烟,连同和它们融合的生灵一起在火焰中发出无声咆哮。   “朵!”一枪将一坨烂泥怪人钉在地上,撒迦莉雅轻挑眉毛,利用圣枪的威能将它震碎。   “差不多了。”她回头看向金发少女,“过了这一带应该就到边际城了。”   “别大意。”艾门叮嘱她,“沿海的港口城市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汇聚了最多的人口,那里情况肯定比这里更糟。没准连路上都是融合的尸体。”   她这话不是在开玩笑。因为“路上”的尸体并不罕见。   在融合病毒的作用下,这块区域所有自控力不足的普通生灵都“融化”在了当时依靠的环境当中。   有些人睡在床上,身体便和床板融为一体;有些人靠着墙壁,身体便融入墙壁成为浮刻。还有不少人在灾变到来时就站在街上,他们要么被石墙和树木所吸收,要么就“烂”在地上,成为泥泞街道的组成部分。   如果不当心踩到这样的组成部分,即使是高阶职业也会被抓住同化。她们一路走来就见识过很多很多“滩”交叠的“尸体”,那恶心的模样至少让凯纳蒂亚吐了三次。   至于她们为什么开始交谈说话——长时间绷紧神经保持安静对于一支分三个阵营的临时小队来说本身就是做不到的。   艾门没打算一支让安静保持下去,她只是想尽可能的节约神血,能苟着过的地方就甭打架。   不过现实多数是不遂人愿的。   就在她们清理道路的当口,两道阴影悄然从街角蔓延过来,悄然连接上了队伍最后面、属于蜜思兰德的狭长投影。 第八十九章 阴影之炎(还债144)   “嗯?”   艾门眉头蹙起,突然觉得小腹处的寄生蛛纹身动了一下。   那感觉老实说有点……不太严肃。有点麻麻的、痒痒的,似乎是蜘蛛纹身突然活了,正在桃心边框里不断挣扎。   她立刻停止动作加强感知,发现这东西的挣扎行为似乎是一种指引——它在指引她转向,转向去看身后位置。   “谁在那里!”来不及多想,艾门立刻翻身回冲,双眼死死盯着凯纳蒂亚和蜜思兰德的脚底阴影。   幽灵寄生蛛是来自阴影界的怪物,能让它产生这种反应的敌人不用问肯定也具备类似能力。因此她直接判断是影界来敌——搞不好就是为之前那黑衣女人报仇来的。   剑柄倒竖,属于人的眼和属于神的眼共同掠过凯纳蒂亚,在他完全摸不清状况的瞬间将他全身上下扫了一遍。   “没有!”艾门左眼微眯,抬剑冲向蜜思兰德,“排除法——就这边了!”   “你……”黑发女人对她的举动震撼莫名,她完全不明白怎么清道清好好的这个女孩就发疯了。   “闪开!”艾门懒得跟她解释,长剑交到右手,用左肩将她粗暴的撞开,并在这个同时倒持剑柄,双手握住往下一刺——直直没入了她的影子。   “哼!”空气中传来一声闷哼,听的其他三人面色大变:这听上去显然是个年轻男性,跟他们任何一个人角色都不搭配。   “嗡——”空气嗡鸣,艾门眼前闪过黑影。那影子从蜜思兰德的倒影里跳跃出来,捂着肩膀半蹲在地,用惊骇的神色死盯着她。   “这次是男的?”艾门持剑站立,挡在身后几人面前打量着他。   和阴影界最普遍的情况一样,男人是黑衣黑发,黑色的眼睛。他看上去大概25上下,面容俊秀,特征一定形容的话是宽厚的屁股下巴。   “不可能!”他震惊的盯着艾门,“……你明明没有触碰到阴影的根源,为什么能看破暗影潜行?”   “我们有必要告诉你吗。”撒迦莉雅赶过来站在艾门身边,看了看她手里的剑,眼里闪过一丝挫败。   虽然被哈温当做同伴保护起来这个感觉是真的挺不错的……但老这么搞,她的面子不好搁啊。   真是狗屎一般的孱弱身体——她又忍不住开始埋怨了——要是之前的身体搞不好会是她先发现来犯的敌人。   “危险。”艾门平平淡淡的提醒她,伸手抓着她的马尾辫往后一扯。   “啊!”撒迦莉雅猝不及防,被扯的往后倒,直接靠在少女怀里。   与此同时她眼前一暗,一朵漆黑的光炎炸裂开来,将她身前空间烧的不断扭曲崩坏。   “还没结束。”艾门继续提醒她,抓着她的领子往边上一带,像跳舞一样搂着她转了一圈。   漆黑光炎没有消失,而是沿袭她们旋转的步伐继续跟进。这一幕落在凯纳蒂亚眼里就像是她们走过的地面在燃起黑火,看上去有种莫名的威势,以及美感。   当一切结束,撒迦莉雅面色通红的直喘粗气——她的身体确实太孱弱了,即使被艾门带着旋转,那个步调节奏也远远超出她当前能力。   “那是什么?”喘息过后她问艾门,一边还回头望后面张望,“从来没见过的黑色火焰……还有那个男的……他不见了?”   被艾门一剑捅出来的男人已经借着刚才的袭击悄然离去。袭击者所留下的痕迹只剩在原地灼烧的一朵“黑色光炎”。   “这不是‘黑色’。”观察它直到它熄灭,艾门皱眉给出评价,“那不是‘黑’,而是完全收缩的‘阴影之暗’。”   这是一种神奇的火焰。它的存在方式就像是把正常的火焰燃烧动态图蒙上调色板,给光亮部分变成阴暗,再把受到它照耀的周围环境也调成反色。   “就像是正常的火焰会照亮一切一样,这东西也能‘照暗’一切……”   艾门起身舒了口气。   “这样的火焰,我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说描述。”   “是‘影焰’。”回过神的蜜思兰德朝这边走来,“自神战结束,影焰家族就一直是阴影行者的对立势力,他们天生就能控制‘阴影之焰’,这是只有他们才能掌握的一种根源力量。”   “厉害吗。”撒迦莉雅当即问她,“如果被烧到会怎么样?”   “我有必要告诉你吗?”蜜思兰德拿她刚才的发言嘲讽她,“别忘了,我和你们也是敌人!”   “也许我们很快就不是敌人了。”艾门回头看着她道,“你也别忘了——我们此行过来是为了帮莉雅继承那位强者的遗褪。”   “莉雅是融合人,她的体内也有‘异变之血’。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死命为这个世界抵抗,而不是干脆加入你们,和更强的盟友一起干呢。”   哈温这撒谎的本领真是绝了。   黑发少女听的眼皮直跳,有点担忧对方是不是学坏了。   不过她又叫我“莉雅”了。   当着外人的面,叫我“莉雅”了呢。   不管撒迦莉雅在这里精神恍惚幻想着什么,蜜思兰德确实是被艾门的问题给问住了。   是啊——虽然她们是胆大包天,居然妄想着靠自己摸索就能从一群竞争者手中抢到遗褪,但至少她们的动机不是为了和她为敌啊。   一旦她们真成功了,她们至少在身份角色上就和她一样了。她们没有理由再为真实空间而战,除非她们能抵抗来自母神的侵蚀。   “好吧。”   想到这里,蜜思兰德咽了口口水。   她好像有些怕艾门,总是不敢跟她对视。   “被烧到的话会化为阴影,和影界融合。”   她偏头说道。   “就是变成阴影界里那片黑暗的一部分,任何人都别想再把失去的部分要回来了。”   ————————   今天补了细纲,先来正常节奏暖个手。   之前悬赏欠了130章本来还完了,但小海鸥和英梨梨砸的算上是130+30=160。   然后这次悬赏是打赏+10,刀片+1,推荐数+7,月票数+5,合计183,还差40多。   想还完是很快……不过现在暂时是把工作辞了,2月开始也接受打赏加次数,有大额打赏的读者可以留个弹幕或者评论提醒我加次数。   最后照例:poipoi~ 第九十章 卡帕恰-拉瑞(保底)   “影焰家族。”艾门沉吟,“这又是一个新冒出来的未知势力。”   按照蜜思兰德的描述,影焰家族即使在阴影界里也很神秘。传说中他们的先祖受过智慧神祝福,一直以阴影界的守护者自居,每到危难时刻才会出现。   怪不得当初蕾切尔和琴得知我的假身份时那么震惊,她们以为我是影焰的人,自然觉得阴影界会有大事发生。   不过即使身份是假的,这个猜测也错不了——她回去后肯定会再去阴影界一趟,试试看能不能靠了解到的情报和影焰家族搭上关系。   反正这个家族和异种教会是敌对关系,那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虽然他们也仇视地上居民,但他们同样不愿意阴影界被纳入异种之手。从这里切入说不定有机会和这伙势力展开合作,唯一的难点——如何找到他们对我来说也不算难。   艾门想了想,觉得如果真有此行,她可以借助谎言师家族把冒充的名头丢出去,迫使对方主动找她。   “继续走吧。”她回头看了看另外三人,“边际城到了,希望争夺遗褪的人不会太多。”   “不可能的。”蜜思兰德冷漠的道,“能在所有强者中排到002的上位力量,你知道它对我们的吸引力有多大吗?”   老实说如果不是谷里有强制命令,一定要将这个机会留给艾玛,她自己都忍不住想要私吞遗褪。   “情况到底是怎样的。”撒迦莉雅问她,“听你的说法,这个很多人都想争夺的力量你们似乎想给谁就给谁?你们的实力这么强吗?”   和异命者——也就是异种教会合作的组织有不少,包括什么骑士团法师会行者组织,基本上每个临界空间各有一个。蜜思兰德之前说这些组织里的桀骜强者都对遗褪感兴趣,那彩虹谷得压制这些人才能如愿将力量授予艾玛。   “没有你想的那么夸张。”蜜思兰德摇摇头,“我们只是发现的更早,掌控了灾源。时间越往后对我们的计划就越是不利,得在真正的强者赶到之前继承力量。”   “那我们动作得加快了。”艾门看向城区方向,“刚才我的感知里又有两股波动靠近,这里正在源源不断的吸引强者。”   “凯纳蒂亚。”她刚想走,却看到小老头正犹豫着靠近一栋屋子,“你在干嘛?”   “那个谁……”   “叫我哈温。”   “好吧……哈温,你来这里看看这家伙——他是不是还活着?我是指他是不是还保留着属于人的意识?”   “你说什么?”这句话叫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一起靠过去,发现他指的是道路边的一棵樟树。   离远了看,这棵树没有任何问题。但靠近了就会发现它的表皮皱纹像人的躯体,仔细辨认还能看清那张脸,它毫无疑问是属于女性。   凯纳蒂亚的疑惑不是凭空而来,艾门对这棵树观察半天,发现它确实和一般的“融尸”不太一样。   首先当然是侵略性:她们站在边上大声BB这么久了这东西都没一点反应,光是这点就足够将它和其他“融尸”区分开了。   其次是她的外观:她的身体并没有完全彻底的和树干融合,仍然有一部分保留人的特征。   一定要说的话更像是一个棕黑色皮肤的女人被镶嵌进了樟树树干,然后在上面刷一层粘性涂料,致使它干涸后成了一张皮把它们都裹在里面。   “嘿。”艾门把剑鞘拿起来敲了敲这“树人”的头,“你还活着吗?”   “唔……”受她干扰,那张脸挣扎的睁开眼睛,“我这是……哦,果然他想象中的灾难还是发生了呢。”   “‘他’?”撒迦莉雅敏锐找到关键信息,“你是谁?怎么听上去你好像早就知道这一切会发生?”   “我叫蒙娜,严格来说只是个普通女人。”那张脸幽幽陈述起来,“但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除此之外我还是卡帕恰的恋人,跟他一起在边际城生活了二十一年。”   “卡帕恰!”蜜思兰德发出惊呼,“不可能的!你在撒谎!”   “卡帕恰是谁。”艾门从她的反应中意识到这个名字的不同寻常。   “卡帕恰-拉瑞。”蜜思兰德面色变得非常古怪,“这是……融合之王生前的名字。”   空气在这句话说完后凝固了一瞬,所有人暂时都停止呼吸,被这个消息给惊到了。   “融合之王不是这种病毒的聚合体吗?”艾门感觉三观受到了严重冲击,她指着街道边那些被烧焦的废墟问蜜思兰德:“它不该是个扭曲丑陋的大怪物吗?或者至少也是个神秘兮兮的糟老头子?”   “谁跟你说的。”蜜思兰德异常不爽的翻了个白眼,“你这是严重的偏见!我们虽然和那些血肉紧密结合,但不意味着我们也会变成类似的怪物!尤其是排位靠前的根源强者,越是强大他们保留的人类部分也就越多!”   “但这个消息确实惊人。”她又转头看向“树人女子”,“他的死导致根源外泄……融合现象才会化作生物病毒吞噬一切。也是因此我们才能找到他,而在那之前他已经在我们的视线中消失上百年了……”   “你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蜜思兰德问那张脸,“你说你是他的恋人……当时你知道他的具体身份吗?”   “知道。”女人带着回忆微笑起来,“他将一切都跟我说了,包括他曾经是如何被污染,如何放弃人类身份,不得不在漫长的时光中让双手沾染无辜之血的。”   “哇喔。”撒迦莉雅吹了声口哨,“看吧,这是又一个‘惊人的消息’——我想异种教会肯定想不到根源002的强者会有叛逆之心——你们的洗脑手法不够格啊~”   “不可能……”蜜思兰德果然陷入震惊中无法自拔,“和根源结合的越紧密就越能理解我们的目的,这样的存在怎么可能会选择背叛?不可能!绝不可能!”   “之前你也说了你的灵魂里没有‘粉色’。”艾门倒是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   “看来你是完全不理解‘爱情’的魔力呢,不可能小姐。” 第九十一章 触发任务:让融合之王安宁的去死(还债145)   经过和“树人女子”的简单交谈,艾门基本了解了这两人是如何相识,又如何发展成那种亲密关系的。   百多年前,亚门的领土只有现在的一半,当时的亚门王特拉正在大举西侵东方古国海岚,半块大陆都在打仗。时年14岁、身为海岚贵族的蒙娜正值叛逆,面对父母的安排选择逃婚。但一个无钱无势也无陪伴的年轻少女在战乱时代会遭遇什么简直无须多问,面对盗匪威胁年轻的蒙娜宁死不从,在对方得逞之前夺过短剑插入胸口,用死保下了生前名誉。   而恰巧,这一幕被溜达到附近的拉瑞看到。他被少女的刚烈和凶猛所打动,出手杀死了那帮盗匪,并用自己的根源之力将她复活。   “我当时应该是没死透。所以卡帕恰在融合我之后将他的生命力分给了我,这使我寿命悠长,在同龄人老去的时候依然能维持年轻相貌。”   蒙娜一点点回忆过往,语气里透着感动和甜蜜。   “但遗憾的是,那力量终究不属于我。它能延缓衰老,延缓死亡,却不能真正阻隔它们,真正让我和他一样。”   “我意识到我终将有一天会死,像常人一样入土落幕……他也知道这一点,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跟我透露了他痛苦的根源,让我知道了他一直以来都在背负什么而活。”   通过蒙娜的陈述,艾门小队终于知道了那位传奇强者,在异种教会根源序列里排位靠前的可怕家伙是怎么死的。   “自杀。”金发少女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有些难以相信,“你说那样的强者是自杀死的……”   “是。”蒙娜点头,“因为他再也无法承受‘融合’的痛苦。”   “融合,这是卡帕恰的根源之力。这力量能让他无视一切自然法则和任何存在相互交融,甚至把对方变成自己身躯的一小部分。无论是草木动物还是没有生命的尘埃土石,甚至于虚幻缥缈的魔能粒子他都能吞噬,都能转换对方的形态。”   “无赖的能力……”撒迦莉雅面色黑的像锅炉底子,“这岂不是等于创世神了?他想融合谁就融合谁,这天底下还有哪个凡人是他的对手?”   她不由担忧起未来的战斗。因为真实的时间里这个能力是被彩虹谷回收了,持有它的人是她们的敌人,不可避免要面对上。   “他不是神。”蒙娜说道,“他也不像很多人想象的那样是个邪魔。在和他相处的过程中我能感觉到,他的本质依然是人,是个会恐惧,会仿徨的普通男人。”   “很多人追求强大的力量,但力量并非越强越好。”她这么说道,“融合之力不好控制,维持它的代价远远超出你们想象。”   “不。”撒迦莉雅又打断她,“我想我多少还是能理解的……那感觉应该像是无时不刻都有人在耳边低语,甚至有时会分不清自己是谁。”   融合——说到底就是把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混到一起。对方成名的那些年肯定没少用这能力杀人,那些被他融合掉的生命体将会在死去后继续活在他的体内。   这感觉撒迦莉雅能想象的到,毕竟她融合异种母体的血肉时经历过类似痛苦,当然程度可能没那么强,影响她的声音到底只有一股而已。   “……正是这样。”蒙娜盯着她看了一阵,继续开口,“所以为了从这种疯狂中稳住心神,让‘卡帕恰-拉瑞’的人格持续存在,他必须得给自己找一个情感上的宣泄方向。”   “早些年,这个方向是‘杀戮’。”   “晚些年,这个方向是‘爱情’。”   “我不是他的第一位恋人。”蒙娜的语气里透出落寞,“早在我之前就有不知多少女人和他相恋,陪伴他在时光长河中直到老死。正常人的心应该早在分离之苦的折磨下变得冷漠无情,无法爱上任何人,但他因为能力限制,依然在饥渴的寻找每一个能打动他的特殊灵魂。”   “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们知道,他自杀不是因为他太过懦弱。”她语气在这里顿挫了一下,“而是他,再也受不了这种折磨,再也不想做‘卡帕恰’了……”   一段故事,听的众人心思都有些莫名沉重。艾门也是第一次意识到根源之力并非只有正面效果,持有某些过分强大的力量反倒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他不愿意看到我像之前那些女人一样死在他面前。”蒙娜和她对视说道,“所以他选择终结自己,让融合的意识接管那股……强大到恐怖的融合之力。”   “这就是灾厄的缘由吗。”凯纳蒂亚愣愣看向周围的废墟,觉得这一切是如此荒谬,充满了虚幻和不现实。   “足够了。”艾门朝那棵树点头致意,“谢谢你的陈述,蒙娜。我看得出来你也快要死了,说说看你还有什么最后心愿,我会尽力帮你完成。”   她一点也不觉得和樟树融合是什么美妙体验。先不说这棵被神焰熏过的树还能活多久,蒙娜本身肯定也不认为融合后的怪物还是自己。   “最后心愿?”树人女子微微一呆,“真要说心愿的话……我不想让他再痛苦下去。”   “目前这个状态,我能感受到他情感上有多么哀伤。他想享受的安宁死亡并没有立刻在那里降临,他依然处于半生半死的扭曲状态,等于是他力量的傀儡。”   “如果你能做到,我希望你将他杀掉。”   “让他的灵魂得到安息,让他享受那珍贵的死亡。”   道别蒙娜,艾门一行人加快速度朝城区前进。   她们前进的方向是蜜思兰德指的,在艾门透露她们的目标和倾向后蜜思兰德认为也有可能将她们吸纳进彩虹谷,因此她愿意提供情报来帮助她们。   反正她的任务已经失败了——如果成功艾玛应该早在几天前就继承了力量,不至于拖到现在这样,有那么多人在觊觎寻找着隐藏灾源。   所以与其让那份力量被他人夺走还不如试试看让她们继承,蜜思兰德对母体的力量有自信,她不信继承成功后她们还能背弃组织。   就这样,她们蹑手蹑脚的摸进城区,路上听到很多方向都在传来争斗的动静。   不用问,那多半都是一些强者在试探搏斗。同时也代表有很多都在寻找那个据点。   快撑不住的时候艾门再一次放出神焰将融尸烧掉,被黑发女人带着钻进一条隐秘小巷。   “融合人不会成为它们的目标。”   路上她给艾门做出解释。   “因为融合的力量里同样包含了母神血肉,但失控的话可就不好说了。”   “我懂。”   艾门撇嘴。   这意思就是她们得赶在“卡帕恰”的意识混乱之前将他干掉。借助他死亡的间隙吸收能力。   否则融合之力会真正暴走,不止边际城,整块大陆都得遭殃。 第九十二章 一丝怀疑(保底)   彩虹谷的隐秘据点在地下。   进入暗巷只是开始,下面的路照女人形容会比之前“恐怖的多”。而对“自然生命”来说想要在不闹出太大动静的前提下摸进去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此蜜思兰德让艾门抉择,她可以只带撒迦莉雅一个人进去。   “我们一起去。”艾门看了看黑发少女,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即使有危险也不分开。”   “我……我觉得我也一起去吧。”凯纳蒂亚犹豫的道,“我不想独自一个人面对那些呆板的融尸……”   “那你们得付出一些代价。”蜜思兰德轻声说道,“我得暂时抽取一部分她的血液来给你们进行伪装,这样你们在融尸看来就不再是自然生命体,它们不会再攻击你们。”   艾门看了看撒迦莉雅,看到少女在对她轻轻点头。于是她们加快动作让对方抽血,然后眼睁睁看着她用手指在空气中搅动血液。   “调色师的本领并不只能作用于灵魂。”蜜思兰德微微一笑,“它还能用来拷贝记忆,通过这种方式去瞬间学习,像我现在用的伪装法原本就是血法师的伎俩,它来自我的一个敌人,是我从她身上抽取到的战利品之一。”   “快一点吧。”艾门一边催促她一变斩掉那些凑过来的融合尸块,“打斗的声音正在接近。”   因为融合病毒的扩散,边际城已经是一座死城了。城区内的数万人化作融尸和环境结合,能在这里发出动静的人只可能是根源强者。   “好了。”蜜思兰德面容一肃,手中的血液分成两份分别扑向艾门和老头。它们化作两蓬血色烟雾笼罩住他们,维持了几秒就不见了。   “‘鲜血之息’已经暂时被你们的皮肤表层吸收了。”女人说道,“持续时间大概是一个小时,在这段时间内低等生命体对你们的判断都将是‘融合人’,这一路不会有融尸阻碍。”   “跟我来!”她拉着两人跑进一栋破败的民居,“隐藏的密道就在这里!”   “这鬼地方真是够臭的啊……”撒迦莉雅在黑暗里嫌弃的嗅嗅,“这个地面怎么踩起来有些软乎乎的……”   “因为那不是土。”艾门面色微微一变,低头观察,看到脚下踩踏的是一种类似肉脂的特殊凝胶。   “下来。”蜜思兰德从这堆恶心玩意里拉起一道地板门,露出里面的漆黑隧道,“越深的地方融合现象就越严重,你们自己注意点,别在这里受太重的伤。”   “为什么?”凯纳蒂亚不解问道,“我可以知道受伤的后果吗。”   “会让你们自己的‘鲜血之息’暴露出来。”女人冷冷道,“在这里暴露只会吸引这些低等融尸,但要是在下面暴露,你可能不会想直接面对根源序列002的进食欲望。”   “走吧。”艾门倒提长剑跟着下去,四人小队开始顺着螺旋状的地下阶梯遁去地底。   因为太暗,她直接点了簇小火苗挂在发梢。借此看清了路上的环境,也理解了蜜思兰德所说的“越深越严重”是什么意思。   这条阶梯已经不再是原本的材质了。   它的地面,台阶,墙壁都不再是纯粹的岩石,而是混杂着大量的脂肪、血管和人类器官。这些东西就像是长在石块里一样和它融为一体,有些半露出来的心脏器官甚至还在轻微跳动。   而且这个现象随着她们越往下走还在变得越来越密,越来越夸张——原本大概5米内的空间区域只会有3-5具人类融尸,但在下到约200米深的位置之后,5米区域……几乎就是血肉腔室。   “血肉界是这样的吗。”艾门不敢随便转头,只是发声去问撒迦莉雅,“你说你去过那鬼地方,那里的风景和这里相比也差不多吧……”   “不,还是有差别的。”撒迦莉雅也吞了口口水,“血肉界的恶心属于‘纯粹的脂肪和蛋白质堆叠’,不像这里,你根本想象不到接下来会看到什么……”   被融合病毒污染的地底与撒迦莉雅印象中的血肉界类似,但不完全相同。因为那不止是血肉,还融合了很多其他的东西。   杂物、垃圾、废弃的管道,还有老鼠以及蟑螂的尸体,任意符合想象的玩意这里都能看到。   和融尸一样,它们也和环境融合了。有些东西融合的浅,还留了一半鼓在外面,有些东西就比较深,只能从墙壁表面看到一层浅浅的轮廓。   而那些“墙壁”——那些因为融合太多生物尸块而变成暗红色的粘软物质——它的缝隙中还长着一些原本属于阴暗水道的青苔杂草。   这些植物深深扎根于缝隙内部,叶片同样是暗红色泽。但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有些叶片居然长成了人类器官和肢体的模样,光是大致看一看就够一个普通人把胆吓破。   凯纳蒂亚大概就属于这个范畴。他之前的威严全都没了,此刻就像个小老头似的蹑手蹑脚跟在后面,深怕碰到那些吊在周围的畸形叶片。   “有些不对劲……”走着走着,蜜思兰德的脸色变了。   她停下脚步看向靴子,绷紧面容,一点一点将左脚抬起翻了过来。   借助火光,其他人看到那只靴子的底被她的动作撕下来一层——另一层俨然被留在地上,已经开始和柔软的台阶发生融合反应。   “安德雷斯。”   边际城的郊区,哈里王子和神殿法师设立的营地内,奎林叫住黑发男人。   “我觉得我们不应该任由俄塞纳一个人跟奇格兰过去。”   “为什么。”安德雷斯莫名回头,“我不觉得这里的麻烦能难住神主。”   “我一开始也这么想。”奎林皱眉抿着嘴唇,“但前提是……那真的是自然之神。”   “你不觉得我们的行动太顺利了吗。”他不安的道,“找到神主,通过考验,然后被带过来送进安全区,除了中间有弟兄牺牲……我没感觉到有太大困难。”   “有人牺牲还不够吗。”这话安德雷斯就不爱听了,“迪昂是最早选择追随殿下的那批骑士,他比你我都年轻,本该有璀璨的未来在现实等他!”   “我知道。”奎林点头,“可……”   “好吧。”他放弃的叹道,“也许是我太多虑了。”   根据那亚门王子的话,很快亚门人就会派遣他们最精锐的高阶军团前来治灾。   有如此多的应对手段,他渐渐也认为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 第九十三章 折光剑,血傀魔(还债146)   “铛!”   金铁交鸣的声音在城区回荡,时而急促密集,时而势大力沉。不少得到消息赶来浑水摸鱼的根源强者远远围在边缘观望,各自对峙,不敢过去。   “嗖!”在这样的背景下,之前和艾门短暂交手过的屁股下巴从暗影里窜出,带着一名黑发少女来到街上,对于这么一拨人聚集在这里相安无事感到惊奇。   “他们在干嘛?”他转头去看妹妹萨琳,“这些人应该也是来争夺根源遗褪的,他们应该是敌人关系……为什么会在这里发呆?”   “我要是知道,我早就一刀把你捅死,然后自己一个人去争遗褪了。”   黑发少女白了他一眼:“真是木头脑袋的废物哥哥,难以想象,像我这样的天才少女居然会有这种亲人……”   “我去问问。”她把兜帽拉上盖住面颊,“你肩膀有伤,最好退回阴影里去,别被那些家伙闻到自然人的‘鲜血之息’。”   她将男人撵回暗影,有些紧张的攀上屋顶,来到两个绷带怪人旁边伫立,时不时扭头打量它们。   之所以用“它们”而不是“他们”,是因为这两个家伙看上去着实不像人类。那绷带下的肌肉似乎总是软绵绵的,而且光是靠近就给她一种极不舒服的眩晕体感。   “小女孩。”它们当中较矮的那一个转过头来,用完全被绷带包裹住的面容看向萨琳,说道:“我不记得50以内的序列里有你的气息,你来这里是找死的吗。”   “我……”被它气势一冲,萨琳一瞬间仿佛置身尸山血海,但她强行屏息忍住恐惧,坚定说道:“根源序列不是一切,仍然有排位靠前的人在战力上不如普通强者,你的说法很不礼貌。”   “哦?”那绷带怪人语气一扬,“真有趣,好久都没有后辈敢对我这么说话了。要不是那两个怪物不喜欢争斗的时候受人影响,我现在就想试试看你嘴硬的底气。”   “两个怪物?”萨琳一愣,“你们蹲在这里不动就是为了等他们打完?”   “是啊。”绷带怪人扭过头去,“序列013和序列014,在出现更强的介入者之前,没人敢涉足这块区域。”   “序列前十五的强者都来了吗。”萨琳心里暗自震惊,“看来这次的遗褪争夺会很激烈……”   “不一定。”绷带怪人否定了她,“你别看这次来了二十多个上位序列,但搞不好最后反倒是弱者得利。”   “为什么?”萨琳不解,“理论上不是强者机会更大的吗?”   “因为这次争夺遗褪的情况和以往都不一样。”   那个高一点的绷带人开口了:“以往的遗褪多半是落在个体手里,争夺起来没什么限制。但这次……002的力量毕竟不同寻常,早就有势力将它把持,施加手段隐藏了它。”   “所以现在大家等于都是瞎子。”之前的那个摊手说道,“像苍蝇一样在城里瞎逛,谁发现了灾源谁就有机会争夺。”   “不过这只是理想情况啦~”它摆了摆手,“确实就像你说的,没有足够的力量,即使发现了灾源也干不过彩虹谷哩~”   “彩虹谷!?”萨琳声音有些走样,“那些混蛋居然也过来了?”   “把持灾源的就是他们。”高个绷带人难得“看了她一眼”,“看来你和他们有些过节。”   “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萨琳阴着脸缓缓后退,“谢谢你们提供消息,下次见面时我会奉上谢礼。”   她将精神力锁在这两人身上,一点一点退下屋檐,身躯融入到墙角阴影。   “哈……”矮个怪人突然出声,“看来是阴影界的小家伙呢。”   “你心动了吗。”高个怪人偏头看他,“别忘了,我们的任务只是观察而已。”   “我知道我知道。”矮个怪人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说到底我只是感到可惜,明明我们所有人都这么强的,但陛下却偏偏要我们隐藏名号……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让‘蔷薇骑士团’的旗帜和他们并列——甚至把他们压一头呢~”   “铛!”就在它们交谈的当口,城区中央的战斗逐渐分出胜负。   “嚓嚓!”两道剑光从男人肩头飞速掠过,像切黄油一样将他的双手凭空斩飞。   “该死!”男人怒吼,转头看向身侧位置,愕然发现之前被他抓到那批自然人——他们赫然都不见了。   或者也不能说不见吧。只是在刚才的激烈交战中这批“材料”消耗太大,已经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全用完了。   “你的能力需要施法材料才能得到最大施展,这就是为什么你是014而我是013。”   伴随这道清冷声音,一个窈窕身影从尘埃中走出,双手拎着两把剑类武器。   “自然人的身体强度你应该心里有数,居然没能提前算好消耗完材料该怎么打,你这样的笨蛋还是直接滚远点,将争取的资格给我好了。”   “闭嘴!法芙尔!”男人怒骂,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你他妈的成天到晚用能力作弊……有本事我们去阴影界打!试试看完全没有光的环境里是谁厉害!!”   “我干嘛要答应不利的条件?”那身影噗嗤笑了出来,“就像你一样,唐吉斯,我的族人可也有不少是被你用能力活耗死的……”   说到这里,她的手腕翻转一下,那剑类武器反射着幽光照在地上,居然犁出了一条深邃剑痕。   “‘折光剑’!”   剑痕直直朝男人划来,顿时看的他面色大变。   “等等!你别忘了这次行动有陛下关注!我们不能自相残杀!”   “而且我的血傀儡根本没带来!你不能拿这种战斗的成果去套‘吞噬法则’!”   “焦——”   剑痕在他裤裆前夏然而止。   男子轻轻松了口气,然而还没等他彻底放松,那剑光猛然从中间炸裂,分成十多束幽光嚓嚓掠过他的身体,将他切割成了一堆碎肉。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也只是一具血傀。”   女性身影低沉说道。   “我不吃你,但你要帮我拿到遗褪。”   ————————   继续求票poi 第九十四章 洞中熔尸(保底)   充斥腐臭的幽深地道里,艾门一行人依然在飞速前进。   融合病毒的影响正在急剧加重,越是深入地底,她们携带的随身物品就越是危险——这些没有生命的死物会最先被病毒侵蚀进去,而一旦如此,她们所有的装备材料就全作废了。   甚至到头来可能会出现无比滑稽的情况:每个人连靴子和衣服都被迫遗弃,只能光着身子在地底战斗。   而且这还是比较保守的预估。假设的严重一点,在失去这些遮体衣物后,病毒接下来要融合的……可能就是他们本身的血肉之躯了。   “就要到了!”蜜思兰德气喘吁吁的跑在最前面,“本来不至于这么远的……这块区域被融合活化后肯定把他往下拉了!”   她的形象和最开始相比显得狼狈不堪,不但脚上的靴子破了大洞,身上的衣物也破破烂烂,活像是从棺材里面捞出的文物。   艾门等人也好不了多少。金发少女原本穿的是一套男式礼服——这套为替身缝制的长袖礼服此刻已经变成了“丛林探险者的短袖短裤”,那些消失的部分就是受到病毒侵蚀,自己脱落融入了地面。   跑动之间她的雪白大腿交相辉映,在她发梢的光源照射下分外闪耀。以至于跑在她旁边的撒迦莉雅频频斜视,中途差点还摔了一跤。   “当心。”艾门扶住她,“尽量不要让肢体和这些物质做直接接触。”   “嗯……嗯。”撒迦莉雅勉强点头,张口在黑暗中吐了口气,“不知道你感觉到没有,这里的温度好像越来越高了。”   “就在这!”蜜思兰德突然出声,其他人抬头,看到前面的墙壁上有一扇铜制拉门。   蜜思兰德跑到门前,先是撕下为数不多的衣裙布料包住双手,然后用力抓住把手,一点一点将门拉开。   艾门在这时观察了一下隧道结构,感觉它过于简陋,可能本身就是这个时代的城市在规划时提前挖出的排水道口。   彩虹谷还真会藏人——她看了一眼那扇拉门——这个时代的排水规划可没有1000年后那么先进,正常人是不会一开始就往下面找的。   “你们的人呢。”她尝试着问黑发女人,“一路走来没有看到任何人,彩虹谷不会只派了你一个人负责这儿吧。”   “当然不。”蜜思兰德缓缓摇头,面色有些不太好看,“但确实没看到他们出来,难不成是……”   她皱眉咽下一口口水,拿报废的布料点了火,就这样手持照明跨入拉门。   光将拉门内的环境照的微亮,一行人鱼贯进入,看清四周后各自被这里的景象震了一下。   这里并不大,也就相当于一座宅邸的书房。它的四周是未经雕琢的凹凸墙面,最中央有个两米长的坑洞,其边缘地面鼓着密密麻麻的神经肉芽,满地都是融合进去的血肉残骸。   这使得艾门感觉自己像来到了一头巨怪的胃部,因为这房间的四周材质,它们确实有超过半成都是蛋白质了。   “真热……”凯纳蒂亚伸手去抹头上的汗,“感觉像站在熔炉边上,你们是在这里造了什么炉子还是烧过炭火?不知道这种行为在封闭空间里是很危险的吗?”   蜜思兰德没有理他,她先在坑洞周围走了一圈,看向地面上那一个个微微凸起的残骸轮廓,脸色阴沉极其难看。   “这里原本有八个人看守,论本领都比我高强。”她解释说,“但现在他们都死了……我不懂为什么融合现象会一下爆发的这么严重……”   八个人,此刻已经变成八具尸体。这些尸体七零八落的散落在地上,和她们现在踩踏着的绵软地面粘在一起,表层蒙着一张暗红皮囊。   “还有那个洞……”她有些恐惧的看向中央,“那里原本应该是一张床的……拉瑞当时让我们把他摆在上面等待继承他力量的人,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也太反常了……”   “蒙娜不是说他的意识已经变成了他力量的傀儡吗。”艾门看了她一眼,手持宝剑走了过去。   “也许是他没支撑住,使得融合之力在地底深处提前暴走。”   “不可能的。”蜜思兰德看着她的动作不断摇头,“你并不了解拉瑞的为人,他能背负上位力量的诅咒存在这么多年本身的精神力就极其强大,只要他不想死就没人可以杀的了他。”   “而他答应的事他也一定会做到。”她轻声说道,“千百年来从无例外,肯定是有什么别的影响干扰了他。”   “如果有,亲自问他不就好了。”艾门摆摆手,“没有彻底爆发说明他至少残留有部分意识,应该还是能交流的。”   走到坑洞旁边,最直接的感受就是周遭温度越来越热。艾门左眼的视线划破黑暗,依稀看到洞口下方有一具人型轮廓。   这东西应该就是卡帕恰-拉瑞的身体了。她这么想。   床她是完全没看到,估计已经和地表融合。而这处坑洞成型的原因她推测是被高温熔的,因为那具身体正在源源不断的朝四面八方发散热量,温度之高足以让常人在短时间内被烤昏过去。   “啊……”就在她观察的同时,一道悠长而又沙哑的嗓音从下方传来,“我感到有特殊的鲜血在我附近……那是谁?靠近我是想做什么?”   “我是艾门-哈温。”艾门先是一惊,和撒迦莉雅交换过眼神后开口答道,“我和我的朋友前来这里,一方面是为了履行契约继承力量,一方面,我是收到了蒙娜的委托。”   “蒙娜?”那个声音出现一丝情感波动,“咳……确实,如果我是她的话,我也会委托能找到一切的强者来让自己解脱……”   “那么要继承我力量的人是你吗?艾门-哈温?”声音上扬,“你的血液虽然特殊但并不包含融合成分……不——等等,你的身体,这是……”   “不是我。”艾门没管他低沉的话语,径直将黑发少女扯到跟前,“是她,你可以喊她文森特。”   “是吗,文森特……”声音叹息,“这听起来像是远东海岛的命名习惯……”   “我算半个拉塔迪亚人,拉瑞先生。”撒迦莉雅半皱眉头看向坑洞,“时间紧迫,如果可以我想立刻开始继承力量。”   老实说,她有些紧张。毕竟对方论实力应该远在这边之上,而且她要继承——或者说去感悟的力量在多方形容中都不太美妙,似乎要付出极大代价。这当然会让她犹豫忧虑,不知道这么做会有怎样的后果。   “有那把枪做媒介,影响应该不会夸张。”   艾门在她头上拍拍,安慰她道。   “如果真有异变,我会帮你先杀了他。” 第九十五章 神性失控(还债147)   “……你们就这么明目张胆在我面前做这种讨论,给我的感觉会很奇怪的。”   那个声音顿了一下,似乎对少女的直白也感到无语。   “虽然我确实想了结自己,但我还是希望能把这个过程弄的浪漫一些……”   “浪漫什么。”艾门对他没有任何好感,“被能力挟持、被动爱上那么多女人到最后又不敢面对自我的家伙,我不觉得他有什么资格去要求浪漫。”   “你要是真浪漫,拉瑞先生,那你早就应该带着你的蒙娜去找你真正的敌人算总账,而不是荒废你的无敌力量缩在这个破坑里孤单等死了。”   “嗯?”洞里的熔尸颤动一下,“……解释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敌人’。”   “赋予你力量的人。”少女直接接上回答,“你的身体是人型,你愿意和人类相爱结合,这说明你最早和我们是一样的。那又是谁将这无边的磨难赋予到你头上?你难道不该找他算这笔账?”   “这不一样……”熔尸的声音里透出苦涩,“那时的我还很年轻,只想着追求力量而不去考虑那个后果,这一切只能说是我咎由自取。”   “而且我活了超过一千年,该享受的和该理解的也都体验过了。我只是不想再当这股根源的‘驼夫’,所以才想找一个人继任者继承力量。”   “现在说这些也没意义了……”它在坑底低沉叹气,“让她站在那别动,我要先检测一下她的身体条件……”   “我能问一下为什么你这里会这么热吗。”撒迦莉雅手持黑枪看向坑洞,“你的能力是融合而不是燃烧,为什么……这里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个问题问出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那个黑乎乎的“熔尸”又顿了一下。   “噢。”她听到他这样回答,“那是因为……前不久我吃掉了一个神奇的东西。”   “它炽热、强大,就像太阳一般能源源不断的给我提供‘扩散’的能量。受它影响我的力量开始渐渐不受控制,一直到十多天前这种影响在渐渐变弱。”   “神奇的东西?”艾门和撒迦莉雅都听的皱眉,什么东西能被“融合之王”称为神奇?他这一千年“吃”过的东西不应该是无所不包吗?   “哈温!”突然,撒迦莉雅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激动起来,“你还记不记得你为什么要来时间之海?”   “废话。”艾门俯视她,“不是为了找你鬼才想来。”   “我不是指这个!”黑发少女拼命摇头,“我是说——迫使你做出这个决定的诱因,那个危急时刻——你记不记得?”   “你是说导致你被迫进来的那个诱因?”   艾门挑眉,“那应该是,当初失控、已经和太阳火种融合的日冕。”   等等——她突然也睁大左眼,有些惊骇的看向坑洞——莉雅该不会想说这家伙吞吃掉的东西就是日冕吧?   日冕是在快爆炸的时候被撒迦莉雅带到时间海的,它在时间海里的爆炸不但将黑发少女撕碎散落在各个时间,本身应该也被炸成了碎片,不太可能会有什么“残骸”留下。   不过这种假设只适合套给普通的日冕。   随着思考,艾门渐渐发现了问题所在:太阳火种当初被年轮形容为“永恒不灭的神火”,和它相融合的日冕或许也不会轻易破灭。   它可能成了火种的一部分,或者火种成了它的一部分,然后这些碎片也散落到了各个时间点,拉瑞吃掉的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这位融合之王才会出现能力暴走的现象,它的身体组织才会被蒸发到空气里形成融合病毒,被一点点的传导到地上,逐渐影响周围环境。   想要证实猜测很简单,艾门直接跳下坑洞,抬起剑柄对准熔尸。   “是真的……”她喃喃自语,“它的体内有我熟悉的能量结构,日冕没有消失!而是因为火种的作用依然存续!”   “那么这种东西又是怎么被送到幽深地底,然后被一心求死的拉瑞吞吃的呢……”   没由来的,她感觉事情好像并不简单。因为这个据点是彩虹谷为了隐藏拉瑞特意弄的,他们不会允许任何奇怪或者说危险的东西靠近拉瑞。   即使是他们得到了日冕碎片,对这东西感兴趣,他们也应该派人把它带回老家,至少挪到其他地方去,不可能贸然把它跟融合之王摆在一起。   “这个问题我能解答。”   就在她皱眉沉思,撒迦莉雅被问题问住,其他人莫名其妙不懂意思的时候,一个悠长的声音从角落传来,随之响起的还有咯吱咯吱开门的声音。   那扇拉门再度被拉开,走进来一个长发蓄须的中年男子。他身后跟着一个艾门熟识的窈窕身影,正是身穿暗金铠甲的棕发女官。   “冕下?”阿尔贝蒂娜看向前方的男子,不知道怎么感觉他传来的气势有些不太一样了。   如果说之前的奇格兰就像春风般柔和,像大地般醇厚,现在的他就像冬风般凌冽,整个人透出一股凌厉的锐气,隐约还能闻到血的味道。   她不知道这种变化意味着什么,但她拟态自黑鳞火龙的生物本能却让她感受到了从其身体里传来的危险。那种感觉就像是面对深渊的裂口,是她至今为止所承受的恐怖之最。   “你是……”艾门和撒迦莉雅看着他,意识同时陷入恍惚,总感觉那双黝黑眸子里透出的冷漠曾经见过。   “不认得我了吗。”棕发男人一扬眉毛,“也是,一方面借用了别人的身体,一方面我们确实没有真正见过面。所以我还是正式点做个介绍好了。”   “这具身体的名字是奇格兰,纳米亚-奇格兰。”   他朝两位少女欠了欠身,念出一个让凯纳蒂亚和蜜思兰德大惊失色的崇高名字。   “而现在的我是寄生在他身体里的另一缕灵魂。”   “你们可以叫我,以太-约拿。”   ————————   继续求票票poi。 第九十六章 真正承接点(保底)   约拿刚刚报出名字,站在他侧后方的阿尔贝蒂娜瞬间暴起,尖锐的龙爪直直刺向他的后心。   此刻的阿尔贝蒂娜是穿着那套暗金铠的,她的手肘关节有附加力道的火焰喷口,两股力道相互叠加使这一击又狠又快,她有绝对的把握能贯穿对手。   “铮——”   “怎么……”棕发女人惊讶出声,她刚才只觉得眼前一花,居然被一道从地面上生起的残影攥住了手腕!   “这是什么东西?”她看向那道暗红残影,“已经被融合之力同质化的血肉地面……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   “因为这里面同样包含了自然的力量。”棕发男人偏头看她,操控那道隆起的“血爪”将阿尔贝蒂娜提到面前,“很多人以为‘融合之力’让诸多不该凑到一块的东西融为一体是‘反自然’、‘反伦理’的,但他们似乎并没有想过,自然的目标就是‘融合’。”   “春天抽芽,夏天盛开,秋天结果,冬天凋零,万物的生灭本质上就是用残骸去哺育下一个自己,所以从广义上看,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整体’。”   “你还是操心下身体完整度吧!”艾门瞬间出现在他身体侧边,抬手就是一剑撩斩:“给我松手!!”   这一剑极快,旁观的蜜思兰德只看到一道闪烁的微光,凯纳蒂亚更是毫无所觉,连她出剑都没看到。但约拿却极其准确的召唤出血肉傀儡挡住了她,同时他身体后退,瞬间脱离了她的剑光范围。   “嚓!”艾门一剑将抓住阿尔贝蒂娜的血爪砍断,没有看她,身形继续冲向敌人。   她不知道为什么536年的奇格兰会孱弱到被体内的约拿反噬控制,但既然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与其废话半天讨论原因还不如先动手把敌人干掉。   光炎剑,爆剑,粒子震动,焰化拟态……所有技法被她一股脑叠加到狮心剑还有自己身上,身体表面更是凝结出一副火焰铠甲,划着火焰流苏一剑剑的朝约拿劈斩。   阿尔贝蒂娜也没有闲着,有过之前和艾门的协同作战经验,这时她也心有灵犀的跟紧少女,帮她抵挡或者补上攻击的空隙。   “……”撒迦莉雅看了看打的热火朝天的三个人,掂量一下手里的黑枪,咬了咬牙也冲上前去。   不过她还是比较有自知之明的,她知道自己现在身体太瓤,所以只是端着黑枪所在一边,等约拿背对自己的时候才捅一枪过去。   “敢用这种状态面对我,不得不说你勇气可嘉。”结果她捅第二次的时候约拿突然将脖子扭过180°正对着她,“文森特-撒迦莉雅,你也是我的好女儿啊……”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嗓音变得沙哑不堪,经过短短一瞬间的扭曲变化说到下半句的时候居然变得和弥塞罗的声音一模一样。撒迦莉雅顿时皱眉一枪出去:“别用他的声音来干扰我!”   融合和自然的力量瞬间生效,暗室那软趴趴的血肉地面被约拿一召立在身前,材料性质被瞬间从蛋白质转化为包含碳硅锰的合金元素,直接在强度上超过钢铁,挡住了她的“菊花一枪”。   狗屎——艾门同时也被另一道转化的壁障挡住去路,感觉打的憋屈无比——这种随意转化物质的能力,他该不会是自己提前把融合之力给吸收了吧?   被约拿转换材质之后的超强合金就连神焰都无法快速熔化,这些金属物质至少能在她火焰的炙烤下撑上两秒,而两秒在这种关头简直比一节课的时间还要长。   “滚开!”阿尔贝蒂娜一口龙火喷在壁障上,艾门一剑捅穿削薄的合金,刚从火焰中冲出就看到棕发男人手里捏着黑发少女,提着她的脖子让她拼命蹬腿。   “嚓嚓!”愤怒的少女瞬间就是两剑出去,身形绕过一道道暴起的屏障,旋转剑柄朝敌人一刺,一击将拦路合金熔化钻开。   “嗯?”这一击的力量就连约拿都没想到,危急时刻来不及躲避,他只能松开撒迦莉雅,张开左手充当盾牌。   “嗤嗤——”血肉之躯当然不可能阻拦古神兵器,狮心剑的剑尖从他掌心中直刺进去,旋转着钻进了他的整条臂膀。   “爆剑!”艾门抓住机会爆开神焰,“你的左手别想要了!”   光芒炸裂,那一瞬间只看到约拿的左手臂钻出无穷光亮,在一片炽热的神火中一点点化作虚无。   “砰!”一波交锋就此结束,艾门拉着救回来的黑发少女挡在她面前,旁边站着虎视眈眈的棕发女官。   “咳咳……”自称约拿的棕发男人则捂着左肩后退数步,身体被爆开的光炎气浪冲的贴在血肉墙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艾门抓机会问棕发女官,“我是让你们去请奇格兰的,为什么536年的他会被约拿抢走身体?”   按照现实时间算,深海里的奇格兰笔记是在50-100年之前这个时间段被记述的,这意味着奇格兰差不多要到1100年之后才会支撑不住被约拿反噬,为什么这个536年的会这么弱?   “很简单。”撒迦莉雅一边喘息一边冷冷回答,“因为这个约拿是1779年的——他不是亡灵!是和我们处在同一时间的那个怪物!”   这一点她能百分百肯定,因为536年的约拿显然不可能用那种语气叫她,更不可能模拟的出弥塞罗的声音跟她说话。   公约536……公约536尤西里安-弥塞罗都他妈-的还没出生呢!这个时候的约拿要是能知道这个人才是真见鬼了!   “她说的不错。”约拿站直身体看向艾门,“我的时间和你们确实完全相同。”   “而且我劝你们不要再做无用功了。”他盯着艾门挪动的手腕,“即使我在这段历史里寄生的只是神主投影,这个力量也不是三个凡人能对抗的。”   “……为什么。”阿尔贝蒂娜眉头紧锁,“我们明明已经把控了时间海的入口欧锦城,船队所有人也都做过检查里面不存在任何拟形魔,你是怎么做到跨越时间出现在这里的?”   “你如何能指望你的敌人将能力的底细透给你呢。”约拿看着她弯起嘴角,“看来当初对你的培训课还是太轻松了,阿尔贝蒂娜-俄塞纳。”   “你……”棕发女人瞳孔微缩,身体本能的因恐惧而后退一步。   他的声音居然又变了,变得和坎索-哈温一模一样!   “他说的对。”   红毛鹦鹉站在艾门肩头,利用她的发丝做阻挡观察对手。   “即使那只是一具神主遗留在时间海里的投影,硬碰硬你们也没可能赢的。”   “现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脱身,撑到援军从海上过来。”   ————————   6点之前应该还有四章,昨天耽误了,今天五更补吧。 第九十七章 约拿分身的力量(还债148)   “碧蒂斯?”艾门凝神,这鹦鹉的说话语气明显不可能属于拉拉。   “我已经让图撒放开力量驱使舰队赶过来了。”拉拉学舌金发女人道,“你们无论如何都要撑住,千万别在那里掉了链子!”   “有那么夸张吗。”撒迦莉雅鬓角渗出细密汗珠,“从刚才交手的感觉看这家伙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一边说她一边抬头观察这个对手,突然极其惊愕的发现:就这一会交流的功夫,他炸掉的左手居然已经长出来了。   “可能过去你们打了不少胜仗。”棕发男人活动了了一下新生手臂,弯曲它,做了一个握拳的动作,“胜仗,胜利,还顺带阻止了我的一些计划……”   “但你们都不了解这个世界的真相,都不明白被排斥在集体之外的自己有多丑陋。”   “当心。”艾门微微压低身体重心,“不管那家伙是谁,记住我们在面对的东西……是一个神。”   “艾门——哈温。”男人出声,再次变成坎索的声音,“我的乖女儿,你可能以为逃到时间之海就能摆脱我的追捕,以为和空还有蜂巢交过手就能衡量敌人的力量……你实在是太天真了。”   “……”包括艾门在内,撒迦莉雅和阿尔贝蒂娜一起跟着她放低重心,神经紧绷注意力集中,都在警惕敌人的反击。   不讲道理的合力偷袭……这种事她们在刚才已经干过了。效果目前看并不太好,对手似乎没有受到什么严重伤害。   而她们确实对他的存在方式以及握有的能力一无所知,在拉开距离的情况下小心谨慎……是应该的。   “拉瑞。”男人抬手轻轻一扬,口中念出熔尸的姓氏,“来,在你真正的继承人到达之前先把你的力量还给我吧。”   “你……”熔尸身躯剧烈颤动,还没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便全身溶化在血肉地面,通过地面隆起的血管组织被输送上来,一鼓一鼓的传递到男人脚下。   这场面真是恶心极了,所有人旁观者都露出震惊以及不忍的表情。   “啊!”角落里传来老头的尖叫,艾门用余光看过去,发现凯纳蒂亚和蜜思兰德……这两个人的身体组织也在飞速上演融合现象。   他们的靴子早就化了。从脚掌开始,他们的身体彻底和地面融为一体,两个人渐渐像软体动物般软趴趴的瘫痪下去,溶化成一大滩鼓起的溶液被血肉地面尽数吸收。   而且不只是这样而已,以他们被吸收为开始讯号,之前那些凸在地表的、还未彻底融合的彩虹谷强者也被溶化了尸身变成溶液,一鼓一鼓的被血管组织送给约拿。   他在这一刻仿佛成为了世界的中心,整个暗室地面都隆起血管,从四面八方各种角落汇聚到他所站立的那个点,竭尽所能的在为他的身体传输“能量”。   “……”无法容忍自己居然在这一刻眼睁睁看着,撒迦莉雅探枪戳爆了一团高高鼓起、正在往约拿移动的血管。   结果那血管瞬间爆开,溅射出一大捧带着惊人恶臭、呈半消化状态、还能看到部分骸骨的血肉溶液。   “……这个疯子!”艾门用惊惧的眼神看向约拿,“这鬼地方不能待了,想办法出去,快走!!”   从血管的输送情况分析,约拿要吃的人可不止这里的几个。   那些鼓动、流动的粗壮血管……它们有很多都是从暗室角落里凸出来,一齐汇聚向约拿脚底的。这意味着她们下来路上的一切尸体——或者可能这座城市——以及它周边村镇里被融合病毒同化的所有生灵……它们都会在这一刻被约拿吸收,成为他成长壮大的生命养料!   撒迦莉雅知道她从不夸大,立刻调头就往拉门处跑。而阿尔贝蒂娜则扭头看向金发少女,她想拉着少女一起离开。   “殿下!”但她伸出去的手却抓空了,艾门在这一刻不但没有往后跑反而冲向僵立的男人,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艾门额头渗出细汗,如果有选择她当然也不想在这时候反跑,但她没办法,因为在她刚想跑的时候黑猫突然从她影子里窜了出去。   “喵!”那大概也就是两秒的功夫,幽影猫比比飞速窜到约拿脚下,用毛茸茸的小爪子从一滩烂掉的血肉组织里掏出一颗发亮的晶体。   “喵!”艾门一把将它抱起,黑猫却在她怀里疯狂扑腾,四只小爪子都在指向晶体的位置,似乎在明示她无论如何都得去拿。   “……”它搞的这么明显,艾门只好身体一顿将晶体抓住,同时微微抬头看向约拿,正好和他冷漠的眸子在空中对上。   时间在这一刻几乎静止了,从那双冷漠冰冷的黑色眸子里艾门仿佛见到了一万个宇宙的生生灭灭。她看到有无穷无尽的天体在星空中坍缩扩散,思维和意识犹如落到黑洞之中无法自拔。   “殿下!”关键时刻,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抓住她,拉着她的臂膀往后一扯。艾门整个人瞬间清醒,踉跄被带着退了一步。   “走!”阿尔贝蒂娜不敢怠慢,伸手一拦她的腿弯将她打横抱起,飞快朝门口夺路逃窜。   “快!快!”撒迦莉雅用黑狂枪抵着那扇正在软化的铜质拉门,等她们出来才收回枪,同时身体往后一躲,没有被倒塌的墙壁从后面盖住。   下来花了十多分钟,上去的感觉却是度秒如年。三个人在蠕动的血肉通道里不停躲避飞奔,最后还是让艾门打头阵才用神焰烧出通路。   “动静太大,外面的人肯定也察觉了……”   出来之后,她们心有余悸的看向下方,看到方圆数百米的城池地面都在下陷,而且就连外面的地表也在隆起那种恶心血管。   约拿并没有让她们久等。就在她们出来还数不到二十秒钟,一个浑身穿着破烂长袍的棕发男人从地底升起,两只幽黑深瞳死死盯着地上的艾门。 第九十八章 噩梦中的冤家配合(还债149)   “你们已经在我身体里了。”那个身影冲少女张开双手,“你们还能躲到哪去?”   “嗡——”   随着他的动作,地面嗡嗡震动起来。城池大地犹如翻滚的地毯颤抖蠕动,一头头融尸傀儡从她们能看到的所有载体中探出身体,纷纷嚎叫着扑向这边。   “哈温……”撒迦莉雅惊惧的声音传来,“我的腿,这是……”   艾门和阿尔贝蒂娜转头看她,发现她腿部的血肉已经陷入蠕动的大地,而且膝盖以下的部分已然开始和大地融合。   “殿下!”   还没等艾门再说什么,棕发女人也惊惧出声:“我感觉,我的身体在里面软化……”   她穿的是那套作为生日礼物被赠送的铠甲,艾门当然知道她说的“在里面软化”是什么意思。   “混蛋!”   危急时刻,少女只来得及低声发出一句咒骂。她对撒迦莉雅道了声“忍着”,抬手一剑便将她双腿砍断。   “咳……”撒迦莉雅咬紧牙齿,被她扯住身体抱在怀里。   “拟态!”她又对阿尔贝蒂娜低吼一句,“扩大你的身体面积!”   棕发女人立刻化作黑鳞火龙,拟态才刚完成,她的两条后腿和大半条尾巴便啪嗒一下掉在地上,被蠕动的地表吸收吞噬。   “轰!轰!”   房屋塌陷,地面发出末日般的崩裂巨响。一座座房屋塔楼被侵蚀活化,犹如生物的软体组织随着地表波动被甩来甩去。远远看着简直如同魔怪的手足,整座城池就像一头苏醒的巨兽。   “这可真是,噩梦之景啊……”撒迦莉雅被艾门抱着飞到半空,被黑鳞火龙用身躯载着,面带惊惧的看着下方。   这块区域内的魔能粒子已经全被吞吃完了。黑鳞火龙之所以还能飞并不是依靠自然粒子,而是艾门在用内环战阵给铠甲供能。   这些能量让铠甲的零部件依然可以为火龙提供喷口动力,再加上它的翅膀还完好无损,暂时在天上拍翅悬浮还是没问题的。   “朝海边飞!”艾门仍记着碧蒂斯在最后给出的提示,“再飞高些!别看下面!”   “但是那家伙追来了啊……”撒迦莉雅忍着剧痛指向下方,“约拿——那家伙吃完东西后又变强了!”   “阻击的任务交给我。”艾门从龙背上跳了下去,“阿尔贝蒂娜带着莉雅去海边——不要回头。”   她的声音里带着愤怒和决然,但其他两人都能看出来她此刻“非常冷静”。原本还想多说什么的阿尔贝蒂娜顿时闭嘴,歪歪扭扭的载着人朝海岸飞去。   黑鳞火龙的尾巴在飞行时是平衡器和风向标,失去尾巴她飞的极其吃力,需要耗费更大的力气才能维持不栽下去。   “……”撒迦莉雅发现了这点,她有些犹豫的看了看龙头,倒持长枪朝左一挥,将自己的左臂也斩了下来。   “你干什么?”阿尔贝蒂娜大惊失色,“你不要命了!”   “我是要命才这么做!”黑发少女瞪了她一眼,张嘴咬住黑狂枪,用右手抓住掉落的左臂。   “我的第一次血肉融合……哼,这机会就便宜你了!”   一边说,她将左臂往火龙的背部用力一按。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条手臂的血肉在被按下去的同时融成一团,顺着火龙的脊背骨一直蔓延到它的断尾末端,膨胀出一团新生血肉在那里塑形,居然帮它又“长出了一条尾巴”!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和你并肩作战。”阿尔贝蒂娜偏过龙首看向她,“这样你就只有一条右手可以用了,接下来的战斗……没问题吗。”   有这条新生尾巴辅助平衡,她飞的要比之前轻松多了。但一想到这居然是情敌用身体资助来的,阿尔贝蒂娜就浑身难受,很想在空中把尾巴甩掉。   “我怎么知道。”撒迦莉雅苦笑一声,“反正这具身体也不是完整的我,能活一会是一会吧。”   “哼。”火龙傲然扭过脖颈,“但想追随她的话这种程度可还不够。”   说完,她操控暗金铠甲朝背部汇聚,成百上千块铠甲碎片自下而上包裹住黑发少女的下半身,用这种方式给她在脊背上构筑了一张特殊“座椅”。   有这张座椅帮少女固定身体,她至少可以腾出手,拿着长枪去捅人了。   “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不等少女表示惊讶,火龙猛然在空中急速旋转,“接下来的就看你了!”   “咻咻——”   这一转正好躲开两道雪亮剑气,撒迦莉雅用余光追随剑气去向,发现它们又飞出了数百米,直到将整块云层斩成四份才逐渐消散。   “汇聚在边际城的根源强者吗。”她用仅剩的右手握紧黑狂枪,发丝迎风狂乱飞舞。   云雾划开,露出月光下的一道虚影。仔细看去那赫然也是一名飞天的骑士,她手持双剑,骑的是一头血肉构筑的狰狞邪龙。   “嚓嚓!”   她们能看清那边,那边自然也看清了她们。那女骑士二话不说又是两剑过来,在半空中对黑鳞火龙紧咬不放。   “好快的攻击!”   途中撒迦莉雅挥舞长枪挡开不少投来的剑光。但它们来的太快太密,几乎就是光线凝束在空中切割,导致她还是避免不了被擦了一下,脸上出现一道血痕。   “能量性质接近于无……”她默默在心里感受了一下,“敌人的能力似乎是用一种特殊手法折射光线……”   折射……   光线……   “喂!”她用枪杆在龙背上敲打几下。   “把你之前亮过的护心镜借我用用!”   ……   她们在那边和法芙尔硬撼,艾门也在跟约拿苦战。   经过一段时间的试探和正面交锋,她算是大致摸清了这个人的战斗方式和一部分能力。   首先是来自熔尸的融合之力,那是一种无声且没有任何预兆的传递,能够将很大范围内的所有存在都融为一体。   其次是转化之力,就像他之前将血肉拉起变成合金,那些融合的物质他可以自由改变其元素形态。   而且不止是金属元素,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来自奇格兰本身的力量——那些物质还可以被转化为粒子能量,被约拿用来自由组合魔能技法。   所以她打的相当难受,哪怕融合的力量不知道为啥对她不起作用,可光是各种魔能轰炸就够麻烦了。   这样下去不行。   躲开一道爆裂的龙卷,艾门眼前闪过黑影,才刚来得及抬手招架便被拍飞。   那是一栋软化的钟塔,这玩意现在就跟“手指”一样竖在地上,会配合其他房屋摆动给她制造压力。   打到现在连他本体都没摸到一下,这样下去会被耗死的。   所以该怎么办呢。   她正苦想,突然感觉怀里有个东西正在发烫。   拿出来一看,是比比之前发疯要她带出来的那颗炽光晶体。 第九十九章 强行构筑第二战阵(还债150)   法芙尔今年已经快两百岁了。   虽然她在原色界的家族里按辈分排还只是个孩子,但她确确实实已经在世界上存活、闯荡了接近两百年了。   她的家族并不强大,传承血脉的力量也仅仅只是让“光影”透明和收束。但自从她被选中成为一支秘密部队的成员,她便通过异种的力量扩大了自己的能力优势。   被选中直面根源的人,通常也会在那里开启融合异种的仪式。这种融合并不普通,它能直接帮传承者加深对自身力量的了解,让他们尽可能从根源中体会到最为契合的根源之力。   而法芙尔体会到的力量就是“让光折射”,这力量不但能将她的攻击强度提高到恐怖级别,同时还能辅助她的肉身防御,将她的身体隐藏在折光导致的幻象之中。   在这两百年里,她经历了许多,见识了许多,和那对用五彩原石所打造的折光长剑一起,在数个世界都留下了自己的赫赫威名。   “折光剑法芙尔”,这个名号已经伴随她近百年,并一点一点从根源序列的末尾席位爬升到了第13位,536年只有不超过12个个体比她更强。   她是强者——当仁不让。即使面对比自己更强的对手她都敢出手进行试探,更别说这次追击的还是个残废,一个丢掉双脚左手,只剩一只手能用的“残废骑士”。   “我已经看穿你们的躲闪方式了。”   乘坐在“血傀唐吉斯”用分身血肉所变化的邪龙背上,法芙尔以冷冽的目光追随敌人。   “下一轮攻击就是你们的死期!”   “难以想象排名前列的根源强者能力居然会这么简单粗暴!”   她的折光剑芒在半空中高速划过,一定范围内根本无视距离转瞬即至,真真是有“光”的味道,不靠预判招架根本不可能挡的下来。   撒迦莉雅就挡的很辛苦,老实说之所以她们能撑到现在多亏了那副暗金铠甲。很多漏掉的剑光都被铠甲挡了,虽然损坏了不少零件但总好过被当空切碎。   “那个‘空王’的排位是30多。”阿尔贝蒂娜抽空喘息,“如果后面那人真的能折射光……他确实没什么机会去发动挪移之力。”   光的速度可不是开玩笑的,哪怕那不是真正的光,只是速度接近光的“被折射的剑光”,这个能力也相当恐怖,根本不是普通强者能对抗的。阿尔贝蒂娜估计要是换了普通高阶来多少对方就能杀多少——没有别的,那剑光的速度就是快,那个强度它就是高。速度比不上强度撑不过的后果就是被“直接秒杀”,真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只能用阴招了!”撒迦莉雅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她用敲击提示火龙,“记得待会把东西给我!”   “嗯,这是不打算继续逃了?”   追到一半,法芙尔突然发现自己的猎物折了回来。   “胆子不小……”她先是一愣,然后勃然大怒,“胆敢面对我的折光……我要把你们切成毫米大小的碎尸块!”   她本来是对塌陷的地面更好奇的,因为按照之前的推测,这异变的源头很可能就是假设中的灾源之地。   但还没等她靠近那里就看到一头黑鳞火龙载着一个人窜了出去,这……这换了任何人恐怕都要怀疑自己要的东西是不是已经被对方夺了。   “去死!”法芙尔迎面挥出数道折光,“然后将遗褪的力量留下来罢!”   “镜子!”撒迦莉雅提前大吼,“快把东西给我!快!”   “来了。”背上的铠甲层层变形,推出一面带握柄、直径二十厘米多的闪亮光镜。撒迦莉雅拿到镜子后将它咬在嘴里朝面前一挡,那故意被她漏下的折光便从枪影缝隙里穿透进来,正正好打在镜面中间。   “焦——”   白亮的剑芒被镜面折射,从区区一道分裂成声势惊人的无数道。法芙尔即使遭遇过不少用反射针对自己的敌人也没想过这面镜子居然能“射这么多”,被反射来的剑光逼的手忙脚乱,浑身上下都挂了彩。   “该死的!”她恨恨抬头看向前方,突然看到那头黑鳞火龙——它的背上赫然空了。   “嗤!”同一时间,利器钻透血肉的声音从下方发出,法芙尔缓缓看向胸口,看到那里正透出来一节黑色枪尖。   “光的折射,确实是个好能力呢。”撒迦莉雅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如果是在地面上恐怕不会这么容易,但既然你要乘坐飞行坐骑,这个事情就好办多了……”   地面上的敌人可以用这个能力折射出幻象骗人,而在空中,不管她怎么折射也是要坐在坐骑上的。   “你……”法芙尔口中喷出血沫,没来得及再说什么,撒迦莉雅便抬手将她甩了出去。   “啪!”随手一枪将邪龙抽落,黑发少女再次落回火龙背上,那些铠甲自发靠过来包裹住她,帮助她重新完成固定。   “这样前路就通畅了……”   她低头喷出一口胸腔淤血。   “希望哈温那边也能顺利。”   ……   艾门这边其实挺不顺的。   她各方面基本都是不折不扣的八阶水平,唯独攻击范围一点也不像个施法职业。   攻击强度上,她有自信比普通的八阶高很多。但她的剑光和火焰充其量只能攻击到五十米范围之内的目标,一旦被逼的无法近身就会很麻烦,相当麻烦。   “砰!”再一次,她在躲闪爆炸的间隙中被活动的房屋给阴到了。   这回她倒是躲开了抽打,但肩膀袖口却被塔楼上的融尸拽到,还是免不了要被甩飞。   “哼!”从废墟里冲出,她喘着粗气看向约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办法——这段时间她其实已经想到了一个,但她并不确定那有没有用,而且那实话挺危险的。   “你是在为同伴争取时间吗。”   棕发男人飘到上空,居高临下俯视着她。   “你就不好奇为何我们交战这么久都没有人来?”   “因为他们大部分都已收到我的命令,主动去半路截她们了。”   “你到底是怎么跟过来的?”   艾门瞪着他,面露愤恨。   “这是完整的你还是只是一具分身?”   “当然是分身。”男人点头,“虽然在536年的我只是一道意念分身,但托寄生体是神主的福,我能做的事要比你想象中多出不少。”   “神主?”艾门一愣,眼里露出一丝恍然。   碧蒂斯说过,神主即使是投影,在时间海里依然会保留其“独立性”。   意思就是他们可以像现实神主的分身一样在时间海认识自我,并不会局限于存在的历史,愚昧的将自己当做真身。   约拿估计是利用了这个特性,使得每一个时代的奇格兰都能随意觉醒成自己。   “分身对付你也够用了。”   男人凝神看向少女。   “你所拥有的那身血肉,也是时候给我还回来了……”   “你就那么想吞噬我吗。”   艾门低头,抬眼斜斜瞄着对方。   “可以的。”她这么说。   “我现在就让你……尝尝味道。” 第100章 强行构筑第二战阵续(还债151)   “你说什么。”   棕发男人微微一怔,似乎没想过会得到这种回答。   但艾门却已经在行动了——只见她一点点褪出焰化拟态,选择性的只露出小腹皮肤和空气接触。   这倒不是她想刻意卖骚去搞事情,而是她露出来的这个位置,这个位置上所铭刻的寄生蛛纹身可以被她逼迫着去搞事情。   自从寄生到少女体内以来,这个纹身就从来没有“吃过好的”。原因不是它不想吃也不是少女刻意不给它吃,而是她体内的神焰粒子堪称阴影天敌,给寄生蛛一万个胆子它也不敢贸然吞噬。   正常发展它应该早就受不了转移宿主了,但琴的封印确实非常牢靠,一直到进入时间海如此之久它都没能突破纹身,还是只能缩在她肚子上。   而艾门现在的操作就是在进一步逼它——她想看看这东西面对被融合的危机是否会放下偏见开始吃她的神焰粒子。   我的猜测应该是没错的。   她有些紧张的看向四周。   约拿篡取的融合之力基本是通过虚空传播,而我是因为有古神之血,且血液里被维多利亚“上过锁”才得以幸免。   除此之外,我身体上具备的其他物品应该都是无法幸免的,包括这个寄生纹身,只要我把它裸露出来它就必然会被环境“吃掉”。   那么面对死亡危机你会怎么做呢。   小蜘蛛,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这对她来说是一场豪赌,赢家可能会赢得一切,而输家却什么都无法剩下。她就抱着这种紧张心态仔细关注着蜘蛛纹身,感觉它在纹身框架里到处乱爬。   如果这时候她低头观察,可以发现她肚子上的黑色纹路确实是在逐渐变淡。   融合之王的力量不容小视。只是无心逸散都能导致以边际城为中心、附近广袤的土地遭受牵连,此刻被约拿有心控制,它影响的效率远比艾门想象之中快。   幽灵寄生蛛的幼生体在纹身框架里疯狂颤动,它的生物本能告诉它再这样下去不补充会被吸出去死掉,可同样也是这股本能在警告它——吃了宿主体内的炽热能量同样会死。   它颤动着、抗拒着、犹豫着、恐惧着……最终还是在少女期待的关注下,开始吸收她送过去的战阵能量。   炽热的能量是所有影魔的天敌,寄生蛛在吞吃下神焰能量后浑身泛起金色光纹,颤抖的幅度越发剧烈。   但至少它还能被金色光纹勾勒着身躯留在这里,不至于像它逐渐褪去的黑色轮廓一样,被吸纳出去和虚空结合。   寄生蛛彻底疯狂了,它开始源源不断的吞噬艾门送去的神焰能量,连带导致的后果就是她的力量层次飞速下降,转瞬就从“老牌八阶”的程度掉到了差不多“初入八阶”。   “你这是在干什么。”男人懵了,搜肠刮肚也搞不懂为什么她要用这种方式自降境界。   “你是约拿的分魂,拥有他的现实记忆。”   艾门缓缓抬头看他,“那你肯定知道日冕的力量有多强大,你之所以赶在欧锦动乱后才派蔷薇骑士去捕获我不是因为那时我才暴露动向,而是因为你不敢——你不敢在我失去日冕前派人碰我!”   “……确实是这样。”男人静静和她对视,“或许你从来没有想过,用太阳火种做诱饵诱惑你控制哈塔神尸……这其实就是为了让你拥有的力量失控。”   “我从来不否认我恐惧那个力量,我的孩子。”他一点点皱起眉头,“虽然同样是太阳化身,但你的化身和维多利亚相比要强出太多。光是那个力量完整释放就足以毁掉整个真实空间,我当然要想办法弄掉它才会试着碰你。”   “但你失败了。”少女咧嘴,“你没想过你亲自挑选的继承人会背叛你,替我将失控的火种带到这里。”   “不,我成功了。”男人摇头,“至少她成功担当了一次诱饵,迫使你劳师动众,从不好入侵的独立临界区主动来到时间之海。”   “你可能不知道这种行为意味着什么。”他半垂眼帘,瞳孔里不带丝毫感情,“我的力量确实不能穿过时间屏障,但神主可以。”   “借助神主投影的特殊特性,‘寄生奇格兰的约拿’将存在于人类诞生后的所有历史。这意味着即使你能在这段历史里击败我,接下来你也会面对无数个我,无数个占据奇格兰身躯的我的投影。”   “所以这注定是一场没有结果的追逐。”他这么说道,“你的抗争毫无意义,除了让你受更多的伤,让你经受更多痛苦之外它不会带给你任何东西。”   “你错了。”艾门的左眼一点点睁大,“我的抗争和努力会在这一刻开花结果。”   “即使真的如你所说接下来每经过一段破灭的历史我都要再面对一次神主投影,我也不会就此放弃。”   “因为我最尊重的那个长辈告诫过我——别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①   “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着吧,约拿。”她拿捏住那枚炽光晶体,“这枚留下来的火种碎片将成为我力量的基石,帮助我在这一刻——重塑日冕。”   “嗤——”   刚说完,她的焰化拟态再一次裹住全身皮肤。   气息跌破七阶巅峰,从凯纳蒂亚那得到的八阶进阶法在她体内飞速运转,原本这时所需求的海量能源将由“吃饱喝足”的寄生蛛提供,再也没有任何因素能阻挡她第二次成就八阶。   这就是她打算冒险去赌的东西。   她要用这些机缘巧合汇聚起来的因素和条件第二次去构筑“日之冕”,并且用这次机会把它固化,成为身体内环的第二个战阵。   ————————   ①:出自第二卷第192章“交换决心”。   熬了会夜还是把工作完成了,而且填了一些之前的坑,算是很开心吧~   大家投票的同时最好也留点弹幕,哪怕只是数字也好,这样我会更开心的~~ 第101章 绽放的日冕,恒星秘剑(保底)   严格来说,从失去日冕的那一刻起,艾门就无时不刻不想着重新将它构筑回来。   但遗憾的是那并不是普通的拟态法,即使不算拟态时的硬性要求——即需求难以想象的巨大能量,她首先也得满足一个前置条件——让内环战阵“沸腾”起来。   这不是说温度上的沸腾,而是指她体内的能量和生物波必须要同时产生强烈震动,通过这种震动来提高内环的温度上限。   通常这种现象只会发生在生命层次得到升华的节骨眼,也就是进阶的时候。但她才刚成为八阶没多久,根本不敢奢望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再次冲击半神层次。   艾门等不了那么久,所以她一直在想办法另辟蹊径。   在这个过程中,她遭遇了凯纳蒂亚,并从他那得到了公约536年掌控者的进阶法门。   这种进阶法和1779年的进阶法完全不同,它不依赖掌控者自身的学识积累,而是通过神术的祈福来“抽取知识”。   虽然其中的硬性条件也挺麻烦——比如需要专门的神殿祭祀来主持仪式并提前做好相关学科的预习准备,但别忘了,她的身体里本就沉睡着一位真正的神祇。   胜利女神维多利亚,如果是由她来主持进阶法配套的神术仪式,艾门不相信这个效果会比她去哈塔神殿来的更差。   如果她还是七阶,她直接就可以开始用这个方法进行突破。   但她已经过了这个层次,那这个法门对她来说就是废物。   她必须要想一个办法来让自己的境界倒退,而这在很多人眼里都是比成就半神还难的任务。   实力倒退并不等于境界倒退。掌控者的“境界”不是什么玄之又玄的心境和感悟,它就是指的生命层次——每次突破固有枷锁后所获得的灵魂升华。   想让这种东西倒退,简单来说其难度类似于“先了解自己的身体能活多少年然后想办法污染它让它以后会少活一点但同时又不影响它现在的状态”。   凯纳蒂亚说她这辈子都不可能用上这门进阶法,他并不是在胡说八道。因为这真的太难了,从该法门被发明出来直到现在还从来没有人能在错过阶位后褪掉境界。   通常来说是这样的,艾门一开始也这么认为。但在和约拿苦战的间隙她想起了自身体内的另一个存在——寄生在她小腹处的那只幽灵寄生蛛。   成年体的幽灵寄生蛛是恐怖级影魔,这样的物种即使是幼体,它能容纳和汲取的能量上限应该也是很夸张、至少远远超出普通人类的。   寄生状态下它能持续不断汲取宿主的身体能源和生命力,恰好对应了她的需求。   那她为什么不想办法让这玩意这么干呢?毕竟如果真能成功她的力量肯定会因此而得到极大飞跃,至少在时间海的浅层区域不需要担心遇到任何棘手敌人,她本身就是无敌的了。   “但也不能忽视后遗症和失败风险。”一开始她仍在犹豫,“刺激未知的寄生生物来汲取自己的生命力,这种行为和疯子无异……”   当她这么想的时候,她的脑海里猛然闪过莱娜看来的期待眼神。   她想起了安塔利亚蒙在西山的牺牲,想起了撒迦莉雅为了拯救她带着日冕冲进白雾,想起她被迫被自己削去双腿,想起她最亲密的“朋友”阿尔贝蒂娜……在刚才亲口对她说自己“正在软化”。   如果不是她处理得当,她最亲密、最重视的人恐怕会直接惨死当场。就像化作星辰消散掉的白胡子老头,成为她这辈子都无法弥补的悲痛和遗憾。   那她难道还要继续这样犹豫下去?难道还要像在西山那样将选择权交给别人,然后眼睁睁看着命运降临?   不,当然不。   从那一刻起,艾门理解了安塔利亚蒙为什么会为她牺牲。   她的思想和情感在那瞬间被拔高到了一个过去怎么也不敢想象的层次,朦朦胧胧和恍恍惚惚的昏沉之下她穿过白雾穿过殿堂,发现自己又再一次站在了那座祭坛跟前。   “你总算有与力量匹配的觉悟了。”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虽然不是我亲自动手,但交给你来做应该也可以了。”   “你是……”她在迷茫中看到一个耀眼的轮廓,“维多利亚?”   “年轮交给你的星辰拟态法只是化身法。”那个轮廓低头看她,“看在你终于‘懂了’的份上,这里我可以交给你它的战斗法——我之所以能压着她们三人的筹码之一,恒星秘剑。”   太阳的光辉在眼前炸裂。   满目刺痛中,艾门仿佛在光芒的炙烤下度过了一亿个万年。   在这漫长时光中她见证了无数天体的诞生和毁灭,对于星辰拟态的了解已经不知不觉达到了人类极限。   她的身体开始变化……灿金神火被凝聚在她身体表面,不断向周围传递层层堆叠、导致空气都开始产生扭曲波纹的高温气浪。   变化渗透进她的骨髓神经,使她完全变成由神焰构筑的等离子体。光是心脏跳动便足以引发地脉震动,光是呼吸吐纳便足以搅乱魔能磁场。   燥热滚烫的热气风暴里蕴藏惊人杀机,以她为中心,所有概念都在被疯狂的温度逼的不断后退。   血肉地面被烤的融化,融合之力在附近崩解……棕发男人不得不抬手阻挡那股风暴,极其难得的在脸上显现出一丝惊骇与震撼。   “太阳化身。”他半眯双眼盯着那团爆发光亮的白炽人型,“利用寄生影魔汲取力量再用古代进阶法凝练二环战阵……你以为这样就能对抗神主投影?”   “当然不。”那团白炽人型发出震动的音波,“因为这只是一枚日冕碎片,凝聚日冕后得到的力量要比过去更纤弱,我知道这不足以击败神主投影。”   “但加上这个就不一样了。”她缓缓抬头,像是手臂的部分抓握着一簇赤红光芒。   没等男人有任何动作,那簇光芒便拉长拉远罩住了他。   一剑破开“自然”和“融合”,叫他连思绪一起彻底湮灭。 第102章 恒星秘剑:耀斑剑(还债152)   光亮在地表轰然炸裂,仿佛平地升起了一团正午的日轮。耀眼光芒从巴掌海峡扩散弥漫,不要说位于边际城附近的旁观者,即使远在桑奎都能看到那冲天之势。   “这是——!”哈里从帐篷中钻出来,用袖口蒙着眼睛才能勉强看清周围环境。   刺眼光芒就像下雨一样泼洒在整个营地上,所有的一切全被染白,连辨识方位都无比困难。他能感觉到身边有不少人在抽气惊呼,为这前所未见的壮丽奇景感慨赞叹。   距离营地不到十里,一支正在做高速行军的特殊军队也被迫在光芒照耀下停止前进。   之所以说他们特殊是因为他们所有人都是悬浮着的,158名身穿长袍外罩皮甲且腰佩长剑的施法者悬在半空,每个人周身都环绕着无比凌冽的狂乱气流。   “停!”领头的女人扬起右臂,“先等这股异象过去!”   她身体倾长,面容秀丽,两条笔直浑圆的大长腿不着寸缕,高耸酥胸往上看是精致下巴和厚厚红唇,再配上一头黑色卷发,显得狂放又野性十足。   整支部队看到她的手势后瞬间静止。跟她一起望着西方升起的璀璨光柱,就这看着它从鼎盛到衰竭,一点点缩小变淡直到熄灭。   “蕾妮阁下。”一位黑袍老者飘到旁边,“那光芒是……”   “致命危险。”女人轻启嘴唇对他说道,面庞依然看着那道光芒消散的方向,“靠近西方的粒子流动全乱了,如果我们再往前走五里——不,只需三里!很多人可能会直接当场摔死!”   “有那么夸张!?”老者和凑近的人纷纷被这番话给吓了一跳,“那光芒的影响有这么广吗……”   “魔能场和粒子流就像水洼。”女人淡淡说道,“搅动水洼都会泛起涟漪,那个影响只要够大就能掀翻湖泊,甚至卷起一场粒子海啸。”   “想想看如果没有粒子消耗你们要拿什么飞。”她斜眼看向那些质疑的面孔,“凭空从两百米的距离摔落下去,谁有自信可以自己试试。”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他们和普通高阶相比身体素质是强的多,但也没强到那个程度,能在不用魔能的情况下硬抗冲击。   “那我们……”   “下地走吧。”女人叹息,“目前对那光芒的了解完全为零,不知道它会不会继续爆发的情况下我们不能冒险。”   艾门并不知道她这一剑甚至吓到了一百多个高阶法师,逼的他们从天上落地乖乖步行。她也没工夫去细想这些——因为她自己都被这一剑的威力给吓了一跳。   维多利亚的恒星秘剑不光是听起来吓人,它的原理和威力都彻底脱离了凡俗级别。   这是只有同时具备“维多利亚之血”,“星辰拟态法化身法”,“初步觉醒的狮心王剑”才能运用的惊人剑术。其本质并非任何招式动作,而是让狮心剑同时拟态天体星辰。   持剑者本身就已经在拟态星辰了,这种情况下即使没有攻击欲望,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在无时不刻向周围传递毁灭波动。但按维多利亚的理解此时的持剑者还是太弱——她无法将全部力量集中起来。   身体是身体,剑是剑。想要完全发挥这股力量除非将身体当做武器朝敌人冲撞,但那后遗症是对拟态的身体造成永久伤害。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维多利亚抠下眼睛嵌入狮心王剑。通过血肉赋予宝剑生命和智慧,让它可以一起跟她做同质拟态,那她所砸出去的每一剑就等于是一团和本体同级的拟态星辰,破坏力直接在原本基础上翻了数倍。   所以艾门刚才做的事等于是将拟态法也教给了剑,当那一剑劈出去的时候她拿的已不再是一把金属武器,而是跟她本体性质接近的高温天体。   通过这个稍小的太阳化身,她可以自由自在的将本体化身的所有能量传输出去,再也不用受到掣肘——简单说就是从“只能平A”变成了“能用技能”。   “强太多了……”   少女从日冕状态下褪回人躯,歪歪扭扭的落到地上。看到眼前出现了一条被融出来的狭长坑道。   这坑道光直径就有接近百米,压在地里嵌的极深。轮廓如同两轮新月拼在一起,从她立足的位置一直贯穿整座城市,末尾切入沧澜大海。   “维多利亚的星辰拟态法可不像我一样只模拟太阳。因此她的秘剑名称包含了星云、红巨星和超新星,各种变化都能运用自如。”   艾门抬起恢复原状的狮心剑上下凝视,“而我的化身法是完全根据真正的太阳模拟出来的,我不需要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只要发挥出太阳的威力就足够了。”   “所以就叫你‘耀斑’吧。”她咧嘴看向锋利的剑刃,“恒星秘剑:耀斑剑!”   太阳分为多个阶层,每个阶层的温度都不一样。太阳耀斑是发生在太阳光球层区域的“最剧烈的爆发现象”,它能在短时间内释放大量能量,来源于温度最高也最恐怖的日核中心。   而她刚才放能的方式和耀斑的形成简直如出一辙——她也是直接用天体化的狮心剑引导来自体内日核的能量,不经过稀释直接释放,与其说是招式不如说的波动现象,用耀斑命名再适合不过。   “咳咳……”耍完酷她才感觉到身体虚弱,不得不半跪在地上咳嗽起来。   厉害归厉害,就是这个消耗也惊人了点。耀斑一剑差点把她心脏抽干……该说融合时空斩和恒星秘剑的力量果然只能当大招用吗。   还好是直接把约拿干掉了,要是没干掉,她现在就是想转身逃走也来不及了。   “你做了什么?”耳边响起拉拉夸张的嚎叫:“天啦!你刚才到底做了什么?那种温度!那种威势!哦我伟大而又尊崇的主人啊,请允许拉拉贴近您的身体,我只想要一点刚才的火焰……”   “砰!”艾门一甩手把它砸在地上,就像平地里炸开了一团焰火。   “刚才的高温扩散把周围都带进去了,你应该吃的很饱才对。”她没好气的把这蠢鸟从地上拎起,“给我接碧蒂斯,我要知道她到哪儿了。”   身体很虚弱,但她的精神却相当亢奋。   恒星秘剑和日冕化身并不是一个东西,如果把日冕理解为一种变身状态,那恒星秘剑就是不需要这个状态也能使用的自由技能。   不在日冕时使用威力会降,但即使如此,和过去的“常态”比也是巨大提升。   “一定要说缺点的话还是费布。”   一边把蠢鸟攥着当手机使放在右耳朵边,少女一边在周围废墟里寻找可能存在的任何衣物。   “维多利亚要是能传一套不怕火的衣服下来就更好了。”   ————————   6点之前试试再写4章。 第103章 让文明之火成为他不朽的丰碑(还债153)   当碧蒂斯收到艾门的通讯请求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什么?她居然没有跟任何人商量的用自己构想的土办法又试了一次构筑日冕?   而且这种听上去根本不靠谱的方式居然还成功了?居然赶在整支舰队驰援之前就击败了对手——整整一个受约拿控制的神主投影?   “你你你你在跟我开玩笑吧。”她在“电话”里有些语无伦次,“那可是神主投影……是最崇高的根源力量刻在时间海里的存在轨迹呀!你居然告诉我这种东西被你一剑劈了?你没搞错?”   “没有。”艾门身披一套随手做的破布长袍,歪着脑袋夹紧鹦鹉,“我完美实现了我的构想,在绝对的温度面前那家伙根本不堪一击。”   她的声音既冷冽又淡然,仿佛在说一件不值一提、举手就能完成的事。碧蒂斯隔着“电话”仿佛看到少女后臀处翘起了一根和她发色相同的金毛尾巴,看到它正在对方身后欢快的甩动。   “……你别大意。”她捂着额头提醒她,“有图撒帮忙我们就快到了,但那个力量你短时间内应该只能爆发一次。别掉以轻心,边际城不止约拿一个威胁。”   “我知道。”艾门将鹦鹉捉下来换到左耳,忽视它“你压痛我了”的挣扎抗议,继续说道:“还有暴风眼,还有那些想趁乱偷鸡的根源强者,但你别担心——他们的寿命应该快结束了。”   “你是说承接点……”碧蒂斯愣神,走到甲板上眺望远方的海平面,果然发现边缘的白雾正在逐渐往内部收缩。   “历史上的融合之力被艾玛继承,但现在他想继承已经不可能了……”艾门说道,“这意味着我们成功改变了这段历史,他的命运,甚至整个亚门的命运从这一刻开始就扭转了。”   “你把融合之王也干掉了吗。”碧蒂斯微微张了张嘴。   “没有。”艾门看向脚边的坑洞,“我把它拖到外面来了,打算让他和他的爱人做最后诀别。”   “总之你快点过来。”她把拉拉从脖上拿下,“干掉他才会使这段历史彻底崩溃,我打算趁最后这段时间了解一些相关情报,你把船开过来,确保我们随时能走。”   “你说完没有!”鹦鹉在她手里拼命挣扎,“你知道你这种行为涉嫌虐待珍惜动物吗?真该死,等你回到瑟兰后我要去皇家奇珍保护协会立案告你!”   “你去。”少女无所谓的把它拿到眼前,“如果你相信一家由国家出钱养才能维持日常运转的机构会去为难自己的衣食父母,那你大可以去找他们诉苦。”   “好了!”鹦鹉扭了扭红毛脑袋,“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想必瑟兰女王不会当真。”   “成天到晚说骚话……”艾门没好气的在它脑门上弹了一指,凝聚出一枚神焰珠子喂给它吃,“朝海岸线飞帮我把莉雅她们找回来,遇到危险该炸成什么形状你知道的。”   拉拉被她松开翅膀,摸摸肚皮体验了一下神火的美味。然后它朝少女行了个军礼,扑腾羽翼就飞远了。   “骚东西。”艾门看着它又吐了句槽,偏头和窜上来的黑色小猫对视一眼。   要是这两只鸟也有比比这么乖就省心了。   “喵。”比比对她叫了一声,转头也去看天边风景。艾门一开始看着它还面带微笑,但渐渐的,她读懂了黑猫身上的那股悲伤。   这一战打了不少时间,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黑猫的皮毛几乎和昏暗光景融为一体,只有在清风吹来时能依稀看到它抖动的茸毛。   “你在想他吧,比比。”艾门对它轻声说道,感觉它的耳朵抖动了一下。   “对不起比比。”艾门也看向它眺望的方向,“重逢后让你帮了不少忙,但我却从来没在乎过你的感受。”   “我想我得向你道歉呢。”她低声说道,“如果他还在的话肯定也会这么做的。”   “喵~”黑猫歪头看了她一眼,在她没注意的死角位置扭过脑门打了个哈欠。   “维多利亚说我终于有了匹配的心态,我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少女轻笑,低头看看脚边的熔尸,“但我大概理解到了……他为何会心甘情愿的去付出生命。”   第二次爆发的日冕化身虽然在威能上比不上她一开始的,但由于恒星秘剑的威力增幅,它对环境的破坏力可丝毫不比第一次小。   附近城区的泥土地大片大片的被高温凝结炼化成晶体,入目所及房屋塌陷塔楼扭曲,无数之前还像活物般扭来扭去的建筑物在这一刻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纷纷维持着最后姿势不再动弹。   这种完全抽象派的扭曲风格在这一刻看来反倒充斥着一种别样之美——如果忽略掉同样凝固在它们表面的成千上万只僵硬的融尸,光是这副场景就足以被称为艺术。   “可能你们并不相信。”少女在熔尸边慢慢坐下,开始就着这另类的艺术缓缓说道,“一开始我只是个自私的利己主义者,只想着自己舒坦,什么责任,荣耀,使命,这些都是我最讨厌的东西。”   “我憎恶责任,比比。可能在外人看来艾门-哈温是个很英明也很有主见的领主、公主,但我知道我是在被迫承受这些东西,骨子里从没想着要干太久。”   “包括在不久之前,我想的也是‘等击败约拿,我或许可以和莱娜……还有阿尔贝蒂娜她们一起找个山村野落过安静日子,最好一辈子也不要牵扯到争斗里去’,我一直想的是鼓足这口气去终结灾难,然后我就可以获得那宝贵的安宁,我就可以从战斗中解脱,去随心所欲的,做我早就想做却一直没时间去做的事。”   “但是随着我不断经历这些,随着我不断和异种抗争……我明白我的愿望恐怕一直到死也无法实现。”   “喵~”黑猫再次看了她一眼,从她肩头跳到地上,像她们第一次相遇时那样爬进了她的双腿圈子。   “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战争,比比。”少女低头抽抽鼻子,“临界区生命对自由的渴望被异种病毒的侵蚀本能所裹挟,这样的敌人可不是靠大炼钢铁,大力研发新式武器就能阻挡的。”   “我不能再用过去的心态面对它们了。”她低声说道,“我不能再想着‘如果能赢我要做哪些事’,而是该动用一切力量,不择手段的去为现实里的生命争取安宁。”   “我想守护我的世界。”她颤抖着道,“不管是被骂作暴君也好,不管是被无数人憎恨也好,我想守护他留下的世界,我想向他证明——他的选择一直一直都没有错过。”   “我一开始还想,如果可以,等战争结束后我要回到西山废墟,专门在那里为他掘一块墓。”   她伸手抚摸着黑猫的皮毛,“但现在我不那么想了。”   “我要用我的意志去统携这文明之火。让它越烧越旺,冲破预言的灭亡继续长存。”   “这样每当我想他的时候就去看那盛世太平,就可以告诉我自己——”   “那就是他的不朽丰碑。” 第104章 最后一问(还债154)   拉拉并没有让艾门等太久,也就大概四十分钟,天边出现了一条狭长黑影,又过了一会黑影变成扑扇翅膀的黑鳞火龙,眼力好的她还能依稀看到龙背上坐着一道纤细人影。   她们平安归来着实让艾门松了口气——约拿之前的威胁她还记着,深怕那些受他指使的根源强者会对两人造成威胁。   火龙落地,化作面露惊骇的棕发女人。她抱着只剩右臂的撒迦莉雅满脸求知欲的看向少女,那意思不用问是想知道她们走后都发生了啥。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艾门简单将她拿回日冕的消息跟她们说了,“所以那个家伙已经滚了,至少在536年的这片时空中我们不可能再看到他。”   “恒星秘剑……”撒迦莉雅看着她手里的狮心王剑喃喃自语,“吃白饭的莫因斯,她怎么就没给我留下来一套‘恒星枪术’?”   “灾厄圣枪集齐四个灾徒后已经足够强了。”艾门没好气的道,“单个灾徒在全盛时期都有接近日冕化身的力量,你把他们找回来凑齐,两个我也干不过你!”   “那可不一定。”撒迦莉雅明显是错误理解了她说的动词,“两个你的话还真不一定……”   “你现在情况如何。”艾门看在她重伤的份上不跟她计较,“阿尔贝蒂娜说你把左手砍了,你是打算挺着这接近人棍的躯体去‘补全自我’吗。”   “不至于。”黑发少女摇摇头,“我可是被血骨法师会重点培养的精英学徒,只要能补充足够的能量它们很快就能再长出来。”   “你这是从暗鸦变成暗蜥蜴了。”阿尔贝蒂娜嫌弃的撇嘴,“真恶心,我想现在就把你丢到坑里。”   “先‘交任务’吧。”艾门盯着脚边的熔尸,“这位拉瑞先生的生命力正在持续衰竭,我要趁他挂掉之前问他几个比较关键的问题。”   “你在等我们的时候不是有充足的时间可以问吗。”撒迦莉雅不懂她为什么墨迹到现在。   “我在等你。”艾门语气理直气壮,“只有你的精神拟态可以不伤害他的将他唤醒,我才不会傻到自己干呢。”   对于她这种理直气壮压榨伤病号的行为撒迦莉雅适当性表达了抗议,不过她也知道对方说关键就是真的关键,最后还是不情不愿撑着疲惫的伤躯开始催发拟态魔能。   这是她成为融合人后直接获得的生物魔能,之前的战斗中这个能力用途不大,现在却正好派上用场,成功将熔尸从昏迷状态缓缓催醒。   “哦……”它醒来时还有些摸不清状况,“那个人呢……你们和他的战斗……结束了吗?”   “结束了,拉瑞先生。”艾门对它道,“非常不巧破坏了您的根源之力,我想在536年是没人能做您的继任者了。”   “破坏?”熔尸发出细微喘息,“你想太多了,可爱的孩子……根源之力无法破坏。它的消失不是湮灭,而是回到母树的枝桠上,静静等待它的下一个主人。”   “我知道在即将杀掉您的前提下问您秘密有些不妥。”艾门皱眉,“但我还是想知道——根源之力到底是什么?”   “是母树的一部分。”熔尸很快接上话茬,“获得根源之力的人并非是在掌控它们,对它们来说我们是驼夫,我们死后它一样会寻找新的载体。”   “那母树又是什么?”艾门继续问道,“那么多传说都提及母树,我也见识过它的力量,知道它的枝桠甚至能构筑临界空间……但它到底在哪?我又该怎么做才能得到根源之力?”   “母树在世界的根源之地。”熔尸沉默了一会才做出回答,“当你穿过人间,穿过暗影,穿过灵魂构筑的黑白炼狱,一头扎进时间之海并且探索到它的最尽头,你就能在那里看到母树的根须,然后你再抬起头,运气好的话就能看到它了。”   “至于获得,这要看你怎么理解……”它的声音越发微弱,“将每一种能力钻研到极致,你可能会自然掌握与之相关的根源力量。而你本身就是古神血脉在人间的遗褪,你的血——你的存在就可以视作一种根源之力。”   融合的力量能渗透万物,但却唯独渗透不了对方的身体。这种情况只在面对更上位的根源力量时才会发生,拉瑞很容易就能辨识出艾门的身份。   “这样……”艾门眯眼,“谢谢您,拉瑞先生。我这里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临界区和真实空间的矛盾……是否真的是不可调和的呢。”   “你,咳!你是想当救世主吗。”熔尸被这个问题呛了一下,“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   “很多人都想解决这个问题。”它轻声说道。“但他们都失败了,下场一个比一个凄惨。”   “临界区的本质就是‘影子’。当‘真实’消亡,‘真实的影响’也会跟着消亡……这是由母树制定的规则,包括古神都得遵守。所以你不要想着去违逆它,那难度比击败一个神还高万倍。”   “是吗。”少女点头,“我明白了。”   结束和熔尸的对话,她把对方拎到蒙娜融合的那棵树下。因为看出他的生命之火即将熄灭她没有给他补最后一剑,想让这两人能在最后关头一起待久一点。   “还没结束。”她对阿尔贝蒂娜和她怀里的少女说道,“还有一件事,得搞清楚才能离开。”   ……   艾玛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   虽然他非常不想用这种龙套角色的经典开场白作为自己此刻的内心想法,但他是真的不想再面对凯文斯托的东区校长了。   从桑奎赶到巴掌海峡,不用魔能飞光走地面足足要走好几个月。   即使乘坐马车等交通工具也不过能把时间缩短一点,根本不可能快速抵达。   所以为了尽快将他带过去这些控制他的人使用了一些特殊手段。比如强行把他吊在篮子里在天空翱翔。   可怜的艾玛一路颠簸,吃多少就吐了多少。,当艾门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气若游丝,缩在篮子里不动弹了。 第105章 贝妮塔的神血后裔(还债155)   集合了阿尔贝蒂娜和撒迦莉雅,艾门之后又在安德雷斯的“引荐”下和亚门营地的诸多法师见了一面。   这场会面非常非常的出人预料——没有她们预想中的剑拔弩张,反倒是一片祥和赞誉。所有人都在恭维她,赞叹她居然能靠一己之力平息灾难。   当然,这里面并不包括哈里王子。这位在艾门看来“并不成熟”的年轻人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给未婚妻安排的替身会突然一下子变成传奇强者。   考虑到时间紧迫——这些人的‘寿命’随时有可能因为拉瑞的死而被白雾收回,艾门也不打算和这种亡灵废话什么。她直接用武力威胁哈里让他不许再纠缠黑发少女,并且在初步恢复后当着所有人的面痛揍他的帮手,也就是那些姗姗来迟的风暴法师们。   “暴风眼”的副统领是一个叫做蕾妮的女人,她实力很强,放在这时代也是顶尖的施法者。发现部下和少女有冲突后她选择约束这些人并向对方道歉,然后表示“暴风眼”绝不会阻挠她的任何自由。   用撒迦莉雅的话来形容,这女人倒是挺有眼色……艾门也不由对她的相貌和事迹上了点心思,隐隐约约觉得她长的和塞弗莉有那么些像。   但也就仅限于此了,她没兴趣去探查对方的身世渊源。稍微了解下便就此略过,带着安德雷斯一行人回到船上休整了一番。   碧蒂斯统帅的五艘战舰已经在不久之前抵达了海港,那些神殿法师和蕾妮之所以对她那么忌惮,这些超越时代的钢铁巨轮也能分到不少功劳。   “带她去休息。”艾门指示那些佣人照顾好身体残缺的黑发少女,“多给她准备高能食物,无论多少都无限供应。”   然后她又对众骑士长做出安抚,跟他们一起沉痛悼念了同伴的离去。   接下来她马不停蹄的朝桑奎赶,想要在这片时空消失之前找到艾玛见他最后一面。   所以严格来说她能截住押送队伍是她运气不错,如果她稍微分点心,不打算看看那些人拎着的吊篮里是什么东西,可能她最后的疑惑也就没解答了。   “艾玛。”她将更邋遢的男人带到地上,找了块溪边空地把他安置好,弄来水给他细心喂下,“醒醒,嘿!”   “唔……”男人朦胧发出呻/吟,看到她之后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这不是梦。”艾门在他脸上捏了一下,“那些人已经被我撵走了,艾玛。你现在已经安全了,你自由了。”   “是吗。”艾玛眯着眼睛想了一会,突然瞪大它们从地上弹起:“我不能让他们为难哈里!快点哈温——边际城那边可能有危险!”   “那危险也被我一起解决了……”少女顿时有些无语,“这么关心你弟弟,我怀疑你很遗憾世上没有一种药能把他变成女人……”   “什么女人不女人的。”艾玛没听清她后面嘀咕,“真解决的话就太好了!我真的该好好谢谢你哈温!你应该来亚门发展!真的——你有资格获得与实力匹配的地位!”   之前的袭击结束,艾门跟他有一番交谈。但是她骗艾玛说她是外海王国的公主,之所以来伊卡洛林只是被王室派出来历练。这托词本身漏洞百出即使是智障也该看出是谎言,但艾玛却信以为真,再次让少女坚信这家伙的智商都被他的笔记吃了。   而且这货对她的态度也太热情了,艾门怀疑他是想撮合她和他的弟弟,想让她“也”嫁给哈里王子。   你真该庆幸会因此而宰掉你的人都不在这里——少女不自在的舔舔嘴唇,我还是节约时间直接问他好了。   “艾玛——”她用湛蓝色的左眼和他相望,“我找你主要是为了询问一个问题,我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不要对我有任何欺瞒。”   “这肯定的!”男人拍着胸口跟她保证,“你不止一次救了我的命!而且你应该还救了哈里的命!整个亚门都会感激你!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   “我想知道——”艾门继续和他“三目对视”,“我想知道你从小到大有没有遇到过什么灵异事件,或者换一个问题,我想知道你的母亲,她在血统上和一般人是否有某些不同?”   “?”男人张了张嘴,脸上露出困惑神色:“你问这些是干什么?”   “你别管我干什么,尽管回答我就是。”   “从小到大的灵异事件……”他眉头紧锁,“并没有什么事情能用‘灵异’形容,我过的一直是平静日子——在遇到你之前一直都是。”   “至于我母亲。”他语气犹豫,“我很遗憾……我恐怕已经记不清她的详细底细了。”   “嗯?”艾门一愣,“怎么会这样?”   “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哈温。”艾玛说道,“他们说她患了重病,救治没多久就离开了我。”   “而王宫中关于她的记述一直很少,真要说她留下的东西……”   他伸手到领口里,掏出来一条银质链子,“……也就只有这项链了。”   他的动作很随意,那链子被他手心托着,在阳光照耀下反射着质朴而又炫目的光彩。艾门刚看到这东西眼光立刻瞪得直了,她几乎是颤抖着双手从他手里接过项链,又颤抖着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项链啊?”男人对她的反应莫名其妙,“而且还不是纯银的,里面混了其他金属。”   艾门顿时就想一拳塞在他的胡渣脸上。因为她无法想象,具备美神血统的神血后裔且传承到“贝妮塔之天心项坠”的人居然会是这样一个不思进取的邋遢学者。   没错!虽然这条项链用银裹着做了伪装,但她还是一眼看出了它的本质——这就是圣典里记载的那条“神选项坠”!四件威力无穷古神器的其中之一!   当然,它不完整。项坠缺失了三颗神秘宝石,恐怕只能发挥出原本威能的一小部分。   但即使如此也不得了了,更重要的是她证实了心底埋藏的那个猜测:能被影界幽金判定天赋比她还高的人果然不可能只是个凡人。   ————————   总体更了4章,还差1章太困了,折算一下30号再更4章吧~   顺带求点推荐票哦~当然愿意留下弹幕就更棒了~ 第106章 影焰的邀请(保底)   回到边际城,艾门看了看遥遥无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席卷上岸的飘渺白雾,心里纳闷某人怎么还没有死。   不过这也是迟早的了。她首先召集了碧蒂斯和初步调养过的阿尔贝蒂娜,将她此行调查到的情报一一列出。   “艾玛-德里克居然是贝妮塔的后代……”不出意外,两人听到消息后大为震惊,“这个时候的她明明已经和异种结合变成怪物了,那跑到岸上来的是她的分身?”   “不管是她的分身还是她亲自来的,总之,她和这代亚门王结合肯定不是因为爱情。”   艾门给这件事下了定论:“也因为这层血缘关系,艾玛被选中为融合之王的继任者绝对不仅仅因为那块影界幽金。”   “法尼娅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她看了看金发女人,“至高美神的力量……还有那条‘天心项坠’,这其中有什么要素是能逼迫她和人类结合,并将神器舍弃的吗?”   这件事从里到外都不合理。因为假如天心项坠真的像传说中那样可以使佩戴者拥有最强的运势,贝妮塔为什么不自己留着?   是因为她和异种病毒结合后被神器排斥无法使用?还是因为这件神器也像狮心剑一样有特殊功能——比如等佩戴者死后也会被吸收灵魂,然后用那力量来温养神器?   “……我不知道。”金发女人翻了翻黑皮大书,抬头纹都憋了出来,“这个,神主层次的行动轨迹不会显示在过去未来之书里,我们只能从已经发生的事实里去猜测原因。”   “弄的那么玄乎……”艾门捂着额头挥挥手,“算了,这算是此行的意外收获,至少我们知道现实里的有一位新的融合之王,而且他手里有最后的神器。”   维都利亚在当初留下的那封信里要求她集齐四件古神兵器,说这样就可以重铸出唯一能和异种母体相抗衡的最强兵器“纳米亚圣剑”。艾门本身对这个说法表示怀疑,不过既然四件神器的线索已经基本齐备,这件事是可以先记下来,等回到真实空间后再做打算。   解散了这个私密性质的临时会议,艾门独自在房间里待了一会。   公约536之行,她不但找到了撒迦莉雅——虽然那只是她的一部分——还利用幽灵寄生蛛和融合之力的双重压迫重新晋升8阶掌控者,固化了“日之冕”作为自身的第二战阵。   作为第二战阵的“日冕”将不存在难以操控等系列问题,虽说威力是比最开始稍弱一些,可它可以自由开启,只要内环战阵的运转不停歇就等于有无限的能量。   这大大强化了她的实力。有了削弱版的日冕化身,今后她将不会再惧怕“空王”级的敌人。更别说她还得到维多利亚的真正认可,从她那传承了一套恒星秘剑。   而且还干掉了约拿在时间海里控制的投影,这个在她看来甚至比实力提升还要重要。   不知道底细的敌人永远都是最可怕的。有了这次战斗经历,接下来在其他时间里她就可以先发制人,提前探知他的位置。   反正他是跑不掉的……能够存在于宿主的所有投影里听上去是很厉害,但反过来想,他无法离开投影,那他等于是在蹲一座活体监狱。   只要找到奇格兰的投影等于找到了窥探的约拿,她完全可以利用情报优势提前布局,甚至可以试试看直接在该时间里再杀他一次。   “还有贝妮塔项坠的消息,以及艾玛此人的身世背景……”她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还得到了古代魔能学的进阶法门,只可惜时间已经来不及让他们用了……”   “最后还顺带……解决掉了寄生蛛的爆发隐患。那东西吸光了我一整个八阶层次的生命精华,结果到头来又被我吸收,变成了我第二次晋升的能量储备……”   “对了。”写到这里她停下笔,低头看向衣衫下摆,“不知道那个纹身有没有就此消失。”   琴的情趣……她实在是有些不敢恭维。那种耻度爆表的东西她也敢在她肚子上乱画,她真是做梦都想把那些痕迹从身上抹去。   现在反正房间里没人,要不要掀开衣服查看一下?   “叩叩!”门外传来敲打的声音。   “我尊敬的艾门殿下。”她听到霍妮在外面慵懒低语,“有一对本地兄妹想要见你,需要我把他们打发走吗。”   “……不用。”艾门扣好扣子从椅上下来,拿过外套给自己披上,“现在已经没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了,带我去,也许还会有意外收获。”   在霍妮的带领下,艾门来到白珍珠号船舱里的公共餐厅。这里此刻空无一人——或者说被清理的只有两个人坐在那里。   “失礼,尊敬的强者。”两个人看到她们到来立刻起身,恭敬的对她弯腰行礼,“我们带来了影焰家族的友谊和善意,希望这次会面没有打扰到您午后休息。”   “你是……”艾门看向那个靠前的男人,一句“屁股下巴”被她硬生生憋着咽了回去。   两个人都是黑头发,性别分为一男一女。男人明显年纪大些,正是之前在村镇里和她有过短暂交手的宽下巴男人。女人光看年龄应该比她还小,充其量只有十六七岁。   “我叫萨琳-诺曼达。”那黑发少女上前一步做自我介绍,“这是我的哥哥萨南-诺曼达。我们之前在城外有过照面,但那时您应该没看到我。”   “我看到你放的火了。”艾门静静观察他们,“那么你们前来是所为何事?影焰家族……我从来不知道这个家族的人也会在阴影界之外结交朋友。”   以阴影界强者的本事,这两人大可以绕过防卫直接潜进来跟她对话。但他们却愿意循规蹈矩的在这里干等,从这态度里她就猜到他们的大致心思。   “您似乎对影焰有些了解。”兄妹二人对视一眼,“不过凡事总有例外,比如向您这样可敬的强者——就有资格让我们打破惯例现身接触。”   作为伺机得利的旁观者,边际城的变化他们看的非常清楚。正是因为知道金发少女拥有足以斩杀上位根源的恐怖力量他们才会前来拜访,就连萨南之前被刺中肩膀的事都不计较了。   “这次融合之王的继承仪式被打断对于所有临界空间来说都是大事,我和萨琳也得尽快回去。”   一番简单的交谈过后,萨南说出主要目的,“我们可以将影焰的联络法交给您,只要您想,您可以在任何一个有暗影的对方联系我们。”   那还真的是意外收获呢。   艾门眯眼。   虽然这些联络方式在这段历史里毫无用处,但等回到真实的时间,也许她就可以直接联络上这些神秘人了。 第107章 人肉饮水机艾门哈温(还债156)   “变化开始了。”   诺曼达兄妹刚走不久,碧蒂斯遛鸟归来找到少女,“外海的白雾开始暴动,是时候离开这里去下一站了。”   一行人簇拥着她们来到甲板,看到白雾翻腾席卷上岸。所有的礁石、大地在雾气切割下支离破碎,不一会就化作烟气,一并混到雾里去了。   这一幕太神奇,看得所有人精神恍惚说不出话。哪怕早在一开始就知道这些只是历史的重演,但真正看到这一幕,他们还是无法想象这段时间见到的风景和人物都是幻象。   “亚门啊……”艾门悠悠叹息一声,“如此强盛的古代王朝,被时间一刷便如烟云飘散……我希望瑟兰永远不会被作为失败者记入这里,也希望未来不会像预言里那样一片黑暗。”   “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金发女人也有些失落,“往好处想——也许百年过后我们还活着。我们的后裔会在书里读到这段故事。他们会为我们遭遇的每一次险情而惊呼担忧,也会为我们的成功而欢呼雀跃……希望这些幻想真的能在将来成为现实,这样我才算是没有白追随你。”   “如果真有这么回事。”艾门冲她露出微笑,“那他们一定会记住你值得称道的‘风流往事’。”   在她们的谈笑声中,承接点终于彻底消失。时光的片段开始崩解,“公约536”化作海上的烟云环绕船队,拱卫着它们,目送这些现实来客在时间的轨迹里渐渐远去。   而在这片白雾的深处,就连圣瞳也无法窥探的地方。一个面向邋遢的中年男人蹲坐在一块黑礁石上。手里捏着一条银色项链。   “有意思。”他盯着那支远去的舰队,“维多利亚将宝压在她身上,倒也不能说是看错了人。”   “不过我的布局也不比你差。”他勾起嘴角,“等她回到原本的时空就会发现,那个世界已经和她记忆中的不一样了……”   ……   五艘钢铁巨轮在白雾里穿梭,顺着风向在海洋里一路航行,不知不觉又过去了近两个月。   在这两个月里他们没再遇到任何一个时光碎片。所有人逐渐无聊起来。不少水手都不再恐惧时间之海,甚至有些胆子大的还想去游泳,最后被发现他们的上级军官一顿呵斥。   “真是一群疯子!”安德雷斯骂骂咧咧的挤进酒吧,“跟他们说了多少遍那不是水——他们居然还妄想着里面有鱼?还想去游泳?这些笨蛋怎么不干脆一点拿把枪把自己蹦了?”   “别激动。”奎林和其他骑士长站起来安抚他,把他纳入桌子,“治下就是这样的,你之前没在军队里干过,不知道那些大头兵有多洋蛋。”   “是吗。”安德雷斯无语摇头,接过酒杯灌了一口,“我只希望能有点醉酒的时间,并且在我醒来之后那些臭小子都还活着。”   “你安心喝。”奎林在他肩上拍拍,“你那边我让霍妮帮你看着——实在不行还有俄塞纳,她可是治理这群洋蛋的好手。”   安抚过安德雷斯,这独臂青年又缩回自己角落的位置慢慢品茶。途中他看到一个穿礼服背心的男人从旁边经过,一把拉住他,“这是明德?”   “早,科斯塔。”那男人转过头,露出一对深邃的黑眼圈,“能松手吗?你知道我没你那么清闲。”   明德是后勤人员,管的是整艘巨轮的食物配给。每天消耗多少食物饮料他都要严格把关并做记录,岗位的特殊性导致他成天都要跑来跑去,几乎就没有空闲的时候。   相比起来奎林这样的战斗员就轻松多了。虽然蔷薇骑士团的数千士兵平常也得做些搬运活计,但和这些真正的后勤比起来他们悠哉的时间很多。   “噢。”奎林松手,“我只是想问一下,舰队目前航行也差不多有两个月了,我们的食材消耗情况如何?”   “就那样。”明德露出一个“你懂”的表情,“不管怎么说也是这么多口人呢,每天即使什么都不干也得消耗巨量食物。这不,俄塞纳内侍长已经下令开启每艘船的耕种室了。”   为了应对可能存在的“远海航行”情况。每艘船在一开始就储备了富足的食物和淡水。但光有这些并不保险,因此那些学者设计师们又给每艘船都划出了一块内部空间,用来装盛欧锦的泥土,以备在食物耗尽后可以自给自足。   “各种作物的种子都有,这个还是不用担心的。”明德说道,“还有羊羔和猪仔养殖,即使在这里待上一年你们依然有面包和肉吃。”   “唯一的问题反而是水。”他顿了一下,声音放低,“我们确实带了更多比例的水。但这可不是能轻易回收的东西,真要喝完就麻烦了。”   作物的耕种,还有土地施肥可以用最原始的方式“人工”解决。需要的不过是时间,只要批次建立起来就能源源不断维持供应。但水这种东西喝一点就算少一点。真要是喝完,他们总不能去排泄的地方回收水吧。   时间海的构成原理明德不懂,但他可是听清楚了那并不是水。连水都不是当然也不可能用蒸馏法来去除盐分,真要到淡水耗完都没个结果,他就只能跟上面提意见要求返航了。   “他们在担忧淡水告罄?”后勤人员的忧虑很快传到负责内务的棕发女人这,她了解了一下相关情况,决定就这件事去找艾门商议一下。   艾门的船舱在靠上的位置,阿尔贝蒂娜熟门熟路摸到舱门,刚开门就是一股热腾腾的水雾迎面扑来。   “阿尔贝蒂娜?”金发少女身披浴袍转过脑袋,“我和莉雅泡了点歌利茶叶,你不要不要来一起尝尝?”   撒迦莉雅就坐在她对面。经过两个月的细心调养她的四肢已经尽数恢复,甚至还长高了一些,面容更接近她原来的了。   “殿下。”棕发女人强行抬头,不去看端着茶杯摇头晃脑的撒迦莉雅,“外面有很多人都在担忧用水问题的,我们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淡水吗。”艾门点头,“过去确实需要担忧,但现在我敢说,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不需要为用水发愁。”   “您找到水源了?”阿尔贝蒂娜哑然张嘴,“可是这里是时间海,那些水都不能用吧?”   而且这里的魔能粒子极度匮乏,基本没可能指望那些水汽专精的掌控者提供资源。   “这个……”艾门不知道为何有些尴尬,些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两个月对远海航行来说已经不算短了,她当然关注到了用水问题。   对此她想出来的解决方式是:用自己的身体作转化炉,通过内环战阵和合作施法为撒迦莉雅提供粒子,再让后者用圣枪的力量将其转化为其他性质——也就是变成纯净的水汽。   这个法子她今天才刚想出来,试用后效果还真的挺不错的。   就是说出去有些不太好听,毕竟“人肉饮水机”这个名号,怎么听都有些不对劲呐…… 第108章 撒迦莉雅是个直接的人(还债157)   “总之就是这样的了……”艾门最终还是给阿尔贝蒂娜解释清楚了个中原理,“意思就是只要有我和莉雅在,舰队就不会缺少用水。”   “是这样。”棕发女人微微颔首,“这算是个好消息……还请允许我在隐瞒内容的前提下将之宣扬出去。因为您该预料到的,很多人都在为此发愁……”   “嗯。”艾门点头,“理当如此的,你放手去做。”   两人配合的时间极长,各个方面都培养出了顶级默契。撒迦莉雅看着少女和对方用眼神和笑意相互交流,心底难以抑制的有点发酸。   “那么,您好好休息。”棕发女人带着许可准备告退,“另外文森特——”   “干嘛?”撒迦莉雅非常不爽的抬头看她,“有事就说!”   “你身体刚痊愈不久,不适合做激烈运动。”阿尔贝蒂娜毫不畏惧的和她对视,“而且殿下每天要主持舰队事务已经很累了,希望我走后你也不要留的太久。”   “……”这番话几可称得上是明示了。不止黑发少女看着她的背影直喘粗气,就连艾门也面色微微泛红,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东西。   真是废话——她腹诽阿尔贝蒂娜多此一举——说的好像我身娇体弱一推就倒。明明以莉雅目前的状态应该是我占主导,真不知道她在那瞎操心些什么东西!   “咳!”在心里吐完槽,她掩饰性的喝了口茶,指着面前摆放好的大陆地图:“那我们继续推演军阵?”   茶是好茶,但光喝茶也没什么意思。撒迦莉雅找过来时她刚好从浴室出来,索性摆上地图和对应的棋子,一边喝一边推演军阵攻伐。   “嗯。”黑发少女目光滑向她裸露外在、如同天鹅一般白皙的脖颈,“……那就继续。”   两人拿捏着各自的棋子,在地图上你来我往展开布局,途中时不时还用尺规和铅笔添加记号,俨然是把推演当成了游戏在玩。   如果这时有一名熟识大陆局势的人在边上旁观,他会立刻辨认出被两人作为争锋战场的区域正是瑟兰西北的险关要道。那是从原三角要塞一直到星语林地,再从星语林地到布罗河谷的一段狭长区域。其中艾门的势力在瑟兰方持兵据守,撒迦莉雅在约修亚方持兵主攻。双方需要在回合制的交锋中想出方法来歼灭对手,一旦布罗失守或者攻方被反推到莱茵平原便算一局结束。   为了保证基本的公平,两人持有的棋子都被假定为普通军队——若假设为异军级的部队很多地理阻断便成了摆设,根本没有趣味性了。   不过即使如此撒迦莉雅的游戏体验也不怎么样。因为就算双方都是普通军队,她也顶不住对手赖皮。   “我派这支3000人的步兵方阵渡过爱兰河,然后驱使这支1000人的游骑兵绕道包抄截你后路,一共是接近6000的兵力完成合围,你的部队在劫难逃。”   金发少女手持棋子一阵操作,不等撒迦莉雅仔细思考便宣布结果:“我又赢了!”   “等等!”撒迦莉雅却不服气,“凭什么一支1000人的游骑兵就能把我退路封掉?我这好歹也有5000人,再算上水泽地型,你这1000骑兵对我来说应该是层薄纸!”   “这不一样,不一样滴~”艾门对她晃动食指,“你考虑战局的时候还是太片面了,你就没想过我——全军统帅也会混在这支部队中吗?”   “你什么意思?”撒迦莉雅张大嘴巴,不敢相信她居然明目张胆在这胡说八道,“哪有下推演棋把自己丢到棋盘里的?你赖皮!从来没有这种先例!”   “没有先例是因为过去的下棋者多半都只是普通统帅。”少女得意的晃动脑袋,“在这种级别的战争中即使高阶职业也不能影响大局,但我不一样——我的附魔可以将部下的火力提高数倍!”   “你这就是赖皮啊!”撒迦莉雅目瞪口呆,“你这……你要算你自己的话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明白?你直接带着这堆人上,我不也是拦不住么?”   “这你就不懂了。”艾门咳嗽一声,神秘兮兮的道:“哪有一开始就把战术透给别人的?这种致胜手段当然是要用在最后绝杀!你看你这不就是中计了吗?要是一开始就说出来你打不过也可以跑啊!这样第一轮正面战场收尾后你至少能留下一半兵力。哪有现在这么痛快,直接一战全给你日光?”   “你……”黑发少女捂着胸口浑身颤抖,差点被她的无耻气的当场去世。   “好啦。”艾门给她倒满茶盏,“这么胡闹一番,心情应该好些了吧。”   “是好些了。”她哼了一声接过茶,“其实我也知道一味的担忧没有卵用,但我还是忍不住去想,约拿会不会对父亲不利……”   她说的父亲是指弥塞罗——那个冰月叛乱的主导者。约拿之前用弥塞罗的声音跟她对话让她想起了曾经和对方相处的日子,虽说那时弥塞罗对她极其严厉几乎没把她当人训练,但不管如何,那也是黑发少女早期人生中为数不多可以称之为目标的家伙。   “放宽心。”艾门重新摆放棋子,“你老子怎么看也不是个甘愿受人操纵的人。当然他脑子是有点毛病啊,但排除这些他的手段还是很出彩的。”   “不过异种病毒想要在大陆扩张势力是太容易了。”她又看向榻上的地图,“他们有拟形魔,有脉络魔……潜入和运输比我们强,还能用永生作诱惑迫使我们的盟友跳反。想和这样的敌人对抗本身就已经很困难了,现在又来个临界空间……我都不知道回去之后瑟兰会乱成什么样子。”   “但……你好像一点都不着急啊。”撒迦莉雅抬眼斜视她,“你是想出了什么办法可以解决这问题?还是你真打算指望那个影焰家族……”   “暂时保密。”少女抬手一撩金发,右眼维持紧闭状态,“等拼合你的身体就告诉你,现在说了也没什么用。”   这一撩,她的浴衣从肩膀上稍稍滑落。露出半个浑圆的肩头和一抹羊脂白腻。沐浴过的雪白肌肤透着粉红,看得撒迦莉雅两眼发直,有些受不了她这副媚态。   “哈温。”她趁她倒茶的功夫爬过去,“我当初舍身救你,你感不感动。”   “你想说什么。”艾门警惕的竖起耳朵,“干嘛突然扯这个话题。”   “因为我有点想要……继续当初在教堂里的剩余工序了。”   撒迦莉雅是个直接的人,她既然敢说出这种话那就说明她豁了出去。艾门刚抬头便感觉被一具香软的躯体压在床上,茶水被拿稳洒在前襟,将她小腹处的浴衣都浸湿了。   ————————   啊还是先去睡会,起来继续多更补吧~ 第109章 公主的骑士又多一位(还债158)   糟糕——艾门的心直接凉了半截。   不是因为自己此刻被对方以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按在床上,而是那茶水,它们浸湿的位置实在太要命了。   在之前的构筑第二战阵的时候,幽灵寄生蛛作为她的能量补充包被她反过来吸收,剩余部分被舍弃到外面,大概率成了“融合”的养料。当时她本来以为小腹处的纹身也会跟着消失,但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虽然属于“蜘蛛”的纹路是不见了,可那极其暧昧、极其容易叫人想歪的桃心轮廓还是留了下来,并且中间还填上了一个新的纹路——当初维多利亚初次现身时赋予她的胜利女神印。   如果那个印记是出现在她的额头上,她敢保证那会非常酷炫,能给她的“帅气”加不少分数。但要是出现在桃心纹路里……那简直比之前的蜘蛛纹身还要接近于某种,嗯,某种比较下流的印记。   这个变化她是在战后第一次沐浴时才发现的。一番心惊肉跳+悲痛欲绝的感慨后她还发现了更要命的:这狗屎纹身还会变色。   平常状态下,这个纹身是深邃的黑色。一旦她进入气血翻腾的状态——比如鼓足气势和人交战的时候,这个东西大致是受了她血液的影响,会完全变成鲜嫩娇艳的桃红粉色。   这岂不是已经和O纹一模一样了吗!   发现这点后艾门几乎抓狂,因为她无法不往邪恶的地方想。就好像人的身躯在某些时候并不能识别渴和饿的区别那样,她的身体当然也搞不懂“气血翻腾”的不同种类。   鼓足气劲和人打架当然是气血翻腾,但人类在从事另一种激烈运动时气血也同样会加热上涌。   想想看吧,阿尔贝蒂娜当初在看到纯黑版纹身后都疯狂成那副样子,要是被其发现这东西在做那种事的时候还会变色……   “真是够了!”假想到那是什么后果,艾门顿时在浴室里瑟瑟发抖,“在解决这个问题之前绝对绝对——不能给她瞄到这个!”   决心是下了,措施也做了。而且恰巧这段时间大家各自都有事情在忙,棕发女人也确实没心思跟她做一些“主仆互动”。因此她的“羞人的秘密”目前为止还无人发现——猫和鸟当然是不算人的。   不过很快艾门意识到“墨菲定律”确实有它存在的意义。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又发现了一个让她绝望的推论:这个纹身印记似乎好像可能大概……和“日之冕”是一体的。   它的本质不是刻印在皮肤毛孔里的什么颜料或物质,而是一种能量回路。这种能量直接来自于她的血液也就是以她心脏为核心的内环战阵,某种程度上可以认定为是“日冕”的载体。   所以它当然会变色了……焰化拟态的时候不止这块皮肤她全身都得换个颜色,只变成粉红色已经是“极其轻微”的能量反应了。   而且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这东西变色的时候她小腹处会有热热的感觉……因为那等同于加热皮下的毛细血管,如果不是“那种运动”的时候被激发,这种热热的感觉还蛮舒服的。   “舒服个屁!”认识到这一悲惨现实后艾门愤怒的砸了桌子,“这岂不是还在O纹的外观基础上增添了额外效果吗!为什么我的日冕会变成这样?”   “大概是因为主人你当时就是靠的这东西固化的日冕吧。”拉拉和可可对此非常幸灾乐祸,“往好处想,这能增添生活的情趣。”   “闭嘴。”少女恶狠狠的瞪着它们,“看我饿你们三天,再拿比比的猫屎做神焰珠子。”   “噢你太恶毒了!”两只鹦鹉拍打着翅膀嘎嘎直叫,“该死!我们要去法尼娅那边避避风头!”   它们丢下少女逃走了。艾门却在苦思冥想解决之道。   只有外观效果就足够羞耻了。它还会变色。会变色更羞耻也就罢了。它还有感觉!虽然听上去好像是不花钱就得到了氪金才能享受的顶级皮肤,但关键在于这种皮肤她不想要啊!   开头几天的实验已经证明了这东西还受不得刺激。一旦用能量性质相反的物体摩擦它她就有感觉,搞得她这几天洗个澡都得小心翼翼,每次用时都超出标准。   而且说真的——受制于身份和阶级,阿尔贝蒂娜在绝大多数和她互动的时候都是很温柔的。她甚至觉得对方的姿态有些卑微,让她有点不好意思。   那要是这东西被不懂柔情的文森特看到……   好像情况会变的很不妙啊……   所以总体来说,这就是为什么艾门不担忧黑发少女强推自己,反而对浸湿的衣襟心惊肉跳。   水汽是会加剧激发印记反应的。原本她幻想的是自己强硬一点推开对方,以“萝莉莉雅”的小胳膊小腿也翻不起浪,但要是这种时候因为印记激发而来了感觉……   “你的脸红了,哈温。”撒迦莉雅操着一口稚嫩萝莉音俯视艾门,“我能看出来这不是因为你刚洗过澡,嗯,对此我感到非常荣幸……”   明明是萝莉体型却说着总裁的台词,两种怪诞结合在一起反倒使她具备了一种特殊魔力。用稚嫩脸蛋扯出来的邪恶笑容既可爱又魅惑十足,艾门被震的一时呆住,荒废了逃跑的大好机会。   她面颊通红,被小腹处的炽热感觉一波一波的震荡思维。刚想抬手拒绝对方,撒迦莉雅便极其巧合的按上她被浸湿的小腹衣襟,算是彻底瓦解了她的抵抗。   “嗯?”撒迦莉雅感到不对劲了。在她印象里少女虽然是挺敏感的但也没有敏感到这种程度,难道她魅力真的有这么大,只是碰几下就事半功倍?   带着好奇,她把少女浴衣的腰带扯掉,像剥水果一样将那具属于东方古国之神恩皇女、继承古神血脉的美丽身躯从繁杂布锦中剥离出来。   然后她就看到了那个神奇印记,并且恰好目睹到了它从神秘深黑变成娇艳粉红的全部过程。   撒迦莉雅感觉自己脑子爆了。   周围的景物在她眼里一片模糊,唯有那具赤裸娇躯和那道粉色印记鲜明无比。她只觉得这副景象如同烙印般刻在自己的大脑深处。身体不等思维驱动便自然而然做出了反应。   “莉雅……你这是?”金发少女微微一怔,因为她发现对方的“反应”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衣衫落下,黑发少女的后腰处钻出两片漆黑羽翅。其末端的大型翎羽在延伸到极限后居然开始蠕动变形,变成了一些更让她脸红的东西。   我亲爱的维多利亚!   她仅剩的左眼瞪的溜圆。   你当初跟我介绍拟态变形的时候可从来没说过有这茬啊!   她二话不说翻身想溜,但立刻被从后面攥住腰肢,变成了一个比躺在床上更羞耻的姿势。   “哈温……”   撒迦莉雅轻轻喘息靠了上来。   “别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就这样,夜幕在旖旎中悄然降临。   这一夜无人回应公主的求援。   一夜过去,公主又多了一位真正的骑士。 第110章 一顿晚餐(还债159)   阿尔贝蒂娜这两天过的很不开心。   她是过来人了。即使没有和少女“交互”过,没有见过她动情后所显露的媚态,光是宫廷内侍培训班教授的东西也足以让她分辨出来,那两个人都干了什么。   对此她是早有预感了……毕竟她知道艾门一直对撒迦莉雅有特殊感觉。而且通过她下决心要来时间海寻找对方,她就断定这种情感自己无法阻止。   所以互相都有感觉的两个人,她们在经历了这么多折磨和痛苦之后终于难得凑到了一块儿。会干点什么当然是不用细想,用屁股猜也能猜到的。   阿尔贝蒂娜难过,不完全是因为感到嫉妒。最主要还是她这段时间事务繁忙,抽不出空去“监督”两人的“深入交流”。   “放宽心。”碧蒂斯今天拉她去先知号喝下午茶,“这种事情你管不了的……与其纠结还不如让她们折腾,等折腾累了自然而然就消停了。”   “你倒是一副过来人的语气……”阿尔贝蒂娜看她的视线中饱含怀疑,“当初你说你和那些纠缠你的女孩没有任何过线交流,这话现在我不信了。”   “!!!”金发女人面色一滞,端起茶杯遮住面孔:“总之就是……反正你自己也吃过肉了……既然她不可能只将心扉对你敞开,那你又何必在乎这个。”   “我在乎吗?”阿尔贝蒂娜抹了把脸,“是吧……也许我是在‘在乎’吧。但我假设了一下如果将文森特的位置换成莱娜公主,我反而提不起任何酸涩和嫉妒。”   她很了解艾门。知道有个人在艾门心里的位置最为特殊,可以说是她的初恋。而且那个人无论是品德还是地位都无可挑剔,别说嫉妒了,有时她自己都会忍不住将对少女的仰慕分出一份投给莱娜。   如果把那个人换成莱娜,阿尔贝蒂娜发现自己不但毫无感觉,反而还会替少女高兴。   “哦。”碧蒂斯对她点着手指,“这就涉及到猎食链理论了。”   “什么理论?”棕发女人没有听懂。   “猎食链理论。”碧蒂斯摊开黑皮大书开始翻页,“有一门社会学科是专门研究夹杂第三者的婚姻——以及那个双方的情感变化的。研究表明‘更强烈的敌意通常都会给予散发出更接近[猎食者]气息的情感对手。而当这个对手不具备[猎食者]气息,我们反倒会对此无动于衷’。”   “我听不懂。”阿尔贝蒂娜木着脸看她,“说瑟兰语。”   “好吧。”碧蒂斯将书盖上,“简单说就是如果你的情敌是被你喜欢的人‘主动捕猎’你会毫无感觉,但如果你喜欢的人是‘被捕猎的’……嗯哼,你就会感到不太舒服。”   “好像是这个道理。”棕发女人皱眉沉思,“我大概明白你想说什么了……”   她想象了一下莱娜将艾门按在角落上下其手,用侵略性十足的动作去“扩张领域”,果然觉得心态不再一片平和,开始泛出轻微的不满。   但如果是艾门对莱娜做一样的事她就不会有这种体验。不但不会有反而会延伸出大胆遐想——要是殿下也能这么霸气的对我,那感觉似乎也不错呢……   “不,你没明白其中的精髓。”金发女人直摇头,“我的意思是为了克服——甚至扭转你现在的糟糕体验,你可以尝试一下将侵略你的人变成你的‘猎食对象’。”   “你想让我对文森特……”阿尔贝蒂娜目瞪口呆,“你疯了——我做不到!”   “谢谢你的招待,法尼娅。”她用见鬼的眼神看着对方,颤颤巍巍的起身逃走,“我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就这样吧,有空再见!”   “没意思。”金发女人目送她慌张离去,打开折扇半遮面容,“反正都是女孩子,这么纯情的家伙可太少见了……”   暂且不提她的歪理邪说对阿尔贝蒂娜造成了多少点心理暴击,这番话确实是让棕发女人好受了一些。   她看得开了,心情自然就平和了。虽然看向黑发少女的眼神总是有些怪怪的让她心里发毛,但日常相处什么的……她目前已经没问题了。   “辛苦了,阿尔贝蒂娜。”按船上时钟记傍晚时分,艾门从棕发女人手里接过装满食物的托盘。   “你那么忙,还专门跑到厨房去给我们准备食物。我真是……我该抽空去帮你做些事的。”   托盘里的东西格外丰盛。分别是酱汁排骨、柠檬汁鱼汤、果芯面包和番茄肉酱面。看得出来棕发女人是特意弄的,所有菜肴都是两份。   艾门无法不感到歉疚。虽然她目前仍然自欺欺人的认为是自己“霸占”了撒迦莉雅,但一想到对方准备这些菜肴的时候自己正在被捏着腰肢疯狂输出,她就有一种出轨丈夫对不起妻子的淡淡忧伤。   好像有名词的排位错了——这都是细节不用在意。总之她现在正在用隐晦的动作给外套下的衬衫扣扣子,期望对方不要在意她娇艳的面色。   “这些都是俄塞纳做的吗。”   刚刚在副本攻略中酐畅淋漓倾泻完所有火力——并自认为在历史输出排行榜里能排第一的黑发少女探出脑袋,冲着鱼汤抽了抽鼻子。   “闻起来好像还挺不错的……”她微微颔首,然后半是犹豫的看了艾门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撒迦莉雅这一刻突然升起一个念头:她们三个人其实可以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吃顿晚饭。   “不如这样吧。”她立刻决定,“房间的储藏室里还有一些肉干。拿出来烤烤凑个三人份,你今晚就别出去了。”   “殿下的意思呢。”阿尔贝蒂娜眼神闪烁,尽量平静的去看少女,“如果您同意的话……正好我可以帮着收收屋子。”   她其实很想留下来和两人一起吃。但她毕竟是仆人身份,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和世俗观念约束着她那颗躁动的心。不是主人主动邀请她不可能提这种无礼要求。如果艾门没表示她是真的会离去的。   “一起吃吧。”艾门还能说什么呢,她不可能再冷落她了,“算算也有几天没一起吃了,我可是相当怀念你的手艺。”   于是三个人各自去找来肉和烤架,利用艾门的控火能力以高绝效率烤肉分吃。   艾门负责引导话题,撒迦莉雅心虚附和……一顿饭居然还吃的似模似样,至少没有出现任何冷场桥段。   “哈温!”聊到兴起,撒迦莉雅捏着麦酒看向少女,“我觉得我们应该讲解一下自己目前的详细战力,这样下次需要配合时肯定效果更好!”   “这么说的话。”阿尔贝蒂娜也是双眼一亮,“我也很好奇殿下目前是什么水准。”   之前的水准她了解,这个不提。但重新固化日冕后据说她还得了一套“恒星秘剑”,她好奇就是好奇这套剑术,想知道亚门之旅她究竟提升了多少实力。 第111章 秘剑真解(还债160)   “详细战力吗。”艾门眯眼,“可以。”   这几天她之所以忙倒不是在处理所谓的舰队公务——这些东西都被她一股脑丢给阿尔贝蒂娜去负责。她自己则专心致志,将大部分精力用来了解自己暴涨的力量。   食物和垃圾被清理干净,只留下水果和酒杯摆在一边。艾门找来一张空白稿纸铺在桌上,拿过铅笔开始给两个人细致讲解日冕的原理。   “‘日冕’是化身状态,但也可以将之理解为一个扩散的战阵。”她边写边说,“一个类似太阳的等离子体能发出多高的温度取决于它的体积大小。这个涉及到数学和天文学我们不去详谈,你们只要知道目前我们了解的太阳——它的体积增大也会使得日冕层的温度急剧升高——就可以了。”   “听上去很恐怖。”撒迦莉雅专心看着,“那照你的意思,你的‘日冕’就是通过制造一个领域,一个战阵来维持温度?这个东西的作用就像真正太阳的日冕层一样,是用来扩大你的影响面积?”   “你很聪明嘛。”艾门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继续道:“确实如此,这里‘日冕’并非力量的实体,它只是载体,用来制造一个环境将日核——也就是我心脏中的温度传导出来。”   “我的心脏恒温目前是接近8600°。”她看向胸口,“但这个温度在正常状态下无法传出,因为我的内环战阵封闭了它,使得这些温度都被生成的血液给带走了。”   “也因为血液在这个过程中消耗的很快我需要很多能量来供身体高速造血。”她拿过一根羊角面包啃了一口,“所以我总是吃的很多。”   “原来是这样……”棕发女人理解的点头,问道:“您现在的战斗力高低是和温度直接挂钩吗。”   “当然。”艾门说道,“燃烧掌控者就是这样,对付那些棘手的敌人温度总是不嫌高的。”   “我刚才听您说温度直接和体积挂钩。”女人又问,“既然所谓的‘日冕’可以作为额外体积,那岂不是说只要扩散它的影响范围这个温度还能继续提高?”   “理论上可以,但不行的。”艾门否决这个提议,“这会加剧日核的消耗,使得太阳的寿命急剧缩减。放到我身上就是直接压榨生命力,控制不好就直接完了。”   “原本的日冕要比目前的强。”她看向胸口,“那个日冕……一旦激发整体范围将能笼罩一整座村镇。但那个范围其实是超出我的操控极限的。使用那个日冕虽然可以将整体环境内的可控温度提高到接近10000,但那超出了我的心脏负荷,每用一次都会削减我的寿命。”   “那你现在……”撒迦莉雅和阿尔贝蒂娜同时开口,然后又同时闭嘴看向对方,及有默契的陷入沉默。   “那东西严格来说只用了一次半,应该没事。”艾门安慰她们,“海王城一次,欧锦城半次……即使影响也影响不了多少,没关系的。”   “而现在这个就正好合适。”她继续讲解,“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拿来点燃战阵的种子只是之前那个日冕的碎片,也不清楚这里面是否有融合太阳火种的因素。但就目前来看,它是完全受我控制的力量,传导出去的问题也正好是8600°,和我目前的极限相同。”   “真该谢谢凯纳蒂亚。”撒迦莉雅晃着杯子,“他可谓是帮大忙了……”   “这个‘日冕战阵’的影响范围经过测量是以我为圆心的百米区域。”艾门在纸上画了个圈,“在这个区域内,8600°的超高温我如臂指使,敌人每时每刻都要承受来自环境的削弱。”   “但也有个缺点就是范围太固定,往前往后数辐射区最多两百米,想要扩大攻击范围就得在这个状态下使用‘恒星秘剑’。”   “而这套剑术,我目前也研究出了几个分支招式,你们可以将之理解为结合拟态使用的魔能技法。”   “拟态?”撒迦莉雅一脸茫然,“什么拟态?你是指变成火焰的化身然后拟态出各种武器去攻击吗?”   “对。”少女点头,“但不是我拟态,是它拟态。”   她扭头在后面一阵翻找,将压在枕头后的银十字剑摆上桌子。   这剑上桌后并不老实,三人看到它睁开独眼,然后嗡嗡嗡的在上面狂震。   撒迦莉雅和阿尔贝蒂娜立刻用怪异的眼神看向艾门,其中有一抹意味深长。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艾门尴尬的舔舔嘴唇,伸手将这捞剑按住。   “给我老实点!不然拿你去通厕所!”   “……”狮心剑立刻停止震动,只是时不时颤抖一下表示害怕。   “所以你们也看到了,这东西是有意识的。”   艾门指着剑:“它等于是一个能理解我全部意思,局部器官和我处于共生状态的新生命,它也可以使用拟态变形。”   “就像这样。”   她抽出长剑,手中燃起一团烈焰,用这烈焰将整把剑完全同化,然后在两人惊异的注视中把它变成了一把雪国弯刀。   “还有这样。”   弯刀软化被她揉成一团,又变成了一捆通体赤橙色,犹如岩浆质感的细长鞭子。   “这就是恒星秘剑的新分支,我称其为‘日珥剑’。”   “原理就是通过交流拟态以狮心剑为载体改变其攻击形态……这方面是从黑狂身上得到的灵感。”   此时此刻被撒迦莉雅靠在椅背上的黑色长枪顿时激动的疯狂震动,快乐的像个在幼儿园小班得到小红花的懵懂孩子。   “安静!”撒迦莉雅将它按住,“不然拿你去通厕所!”   黑狂枪顿时就不动弹了,和枪尖连接的血槽里开始渗出淡淡水雾,看上去就像在利用转化能力表达“哭泣”。   “这个能力因为需要拟态,转化的时候速率比不上生物金属。”   艾门憋着笑继续说道,“而且也因为这东西很笨,有些构想暂时还无法实现。”   “比如这个。”她双手捏住那困鞭子,把它变成了一挺……六管加特林暴风机枪。   “这个形态可能你们没有见过。是一种威力惊人的连发枪。”她掂量着机枪,“但我们现在都不清楚内部构造,所以暂时只能看看样子。”   “然后就是‘耀斑剑’了。”   她将狮心王剑恢复原样,整把剑在她的血液加热下渐渐发出耀眼的金光。   “压缩日核能量和它本身穿梭时空的特性去斩出的一剑,绝对破坏力是日冕的三倍以上。”   她眯起左眼看着金光。   “所以我的战力峰值也跟着高了三倍。”   “不动用‘日冕’光靠‘日珥’,打之前的我大概能打十个。”   ————————   1月份的任务结束~求票票~然后继续展望2月份吧~   2月份按照约定是要开悬赏了……悬赏标准等会发单章说明,希望今后也能继续努力~ 二月悬赏说明   时间:2019/2/1凌晨6:00~2019/2/28凌晨59:59(整个2月)   标准:每多1000推荐,10000打赏,100刀片,100月票,便算多1更。   二月会很累,因为要来回飞韩国两趟,加上过年,而且这个月只有28天,天生就少了2天时间。   不过我还是想拼一把试试,试试看能不能达到18W字。   新的一年也继续共勉吧~追逐本书的读者君们(≧?≦)? 第112章 遭遇海怪群(保底)   日子又过了将近一周,奎林也开始厌倦对高层军官无限供应的歌利茶了。   饮水问题解决的消息被阿尔贝蒂娜通告舰队高层,不出意外让所有人一齐欢呼。当场就有人提出意见想要将消息扩散到全体,但还没说完就被黑着脸的棕发女官给打断了。   阿尔贝蒂娜拒绝了所有的庆祝要求。给出的理由是“问题只是缓解而不是彻底解决,不能因为殿下可以无限造水就随意浪费”。   冷静下来后,诸多高层军官不得不承认她说的还是有道理的。   每艘船有800人,五艘加起来就是4000多人。其中不止有水手士兵还有一些招募来的工匠职业。他们不能要求所有人都懂节约的道理。   现在大家都在担心用水问题,所以他们会自然而然的节约用水。但要是告诉他们“用水问题被解决了”,绝对会有不少人失去这个概念。   那位公主殿下是舰队统帅,因此她理当为所有人的生活和健康负责。可这不代表她得用自己的宝贵时间为其中一些人的愚蠢买单——她总不能因为这种浪费行为每天什么都不干,就光造水吧。   于是这件事最后被他们一起压了下来。除了骑士团的高层军官和极少数值得信赖的士兵水手,大多数人依然不知道他们最担忧的问题已经被解决了。   “福利是好福利。”奎林厌倦的将杯子放下,“我知道现在因为不缺水你们在大肆扩建种植面积,但茶叶这方面——你们难道就只有歌利茶吗?”   “你还想要什么茶?”主管后勤的明德坐在对面看着他笑,“我看你是贵族日子过惯了,连歌利的茶叶都不想喝……了。”   “哐哐哐!”一阵剧烈震动让他的尾音拉的老长,两人就像酒吧里坐着的其他军官一样被船舱带着疯狂晃荡。   明德一手没抓住椅子,在震动中跌向桌角。眼看桌沿就要和他的眼眶来个亲密接触,奎林立刻用独臂抓住他,把他强行扯了回来。   “警报!”与此同时酒吧的传声管道里传来惊慌女声,“警报!警报!舰队遭遇未知袭击!舰队遭遇未知袭击!”   “请所有战斗成员佩戴好装备按照编制尽快集合,重复——请所有战斗成员带好装备按照编制尽快集合!”   “袭击?”酒吧里的不少人都听傻了,“开什么玩笑!时间海里怎么可能会遇到袭击?”   “不管那是什么。”奎林按住腰间刺剑,“能把这么重的船震成这副模样,对方肯定不好对付。”   “第三组的人集合!”他迅速招呼酒吧里的同僚和下属,“动作快点!三分钟之后我要在甲板上看到你们!”   他拉门出去,发现船舱走廊里一片嘈杂。到处都有人慌慌张张的拿着短剑火枪飞速跑过,见状他立刻拉住一个人,对他问道:“外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那人扫过他肩膀上的骑长肩章,身体僵硬站的笔直,“但我听第五队的在上面喊……好像是,好像是遭遇到深海魔怪了。”   “时间海里哪里来的深海魔怪!”奎林一把推开他,“让开!我亲自去问!”   “蹬蹬蹬蹬!”他在一片爬上爬下的脚步声中钻进无比狭窄的舰长室,看到腾斯正颤颤巍巍的趴在窗户沿上,好像在眺望下面的什么东西。   “格林!”奎林上前揪住他,“你在看什么?”   “科斯塔!”腾斯一惊,“你吓我一跳!”   “至于我在看什么……”他语气变得异常激动,“我在看大自然的杰作!科斯塔!难以想象时间海里居然还会有这样的生命!我们接下来是要跟它对抗吗?是不是这样?”   他满脸兴奋,一看就是个激动过头的冒险爱好者。奎林扬着眉毛将他推开,透过舰长室那块面积有限的窗户玻璃往下面看,正好和外面的一只巨型眼珠对上视线。   “啊!”这一下差点把他给吓炸了,他立刻抽出手枪对着玻璃疯狂射击,一直将转轮里的六发子/弹都倾斜完,打的玻璃千疮百孔。   冷静下来再去看,那只眼睛已经没了。奎林愣愣感受着船舱传来的剧烈颠簸,僵硬的道:“……真有海怪?”   就在奎林一边装填子/弹一边疯狂往下面赶的时候,安德雷斯和其他骑长已经各自带着集结的士兵介入战斗。   他在撞击发生时恰好带人在甲板上操练,因此第一时间看清了那头巨怪的相貌——那是一头极其庞大的巨型乌贼,单根触肢有二十米长,直径至少有一米宽,每一根触肢上都长有一排黑亮眼珠。这些触肢正疯狂的从他看不清的白雾和海浪里延伸出来朝船身缠绕,目前整艘白珍珠号已经有三分之一的船体覆盖触手,船体正在它的巨力拉扯下渐渐倾斜,眼看着就要被扯翻了。   而且最关键的,安德雷斯发现遭受袭击的并不只有一艘舰船。朝四周的海面大致观望,他发现所有战舰都至少被一头这样的巨型乌贼给缠住了。   白珍珠号和先知号都被缠了一头,凤尾螺和瑟兰人号被缠了两头。最悲惨的是安妮女王守望者号,它被四头巨怪从三个方向缠绕包围,已经有两根哨塔被掰断掉到“海里”去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骑长们集结部队来到战斗岗位,同样对看到的场面震惊无比,“维多利亚在上,它们是把我们当成鲸鱼了吗?”   “不要慌。”此时传声管道里突然传来艾门的声音,“所有人坚守各自岗位,听从命令开始反击。”   “枪兵队设三个梯队轮换射击。”她开始有条不紊的指挥部队,“先打它的触肢,优先目标是让舰体恢复自由。”   “然后枪炮长带小组稳定炮弹开始装填,等舰体恢复自由后拉开距离开始炮击。”   她的声音清脆冷静带有魔力,所有人听清楚后立刻从慌乱中镇定下来,开始遵照她的命令展开反抗。   一队队的火枪兵轮流集火,打断了那些勒紧船身晃动的触肢。最先自由的白珍珠号在她操控下调转船头亮出“撞刃”,直接开过去,将刚甩开的巨型乌贼切成了两半。   “嗤嗤嗤——”其他获得自由的船只也先后用支援炮击清理了纠缠的大乌贼,它们共同转向最危及的安妮女王号,打开火油喷口朝那些纠缠的怪物疯狂喷射。   万幸,这些巨型乌贼似乎并不具备什么特殊魔力。在所有人齐心协力的救援反抗下一共10头乌贼被先后击退,海面上漂浮着6具硕大尸身,只有钢铁船身上的深陷勒痕能证明它们曾造成过哪些破坏。 第113章 时间海里的漂流瓶(还债161)   这场战斗艾门一开始就没打算自己出手。   如果情况危急,她会那么做。但在和碧蒂斯保持通讯,并了解到这些巨怪的底细之后,她觉得正好可以用这些怪物来给士兵们松松筋骨。   “莫格尼尔的百眼乌贼。”站在白珍珠号的舰楼顶端,艾门低头看着海面,口中念出刚得到的怪物学名:“时间海里居然可以有真正的生命存在,这个世界也太梦幻了……”   这个名称很好理解。“百眼”指的是所有乌贼从身躯外侧蔓延到十根触肢的诸多眼睛,“莫格尼尔”则是古代神话里的一头类似图撒的魔怪。   传闻之中,“莫格尼尔”有人的手脚和乌贼的身体。它是亘古时期初代人类诞生前就存在于世的巨型生命,拥有看穿时间,准确预知生死的能力。“竭罗史诗”中它盘踞的海洋阻挡了初代人类前往大陆的通路,因此古代英雄“竭罗”便带领战士们齐心协力将它斩杀,那些散碎的尸块落到海洋里便成了这些拥有百眼的超级乌贼。   “百眼乌贼的密集眼睛传承了莫格尼尔的力量。”金发女人就站在她旁边,“为了逃避早期人类的捕杀,这些在当时体积还不这么大的新族群选择遁入时间海洋,利用它们眼睛的力量在这里生存,繁衍生息。”   “所以它们都是活的,是真实的生物。”她指着海上的尸体对少女道,“你完全可以让他们把这些肉搜集起来,弄一弄也是可以吃的。”   “你别开玩笑了好吗。”撒迦莉雅在另一边恶心的撇嘴:“看看那些嵌在里面的大眼球!谁会愿意吃这样的东西!”   触肢上长眼球可不是小事。因为那并不是“只吃肉”就能解决的问题,还得避开血肉里被眼球扎根的神经腺体。   “百眼乌贼的眼球汤可是名目的补药。”金发女人摇着扇子眺望远方,“我原本想说吃了这东西你说不定能加速恢复,靠身体成长把战圣之瞳给‘长回来’……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还有这种效果!?”撒迦莉雅呆了呆,“那我待会先试试味道……”   “这些百眼乌贼是一起来的。”巡视完战场艾门回来,“它们是一个完整的集群,一起生活,一起捕猎。”   “你想说什么。”其他两人一起看着她,“这里难道有什么问题?”   “法尼娅刚才说了它们的基本习性。我听到有一条是‘它们基本上都生活在深达2000米以下的深邃海沟’。”艾门说道,“它们不应该反常的窜到海面上来,这不合常理。”   “你这么一说……”金发女人眯起双眼,“百眼乌贼确实很少会集群跑到海面上从事捕猎行径。”   “因为这群大家伙的视力是真的棒。”她这么说,“它们完全可以在时间海的深层区域捕猎那些同样拥有穿梭能力的生命体,相较于那里而言海面上的食物要少多了。”   “那……”撒迦莉雅撑着栏杆俯视海面,“说这些能证明什么?它们总不会被更恐怖的怪物从深层时间里撵来的吧。”   她说就这么一说,但艾门却一个机灵,想起了曾经在幽暗密林里的一段遭遇。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她说道,“既然现在都知道了这些海水深处有生命存在,那保险起见,收割些尸体就早点走吧。”   “殿下!”这时从甲板上传来呼唤,“殿下!我觉得您应该过来看看这个!”   那是一个普通士兵,战斗结束后被分配留下来打扫战场。毕竟那些断裂的触肢和炸烂的血肉有不少都掉在了甲板上,得有人把这些污血污渍清理干净。   艾门下来,后面跟着一高一矮两个跟班。她在士兵指引下来到白珍珠号的船头甲板,看到有一堆人正围在那里议论纷纷。   “殿下。”他们看到少女后纷纷让开,“还是让安德雷斯跟您说吧。”   “什么情况?”艾门有些莫名其妙,这些人让开后她看到里面是一滩光滑的肉块,当即好奇:“……这是什么?看起来像是它的器官?”   “这是它们的胃。”安德雷斯从蹲立姿势站起来,甩了甩手上凝固的污血,“估计是当初那一炮直接打断了食道和肠道,这东西就正好顺着伤口掉出来了。”   “有什么发现吗。”艾门对着那滩胃囊样的肉块仔细打量,“你别告诉我你刚才在翻里面的东西。”   “我确实干了。”男人咧嘴,“而且我有了一个神奇的发现。”   “看吧!”他抬起右手,将一个被血污包裹的长条状物体递给少女,“我在里面找到了一个漂流瓶。”   “……”说是漂流瓶,但它满是血浆的外观可真不咋地。艾门忍着恶心把东西接过来,转手就甩给黑发少女。   “拿着。”她命令道,“这里就只有你能造水,我给你输粒子,你尽快把这东西清洗干净。”   撒迦莉雅扬了扬眉,按照她说的将东西弄好。然而还没等她打开瓶子东西就又被抢了回去,气的她暗中咬牙,腹诽今晚要强化DPS。   “里面有一张图纸。”打开盖子,艾门从里面抽出一张破旧的羊皮纸,打开仔细检查一番,判断这是一张区域海图。   图纸上标注了代表海洋的波浪线和代表旋涡的涟漪线,还有船只素描和罗盘指针。   一切要素都表明它是张海图,但这张图艾门却看不明白。   因为它没有标注任何“地型”。海洋的风向、洋流、岛屿分部这些都没有。就连那些涟漪线看着都像是随手画的,整张图看不出任何能标注“位置”的记号。   “这是哪个人专门弄出来的恶作剧吗?”撒迦莉雅看的皱眉,“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在地图上画这些怪鱼……这人脑子是有病吧。”   怪鱼——指的是图纸上那些分散在各个位置的简笔画。它们用寥寥几笔勾勒出生物轮廓,只能大致辨识出那些是鱼。   艾门没说话。她本能觉得这张图不会这么简单,继续凝神对着图纸观察,终于给她发现了一个奇特的地方。   “这里。”她指着图纸的一个位置,“勾勒的线条,它看上去好像就是百眼乌贼。”   “所以我大概明白这张图是什么意思了……”   她眯着左眼缓缓摇头。   “这恐怕是一张,时间海的专用海图。”   ————————   今天先两更吧,主要拟一下这个月的计划和细纲,两更就算休息了。后面每天三更起步。   PS:第一天就让我多欠了25。。。行,你们厉害~ 第114章 降临乱世(保底)   时间海混乱无序,理论上不可能存在地形图。但据艾门了解确实有一些特殊生命——比如百眼乌贼这样的——可以存活在这个地方,并且各自拥有一定的疆域。   而这个疆域范围是很难确定的。因为从未有任何详细资料提供过这类生物对“时间”的习性。   她可能会提前知道某种巨兽是生活在时间海里,可她不知道这种怪物喜欢活动于时间海的“哪个时间段”。   这份海图确实没有标注任何洋流和地形特征,但它却在每一只怪鱼图案的正下方都写了一组代表年份的时间数字。这等于是直接将它的“活动疆域”给标了出来,就像她以前看探索频道有旁白告诉她“这种史前巨兽是生活在2000万年前”一样精准直接。   “这是好东西!”她欢快说道,“有了这份海图我们至少能通过遭遇的异类生命体确定自己的时间位置!”   “让我看看……”她凑上前去小声读道:““莫格尼尔的百眼乌贼”被标注为‘637~882’。我猜这一定是指它们喜欢生活在公约前的这段时间里,我们现在也处在同样的时间!”   “可是知道了这些有什么用呢。”撒迦莉雅没听明白,“如果你只是为了确认我们身处的时间,这个等介入时光碎片找当地人问不就行了。”   这方面她自认还是有点发言权的——她能微微感应到白雾前方有和身体同源的东西。所以到底去哪个年代的时光碎片也是她来决定。   “不一样的。”艾门摇头,“这等于拿到了主动权。我们不用再一抹黑的到处转了。”   “不错。”碧蒂斯也跟着点头,然后又对一头雾水的撒迦莉雅道:“因为每艘船都是能撒网的……我们可以通过捕捞上来的异类生命确定年份。”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从此我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再也不用怕迷路了。”   经验丰富的水手都知道在未知海域航行得多小心。因为他们得随时准备避让礁石、旋涡和可能的海怪。而不巧的是这些要素时间海都有,甚至有些时候比现实里来的更加迅猛。   因此在没有海图的情况下舰队的航速并不算快。每艘船的瞭望手成天到晚都提心吊胆,深怕突然闯入“某个时间的海域”,且横在面前的是“礁石带”。   海图的获得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舰队从这一天开始每天撒网捕捞海怪——他们并不需要真正捕杀它们,只需要它们能露个面,让他们知道是什么就行。然后他们就可以对比对方的特征,参考过去未来之书和那张海图里的简笔素描,通过这些交叉讯息推算出当前海域的大致年份,再从自己携带的藏书里找到该年代的航海图。   这样对比的仔细一些甚至能推算出附近海域的精确位置,他们更是可以随时调头,想切入哪个年代全看心情喜好。   “酷啊……”白珍珠号的舰长室里,格林腾斯撸着袖子,一边吹口哨一边转着舵轮,“我现在真的很开心当初答应了您的邀请,您的运气果然如您的美貌——不!智慧一样好的让人难以置信!”   “你捧我也没用。”艾门穿着白色军服坐在后面,闻言冷冷回了一句,“我不可能答应你的任性要求,让舰队开到公约之前陪你去摸恐龙。”   自从被撒迦莉雅“好运气”的得逞了一次。后面这阵子她开始对自己的身体严防死守。今天穿的衣服也比之前的裙子保守一些,换成了军服短裙和黑丝裤袜。   “太遗憾了。”腾斯闻言失望摇头,“太遗憾了领主大人,这可能是我们穷尽一生也不会再获得的机会,您真不打算去看看吗?”   纳米亚的自然生命发展史和地球历史几乎一样。除了“人”和一些独有物种,它在公约前的远古年代里同样孕育有恐龙类的巨型蜥蜴。   腾斯就是这种恐龙类的死忠爱好者。他声称自己当初做海盗得来的第一票黑金有一半都用来买了它们的画。放在地球估计会成为斯皮尔伯格的死忠铁粉。   “如果你愿意多等一会我们可以在回来的时候把你丢下。”艾门伸手一抬军帽,“有一种和它们结构相近的大蜥蜴——‘法莫水龙’在公约600年左右还没灭绝,你想摸可以留在那里探索个够。”   “我改主意了。”腾斯坚定道,“和追随大人比起来一些兴趣爱好实在是不值一提。我将誓死捍卫您的荣耀……就像您的骑士那样。”   “闭嘴,格林。”撒迦莉雅对‘骑士’一词非常不满,“你只配给哈温做上马时的踩脚凳子。”   “我们现在应该已经行驶到公约720左右了。”艾门没理他们,兀自对照着那张粗糙海图,“距离莉雅你感应的时间正在飞速接近。”   得到海图后她们继续在时间海里航行了一周,发现这片虚幻的迷雾并非是按照一条直线来排列的时间顺序。   因为她们之前经历的亚门之旅是公约536,如果时间是线性递增那公约后的数值应该越来越小,根本就不会遭遇到离现世时间更接近的百眼乌贼。   “公约720可不是一个普通年份。”碧蒂斯坐在后面翻着大书,“据史料记载大概721年阿兰-哈温就开始‘起兵造反’。如果我们赶的巧说不定正好能看到你的剑侍建国。”   “所以说你的血肉还真是会找地方藏啊……”她无奈的看向黑发少女,“居然选了这么个乱世。你知道这段历史有多血腥吗。”   瑟兰人建国是726年,从726年往前数5年,往后数25年,大概有整整30年时间整座大陆都在打仗。这里不只是瑟兰和亚门打的难解难分,还有不少位居西北和西南位置的国家也在战乱。   史学家统计伊卡洛林在这30年期间一共因战争死去了两千万人。这对生产力还很落后,总人口连1779年十分之一都没有的旧时代来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   “我又不能控制它们……”撒迦莉雅悻悻低头,有意无意盯着艾门交叠的黑丝长腿。   “另外哈温还是喊我文森特吧,莉雅这称呼总让我想起我小时候。”   “抛开这种问题不谈,我们得尽快做好对战争的准备。”碧蒂斯给这件事提出总纲,“范围已经被圈的差不多,即使有偏离也会在这30年内。我们必须准备好和任何敌对我们的势力作战,在寻找文森特分身的同时也得尽量保全自己!”   “塔拉马斯卡和安德雷斯他们已经在安排应战规划了。”艾门点头,“带来的匠人从三天前就已经开工,弹药在初期绝对够用。”   “另外还得让他们练严一点,免得有些人还以为自己是来旅游的。”   她的军队在得知自己或许要面对1000年前的军队时感到非常兴奋,但那不是因紧张而引起的。   这是个危险讯号。因为哪怕千年前的武器装备都很落后,她同样还得再面对约拿。 第115章 突破海渊(还债162)   和艾门预想中的抵达情景并不一样,这次她们切入时光碎片的方式要惨烈的多。   根据撒迦莉雅的感觉指引,整支舰队行驶到了相应海域。但在这之后环境突然发生变化,那些白雾散去天色变暗。汹涌的浪涛就连钢铁巨轮都能掀起。   她们闯入了一场超级暴雨。它的强度和影响范围远远超出普通层次,以至于艾门和腾斯立刻惊醒:舰队闯入的位置恐怕就在无底海渊。   “哗啦——”雨水如同泼下的水幕落上甲板,因为地太滑,巡守人员不得不在栏杆上系上绳索来固定自己。五艘战舰的杂工水手纷纷跑来跑去修补漏水,雨幕中到处都是昏黄火光和吆喝的声音。   白珍珠号是舰队旗舰。有艾门镇守,这艘战舰的压力最轻。大片范围的雨幕在落下来之前就会被高温层蒸发成雾,士兵们只需要抓牢障碍物和看管火药。   而其他几艘船就没这么好运了。虽然时光碎片里可以使用魔能粒子是让那些船上的掌控者能出力相助,但这种级别的超级暴雨毕竟难抗。   安妮女王号甚至被渗透了火药库,数百个火药桶在士兵过去时根本就是飘在水上。他们不得不拉来更多人全力抢救,希望能尽可能多的救出来一些。   “真该死!”负责的军官一边跟士兵们一起抢救一边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里之前不是修补过吗?”   “墙壁缺漏上有爆炸的痕迹。”工匠穿着雨衣,在其他人的搀扶下检查现场,“可能是没安置好的火药因为撞击摩擦导致引爆……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运气已经算很好了。”   在场士兵听到分析后纷纷一抖。他们当然明白弹药库被引爆意味着什么。   “尽快弄吧。”军官顿时没了脾气,“再去多叫点人下来搬,唐尼去上面问问抽水的管子排通了没有。”   安妮女王号的损失情况很快通过两只鹦鹉传遍舰队。其他战舰立刻派人下去检查弹药库,深怕在这种时候出现事故。   铁甲舰的防御力是远超木板船。但这不代表它是不可破坏的。远征舰队的五艘船在之前和海怪的对抗中都有损伤,他们可不希望那点损伤被晃动撞击变成致命因素。   “安妮女王号已经失踪38人了。”拉拉飞回来给艾门汇报,“他们试图爬到高塔上去固定锁链,结果被海浪一冲就直接没了。”   “他们在之前受的损伤最严重,这种时候会非常困难。”艾门看向撒迦莉雅,“莉雅过去帮他们一下,我去看看其他的船。”   因为对暴雨环境毫无准备,除白珍珠号外,每艘战舰的折损人手都超过20。艾门意识到不能再让这些人自救下去——他们中的99%都没见过海渊风暴,有不少人怕是要吓的发挥失常。   比如凤尾螺号就是如此。它的控制组肯定没拿出最佳水准,舰体居然在没有风浪/逼迫的情况下接连擦过两片暗礁,在船身上割出来两道狰狞疤痕。   “格林。”走之前艾门深深看了腾斯一眼,“……现在是时候发挥你的‘真正技术’了。”   “交给我吧。”腾斯对她挥了挥手,“当初开着我的小破船我都能出去,没理由开铁甲舰会变得更糟。”   “我把拉拉和可可都调给你。”艾门迅速做出决定,“你来指挥舰队走向。”   “第一场考试就玩这么大吗……”腾斯立刻感受到压力,但他随即坚定眼神:“那我就全力试试好了。”   艾门冲他一点头,扯开舱门冲入雨幕。   天空漆黑,除了雨幕中闪过的昏黄灯光外就只能依靠闪电照明。那些一闪而逝的璀璨电光将云层投射的像个恐怖巨怪。舰队仿佛在它的嘴里,随着它的舌头一起上下颠簸。   没有浪费时间,艾门直接运转控制法飞去凤尾螺号。暴雨打在她身边冒出炽热的白雾,来到舰船后她立刻撑起日冕罩子给它抵御风雨。   有她帮忙,凤尾螺号的情况果然好多了。不少之前只能死命抱着栏杆尖叫的人得到喘息机会,软着脚在同伴搀扶下飞快进舱。   “殿下……”传声管道里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艾门听出那是这艘战舰控制组的组长兼船长巴图尔。   “先别说这些。”她震动粒子把声音送去,“白珍珠号现在在指挥舰队,你注意看他们打出的灯光,别再犯这种低级错误。”   凤尾螺号的情况在她支撑抵御下迅速好转。她在这边撑了有将近一个小时,确定大部分缺漏都被补上后又飞去找瑟兰人号,继续重复之前的工作。   万幸的是她没信错人。在腾斯的指挥下四艘战舰在暴风雨里七突八绕,每每都能惊险的避开暗礁群和海底暗流。如果不是他她估计撒迦莉雅在安妮女王号上不会有这么轻松。或者换一种说法她可能会累一万倍,因为那艘船有好几次真的差点完蛋。   但这样下去不行。她忧愁的抬头看向乌云。这种暴风雨即使她都感到吃力,舰队这么抗下去是要出事的。   算上之前抵抗的时间,舰队已经在暴雨里支撑了四个小时。所有人的精力体力都消耗巨大,就像一根已经绷到极限的弹簧那样稍有差错就会崩断。   “我找到解决办法了。”这时拉拉带来了碧蒂斯的话,“这五艘船的锅炉室有使用浮空城的齿轮技术。除了吃燃料外还可以接受额外能源。”   “你的意思是让我给它们补充能量?”艾门顿时想说脏话,“你怎么不干脆再等四小时,等我体力消耗完再说这话?”   “……额外动力室需要启动!”金发女人也跟她对吼,“不然你以为我这段时间在干什么?想活命就快点下来!”   带着满脸疲倦,艾门先后降临五艘船,利用她体内生成的高温能量给战舰添加额外动力。这几乎透支了她的体力,但效果确实非常可观。   原本这五艘铁甲舰只能说是工业革命的半成品。遇到超级暴雨还是够呛。但在她完成能量灌输后它们立马变得生龙活虎,航速和出力都在原本水准上提高了很多。   依靠这份额外动力,以及腾斯竭尽全力的操控。舰队总算在又一个四小时后突破屏障,从无底海源闯回到正常的海域。   一出来风雨立刻小了一倍。看到安全后艾门直接瘫痪在金发女人的臂膀里——她是再也撑不住了。 第116章 多佛尔海峡(还债163)   睁开双眼,艾门忍不住弯嘴想笑。   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被甩到无底海渊——虽然那是在神主秘境里,但她当时挺过来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也是“睁开眼睛”。   不过境遇上就是千差万别了。当时她可是孤家寡人带着重伤在海上漂泊被船队收留,不像现在这样一看就是被精心照顾过,睡的地方也是她自己的温暖小窝。   一转头,她看到一对琥珀眸子盯着自己。黑猫似乎是被托付了任务要看住她,在看到她苏醒后立刻溜了。   它很明显是去叫人了。没等五分钟房门立刻被人推开,阿尔贝蒂娜和撒迦莉雅先后挤进来,眼巴巴的盯着她看。   “别这样。”艾门无语的看着她们,“体力透支又不是受伤,我说你们这是真把我当公主养吶……”   她话还没说完,外面立刻又钻进来几只白裙女佣。她们端着奢华的——她在圣橡树宫都没吃过的精美食物摆在她面前,一副她得吃完的架势。   “法尼娅说你的日冕化身和内环战阵都是历史上的头一例。”阿尔贝蒂娜僵硬回道,“所以你出任何状态都得慎重对待,这些食物已经是经过筛选的了。”   少女昏迷了超过一天,这期间一直靠输糖水维持身体机能。空腹状态下她也不能吃什么大鱼大肉。这些食物虽然精美,但基本都是各种肉粥和汤。   艾门抵不过她们,只好在两人一猫的监督下乖乖吃完一碗白粥。热腾腾的食物下肚后她感觉立刻好了很多,刚起来时还不怎么有劲的手指现在都能捏出声音了。   然后她突然发现一个比较羞于启齿的问题——她现在身上是一套丝绸睡裙,而被窝里的下半身更是只穿着内裤。   她知道帮她洗澡和换衣服的人只能是阿尔贝蒂娜、撒迦莉雅里的其中一个。她不但心被人看光摸光——反正更过分的她们都干了——她但心的是小腹上的羞耻印记被第三人发现。   “您的衣服是我换的。”阿尔贝蒂娜果然发出让她绝望的声音,“我还给您洗了澡,梳理了头发,还帮您修剪了手脚的指甲。”   “这方面您可以放宽心。”她看了看少女被子下的小腹位置,眼里闪过一丝渴望,“……我不会像某人一样,未经许可就做过分的事。”   撒迦莉雅立刻凶狠的瞪着她,但受制于身高不足,她得踮着脚才能让视线越过女人肩膀。   这使得她的威胁行为十分可笑。艾门就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伸手在她脑门盖上揉了两下。   “好了。”忽略掉黑发少女的抓狂抗议,艾门闭眼往后面一靠,“告诉我舰队情况,我们现在是靠岸了吗?”   她现在坐在封闭的船舱里。但这不代表她就什么东西都感应不到。船身的平稳程度根本不像是在海上航行,她随便一猜就猜中了。   “是。”阿尔贝蒂娜点了点头,“我们现在在多佛尔海峡的南岸,也就是歌利半岛的最北边。”   “多佛尔海峡……”艾门一时有些失神,“歌利半岛吗。没想到第一次来依文的故乡会是在这种情境。”   巴掌海峡靠东北,对应的是瑟兰西郡的翡翠以及中捷二港。而靠西南则对应的是歌利半岛的东海岸线。这里有一条深陷的豁口被称之为多佛尔海峡,它能直接区分开爱沙尼亚和歌利两个国家。   “那么我们现在是……入港了?”她提高音量,“有当地的原住民看到了这些铁甲舰?这会不会有些过火?而且我们来的到底是哪一年?”   “721年。”撒迦莉雅回答她道,“公约721年,正好是你家先祖造反的那年。不过他造反是在12月后,现在是3月,在这段历史里还得等大半年才能等到他立起军旗。”   “至于铁甲舰的问题你不用担心……”她的语气变得古怪起来,“因为收容我们的人好像有些巴不得……我们的本领越强越好。”   “到底什么情况???”艾门惊了,“我们这是……当时多佛尔海峡应该没有王国势力,那是军阀?收容我们的是一个军阀?”   “盖坦城是多佛尔海峡四港之一。”阿尔贝蒂娜点点下巴,“收容我们的是盖坦城主,乌尔-盖坦。”   “而且这座城市隐藏的人物比我们想象中要多得多……”她的语气也古怪起来,“具体的……等您恢复好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艾门身体的恢复速度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不过这件事没有那么麻烦,在恢复之前她就得到了下属送来的详细情报:阿兰-哈温此时此刻居然就在这座港口城市。   这份资料很有意思,里面显示721年的3月份的阿兰-哈温只是一个有些邋遢的年轻战士。就像所有在这个年纪还不学无术只能靠体力过活的男人一样,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它几乎把他描述成了一个标准的混混,一个喜欢摸酒女胸脯吝啬小费还偶尔逃账的人渣佣兵。艾门完全无法将这段形容和史书上那个英明神武的开国皇帝联系在一起,这差的未免也太多了。   “问题来了。”她转而问带来资料的金发女人,“既然这时候的他如此……窝囊。为什么你们能找到他,你们是怎么知道他在这里,以及谁是他的?”   “很简单。”碧蒂斯一边逗弄两只鹦鹉一边道,“因为是乌尔-盖坦把他找出来的。据说是前段时间有一位预言师来到这里指名他会成为一位国王——但需要一个强力帮手。阿兰就是被指出来的那个帮手,那个预言师让乌尔深切的相信重用阿兰能让他统合海峡的力量建立王国。所以现在他是这里的红人——摸酒女屁股可以不用付钱的那种。”   一千多年前的王国概念是很模糊的。在更早的时期,拥有一座城堡,再依托城堡收容些村落就能凭借加起来不到半万的人口成为国王。这方面721年已经有了不俗发展:现在军阀和大众对“王国”一词的最低要求是拥有至少五座城镇。   “那我们这是……也被他一起当成帮手了?”艾门迅速认清情况,“这些铁甲舰一看就强的不行正好拿来帮我打仗……那家伙会这么想吧。”   “先不管他是不是这么想,我都以首领不在为借口拒绝了她。”碧蒂斯说道,“而且五艘船在暴风雨中有不菲损伤,安妮女王守望者的情况格外严重,奎林目前正在想办法弄来材料修补破损的船体,但这方面你懂得……我们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   “他想用这些要挟我们帮他打仗。”艾门没忍住笑出声来,“唔,看来这位盖坦城主是挺有眼光的。”   “你说呢,先祖大人?”她摸向床边的银十字剑。   “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光辉事迹……”   ————————   poipoi~ 第117章 炫富(保底)   阿兰没有像艾门预想中一样发出尴尬的回应,他很安静,安静的就像睡着了——或者他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阿兰?”艾门蹙眉,拿起长剑将它抽出,“你别吓我?”   “别找他了。”碧蒂斯伸手按住她,“狮心王剑在‘重生’后会吞噬掉所有侍魂用来成长。他能存在那么久已经很不错了……”   “你说他可能被狮心剑吃了?”艾门和另外两人纷纷惊骇的瞪着女人,“可是这个难道不是看主人意志的吗?我并没有下达这种命令,为什么它会自作主张?”   “等等。”少女突然顿了一下,“他的沉默从亚门之旅后就开始了,难道是在我固化日冕战阵、同时驱动恒星秘剑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你需要补充巨额能量。”碧蒂斯看着她,“你的能量可以先放贷出去再收回来,但狮心剑呢,你恐怕没考虑过它的祭品。”   “你们的意思是……狮心剑会吞噬持有者的灵魂作为剑侍?”撒迦莉雅听的汗毛倒竖浑身发寒,“开什么玩笑,这岂不是说哈温到头来也会……也会变成……”   “也会变成下一个剑侍。”金发女人肯定的点头,“我当初就说过,狮心王剑其实是一把噬主的魔剑。”   船舱中的气氛微微一滞,包括艾门在内,所有人的视线盯紧银十字剑,和那位于十字中心、且正好睁开的淡金眼眸默默对视。   “有办法和它分割联系吗……”撒迦莉雅最先开口,“我是说彻底断开和它的联系,改换一把普通兵器……”   撒迦莉雅一直对狮心剑存有一份淡淡恐惧。在神主秘境里她是第一个抽出它、使用它的“神血携带者”。当时可能是最初的力量依然留存,导致她实验性的一剑划出后居然出现了“抹杀”效果。但她恐惧的可不仅仅是这剑的威力。它邪门的地方——需要镶嵌主人眼睛这一点才是真正诡异的地方。   如果你看不到它的脑子就不要对它托付任何信任……这句俚语可是已经在大陆上流传千百年了。她当时就觉得狮心剑不像一把正常的兵器,但她没想到它居然还会噬主。   “不可能。”不用其他人劝,艾门自己就否定了她,“别说我的眼睛已经和它结合在一起,就是能分开,我现在的神焰温度一般兵器也支撑不了。”   她的日冕,还有那套恒星秘剑都需要这把剑才能施展。面临的危机不允许她降低哪怕一丁点战力。   “所以这件事知道也没用。”她将剑刃收回剑鞘,“还不如咨询一下专业人士,问问她有没有办法能免除诅咒。”   说完她看向碧蒂斯,期望这个总是知道很多“没用知识”的家伙能再一次给出解决方案。   而且她也不是盲目自信。因为至少这把剑的第一任主人维多利亚就没被反噬。她这具身体的神血浓度和普通维多利亚人是不能比的,也许这把剑能认清这一点将她也排除在外。   “维多利亚是维多利亚,你们到底是不一样的。”金发女人缓缓摇头,习惯性的抱着那本黑皮大书。   “而且这是你死亡后才会应验的诅咒。你只要确保你的死亡方式是‘老死’,那你将有一生的时间去想解决之道。”   ……   略过担忧,艾门的身体在照料之下迅速恢复。然后她被迫穿上了一套华丽长裙,在白珍珠号的一间宽敞酒吧内会见了来自盖坦的使者。   对方叫基恩。身形不高。招风耳和鹰钩鼻是此人的特征,艾门到来时他正在酒吧内来回踱步,一副紧张局促又焦虑的模样。   “您一定就是法尼娅小姐提到过的艾门公主了!”看到少女后他立刻走上来,弯腰对她深深一躬,“我,若姆-基恩带来了乌尔领主的真诚祝福,真高兴看到您身体康复。”   “谢谢。”艾门不咸不淡的做出回应,避开他做出的‘要手’邀请,掠过他来到主位坐下。   “听说你是乌尔先生的外务管事。”她端起茶杯吹了吹气,抬手举足都是傲慢,“但我原本以为前来见我的人会是他自己呢……”   碧蒂斯已经跟她说了,在她醒来之前她给这边编造的背景是“来自大洋最西边的异国公主”。声称那里有更先进的技术和更多的矿脉,国家之富强足以碾压伊卡洛林。   所以她当然得摆出一副公主的架子。哪怕对方肯定不会尽信这番话,但在谈筹码的时候就该强硬。   “这……领主大人毕竟太过忙碌。”基恩眉头微微一皱,“不过我还带来了不少奇珍礼物要献给殿下,这都是领主大人的一片心意……”   “不用了。”艾门直接打断他,“我看起来像是缺宝物的人吗。”   “殿下的财富远远不是你们这些外海土著能想象的。”站在她身边的棕发女官适时发声,“看看你脚下的地毯,盖坦使者,再看看你乘坐的椅子,面前的茶杯,你会发现你的措辞有多可笑。”   “这是……”基恩愣了下,按照她的话偏头观察。   地毯:这一看就是用最标准的山羊毛织出来的。那种鲜艳的染料他在日常生活中从未见过,即使是远东的明珠——桑奎王城也找不到这种艳丽色彩。   还有椅子:他试探性用力捏了捏扶手,惊讶的发现它居然是复合材料,也就是被许多层木条叠出来的。这些木头材质是如此特殊以至于他光能欣赏它们的美而叫不出它们全部的名字,他又在棕发女人的示意下往后靠了靠,震惊的发现这种制造法还能赋予座椅靠背以惊人的弹性。   至于茶杯那就更讲究了……那是一种闻所未闻的特殊“白玉”,它温润柔滑又富有光泽,那些精美图案在上面就像是白玉肌肤下的毛细血管。摸起来叫基恩爱不释手,恨不得自己也有一只。   他现在对对方的身份是没有任何怀疑了……也许相貌和气质能说谎,但这些在外面花钱也买不到的珍贵宝物才更能彰显身家背景。   和它们相比,他带来的首饰简直不堪入目。   “震惊吗。”艾门继续扮演她的傲慢公主,“你是个可怜人呢,基恩先生,你出卖忠诚一辈子却仍未见识过真正的富贵。恕我直言,这样的生命是不完整的。”   “但现在你获得了一个机会。”她微微一笑,示意阿尔贝蒂娜拉开准备好的酒吧幕帘,“一个迈向新世界的‘重生’机会。”   随着幕帘拉开,基恩的瞳孔剧烈收缩。   幕帘后是堆叠在一起的闪耀金砖。   足以建立起十座盖坦城,再让修建它们的人心甘情愿的把它们推平。 第118章 当场抓获(还债164)   基恩是一个忠实的仆人。但在之前从来没有任何人用这种方式衡量他的忠诚值多少金子。   金发少女拒绝回答他的任何问题。她就只是穿着那套繁琐的长裙坐在主位,交叠着双腿,让阿尔贝蒂娜一块接一块的将金砖丢在基恩面前。   最开始他还能勉强维持情绪稳定,用严肃的口吻声明他“不会背叛乌尔大人”。可随着金砖在他面前越叠越高,他渐渐无法再淡定了。   然后事情就简单了起来——随着艾门一句“除了地上堆的这些你都能拿走”,基恩的防线彻底崩溃。他双膝跪倒在少女面前向她效忠,并乖乖提供了他所知道一切情报。   “所以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要再搞的那么麻烦。”   事后艾门拿着阿尔贝蒂娜做好的笔记,用过来人的语气教导撒迦莉雅:“更何况他本身就是个亡灵,这些钱可以在离开之前收回来嘛~”   “我本来以为我已经够无耻了。”撒迦莉雅对她的行事手段表示震惊,“但我现在觉得你要比我过分的多……”   “不谈这个了。”艾门盯紧笔记,“基恩说乌尔-盖坦派他过来就是为了试探我。一方面看我性格如何一方面窥探我的实力……我就知道他动机不纯。”   “这是肯定的。”阿尔贝蒂娜摸着钢铁墙壁,“铁甲舰即使放到1779年都是领先至少十年的工艺。1000多年前的统治者见到我们肯定会动别样心思。”   “那他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艾门冷哼,“我已经让基恩伪装成原样回去,这就是我埋在他身边的情报探子。”   “正好他还提供了阿兰的位置,我想去见他。顺带看看一千年的城镇风貌。”   ……   多佛尔海峡既深邃又宽敞,在历史上孕育了不少优秀文明。   公约721年的海峡两岸尚且没有王国存续,这都是因为更早时期的“王国概念”被亚门击碎。   以1779年的视角评判,亚门帝国是个超级巨无霸。它们的疆土横跨东西两岸,几乎将整个伊卡洛林洲吞吃殆尽。这固然是因为亚门人的皇家法师团“暴风眼”所向披靡天下无敌,同时亚门王手里的传承至宝——引雷刀也是导致他们霸权的关键。它就像历史书里记述的那样控制了无数个英雄人物,以至于整块大陆几乎没有人再敢反抗亚门。   早在一百多年前,多佛尔海峡有一个王国叫“秘森拉”。它的面积不算大,但却囊括了从多佛尔到巴掌海峡的海路通道。建立它的人是秘森拉的英雄“玛迪斯”,因为召集当地居民清缴驯化了海峡内侧的“多佛尔水蜥”而被人民亲切的称呼为“驯龙的勇士”。但好景并没有持续太久,秘森拉因为海陆运输而获得惊人财富很快引起了亚门注意。他们围绕这块区域在十年时间里打了一场漫长的战争。玛迪斯挫败了亚门人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但他抵挡不住源源不断从亚门腹地派过来的西征军队。不得不在第十个年头快结束时向亚门投降。   亚门人接受了他的效忠,他很快被押解带到桑奎王都,让当时的亚门王用引雷刀在他胸口上划出一道深邃刀痕。   从此,秘森拉覆灭。玛迪斯和他的亲眷彻底成为亚门的奴仆。那些之前效忠他的城邦领主们对他失望所以散落成四十多个军阀势力,直到他在痛苦中老死,这些人也再也没有聚合成原来的国家。   “秘森拉可以说是歌利的前身了。”走在街道上,艾门一边吃着买来的红薯一边给撒迦莉雅做着科普,“这是一个很有魅力的文明,甚至诞生了几个有趣的宗教。但遗憾的是它生不逢时,就像很多在这个时代破灭的文明一样,还是遭了亚门毒手。”   安德雷斯和奎林等人被她派出去找修补材料了。这次出行只有她、撒迦莉雅和阿尔贝蒂娜零散三人。她们现在都穿着符合环境的粗布黑斗篷,如果没有人专门盯着她们过分白皙的手腕看的话……这打扮骗骗路上的行人还是没问题的。   可能是出来时正值集市开张,整条街道十分拥挤。道路两边到处都是售卖土豆和布料的商贩,整体环境在艾门看来和1779年的落后村镇也没啥区别。   她毕竟是从数据时代过来的。只要没有经历过电气革命,这些旧时代的村镇确实不可能在房屋风貌上拉开太多差距,哪怕中间隔了1000年,那材料也依然是木板和石料。   “你听起来好像很不待见亚门人的行为呢。”撒迦莉雅也捧着一块烤红薯,“但在我看来弱小本身就是原罪,他们比亚门弱所以他们输了。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也许吧。”艾门摇头,“弱小是原罪这一点我和你的看法一样。但我不喜欢他们维持统治的方式——引雷刀这种的东西就不该存在。”   “我看你是因为曾经被引雷刀斩伤过所以才记恨它吧……”撒迦莉雅朝她胀鼓鼓的胸口上瞥了一眼,“而且那好像还是……”   “还是因为你的阴谋诡计才受的伤呢!”艾门恶狠狠的盯住她,伸手在她耳朵上揪了一把,“看看你当初干的好事!你后来甚至还想用融合引雷刀的圣枪之力控制我!把我变成你的兵器!”   “我现在也依然这么想!”撒迦莉雅被她拽的不得不快步跟上,“我跟你说你别嚣张!等我凑齐我完整的身体嘶——等等!我改主意了!”   可能是想起了当时遭受的折磨和痛苦,艾门这次下手不轻。而撒迦莉雅受制于体型弱势几乎没法做出反抗,被她像牵驴一样揪着耳朵一顿小跑,十几步后直接怂了。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阵嘈杂。三人一看,是一队全副武装的壮硕佣兵在追一个打扮邋遢的年轻男人。   那男人穿着灰扑扑的冒险者皮衣和一双快要被磨破的靴子,腰间佩着一把和他这一身行头完全不搭的华丽长剑,看到她们三人后双眼一亮,立刻带着追兵逃向这边。   他是极有眼力的。三人简单的伪装在他眼里如同不存在,他一眼就能从她们白皙的下巴和妖娆身形上判断出那恐怕是出行的富家小姐。   “救命!”他尖叫着冲过来,“有人要当街杀人!看在仁慈的歌罗西份上!前面的几位——帮帮忙吧!”   艾门几人被他弄的猝不及防。没等她们意识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男人就一个滑轨穿过挡路的马车车轴,用一个标准的“抱大腿”姿势扑了过来。   “砰!”然后他吃了艾门一记更标准的侧踢,哀嚎一声飞出去,砸翻了一个土豆摊子。   “谢谢帮忙!”后面来的佣兵纷纷感谢她,同时跟她解释起来:“这混蛋摸了我们团长的胸脯,真高兴你没遭这恶棍的毒手!”   “是吗。”艾门掀开斗篷对这些佣兵微微一笑,“这么说我还做了件好事!”   “殿下。”没等她高兴多久阿尔贝蒂娜就凑了过来。用古怪的语气对她耳语:“您踢的就是阿兰-哈温。”   ————————   待会还有一章,新年三更~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119章 银狼兵团(还债165)   半小时后,萍水相逢的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事发地点赶。其中七八个佣兵簇拥着艾门,另有两个人在后面抬着阿兰。   阿兰现在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脸上还盖着艾门踹上的靴子印。这些因素使她整个人看上去分外狼狈,但即使如此艾门还是得承认这家伙确实有资格这么骚包。   要说她见过的英俊男人。年轻时的坎索能排第一,未被感染的珞芒能排第二。但他们在容貌和气质上都不如这个脏兮兮的狼狈年轻人,他们都缺少一种对异性来说最致命的吸引力——“坏”。   仅论相貌,这三个男人各有千秋。反正都是金发碧眼,并不能说谁完爆谁。但前二者的性格和气质实在太严谨了,她相信如果安排这三人参加一场猎艳比赛绝对会是阿兰得到碾压胜利。因为他又俊又坏,很少有“普通女人”能拒绝的了这种会使坏的浪荡小子。   而且他很懂得利用优势,就好比即使已经被捉住了,他还是会在半路上用骚话去干扰艾门一行人,试图让她们救他出去。   “喂,那边的小姐~”他仰躺在板子上顶起脑门,眼巴巴的看着艾门的背影,“你千万别信这群佣兵的话!真的,我根本没有猥亵他们团长!”   “闭嘴!”边上的佣兵立刻给他按了回去,“我亲眼看到你摸我们团长胸脯!你这个人怎么就这么没脸没皮被抓现行还不承认?”   “我是被冤枉的!我当然不能承认了!”阿兰扯着嗓子开始嚎叫,“我先问你这个憨兵蛋——你们团长是男的女的。”   “你——”那佣兵面色涨的通红,面对其他人投注过来的视线他憋屈回答:“男……男的……”   “对啊!”阿兰在木板上拱了两下:“听听听听——男的!据我所知只有对异性的不轨行为能称之为猥亵,我摸你们家团长胸又怎么了,他一个男人还怕被摸/胸?”   “你们家团长真是男的?”艾门在前面听的一愣一愣,转头去问带路的汉子。   “这……”那汉子结结巴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光论这个问题的话,团长确实是男人没错……”   这话一出,艾门三人顿时就惊了。本身瑟兰国的开国皇帝在早年时期是个小痞子——这个消息就够震撼了。她们根本不敢想象这个小痞子居然连性取向都异于常人。   “这、这个问题比较不好解释……”汉子继续结结巴巴的跟她们比划,“等、等你你们见到团长后就知道了……”   继续在破旧的小城街道上穿行了一会,艾门总算在一家稍显破旧的车马行里见到了那位被阿兰“猥亵”的佣兵团长。   而此时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阿兰和这些佣兵会觉得委屈——因为那位“团长先生”着实长了一张比女人还媚的脸。   “我是‘银狼’芬里尔。银狼兵团的团长。”对方很有礼貌对她微微欠身,“听汉克说你们帮忙抓住了这个恶棍,我想我必须对此表示感谢。”   他身形娇柔,身高较一般男性矮了八九公分。一张白皙精致的妩媚脸蛋上是水汪汪的蓝色大眼,配上一头闪耀银光的柔和长发,第一眼看上去她也差点认错。   “不用了。”艾门先在他的平坦胸脯上简单扫过,又在心里腹诽了一下对方的名字,“对我只是举手之劳,如果你真愿意答谢我的话我希望能咨询几个问题。”   咨询问题——这是她之所以愿意跟过来的原因之一。因为她发现这座港口小城里似乎汇聚了不少“强者”,觉得这些人聚在一块肯定是有什么特殊原因。   “你好奇这个?”芬里尔听完后非常惊讶,“等等,你们难道不是为了参加征兵才过来的吗?”   身穿黑斗篷遮盖身份,虽然精致漂亮但却失去了一只右眼——这一切特征都让他以为对方也是外地赶来的隐秘强者。   即使她不是,至少她的护卫——也就是那个棕发女人也应该是。   “征兵。”艾门微微眯起左眼,“是乌尔-盖坦召集你们过来的吗……”   “正是这样。”芬里尔点头,“我们‘银狼兵团’原本只在南部活动。就是因为听说了乌尔城主要招兵买马才过来看看,想必其他佣兵团也是如此。”   “怪不得一路上走来经常能看到全副武装但又素质不一的大头兵……”艾门这下算明白了,“但你说‘征兵’,这里莫非还有考核?”   “当然有。”芬里尔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否则岂不是会有很多人混进来空领军饷。”   “你们参军的目的是什么。”撒迦莉雅插嘴问道,“盖坦只不过是多佛尔海峡的一座中型港口,你们是打算跟谁开战?为什么他招兵你们就眼巴巴的都过来了?”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芬里尔摆手,“这家车马行就是我们在本地的扎根产业,不如我们进去说吧。”   忽略阿兰发出的杀猪嚎叫,三人跟着芬里尔一路往里走,来到一间还算干净的会客房。对方很热情的取出酒菜招待她们,喝了一轮酒才继续正题。   “你们刚才说自己是从海上来的!”芬里尔面色透着酒后红晕,“那你们运气是真的不错,因为你们恰恰好飘到了盖坦城附近而不是另外三座海港。”   “秘森拉已经支离破碎了。”他愁苦的说道,“这个国家在分裂之后变得腐朽、堕落、让人看不到努力的方向和明日希望。你们可以想象在缺少律法约束的情况下什么生意最为赚钱——那就是那三座海港城市的支柱产业。”   “烟草、奴隶、贩卖人口。”艾门眉头微微蹙起,“所以乌尔城主打算讨伐他们?他是不是受了那个预言师的蛊惑想要重新成为这个国家的王?”   瑟兰历史对这段时间的记述非常模糊。它根本没有提到过721年阿兰哈温在多佛尔,只是粗略概括了一下“这个本该灭亡的国度再次重生,从零散的城镇军阀聚合为一支复国大军”。   这支被记载拥有两万人的“大军”只花了三个月就扫荡了多佛尔的南北两岸,为歌利的建立打下牢固基础。而事实上大多数史料也将秘森拉人视为歌利人的先祖,他们认为“歌利人”是由秘森拉人开拓歌利半岛的南部丛林后和当地部落结合流传下的文明混血,早期在多佛尔海峡发掘出的大量尸骨也证明了秘森拉人和歌利人有类似特征。   因此艾门觉得这段时间要发生的事恐怕恰好是这一系列事件的开端——史书上并没有记载为什么秘森拉人在复国之后会支援阿兰也起兵建国,也许他们就是在这三个月里建立的联系。   芬里尔的反应基本坐实了她的猜测,他对她的形容感到不满:“你怎么能说茉莉贤者是蛊惑人呢?”   “早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听说过茉莉贤者的冒险故事。”他严肃说道,“正是因为她支持乌尔,我们这些人才会心甘情愿来参加征兵。”   ————————   炸团……晚了会。继续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120章 神秘贤者(保底)   根据芬里尔的讲解介绍,艾门三人才总算明白他口中的“茉莉贤者”是什么人。   她是个很年轻的预言学者,没人知道她从哪里来。据说她拥有不灭的青春:就像芬里尔今年36岁,但在他很小的时候祖辈就跟他提到过,从他们小时候起茉莉贤者就是一副少女面孔。   而且她还很强大——芬里尔的父亲是突破高阶的强大剑手,却从小就教导他“宁可招惹近神者也不要想着对付茉莉贤者”。   “因为她的相貌条件确实不错,再加上她的贤者光环,长久时间来确实也有不少游荡的佣兵和奴隶贩子想捕获她。”芬里尔这样说,“可他们都失败了……而且绝大多数下场凄惨。”   “我挺喜欢这种性格的。”撒迦莉雅听的很舒服,“对于那些敢打歪主意的人,死亡是对他们最好的惩戒。”   “不,可能并非你想象的那样。”芬里尔摆手,“茉莉贤者从来不会亲自出手对付同族,事实上他们根本连茉莉贤者的面都没见到,全都是死于各种机缘巧合。”   “有在半路上死于仇家刺杀、然后整个团体一哄而散的;有在谋划阶段出意外导致身亡的;有在搜寻过程中遭遇兽潮几乎团灭的;更多的是因为观念不合在募集阶段就散伙了。”   芬里尔朝她们摊开双手:“虽然单独拎出每件事看它们都能自圆其说,但每次想对付她的人都能落到这个下场……这就不能再看做是巧合了。”   “人们开始猜测茉莉贤者拥有能控制命运的力量。”他轻声说道,“我们开始畏惧她,敬畏她,鲜少再有人敢去对她不利。也是因为她的显赫声望我们才会响应征兵,光一个乌尔可没这种人气。”   “有这种事……”艾门和阿尔贝蒂娜互相看看,对于那位少女贤者均非常好奇。   命运是飘渺的,没人有把握说能百分百的控制命运。艾门有些不太敢信茉莉贤者有这种力量,她决定一定要找机会好好见识下这位预言学者。   “略过她身上的神秘性吧。”她接着道:“她的本职是预言家,我想知道她有做出过哪些应验的预言。”   “这个倒是不多。”芬里尔回忆起来,“多半都是一些……关于气象和兽灾的预言。每年大概五六次的样子,接近一半都能应验。”   那她的专业素养倒真的是挺不错的——艾门默默在心里点头。   预言学派并没有大众想象中的那么神。这些人上通星相下知地理,但通常来说预言的应验率不会超过30%。很多预言师都是能力不足的江湖骗子,只有正统学派的继承人能将这个概率拉到五成。   但正因为如此她对那位茉莉贤者更好奇了。因为她记得预言师每应验一次预言都得付出一小部分肢体衰老作为代价,预言改变的越宽泛这个代价也就越大。   很多预言师为了逃避这种“来自命运的惩罚”会选择对看到的灾难闭口不言,而即使是有良心的也不会如此频繁的去使用能力。   但那“茉莉贤者”却每年都要用个“五六次”,按一年成功三次来算,她每年都要承受三次“命运惩戒”。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青春不灭?别说像芬里尔说的她有三百多岁,正常预言师像她这么玩撑不过三年就得暴毙。   “她有做出过哪些大预言吗。”艾门又问,“比如那种比较大的自然灾害……还有战乱什么的,她有没有算过?”   “没有。”芬里尔条件反射先摇头,摇到一半又突然顿住:“不对——好像还真有一次大的。”   “那是我小时候的事情。当时村子有段时间非常乱,我问父亲是怎么回事,父亲说茉莉贤者预言说这个纪元之末将会有深渊崛起,世界上的一切生灵都要混乱堕落……当时这个预言吓坏了不少村民,大家慌乱储备应灾的粮食,过了好几年才恢复过来。”   “现在没人信这个预言了。”他说,“因为即使那是真的,谁也不知道纪元之末要到什么时候。大家都是勤俭节约在过日子,没谁有心思去管什么世界末日。”   “……是这样。”艾门强行按捺住心头震惊,带着两个同伴起身告辞,“谢谢你的解惑和招待,芬里尔先生。我想我们该回船队去了。”   “很高兴认识你,哈温小姐。”芬里尔跟她握手道别,“还有俄塞纳女士和……这位文森特小小姐,欢迎你们随时来车行做客。”   银狼车行就是银狼兵团冒险之外的经济产业。他是车行继承人,说起话来自然格外大气。   “我们的船队就在北港。”艾门点头,“也欢迎你,芬里尔。”   离开客房,她拉着撒迦莉雅快步行走在后院走廊里,面色凝重的简直能拧出水来。   “你在想什么?”撒迦莉雅不懂了,“为什么最后那个问题结束后你的面色就这么难看……”   “很多预言学派都记述说关于异种之灾的灭世预言是由一位偏远岛国的男性学者做出来的。”艾门没有扭头,语气冰冷道,“我从未想过,相关预言居然比那个时间点还要提前好几百年……”   “不可能有预言师能预知到千年后的灾厄。”阿尔贝蒂娜给撒迦莉雅解释道,“所以要么那个茉莉是瞎蒙的,要么她来自无底海渊。”   “她是异种?”撒迦莉雅眉头蹙起,“也对,如果她接受了和异种融合,长命百岁倒不出奇了。”   “各路史书对721年的多佛尔记载极少。”艾门一边走一边摇头叹气,“现在我就是想搞清楚这些事之间有什么联系,以及瑟兰人建国……到底是不是出自阿兰哈温本身的意愿。”   本以为来到这段历史只是找到约拿再杀一次以及搜集撒迦莉雅的身体碎片。没成想会发掘出这么多关联后世的重要线索。她现在满脑子都想着回去之后传唤基恩,让他将那位茉莉贤者的底细再说一遍。   因此她走的又快又急。也没顾着去看路上的细节。还是她的身体条件反射躲闪了一下,这才恰好让开那道砸来的黑影。   “砰!”那是在车行大门口。黑影砸翻了她脚边的藤条框子。   艾门仔细看,发现他赫然是那带路的汉子——他现在鼻青脸肿,估计连他妈都不认识了。   “……”再看向大门外的街道,那里赫然已经里三层外层围了一大圈人。最前面的是三十多个穿粗糙护具的佣兵冒险者,那架势一看就是来挑事的。 第121章 快刀震慑(还债166)   “鲍瑞!你干什么!”   伴随怒喝,从银狼车行里瞬间冲出一大票强壮马夫。他们有不少都是银狼兵团的佣兵兼职,那裸露的臂膀上全是肌肉。   “干什么?”外面那堆冒险者里走出来一个满脸横肉的独眼壮汉,“芬里尔那个假女人1月才抢了我们火鹰的生意,这件事你们忘的还真是快呀~”   “但你们能忘,我们火鹰兵团却一直记得!”他捏紧拳头反吼过来,“当初他趁我不在伤了这边八个弟兄!这份耻辱!我火鹰鲍瑞要让他用鲜血洗刷!”   “鲜血洗刷!”几十个佣兵跟在他后面嚎叫起来,一边喊一边挥舞手里的兵器。   “不好意思。”撒迦莉雅扯了扯其中一位,问道,“你们和银狼兵团的人是有恩怨吗?”   “你他妈……”那壮汉正是双眼血红的狂暴状态,回头本想粗口喷人,结果发现拽他的居然是一个才刚到他肚子的小女孩子。   “这!”他一张脸顿时憋的通红,面对围观群众的鄙视只好按捺性子跟她解释道:“这都是银狼的错,1月时我们和雇主谈好了一单护送生意,眼看着就要签单盖手印,芬里尔却带人横插/进来,趁我们团长不在现场一人干翻我们八个弟兄!这直接导致雇主放弃了我们火鹰兵团,转而找银狼兵团当护送侍卫!”   “噢……”他这么一解释,群众顿时恍然大悟——确实啊!1月份都是大雪封山,护送生意本就难做。佣兵团冒险团为糊口抢生意本是正常竞争,但当面打人家脸……这个做的就太绝了。   “别胡说!”门口车夫直指这边,“我们当时缩在酒馆角落根本不想惹事!是你们的人看我们团长漂亮想要调戏!我们这才被迫动手!团长揍你们的时候根本没想过要抢你们生意,你们自己本事不到位在雇主面前丢了脸应该怪你们自己,怎么好意思反过来诬蔑别人使坏?”   “少狡辩了!”那独眼壮汉大声怒吼,“他长的那么像漂亮女人还不知道遮挡一下,肯定是存心诱惑这边出手!”   “所以我看咱们还是别说这么多废话了。”他露出狞笑,“让芬里尔滚出来,看看他面对我是否还有当初的威风!”   “对!让他出来!”“让芬里尔那个娘炮出来!”   “我们卷入寻仇事件了,殿下。”阿尔贝蒂娜皱着眉头环顾四周,她觉得这种市井气的寻仇戏码会让少女感到厌烦。   “嗯。”艾门简单应了一声,“把莉雅叫回来,我们避开直接走吧。”   如果是平常,她很有兴趣留下来凑凑他们的热闹——她尤其喜欢一边让阿尔贝蒂娜给她按摩一边喝着冰镇果汁悠哉看戏。但现在不行,现在她有急事要忙。   召回没事找事的黑发少女,艾门拉紧斗篷想从侧边离去。但她刚走到人群边缘就被几个佣兵拦了下来,显然是被当成车行人了。   “你们几个之前是从里面出来的吧?”带头佣兵狞笑着朝少女伸出手,想要去掀她的斗篷,“天还没黑就藏头露面的,不会是芬里尔乔装想开溜吧……”   这三个斗篷人从出来之后他就一直盯着,通过老练的经验辨认出她们应该都是女性。这时候窜出来就是想趁乱揩油。   反正只要没有证据,这种事即使事后想清算也很难追究。他是不认为芬里尔能干过自家团长的,到时银狼输人又输阵,事情对错还不是任由自己编排。   今天运气是真的不错……他一边笑一边继续探手过去,前面这女的即使穿着黑布斗篷都能看出前凸后翘,摸起来手感也一定很好……   “我警告你。”这时那斗篷人突然说话了,“我的脸可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见的。”   “是吗?”佣兵一愣,“但我今天就是要看你长什么样!”   对方的声音不同寻常,清冷和妩媚并存,乍一听便叫人心中一荡。他迫不及待想掀开斗篷去瞥她的脸,手腕却在最后一刻被捏住了。   “你……”捏住他的是站在旁边的另一位斗篷人,佣兵只感觉手腕好像被套上了铁箍,怎么拧也挣脱不开。   “殿下。”他听到她低头靠近那稍矮的少女,似乎在跟她咨询意见。   “没有眼力也不知好歹的人渣废物。”那清冷的声音又再次响起,“乌尔既然指望我们帮他打仗就不会吝啬几条贱命,所以阿尔贝蒂娜……你看着办吧。”   “您同意就好。”棕发女人嘴角扬起,心中杀意再也控制不住,“我早就想要送这种垃圾去炼狱了!”   “砰!”平地爆出一声巨响,地面都仿佛震了三震。三道人影从人群头顶高速掠过,摔下来之前就已是尸体。   “木南!”整个场地的空气一滞,独眼壮汉风急火燎冲过来,摸完鼻息后双眼一呆:“居然死了?”   “是谁!?”他带着压抑的暴怒抬起面庞,左边独眼里满是血丝,“是谁敢杀我鲍瑞的人!我要撕了他去喂我的鹰!”   “团长……”他旁边的佣兵瑟瑟发抖的指向他身后,“那边……杀死他们的是那个怪物……”   不知不觉,慌乱和恐惧开始在人心中蔓延。包括鲍瑞和那些围观的人,所有目光此刻都投向了那头昂立着头颅、半收双翅、拥有锋锐利爪和尖牙利齿的狰狞巨怪。   来到时间海之后阿尔贝蒂娜几乎还没有用龙化形态和人交战,因此她此刻化形后浑身上下都充斥一股原始暴虐的嗜杀兽性。那是来自她拟态之血——属于爬行种变种怪物的基因冲动,和融合人的血瘾症一样需要定期发泄才能保持自己的神智。   所以她根本不打算跟这些人废话什么,翅膀一张尾巴一掀,拦路的佣兵又被她用巨力抽飞三个。   “啪啪啪——”黑鳞火龙的力量对常人而言根本无可抵挡,早在抽中他们的一瞬间,这些人的胸骨就彻底碎了。   “你想的话也可以去。”艾门看向蠢蠢欲动的黑发少女,“融合人的血瘾,偶尔发泄一次也有助于接下来的继续压制。”   芬里尔的动作很快,从得到消息换好护具拿着武器冲出车行他只花了三分钟,但他出来之后看到的却是一副无比暴虐的血腥景象。   鲜血撒了一地,断臂堆成了堆。那位他不敢说能稳赢的火鹰团长已经被削成人棍扔在门口,配上那些残废佣兵的痛苦呻/吟,整条街道简直堪比书中炼狱。   ————————   本来应该三章的……第三章中午前发,正式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122章 聚人心还是你比较厉害(还债167)   考虑到影响问题,动手的两个人其实已经手下留情了。   她们至少没有要人性命,只要那些流氓佣兵出得起去请巫医,第一时间接回断肢也不是不行。   “我说——”依然维持着捆绑状态,阿兰被撒迦莉雅吊在火龙腿脚下面大声喊道:“我可以知道我们要去哪吗?”   “去你该去的地方。”艾门低头看了他一眼,“我是真的很好奇,为什么一个有明显维多利亚人特征的家伙会在遭到危机时大声呼喊海洋女神。”   第一次在盖坦城见到阿兰的时候他曾一边喊着“歌罗西”一边请求她们救援。这个古怪之处她一直没忘。   至于为什么会带着阿兰的问题……临走之前她突然想起来这位“天命之子”正是那位茉莉贤者钦定的“帮手”。她推测阿兰肯定和对方见过,所以特意去把他带出来,想通过他了解一下此人底细。   “你,你居然也看得出来我的信仰?”金发男人大吃一惊,“为什么这些年轻女孩一个个眼力都这么厉害……”   “我听得到。”艾门瞪他一眼,“诚然光靠金发瞳色辨认种族会经常出错,但你的身体素质和那股潜力……这些东西总归骗不了人。”   如果她没看错,此时的阿兰撑死是个三级——也就是初阶的战士。   那初阶的战士又是什么概念呢?这里就得举个栗子——他大概能在打水的时候比身强体壮的农村大婶多提那么一两桶水,除此之外各个方面和普通人没有太大差距。   但就是这样一个菜鸡战士在人群当中东躲西藏,溜的一群中阶战士连他屁股都摸不到。她由此断定他具备和自己相似的战斗天赋,不需要提点,身体天生就能适应各种战斗节奏。   “好吧!”阿兰算是服了她的毒辣眼力,“但你知道的,这世道随便暴露冷门信仰非常危险。尤其这里有不少人是莫因斯和瑟芙琳信徒,我不想每天出门都得担心生命安全。”   “维多利亚人已经落魄到这种程度了吗……”他的说法让撒迦莉雅不太敢信,“但据我所知你们应该是最团结的神民,为什么你没有和你同伴在一起,反而自己一个人在外厮混?”   “……我好像没有义务回答你们的所有问题吧。”阿兰警惕的闭上了嘴,“我连你们是谁,来自何处,想做什么都不知道,从来没有哪种谈判是在这种前提下达成共识的。”   “你很快就会主动说的。”艾门对他咧嘴笑笑,斗篷依然遮着面,“我有把握。”   这个时代并没有“龙”。因为异种病毒还没有大范围登陆造成影响。陆地上活跃的多半是自然生命,1000年后的“龙族”现在只不过是洞里的蜥蜴。   因为这个,阿尔贝蒂娜的火龙化身掠过半空时经常会引起下方人的惊呼尖叫。她们就这样一路穿过半个盖坦,悠然降落在北港码头。   以后世的眼光来评测,它连码头二字都称不上。就是靠水的烂泥坡再搭上一层木板走廊,根本经不起太大风浪。   不过这也是因为这里是“外港”。毕竟她带来的五艘战舰都太大了,避风的内港根本容纳不下。   “你们和铁甲舰的人是一伙的?”阿兰也跟着她们落地,面对五艘巨型舰船嘴张的老大,“我的天……我还以为他们的报告是在夸张,没想到世界上居然真的有如此神迹!”   因为要接受修补工程,五艘战舰目前已经被脚手架包围。它们外围都蒙着一圈白帆布用作遮挡。但即使如此还是能从那些裸露的部分看出它们的大概轮廓。   “找人带他去洗换一下,晚饭的时候带来见我。”艾门对阿尔贝蒂娜简单吩咐,“莉雅则跟我去实验室,血瘾发泄完得立刻吃药进行压制。”   “我现在真的更愿意你叫我‘文森特’了。”黑发少女跟在她后面小声嘀咕,“这个称呼搞的我一点面子都没有!你不知道那些佣兵里还有人以为我和俄塞纳是母女关系!”   “这不也挺好的吗。”艾门笑眯眯的在她头上摸摸,“被视为弱者更方便你伪装反击——反正你现在这水平也别想着和人做正面对抗。”   “至于别回去喊你‘文森特’。”她顿了一下,“那至少也得等你恢复成完整的‘撒迦莉雅’,这么叫才不显得别扭。”   阿兰被棕发女人提走,两人慢慢靠近白珍珠号打算从脚手架攀登上去。   在这过程中艾门并没有留意那些修补的工匠是否有专心工作,等靠近了她才发现:码头上居然凑了一大群人在那里列队。   这些人的职责五花八门,有士兵有水手,技工和农夫也混了不少。看到她朝这边转过头一堆人立刻整齐划一的冲她弯腰,口中喊道:“感谢殿下的神恩庇护!”   “……???”   艾门愣了,她没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我想这是他们在感激你呢。”   撒迦莉雅幽幽提醒她:“毕竟会亲自操劳、在那种灾难里帮部下遮挡风雨的首领,我确实也只见过你这一个。”   “我那么做也只是为了自己而已。”艾门咧嘴,笑容看上去不太自然,“毕竟……嗯,每艘船都是我用神焰亲自焊的,我当然不忍心看着它们被海浪吞噬。”   “所以你们都别聚在这里了!”她呵斥那些鞠躬的人,“回去工作!快去!”   众人看出她内心的窘迫,带着笑容一哄而散。   而撒迦莉雅则跟着金发少女重新上船,看着她僵硬的步伐有些想笑。   但论凝聚人心的才能,确实是哈温比较厉害……   笑完后她默默盯着艾门的背影,心里突然五味陈杂。   扪心自问,如果不是通过植入暗鸦细胞的方式强行在异军内部维持铁血统治,她没有信心能做到比对方更好。   舰队的情况她在加入之后也了解过。知道那些人——那些排除圣焰骑士之外的人其实并不是完全对少女服气。他们或是为了金钱、知识以及力量才“迫不得已”为她效命。如果有人能在这方面给予更多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估计会毫不犹豫的离开这里。   但那是之前。通过刚才她窥见到的部分表情:那种稍稍带一点感动又带一点狂热的表情,她相信那个“绝大多数”现在是要打折扣了。   人类这种生物确实是矛盾的。一方面他们用理智对待生活,一方面他们又向往着那种真挚情感。诚然在没有选择的残酷现实中更多人还是被迫会选择理智,但如果有人能打破现实,将希望之光传播过来……他们也未必会做某些卑劣的事。   ————————   艹,我定时发布设定错了。 第123章 茉莉贤者来了(保底)   “火鹰兵团被打废了?”   盖坦城的偏东城区,一栋紧挨土堡的白石别墅里传来男人惊诧的声音:“我记得他们的团长鲍瑞威尔是突破高阶的战士吧?这种人差不多相当于一个六阶施法者的,他是和谁起了冲突?”   “是银狼兵团。”汇报者低头说道,“他们1月份在冰森镇为一桩生意产生纠纷,今天想去银狼车行找芬里尔寻仇。结果包括鲍瑞在内有三十多人失去手脚,另有六人直接毙命。”   “奇怪了。”男人的声音继续上扬,“‘银狼芬里尔’……这虽然和鲍瑞一样也是一位‘称号佣兵’,但他的实力应该不可能强到这种程度。”   “不是芬里尔,大人……”那士兵忐忑的一舔嘴唇:“根据现场目击者的汇报……动手伤人的并非银狼佣兵,而是当天去车行做客的三个神秘怪人。”   “当时有两个怪人直接出手,一个手持枪类武器一个能变成恐怖魔怪。其中伤人最多的正是后者,茉莉大人推测那魔怪有八阶层次。”   “八阶!”男人抽气,“这种力量已经可以左右一场小型战役的最终结果了!”   画面从阴影里转入正堂,瞬间灯火通明,映照出一张奢华的餐桌和一个肥胖男子。   胖男人的前额已经秃了。他穿着随性的白衬衫和男式裤裙,即使是和下属交流也依然没忘吃盘里的鸡肉。   “那茉莉贤者有没有说解决办法呢。”胖男人又问,“八阶化身……这毫无疑问是个‘拟形者’!老实说我不太想和这种怪物一起生活在同一座城镇……她最能想个办法让它滚蛋。”   “乌尔大人。”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道急迫呼唤,“大人!茉莉贤者给您写信了!”   “拿来我看!”胖男人在餐布上擦擦手,摊开油腻粗短的五根指头,“我就知道她肯定有能力解决问题!”   他急不可耐的拆开信,张开信纸粗略扫过。面色渐渐从喜不自胜变得愁眉苦脸,类似于刚刚在食物里吃到苍蝇。   “是这样……”他失魂落魄的将信纸丢掉,“那三个怪人来自那支舰队……”   一听这话,旁边侍奉他的几名奴仆瞬间僵硬摈住呼吸,再次回想起那些如神主造物的金属巨轮。   他们可以对海洋女神歌罗西和智慧神主索菲亚发誓,他们从来没见过——甚至从来没想过居然会有人如此浪费,用那么多的钢铁去铸造战船。   把那些钢铁拆卸下来回炉重铸,打造的兵器铠甲恐怕都能武装出一支五万人的精锐军队。而有了这支军队对方完全可以在热亚半岛为所欲为,没人能在陆地上对抗他们。   哦,可能亚门人例外。但他们毕竟离这里太遥远了。在打散秘森拉的王国体系、强迫所有城邦年年上缴巨额税款后他们并没有兴趣来这炎热之地。   他们的城主乌尔-盖坦吹破天也不过能武装出万人而已。在普通领主拥有5000士兵就足以扫荡一方建立霸权的“前提”之下,50000人——如果他们不怕招来非议引起桑奎注意,这力量都足以统一热亚半岛,在多佛尔海峡重建秘森拉了。   “那她这是什么意思?让我不要随便对付他们?”乌尔皱眉盯紧那个带信的仆从,“她是不是看不起我?觉得那些人才更适合作为对象扶持?”   “大人不必担忧。”就在这时站在他旁边的一个勾鼻男人开口说道,“我提到过,她们的首领不过是个年轻少女。她骄纵傲慢又没有城府,恐怕那个八阶拟形者就是她手里最强的仆人。”   “是这样吗,基恩?”乌尔皱眉犹豫不决,“我还是觉得放任这些人在北港安身是个错误决定……”   自从茉莉贤者找上门要为盖坦城募集军队。乌尔的心气就一天比一天高。他觉得自己注定会成为多佛尔的下一位君主,衣食住行和之前比都已高了两个档次。而这份暴涨的心气也让他敌视任何有可能威胁到自己——或者说和他“争宠”的人。因为他害怕茉莉贤者会离开自己,选择那些看上去更杰出的年轻男人辅佐霸业。   “没问题的,大人。”基恩赶忙凑过去道,“即使那位艾门公主再厉害……她也不过是个女人。茉莉贤者是不可能辅佐一个女人开辟疆土的,我看她个人也没有争霸的意思……”   黄金的魔力是无穷的。已经深邃理解这句话含义的基恩自然要竭力为新主人谋求利益。在他信誓旦旦的保证下乌尔最终还是放弃了动手——当然他并不知道这其实是让他保住了小命。   “那就这样吧。”乌尔吃下最后一块食物,拿过桌巾擦了擦嘴,“如果她真能说动这些人为我效力,盖坦也不是容不下一个八阶拟形者。”   “走吧。”他在仆从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我想去看看,我们聪慧美丽的茉莉贤者……”   “恐怕不行,大人。”那报信的仆从颤抖起来,“因为茉莉大人她……她在写完信之后就去北港了……”   艾门完全没料到这顿晚餐会多出一位特殊客人。   为了让这场招待符合双方身份,她不得不临时召集军队高层汇聚到白珍珠号,跟她一起坐在宽敞大殿里静候来客。   这大殿原本是船上的食堂。是应碧蒂斯的要求才分出了一半改成这样。这里铺着白玉地砖和鲜红地毯,幕帘上挂着纯金铃铛。数不清的各色宝石悬挂在四周反射光芒,那张让艾门几乎不忍心再多嘴吐槽的华丽宝座后更是堆满了各种金币金砖和宝剑铠甲,庸俗的就差直接在上面挂一张牌匾写明“我很有钱”了。   不过世事一直是奇妙的。正常人可以觉得“把金币堆出来展示简直俗不可耐”,但如果这个金币数量远远超出他们想象,这大概也就不是庸俗,而是炫富的全新境界。   简单,直接,堪称反向返璞归真。至少阿兰被带进来时就惊呆了,他几乎是跪爬着扑到旁边溢出的金币堆上,嘴巴一张一合的,震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艾门暂时不想理他。她穿着一套纯白礼裙头戴宝冠的坐在主位,旁边站着阿尔贝蒂娜和安德雷斯等亲信幕僚。十多名骑长军官手持宝剑分列两边,威风的简直像个女王。   “嗒、嗒、嗒。”走廊里传来鞋跟的声音。   诸多视线盯紧门口,直到它的轮廓里走出一位穿灰白头蓬的蒙面女人。 第124章 杜鹃的故事(还债168)   她在进入大殿后微微一顿,似乎也有被这里的富丽堂皇震慑了一下。   灰白斗篷自带面巾,导致她的面容看不清楚。但她显然知道这次前来不是面对一般贵族,很快就自己动手掀掉了兜帽。   一刹那,殿堂里仿佛亮了一下——这并不是指她的脸蛋精致有多漂亮,而是她的皮肤,那个肤色和头发简直比艾门见过的雪国女奴还要白皙。   白皙的面容,雪白的长发。温润面庞上是一对深邃闪耀的乌黑眼瞳。这些特征让艾门=忍不住怀疑对方身份,觉得她有可能就是从北方漂泊来的。   “欢迎你,贤者。”抛开猜测,艾门伸手向她发出邀请,“我正准备和阿兰先生谈论你,没想到你就亲自来了。”   “从更先进的、极大可能被神主庇佑过的至高帝国里到来的公主,如果我不亲自来也会显得我没有礼数。”   被无数人尊称为“贤者”的女人微微欠身,“我也很高兴伊卡洛林能迎来你的光临呢,艾门公主。”   仅论第一印象,双方似乎都感觉不错。艾门很快命人搬来两列长桌和一张短桌,带着两列骑长和白发女人共进晚餐。   当然还有阿兰。虽然他依然被限制着人身自由,但他也在少女的左手边获得了一张独立餐桌,正在一边听她们说话一边狼吞虎咽的大嚼食物。   “在猜测你的来意之前,贤者,我想跟你说一个故事。”   酒到半途,艾门命人撤走自己面前的餐具。好整以暇的斜靠在座位上,带着玩味看向对方。   “人们都知道,世上绝大多数的鸟儿都是自己筑巢,自己哺育。就像我们人类一样对自己的后代忠诚认真,有些鸟甚至会极其严厉的教导它们……”   “但这里我要说一种叫做‘杜鹃’的鸟。”   她的声音是极富魅力的。配合那抑扬顿挫的自信语气,包括阿兰在内,整座殿厅里的所有目光都聚焦着她,默默等候她往下讲解。   “杜鹃和一般的鸟不一样。”艾门说道,“这种鸟不筑巢、不孵蛋,更不育雏。它繁衍后代的方式是趁其他鸟雀外出时推走它们鸟巢里产下的蛋,再自己产蛋补齐数量。这样就能欺骗那些被蒙蔽的鸟儿,让它们在不知情的条件下辛勤帮自己抚养后代。”   “有这种事?”阿兰在下面惊呼起来,“这行为简直恶劣透了!……但这种鸟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它们明明可以自己养育自己的后代,为什么要让自己的孩子认别的父母?”   “为了生存。”艾门看向他,“生物的行为即使看上去再不合理,这也是一种自然规律。杜鹃鸟这么做可以省略掉无数筑巢、孵蛋和育雏的时间,它们可以用这些时间寻找更多的食物、更多的配偶、保留更多的体力去产下更多的蛋。这会使得每一枚杜鹃蛋比其他鸟雀的蛋拥有更多能量,以至于它们能更早孵化,通过推开鸟巢里的其他鸟蛋而获得养父母独宠。”   她的声音在殿厅里回荡。不少骑士军官都听入了迷。其中一些反应较快的、脑子比较活络的人开始频频看向白发女子——他们总觉得少女的故事里藏有某种深意。   “如此一来杜鹃的子嗣将获得更多的食物。”艾门也在看茉莉贤者,“它们将拥有更高的存活率,有更大的机会飞出鸟巢去延续族群。而且这种鸟非常聪明的知道‘不能把蛋放在一个篮子’。它会找寻许多鸟巢做一样的事,这更确保了它们的族群能长盛不衰。”   “……很神奇,也很聪慧的一种鸟儿。”茉莉贤者微微眯眼,“但相比这种鸟的行为,我想知道殿下是如何评价这种鸟的。”   “抛开世俗观念的话我很欣赏它们。”艾门笑笑,“自然竞争是残酷的。在种族延续这种事关生死的问题面前道德的要求不过是一纸空谈。我不排斥杜鹃的行为也不觉得它们有错。但前提是……最好不要有杜鹃想把蛋产在我的‘巢穴’。”   这番说辞完全就是在明示了。很多人立刻看向在一边懵逼的阿兰哈温,终于理解了为什么这位大贤者会在这时前来。   艾门的意思很明显——她暗指阿兰-哈温才是茉莉看中要辅佐的人而乌尔-盖坦只是个幌子。这种行为就像是杜鹃将卵产在别的鸟巢,她是在借助盖坦的势力扶持培养这金发青年。   这么想,不少人看向白发女人的视线顿时变得不再友善。对方之所以这么快赶来很显然是为了带走阿兰,而且按照少女的形容,她搞不好还想利用他们来给阿兰造势。   “您可真是太聪慧也太机敏了呢,艾门殿下。”面对如此直白的警告,白发女人也只好苦笑起来,“这件事我觉得我们存在一些误会……我能单独跟您谈一谈吗?”   “除了阿尔贝蒂娜、莉雅和法尼娅其他人出去。”艾门下令,将好奇的下属们统统撵走。直到殿厅里只留下艾门方的四个人以及茉莉阿兰。   “我承认我是想利用盖坦城的根基来为阿兰发展力量。”   这些人走后茉莉也干脆的道出真意:“因为这个世界即将在未来被深渊吞噬,人类的文明之火需要一个新的帝国来完成延续。”   “亚门帝国几乎将整个伊卡洛林都吞吃一空。”艾门看着她道,“你完全可以选择亚门人,没必要从零开始选择一个看不清未来的小痞子去重新建国。”   对方坦白——那事情就好谈多了。通过这番话她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即阿兰哈温果然不是自己想要推翻亚门的。   “这不一样。”茉莉摇头,“亚门人是杂血。他们虽然有些微属于贝莱的神血但不够浓郁,而且那都是‘下位之血’,它不足以抵挡未来的灾厄。”   “在我看到的未来里,能够带领人族从深渊中崛起的是一份‘黄金之血’。”她静静说道,“它必须闪耀着纯净无暇的神性光辉,拥有仿佛沐浴过太阳焰火的艳丽色泽。”   “而这样的血从古至今都只有一类人才可能具备。”她又转头看向阿兰,“那就是传承自胜利女神维多利亚的纯血后裔——只有当初那支被称为瑟兰的人族才能承担起这副重任。”   “你在说我?”阿兰自己都愣住了,他完全没想过这个女人之前对自己的亲近居然还有这层目的。   “可是……”他结结巴巴的指着自己,“可是……那个,我可是从来没想过要做这种事的……毕竟打仗什么的,我才只是个初阶战士啊……”   “你的身体里蕴藏着惊天神力,阿兰。”   茉莉对他微微一笑。   “你不需要为你的力量感到担忧。”   “因为这位艾门公主已经将你未来的王冠——那把至高无上的狮心剑,给带来了。”   ————————   喵喵喵,等后天看完电影估计会把三更的时间都调回6点前~   另外养肥党就别存啦……更新太勤快,均订掉都快200了…… 第125章 那劳资也是开国元勋了(还债169)   关于“瑟兰人”,这支族裔的传说要比亚门更早。而且远远比其他神选之民要神秘的多。   他们是唯一一支由古神之血混杂凡俗人血、并曾大规模在陆地上繁衍生息的人类族群。这方面虽然索菲亚也曾留下后代,但根据不少史料的记载,与其说那是后代还不如说是她的“造物”。   艾门不止一次的遭遇过索菲亚人,比如在西山和欧锦城,金发女人甚至现在就坐在她右手旁边。这些人和瑟兰人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们体内并没有古神之血,那只是索菲亚早期驯化教导的人类族群延续下来然后诞生出的一个个古老家族——仅此而已。   莫因斯在更早的时候失踪了,失踪前她没有任何一例传说有和人类亲密接触,自然也没能留下任何血脉。而贝妮塔早早被约拿反噬堕落,已经变成深渊中的异种母体。她在传说中同样没有后裔存续——当然这里得暂时忽略掉她在536年的惊人发现——这使得明面上名气最大,最为人所熟知的瑟兰人被认可为真正意义的神选之民。   在那之前,没有任何古神会选择和人类结合。即使再亲近,她们也不过是认其为选民,放任他们用自己的名义去传承后代。   这方面瑟兰人得到的古神之血叫旁人羡慕。再加上神主的影响力逐渐式微,一段时期这支人族曾遭到过大规模的奴役和屠杀。   那些别有用心者希望能通过和瑟兰人结合的方式孕育拥有神血的后代。但他们并不清楚瑟兰人从那时开始就已经区分出了自身和“维多利亚人”,通过奴役瑟兰人并不能获得一丝神血,真正的传承一直被掌握在这个族群中的极少数,也就是哈温王室的前身手中。   阿兰应该就是来自这个核心族群。虽然艾门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放任这个“一眼看上去就很好色”的家伙出来晃荡(比如怕他在外面开枝散叶什么的),但他确实血统纯正。   在艾门喊出他的身份之前,这个小痞子一直对她们吊儿郎当,任何威胁都不放心上。但之后他的态度就不一样了,那眼神很容易就能让人觉得他是在害怕少女强行跟他开枝散叶。   艾门当时就想把他暴打一顿,被碧蒂斯拉着才没下手。但从这件事也能看出这个族群依然对外界抱有极高警惕。   “对瑟兰人的捕杀还要在亚门帝国建立之前。”她坐在主位上喃喃说道,“那是在辛萨王朝——那个更古老的王朝时代所发生的事。距离536年都有差不多500年历史,在时间上几乎可以说是公约历的最开端了……”   “那也就是说,现在的瑟兰人已经在伊卡洛林存续了700多年。外界看不到你们不是你们消失了,而是你们藏在某个地方,在默默等候崛起良机……”   “你别瞎说啊!”阿兰抬手对她直摆,“我们才没想着要崛起呢!你别听这个神经病女人说几句就信了鬼话!”   “嗯,我知道你不想。”艾门古怪的看了看金发青年,“……正常发展,说你这种人能当国王才是鬼话。”   “我好奇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拥有狮心剑。”她转向下方的白发女人,“古神兵器在各路传说里都有提及,但从来没有人见过它们。即使狮心剑真的还存在于世,那它难道不应该由瑟兰人把持?”   “预言给我的指引是不会错的。”茉莉贤者坚定说道,“我在梦里看到你们的船……看到你们冲破海渊,从晦暗无边的海浪乌云里带出一把金光神剑!而这正好和阿兰未来的路线相符合——他本来就是要手持那把剑成为瑟兰王的!”   完了——不提撒迦莉雅一堆人在旁边纳闷,艾门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意识到出大事了。   狮心王剑在最开始的传说里就有一个别名叫“时间神剑”。而她之前在神主秘境里的遭遇见闻也证明了这把剑在“同一时间里只能出现一把”。   她携带狮心王剑回到了721年,那本该属于721年的那把狮心王剑就会消失。这可能会直接影响到预言师的预言结果,将她这支船队当做是提前到来的崛起机缘。   如果茉莉真的通过预知梦看到了阿兰会手持神剑建立王国,那她自然会将这二者串联起来。所以她找上门应该不仅仅是为了带走阿兰,她还想谋划自己手里的这把神剑……   对此艾门当然是拒绝的。别说这种事很恶心会削弱她的力量,即使她愿意,已经和她建立过共生联系、获得过新生的狮心剑也不可能再被他人把持。   这把剑现在只认她一个主人,撒迦莉雅若是寻回完整的身体倒也能使用,但阿兰是怎么样都不能拿的。   但事情麻烦就麻烦在这——以她们之前在536年得到的经验推测,任何对原定历史的剧烈修改都会影响时空稳定,导致这块时空碎片直接消散。   那不让阿兰拿到狮心剑是不是扭转承接点呢?这毫无疑问——当然是的。   公约721年最大最关键的历史事件就是阿兰哈温在他人支持下聚拢瑟兰人反抗亚门。而他之所以敢这么做,之所以有这份底气估计就是他在之前得到了这把古神兵器。   不让他得到会怎么样?他可能就不会产生类似的念头,可能会继续弱小下去,继续当目前的小痞子。那未来的瑟兰人建国事件也就吹了,不止721,整整往后1000年的历史都要改写。   所以艾门不敢确定自己在这里拒绝对方会造成什么后果……她并不希望这块时间碎片因为她的错误选择而直接崩溃。   被扭转承接点的时间碎片会因为“画面错乱”而被白雾重新推算。直到推算结果出来之前她们没办法再次进去。如此一来撒迦莉雅在721的分身碎片也顺带毛了,这对整个行程将是很严重的耽误。   那想要不出现这种糟糕后果,她唯一的选择就是“答应”对方。然后想办法让阿兰能从她这里借用宝剑,尽可能在找到撒迦莉雅的分身碎片前维持这段历史的稳定。   这听起来真的非常荒谬……在刚来的时候她是做梦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需要辅佐自家先祖去建立帝国。   瑟兰和亚门的对立剧情可是要到今年年末才会上演。这意味着如果她真想这么干,她得陪着茉莉一起辅佐阿兰,不但要训练他教导他还要帮他造势酬钱,招兵买马……   甚至她大概率还得帮他打仗,因为根据已知情报,她首先得帮阿兰这只“杜鹃蛋”从“盖坦城”这个其他鸟巢里孵化出来。这就不可避免要在多佛尔海峡卷起战事,将另外三座城给收入囊中。   很好——她斜眼看向阿兰哈温——这下我也是开国元勋了。   如果我真的干成了。那在弄崩这里前一定要让那些瑟兰人给我立个雕像。   最好是和阿兰的雕像摆在一起,而且位置必须在他上面。 第126章 双面人,互相坦白(保底)   思量一番,艾门内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如果能确保完成她来时间海的根本目的——也就是找全撒迦莉雅的分身碎片,那她其实并不介意当一把历史的参与者。   她现在的实力水准已经非常高了。日冕战阵加持之下,寻常高阶甚至挡不住她随手划出的一道劈斩。即使是八阶、甚至二环八阶面对日冕加持的“日珥剑”都讨不了好,更别说还有“耀斑剑”这种连根源序列002都能一剑斩开的“终极大招”。   虽然那只是虚弱状态的“融合之力”,控制它的也不过是打折扣的神主投影,但这个力量理论上已经超出了普通人类能达到的上限,几乎可以说是半神级了。   她已经勉强摸到了那层禁忌门槛。只要再努力一些,把自己的魔能阶位和能控制的温度上限再拔高一些,达到——甚至超越安塔利亚蒙都只是时间问题。   这样的她当然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怕事情”。她确实会表现的很谨慎因为她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在这场博弈中活得更久,但如果真有麻烦找上门来,她是不会再像过去那样畏手畏脚的了。   不过怕不怕、能不能做是一回事。想不想、愿不愿意又是另一回事。艾门不太乐意就这样白白让茉莉得了自己的好处,因此她反问她道:“即使我的宝库中真有那把剑,我又为什么要把它给你?”   “这里的伊卡洛林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她悠悠开口,“它以后会变成什么样,是更好还是毁灭我并不关心。你不能拿还不确定会发生的事来要求陌生人尽力相助,这个道理茉莉贤者应该明白。”   时间海里发生的一切并不会影响外界真实。它只是根源对时间的记述,即使这里的瑟兰人死光也不会导致外面那个东方神国就此消失。   “我明白。”茉莉点头,“我知道单纯用口舌说服您会比较困难,那我就给您看个东西好了。”   “阿兰。”她转头看向金发青年,“你不是曾经问过我……为什么要穿这么多吗。我现在可以一并告诉你那个答案。”   说完她不等其他人明白意思,这就伸手扯开斗篷腰带,做了一件让他们目瞪口呆的事——脱衣服。   “等等!”撒迦莉雅想喝止她,“你这是……”   “别急。”阿尔贝蒂娜把她拉住,“她的衣服里似乎藏着特殊秘密……”   只看面容,茉莉是个很漂亮的女人。白发白肤在气候炎热的热亚半岛简直堪比珍奇物种,若非如此当初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想对她图谋不轨。   但确实,她的衣着风格非常古怪。即使是在这种炎热环境里依然穿着厚厚的斗篷。那身长袍甚至拖到了地上,旁人连她的脚踝脚面都看不到。   “……”艾门也微微蹙起眉头,她同样不理解这种时候对方为什么要褪掉衣物。   但随着那厚厚的斗篷被彻底剥下,她,还有在场旁观所有人都因惊讶而张开了嘴。   厚厚斗篷下茉莉并非一丝不挂,她还在身上裹了一层宽绷带,乍一看很像即将入棺的陪葬木乃伊。从正面角度看她凹凸有致的身体在绷带包裹下成熟艳丽,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可如果是从侧面看,或者从后面看那视觉效果就不得了了……因为她的身体没有“背部”——她背部的位置赫然也有高耸隆起!   “这是!”艾门从主位上站了起来,“双面人!”   “双面人?很形象的形容词。”白发女人看向少女,“如您所见,站在您面前的我不过是茉莉贤者的一部分,还有一个我正在沉睡,直到我目前在使用的半个身躯完全衰老后她才会醒。”   “惊奇吗。”她缓缓从衣袍里跨出来,让其他人看清她的脚后跟,那里赫然也反向长着另一对脚掌,“这就是被深渊腐蚀的结果。”   “三百二十四年前,我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类。一次出海游历时我遭遇了前所未有有的暴风雨,船队倾覆,被风浪卷入海渊的领域。在那之前我也像很多人一样以为海渊的传说是夸大其词,但当我真正看到那份黑暗时,我知道他们对它恐怖之处的一切形容都比不上它的万分之一。”   “我们遭遇了一头比最深邃的噩梦还要让人不安的怪物。”她轻声说道,“它简直就是噩梦的化身,介于虚幻和现实间的虚空之地。没有任何现实武器能杀死它,一切尝试都是徒劳。”   “于是包括我的船长父亲在内,很多人都被它吃了。如果不是它对我们不感兴趣,我根本不可能混在那些人里幸存下来。”   “那不是‘幸存’。”艾门眯眼,“活下来的人……应该已经被感染了。”   她已经大致明白对方的来历和部分力量。显然这位茉莉贤者确实是因为和异种结合而长生不老,但她也并不像她恶意推测那样是人类叛徒。   她是融合人,是那批感染者里唯一一个幸存者。而她的长生和对“命运惩戒”的抵抗力应该来源于她新觉醒的融合魔能,就是这个能力才让她成了现在这副畸形样子。   “从那天起,我获得了两个连在一半的身体。”茉莉说道,“我的灵魂只有一个,但我只能将它存放在一半的身体里,用另一半身体储存力量。当我正在使用的半副身体因衰老疾病而即将死亡时我的灵魂会转而灌入另一半,让衰老的那一半陷入沉睡,静静等待修复完成,就这样一直一直的循环下去。”   “难以置信。”阿兰哈温也不吃东西了,他默默走到茉莉面前看着她,“这就是为什么你一直穿着厚厚的斗篷,以及为什么总是要在身体上缠着绷带……”   微微泛黄又粗糙无比的荨麻布一层层包裹在畸形化的女体表面。他忍不住猜测那下面是什么风景——会不会满是因预言应验而衰老的皮肤?会不会她此时正在忍耐巨大痛苦?   “我也是有自尊心的,阿兰。”女人对他露出苦笑,“我不想走到哪里都被人当成怪物。”   “本来这个秘密是应该到你真正起势,有把握从亚门人手里争夺土地时才会告诉你的。”她轻声说道,“但我在梦里看到了这次腾飞机会,觉得无论如何,我们都该争取到这位殿下帮助。”   “你是因为在预知梦里看到了我才肯对第一次见面的人托付这种信任……”   艾门从主座上走下来,绕着这两人走过半圈,“那我这里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伟大的贤者。”   “锵!”寒光炸裂,她一把将腰间的长剑抽了出来。   “我也是维多利亚人。”她平淡说道,“这把狮心剑,已认我为主。” 第127章 征兵试炼(还债170)   艾门的坦白造成了比“茉莉披露身体秘密”还要强的震撼,至少对茉莉和阿兰来说是这样的。   “不可能!”第一个开口反驳的是金发青年,“目前散落的瑟兰人族裔我都有了解!我们根本不曾流落到外海过!你不可能跟我是同根的族人!”   “是吗?”少女玩味的舔舔嘴角,伸手从左眼眶里拉出一团莹蓝细丝。   随着这举动,她那因为自然法球才变成蓝色的眸子立刻返还成鲜嫩绿色,配上她的灿金长发,她和阿兰看上去简直就像是孪生兄妹。   “确实没有任何记录提到过维多利亚人有离开大陆……”茉莉也一副被冲击的样子,“这……你说你之前来自大洋彼端的神选帝国,难道那里还有另一支瑟兰?伊卡洛林的瑟兰人反倒是少数?”   银十字剑在烛光下闪耀着梦幻色彩,它现在还没有睁开独眼,但它的外形和轮廓确实和茉莉在梦境里看到的一样。   这个消息简直是颠覆性的。她无法想象自己从小到大认知的一切都是虚假。所受冲击之严重就好像一个现代人突然发现还有另一个地球。   不过震惊过后蔓延而来的是无边狂喜——如果真的有“神选帝国瑟兰”存在,那她所幻想的人类希望完全可以寄托给这个国家完成,就不需要再扶持阿兰,试图从底层起步去颠覆亚门了。   “别激动,我也没说‘因为同族同源我就要帮你们’。”艾门先给他们泼了瓢凉水,“我是可以帮你们达成愿望,但我也是有条件的。”   “第一。”她竖起手指,“我会帮助‘阿兰-哈温’获得财富和力量,让他有足够的实力推翻亚门王朝。但狮心剑我不会借给他——我想借他也没办法用。”   “你在开玩笑。”茉莉愣了,“这和预言里我看到的画面完全不同……”   “预言就是真实的吗?”艾门不耐烦的打断她,“所以怎么说预言师都是死脑筋呢……你仔细想想你看到的画面里有阿兰的脸吗?”   “似乎……大概好像是没有的。梦境画面通常来说都比较模糊。”   “那不就结了。”金发少女双手一摊,“你可能看到的就不是阿兰而是我——需要他手持神剑的场合完全可以由我乔装打扮代他去做,只要外界认为那是‘阿兰哈温’不就不影响你的预言了吗?”   还他娘的有这种操作?   这下不止茉莉和阿兰张大嘴巴,蹲在边上旁观的撒迦莉雅、阿尔贝蒂娜、碧蒂斯和一只黑猫也都目瞪口呆,脑子一时间没转过弯来。   “等等!”阿兰叫道,“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说你愿意扶持我,让我统合瑟兰人的力量在伊卡洛林建国,但你不愿意自己露面,只想借助我的名号?”   “不错。”少女点头,“狮心剑可以给‘阿兰-哈温’,但你我都知道这里面的猫腻。我们只需要合作演一场戏去欺骗全世界,所有荣誉全都归你。”   “为什么?”阿兰不解,“我能感受到……你比我要强大的多。为什么你不亲自去做这件事而非要帮我这么个初阶战士?你这么做又能得到什么?”   今晚这番谈话简直颠覆了他的三观。他先是了解到自己原来是一枚“杜鹃蛋”,又得知了末世预言是真实的。茉莉的秘密和这女孩的秘密就像两把锤子一样将他的神智砸的粉碎,老实说他现在都有些晕乎乎的,随时有可能坐到地上。   而这个问题也是他最后一丝理智残留了。如果说茉莉扶持他就是因为看中他是瑟兰人里稀缺的纯血……那既然对方也具备同等条件,茉莉干嘛不选她呢?   白发女人从地上捡起斗篷披好,同样对少女报以好奇的视线。   她受到的冲击也大,但就像阿兰假设的那样,如果还是一定要扶持一个人进行原本计划,更强大帝国公主肯定比一个只想着混吃等死的小痞子要合适多了。   “我没必要回答你的一切问题。”艾门“记仇”的将他曾经说过的话用另一种方式返还给他,“具体为什么随着合作你们很快会了解,另外我的要求还没说完。”   “第二。”她又竖起第二根手指,“你,阿兰-哈温必须先向我证明你的能力。第一步就是在即将展开的征兵试炼中获得优胜,统合盖坦城的兵力征服整片海峡。”   “这不可能!!”阿兰疯狂摇头,“你疯了!没有人会服从一个初阶战士!!”   现在确实有不少人因为茉莉看好他的原因愿意和他交好,就比如之前银狼兵团的人在认出他之后也没把他怎么样,但这不代表他们愿意服从他,给他卖命去上战场。   “我不管。”少女愉悦的看着他,“我不会考虑你有什么隐情啊为难啊以及能力方面的局限性问题,你只要告诉我你愿不愿意。”   “别忙着回答我。”她轻轻竖起一根手指,“记住阿兰,你的答案将决定我是否有必要费劲帮你。”   ……   一顿晚餐的时间结束,被厚斗篷包裹住的白发女人带着阿兰从北港离去。艾门送他们下船后仍未离去,一个人站在船舷位置眺望城区。   钢铁巨轮的甲板极高,站在这能将大半城区都收入眼底。但她却并没有看到多少灯火,只有零星光芒在暗中闪烁。   “脂肪对目前的人类来说依然是珍贵物品。”撒迦莉雅从后面走过来和她并排站着,“他们不舍得使用蜡烛,你是没办法看到1779年的繁华夜景了。”   “也许吧。”艾门抿嘴轻点下巴,“但我想要是能在离开之前让他们领略到烛光之美,也许大家的心情也会好很多吧。”   第二天,日上三竿。盖坦城里逐渐开始议论昨天发生的“灭团惨案”。不少人绘声绘色的在路口给人述说自己看到的“蜥蜴怪物”。还有人专门靠这个改善营生,讲一次就要收一波钱。   “废物!”城区里一间破旧酒馆,二楼拐角的隐秘客房里传来一道压抑咆哮,“从雇佣到现在让他们做的事没有一件是成功的!火鹰所有人都是废物!”   “现在怎么办。”另一个男人声音低沉响起,“本来雇佣火鹰就是为了搅黄这次的征兵会,现在还有不到一星期征兵会就开始了,我们的计划还继续吗。”   “不继续又能怎么办呢……”第一个声音显得非常苦恼,“亚门人可是付了钱了……他们的钱总是出了名的难收,我可不想试试看把事情办砸会怎么样。”   “那就只能尽快挑拣其他佣兵团收买了。”第二个声音道,“我听他们说疾风兵团明天下午会赶到盖坦,也许可以接触一下那个女人。”   “只能这样了。”一声叹息。   “我来处理火鹰的人,不能让那些废物再走漏消息。” 第128章 确立计划(保底)   经过一番看上去艰难的抉择,阿兰答应了艾门的要求。   他痞归痞,大是大非还是分得清的。即使茉莉不搬出“未来会有世界末日”这种大义压他,他也希望能改善瑟兰人目前的生存环境。   目前的瑟兰人因为古神之血的原因在外行走时根本不敢暴露身份,尤其是掌握神血的核心族群,他们中的大部分成员可能一生中只有机会出来短短几年,看完风景后就会被强制召回。   没人喜欢这么畏手畏脚的过日子,富有冒险精神的阿兰格外如此。他很早就幻想着出个英雄改变瑟兰人的凄凉现状,他只是从未想过自己去当这个英雄。   “你太懒了,阿兰。”训练室内,身穿剑术制服的金发少女正手持木剑指导青年,“暴食和懒惰让你的侧腰有两坨肥肉,给你个期限——你必须在一个月之内让它们消失。”   “呵……呵……呵……”阿兰刚刚和她对完一轮剑在大口喘息,听到她的话立刻白眼一翻:“你这是在要我的命!”   “那你想怎么着?继续以混混的身份进行计划,看看他能否推翻伊卡洛林洲历史上霸权最强的人类帝国?”艾门眯眼,“你这是在做白日梦!”   她手持木剑凶狠突进,以凌厉剑术逼的阿兰抬剑招架,“邦邦邦”一片交击声后两人从角力状态后退错开,各自用野兽般的眼神瞪着对方。   区别是金发少女很悠哉,全身上下依然清爽。而阿兰的剑术制服已经被汗水浸透,他只是强行靠毅力趁着才有力气握紧木剑。   “结束。”艾门放下剑,“今天的剑术课到此为止。”   阿兰哈温……他不愧是在历史上留下过赫赫威名的传奇战士。指点他时艾门能感到他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飞快成长,她的每一式剑招基本都只能凑效一次,第二次用效果必然大打折扣。   这里她当然不认为会是阿兰看穿了她的剑术,那应该是他身体的本能反应——由神血赋予维多利亚神族的战斗天赋,这东西使得其身体神经在那一刻可以形成条件反射。   能挡住她随手使出的“宫廷剑术:刺击与斩击融合改进版”,虽然是透支了体力才做到的,但这已经很不错了。   “喝点水吧。”她拿起水杯走过去,“这样练下去,一周后你就能脱胎换骨。”   这套剑术原本就是她小时候在王宫里学的,是圣橡树宫根据王族超常的身体素质在普通剑术基础上改进的秘剑。只有瑟兰王族才能用。她今天也算是把这东西“物归原主”。   就这样,在剩下来的时间里她继续对阿兰进行各种特训。   她将她所知道所有剑术都拆开来给他讲解并演示了一遍,又在对练的空歇期轮流让船上的学者大师们教他知识。   这个过程和学习量看的安德雷斯等人心头发寒。不少知道阿兰身份并且有瑟兰背景的士兵都在暗中议论,怀疑她是不是逮着机会在报小时候的刻苦之仇。   时间就这样如晚间的霞光一闪而逝,到了一周后,前来接人的茉莉惊讶发现:那个玩世不恭的坏痞子变正经了。   确实,一周时间太短了。理论上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但艾门知道神血的不同,她并不奢望阿兰能在一周内能把那些剑术和知识全部学会,她要的只是他开拓眼界,并让他的身体记住那些招式感觉。   有神血滋养,青年的身体等于是一台蓄满能量的计算机。只要能让身体记住实战时他就能形成条件反射,这一特点她自己也是体会过的。   “可以了。”茉莉在检验完他的“修炼成果”后带着惊讶轻点下巴,“虽然还是三阶战士,但我估计四阶战士多上几个你也能赢。”   “有那么夸张吗?”阿兰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我觉得我还是有点点……弱。”   七天之内,他的陪练者可不只是艾门。   撒迦莉雅、阿尔贝蒂娜、安德雷斯、奎林……基本上船上每个知道他身份的人都跟他练过。大部分对战阿兰都以惨败告终。在双方都接近动用全力的情况下,他只能勉强击败船上那些普通士兵。   所以他当然不觉得自己的进步有多夸张。正相反,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艾门有底气说能辅佐他当国王了。   这支舰队实在太强——不止她自己强的恐怖,她的同伴,她的部下也变态的强。那支超过2000名中阶战士所组成的军队让他在初次理解其概念时愣了半天,这还没算舰队拥有的先进武器。   只要有这些她就能一路扫平所有障碍。即使是亚门人也不一定能挡得住她。唯一能对抗她的恐怕只有那支传说中的高阶法师团。也只有那近乎无敌的力量才能压制他们。   “谢谢你艾门。”茉莉闪烁着眼神朝少女欠身,“人我带走,希望你也能遵照承诺,出借一支小队混入阿兰的兵团。”   明天就是征兵会开始的日子。而阿兰作为被茉莉用预言“强扶”的对象,即使是乌尔那种善嫉者也不敢对他过于排斥。原本计划里金发青年将统帅一支由乌尔支援的小分队和其他佣兵团共同竞争。只要他能赢,乌尔就得立他为首席军官。   茉莉带着阿兰再次离去。艾门回到自己的船舱休息了一会,通过黑猫和两只鹦鹉联络其他人来船上开会。   “这是最后一场计划会议。”会议上,她面对二十多张面孔侃侃而谈,“在721年的计划从今天开始将正式确立,只要不出意外,所有人必须认真完成自己的工作。”   在座各位都是她的亲信幕僚。就近坐着的几名女性是信任的第一梯队,剩下来的人至少也在第二梯队。跟他们她没有太多可隐瞒的,当即将她构想的任务条目给这些人一一列出。   “我和阿尔贝蒂娜一起行动,任务是配合奎林小分队确保阿兰的人身安全并辅助他战斗。塔拉马斯卡身形适中适合潜入工作,这段时间由你带人去周遭侦查,最好能在半年内拉出一支情报小组。”   “然后这是冷兵器时代,城市里不提供火药。”她点点墙板,“我们要分一支人去勘探附近的矿藏。等阿兰初步起势后就可以借他的人手开始采集。”   时间海的东西就要用在时间海里,这将可以极大缓解舰队消耗。   “我们这是要在721年瞎胡闹吗?”军官们听的兴奋不已,“您是不是打算在一年内武装出一支过万人的龙枪队,然后直接开到桑奎?”   “时间允许的话你们可以试试。”艾门咧嘴,“但记住所有任务的核心目标都是莉雅——包括塔拉马斯卡的情报组,我让你建立它的首要目标就是为了找她的碎片。”   “明白!”众军官齐声点头。   “为了您的荣耀,为了文森特小姐。” 第129章 试炼开始(还债171)   时间海时间,721年3月20日。盖坦城郊外的平原土坡上汇聚了一片乌压人群。   这其中有2000多人都是听到茉莉号召后从热亚半岛各个位置赶来的佣兵。按照平均数算每支佣兵团超过百人,这2000多人就意味着200多支佣兵部队。   佣兵是一种古老的职业。从世界上有纷争的那一天起佣兵性质的人群就已经存在。他们收受利益替金主行事,做的都是刀口舔血的玩命生意。   银狼兵团的人也来了。芬里尔今天穿着一套银灰铠甲,腰佩长剑手持长枪。身后跟着100多人,这都是银狼兵团这些年一起走南闯北的精锐战士。   像芬里尔一样,这些战士知道打仗要比接受雇佣凶险万倍。但在这个时代,拥有固定军饷可要比饥一顿饱一顿幸福多了。   即使银狼兵团是佣兵中极少数拥有产业的团体,可以靠车行产业养活部下,这在大多数人眼里依然被视之为一种不稳定的高危职业,远远比不上成为一名普通士兵。   而汇聚于此的大多数佣兵也多半都是这么想的,他们的团体连产业都没有,当兵自然比当佣兵稳定的多。   胖子城主乌尔从马车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这壮丽的景象。   平原上人头攒动,各队佣兵勉强齐整的在下面排出了一个个战斗方阵。他们全副武装甲盾枪剑一应俱全,平原上满是升起的旗帜在猎猎作响。   “不错!”他很满意自己有这样的号召力,“这么多人,几乎可以说热亚半岛整块区域内的佣兵团都过来了!”   基恩在边上瞥了他一眼,强行将心头那句“分明是茉莉贤者的号召力”给憋了回去。   他们来到一块土坡的最上方,看到这里还围着不少城镇居民。   盖坦城的居民超过三成由渔夫组成,而这次佣兵团前来盖坦基本都有敞开大门招收人手,不少强壮的渔民便欣然加入,幻想用枪和剑代替过去的破败渔网。这也就使得他们的家庭——或者和他们有牵连的本地人会自发关注这场试炼,很多人都是特意早起来这里观战。   乌尔简单跟居民们碰面,在他们盲目的拥戴下怡然自得挥了挥手,这便坐到准备好的蓬盖底下,一边享受女仆递来的凉果汁一边等待试炼时间。   “那位艾门公主呢。”他等了一会有些不耐,看向基恩问,“她不是说这次征兵会也要来的?”   “这……”基恩不知道如何回答,但他很快双眼一亮,说道:“她们来了!”   人群分开,露出走在最前面的金发少女。她今天“很复古”的穿着一套全身式的银铠甲,腰跨长剑披着披风,一眼看上去既妩媚又英姿飚爽,会让人本能认为这是一位英勇的将军。   乌尔看的也是一亮。他的双眼在少女胸口的贴合板甲上来回扫视,又看了看她裙甲下被紧身裤紧紧包裹的浑圆大腿,搓着双手站起来,准备热情欢迎对方到来。   “日安,盖坦城主。”艾门却不想跟他多说废话,她摆摆手拒绝掉对方的要手礼,指着下面那些人道:“还是尽早检阅士兵们吧。”   “可是……”乌尔还想再说点什么,可她已经掠过蓬盖站到一边。   阿尔贝蒂娜和撒迦莉雅等斗篷人和另一队武装士兵簇拥着她,很快乌尔就连她的那头金发都看不到了。   真是个傲慢的家伙!   他暗中咒骂。   以为穿的正式点就能表明自己的实力?   真可笑……她最好第一次参战就被敌人俘虏得了!   “我看到阿兰了。”艾门在土坡上朝底下观望,“他的旗帜上是盖坦城的海涡徽记,就在那边,安德雷斯和奎林他们也在那里。”   今天不只是她,包括支援阿兰的其他士兵也都穿着金属护具。这不是因为他们觉得金属护具更适合自己,只是它更适合在这个时代威慑敌人。   没有火器的时代,铠甲和弓箭依然是战场王牌。虽然她是可以不管别人的眼光我行我素,但今天这场试炼的核心目标还是要给阿兰造势。   那既然是造势,她当然得给观众一个直观感受。否则即使最终优胜效果也会大打折扣——她不能指望一群农夫和渔民去理解皮甲配火器能带来怎样的便捷优势。   “差不多了。”她看了看天,“现在大概是上午10点,距离茉莉说的时间已经很接近了。”   这场试炼并不是用来淘汰什么人阻止他们参军的。任何一个领主都该知道募集佣兵打仗的效果比募集农夫好,所以只要是佣兵他们都要。   它是用来决出高低的——编成建制后哪支部队享受更好的武器和铠甲护具,享受更高的军衔和季度军饷,这些都将通过这场试炼做公平竞争。   佣兵们对此非常在乎,因为他们知道试炼结果不止能决定他们今后的地位和待遇,更有可能决定他们能在参军过程中存活多久。   更好的武器和铠甲护具通常都是配备给全军精锐的,这些人在打仗冲锋时会作为排头部队,成为一把尖刀的刀刃切向敌人。这里站位靠前不会让他们比后排人更容易死,反而会因为装备优势大概率直接杀穿敌军,获得军功的机会和存活率都高的多。   带着怨气,乌尔检阅了下方部队。他在来到一面云朵旗帜时停下脚步,看向排头的一位女性战士。   和那位傲慢的公主一样也是女性,但这一位看上去要靠谱多了……她光身高就有接近两米,一头黑发在脑后被帽子包着。身穿重铠手持长斧,虽然面容艳丽但丝毫不影响她给人一种冷冽杀气。   这是疾风兵团的团长“斩首斧斯奎尔”,极少数能用战士职业达到高阶并获得称号的佣兵之一。   面对检阅,她和她的疾风兵团一丝不苟,态度和腰板一样挺得笔直。   乌尔很满意他们的素养,夸赞一番后越发觉得金发少女态度可憎。   也许我该找机会把她们“留下”。   他思索着是不是可以动点阴招。   即使排除她的美貌不论,光那些钢铁船都能拆出一万副全身铠甲。   正好征兵后他缺少足够的金子去武装士兵,家门口的资源不去取用也太浪费了……   “来了。”碧蒂斯突然对艾门说道,“看那边——那是茉莉预言的野牛群。”   天边,广袤宽敞的大平原上渐渐蔓延来一片阴影。   那是一队数量近万的热亚野牛,每一头都通体漆黑,头顶生有锋利尖角。它们的蛮力足以媲美四阶战士,普通人被顶一下就得开膛破肚。   而这次试炼的目标就是切割捕杀这群野牛。   日落之前谁能杀死更多猎物,谁就是这批新军的未来将官。   ————————   白天应该还有两章。   才8号就给我多欠了60章……行,你们厉害…… 第130章 反常选择(还债172)   “事情都办好了吗。”就在野牛群出现的同时,土坡上有两个平民打扮的人正在低声交谈,“传闻那个女人嗜钱如命,她应该不会拒绝这份雇佣。”   “当然了。”另一人发出阴冷低笑,“斯奎尔祖上据说是秘森拉贵族,体量还不小……她拼命努力就是为了恢复家族荣誉,否则她都快25了,平常这个年纪的女人早嫁人了。”   “有这种事?”他的同伴有些惊讶,“她那个身高和身体条件……我还以为她是那种天生的战士。”   “不,并不是这样。我听到的消息是早年的她并不喜欢和人争斗,她是看准了当佣兵方便招收武力才干这行的。”   “这么说她一开始过来的目的就是冲着茉莉的预言?她是希望那个废物乌尔统一多佛尔后给她块土地重建家族吗?”   “也许吧,但显然她对乌尔也信任不足。因此面对未知的未来和现在的黄金她选择后者……嘿嘿嘿,时间会证明她是对的。”   “……你确定不会被看出来吗。”   “当然,反正只是一些刺激性的药剂而已,盖坦城没有药剂学大师,这事他们查不到的。”   就在他们议论的当口,野牛群正在渐渐靠近。它们每年都会在3月份横穿平原,耗费4个月时间去热亚半岛南方过冬。通常来说是春季出发秋季抵达,停留一段时间后踏上归途。这样来回在路上经历的时间变化正好能让它们始终享受温和气候,无论在南北地界还是途中都不会受到凛冬侵袭。   因为这些黑毛野兽的出现,各个佣兵团开始紧张起来。指挥者开始抓紧时间动员兵卒的情绪,希望能用这种方式再把战力拔高一点。   “它们来了!”芬里尔倒是没有做战前动员,他充分信赖自己的士兵,“所有人跟着我,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擅自离队行动!”   银狼兵团的人齐声应答,一百多人骑着马嘚嘚跟着他走出队列。在其他人的注视下从侧翼接近野牛群落。   热亚野牛通常不怕人,这是数量带来的优势。但一百多名老辣佣兵汇聚的杀气还是起到了效果,不少靠边野牛开始警惕的面向这支骑兵,那些出生还不到1个月的小牛犊纷纷被它们藏到身后。   “……我们也走吧。”阿兰看到其他队列纷纷开拔,转头看向那巨熊男人,“不然抢不到好的冲杀位置,我们不可能拼过别人。”   “别着急。”安德雷斯用古怪的眼神看向他,心里腹诽他果然还只是个军事菜鸟,“这支野牛群将近一万,猎物的数量是很充裕的。”   所有佣兵团加起来不过2000多人,分10000头猎物想分干净需要每人猎杀5头。但热亚野牛本身就属于危险性极高的大型野兽,正常情况下起码需要三四人合力才能有效率的猎杀它们。   这还没算会因为受惊而突围逃走的牛,所以安德雷斯并不着急。他知道各种因素结合下来不存在什么“抢怪”难题,过早动手反而会成为踏脚石,需要承受牛群早期的凶猛反击。   “很好,那些笨蛋已经被我们的动作勾出来了。”芬里尔回头看了看身后,发现那里跟了十几支猴急的队伍。   “再朝外围调头吧!”他一拉缰绳,把队伍扯向更远的外侧,“让那些笨蛋去打头阵。然后我们准备收第一波网。”   “团长!”汉克正打算吩咐其他人检查弓箭,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一样惊呼起来:“你看那边团长!疾风兵团的人是傻了吗?”   “嗯?”芬里尔和其他人跟着转头,赫然看到斯奎尔那个女人带队从身前穿行过去。她的疾风兵团也是全员骑兵身披护具,队伍规模将近两百,比银狼兵团还翻了一倍。   “奇怪了……”芬里尔皱眉,“他们已经超过警戒区了……但他们没有理由在前三个小时这么拼的,斯奎尔这是疯癫了么?”   有经验的佣兵团在前三个小时都不会执行“猎杀”任务。他们大多数会选择“骚扰”——利用马匹的耐力优势频繁干扰牛群防御,等它们的体力消耗完再正式动手。   而这种骚扰模式其实离不开“替死鬼”,也就是芬里尔说的傻子去拉牛群仇恨。有些佣兵团贪图功劳会试图在最开始就靠近牛群,有这些人帮忙吸引牛群注意他们才更方便做骚扰任务。   斯奎尔今年24岁,一个女人能把疾风兵团经营到这种规模不得不说一句很了不起。在试炼开始前芬里尔一直认为对方会是自己最大的劲敌,他完全没想过斯奎尔会在开始做出这种“愚蠢决策”。   她应该带队跟我们一起在外围游荡,使用弓箭压制牛群才对。这么贸然在开始靠近……她难道有自信在牛群体力最鼎盛时压制它们?   “哦!”土坡上,艾门也看到了突前冒进的疾风兵团,“那位团长好像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呢……”   “那可是斯奎尔。”旁边传来倨傲的声音,“七阶战士,曾亲手用手中银斧斩杀过两位六阶法师。她既然敢这么做那一定是有她的底气。”   “哦?”艾门扬眉,看到是乌尔凑了过来,一副炫耀他有良将的嘴脸。   “七阶战士吗。”她品味了一下这个头衔,轻轻点头:“我不认为七阶实力是她任性的理由,具体会发生什么还是再看看吧。”   721年对阶位的判定和1000年后一样,也是以第七个阶级作为“高阶”分水岭。   而战士猎人盗贼的七阶标志无一例外都是初步应用魔能粒子,这能力不能使他们对抗七阶法师,但能让他们立刻从“普通人”群体中脱颖而出,获得魔能粒子的附加伤害。   简单来说——在那之前的战士无论多强大也只是没有观察者天赋的普通人,七阶后的战士等于是终于觉醒了观察者天赋,理论上不但是战士也同时是一名掌控者学徒。   用艾门的方式形容就是“6阶战士1阶法师,两者相加达到7阶”。   所以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在1779年从来听不到什么“高阶战士”的说法。因为对那个时代的施术者来说,任何一名“7阶战士”都不过只是个“魔能学徒”。   别说能达到这个境界的普通人很少,即使真有,他们多半也会为了继续提高而去钻研魔能,试试看能否利用自己刚觉醒的观察者天赋在掌控者的道路上更进一步。   这样的人自然也就不能再算是个纯粹的战士,一旦他们取得进步,他们将不再被称为“八阶战士”而是折算等级的施术者,也就是说“战士”的阶位最高最高只到七阶。往后再也没有进步的余地。   即使如此也很不错了……艾门相信斯奎尔拥有相应实力,但她观望的原因是这水平确实无法在大规模战场里翻出水花。   就连有范围攻击手段的施法者都是如此,一个斧战士的破坏力就更有限了。 第131章 野牛群突变(还债173)   “哼!”平原上,斯奎尔没有理睬后方非议。她率领疾风兵团的200兵卒第一个踏入二十米的“危险地带”,弯弓搭箭,射中了一头野牛的眼睛。   “哞——”受到挑衅,附近的牛群顿时愤怒了。它们分出一群健壮的公牛朝着这边冲来,一副“要将冒犯者活活顶死”的疯狂架势。   面对这一幕,披甲的女人没有慌张。她让部队分成三股,避开第一波野牛冲锋后从侧翼追击,用手里的银斧快速绞杀这支分离野牛。   “噗噗噗!”利刃切割声连绵不绝,只是几十秒功夫这支分离的野牛小队就在斯奎尔带领下被清掉一半。残存野牛发现再疯狂的突进也摸不到她,试图退回庞大的牛群。   这又是个追杀的好机会。因为这支野牛因为屡次冲杀的缘故已经离牛群大部队超过100米了。这个距离不可能绕过疾风兵团,他们有把握在这路上给它们的数量再减一半。   “停下!”斯奎尔抬手,大声喝止追击队伍,“所有人回收!割下牛尾巴就离开这里!”   “团长?”其他佣兵不解的看着她,不明白这个命令是什么意思。   他们之所以愿意追随斯奎尔,陪她去做这种放在别人眼里是犯傻的行为那都是因为有信任存在。   他们相信斯奎尔的实力可以从一开始就压制牛群,所以他们才愿意跟着。在他们看来既然都已经开始做了那就要抓紧机会多杀几波,这样才能比其他队伍多出一轮绞杀时间。   “这些野牛的皮肉还是太坚韧了。”面对注视披甲女人冷漠回应,“多一轮绞杀时间却只能换到这点收益,综合考虑是不划算的。”   “所以现在离开这还来得及我们保存体力。等到两个多小时后再跟着那些大兵团一起动手。”   “……”这番话说的没什么问题。佣兵们虽然奇怪但也无可奈何。只当她是错误估计了“强杀”的难度,心里开始将刚才的战斗当成试探看待。   “不要紧吗,帕丽?”一名骑手策马接近银斧骑士,“做到一半时突然改变想法……这可不像你的行事风格呢。”   “我有我的考量。埃克森特。”斯奎尔偏头不去看他,“尽快收束部队,我们要脱离这片战场。”   疾风兵团的突然后撤既让人惊讶又在情理之中。不少忧心忡忡、怀疑他们是有绝招的大型兵团此时终于放下心来,队伍内开始轻松谈笑。   “疾风的人也不过如此嘛。”银浪这边也是类似的情况,之前给艾门带过路的汉子对芬里尔笑道:“看来您不用担心斯奎尔了……她现在依然卡在门槛上,距离那境界还很远呢!”   “斯奎尔在两年前就已经觉醒天赋成为观察者学徒了……”芬里尔也舒缓眉头,“我原本还担心她会正式跨过法师的门槛,现在看她进步有限。”   对方的战斗他全程旁观,距离虽远但也看得清楚。斯奎尔斧刃的锋锐杀伤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这都是因为银斧得到了空气加速,属于简单性质的粒子操控。   一旦在这个基础上突破斯奎尔就不只能将粒子威力放在武器上,她将能像中阶掌控者那样获得外放能力。职业评定就不再是战士,实力也会突飞猛进。   就这样,随着时间推移。对牛群的围猎开始进入第一阶段的白热化。   经历过冒进者的牺牲,近200支佣兵部队零零散散分布在牛群外侧,组成“网络”将它们包围。这阶段他们互相之间都有默契,会帮忙截住那些想突围的牛。   牛群的气氛也在逐渐变化。它们很快发现分批次的冲击包围圈是找死行径,但野兽智慧又让它们不懂得将全部数量集中起来强突一处。后果就是不断有分离的野牛被人捕杀,割掉尾巴计算功劳。   一切似乎都在向预期发展,没人留意那些之前被斯奎尔斩伤过并逃走的牛——没人在意它们在回到牛群后产生了怎样的变化。   “死!”阿兰一剑捅入一头野牛的侧腹,用力一拉将它开膛。然后他也不去管那些掉出来的血腥器官,继续转头问安德雷斯:“是不是差不多可以搞它们了?”   “嗯。”安德雷斯看了眼牛群,“它们知道这样消耗下去会被累死,等它们忍不住开始疯狂突围时就可以干了。”   “无端屠杀自然生灵。”奎林扛着染红长枪策马过来,带着讥讽看向牛尸,“我还挺讨厌这种证明法的……”   “殿下说过弱就是原罪。”安德雷斯一扬眉,“我也不喜欢屠杀动物,但形势所迫……你可以从今天起把牛肉戒掉。”   “你得了吧!”奎林顿时大惊失色,“休想让我——你干什么?”   “危险!!”阿兰从另一匹马上飞扑过来,压着奎林滚到地上。而奎林在倒下之前听到自己的马发出嘶鸣,好像是有一个巨大的阴影撞中了它。   “怎么回事?”两个人飞快爬起来,奎林看到那黑影已经被安德雷斯一剑劈了。   对方用的是宽刃重剑,配合海瑟尔的天生神力这一剑直接切掉了黑影脑袋。两人快步走过去看,发现它正是之前被阿兰开膛的牛。   “不可能!”金发青年瞪大双眼,“我看到它的心脏掉出来了!”   他朝下马的位置跑过去,弯腰翻找,捧着一大块肉举给他们:“看!这难道不是它的心脏?”   “……”安德雷斯和奎林默然。他们看了看那玩意又低头看牛,发现它即使没了头也依然在那里轻微颤动。   “这牛不对劲……”奎林摇头,“不对劲……很不对劲……”   “别不对劲了。”安德雷斯掰着他的头转向侧边,“你看看那儿,我觉得我们有必要采取‘二号方案’。”   奎林顺着方向仔细观察,立刻发现有几处捕杀点出现了类似意外。   数头已经被确认杀死的热亚野牛突然暴起,它们顶翻佣兵扑在他们的身体上耸动喉咙,居然在用磨草的牙齿啃食人肉。   因为大半个平原都是猎场,这些生命力顽强的吃人怪牛还没被发现。只有极少数小团体意识到情况不对,正在大力向其他队伍发声求援。   但他们完全想象不到野牛群的变异速度,很快对变异的野牛的数量形容从“一头头”变成了“一队队”。十几支靠近的兵团瞬息之间被疯牛淹没,叫所有旁观者都大吃一惊。   “砰!”这种时候,安德雷斯也不管影响了。他掏出个纸筒用力一拉,发出一道绚丽烟花在空中炸裂。   这是他和艾门约好的讯号。   它的出现意味着“情况彻底失去控制”。如果她不能及时前来,所有人都有生命危险。 第132章 灼烧的平原(还债174)   “那是。”艾门第一眼看到了烟花讯号,“阿兰他们遇到了危险?”   “牛群有变动。”撒迦莉雅指着下面,“你看,这些畜生是疯了吗?”   不需要她指点,其他人也发现了情况变化——数分钟前还是无数零散黑点在蚕食野牛群的零星队伍,现在那片乌压压的牛群居然在朝周围疯狂四散。   从高处看,那些小黑点活像是从卵巢散开的幼年蜘蛛。看得人头皮发麻心生恐惧,甚至有不少围观的居民当场昏厥。   “这是怎么回事!?”乌尔吃惊的离开蓬盖,看着那些外围佣兵像看到怪物一样疯狂逃窜,“他们在干什么?这种事不是应该正面印上去切割捕杀吗!?”   “情况不对,大人。”基恩冒着冷汗把他拉回来坐好,“牛群的疯狂比预计中夸张许多……我觉得我们现在最好立刻离开这里,照这样看再有十分钟它们就会上山坡了!”   “艾门……”撒迦莉雅立刻转头,想要跟少女商量一下应对手法。但她一伸手却摸了个空——那个位置早没人了。   “别担心。”碧蒂斯对她淡淡说道,“我没感应到太强的气息,她一个人应该搞的定的。”   “……”就在山坡上的人群因此杂乱喧闹时,艾门正踩着盾牌从山坡上蜿蜒而下。   她的平衡感极好,盾牌在她脚底成了滑板。七拐八绕冲出山林后她在半空中突然一个加速,用燃烧掌控者的方式凭空飞向下方平原。   而随着距离接近,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安德雷斯会在牛群暴动前就放烟花了。   之前她听到的某句疑问说的一点不错……这些热亚野牛确实是疯了。它们双眼血红攻击性剧增,从杂食性动物一转变成了肉食野兽。她在半空中都能遥遥能看到一些掉队的佣兵被牛群分食,那血肉横飞的凄惨画面真是充斥着最原始的暴力与血腥。让她看的目瞪口呆,一时被牛群变化震撼到了。   “没有任何记录说热亚野牛有这种习性。”诧异的同时她也在奇怪,“它们不会无缘无故变成这样,难道是有人做了手脚?”   想想看,既然盖坦城的征兵计划是在一个月前就发出过消息。没有理由同在多佛尔的其他海港会毫不知情。为了保护自身他们确实有可能干扰征兵,只是这个方式让她有些预想不到。   “考虑这个之前还是先把疯牛的问题解决掉吧。”她的身体坠落下去,“阿兰也在逃难人群里,可不能让他就这么挂了。”   “蓬!”半空中炸开一道焰光,短暂闪烁后身披银甲的金发少女手持长剑俯冲落地,以其落点为中心散发出轻微震动和金色火环。   “嗤嗤嗤!”火浪冲刷下疯狂的野牛被震的摔倒后退,那些还在土坡上观望的人立刻发现牛群中出现了一小块圆形豁口。   艾门是不打算跟这些疯狂野兽浪费时间的。考虑到经过近三个小时的“骚扰式捕猎”牛群数量还超出8000,她特意选了个足够纵深的位置,二话不说,通过纹身启动了第二环的日冕战阵。   磅礴的烈焰和8000°以上的超高温立刻席卷了半块平原,连同她的身影在内,方圆数百米被炙烤升起的灰烟覆盖。无数头发狂的疯牛在日冕扩散后融成血水,又在高温作用下从血水变成暗色烟云。   “那是……”包括阿兰在内,不少佣兵渐渐停止逃窜的步伐,震惊的看着这幕草原奇景。   湛蓝天空下是一大片飘散在半空的晦暗烟云。而在烟云散去之后,留在原地的则是一个半透明、半径百米的球形罩子。   罩子散发着超高温,它的炽热就连远在千米之外都能遥遥感到。地面在它的灼烧下不断融化下陷,而外围区域则堆满了冒烟的焦黑残骸。   他们很快认出那些都是热亚野牛。它们似乎是在一瞬间被热浪推开,然后死在了高温炙烤的致命环境中。而那些追击的疯牛也被冲击波的“尾巴”覆盖扫过,只剩下数百多头伤残在原地嘶吼。   “这这这就是你所说的‘二号方案’?”阿兰嘴巴张的老大,伸手指向那个光球罩子,“那是什么?一个小型太阳?”   “啊,某种程度上你说的没错。”奎林耸肩,掠过阿兰反冲回去,“别傻站着了,快来把剩下来的这些也都干掉!”   有了少女的“惊天一撞”,整支野牛群落几乎被彻底摧毁。零散疯牛很快被回过神的佣兵们绞杀一空,只有安德雷斯还留着理智,留了三四头活着的疯牛等少女过来。   而等待的人亦不止他一个。经历过这场转折两次的大变动,不少佣兵在清点伤亡的同时也频频回头看向光罩,都很好奇这个东西是谁弄的。   “沙……沙……”   伴随一阵细密脚步,艾门从烟尘中露出容颜。只见她身穿微微变形的亮银铠甲,一头金发化作神焰。残破不堪的白披风在她身后随风飘荡,看的不少佣兵身形一抖跪了下来,以为是神祇降临凡尘。   “我是人,谢谢。”少女掠过那些跪拜的人,挥手跟僵化身躯的佣兵们打着招呼,“你好……我看起来很恐怖吗?不?那一定是我重铸铠甲的时候弄变形了……噢麻烦你让开我要过去,谢谢你……哦也谢谢你,我刚才从上面看到你了,你玩命逃窜的样子可真是迷人……你知道吗那张脸真的很适合被放进画框,正好我平时无聊的时候也喜欢画画,不如我们——”   “殿下!”安德雷斯黑着脸跑过来,一把将她从一位瑟瑟发抖的女佣兵面前拽走,路上低声询问她:“您怎么突然话变多了?”   “我……我不知道……”少女舌头有些打结,“可能是第一次正常使用日冕战阵,我的血依然维持着加热状态。有时候大脑充/血就会多说一些……那些牛你们有留活口吗?”   热血上涌带动的是兴奋情绪。她发现解除日冕后她在短时间内会有一些发泄冲动,当然这里不包括调戏女性——那个只是她觉得对方好玩在开玩笑的。   “有。”安德雷斯觉得对几头牛用“活口”形容非常古怪,但他还是立刻点头,“我就知道您要看的。”   两人在一堆莫名注视下回到阿兰的队伍。金发青年用见鬼似得眼神看了少女两三秒钟,让开,露出被围在中间斩掉蹄子的四根“牛棍”。   “痕迹很多……”艾门立刻查看起来,“切割伤……切割伤……穿刺伤,噢,这里倒是有撕咬的痕迹。”   “类似的痕迹在这些牛身上都发现了。”奎林凑过来道,“我和大笨熊推测它们是受了某种病毒感染……您说这件事会是谁干的呢。”   一般人不一定会在遇到事情后往病毒上想。但他毕竟是瑟兰人,深切知道这种感染类病毒有多厉害。   而且刚开始围猎不发作,围了几个小时突然集体发作。这肯定不是自然现象了,背后一定有人操控。   “不好说。”艾门摇头,“但这些切割伤有些很古怪,明明从切入的角度看可以造成更大创面的,那个人为什么要突然收力?”   摸着伤痕,少女皱眉陷入沉思。她不理解这种放水做法,看上去就像是……对方需要这些牛活着回去。   “也许干坏事人的就在我们当中呢,安德雷斯。”她看向周围,“我提议把这些人都收押起来,一个个检查他们的兵器。” 第133章 又到开心的审讯环节(还债175)   灾劫过去,剩余完好的平原上扎起了一顶顶简易帐篷。佣兵们团结起来搬运伤患,集中送到一顶白色帐篷里等待治疗。   “被咬伤的。”阿尔贝蒂娜摘了兜帽站在帐篷口把控分类,“易感染类型,送到旁边的帐篷里去。”   “别!”搬运的佣兵面色微变,“他伤的不轻,医生。我觉得他需要尽快得到完善治疗……”   “完不完善不是你说了算的。”棕发女人毫不客气的打断他,“你知道易感染类型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和感染体有过直接体液接触的生物都有可能被传染症状。不趁现在做好隔离措施难道要送去跟普通伤患摆在一起?这样出了事情谁负责?你是不是打算为了你的好兄弟把大家害死?”   “这……”她这几顶帽子下来那佣兵顿时哑口无言,他有心想要再争辩什么,但他很快发现周围那些站着坐着的同行们都在用不善的眼神瞪着自己。   “那好吧……”于是他立刻怂了,“我……我带他去那边的帐篷……”   “对了。”走了几步他犹豫回头,“你刚才说有过直接体液接触都可能感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刚才给他伤口吸过淤血的,这个应该不要紧吧……”   “你倒提醒了我!”棕发女人也是一愣,“居然忘了问你相关问题,还好你自己主动说了……来来那边的几个!来干活了!!”   “你们干嘛?”扶着同伴的佣兵被吓了一跳,他看到那些同行们一个个戴手套蒙面巾的围了过来,活像是江洋大盗想对捉住的弱女子做某种坏事。   “不干嘛。”领头的一名蒙面壮汉瓮声瓮气对他眯眼,“只是为了大家着想,你需要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陪你哥们一起待着。”   “祝你好运。”阿尔贝蒂娜对他摆手,“还有,我不是医生。”   “照明。”   “剪刀。”   “止血钳。”   “纱布。”   “缝合线。”   “好送出去,来下一个。”   白帐篷内部,金发女人和撒迦莉雅正在以惊人效率给送来的伤者做紧急处理。平均5分钟她们就能完成伤口的消毒清洁缝合包扎,而这都是因为撒迦莉雅能读取他们的生物波长。   旧时代对外伤患者紧急救治的主要难题是止血——或者换种说法即使在现代也依然如此。因为找不到出血位置而错过治疗时机的伤者即使在地球上都不计其数,更不要说如此原始的721年。   721年的普通医生大概还比不上现代兽医。他们找出血点的方法——对不起他们连“出血点”这个概念都没有,为了防止感染他们会直接把患者的伤肢切掉,反正只要人没死就算完成了职责。   而这批被送来的佣兵又恰好有不少属于“内伤”。他们有很多并没有直接和疯牛接触,只是在奔逃过程中摔下马或者被同伴踩踏导致受伤。重击导致的内部出血在他们身上非常常见。要是真换普通医生来救治他们……伤在手脚的还好说,伤在胸腹的那些有可能就莫得命了。   撒迦莉雅就不一样。她的拟态魔能可以使自己的生物波和对方发出的生物波重合叠加,通过读取其中数据准确找到损伤位置。艾门形容“这可比什么超声波透视要屌多了”……她形容的确实没错。   就在她们高效率工作的同时,芬里尔挺着一张满是灰尘的妩媚脸蛋站在帐篷外沉默不语。   老实说事态发展他看不太懂。从牛群发疯到那位金发少女一己之力消灭它们,再到她的部下越过乌尔接管战场,甚至有模有样设医疗区用来救治伤患……这些变化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范畴。   “团长。”汉克屁颠颠的跑过来跟他汇报,“我去周围看了,那些银甲士兵果然已经把整个营地都包围了。里面的人没有允许不能出去,已经有些人对此不满在和他们吵架。”   “有我们认识的人在那边吗。”芬里尔问他,得到否定答复后继续强调:“那还行……记得不要和他们产生任何冲突,我们接下来的命运如何恐怕还得靠她,看到有冲突就扯回来,别怕得罪人。”   “这样的实力,还有这些精兵部下。那个女孩身份背景可不一般。”他不断摇头,“我总觉得银狼好像是被卷入了一个超级风暴,希望接下来别再出意外了。”   说是这么说,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光是封锁营帐这件事就能吵上天,这还没算她为什么要封锁,以及他不太敢想的……那个导致牛群发疯的原因。   “营帐已经全锁死了。”另一间帐篷里,霍妮现身跟艾门汇报,“俄塞纳内侍长和军主她们正在加紧分类那些佣兵,等分类完成就可以开始检查那些伤患的兵器。”   “这意思就是非伤患的兵器你们已经在检查了?”艾门喝了口水,用冰凉液体来平息体内的燥热冲动,“有什么成果吗?一丝可疑的那种也算。”   “已经揪出来5个可疑目标。”霍妮点头,“另外那位贤者小姐也有帮忙……她在坡上的人群里又找到一个可疑分子。”   “带我去。”艾门起身一甩披风,“我要亲自审讯他们。”   在霍妮的带领下穿过营帐,少女收获了无数惊叹目光。不少佣兵在她看过来时都会对他点头致意,更有甚者会用族群里的至高礼仪冲她行礼。   这倒不止是因为她救了他们。而是佣兵刻在骨子里的对强者的尊敬。平原上的恐怖火球所有人可是都看到了,即使没看到——那里依然还留着一处光滑无比的半球大坑。   这绝对绝对超过了“七阶掌控者”能达到的水平。她至少是个八阶施术者,甚至有可能是传说中的二环八阶。   习惯了这种崇拜眼神,就在她们接近用来关押的帐篷前又遇到了一群佣兵拦截。   “尊敬的强者。”那些人打着疾风兵团的旗帜,为首的是个棕发男人,“我想我们肯定是有什么地方误会了……我向您保证斯奎尔绝不会做这种疯狂的事!”   艾门转头去看霍妮,后者清清嗓子:“帕丽丝-斯奎尔也是收押犯人。我们巡查到她那里的时候她正在用水清洗她的斧子,按照您的标准她必须进去。”   “你们没错。”艾门对她点点头,然后又看向那群佣兵:“如果她也没错的话我会尽快放她出来的,不用担心。”   审讯过程中规中矩,走过前四个布棚隔间艾门来到倒数第二个——也就是收押那位疾风团长的地方。   身高腿长的黑发女人已经被强制卸下了铠甲。此时她身穿紧身衣被锁在一张椅子上,面容平静,地上摆着那柄标志性的长柄银斧。   “按流程来。”艾门没有过度观察她,指挥其他人将化验工具都拿进来。   和人话相比她更相信不会说谎的实验数据。所以她的审讯不是审人,是审这些家伙的兵器。 第134章 暗藏的危机浮出水面(还债176)   斯奎尔的脸因为体型原因稍微偏长,她有严重的黑眼圈,眼睛看着比常人深邃。配上较高的颧骨让人感觉她生性刻薄,一般人恐怕不会喜欢这样的女人。   不过她恐怕也不喜欢别人。艾门进来时她只是对她的相貌有短暂关注,随后就低垂着脑袋坐在那里,一句话都懒得多说。   改变她状态的是艾门的动作——她看到少女走向银斧,非常轻松的就把它从地上拎了起来。   这无疑让她感到震惊:要知道这把精铁战斧可是她花大价钱找人专门打造的,为了匹配她的惊人身高这把斧子足有2.7米长重14公斤,别说一般的掌控者了,就是她自己拿都没这么轻松。   吃惊过后她又看到少女抽出腰间长剑,似乎打算用那把剑从斧刃上刮点碎屑下来。   “你办不到的。”看到这她终于忍不住开口,“我的斩首斧是找木人工匠沃尔森造的,他在里面加入了山精岩矿,寻常兵器根本不可能……”   “嘎吱——”然后她就看到她的宝贝银斧被那把剑削下来一长条的螺旋铁皮。没错就像是一把普通的刀在削一只普通苹果——就是那种螺旋皮屑。   “啊,切多了!”艾门露出尴尬的表情,不好意思的对她笑笑,“对不起啊……要是冤枉你的话回头我一定赔你一把。”   “……”斯奎尔张大嘴巴不说话,她甚至连嘲讽对方赔不起的心思都没有了。   精铁碎屑被艾门丢到烧杯里反应,三分钟后她将提取出的液体拿到显微镜下观察记录,得出结果后吹了声口哨,拿起另一份记录摆在一起。   那是疯牛体液的化验记录。两份图表的相似度即使只用肉眼扫过都能看出来超过八成,已经可以确定那些怪异切口就是这柄银斧的杰作。   “……你有什么话要说吗,斯奎尔团长。”艾门将两份单子摆在斯奎尔面前,详细讲解了她判定的原理,“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接下来所说的一切都有可能作为证据加深你犯下的罪行。”   “我没什么好说的。”斯奎尔低下头,“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如果只是落到同伴手里或者盖坦城手里她或许会尝试一下狡辩和突围。但面对一个八阶法师——还是力气比她更大的八阶法师。斯奎尔彻底绝了任何侥幸心理。   她不可能逃走,也不可能免除责罚。那还不如老老实实的认错认罪,试试看能不能用这种低姿态来求取这位强者宽恕。   “我能看出来你在为你犯下的罪行感到内疚。”艾门把单子丢到一边,“查出你也不是我的主要目的,我更希望能找到那些指使你的人,希望你能提供线索。”   从目前的调查结果看,热亚野牛发疯是因为有人给了斯奎尔病毒药剂。而她将药剂喷在自己的武器上感染牛群,通过这种方式扩大感染面积。而这种病毒发作之快效果之恐怖都不像是这个时代的药剂师能研发出的,艾门因此怀疑它是“超越时代的炼金制品”,这种东西显然不可能是一个秘森拉的落魄贵族能做主的。   肯定有人指使,而且目标很可能不是为了搅黄征兵会。毕竟多佛尔海峡放在伊卡洛林洲根本是个旮旯角落,几个小城市小打小闹不值得动用这种手段。   “指使吗……”斯奎尔抬头,问道:“如果我坦白跟你说你是否会重新赐我自由。”   “不会。”艾门干脆的回答她,“但你可以获得将功赎罪的机会,我也不会对外公布是斯奎尔家族的后人散步的病毒。”   女人的眼睛亮了起来——她做梦也没想到对方给她的坦白奖励居然比她预想中的还要好。   她的祖上是秘森拉公爵,斯奎尔大公的名号在百年前远扬四海,无数人都知道这是个体恤民情善待下属的好领主。对她这种想要恢复家族的人来说名誉甚至是比自由更重要的东西,她本来以为这种事无论如何也会被公布出去的,毕竟她见惯了无数与之相似的场景,那些上位者们总是喜欢为灾劫事故找替罪羊。   “如果你真能答应不公布,我不要自由。”女人用颤抖的语气对少女说道,“我可以为您效忠十年,在这十年内不嫁人,不生子,用我最黄金的年龄为您开拓疆土,实现您的一切愿望。”   “听上去好像挺不错的。”艾门品味了一下,“但你不是效忠我,是效忠另一个人。”   “……什么意思?”   “这个待会再说,我们先来谈谈关键问题——到底是谁让你这么做的,他们现在是否还在盖坦。”   三十分钟后艾门从营帐出来,霍妮拿着水杯递过去,看她吨吨吨吨一口喝干。   “是谁?”猫耳少女甩了甩尾巴,“是斯奎尔吗?”   “是她。”艾门把杯子还给她,“亚门人的使者收买了她,想要搞砸多佛尔兵变。但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这里面有些风格痕迹看着像是老熟人的。”   “大人!”她们出来时又遇上了那伙佣兵,“我是疾风兵团的副团长埃克森特,大人,我可以问一下斯奎尔的情况吗?她应该不会……”   “她很好。”艾门对他下压手掌,“她是个好团长。没有任何罪责,等这边事情平息后我会放她出来。哦对了,倒时候你们可能会有些新朋友,这段时间要安分一些。”   “殿下。”掠过他们后霍妮皱眉,“她可是导致了那么多死伤的元凶,一点不处罚不合适吧?”   “亚门人给她药剂的时候隐瞒了效果。她以为那只是刺激发情的药。”艾门简短说道,“所以她罪责没那么大,而且处罚也不是我来处罚……”   “那现在我们该做什么?”   “去坡上。”少女依然精神抖擞,“希望茉莉找到的家伙能给我惊喜。”   太阳西下,橙红光晕洒遍平原。上来时她们发现山坡上的人群和早上相比少了许多,九成人都回家生火做饭去了。   就连乌尔都不在了。他和他的士兵们全部跑路回了盖坦,被霍妮讥讽的嘲笑“真是个没种的懦夫胖子”。   “你们终于来了。”来到茉莉的帐篷边上,艾门看到斗篷女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他的情况……有些不妙。具体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你们可以自己看看。”   艾门和霍妮对视一眼,跟着走进帐篷查看。   还没进去她们就听到一阵野兽般的嘶吼,等茉莉正式掀开门帘,她们看到的是一头全身肌肉彻底软化,犹如烂泥般瘫痪在笼子里,骨骼外凸,牙齿错位,眼珠耸拉的畸变怪物。   “噢。”艾门顿时发出叹息。   “约拿这是,要玩大的啊。”   ————————   大家和英梨梨都太强了……居然顶到了刀片榜前三。作为回应白天再补两章吧,谢谢大家的鼎力支持~ 第135章 时间迷云(巨额打赏加更)   入夜,海风吹过阴冷的海峡。   黑暗中能听到潮汐涨落发出的动静,但唯独没有任何虫鸣。艾门一行人在这抹看不见星光的黑暗里摸向城区,每个人都闷头赶路说不出话。   她们人数不多,也就只有少女的几位亲信朋友。大部分被带来的士兵都和安德雷斯留在平原上看护营帐,唯一的外人只有阿兰和茉莉。   至于她们心事重重的原因……自然是那头已经完全突变、几乎可以算作小型异种的烂肉魔怪。   没有侥幸也没有别的可能。在看到它的第一眼艾门就确认:除了异种病毒,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事物能把一个人在两小时内变成这个样子。   这意味着异种登陆伊卡洛林的时间比历史上记载的要早了1000年,她们接下来要面对的难题很可能不是人类组成的庞大军队,而是一群又一群粘合在一起的异种邪魔。   这种发展是毫无道理的。正常来说,即使再大的变故都不可能将某件事的发生从时间线上往前拨如此大的一段距离。它不可能是历史的“自我扭曲”或者“受了什么影响”那么简单,应该是有一个人——一个和她们一样来自1779年且准确知道异种存在的家伙在幕后促进它的成型。   那这个人是谁呢。无论怎么想都只可能是借助神主投影的特殊神性而在每一段历史里都能保留现实记忆的约拿先生。   “约拿到底想干什么。”撒迦莉雅终于忍不住看向少女,“它这么做有什么好处?那个怪物……它是怎么知道我们在多佛尔并且提前埋下病毒种子的?”   “‘时间海的时间不是固定的’。”碧蒂斯借着火把光芒翻开大书,一行行念出图撒写下的花体字母,“‘人类会受错乱的影响但神主不会,因此时间海里的神主投影总是分离而统一,本质上可以看做是一个个体’……”   “我姑且把这段话的意思理解为‘536的约拿经历了什么其他时间线的约拿也都知道’。”她抬起头来,“如果是这样,我们之前航行的那‘几个月’里这段历史肯定已经被篡改过了。”   “篡改时间海的历史不会影响到现实世界。”这是补充,“它知道这里只是个‘记账本’,所以能随心所欲大肆破坏。”   “问题来了。”撒迦莉雅捏捏手指,“它破坏这段历史的目的是什么?发泄?干扰我们的计划?还是干脆想在这个世界里吃掉我们,在时间海里破译哈温的基因密码?”   “我也不太明白这一点。”艾门一边走一遍摇头,“如果它的目标是干扰我们把你拼齐那它并不需要这么大动干戈。它完全可以在我们降临之前把阿兰杀掉。”   阿兰-哈温才是这段历史的真正核心。他的生死决定了整块时光碎片是继续推演下去还是崩溃重启。确实杀掉他就能让她们在短时间内被卡在外面,约拿没理由放弃这个诱人计划。   “除非——”艾门眯眼,“除非他不知道……阿兰在721年的前半年是在伊卡洛林的哪个地方。”   别说这话听的其他人脚步一顿,就是艾门自己也突然惊了。因为她突然想起了一个之前自己疑惑良久的问题:为什么现实的历史记述里从来不提721年10月之前阿兰-哈温在什么地方?   一个已经在历史里死了超过1000年的人,他的生命、他的价值应该已经被时光压榨完了。死亡带走了他身体的温度也让他从此无所畏惧,但为什么这样的人之前的发展史会查询不到?   回忆历史上的其他瑟兰王,艾门发现阿兰是其中唯一的特例。只有他在历史上没有“过去”。这原本就很反常的情况在时间海里反倒显得更反常了。   他在害怕什么?他在恐惧什么?查询不到这些资料究竟是真的没人知道还是他颁布命令销毁了它?如果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他能预言到1000年后自己的后人会去时间海经历这段历史,而隐瞒他721年之前的行踪恰恰好能帮助他在这里的投影获得庇护?来自1000年后他后人的庇护?   这他妈是开什么玩笑——跳出这些设想的同时艾门恨不得抽自己一顿。   醒醒吧艾门……她对自己说。时间海和现实并不接轨,这里发生什么对外界来说毫无意义。即使这里的阿兰死掉也不会影响现实里的阿兰是瑟兰国之祖,他根本没必要这么害怕!   “也许这只是巧合而已。”碧蒂斯看到她苦恼的样子安慰了她一句,“一直以来我们都算的太多了……多到我们已经忘记了世界上还有个词叫做‘巧合’。也许真的只是凑巧关于他的历史记录全失传了,而这正好导致了我们能在这里找到阿兰,通过保护他的生命安全来维持这块碎片的稳定。”   “也许吧。”艾门明显不满意,但还是只能接受这说法,“也许真的是巧合吧……不过现在我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我只想快点回北港去看看舰船。”   一边说她一边回头看了眼被阿尔贝蒂娜带在身后不远处的阿兰和茉莉,低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721给我的压力要比536年严重多了……”   她赶着回北港去看舰队,这可不是她神经过敏。   茉莉抓到的可疑分子有极大可能就是将狂化病毒交给斯奎尔的亚门使者。这里有两个假设前提,分别是这位使者知道病毒的底细和他不知道。   如果他不知道,那他被异种感染说明他也只是一枚定时炸弹。如若不是茉莉抓住他那跟随人群一起离开的他很可能会在盖坦感染发作。那就是完全彻底的异世界版生化危机,整个盖坦都完蛋了。   艾门就是担心这一点才非要带着这些人连夜赶回城区去看船的,她心中一直隐隐约约有些不安,总觉得那头畸变体的出现不像是疏漏,倒像约拿刻意给她的某种警告。   毕竟如果真按图撒的说法,这个世界的奇格兰——也就是约拿——它完全可以提前布局,就像轮回空间里先进场的队伍一样得到主场优势。   这意味着它完全可以放开手脚去唤醒海渊里长眠的微观恶魔,这个世界随时有可能因为一次病毒爆发而化作炼狱。   “……她想做什么事的时候一直都是这么急吗?”阿兰在后面跟的气喘吁吁,“女孩子体力比男人还好,这世界真是彻底疯了……”   “不。”阿尔贝蒂娜否定了他,“这还不算急,因为殿下还知道要留着体力应对紧急情况。”   对付热亚野牛时都能从空中飞掠过去,想去严格来说也不算很远的盖坦城她也可以如法炮制。之所以没有这么做她猜测是少女在刻意留存体力,而且包括阿尔贝蒂娜在内,在场的“自己人”都相信——即使整座盖坦城都遭到感染,舰队至少也能支撑到她们用这种方式赶回去支援。   “到了。”翻过最后一块土坡,艾门第一个抬头眺望远方,“……盖坦城,从火光密集度还无法分辨具体情况。我们得再靠近一些,最好直接从这条路绕去北港。”   “我希望你的猜测是错的。”撒迦莉雅吐了口长气,说道:“虽然我不怕面对它们,但那些东西真的太恶心了。”   ————————   中午被拖出去吃饭了……赶回来累的不行,先补一章字数较多的吧。起来差的一章算到计划里一起更。 第136章 恐慌降临(还债177)   一行人进入盖坦城区,每个人都神经紧绷,将武器放在最方便被拔出的位置。   然而这种紧张感很快随着路过那些不断传出咳嗽声和低声交谈的破旧棚屋而消散了。至少从目前来看盖坦城没有受到异种感染,至少她们走过的街道一切如常。   “奇怪了……”撒迦莉雅用悄悄话的音量低声吐槽,“我有点想不明白,哈温。如果那个使者是携带‘任务’而来,他为什么要放着空虚的城区不动,反倒去感染荒野牛群?”   后者需要他绕过严密防备在一群战士面前动手脚,这个难度肯定更高,远远比不上对城区下手。   或者说句难听的,失去诸多城防卫兵和那些佣兵部队的盖坦城就是个脱光衣服的柔弱妓女。不要说难以防控的传染病,随便一支山贼部落都能对她予取予求。   这二者相比就像是完成两个不同的任务可以分别得到芝麻和西瓜,而她们的敌人——那个已经叫她们领略过痛苦的敌人却忽略了西瓜而选择芝麻。   “这个问题我已经考虑过了。”艾门同样低声说道,“两个可能,第一是占据奇格兰投影的约拿此刻已经拿到了亚门帝国的控制权,他分派人手前往这块大陆的各个区域寻找阿兰——或者是我们的踪迹,那个被茉莉揪出来的倒霉蛋只是其中之一。”   “而通过盖坦城这段时间的消息流通我们知道伊卡洛林的其他区域暂时还没有被异种污染,这说明约拿并没有立刻唤醒海渊,他需要伪装——尽管目前我们仍然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也许他有某些目的,在达成之前需要这个世界的人继续‘活着’。也许他在躲避某个人,不想在找到我们之前暴露踪迹。总而言之因为这个不确定的原因这个世界依然如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约拿约束了他的部下,没有让他们随意感染普通城区。”   “你这只是无端猜测而已。”撒迦莉雅撇撇嘴,“第二个可能呢。”   反正她是不信这个时代会有什么人能让约拿主动躲避的。毕竟整块时光碎片里也只有他们两边不是亡灵,他总不可能是因为害怕她们而缩卵吧。   “第二个可能……”艾门抿了抿嘴没有说话,“现在暂时还不好说,总之我们先去北港,我要看到他们才能安心。”   不止撒迦莉雅,其他听的很认真的人都用眼神对她表达了不满。这种感觉就像是如厕过程被强制中断,那个憋屈真的是一言难尽。   艾门显得忧心忡忡,她无暇给同伴做出解释,一边加快步伐一边唤出一只鹦鹉,通过它传话远在平原的安德雷斯,命令他“收缩营地周围的一切人手,从现在开始挖防御壕沟”。   “你在担心什么。”这种紧张感使得整支小队再次开始绷紧神经,就连碧蒂斯都忍不住问她:“你是担心我们会在接下来遭到袭击?但已知的感染源已经全掐断了啊?即使约拿发现了我们打算立刻派人前来进攻我们至少也有两天时间——从盖坦去最近的城镇甚至要三四天的!这没有人也没有尸体……你要他们防备什么?”   “我说了我现在还不确定!”艾门皱眉看着北边,“我只能说如果这个构想成真,我可能……就被迫要做出某些选择,和改变了。”   “她们在前面说什么?”后面的阿兰看向茉莉,“她们好像很担忧那些船,但我看不出来她们担忧的原因。”   “也许,她们是在担心那种传染病会在人类族群中大规模传播。”茉莉想起了自己是如何被“变异”的,“那种来自海渊的疾病能把人变成吃人魔怪……想想盖坦城有多少居民你就懂了。”   “你在开玩笑吧,茉莉。”阿兰顿了下,“除了黑死病,没有任何传染病能威胁到一座大型海港。”   “天空的星辰黯淡了……”茉莉却兀自看天没有理他,“群星的光辉被乌云遮蔽……我仿佛看到一个巨大的阴影在靠近月亮。”   “不论发生什么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害你就好。”回神后她一把抓住青年手腕,“记住你是要成为瑟兰王的人,遇到危险别犯傻!优先保住自己的命!”   深夜,西北平原的营帐内,安德雷斯刚刚结束和少女的对话。   “她怎么说。”奎林和其他骑长站在旁边,各自都从男人的应答中嗅到了一丝紧张气息。   “她让我们挖战壕建立防御工事。”安德雷斯的面色很难看,“奎林带着其他人去巡查一下,那些佣兵……没有他们帮忙我们不可能在天亮之前完成任务。”   “团长!”银狼的帐篷里又是汉克回来报信,“那些人疯了,团长。他们居然在强制唤醒所有人,想让我们跟他们一起去外面挖坑!?”   “他们有解释原因吗。”芬里尔问道,“挖什么样的坑需要这么多人一起动手,我记得之前的疯牛尸体已经全烧掉了。”   “没有解释。”汉克摇头,脸上和其他被吵醒的银狼佣兵一样带着不满,“不如我们干脆联合其他人一起走人算了!反正他们又不是盖坦的人,凭什么对我们发号施令……”   “就凭盖坦也找不出来一个二环八阶。”芬里尔说道,“乌尔城主据说有一本祖上传下来的传奇之书能发挥出与之类似的力量,但那只是传说而已,即使是真的也不好控制。”   “都起床。”沉思过后他做出决定,“反正赌输了也只是损失点睡眠时间……和另一端的筹码相比真是白送的买卖。”   “另一端的筹码?”其他佣兵完全听不懂这话内涵,但他们无条件信奉芬里尔,立刻开始穿戴护具起床热身。   而在盖坦城,艾门一行人终于穿过了满是污水的城区街道,在突破最后的流浪汉棚屋和内港码头后来到海滩,看到了那五艘钢铁巨轮。   第一眼结束,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因为它们在惨淡月光下依然和她们离开时区别不大。还是被脚手架和帆布围着,巡逻的士兵也一个没少。   “你似乎是算错了呢,哈温。”撒迦莉雅笑嘻嘻的在艾门后腰上拍了两下,“城区没事!也许被茉莉揪出来的人根本就不是为我们来的……”   她本能是想要拍对方肩的,手伸到一半觉得可以改拍屁股活跃下气氛,然后她就看到了少女依然严肃的脸,在吞了口口水且经过一番心理挣扎后她选择象征性拍拍对方后腰。   “……你们怎么了。”说完她朝其他人脸上扫了一圈,愕然发现这群人居然和艾门一样满脸严肃,“为什么都这个样子,难不成是……”   一点点转头,顺着这些人的视线第二次看向那片海滩。撒迦莉雅仍然没有任何发现。   不,不对。   她突然感觉余光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将视线的焦点从五艘巨轮上放到海面,依稀看到夜雾中……好像有几个模糊轮廓的巨大阴影在不断靠近。   五艘舰船上传来吆喝和尖叫,显然巡逻士兵也发现了它们。一盏盏灯光在帆布后被迅速点亮,即使在这里都能听见杂乱无序的奔跑步伐。   “你们不是问我第二个可能是什么吗。”   艾门突然淡淡出声。   “当时我就想如果我是约拿并且还掌握了驱使异种的方法,并且有能力在整个大陆都派遣使者搜寻目标……那我为什么要等敌人出现才‘集结兵力’?”   “那些使者只是‘发信器’。”她沉声说道,“包围圈早已备好,缺的只是个信号,或者‘炮击坐标’罢了。” 第137章 黑夜杀戮(还债178)   如果将约拿比作一只狰狞丑陋的恶魔蜘蛛,那他派遣到伊卡洛林各个角落的探子和使者就是他编制出的巨型蛛网。   异种感染体和母体能连接精神融为一体,那它们在外界的生死遭遇母体自然也感应的到。反馈到比喻里她们抓住使者就等于是触碰了蛛网,让约拿能瞬间知道她们在伊卡洛林的哪个位置。   然后呢?这只蜘蛛并不需要亲力亲为爬到被触动的位置,因为它早已对此做好布局——有无穷无尽的小蜘蛛埋伏在蛛网外围,随时能扑杀他指定的目标。   “你把这些巨无霸比作‘小蜘蛛’?”撒迦莉雅抬头仰望面前的巨怪,“……我觉得你在逗我发笑!”   “换一种形容那就是‘闪击战’。”艾门抽出狮心王剑,“真正杰出的军事家从来不会在战争开端才往边境集结部队。早在战争开始之前他们就会把所有的力量从腹地往边界开拔,宣战的同时第一发子/弹就会射出,打的就是猝不及防,能让敌人在睡梦中毫无反抗的被肢解吞噬!”   “约拿是会成长的……”她的语气听上去有些咬牙切齿,“他在艾莎吃过亏!居然还懂得学习我的战略化作己用!”   “现在没有时间再细说了。我先拦住那些快上岸的,你们几个立刻回船上去指挥炮击!”   她的身躯在诸人旁观下直接焰化,像一道火箭拔地而起。其他人目送她在半空中斩出两道巨大剑光,这才如梦初醒般往轮船的方向玩命狂奔。   “她撑不住的!”撒迦莉雅一边跑一边去拉碧蒂斯,“她的极限耀斑剑也只能毁掉一座小镇。日冕开久了她的心脏会受不了的!”   她们几个是亲信中的亲信,因此少女的战斗力和持久力撒迦莉雅非常清楚。她知道艾门开完日冕会有心跳加速血液沸腾的后遗症,非常担心她一个人要怎么支撑。   这要是只有几头异种魔怪也就罢了,关键根据对方形容,只要约拿不是傻子,他肯定会从海洋里源源不断的抽调异种从这里登陆。那她们接下来等于是面对整个无底海渊的异种军团,这种悬殊兵力怎么可能靠一个人强行扭转?她觉得很有必要想想其他办法来帮助她!   “那怎么办!”金发女人扯走袖子,没好气的凶她一句,“谁让你现在是拖油瓶!狗屁忙都帮衬不上!”   “我倒还真有个法子……”撒迦莉雅咬紧牙关,“但我不知道哈温会不会同意……待会她回来的时候你要帮我说话!”   “数量太多了。”斩掉一头异种魔怪,天空上的艾门升到更高位置俯瞰大海。   从这个高度她能看到密密麻麻的巨大黑影不断从海洋深处冒出身形,犹如一座座移动的暗礁在朝这边稳步前进。   “这个数量光靠日冕也支撑不住,必须要和舰队的炮击错开。给我留出休息时间。”她在心头不断计算,“而且这些怪物的感染能力才是最麻烦的……这真是接近绝杀之局了。”   她从来没有看轻过约拿,相反无论是从手段还是计谋上她都已经对他非常重视。但即使如此对方还是能越过她的计算布下杀局,这个能力让她在惊叹的同时感到恐惧。   抛开对方对人类的背叛再抛开他的“疯狂理想”,光论智慧,以太-约拿绝对是索菲亚之下的第一人。而她现在等于是在和一个世界千万年发展史上最聪明的两个个体为敌,这种感觉,这种渗透灵魂的颤栗简直让她兴奋的发抖,逸散出的温度在无意识中剧烈升高。   一个俯冲,她的身形飞掠百米,远离海滩上的五艘战舰。这个距离可以让她肆无忌惮开启日冕而不担心误伤,瞬间半透明的白炽光罩再次扩散,无数海水被蒸发,夜幕之下满是白雾。   “哦……”十多头身高在十二米左右的异种魔怪被瞬间纳入日冕范围。它们的血肉和破碎骨骼在超过8000°的超高温中迅速融化,很快就被灼烧一空,化作烟气被排出光罩。这种简单高效的杀戮方式让艾门只需要开着日冕在附近海域游荡一圈就能清理出一大片安全区域。然后大概在300秒后她得收起日冕,让自己的心脏获得喘息时间。   “差不多了……各舰各组的枪炮长准备!”碧蒂斯和其他船长一起守在舰长室分配命令,“检查装填——确认障碍——瞄准目标——然后开火!!”   “轰!”黑夜里亮起炫目的光,一排橙光炮弹从这些钢铁怪兽的侧翼飞出去,落到海面上溅起一束束巨大水柱。不少冒头的异种在爆炸中被扯的稀烂,碎肉和骨骼洒落大海。这种炮击一直持续了数轮,直到黑暗中再也分不出海水和血,碧蒂斯才命令各组枪炮长停止炮击补充弹药。   她要求他们根据第一波攻击得到的手感校准弹道,第二波命中率务必在第一波的基础上提高10%。然后自己从舰长室冲出来指挥水手,让他们在船舷周围泼洒火油。   海水已经混杂着污血。那是来自无数头异种魔怪的腐烂之血。没人敢想象和这种血亲密接触会发生什么,他们必须在血液蔓延过来前用火焰构筑一道屏障。   “嗤!”艾门冲回来帮了他们一把,她直接拿过几个油桶绕着战舰泼洒火油,一个火星弹下去,整个海面上顿时立起了一道火焰屏障。   “这个办法撑死只能顶两个小时!”碧蒂斯在船上冲她呼喊,“你要不要试试用火焰附魔?”   “不行。”艾门摇头,“对付一般敌人可以,这种时候火焰附魔的攻击效率还比不上我开启日冕……简单来说就是我们人太少了,不足以发挥出附魔的优势。”   有安塔利亚蒙复制术,她拷贝一次公式和拷贝一万次公式需要消耗的精力是一样的。那制约火焰附魔威力的因素就只剩下数量——拷贝的数量越多这个技法就越强。   她的想法是最好先用日冕消耗一波先头部队,然后舰队靠炮击再拖一会,等她精力恢复好再用日冕循环,实在撑不住了再考虑回到船上用火焰附魔抵抗一下。   就这样,随着时间推移,战斗的发展在一点点向她预想的那样往后推进。五次日冕循环后她歪歪扭扭的飞回船上,几乎要阿尔贝蒂娜搀扶着肩膀才能站稳。   “殿下……”棕发女人心疼的看着她,替她抹掉脸上的汗水,“这样下去不行的……我们得找其他办法对抗它们。”   “没有其他办法。”艾门转头,看着她的左眼里满是坚定,“我们必须撑过去,无论如何都要守住!”   “坏消息。”碧蒂斯从楼梯里蹬蹬爬上来,“城区里起火了……塔拉马斯卡的侦查部队发现了感染体,我们可能不得不在接下来腹背受敌。”   “那还真是个坏消息呢……”艾门裂开嘴苦笑一下,“杀局……他留下那一城的人就是为了包围我吗……”   早在之前的时候她就隐约有猜测,约拿不杀这些人可能是有别的目的。现在她终于确信——恐怕对方就是想通过讯号来警告她让她回防,然后利用这些新鲜的“潜在资源”来完成一个绝杀包围圈。   “……其实还有个办法。”   碧蒂斯犹豫了一下,露出站在身后的黑发少女。   “让文森特拟态你的魔能,也许能造出‘第二个太阳’。” 第138章 乌鸦的浪漫,太阳的浪漫(保底)   “不行!”艾门回神后立刻拒绝,“……你在开玩笑?没有内环战阵的身体要如何承受这种温度?更别说她本身就不是燃烧专精!这会害死她的!”   就前置条件之苛刻,星辰拟态法绝对超越了她知道的一切法门,是不折不扣的“神主级秘技”。即使艾门自己当初都险之又险才拟态成功,她才不信对方的拟态魔能可以拷贝这个技术。   这不是她怀疑撒迦莉雅的能力。绝对不是。就好像她信任一个厨子能做满汉全席但不相信他能不靠食材凭空变化——就是技术再好你首先也得有条件啊!   “这段时间我也没闲着,哈温。”撒迦莉雅挤开碧蒂斯走上前来,“我算了很多公式数据,最终结果是‘不出意外就可以成功’。”   “不行就是不行。”艾门瞪着左眼怒视她们,“你们这是在瞎胡闹!”   “我也觉得这太危险了。”阿尔贝蒂娜半蹙眉头,“文森特的拟态天赋我承认,但你现在的身体连/战圣之瞳都失去了,我不建议你这么冒险。”   “我帮你开过头了。”而碧蒂斯则是彻底给撒迦莉雅让开地方,“细节部分……怎么说服,这些就看你自己的了。”   “我说了我有信心。”撒迦莉雅看了眼大海,声音在炮击的震动中不得不急剧升高:“我的意思是——我没有必要完全模仿哈温的星辰拟态法,我可以只充当一个‘能量中转站’,就像她驱使狮心剑一样驱使我……还有我手里的黑狂——也就是灾厄圣枪。”   因为时间紧急,她迅速让碧蒂斯给她找来稿纸,在上面列出一长串的数学公式来证明推论。其他人在边上一边看一边听她讲解,脸上的怀疑逐渐变得越来越淡。   “你的意思是,你并非是要复制出第二个日冕,而只是充当它的补给装置和增幅装置。”艾门点头,“但这不止需要我们精神连接,同时还需要我们的身体也……”   “还需我们的身体也紧密连接。”黑发少女跟着点头,很满意的看到一圈人除了碧蒂斯之外脸全红了。   尤其是艾门,她受到的冲击最严重,一张白嫩脸蛋瞬间红的像熟透水果,如果不是情况危急她现在就想上手捏捏。   “当然,不是你们想象中那种‘紧密连接’。”她咳嗽一声,故作正经,“是狮心剑和哈温的那种连接——这个合作过程中的不同个体必须有血肉上的紧密联系。”   “你想让艾门把你变成‘圣焰骑士’?”碧蒂斯第一个听懂了她的意思,“但是这样一来你岂不是……”   “你会失去‘自由’的。”阿尔贝蒂娜愣愣看着她,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你的思想,你的灵魂会在血肉的影响下被扭转改变,成为血肉提供者的忠实仆从……”   圣焰骑士改造手术,这项在歌罗西港被研发出的改造人技术发展到今天已经很成熟了。   它的原理很简单,就是模仿异种病毒侵蚀的形式将艾门体内的神血(神焰)细胞模拟为病毒。然后通过这种侵蚀感染改造人体,只要成功就能拔升被改造者的身体素质。   一个正常成年人接受这种手术后能将力量和神经反应提升三成,越强的个体接受改造后效果越差。个别幸运儿能额外觉醒生物魔能,获得中阶以下燃烧控制法。   洛特是第一个接受手术的圣焰骑士,他现在依然在瑟兰保护莱娜,而整支圣焰骑士团包括十三位骑长在内已经有了超过200名“改造战士”,他们才是整支部队的中坚力量。   基本上愿意接受手术的人都是真正可信赖的。他们不介意一辈子效忠艾门,她也愿意用自己的神血去强化他们。这些“真正的圣焰骑士”在接受“火焰附魔”时得到的增幅大概比常人要高出30%,而且随着之前在艾莎战斗艾门也发现了自己和他们有一种特殊默契,很多时候根本不需要她做出指示队列就会自然变动,简直比精神链接还要玄乎。   而撒迦莉雅这里说要接受这种改造手术并不是不行,依照她的公式推导,这个法子大概率能行得通。   但艾门这一刻却陷入到犹豫的旋涡——她不想让两个人的感情从“对等的爱”变成“从属关系”。   正是因为这份顾虑,她在改造手术的技术成熟后依然没有大规模进行推广,更没有要求身边的人接受手术甚至还很排斥这个。这就是因为她不想让某些感情就此变味,她还想保留某种“感觉”。   所以阿尔贝蒂娜这些她亲近的人不是圣焰骑士,像梵茵那样她视为朋友的人也不是圣焰骑士。她以为这种感觉可以一直一直维系下去,直到今天……被撒迦莉雅主动提出要改变它。   “没有别的办法了,哈温。”看出她的犹豫,黑发少女提前堵死她拒绝的话,“往好处想,这至少比我们在欧锦城的分别要好的多。”   “……手术过程要多久。”艾门深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向金发女人。   “看情况。”碧蒂斯拿出手表计算时间,“普通人得几个小时,而文森特——考虑到文森特的身体和你本来就有微妙联系,也许能压缩在一个半小时——或者一小时之内。”   “那就拜托你了。”艾门对她点点头,“我会吩咐其他人,尽力给你们争取时间。”   “别觉得内疚,哈温。”撒迦莉雅在离开之前一眨左眼,“我可不是那么好‘奴役’的……也许在找回身体碎片后就是我奴役你,不要把这种微小的牺牲放在心上。”   碧蒂斯拽了她一把,两个人迅速下楼去找手术室。船舷走道上只剩下金发少女和棕发女官,气氛顿时沉重下来。   “殿下。”阿尔贝蒂娜伸手按在她肩膀上,张嘴有些欲言又止。   刚才在场的都是老熟人了。即使之前不熟经过这几次战斗基本上也是知根知底。但棕发女人相信自己是唯一一个能真正体会到少女此刻心情的人。   表面上看起来金发少女一切如常,可她再一次从她身上体会到了如同坎索-哈温的孤寂气质。   那种孤独,那种坚韧,那种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背负某些东西继续前进的钢铁意志……似乎从这一刻开始,彻彻底底的“被唤醒了”。   “不用担心我,阿尔贝蒂娜。”艾门回头对她笑笑,“其实我有心理准备,在536年杀死约拿后我就在考虑类似的事。”   “普通的办法,普通的手段确实已经不足以让我们和敌人继续对抗。所以我有了日冕,有了第二个战阵,有了耀斑剑,有了能正面抗衡上位序列的强大力量。”   “但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渺小的。”她轻声说道,“自身强大或许能帮我赢下一场战役,却没法扭转一场战争的最终结果。因此我才需要集体的力量,才需要将这个力量统合在一起。”   “……殿下?”阿尔贝蒂娜棕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你意思是……”   她有些发懵,心中一个可怕的猜测正在成型。   “你去跟法尼娅还有诺姬传话,让医疗团队从现在开始实行战时轮班制,争取在最短时间内让舰队现有的所有成员都接受手术。”   “乌鸦的浪漫我已经领略。所以我不能让世事如此不公。”   她甩动披风踏上船舷,竖起十字剑照出侧脸。   “所以也是时候让世界知道,太阳的浪漫是什么了。” 第139章 暴君诞生(还债179)   或许是因为血脉和智慧冠的影响艾门拥有卓绝天赋和出众智慧。   这份智慧和她近二十年的前世记忆让她能在大多数时候理性思考不犯错,不管局势如何危急她都能想到解决的办法,而且那通常都是当时情况的最优解。   但她也是人,也只是个凡人而已。她也有做不到某些事的时候,也有感性和失落,甚至感到挫败的时候。而每当到了这种时候她都很庆幸自己有那么多的朋友或者长辈能出手相助,这些情感一直被她视若珍宝,可以说在她认知观念里是比一身力量还要重要的东西。   但世事在很多情况下总是矛盾且不尽人意的。有时人们就是要为某些目标而放弃另一些更珍贵也更重要的东西,这是因为他们知道——如果不这么做,他们什么都留不下来。   诚然,对于艾门来说,她知道这个决定一旦做下她会失去很多人心——她本可以慢慢来,慢慢用她的仁慈和智慧去改变世界,通过一种更温和的方式将所有人聚拢到自己麾下,但就像上面这段话反映出的道理一样,现实留给她的时间不允许她做一个“仁君”。   现实不允许,时间不允许,时势不允许,整个世界都不允许。她必须要放弃某些坚持来更坚定的执行计划,这种想法在536年她和黑猫谈心的时候就生根了。   所以撒迦莉雅的请求对她来说确实只是个引子,是个导火索。它只是起到了一个促进以及催化剂的作用,真正让她下定了这个决心而已。   公正?什么是公正?极少数人为了人类文明的未来出生入死,另一些人争先恐后的要背叛它而最大数量的那部分人却在看戏——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公正了吗?   也许是,但这不是她个人想要的公正。她的理性和感性从未像现在这样完美统一,因为无论是出于理性角度还是感性角度她都有理由去这么做。   理性角度:一个高度集权的独裁政府确实有助于在危难时刻帮助各种命令高效实行。   感性角度:她无法接受在撒迦莉雅一个个体选择牺牲自由换取未来时世界上的其他人却能享受自由。   是的。   她在嘴角扯出笑容,笑的开心而又肆无忌惮。   她确实偏心了,因为她嫉妒那些能心安理得躺在和平上吸血的人,她嫉妒那些毫无自觉、不想尽全力抗争的人,她嫉妒那些举棋不定仍然想着是否要倒向对面的人,她嫉妒并憎恨——她就是不爽这个庸俗的世界!   所以我们就一视同仁吧——她的身体化作焰光飞掠出去——我可以接受莉雅的牺牲,可以接受阿尔贝蒂娜的牺牲,可以接受梵茵还有我所有的朋友的牺牲——我愿意接受我们之间的感情从此变质,愿意他们从这一刻开始效忠我,尊敬我,歌颂我,将我当做一个图腾崇拜。但不好意思,你们也必须做同样的事。   她已经想好了,“圣焰骑士的改造手术”不只会囊括整支舰队,等回到欧锦,回到艾莎,回到伊卡洛林,她也会继续推广这项计划。   所有的人……只要是人类,必须接受神血改造。她不管他们愿不愿意,不管他们是否反抗,她要看到的是人类这个群体以最快速度对她臣服,她要强行将所有人心团结在一起,等渡过这次灾劫后再考虑别的。   这就是她的公正,这就是她的公平。正好所有的圣焰骑士都会因为神血的影响而获得相应的免疫力,不再那么容易被异种融合,那她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过去阻拦在她面前的是“良知”,是“道德”。她遵循着人类社会对君主的要求在“勤勤恳恳、学习进步”,但从今天开始她不想干了。   而且她也不认为这是什么很过分的事。只要能达成挽救纳米亚的最终目的,她相信所有人付出的所有代价都是有意义的。   “真舒服啊……”剑光飞掠,斩碎了一排异种魔怪,少女身形扶摇直上在半空中悬浮,脸上满是轻松和自由。   “也许我早就该放弃那些无谓的坚持。”她竖起长剑,“世界不公正?那就由我来赋予它真正的公正。”   “错误的,要让它正确。”   “扭曲的,也要在我的意志下扭转回来。”   “兴奋吗?”她感到狮心剑也像个孩子一样在疯狂颤抖,“那就杀吧——让我们将这些垃圾统统杀光!!”   “嗖——”身形爆射,和剑光一起化作残影。在高速运动中人眼完全无法视物,艾门干脆将左眼也闭上,完全靠狮心剑的眼睛观察目标。   十剑、百剑、千剑、万剑……虚幻缥缈的时光中她已数不清神剑被她挥动的次数,只能感觉到一头头异种魔怪被她劈开,被剑气留下的超高温逐渐气化。   “这是?”包括阿尔贝蒂娜在内,一众水手士兵纷纷在船舷边上看的目瞪口呆,无法理解少女的力量怎么会在短时间内再次暴涨。   之前艾门想要大规模的击杀异种需要开启日冕。这种攻击模式只能维持300秒,之后就得停下休息。而现在她并没有开启日冕,她就只是简单的利用拟态法改变狮心剑的攻击距离,利用她之前演示的“日珥剑”模式在收割生命。   她的身形已经完全看不清了……从这个角度看金发少女俨然化作流光,这道光在黑暗中折返穿梭以异种魔怪为转折的“点”,速度之快效率之高甚至能在海洋上划出一个不规则的多边图形。   “日珥本身就是没有形体的。”金发女人这时走到她的身边,“也许她的心态变化正好顺应了这套剑术,使得她在这方面的控制法又精进了。”   “那我们还需要改造文森特吗。”阿尔贝蒂娜转头看她,“殿下一个人就能将这些怪物全压回去,似乎没必要……”   “还是有必要的。”碧蒂斯摇头,“约拿这次布下的包围圈为什么被她称为杀局?因为他等于是汇聚了整个世界,整个海渊的畸变魔怪来进攻我们。你想象一下721年超过九成的人类人口全变成怪物向我们进攻,这种攻势就算再来十个她也抵挡不住。”   “现在姑且让她发泄吧。”她转身下楼,“等她累了你就去接她回来,那时文森特的手术也应该好了。”   “发泄吗。”阿尔贝蒂娜咬咬嘴唇,对于这个形容感触良多。   自从再次遇到少女以来,她看到的是一个谦虚好学冷静聪慧,几乎堪称完美无缺的君王胚子。   她和历史上的那些君主没有任何区别,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对方还缺少一种最关键的东西。   曾经她以为那东西是“背负的觉悟”,而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它并不只是这么简单。   她对自己说。   君王本身就不是一种束缚。从来就不应该有哪位王必须要为某些事负责。   它应该是自由,是权力,是一个族群发展下来的暴虐缩影。人民在确立一个王的同时意味着他们将自己软弱和包袱都丢给了他。   这本质上是一种等价交换,谁也不欠谁任何“道德”。   ————————   字数多的两更补齐,也算是把之前的一些伏笔细节交代掉了。   艾门的潜在变化已经经过很多章铺垫,最早的甚至能追溯到在西山时期和女扮男装的文森特在峭壁前谈话。当时她就有这个倾向,只不过现在爆发了而已。 第140章 一辈子公主(还债180)   睁开双眼,撒迦莉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抬起双手,仔细感受自己身体的变化。   首先她发现身体长大了。伊妮-珍的萝莉体型已经在手术结束后彻底离她远去,这双手虽然离她记忆中那最熟悉的感觉还有距离,但它那个尺寸和比例已经相当接近。   “感觉怎么样?”诺姬坐在轮椅上靠近过来,审视着面前这具陌生的女体,“我没见过你真身的脸,如果你感觉无碍,可以去那边的镜子前看看变化。”   “……”撒迦莉雅看了她一眼,翻身从手术台上踩上地面。   这个过程并不轻松,因为身体对她的动作指令还比较迟钝,站起来后她花了三分钟让大部分肌肉适应体重的压力,这才迈开步伐,赤脚走到镜子前审视自己。   那是一具既熟悉又陌生的躯体。   白皙的皮肤,变化不大。和之前比双腿拔高了近20公分,已经大致恢复到了她原本的尺寸。黑发印衬的冷淡容颜既有她真身的影子又有些像金发少女,而且胸脯比她原本的大了不少。   嫌弃的托住那两团肉抖了几下,她在镜子前侧身,抬腿,举手,尝试了各种伸展动作。脸上终于露出“勉强满意”的淡淡微笑。   “不错。”她对诺姬道,“真是神奇……我感觉体内属于伊妮-珍的印记被彻底洗掉了。心脏那里还热热的,好像有一种力量在我体内奔腾……”   “那是你的血。”诺姬拿过手术报告,对比数据跟她读道:“手术用时一小时零八分钟。消耗艾门-哈温的活性血液1000毫升。排斥反应微弱。手术效果良好。而且看情况你可以立刻驰援战斗。”   “你最好可以。”她叹了口气,“你不知道你的身体有多怪异……我们为了让你稳定下来已经几乎把储备的活性血都用完了,短时间内你将是唯一一个新晋的圣焰骑士。”   “我计划的前置条件就是顺利撑过这次手术。”黑发少女握紧双拳,“只要能撑过,我就有绝对的把握能帮她的忙!”   “等等。”她突然瞪着眼愣在原地,“……这个圣焰骑士,我们在和哈温的血融合后是不是应该对她‘绝对服从’?”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诺姬点头,“不过这个服从并非强制,它属于一种潜移默化的感官影响。”   “你可以解释的直白些吗。”   “……它更接近于让你‘从喜欢吃面包变成疯狂喜欢吃果酱面包’,不能让你‘从喜欢吃饭变成喜欢吃屎’。”   病房内的空气悄然停顿,那些正在清理各种手术用具的护工们纷纷停止动作,背着的肩膀轻微耸动。   “好比喻……”撒迦莉雅抽抽嘴角,“意思就是最好我们本身就喜欢她,融合神血只是放大了这个影响倍率。”   “是这样的。”   “但我没感觉啊。”撒迦莉雅抬手捏了捏,又把右手放在左侧胸口的脂肪下面按了几下,“我对她的感觉好像没变,嘿这个情况算正常吗?”   “你说什么?没变?”诺姬愣了,她把手头工作交给那些忙里忙外的医护人员,转着轮椅靠过来,“这不可能!这感觉应该是你心里的误解,‘你以为的’和‘真实的你’是两码事。”   “现在时间比较紧张,有一个方式能快速检测你的状态。”她从旁边柜台的抽屉里翻出一张夹纸木板,“看看上面写的东西,用你所有的力量把它大声念出来。”   “‘艾门-哈温是大笨蛋’!”撒迦莉雅大声念道:“‘她品行不端!残暴歹毒!用肮脏金钱诱惑纯真少女为她卖命!而且还不知廉耻!经常在洗澡时恶意炫耀她胸口那对又白又大的无用脂——”   “可以了!”诺姬赶忙把板子一把夺回来,面色发红的道:“可以了……好吧你确实对她没有那种敬畏。”   “这可能是你的融合血肉在暗中作祟。”她分析起来,“通常来说融合人是不能进行改造手术的,几次实验都证明融合人纳入她的神血不会有任何变化。你能成功一方面是因为你原本的血肉——我看过报告了——和她的身体有同源关系。一方面是你的血肉不完整,一定程度上大大减弱了异种病毒对你的影响。”   “所以可能神血对你的约束作用在这过程中被抵消了,我猜测现在的你既不受病毒操控也不受神血操控,就是‘完全自主的撒迦莉雅’……”   说完抬头,诺姬发现对方人不见了。   一同消失的还有替她准备好的一套黑色衣裤。包括内衣在内一整套衣服全消失了。   而在舰船表层,战斗已经彻底到了焦灼阶段。   艾门的爆发给了舰队喘息时间。但就像碧蒂斯所预言的那样,她爆发再多次也没法将这些魔怪杀绝。   一头又一头的异种从海中升起。它们大多数身高12-15米,通体惨白,由无数看不清面容的人类尸块拼合而成。   这些怪物的外形也不是固定的……它们有些长着一百颗人头,身体却孱弱如同麻杆;有些又过度肥胖,全身上下都是堆积的脂肪。唯一共同点是那些人类尸块大部分都在海水里泡的发白发泡,有不少部位高度腐烂,甚至还有被大型鱼类啃食的痕迹。   “你怎么看这些怪物。”白珍珠号的船舷侧边,碧蒂斯低头看椅子上的金发少女,“这些人类尸体……你觉得它们会是那场灾变时期留下的吗。”   “不会。”艾门答道,“那场吞噬神主的灾变距离今天都多少年了,当年死掉的生命应该早就被消化掉了,不可能泡在海渊中留到现在。”   “之所以现在开始出现如此特征的异种,恰恰说明这块海域他能调动的兵力已经全耗完了。这些补进来的生力军并非来自无底海渊而是数天之内的感染转化,对我们来说算好消息。”   她现在衣甲破碎,披风尽毁,说话的语气都没啥力量。这是因为这一个小时里她连续不断的斩杀怪物,体力消耗临近极限。   在她身后是躺在地上的阿尔贝蒂娜。她穿着那套暗金铠甲胸口起伏在轻微喘息,同样在斩杀异种的战斗中消耗巨大。   就在此时舰体震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连绵不绝响个不停。黑暗中冒出亮橙色的爆炸光芒和怪物残肢被炸碎的闪影。看到这里艾门起身:“我再出去收割一波……”   “不要紧吗。”碧蒂斯看看躺在地上和死狗一样毫无反应的棕发女人,担忧说道:“24小时内你开启日冕的总时间已经超过了50分钟……我建议你等文森特出来后跟她一起行动。”   “等不了了。”   艾门强忍着疲惫低声说道,“持续这么久的炮击,即使弹药充足他们的体力也支撑不住。而等这波异种死光,差不多,那些从外海赶来的也该到了。”   “我得给士兵们留出准备时间。”   她颤抖着抬起狮心王剑。   “只有这样才能……”   “才能什么?”   清冷而又干脆,撒迦莉雅几乎和声音同时窜出楼道。她身穿一套黑色皮甲右手紧握灾厄圣枪,那张英气十足的熟悉脸蛋和倾长身姿看的在场二人都没回过神。   “文森特……”碧蒂斯露出狂喜之色,“你这副样子……你恢复了?”   “没有。”撒迦莉雅摇摇手指,“应该只是神血对我的特殊滋补。”   “你来的正好。”艾门点头,“接下来你配合我——你干什么?”   她惊叫一声,视线突然天旋地转。   天,这傻子居然,居然用公主抱的方式把她抱起飞了出去!   “还能干什么。”撒迦莉雅低头在她呆滞的面颊上亲了一口。   “也许对别人来说你是国王,但不好意思……”   “面对我,你得当一辈子公主。” 第141章 血火之歌(还债181)   艾门想用“粗暴”、“鲁莽”、“蛮横无理”形容现在的撒迦莉雅,更想从她怀抱里挣脱出去,但对方的手臂却像铁箍一样卡着她的肩膀和腿弯,她扭了几下后只能无奈放弃。   论体力、力量和恢复力,两个撒迦莉雅加起来可能都比不上她,但一方面她透支的实在太厉害,一方面对方身体得到了强化,此消彼长之下局势已经渐渐逆转,足以彻底压制住她。   “你的身体……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挣扎不脱,艾门索性探寻起对方的身体变化,“这是彻底从‘伊妮-珍’的模板里脱出了吗?”   “差不多吧。”撒迦莉雅松开她的腿弯,一挥枪杆,将一条探过来的触须抽断,“手术记录里说身体几乎将全身的血和肉都换了一遍……这么看你的血液还真是滋补。”   “但你怎么可能突破圣焰骑士模板的限制?”艾门不懂了,“融合人手术不成功也就罢了,但如果成功,你不是应该对我……”   “对你有敬畏之心?”撒迦莉雅嗤笑出声,“别逗了,只有庸人才会被你吓唬。”   “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是我。”她进一步用力搂紧少女,“我承认俄塞纳和你相处更多对你的性格习惯更清楚,但你的人格,你的灵魂,你真正想要什么,这些只有我最了解。”   “包括我的另一段过去?”艾门勉强挤出笑容,“你只是在迷恋我的身体和相貌罢了,文森特。你根本不知道这具躯壳里的灵魂最开始是什么样子。”   “如果你是指索菲亚当时说的‘相反性别’……”对方立刻打断她,“不好意思,我当时好像全听到了……”   金发少女顿时用见了鬼的眼神瞪着她,嘴唇微张面容呆滞,单独睁着的湛蓝大眼里透出惊慌失措。   “你都听到了?”   “是的。”   “你听到她说了我的来历?”   “没错。”   “你知道我原本并非这个世界的人?”   “这看得出来。”   “包括我曾经那段相反的过去?”   “这还用问嘛。”   “……”结束这段干巴巴的问答,艾门继续呆滞了十多秒钟,然后她才涨红着脸低吼起来:“那你居然还……当时在我的房间里你居然还敢把我——”   “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黑发少女微微低头,面颊在火光的闪耀下透出一半阴影,“我是觉得你这个人很有趣,觉的你骨子里和我很像才选了你。我承认我确实很迷恋你的身体,也不否认第一次在教堂里看到你时就有微微动心,但你别忘了第二次见面——在圣橡树宫我是怎么对付你的。”   艾门嘴角抽搐一下,被这么一提她又想起了自己当初在怒斩霜龙后是怎么被对方和黑狂按在地上不断摩擦的。   “所以你觉得我是那种单纯为皮囊而活的人吗。”撒迦莉雅微微歪头,嘴角上翘,“我的拟态变形术在融合了血法师的控制法后已经达到了全新境界。只要我愿意,不只是我本身,我可以把世界上任何一个人改造成我想要的样子。但那样对我来说有任何意义吗,当然不。我拒绝认同那些庸俗的灵魂因为它们不是你,我更不在乎你的灵魂曾经是什么样子,因为我只想要现在的你。”   “你的内敛的狂傲,埋藏在骨子里的疯狂,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思想观,那种想要努力改变但又小心翼翼的矛盾心态,越是了解你我就越是入迷。”   “我从小在我父亲的教导下博览群书。”她又说道,“不说比得上你,至少也远远超越那些普通学士。在我看来这世上的每个人对我来说如同熟知的书本,他们的影子……我在过去都能找到。”   “只有你是全新的!”她语气上扬,在一片触须包围中持枪突出,“只有你既让我感到熟悉——让我觉得像我自己——又让我感到陌生——如同一本全新的书。”   “熟悉让我亲近你。”   枪影洞穿袭来的阴影。   “陌生让我被你吸引。”   血肉横飞。   “我迫不及待的想捧起你‘好好阅读’……”   又穿过血雨。   “绝不是什么‘只迷恋皮囊’。”   挥出一个圆,叫血火漫天。   艾门已经完全陷入呆滞状态。她再也没什么心思去挣脱对方怀抱,只是任由撒迦莉雅搂着肩,跟她一起在血火编制的夜幕下穿梭,杀戮,然后越升越高,穿过乌云,来到一片云层之上。   眼前一亮,她看到被挡住的淡淡月光泼洒下来,将云层渲染的如同白雾海洋。天上群星如画卷般扩散展开,无数她熟悉的星座星辰仿佛就在眼前若隐若现。   温热的触感靠近了她。她没有拒绝。两个影子在攀升到最高点时交错着鼻尖叠在一起,以月光为幕,以云海为景,互相用一个激烈而又克制的吻探明了对方。   然后,天旋地转。幻境和现实逆转,情感和理智对换,她们瞬间从高空往下方坠落,半路途中那个较高的身影被另一方一脚踹开。   “哈温!”云层里传来黑发少女委屈的嚎叫:“你干什么???”   亲都给你亲了,谁叫你还不老实在那到处瞎摸。   艾门嘴角扯出笑意,半眯右眼的俏丽面庞俨然有一层淡淡红晕。她整个人呼啸一声俯冲下去,握紧狮心剑再次闯入下方战场。   虽然身体依然很疲惫,但这时她感觉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那种精神上的亢奋感和胸腔里的剧烈心跳都让她着迷,让她沉醉……她感觉自己胸膛里似乎关了一只焦虑不安的小松鼠,她的理智不断威胁它警告它让它安静下来,但它依然我行我素,并且她的感情和灵魂——乃至她从外到内的每块血肉,每根骨头,每个细胞都在为此欢呼雀跃,仿佛一次灵魂洗礼,如同新生。   好吧。她故作镇定的对自己说。那些乌烟瘴气的言情小说和爱情诗倒也没有编的太过,至少那种感觉她是切实体会到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更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第一次经历“另一种爱情”。但她终于可以肯定的对自己说“她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并且“不排斥这种感觉的始作俑者”。   她再次斩杀一头异种,看到黑发少女有些“胆怯”的飘在对面。顿时朝她冲过去,伸手紧扣住对方掌心。   “用你的拟态魔能感受我的精神波。”艾门语气有些颤抖,因为她知道在情绪波动如此剧烈的时候让人读取精神波意味着什么,“感受我的频率,用你的能力读取波长。”   “……”撒迦莉雅被她的主动靠近吓了一跳,这才想起来改造身体的最终目的是拟态魔能。   于是她立刻闭眼将心思沉入意识,一丝丝看不到的精神波长包裹住身边少女,逐渐贴合她敞开精神,两段频率逐渐一致。   “你这是!”完成同频操作后撒迦莉雅睁大双眼,带着惊喜看向艾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从波长中读到的东西。   对方精神力构筑的是星辰拟态法,这个没错。但问题在于——如此亲密的同频波长很容易向对方泄露内心想法,任何一丝情绪起伏都可能被对方剖析,达到近似于“读心”的效果。   面对撒迦莉雅的“质问”,艾门没有给任何回答。   她的左眼和右眼一样紧闭着,身体僵硬的同时还伴有轻微颤抖。外人只能从那张越来越红的妩媚脸蛋上推测她现在在遐想什么,而真正的她此时只有一个人懂。   她也确实不需要给任何答复。   撒迦莉雅轻轻一拉,将她僵硬的身躯扯到怀里。   空出的两只手依然紧紧扣着,海风吹开金色发梢。   睫毛轻颤,少女身躯逐渐软化。一股恐怖的能量波动开始以她为中心朝海面扩散,而这就是结果——没有任何答复能比的上它。 第142章 灾后发现(还债182)   “年轻啊……”站在船舷外侧,碧蒂斯放下望远镜,老气横秋的感慨起来,“这泡妞手段真是绝了,怎么就没有一个足够优秀的男人对我用呢……”   “不是我不帮你啊俄塞纳。”她又蹲下来看着依然昏睡的阿尔贝蒂娜,“你这对手太强了,我看你还是争取在输出排行榜上保持领先地位再说别的吧。”   无法用壮丽形容海面的情景。当它扩散开的时候金发女人以为是日冕,但随着它越来越大越来越汹涌,她不得不收回自己的观点。   一个灿金色——接近白炽的半透明罩子,笼罩的区域换算到陆地上估计得有千米半径。被它蒸发的海水变成滚烫白雾,即使隔着这么远她也依然能呼吸到那股炙热空气。   这至少是日冕的增幅版本了。   她这么想。   能量层级还要超出艾门原本的释放极限,温度甚至有可能突破了10000。   毫无疑问,她们低估了一个“拥有可能是历史上第二杰出的拟态天赋”的、“血脉同源”的、“心意相通”的“圣焰骑士”和她配合是什么效果。   而且是远远低估,完全算错了预期效果。   炮击停止了,就连被按在船舱里的工匠们也站上甲板,共同眺望着海面上升起的这“半个太阳”。   被它照着,夜幕的寒冷在逐渐远去。生命最本能的对光和热的渴求被急剧放大,一些人情不自禁的鼻尖一酸流下泪水,终于在无休止的焦虑尽头看到了希望。   “我们能赢!”   这是几乎所有人同时升起的振奋念头。他们终于从这一刻开始彻底坚信:无论前面有怎样的磨难,只要有她带领,这一切就都能超越!   “别傻站着了!”不少士兵如梦初醒的回过神来,“还有后面!后面!那些从城区里冒出来的怪物也得防备!”   “枪炮组留一半人手在原地待命休息,剩下来的人跟我来!”一名留下的骑长大声吆喝,“我们要去驰援北边船舷,那边的弟兄一定需要帮助!”   “我也去!”一名留络腮胡,穿深蓝工服的肥胖男人跟紧步伐,“我懂一点枪械维修,之前在组装厂也学过一点。给我一把枪我也能战斗!我不要留在这无所事事!”   “还有我。”另一名穿漆黑礼服的眼睛男人也站了出来,“我是塔里亚工坊认证过的高级工程师,而且恰好是枪械专业。我在现场可以判断你们使用枪械的节奏,比如过热炸膛这些事故,我相信我在的话它们至少能减少一半!”   “还有我,我有中级技工证书……我知道一种操作法可以现场用简陋机器加工弹丸,我也有用!”   “还有我!我懂一点械能维修……”   “我们可以准备充足的饮食确保后援……”   “右舷的通讯塔在之前毁了,我们可以上去传递灯光来发讯号……”   “我们都能发挥作用!”   几乎是一呼百应,每一个自认为能帮上忙的人都在这时站了出来。   那股火热和那股疯狂看的两位旁观者愣愣出神,几乎要以为自己在某个大型宗教的动员现场。   “他们疯了……”阿兰木着脸不断摇头,“战士热血也就罢了,这些明明都是些普通人的,他们难道不知道参与这种战斗可能会死?”   “他们认为失去勇气失去希望比死亡更可怕。”茉莉说道,脸上也是满满的感慨,“你要记住,勇气才是生命的‘至尊王冠’。”   这场突兀而又在情理之中的战斗几乎打了五天五夜。   在这短暂而又漫长如五年的时光里,靠着两个个体产生的化学反应和一众小人物的英勇拼搏。远征舰队最终熬到了敌人的强弩之末,真正看到了那束象征希望的天际曙光。   依然有恐怖魔怪从海中升起,但它们已不再愿意靠近这里,而是一点点退缩,重新潜入发烫的海水。   “这不是结束。”艾门扶着撒迦莉雅淡淡说道,“五天……异种军团的数量恐怕连十分之一都没消耗完,它们之所以走不是数量将近,而是约拿知道这种攻势已经没有用了。”   这五天是艰难的五天。每天都有人死,都有人成为英雄或者在情绪的波动中被病毒感染。杀戮和痛苦最终化作机械的麻木,到最后所有人都变成了一台精密机器,知道自己每天能休息多长时间以及该做些什么。   这里的标准甚至精确到秒。就是为了确保所有的循环都能保持不断。   只要循环不断,以船舱内部的资源储备是不需要担心耗不过的。可以说只要能撑过第三天,后面的攻势持续五天还是五十天都无关紧要。   这是因为大批量的“圣焰骑士”在手术成功后直接投入两侧战场。他们杀光了盖坦城的变异魔怪,在艾门的火焰附魔下甚至可以不吃不喝鏖战一天。   而在北部平原,由安德雷斯和其他九位骑长统携的部队也刚刚结束最后一场防守战役。   他们遭到进攻的时间比盖坦城晚,晚了整整一天半,这是因为病毒感染盖坦城需要时间,那些扭曲的怪物赶赴这里也需要时间。   这里多亏了艾门提前提醒他挖掘壕沟,通过佣兵的牺牲和不断收缩防线阵地——然后继续依靠新的壕沟这种方式安德雷斯才守的下来。   哪怕这五天过去后超过2500人的混合部队打的就剩下五分之一,但至少他们这些圣焰骑士——还有那些愿意听从他们指挥的佣兵是活下来了。   “安德雷斯。”奎林喘着气过来找他,“留下的医疗组有新发现,我觉得你最好过来看看。”   安德雷斯很疲惫。他在今天挥舞那把大剑差不多有上万次了,两只手累的几乎撑不起来。但他知道奎林不会因为小事情而过来找他,立刻叫旁人搀扶起自己,跟着他一起去医疗组的帐篷。   进门之前有一道工序让他特别疑惑,因为居然有人给他戴上了隔离区才需要的护具,从鞋套到手套到口罩,几乎把他整个人都裹了起来。   “这是什么。”一进门就看到两具被裹在袋子里的异种残尸,安德雷斯条件反射的按上剑柄,“谁让你们把这么危险的东西留在这的?不知道感染后大家有可能全都完蛋?”   “别急,安德雷斯。”奎林按住他,“是我——是我让他们这么干的。”   “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壮硕男人挣开他的手,用尽力气对他怒吼:“否则等殿下回来我会如实把你的行为报告给她!你等着吃牢饭吧!奎林-科斯塔!!”   “你好,先生。”就在这时一个儒雅的男声横插过来,“我是目前这支仅剩医疗组的组长丹克斯,我来告诉你为什么我们要冒这种风险。”   安德雷斯回头,看到那是一个脑门半秃的中年男人。他穿着医疗组的通用白大褂,全身上下也戴着护具。   “这两具尸体只是暂时死亡。”丹克斯说道,“它们体内的异种病毒依然活着,等残存病毒继续繁殖到足够数量,它们又会支配这些尸体变成杀人凶兽。”   “那你为什么不把它们烧掉?”   “因为这是重大发现,先生。”丹克斯回头,“它们是新的感染体,原本宿主是营地佣兵。”   “通过观察病毒的分裂时间和找他人查证,我们确认这两具尸体是在战斗开始的第一天被感染的。两天时间过去他们本该被彻底感染,就像我们在1779年知道的那样迅速变成异种魔怪。”   “而现实却是……他们的感染速率要慢得多,直到现在还残留着人的部分。” 第143章 “太阳神国计划”(保底)   安德雷斯对丹克斯有些印象,记得这个人是当初艾门硬塞进来的医疗组长。   据说他药理和“临床技术”都很不错,他当时还特地费劲了解了一下“临床”一词是什么意思,弄懂后觉得他确实有用,然后转头就把对方忘了。   毕竟他也是大忙人的。所有骑长里他是负责监管的那位,日常工作就是管辖士兵和制定全部的训练计划。并没有什么闲工夫去医疗组进一步认识全部医生。   “那他们残留人的部分……这个是有什么重大意义吗?”帐篷内他显得有些呆头呆脑,“请说明白点丹克斯,你应该知道我对这个一窍不通。”   “意思就是很可能他们产生了抗体。”奎林抢先做出解答,“某种未知影响使得病毒对他们的感染速度远远慢于千年后的病例,而如果我们能找到这种影响的原因,说不定——”   “说不定我们就能进一步研制出对抗异种的药物。”丹克斯接过话,“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明知危险也要强行留下这些尸体。”   “有这种事……”安德雷斯陷入沉吟。   帐篷内的所有人都盯着他,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个壮硕男人是目前营地的总指挥官。无论这项研究有多重要,他们必须取得他的许可才能继续。   “给我点时间。”安德雷斯往帐篷外走,“我要跟殿下进行通讯,这个新发现得由她来做主。”   “在此之前你们一定要看管好这些尸体,消毒隔离等卫生措施一定要做好,千万不能让它们再活过来!”   就在他指示士兵满营地找鹦鹉的时候,海边,艾门正在参加一场葬礼。   这支时间海的远征舰队在出发时拥有满编人数4218人。其中2106人是包括圣焰骑士在内的军事部队,2112人是厨师水手等技术工种。前往城郊平原时她带走了13骑长中的9位和400骑士,再算上被海渊风暴吞噬的100多人,赶回舰队落入包围时只有不到3700人和她并肩作战。   而现在,整支舰队的人数已经从“不到3700”骤降为“不到2000”——经过一个下午的查证他们确认一共有1657人在这场耗时五天的战斗中失去生命。这场肃穆葬礼就是为他们办的。   夕阳的辉光洒在岸上,将那些占满血迹和烟熏痕迹的钢铁巨兽照的发亮。人们穿上自己最庄重也最整洁的衣服下到海滩,静静看着那位公主殿下走上高台。   黑纱长裙配白领巾,右眼戴着纯黑眼罩。同样是一身肃穆装扮,艾门上台后先是对这“不到2000张面孔”做了番巡视。   每个人眼里的情感都是矛盾的。他们悲伤于同伴的阵亡,脸上除了悲切之外就只有麻木。胜利的喜悦如同秋天落叶在短时间内被伤痛清洗,直到欢呼结束,他们才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   舰队在时间海里航行了也有几个月了。军事化的集群管制足以在七天之内让一群陌生人建立初步友谊,更何况是这么久,绝大多数人早已将身边的同伴视作朋友。   有些是朋友,有些则是恋人。就连那些关系恶劣的在这种关头也不可避免要伤心难过,这些人的伤痛只会更重。   “起立。”艾门开口,声音传遍这处海滩,“让我看到你们站直的身体。”   所有人没有多少犹豫,几乎是条件反射的遵从了命令。   这是在长达五天的战斗中所养成的习惯。即使其中还有不少人没有接受改造手术,但他们很清楚只有在命令到来时一秒都不浪费的立刻去做,自己和更多人才有更大的机会存活下来。   “我很高兴还有这么多人能听我说话。”艾门静静看着他们,“但我们同样不能忘记,我们之所以能站在这里是因为有1657人为这一刻牺牲了生命。”   “我们是勇士,他们更是。我们是胜利者,他们更是。如果没有他们的付出在座各位——包括我在内将无法享受胜利的喜悦,可能这片海滩现在也不会如此祥和,可能现在已满是尸山骸骨。”   “所以为了我们自己延续的生命,我们有足够的理由对这种牺牲抱有敬意。请在接下来的16分57秒内保持安静,所有人共同悼念死者。”   不需要巡查士兵动作纠正,在场没人发出任何动静。在这17分钟内整片海滩寂静的像是空无一人,很多人连呼吸都屏住,实在憋不住了才会一点点的放松自己。   “时间到。”又是少女出声惊醒了他们,“坐下吧战士们。默哀时间结束。现在是时候谈论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了。”   “如你们所见这是一场足以席卷世界的战争。”她说,“我们的敌人存在于各个角落,精通潜伏、伪装、暗杀和感染。就在我们哀悼的同时现实时间里它们已控制了数个大型王国,目的就是把我们给变成怪物,彻底侵占掉我们的世界。”   “为了和这些怪物抗争,我尝试了很多办法。”她看着他们,“从歌罗西到欧锦,我试图发展工业,强化军力以对抗它们。这当然取得了一定的效果,但很遗憾这些效果都是局部性的。”   “就像是‘赢了战役却输了战争’,这些胜利还不足以挽救整个大局的颓势。我意识到必须得有一个转折点来改变现状,否则哪怕我们的技术再先进百年,部队人数再增长百倍,我们还是会输掉这场种族延续的战争。”   “那么这个转折点是什么呢。”她的语气微微低沉,“可能你们当中的不少聪明人已经意识到了。”   “我的身份在此时此刻已经没必要隐瞒——我既是‘艾温-塔里亚’也是‘艾门-哈温’。我身体里流淌着胜利女神维多利亚赋予的血,我是她的后裔,是她以及瑟兰国在地上的代言者和继承人。”   “而且你们一定知道‘圣焰骑士’。”她又看向人群前排的数百张脸,“通过奎斯特团队的细致研究,我们发现我的血液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豁免异种病毒的侵袭。而在更进一步的实验中又发现和其融合的人类将获得不同程度的强化能力。经过长时间的熟练完善它最终被确立为一种行之有效的改造技术,这才有了你们看到的精锐战士,我们最后能活下来也有这项技术建功。”   “之所以跟你们说这些,是因为我要向你们道歉。”她接下来的话让不少在座的人都大吃一惊,“因为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在目所能及的文明范围里推行这项改造技术。”   “这意味着你们所有人都必须放弃自由,成为一支新人类最早的族裔。意味着我们接下来要致力于和‘自由’斗争,承受那些人的挤兑和谩骂……”   “最关键的这不是什么请求和要求,而是命令。”   “为了死去的1657人,我命令你们对我誓死效命。”   “为了你们这些站着的人,我命令你们对我誓死效命。”   “为了数以亿计的鲜活生命不变成怪物,我命令你们对我誓死效命。”   “为了纳米亚的人类文明能在纪元之末的灾难中延续下去,为了击退那些入侵者——我命令你们对我誓死效命。”   “我感到愧疚,所以道歉。”   “你们同样有16分57秒来悼念自己最后的自由,而在这段时间之后……”   她顿了一下。   “舰队执行疫区制度。”   “‘太阳神国计划’,将正式开启。” 第144章 出乎预料的结果(还债183)   “你是真的下定决心要这么干了。”   “是的。”   “你知道这样不光会和异种为敌和约拿为敌和临界空间为敌,那些纳米亚的地上国家也会视你为敌人,视你为暴君。”   “我不在乎。”   “人民会抵抗你,会排斥你,会称你为‘大独裁者’。你会被竖立在‘文明’的对立面,甚至成为学校课本上的‘思想敌人’。”   “我有准备。”   “你的画像会被焚烧,那些宗教会编造你的劣迹四处传扬,会有无数人恨不得把你挫骨扬灰,一旦你失败等待你的只有绞索和火刑。”   “……我看起来像是会害怕这种威胁的人吗。”   “不像。”撒迦莉雅露出笑容,“连索菲亚的威胁你都不怕,这些庸人当然不可能吓唬到你。”   “说真的。”她兴奋起来,“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回到现实时间去威逼那些王国加入你了。一个完全信奉你的现代神国……我承认这项提议是真的有趣。”   “也就只有你会把这种计划称为‘有趣’……”睡在另一边的金发少女呢喃说道,“毕竟我等于是在践踏自由,践踏不少人生命中最美好的东西……这是一场信念之战,恐怕会死很多人的。”   “但你的目的是让他们‘活着’。”撒迦莉雅靠了过来,“这是只有你能做的决定,只有你能执行的计划,你完全没必要对此歉疚,这会让我觉得你和当初相比更软弱了。”   “我不是歉疚。”艾门嘿嘿笑了几声,“我只是怀疑……你应该知道我在怀疑什么。”   “我懂。”两只的手不知不觉蹭上来,探入她的衣襟包裹住两只脂球,“你害怕孤独,怀疑那些人的自由是否能独自承担的住……”   “但我却觉得你这是杞人忧天的。”稍微加重搓揉的动作,撒迦莉雅轻轻在少女耳边温热吐息,“因为你不孤独,哪怕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向你跪下,还有我,还有我会驯服你这匹暴烈小马……”   数小时前的交心对话和附带而来的旖旎记忆让艾门面颊升起红晕。她在一片寂静当中流转眼神看向旁边,发现撒迦莉雅就站在最排头对她眨眼。   而出乎她预料的,剩下来的近2000人里只有3人反对她的计划。其他人都坚定不移选择了支持,愿意接受神血向她“誓死效命”。   这可以说是意外之喜了。在她原本预计里至少会有数百人反对失去自由,看来可能是这场战斗太过于惨烈,以至于很多人相比变异和死亡更愿意选择一条存活的道路。   毕竟只要融合了神血就可以获得极高的病毒免疫力,这种诱惑对经历过死亡——甚至经历过不得不亲手杀死被感染的恋人的这些人而言——已经是一种莫大的恩赐了。   他们想的非常清楚:自由在乱世里是最宝贵、但同时也最贱的东西。如果有可能选他们当然愿意保持自由,但如果那个代价是失去生命,大多数人并没有为了自由去牺牲一切的崇高勇气。   “那三个人的背景资料已经查清楚了。”散场后碧蒂斯过来给艾门汇报,“三个都是无牵无挂的孤家寡人,也确实只有这类人会坚持自我。”   “成家立业的人都很清楚自己‘死不起’因为他们要照顾家庭和后代。”霍妮在一旁做出补充,“我现在只想知道融合人怎么办,我听说了融合人好像不太容易接受神血改造。”   “完全独立的意志有可能在将来成为不稳定因素。”碧蒂斯说道,“诺姬目前正在研究文森特为什么能抗拒你,一旦确实证明她能维持自我意志,那她将是串联‘神国’和‘异军’的完美枢纽。我们可以通过她来控制所有融合人,甚至有可能通过对她身体变化的研究开发出改造融合人的全新技术。”   “没那么容易的。”艾门只是勉强笑笑,“莉雅……文森特她能改造成功是因为身体撕裂,意识依附的这块血肉在全身只占很少的比例。想要复制除非把其他融合人也撕裂成几份,但你能确保他们在白雾的爆炸后活下来吗?更何况还得劳心劳力去找他们……”   “那就只让她靠声望去影响融合人群体好了。”金发女人继续说道,“她依然是异军之主,她的话对融合人来说还是很管用的。”   “你是想利用我们团长?”霍妮立刻像只炸毛的小猫般对她龇牙咧嘴,“我警告你,团长想做的话那是她自己愿意,你可千万别想着用什么东西去要挟她!”   “文森特可不是那种能要挟的人。”碧蒂斯在她竖起来的猫耳朵上捏了几下,“你对自家团长未免也太没自信。”   回到船舱的路上她们继续探讨了那三个人的处置问题,最后打算在原本计划上更“怀柔”一些,只把他们软禁起来看他们在将来的改变。   最好的结果是他们在这段过程中认识到生命中最重要的某个人而放弃坚持,而最坏的结果……艾门不可能允许知道这么多秘密的人向敌人靠拢。   “嘎嘎!”一开房间门拉拉便飞过来在她胸脯上来回乱蹭,“臭主人终于回来了!你有八条未接来电!你有八条未接来电!”   “什么未接来电……”艾门一开始还一头雾水,“等等,是安德雷斯?”   拉拉在她这,可可在平原营地。那所谓的“来电”只可能是从那边来的,看来应该是对方遇到了什么情况要跟她汇报。   战斗途中和战斗结束后她都和对面通过话,得到的结果说不上好——因为那2000多佣兵打到最后就剩了200多人;但应该也不算太坏——400骑士还有300人留存下来,骑士长也一个没少。   “可可。”脱下外套坐到床上,艾门开始试探着呼叫那边的可可,“你去找一下安德雷斯,问问他是有什么事情要联系我。”   安德雷斯很快回来了,他有些不太适应的将娇小鹦鹉抓在手里,用他出了名的大嗓门对着它一顿“低吼”,喷的可可双眼紧闭,几乎以为他张大嘴巴是想吃了自己。   “抗体?”了解完情报艾门一愣,“你在开玩笑……现在可是721年,这种时候怎么可能会出现抗体?”   在她并不精深的医学观念里,早期感染应该是最不可能出现抗体的。真实历史上的异种登陆要比现在晚了近1000年。理论上这个时代的人类对病毒的抵抗力应该趋近于零。   虽然不排除有偶然的例子……但她很怀疑自己的运气难道真有这么逆天?几千万、几亿病例里才有可能出现的抗体居然这么巧合就发现到了?   “你处理的没问题。”她立刻抓着外套又往外跑,“从现在起你们那边也执行疫区制度,我会尽快带医疗团赶过去接收‘素材’,这段时间里你要做的就是看护好它们,千万不能造成病毒感染!”   因为事关重大,她来不及通知所有亲信。只是跑到白珍珠号的研究室里找到诺姬,让她尽快集结出一支30多人的研究团队,又点了200名骑士一路护送,马不停蹄的往城郊外赶。   穿过坍塌、沾染血迹和烟火的街道,一行人只用半天时间就到了地方。诺姬的团队迅速和丹克斯小组合并到一起,交换材料后开始着手分析那两具残尸。   而分析结果也很快来了。忐忑的艾门一天后得到诺姬汇报:那并不是抗体,而是病毒对人体的感染效果“就这么弱”。   “实验结果表明那两具尸体并不是特例。”诺姬放下最后一张手绘图表,“我们用没救了的志愿者做了人体试验,发现病毒感染他们的速率远远低于1779。”   “你在跟我开玩笑?”少女当然不信,“这是721年!面对全新的病毒他们怎么可能会这么能抗?”   “不知道。”诺姬只能这么回答。   “也许反而是现代人的身体被动了手脚。”   “也许,这才是我们本该拥有的力量。” 第145章 整顿佣兵(保底)   诺姬的猜测不只是艾门吃惊,她带来的团队还有丹克斯小组也异常震惊。   如果这个猜想是真的,那说明纳米亚人族对异种病毒的“初始抵抗力”要远远强于他们的想象。面对病毒侵袭他们本来就该有这种表现,1779年那种“毒来如山倒”反而不对。   “时光碎片里的人和物品虽然是只是记录投影,但它确实能映现出一切细节。”诺姬说道,“我希望能建立一个研究项目专门分析这个时代人类身体和我们的区别,这样也许能找到他们免疫力更强的原因。”   “你有把握吗。”艾门问她。   “没有哪种实验在建立之初就敢说是有把握的。”少女在轮椅上鄙视的看她,“投入大笔资金到头来却一无所有——这种例子不要太多。”   “如此重要的项目,我还能为了节省资源不给你搞吗……”艾门摇头表示无奈,“从今天起另外五艘船的研发团队你随意调遣,同时舰队会配合你们的研究时间,尽量在这鬼地方多待一会。”   她知道这么做整支舰队的医疗资源会受到压缩——很多一次性的器械器材得不到补充,那只能从备用的医疗器材库里加紧抽调。   就比如针头,虽然理论上有些用过的针头是可以通过杀毒灭菌来回收使用,但研究异种,用过的针头就得严格处理,必须在监管下立刻毁掉。   而721年显然找不到这种精细的针头。甚至别说针头了,就连能生产针头的车床——连车床上的某块零件都不可能有,当然是用一些就少一些,没有任何补给可能。   至于现造那更不可能,她一开始拟定的工业方向就不包括这个,从头开始搞到出成果怕是要以年记,她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这。   但即使如此,即使有这么多的困难,她还是要对这项实验给予最大支持。   没有为什么,实在是因为它关系太大——实验成果有可能解开异种病毒的感染之谜,哪怕只有部分进展,哪怕到头来可能一无所获,这种牺牲和付出依然值得。   “殿下。”奎林在门口敲着支撑架,“那群佣兵……他们嚷嚷着想要见您。”   交代诺姬谨慎对待实验素材,艾门跟着奎林穿过营地,来到最外围的一片破败帐篷前立足站定。   低头,脚下是一片焦黑土壤。这种颜色和质感一看就是放火烧过,而这种火烧法其实是疫区制度在建立之初的浓缩精华,也只有这种方法能较为彻底的杀死病毒。   焦土上是一双双残破不堪的破烂靴子,再往上看,她看到了一群面黄肌瘦,满脸都是脏污的佣兵。他们穿着有淡淡臭味的破皮甲拿着已经卷刃的近战武器,每个人都满脸疲倦,只有双眼亮的出奇。   “……”艾门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这群人怎么会在短短几天内落魄成这幅样子,思考了几秒才想到这五天时间里他们是零补给的。   因为没想过会在离城区这么近的地方遭到袭击,这些佣兵部队带的口粮并没有多少。大部分人连行李都丢在盖坦城,过来时身上只有少量肉干。这导致他们在这五天时间里过的格外艰苦,如果不是第一天他们的人数就从2000多骤降大半,幸存者可以靠搜集残留的食物紧张对付,可能这些人都活不下来,会因为饿到没力气抵抗而被怪物淹没。   现在他们已经只剩下227人。包括芬里尔的银狼兵团和斯奎尔的疾风兵团,所有佣兵团都损失惨重,连一支五十人队都拉不起了。   这边艾门还在审视他们,好奇芬里尔和斯奎尔带着这些人等在这里是想干什么,那边以芬里尔带头,顿时一群人对她单膝跪地。   “我们已经从科斯塔那知道了您的身份。”芬里尔低头道,“我们对抗了那些怪物,经受了过去难以想象的恐怖,更从他那里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开始,或许整个伊卡洛林都会变成噩梦里的样子。”   “而我们不想像那些被淘汰的人一样默默死去。”他带着其他人微微抬头,“因此我们希望能加入您的部队,希望您能在接下来带领我们!”   “这……”艾门先是皱起眉,用为难的语气回答他道:“可是你们的训练水平和战术素养都达不到我的最低标准……”   “我们可以努力训练的,殿下!”芬里尔大声说道,“像您的部队所使用的那种长管火器!经过训练后我相信我们也能操纵!而且我们认识很多热亚半岛以及伊卡洛林洲西部的大佣兵团!我们可以替您做说客,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说服他们一起加入进来!!”   芬里尔是个聪明人,否则也不至于在继承车行后将两条产业线都越做越大。战斗结束后他将斯奎尔和其他佣兵召集到一起做过交谈,一致认为接下来他们只有抱紧那位公主的大腿才能好好活着。   如果只是怪物也就罢了,但这些天的战斗让他们明白对方还具备感染特性。尤其奎林“不经意”的提起过这波冲击的怪物只是从海港那漏出来的“小股部队”。这如何不让他们感到惊惧?又如何能对两支部队截然不同的伤亡比无动于衷?   从2200到220,他们死了将近2000。而从400到300?对方的战士存活率简直让人震惊!   他们当然会想这是否是因为他们使用了先进武器,他们更会思考这是否是因为对方更具备对这些怪物的经验,知道要怎样做才能更好的保全自己。   综合评判下来,他们当然会想要加入对方。毕竟他们只是一群佣兵而已,他们不想死,他们想要更久的活着。   “科斯塔。”艾门一边叹息一边看向奎林,“你怎么看。”   “可以试试。”奎林不用猜就知道是要他来当那个“好人”角色,“正好阿兰那边还剩下些人,把这些佣兵整编一下交给他带比较合适。”   “这样既能解决他们的编制问题又不会让他们的体系和我们混杂。圣焰骑士团依然能保持独立性,而且我们也确实需要加快收容新军的效率。”   “约拿搞了这么大的阵仗……除非依靠地形天险,病毒的蔓延肯定已经波及到周边区域了。”艾门摇头,“已经被吓破胆的本地贵族不需要说服,他们自己就会滚过来求着加入。”   她这句话顿时叫那些佣兵的心思提了起来,一些人之前还对“被交给阿兰”感到不满,现在他们连这种不满都不敢有了。   “……”奎林将一切变化尽收眼底,他默默在心里感慨这位殿下的恶劣,然后继续配合她恐吓他们。   最终这些人答应跟她签订一份三年长约,在这三年内他们将用生命效忠于阿兰-哈温,她的骑士团只负责提供基本的战术训练。   我当初是不是也因为一点小恩小惠就上的船呢。   奎林沉思。   噢,她好像只用一管血和一只在当时已经没什么用的戒指就骗到我了……   ……   于是这些残存下来的佣兵部队就这样在一种感恩戴德的氛围中正式加入了远征舰队。   而在整顿所有部队之后,艾门打算让他们尽快将营地搬到海滩。   因为海里的异种并没有被尽数杀完,她很担心约拿那个老狐狸会趁她离开再扑回去。   ————————   节日也保持7000字也挺累的呢,大家有空的话可以投个推荐票鼓励下哦~ 第146章 天道轮回(还债184)   艾门离开北部海滩的时候特意将拉拉留给了阿尔贝蒂娜,这样方便两边保持通讯,有什么危急情况也好处理。   在监督营地开拔之前她让对方派出巡逻艇监视近海,怕的就是约拿突然集结兵力,以压倒优势在她赶回去之前淹掉海滩。   除此之外为了照顾行动不便,速度较慢的研究团队——毕竟他们这次是带着“高危物品”——她还要求舰队加派一支200人的部队过来帮忙护送。   盖坦城已经完蛋了,很多资源可以随意取用。诺姬干脆让安德雷斯去找来一批橡木棺材,然后凿掉它们的棺材盖,在空缺处糊了一些完整玻璃。   这是为了在运输“素材”时能每时每刻监视变化。毕竟作为一名医生和半个学者她很清楚这项工作有多危险,自然是一点疏漏都不敢留下。   艾门也一样,她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将几具异化尸体和几具半死不活的感染体装入满是冰块的橡木棺材,亲自确认各种工序直到第三遍,这才在一群佣兵眼巴巴的期望中命令出发。   用比来时慢三倍的速度进入盖坦城,整个天色已彻底暗了。和阿尔贝蒂娜完成通讯后艾门同意了休息请求,决定让整支队伍在城区过夜。   这其实不是个能令人愉快的决定。因为在病灾过后整座城市夜里实在阴森的吓人。几乎每条街道都有倒塌、烟熏和灼烧的痕迹,躺在地上的畸变残尸和那些黑血简直堪比噩梦。   不只是佣兵怕,不少骑士也不好受。他们确实已经逐渐习惯了和怪物斗争,但只要是正常人就不可能喜欢住这种环境。   “从倒塌的房屋里可以拆出来不少木料,拿来烤火照明是足够了。”安德雷斯对少女汇报,“帐篷我不打算让他们再搭,因为在城区里容易遮挡视线。”   “对环境保持高度警戒确实重要。”艾门点头,“幸好多佛尔属于亚热带地区,这里的夜晚还没冷到不搭帐篷就不能过……”   “确实如此。”旁边冷不丁想起一道中性女声,“但还是要注意保暖,所以我给你带了些御寒衣物。”   这声音把少女和安德雷斯都吓了一跳,两人迅速跳开伸手按住腰间剑柄,这才看清突然出现的人是撒迦莉雅。   “你是……”然而安德雷斯并不认识她的新面孔,“你长的有点像尤西里安……”   “是我,文森特。”黑发少女不爽的指指脸,“什么叫有点像尤西里安,我和我父亲可没有一丝一毫的血缘关系!”   “还有些像殿下。”安德雷斯咽了口口水,把后面那句“要不是你太高我还怀疑你是她女儿”给咽了下去。   “这个……莉——文森特是吸收了我的神血才变成这样的。”艾门赶紧给他解释,“这家伙我来招待,你去指挥他们组建轮换岗哨……快点去。”   安德雷斯带着一脸促狭离开了。破旧的小木屋内只留两个人独自相处。艾门看了看对方背上背着的行囊,大致明白了她是真的想给自己送御寒衣物。   “不只是我,还有俄塞纳的份儿……”撒迦莉雅轻哼一声表示不爽,“她也想来的,但她走不开,而且舰队也需要留高端武力,所以就让我把东西驼过来了。”   “你们真是……”艾门对此无话可说,“我记得我和你们强调过我的心脏温度在8500以上……你们真觉得这样的人会害怕寒冷?”   莫因斯的寒冰炼狱温度接近零下180°,寻常人呼吸不了几口空气就会被冻僵定住。但她当时还不是风雪中来去自如?真搞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自己会被担忧怕冷。   “我也是这么想的~”撒迦莉雅笑嘻嘻的把背包丢掉,转了下黑狂枪将它靠在墙上,“但我还是愿意来,你不妨猜猜看我是为了什么?”   “你……”艾门眼角微微跳动,不自觉的后退一步,“我警告你文森特,我们现在执行的可是一项重要任务。我不允许任何人在这种时候想其他事,即使是你也……你想干嘛!?”   黑发少女很快用行动证明了她的防范举动有先见之明,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眼前闪过迅捷黑影,身体被逼着退到墙根,被对方以一个接近“壁咚”的姿势压在墙上。   哦,用“压”形容不太合适。因为她的身体同时做出反应,提前躲开了所有接触动作。现在两人之间依然隔着一层薄薄空气,她并没有撒迦莉雅真正触碰到自己。   但是她的心里可谓是惊涛骇浪了。毕竟虽然两个人算是正式确定了那种关系,但这方面的经验……作为女孩……被人用如此强硬的态度追求的经验,她表示自己的积累完全为零。   男人的追求不算——在歌罗西、海王城和欧锦她确实遇到过不少男性追求,但她对和男人交往毫无兴趣。心湖平静当然拿不到丁点经验值,她少的可怜的恋爱经验差不多都是莱娜给的。   阿尔贝蒂娜对她的爱是包含仰慕和亲情的,两人之间相处多年,感情发展接近于水到渠成。故而在此之前她只有和莱娜做“普通相处”时会心跳加速,但那严格来说是一种“男性的紧张”。   她喜欢莱娜,想要亲近她的可爱妹妹。这种情感经验细分下来不能算到“被追求”栏。在这方面的履历上撒迦莉雅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成功将名字刻下来的。   因此艾门当然紧张了……她“答应”对方的追求才不过一天,虽然有些东西摸都摸了做都做了,但她骨子里残留下来的异性思维还是不习惯在这种过程中完全处于女性视角。   撒迦莉雅在手术后的新身体比她高了有半个头,此时被对方极具压迫力的抵在墙上,艾门有一种“无处可逃也无路可躲”的窘迫慌张感。她的心跳加剧大脑充/血,俏脸也在燥热之中渐渐红了。   心跳的好快。她能听见自己的想法。好奇怪的感觉……就和当初在海上感到的类似,甚至比当时还要剧烈。   我……我好像应该在这种时候推开她,就像当时穿过云层时一样。可为什么感觉浑身上下都使不上力气——她明明连碰都没碰到我呀……   啊——她忍不住轻喘一声,突然觉到小腹处的纹身在渐渐灼热。酥酥麻麻的感觉汇聚成电流从脊椎骨钻入大脑,让她感觉头顶有一种“虚幻的瘙痒感”,背生细汗,胸前也感觉胀鼓鼓的。   “哈温……”面对如此娇艳的少女,原本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撒迦莉雅顿时感到口干舌燥。她很自然的继续朝少女施压过去,抓住她抬起的手腕蛮横分开,真正将她压在了墙上。   因为没有经验,艾门的大脑宕机了。她的身体能看穿对方的一切动作,但她就是无法闪躲。   这种感觉……简直就像是被捕获的猎物一样。艾门不知道自己应该拒绝她还是应该顺其自然。她犹豫慌乱,在严重的眩晕感中眼睁睁看着那张脸越来越近,就这样一点一点贴上嘴唇,被一个湿滑温软的东西钻了进去。   “不行……唔呜!”她像是察觉到什么似得挣扎起来,想要扭头躲开这次入侵。   撒迦莉雅立刻将她双手下压,右手环住她的身躯将她牢牢箍住,左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行压制她,继续探索她的甘美。   “呜……”艾门的挣扎在对抗中越发微弱。一开始每隔数秒她的身体便要扭动几下,但随着时间推移这个频率越来越长。   缠绵的感觉在口腔中爆发,化作激烈电流一波一波的冲向大脑。她的微弱抵抗很快在侵略者的霸道凌虐中被瓦解击溃,大脑空白双手垂落,瘫软着身躯,任由在对方肆意品尝。   真的是……好奇妙好奇妙的感觉……   她的意识仿佛脱离了躯壳,从这所破败木屋中飞了出去。   一直到彻底崩溃——被撒迦莉雅这一番深吻吻晕过去,她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重蹈妹妹的覆辙。被另一个曾经仇恨的人做当初自己做过的事。   ……   惊醒撒迦莉雅的是一声咳嗽。   她立刻松开昏迷的女孩看向门口,发现是诺姬-奎斯特坐着轮椅挡在那里。   “贸然打断这种事可以说是不礼貌的最高境界了。”撒迦莉雅非常不满,“你最好给我个合理解释。”   昏迷的少女,空旷的房间。这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了。不出意外她本来可以进一步享用捕获的猎物,这种事被打断没当场爆炸已经算她涵养好了。   “事实上我也没看到多少东西。”诺姬抿嘴,“是那些佣兵里有人找她,你最好让她缓一缓在带她过去。”   “不用了!”黑发少女微怒说道,“找些卫兵守在这里,我跟你去见那些混蛋!”   她将少女放在一张还算干净整洁的床榻上,回身拿起靠着的黑枪,风风火火冲了出去。   “……”诺姬看了看她的背影,转头又盯着床上的少女凝视数秒,低头叹息,摇动轮椅加速跟上。 第147章 乌尔之书(还债185)   芬里尔和斯奎尔等在原地,看到夜色中赶来一个扎着马尾的黑发少女。   她穿着一套紧身皮甲,手持一把黝黑长枪。拥有狭长双眼和挺直鼻梁,一张脸说秀美也可说俊逸也可。看的不少女佣兵微微一呆,甚至有几个面色发红。   “我接到汇报说你们这些人要搞事情。”撒迦莉雅来到芬里尔面前俯视着他,“没我高的家伙,你现在可以说出你的墓志铭了……”   “等等!”诺姬推着小轮椅飞快赶来,“别冲动文森特!他们要汇报的事非常重要!”   “逗他们玩的。”撒迦莉雅摊开左手,很满意的看到这些人不约而同都松了口气,“那么到底什么事,你们倒是快点说呀——”   “是这样的。”有了这番前奏,芬里尔也不敢去问诺姬“这家伙是谁”,他估计敢用这语气随便说话的起码也是对方高层,赶忙用极快语速将他要报告的东西吐露出来。   “盖坦城拥有超过600年历史,早在秘森拉建立之前就存在人世。”他说道,“当时的盖坦城是莫瑞斯圣教在伊卡洛林的三个根据地之一,这里的居民原本也都是信奉地脉神主。”   “而在当时,这座城的主导者也叫乌尔-盖坦。”斯奎尔接上他的话,“不同于那个贪生怕死的死胖子,那个乌尔英明卓越,作为领主在历史上留下了良好口碑。他不但是领主更是战士,不但是战士更是祭祀,当他去世的时候周边城镇都派来使者,所有人都为他的离去而沉痛悼念。”   “但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撒迦莉雅轻飘飘的拍打着手中黑枪,一副“你们要是再说不到重点就别怪我动手的样子”。   “他有遗产!”芬里尔立刻补充道,“盖坦家族比想象中底蕴深厚!他死之前将他全部的学识、神术和见闻编成了一本书!就是旁人只在传说里听过的那本‘乌尔之书’!”   “现在盖坦被灾变毁了。”他继续道,“乌尔的府邸没有火光,估计所有人都完蛋了……我们可以不管他们的死活,但恕我直言,这是个寻找‘乌尔之书’的绝好机会!”   “你的意思是要我们现在抽出一支队伍去探索他的宅邸?”诺姬歪头,“你怎么知道那本书是真的存在……而不是传说编造的东西。”   “因为我看到过!”芬里尔很肯定,“当初来这里的时候我觐见乌尔!进书房的时候看到过一本和其他书籍完全不同的棕皮书!它的特征和某些传说里点明的一样!我相信那本就是乌尔之书!”   “文森特。”诺姬看向撒迦莉雅,“我觉得这件事你最好……”   “不用!”黑发少女迅速打断她,“我有能力独自摆平这些小事!”   “是吗。”蕴含怒气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俨然是艾门苏醒后赶了过来,“你是不是觉得约拿不会聪明到在宅邸里埋下陷阱等你过去?你是不是忘了之前的战斗有多艰苦?”   “我……”撒迦莉雅渐渐小声,“好吧,我只是想要让你多休息一会。”   “一会再跟你算总账!”艾门恶狠狠的瞪她一眼,换上笑脸对着芬里尔等人,“你们将那本书的传说和细节都告诉我,我会决定这边到底要不要去。”   一刻钟后,艾门彻底了解了这本书的故事。她发现如果传说是真的那她还真不能随便忽略这本书,因为它居然可以“沟通地脉”,“在地上行使储存的神术”。   “我推荐你们去一下。”碧蒂斯在通话里也这么建议,“我这边的书虽然能记载过去未来但它的弊端是疏漏了很多神主秘闻,乌尔之书的传说我也听闻过,这本书对接下来的发展有巨大作用。”   “嗯,这方面我也考虑过了。”艾门点头,“我也不需要那些神术和见闻,只要它储存的知识不错,我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东西找到伊卡洛林的所有矿脉。”   和地脉磁场相关的知识某种程度上也能用来勘探矿脉,理论知识再丰富的勘探工程师在这项本领上都不可能比得过一个中阶级别的地脉法师。这就是为什么海王城那些理论学科的大学教授地位低下,实在是因为他们能做的事掌控者们也都都能做,而且做的比他们更棒更好,更有效率。   “那你和文森特一起去吧。”碧蒂斯说道,“让营地挪到宅邸边上,可可留给安德雷斯,这样三个地方哪里出事都方便救援。”   这是个不错的提议,艾门立刻让所有人动身准备往营地前进。   路上她对撒迦莉雅一副不理不睬很冷淡的态度,对方几次三番想跟她解释,都被她用冰冷的视线给逼开了。   “哈温!”快到宅邸时撒迦莉雅受不了了,“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你是还在为我做的事生闷气吗?”   少女一行人走在队列中间,她的声音虽然小但还是有个别人听到大概,他们顿时竖起耳朵,面色变得期待而又充斥古怪。   “……我看起来像那种肤浅的会为那种事而生气的人吗。”艾门不客气的反问她,看到她答不出来后越发愤怒,重重哼了一声后脱离队伍跃入黑暗。   “哈温!”黑发少女没拦住她,手提黑枪也跟了上去。   “让他们去。”诺姬制止安德雷斯想要派人跟上去护送的行为,“计划里进宅邸的就她们俩,我们只要在外面搭好防御等她们出来就可以了。”   “我懂。”安德雷斯跟其他骑士长都理解的点头,“殿下长大了,成熟了,确实有些事要让她自己定了……”   他们笑的非常奸诈,脸上的开心就连收柴火时都还留着。一个个都不怀好意,一副等着看少女笑话的模样。   “哈温!”另一边,撒迦莉雅快步追上少女,“当心点!这里可能还会有一些残留的怪物……”   “你知道可能会有危险还打算自己一个人来?”艾门躲开她的手反身顿住,“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出意外会怎么样?你有没有想过你出意外……我会怎么样?”   这番话她说的很难受。不但难受而且别扭。她觉得这听上去好像是一个全职妻子在抱怨丈夫,但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不露骨”的“抱怨措辞”了。   “你是在担心我?”撒迦莉雅这才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要发这些脾气,“……好吧好吧,这是我不对。”   “这块时光碎片是约拿的主场。”艾门语气松懈了一些,“你要记住,以后遇到这种危险任务必须跟我一起行动。”   对方的身体在改造过后强大了很多——或者应该说恢复了很多。但即使完全恢复的撒迦莉雅都不可能在力量上压倒她,那些连她都感觉棘手的东西对对方来说会更棘手。   所以她这么做是在为大局考虑。   撒迦莉雅的拟态魔能是她力量的增幅器,她只是……只是不想这个增幅器随便被人弄坏而已。   ……   经过警告,两人之间和睦的气氛逐渐恢复。   但艾门还是不打算过分给对方好果子吃。路上撒迦莉雅几次想要牵她的手都被她躲了。   “到地方了。”   在一栋漆黑的建筑前停下脚步,艾门抬头看向那个轮廓。   “差不多有五层楼高……这个时代的工匠技术也不错嘛。”   “你的感知区域里有活人吗。”撒迦莉雅问她。   “没有。”少女摇头,“没有任何活人……等等!还有一个?”   她抬手指着宅邸顶端。   “就在那里,在第五层楼。” 第148章 东西到手(保底)   有艾门当人肉雷达,突然惊吓这种剧情是不存在的。两个人自走进宅邸后便总能准确“预知”下一个房间的结构,零星几头半死不活的怪物很快被她们高效斩杀。   “都是些佣人仆从……”撒迦莉雅在黑暗中看向火光照耀的方向,“估计是灾劫降临时没来得及跑,或者以为躲在这里就平安无事。”   艾门挪了一束发梢点燃神焰,她手里也拿着灯台。两团火光照向大厅角落,看到一排倒塌的书柜正在有节奏的微微颤动。   毫无疑问,书柜下面压着东西。那种怪诞的呻/吟和缝隙透出的粉白表皮都充分说明了它不可能还是原本的自己。   “宅邸的女仆。”艾门看到书柜边上有一只女式布鞋,“她从楼上下来,在地毯褶皱处摔了一跤……然后这面墙正好被炮弹命中,书柜倒下将她压住。”   “这里有一些沾血的脚印。”撒迦莉雅将灯台晃向那条白毛地毯,“很小……可能是婴儿,或者是婴儿变的某些东西。”   “不管它是什么,它追到了这里。”艾门看向颤动的书柜,“有书柜做盾牌这个仆人得以保下性命,但她裸露的部分被咬伤,最终也变成了异种魔怪。”   如果有1779年从事侦探业务的人站在这里那他们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那些痕迹并不像她们说的那样容易发现。   要他们来他们可能也能办到,但绝对没有这么快,也不会像她们这样“一口咬定”。   “真的,这些病毒对他们的侵蚀效果要弱的多。”撒迦莉雅对着缝隙仔细观察,“至少三天……她在这三天内居然全身只出现了轻微变异,721年的普通人也太强了吧……”   正如她所说,被书柜压着的感染体只有手脚部分在开始变异,其身体躯干和头部的变异程度并不高,也就刚刚失去理智的级别。   而如果换1779年呢?恐怕一个小时候就足够一只感染体进入塑形阶段。如果在塑形阶段它们又恰好补充了大量肉食,那再给它半小时它就能变成艾门在荒原上所遇见的巨怪。   “这正是我们好奇的地方。”艾门也露出困惑之色,“感染三天衍生的力量连这些柜子都推不动,病毒的感染特性在721年也太弱了……”   虽然还是致命,虽然还是接近无解,但对未感染的其他人来说,这种堪称“半感染体”的怪物反而威胁不大。   “给她个痛快吧。”她决定不去纠结这个,“骑士团对城区炮击的时候肯定震塌了不少屋子,像这样被困住感染的人不会少,不要在这浪费时间。”   撒迦莉雅应了一声,倒持黑枪插入缝隙。通过转化粒子形态烧死了下面压着的东西。   处理完这边,她们上楼。顺着地毯上隐约可见的血迹脚印追踪下去,在三层找到了一间半掩房门的储藏室。   不用进门,光是站在外面都能闻到一股惊人恶臭。撒迦莉雅嫌弃的拿枪杆把门捣开,犹豫着道:“那东西对这里做了什么?”   她指的是她们追踪的东西,通过那些血脚印可以肯定有一只小型感染体能自由活动。而她们进来时发现大门和窗户都紧锁着。说明对方大概率还留在这里。   “这里不是储藏室,而是厨房。”金发少女通过感知阅读着环境,“只有这里在最开始有最容易获得的大量肉食,它把这里当做屯粮的地方也算正常。”   “所以还是我来吧。”她握紧长剑挡在前面,“这东西和你刚才杀的可不一样……看来进食可以帮助它们加速变异。”   她毫不犹豫的踏进房门,一撇脑袋躲开一根袭来的触肢。   然后脚步一错,又躲开一根,挥舞长剑将这些恶心的东西统统斩断。   “嗷!!!”黑暗里的未知存在发出怒吼,朦胧身影在暗中张开,像一张完美融入黑暗的落网,想要扑击过来将她包住。   “嗤!”就在这时,艾门的剑刃上亮起火苗,火光将半空中的怪物照的清晰无比,连同它的影子一起投射在墙上。   很难用言语描述它的外形,只能说它看上去有些像是一只大型“飞鼠”。   细长的四肢,每一侧的手脚中间都连着一层薄薄肉膜。但本该是脑袋的地方却空空如也,反倒是这张“皮”的中间长着属于面部的器官。   一口如同乌贼章鱼的内嵌利齿,一圈七只外凸眼球。被火光照耀似乎激起了它的本能凶性,那口利齿往外翻卷,期待着抱住猎物后一口咬掉她的脑袋。   “蓬!”艾门不想浪费时间,抬手一团神焰砸出去,直接让它在半空中完成气化。然后她退出去等这里的气味散去一些,继续进门,点燃了架子上的备用蜡烛。   房屋敞亮,照出一片血腥狼藉。满地都是吃干净的骷髅碎骨,只有在最中间还对着一些看不出形状的腐烂肉块。   “聪明啊。”艾门感慨,“力量差,敏捷高,知道自己出不去,在一定时间内难以找到食物补给,居然还在这里留存食物,有节制的维持进食。”   “我们快点去第五层好不好。”撒迦莉雅被恶心坏了,“这些碎肉有什么价值让你留在这吗?”   “有。”艾门趟过一地人骨靠近肉堆,用长剑挑起一块碎布片,“你看这个——像不像乌尔那胖子穿的外套?”   “我怀疑他死在这了。”她把布片甩掉,继续用剑翻找尸堆,“而一个人在逃亡时刻必然会选择带好自己最珍贵的宝物,所以相比起到处乱找还一无所获,我们不如——”   “啪嗒!”一本被血浆粘液包裹的书从腐肉堆里被挑了出来。   “……用这种方式碰碰运气。”   撒迦莉雅木着脸制造出一团朦胧水汽将书籍裹住,洗掉它表层的污垢后又驱动空气粒子将它风干,这才满脸嫌弃的拎起它,看到它的封面上有一行镶金字体——《自瑞亚那后被奴役的一万个王》。   “我不觉得这是‘乌尔之书’。”她对艾门道,“名字差的也太远了。”   “但它确实是棕色书皮。”艾门也不嫌弃它的臭味,淡然将书接过来:“看看内容就知道了。”   翻开书,她看到扉页上有一段手写的句子。它既不是亚门语也不是瑟兰语,属于一种极其冷门的古代用语。   “瑞亚那语。”艾门说道,“瑞亚那王朝是人族最早建立的王朝之一,它比辛萨还早好几千年,我之前读过相关的神话传说。”   “这个语言我并不是很熟……”她努力辨认那些字句,“因为流传到后世的文字都残全不全了,只能大概推测出是‘翻开此书的人会承受莫瑞斯王朝的千年诅咒’。”   “嗤!”撒迦莉雅喷笑出声,“那真遗憾,一千年的时限已经到了。”   “……我有八成把握确定这就是芬里尔提到的东西。”   艾门哗哗翻着书页。   “它有一半内容是用亚门语写的,包含大量地图和文字讲解,有了这东西就能掌握伊卡洛林近九成的矿藏!”   “那另一半呢。”撒迦莉雅好奇,“另一半是啥?”   “另一半……”   艾门皱眉,翻到书籍的后半部分。   同样是图文并茂,但由于是用莫亚那语写的,她大半都看不明白。   只能从手绘插图上揣摩意思,感觉它好像记述了一段隐秘的、关乎传承和坟墓的王家历史。   ————————   求……咳咳,票票我知道是不用求了。   那扣不扣一求弹幕吖~(星星眼poi) 第149章 比怪物更像怪物的人(186)   拿到这本大概率是“乌尔之书”的东西之后,艾门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乌尔有底气成为国王,以及为什么茉莉不选别的鸟巢“下蛋”,偏选盖坦。   他确实很有实力——即使忽略掉他对外吹去的一万军队不谈,光是持有这本书就足以使他在占领多佛尔后立刻武装出一支真正精兵。   能掌握矿脉动向实在太重要了,1779年的勘探工程师和地脉法师之所以地位高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能探索矿脉。而即使是他们在这方面的效率也极其低下,哪像他,直接有一本记述之书。   拿到书,此行的任务便算完成。但艾门依然记得她在第五层感应到的活人气息。在这恶心房间里放了把火,和撒迦莉雅继续来到宅邸四层。   四层没有人,连被困住的感叹体都没有。她们在书房找到了一本日记本和一些书信,内容是乌尔-盖坦对茉莉的埋怨和他与其他领主间的秘密协议。   断崖城的城主莉姆,毒烟城的城主海芬——他和这两个人联系最密切,言辞之中满是对他们的保证和诱惑,俨然是期望多佛尔的三大港口能共同出兵对付亚门。   “天真的男人。”撒迦莉雅甩掉书信,“他怎么敢奢求两个在立场上和他完全冲突的人出兵帮他?他就不怕这些人背后捅刀子,在合并之后砍他脑袋?”   “你并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这么想。”艾门看了看那些信,“别忘了,原本历史上没有我们也没有约拿,异种入侵也要到1000年后。有茉莉‘辅佐’他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或者有可能……这种事就是茉莉在建议他做。”   乌尔拥有的资源是绝佳跳板。但他真的没那个本事去当国王。艾门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茉莉不可能在起势之后还辅佐他,那他的价值也就尽了,最好的死法就是被敌人杀死。   除此之外她们没有其他发现,艾门想了想吩咐撒迦莉雅将日记本也一起拿好,两人顺着幽暗廊道辗转台阶,终于踏上了第五层楼。   “我发现他了。”艾门直接看向走廊中间的一处房间,“他似乎很虚弱,越靠近越能感觉到他的精神力在不断颤抖。”   “确实。”撒迦莉雅赞同说道,“这个距离我也能感到一丝杂乱不堪的生物波动……它阅读起来非常痛苦,就好像是——”   “好像是融合人诞生之初的身体变化。”艾门眯眼,前进的速度骤然加快,“他就在这里!过来!快!”   一脚踹开门,她看到的是一张熟悉面孔。   若姆-基恩的脸以一种特殊方式被呈现在她们面前。透过她们手里的拿着的火光可以看到他的皮肤血肉已经因为变异生长的原因在整个房间里蔓延开了——他的身体在这过程中演化成狭长的“根茎”,一根根手臂、腿脚以“枝桠”的形式从“主茎”上长出。这些肢体比正常比例细一倍左右,每一根都长达两米,并在其“枝头”末端会以手指脚趾的形式长出“延伸枝桠”。   而他的脸则镶嵌在这棵“植物”的最中央,依然维持着原本相貌,活像是一朵巨大畸形的向日葵剥了张人皮蒙在花朵上,那些缓缓蠕动招展花瓣俨然就是他新长的耳朵。   “……融合失败。”撒迦莉雅一口道破他的处境,“和第一次拟态变形类似,融合人身体变化的过程也需要大量能量。他把自己反锁在这里又没有储存任何食物,当最极致的饥饿袭来时他只能将目标放在那些墙角盆栽上,用本能——去借鉴它们的生命形态来维持存活。”   “这就是为什么他看起来比刚才的怪物还恶心但却能给我们‘人’的波动。”她看向艾门,“理论上他确实还是‘人’,他的身体内部有萎缩但完整的全套器官,只是换了种方式活着而已。”   “噢……”似乎是顺应她的讲解,也有可能是单纯被她们拿着的焰火给罩到了,“植物基恩”缓缓睁开脸上的眼睛。   手腕粗的血肉根茎支撑起他的畸形脑袋,将它抬到两米高,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们。   “这不是……艾门公主吗。”它看着少女嘶哑说道,“我知道刚见面就提这种要求很不合适,但能请您再靠近些吗?”   “我的身体正在欢呼雀跃。”它喘息着,身躯随着主茎扭动而轻轻摇晃,“我感受到了光!我还想要更多的光!当然还有水——如果可以我想喝水!!”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按照它的请求分别提供了更亮的火光和浓缩水球。   “你的身体现在有两个部分。”撒迦莉雅在检查完之后对它说道,“人的部分萎缩在你的……主茎里,在这基础上是你融合出来的植物部分,你已经可以通过接受阳光来转化能量。”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意识逐渐恢复,基恩开始真正展现出“人”的态度:“我当时只想要活下去,我还有殿下给的那么多钱没有花完,我不能死……我不想死……”   “……你打算拿这玩意怎么办。”撒迦莉雅低声对少女耳语起来,“当做实验素材一起带回去吗?”   “这不对。”艾门摇头,绕着基恩来回走动,“如果是按照目前我们掌握的‘721年人类族群对病毒的抗性’,他不应该这么快就被激发融合反应。”   “融合反应期”是异种感染体进入“塑形期”之前的“最后救赎”。如果没有进行该阶段则转化为异种,如果进行了则开始融合血肉。而现在她们接触到的进度最快的感染体也离“塑形期”极其遥远,没有道理基恩的变异速度比他们更快,居然在大部分人是“半感染体”的时候就开始融合了。   “基恩。”少女走回到“花朵”面前,忍着恶心凝视那脸,“告诉我你的种族,你所知道的族群传承,以及你自己认为的你和其他盖坦人有哪里不同。”   “您问这个是什么意思?”基恩的脸警惕后退,又忍不住光芒的诱惑凑近回来,“我的不同?让我想想……我母亲好像说过我们家族有高贵的血统,不应该被困在多佛尔海峡……”   “她有说你的血统高贵在哪儿吗。”撒迦莉雅跟进问道,“你的家呢?就在盖坦还是在别的地方?”   “我的家已经被亚门人毁了……”基恩的语气渐渐低沉,“我的父母死在一场遭遇战里,只有我逃出来赶到盖坦,通过七年的努力得到了城主大人的衷心信赖。”   “你问我高贵在哪,我答不出来。”它晃动脑袋,“但我带出来的东西里有家族传承的记述资料,就在我的房间里,你们可以自己去找。”   在说话的同时,它的茎叶和枝桠正在一点一点将两人包围。艾门察觉到这种变化,咳嗽一声:“嗯,那谢谢你的情报辅助。我们现在去找资料,一会回来带你离开。”   “离开?不……”基恩缓缓靠近过来,“我能感觉到属于人类的器官在逐渐苏醒……我能感觉到……除了光明外我还向往着别的东西……”   “比如你的身体,公主殿下……还请您不要介意,因为我足足有差不多六天时间没进食了……”   “嗤!”   他的嘴被一杆黝黑长枪直接贯穿,枪上的力道震碎了那颗脆弱花朵,顿时房间里脑浆四射,所有的枝桠都瘫痪了。   “可悲的家伙。”艾门对此不做多余评价。   她摇摇头,跨过枝桠走出房门。   “走吧,我们去找基恩的族谱。” 第150章 扫荡多佛尔(还债187)   由于宅邸里的残存生物被扫荡一空,这次下楼她们没遇到任何阻碍。很容易就找到基恩的房间,并快速从中找到了一份传承记述。   记述是手写的,非常杂乱,越是久远的年代笔迹越是难以辨认。因此她们拿到东西后决定径直离开,细节部分等回舰队再详细探讨。   出来后艾门一眼看到了搭在大门口的篝火堆。每处火堆边都围绕着几十个铺盖,朝向这边的位置还用碎石杂物搭建了掩体。   “基本功还挺扎实的……”撒迦莉雅听到她嘀咕了一句,“别愣着了,去睡觉吧。”   很难用语言表述清楚这句话对黑发少女造成的冲击,而更难用表述的是她发现她“理解错了”后被关在帐篷外孤苦伶仃的吹着夜风。   部队就在这样的气氛中过了一夜,第二天天亮,他们小心翼翼的横穿城区,终于把东西拿到了北部海滩。   因为研究的素材太危险,艾门不允许诺姬将它们带到船上。五艘船上的医疗团队只好临时搬东西住到岸上,借助士兵水手的帮忙在岸边建了排木头房子。   这里就是他们接下来的实验室。以后他们将会在这里工作休息,结束工作后或者想退出都要经受严格检查和极其漫长的观察期。   时间就这样过去一周。   舰队里的每个人都忙的要死。他们根本没时间利用舰船上的设施寻欢作乐,大批量的工作压在头上,所有人都跑上跑下恨不得一天能有40个小时。   首先是确保周围环境的彻底安全——既然已经决定了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内舰队不会离开这里,那这片海滩就需要再打造一下,把它变成一个坚固的堡垒。这方面安德雷斯每天都有带领部下在城中巡逻,一方面击杀那些“半感染体”,一方面他们也负责搜寻还能用的建筑材料和生活物资。   基础的岸边设施正在飞速建造,对周围的探索也没有拉下。塔拉玛斯卡的侦查团在外围散开,每隔四天回来一次负责传递情报,已经在地图上扫开了不少黑暗视野。   通过这些情报艾门知道病毒的扩散跟她想象中差距不大。盖坦城灾变时有小股部队翻山越岭去到平原,那些零散的怪物当然不可能只盯着平原上的那点“口粮”。它们中的另一些会在饥饿的驱使下继续前进,呈放射状探索这片地图,并感染路上它们能接触到的一切自然生命。   因此灾变蔓延的速度很快。断崖和毒烟两座多佛尔大港已经被确认为“失去救援价值”。那里的人即使有活的基本也即将转化为‘半感染体’,阿兰负责的救援队只能非常遗憾的放弃救援。   这支救援队中超过九成的人都是从平原上下来的那些佣兵。芬里尔和斯奎尔都在里面,他们现在为阿兰效力。   和塔拉玛斯卡一样,救援队也维持着“四天一归”的出行规律。奎林是他的首席教官,平时负责训练佣兵们的越野跑、负重和基础知识——教他们东西是因为他不想在第一次打靶练习时被友军击中,不过即使如此那一天他还是差点挂彩——有几名佣兵的老式枪械出问题走火,那些子/弹差一丁点打到路过那里的奎林屁股。   “我们决定在接下来的两周内彻底将多佛尔清理一遍。”艾门在又一次会议上给众人确立了阶段目标,“从盖坦城到毒烟城,这三座城市的威胁必须被全部肃清。不能留任何病毒残存下来。”   721年的历史已经随着外者介入而彻底崩坏。之所以只是崩坏而没崩溃是因为作为承接点的阿兰还活着。而撒迦莉雅说她感应到的身体碎片在最东方……这就需要她借助本土的力量一路打回去。   海路肯定不行的,不说在海上遇到攻击会多出四分之三的受攻击面,就是她想——她首先也得让下属将所有舰船修补完毕。   包括白珍珠号在内,五艘船现在都无法出海。损伤最严重的安妮女王至少需要一次大修。这决定了在至少两个月内它们都只能充当沿海炮台,对于海洋无能为力。   所以综合考虑,拥有海峡和南方山谷作为天险的多佛尔海峡必须被优先清理完作为基地。确保这里的完全安全后她会想办法联络那些同样有天险的西北领地,一方面尝试让他们加入盖兰去东方建国,一方面诺姬的团队也需要更全面的研究数据。   现在实验已经有了初步进展。根据这些人不眠不休的疯狂钻研他们发现并不是所有721年的人都能保持对异种病毒的“强免疫力”。这只是其中大部分人的特权,有少数人的表现要差得多。   “你们和文森特在那天的探索帮了大忙。”诺姬汇报的时候这样说道,“诺姆-基恩——出现在他身上的反常现象是比那本书更重要的发现。”   “我们研究了他的先祖姓氏。”她递过一张表格给金发少女,“在法尼娅的帮助下我们对照了那些名字,发现他身体里有极少量的贵族血统,他祖上是亚门的贵族。”   “而且不是一般的贵族因为那个人居然还娶过王室公主,目前我们有两种推论——第一种是他的贵族血统影响了他原本拥有的免疫力,第二种这种拖累是由他体内更少的亚门纯血所带来的。”   “所以结论是你们怀疑亚门贵族将这种影响传播到了一千年后?”艾门放下表格,脸上的表情有些荒谬,“他们要怎么传播?一千年后亚门人的人口总数加起来还不如瑟兰的一个郡。如果是生育繁衍带来的影响……一千年也就不到二十代人,更何况这二十代人对瑟兰的污染极其有限。”   “原本历史上最先被登陆的是瑟兰。”她提醒诺姬,“它们在针对瑟兰,这和亚门人没什么关系……我更愿意相信是约拿吃掉奇格兰和父亲之后通过水源污染了他们,这说法还更可信一点。”   “就是因为不能确定我们才需要继续实验!”诺姬用力拍着桌子,“我需要数据!大量的数据!光目前的实验体不足以建立数据库!我需要亚门人种的感染体!有纯血最好!”   “那你就有的等了……”艾门靠坐在椅背上朝她摊手,“六月之前想都别想,因为我们要派大量人手建立基础设施,还得想办法在尽可能少用本地材料的前提下修复舰体。”   “我知道……”诺姬伸手抹了把脸,“你还得驱使他们开垦田地……”   “我说既然事情这么麻烦你为什么不带着文森特直接去桑奎呢?”她不理解,“以你们两人的赶路速度这个过程可以被压到极限,你们直接过去拿到东西和数据带回来,我们尽快研究完然后宰掉阿兰离开这——这不比目前的计划要好多了?”   “我们要留在这里防备约拿。”艾门伸手在她头上摸摸,一副异常痛惜异常怜悯的表情,“可怜的奎斯特……我看你是算数据算的脑子傻了。”   送走浑浑噩噩的轮椅少女,艾门走出会议厅,在墙角看到了撒迦莉雅。   “干嘛。”她干巴巴的问她,“不去练你的小破枪在这堵我,你休想让我再答应你的任何要求。”   “不是要求。”撒迦莉雅严肃的说道,“是‘新的请求’。”   “那也不行。”艾门拒绝,“我再也不会相信你的花言巧语上你当了。”   “这不是文森特吗?”此时碧蒂斯从楼梯上下来,看到两人后立刻露出怪笑。   “我给你的建议怎么样?效果应该比之前好很多吧?”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撒迦莉雅看了看正在逸散出危险气息的金发少女,咽了口口水选择装傻。   “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   BiuBiuBiu~ 第151章 皇帝的心和妃子的命(保底)   “这都是我们来这的第三周了。”   目送黑发少女逃也似的离开,艾门撇嘴,瞪向女人,“我知道没有要紧的事你不会来,直接告诉我你有什么最新发现。”   “我们的格林船长似乎和某种金属有缘。”碧蒂斯说道,“他和考察队一起出去玩的时候发现了另一块影界幽金。”   考察队是由另一批专业人员组成的队伍,他们成立的目的是发掘出多佛尔附近——被记录在乌尔之书上的金属矿藏。   他们将用这些资源来修补舰船上影响不大的部分,还可以用它们铸造铠甲武器。   虽然用本地物质打造的东西会在脱离这块时光碎片后化为虚无,但他们可以只在这段历史里使用它们,真正重要的破损部位靠拆除船身上的其他金属来着重修复。   “殿下。”就在这时一道倩影从前端楼梯口冒了出来,看到少女后双眼一亮,“考察队那边有好消息。”   “我已经听说了。”艾门看看碧蒂斯嘴角的得意坏笑,伸手一招,将比比从裙子下面捞起来抱住,“好像是某人发现了属于本地的幽灵金属。”   “……法尼娅已经跟您说了吗。”阿尔贝蒂娜一怔,继续说道,“但她肯定没跟您说具体细节——那块幽灵金属是‘纯净’的,我们判断它还没有被使用过,可以自己设定坐标。”   “这意思是……”   “可以把坐标设置成‘从盖坦城到东部大陆’。”阿尔贝蒂娜的笑容慢慢消失,“也许这样您和文森特可以利用影界穿梭来加快行程,你们就……没必要和我们一起被束缚在这里了。”   “我也想起来我还有点事。”金发女人很快发现气氛变化,她也不打算留在这儿了:“你们聊,我先走了。”   她快步离去。把金发少女和阿尔贝蒂娜两人晾在阴暗狭窄的船舱过道里。两个人先是愣愣看着她走到尽头关上舱门,互相对视,视线在短暂接触后又分开了。   艾门有些头疼,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在避免和阿尔贝蒂娜——以及撒迦莉雅单独相处,就是觉得不好处理三人之间的情感关系。   她本来想着先冷处理:即趁现在大家都忙让三方都习惯彼此的存在,等这个习惯认知建立起来后再详细跟她们谈这件事,没想到关键时刻被碧蒂斯卖了,最不想面对的还是必须面对。   “喵~”两人都没想到,最先打破这沉默气氛的居然是黑猫。比比在少女怀抱里拱了她几下,这似乎是一种鼓励和督促。   “阿尔贝蒂娜。”艾门硬着头皮看向对方,“这段时间以来辛苦你了。”   五日鏖战,黑鳞火龙同样发挥了关键作用。每当她和撒迦莉雅逼近体力极限,不得不撤回船上休息的时候都是对方出来修补防线。   这直接导致棕发女人在战后昏迷,调养了两天才恢复过来。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战后活动的那几天没有看到她跟着艾门,一方面是她需要调养,一方面舰队也需要她来主管内务。   “当我决心要成为您的内侍总管,在今后生命的每一天里照顾您的时候,这种工作强度我就想象过了。”   阿尔贝蒂娜扯出微笑,“您不必谢我,因为这是我的职责……是我该做的。”   “……并不是这样。”艾门语气上扬起来,“我知道我在感情上是个标准的菜鸟,但这种事情一旦遇到了,我通常喜欢把所有东西都说清楚。”   “我喜欢文森特,阿尔贝蒂娜。”她的声音里透出坚定,让棕发女人心口抽痛,“我……我承认我被她的特质吸引,有点沉迷其中难以自拔……但这不代表我是个骗子!”   “我对你的承诺是永久的。”她这样说道,“无论是情感上的还是……身体上的,我对阿尔贝蒂娜的承诺永久有效,并不会因为我对文森特的感觉而中断掉。”   “所以我不希望看到阿尔贝蒂娜这个样子……”她微微低头,“不希望阿尔贝蒂娜,对我和她都开始疏远。”   情感问题困扰了人类成千上万年,即使在科技更发达的地球也没人能保证彻底解决。   忽视这一定律的艾门很快得到了“人渣反噬”——棕发女人对她的态度变得越发正式而不亲近了。   哪怕她依然尽职尽力的在完成工作,依然在面对她的时候会露出那副柔和表情,一有空就细心打理她的生活——甚至专门为她准备早餐,但像过去那样两个人腻在梳妆台前一边让对方给她编织发辫一边带着悠闲情绪缓慢聊天的场景……不再有了。   她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这阵子撒迦莉雅很喜欢频繁的往她那跑。   出于某种矜持和羞涩她每次都有拒绝对方的“借宿请求”,但那个影响……它落在旁人眼里的意义和之前比是完全不一样的。   因此她觉得有些对不起棕发女人。   而更让她感到憋屈和郁闷的是——明明她在这两段感情中都是“吃亏”的那方,可这种“对不起”看起来还是更接近“出轨的妻子在请求丈夫原谅”。   “噗!”走廊里响起一声轻笑,却是阿尔贝蒂娜看着她矛盾的样子笑出声来。   “殿下太温柔了……”她充满宠溺的在少女头上揉揉,笑着说道:“明明都制定出那种计划,下决心要当救世主了,情感上还是这么犹豫……这也太不像个大权在握的领主,或者说国王了呢。”   “您知道历史上其他君王是怎么处理情感问题的吗?”她对呆滞的少女展颜一笑,“我们就拿塞弗莉女王来举例子:从她继位直到身死,长达39年时间里她一共交往了八位情人。”   “这还不包括她的三次婚姻。”她煞有介事的掰着手指,“还不算那些风流野史里跟她有染的四位少男少女……”   “保守估计她这一生中在情感上至少有过十次恋情,但您看那些历史资料——有哪一篇是对她的私生活严加批评,抓着这一点指责她不配当一个国王的吗?”   “您和历史记述的那些君王比已经很忠贞了。”阿尔贝蒂娜继续说道,“我从未奢求过独占您的纯洁与美好,只希望能继续陪在您身边,为您的梦想尽一份力……就足够了。”   “阿……阿尔贝蒂娜……”   艾门嘴巴张的老大,她完全没想过棕发女人的“反安慰”居然这么硬核。   她的大脑运转差点再次宕机。   而在充分调动血液供氧并短暂将心脏温度拔高到8800°之后,她意识到——任何一个说出这类话的女人都是在撒谎。   如果有一种感情叫爱情,那它一定是自私的。   因为时代背景而得到的宽容在她看来就像一副劣质油画,它是虚假是谎言,一定会有真正的痛苦掩埋在表象之下。   于是她赶在棕发女人离开之前跨步冲上去抱住了她,隔着薄薄布料感受两人贴近的体温,蛮横说道:“我有准许你离开吗?”   “殿下……”阿尔贝蒂娜尝试挣脱失败,无奈说道:“我……我并没有为某些事情在闹脾气……”   “是吗?”艾门恶狠狠的搂紧她,学习她从书上看来的技巧,手指钻入衬衫缝隙。   “那你表现的可有够冷淡呢,我亲爱的内务总长~”   “明明过去看到我穿成这样都会贼眉鼠眼盯着看的,今天却表现的这么老实……你以为这种说辞能骗到我吗?”   “殿下!”阿尔贝蒂娜被她手指的动作弄的一抖,依稀想起来对方今天穿了一条非常纤薄的黑丝长袜。   微微偏头,勉强能看到一条笔挺大腿被长袜包裹。   尤其它搭配的还是白色凉鞋和吊袜带——这可是艾门过去觉得最繁琐最不愿意触碰的东西。   这副扮相配上这话,殿下的意思难不成是……   “向证明你没说谎。”   少女对她吹了口气。   “你不是喜欢舔这个吗。”   “给你机会,你敢吗?”   巨大的力量从怀中传来,她被瞬间震开,没等后退几步便被一片香风黑影扑倒在地。   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的憋屈和发泄,棕发女人的动作难得像撒迦莉雅一样粗暴。理智崩坏的后果就是她根本不顾少女的惊呼和船舱过道适不适合做这种事,张开一对宽大龙翼挡在中间,伸手握住她被丝袜包裹的脚踝就强制分开。   鞋子被扯掉,脚掌和空气接触的感觉令艾门倍感羞耻。   但偏偏因为紧张和害怕被发现,她又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类似的场景被她回想起来,让她热血上涌,小腹处的纹身逐渐发热。   最关键的,这时候反抗等于前功尽弃。   老实说……在被诱惑对象强制挣脱并反过来按倒在地上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在做的事是“皇帝调解后宫矛盾”。   但当她真正领略到那个后果,被强烈冲击顶到眼球上翻、趋近昏迷的时候她才发现:   虽然她操的确实是皇帝的心,可到头来似乎总是……妃子的命吶。 第152章 确定计划,瑞亚那遗迹(还债188)   这场紧张而又激烈的“交锋”足足持续了近两个小时。   艾门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私人船舱的,她只感觉自己的意识在云端飘荡,迷迷糊糊之际似乎被抱了起来,在经历一段摇晃漫长的混沌路途后被放在了床上。   第二天起床,她一睁眼就看到金发女人和阿尔贝蒂娜坐在桌边。其中金发女人端着茶杯悠哉看书,阿尔贝蒂娜则连这个时候都还在审批申请,继续她负责的内务工作。   “喵~”比比从床头跳下来,引得两人朝这边看。阿尔贝蒂娜和少女左眼对上,当即放弃工作跑过来,一把将她按回被窝。   “……我身子可没那么瓤!”对她这种过度呵护金发少女表示抗议。维多利亚神族本身在恢复力上就异于常人,不过是区区几次……那个而已,她想她睡一觉应该就能恢复了。   “我知道。”阿尔贝蒂娜在她头发摸摸,“但我让您别起来是有别的原因。”   “……?”艾门一愣,仔细感受了一下目前状态,这才发现她缩在被窝里的躯体赫然不着寸缕。   再抬头一看,狭窄房间的空过道上晒着她昨天的全套衣物。只是唯独不见了那双黑丝长袜,不知道被脱她衣服的人藏哪去了。   “如果你是好奇那双袜子……”碧蒂斯晃动折扇悠悠开口,“作为目击者,我有必要提醒你那双袜子已经失去了它的本身职能。”   “过度刺激一位龙类拟形者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她的脸上带有促狭笑意,“龙类的舌头本身就带有密集肉刺,如果你现在穿上它你会发现它从脚底到腿身到处都是撕裂的破洞……”   “法尼娅!”阿尔贝蒂娜叫了一声,一张俏脸涨的通红,“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个哑巴!”   “就连艾门的常用俚语都学会啦~”金发女人大笑起来,“你太可爱了俄塞纳,我本来并不看好你逆流而上,但现在我觉得你在这方面很有优势!”   “停!”艾门从被窝里伸出一只白嫩手臂,“你们先让我缓一缓——为什么这种本该是两个人的私密时段法尼娅会出现在这?”   她有些不明白事态发展:“还有,我昏睡的时候莉……文森特有来找过我吗?”   她特地换衣服诱惑自己的内侍长,主要目的是平衡三人间的微妙感情。要是在她昏睡时暗鸦小姐被阿尔贝蒂娜一顿冲含怒溜了……那她这次努力的意义就全无了哇。   “我是来找过你。”独特的磁性嗓音从门外传来,却是撒迦莉雅端着一盘吃食走进船舱,“不过这两个混蛋在一开始恐吓我,说你是身体不舒服才昏迷的。”   “结果恰恰相反,是因为太舒服才……”金发女人笑嘻嘻的看着她们,遭到一致瞪视后才收起折扇,规规矩矩的起身告辞。   “反正具体方案和计划书我已经送到,接下来你们自己聊,我去吃饭。”   三个人目送她离开房间,直到关门声再次响起,其中两个才放松神经松了口气。   “……!!”但没等艾门放松多久,她就看到面前凑上来一张俏丽面孔。它眉目紧蹙红唇紧抿,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愤怨。   “你天天拒绝我,却让这家伙趁虚而入。”撒迦莉雅一指旁边,下巴抬起,“我看你是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是侍奉谁了。”   “啊?”艾门被她的无耻震撼,这阵子在情感上得到的矛盾感集中爆发,脱口而出道:“开玩笑……明明我才是大领主!难道不该是你们两个来侍奉我吗?”   糟了——话一出口她便暗叫不妙——因为这两人的眼神好像突然都变的很恐怖呢。   “我们不说这个了!”她赶忙笨拙的转移话题,“法……法尼娅走之前不是说留下了什么计划书么?那个……阿尔贝蒂娜把东西拿来,我看她又筹划了什么东西。”   “就是这个。”棕发女人将一叠手稿从桌上拿起递给她,“是根据那块幽灵金属和乌尔之书里记载的资料新制定的探索计划。”   “我可以把这次理解为生活调剂,但你欠我一次,哈温。”撒迦莉雅却不打算放过她,傲然翘着腿在床边坐下,“记住,下次我找你的时候你可无权再拒绝了……”   “殿下有权在任何时候拒绝任何人的无理要求。”阿尔贝蒂娜坐在另一边跟她针锋相对,“即使是你,文森特。你最好别忘了正在和你建立恋情的人是瑟兰公主,她的身份比你高贵多了!”   “……”她们各自开始挤兑对方,看得艾门心惊胆战,在被窝里僵硬着身子瑟瑟发抖。   这种发抖来自两个阶段。第一阶段她以为这两人的关系会急剧恶化到不可挽回的程度;第二阶段是她发现她们只是在单纯拌嘴,害怕她们达成共识后想起来这边暂时还没穿衣服。   小腹O纹的在这方面的撩拨能力是最顶级的。因此即使她对阿尔贝蒂娜的控制力有——好吧就是因为在这方面毫无信心她才不敢在这时候让她们看到身体。   “殿下可是愿意根据我的喜好来调整日常着装的。”那边的唇枪舌剑还在继续,“你呢,文森特?别忘了感情上也有先来后到,如果是莱娜殿下我不会造次,但你么……哼!”   “什么先来后到!”撒迦莉雅双拳捏的咯吱作响,“即使算顺序,当初也是我先……是我先在教堂里亲了哈温!”   “至于调整着装……”她用审视的目光看向少女,突然俯下身子对她耳语:“记住,下次我找你的时候你要换上那身纯白礼裙和白丝长袜……我喜欢你在教堂里的那身装扮。”   “???”艾门被惊的目瞪口呆,她完全没想过平衡到最后会是自己成了“牺牲品”。   这算什么?   脚踏两条船的反噬代价?   荒唐话题最终被阿尔贝蒂娜强行中止。她摊开那张计划书用干巴巴的语气给少女念完,让她知道碧蒂斯是想要调整坐标后成立一支精锐小队去探索遗迹。   遗迹位置是伊卡洛林大陆的南部海域,位于它和无底海渊之间,有些偏向东南海的群岛王国。如果是从地图上看那些岛屿的轮廓很类似拉塔迪亚,搞不好就是拉塔迪亚的文明前身。   “她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先派人过去设立坐标。”棕发女人道,“你要镇守舰队肯定不能去,但可以由别人带着能做到的家伙一起去。”   “舰队里有谁能做到吗?”艾门没听明白,“即使那对兄妹留下了最基础的坐标铭刻法,但我记不得有阴影行者加入我们……”   “喵!”比比窜到床边扒着对她龇牙咧嘴,“喵喵!喵!”   “噢好吧我把你忘了。”少女揉揉小猫以作安抚,“确实可以……然后呢?精锐小队就可以利用坐标在两个地点做快速穿梭?”   “是这样的。”阿尔贝蒂娜点头,“至于精锐小队的人选,您和文森特因为配合关系是少不了的,其他人她说由您来定,最好不要超过5个。”   “为什么不能超过5个。”   “因为人越多在影界穿梭的时候越危险。”   “遗迹呢。”艾门又问,“她说是从乌尔之书里发现的遗迹……”   “过去未来之书里记述着古往今来几乎所有的文明学识。她和图撒一起破译了乌尔之书的后半部分,说那里有一个瑞亚那王朝建立的王墓。”   “所以我们这是要去当盗墓贼吗。”   艾门头疼的揉揉脑袋。   “那就干脆只选我们仨,再加上她本人好了。” 第153章 打磨阿兰(还债189)   拉塔迪亚人擅长分析、理解其他文明的智慧,并在极短时间内将它们消化变成自己文明的结晶。因此很多族裔都能从拉塔迪亚文明里找到自己家乡的影子,无论是风土还是人情,无论是建筑风格还是那独特的绕耳语言,拉塔迪亚人都将融合一词诠释到极致,就连他们自己都再也超越不了。   ————《伊卡洛林:以混沌为母的拉塔迪亚》   ——   碧蒂斯傍晚又来了一趟,向艾门详细解释了为什么要去当盗墓贼。   “我听说了诺姬的研究成果。”金发女人对她说道,“我很感兴趣,并决定为此出一份力。而我想无论是你还是她都会对‘更古代的人类能否抵御病毒感染’十分好奇,乌尔之书里记述那不是普通的王墓,如果它的密封手段真有记述里的那么奢华,甚至还有神主秘境……那我们搞不好可以以721年为时光基础,从那些秘境里获取古代人类的血肉样本。”   “我早就想到你不会眼馋那些陪葬品。”艾门点头,“可以,坐标建立后多佛尔出问题我们也能迅速回防,做好侦查就没问题。”   除此之外金发女人还带来了那块幽灵金属,它大概有一个拳头大,无论是体积分量都比艾门自己的那块要大很多。   当然艾门那块品质更好,只是它已经被铭刻过坐标,而且不同时空的影界幽金有使用限制,不然她还真想再去一趟桑伽罗碎片带,看看这块时光碎片的临界区有没有因为上面大面积死人出现暴动。   计划一经确立便开始高效运转。为了防备约拿的暗哨她在派遣“坐标小分队”时玩了一手真假难分。一共列出了二十支五人小队,每支队伍都带了一只娇小黑猫。   其中19只猫是在本地捡的,20支队伍四散从不同方向朝东部奔袭,即使他提前派人在中间拦截也需要花很大力气才能找出比比。   这件事一个月内出不了结果。她也就安心窝在北港基地,目视舰队里的圣焰骑士逐渐增加。   不过也因为大量的非战斗人员加入这个群体,继续用“圣焰骑士”称呼他们已经不合适了。霍妮建议只将这个称呼套给加入骑士团的战斗员,那些融合过神血的非战斗员则统一称为“圣焰之民”。   这个提议很合适,艾门没有限制她,让她通知其他部门在做书写的时候直接替换。然后就是联络西北地区的残存势力,确实有不少领主对这支突然崛起的强大军队很感兴趣。   断崖和毒烟已经覆灭。能逃的人早就离开,逃不走的只能在城中变成血肉怪物。为了杜绝继续扩大感染面积阿兰倒是非常果断:他在这些人当中仍有半数“半感染体”的时候直接下令放火烧城,不去管这两座城池拿下来会有多少财富也不去管这么做是否符合基本道义,就那么简简单单的两把火,将多佛尔三分之二的繁华一次性焚烧殆尽。   这让他招来了不少非议,不止那些加入的佣兵开始畏惧他,就连她本部的骑士团成员都开始对金发青年另眼相看。   现代史的加成是有巨大效果的。一开始骑士团里的很多瑟兰人都无法接受被史书欺骗——他们心目中的开国之王居然是个痞子。但随着阿兰逐渐用一次次胜利和非同寻常的行事风格在他们心里留下痕迹,那股被埋藏起来的憧憬敬畏便又生根发芽,使得他们自发对青年尊敬起来。   倒是阿兰对这种变化摸不着头脑。他不明白为啥烧了两座城所有人看他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这段时间你干的不错。”听完他的汇报后艾门点头,“那些佣兵学东西也非常快,这样下去很快你们就能取得资格去外地发展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阿兰的部队已经初步建立了现代(1779)部队的军纪军风。再加上侦查团不断从外地带回未经感染的人口,这支部队已经从最开始的220人增长到了400多人。   舰队带的工程师——也就是格林负责的考察团已经根据乌尔之书在附近发掘了一片矿脉。有这片矿加上两座城市灼烧后留下的“废料废铁”,这400多人都能得到这个时代最精锐的装备。   钢铁在这时反而不值钱了。过去只属于精锐骑兵的胸铠甲、精钢长剑、精钢枪头和箭头被成批量制造,更有超过两百名工匠在不分昼夜的编制藤条盾牌和打马蹄铁。完全可以说只要这400人的军事素养能跟得上,艾门就可以把他们打造成一支在这个时代无敌的军队。   毕竟721年……如果她没记错马具的技术还很简陋。一支骑兵搭配“经过时光考验的锻造技术”发挥出的战斗力肯定和通俗意义的精锐骑兵不一样,那强的多,一个几乎能打三个。   如此一来她也可以安心把这样的部队放出去打仗,他们可以以一种类似于佣兵但更接近流浪军阀的方式在中部荒原上串联起一个个零散阵地,就此为接下来的挥军东进建立基础。   “我们接到了蒙沙领领主卡塞尔送来的求援信。”阿兰说道,“蒙沙领有三分之一的城区面积是成半圆形包裹中央的湖心堡垒。灾变发生后大批量的平民被他们撤入堡垒,目前还有大概600人口在那里抵御怪物入侵。”   “信在这里。”他取出一张褶皱皮纸和一根箭,“他们就是这样把信发出来的。”   艾门拿过信看了看,内容不外乎就是他们内堡的食物储备快撑不住了。希望外界人族能伸出援手帮一把,去其他地方叫人过来一起救援。   “斥候带来的情报是那些感染体并不特别怕水。”阿兰继续道,“蒙沙领内堡在湖心中央,那湖的极限深度大概有二十多米……目前那里汇聚了大批量被吸引的感染体,其中有超过五十头已经进入塑形期,非常危险。守军是依靠高大城墙和地形优势才能维持防御,但根据那些异种的突变速度,我觉得他们接下来不可能撑过十天。”   “这件事你去找安德雷斯和奎林商议。”艾门把信还给他,“我可以给调拨一批骑士一起过去,但你记住关键时候千万不能优柔寡断。”   “优柔寡断是指……”阿兰有些不太明白。   “我听说你放火烧城的事迹了。”少女和他对视着,“他们很多人说你内心冷酷外热内冷,你个人对此有什么感想?”   “我不觉得。”阿兰摇头,“那些感染体即使有一些部分还保持着人型,但他们毕竟已经是怪物了。烧死怪物是理所当然的,为什么能说我内心冷酷?”   “那要是换一种情况,他们还没进入‘畸变期’,在外形轮廓上依然还是完整的‘人’呢?”少女问道,“在这个前提下告诉你不烧就会逃出一城怪物,你还会像当初一样放火烧城?”   “我……”阿兰卡壳,终于渐渐明白了少女说不能优柔寡断是什么意思。   “你还不习惯成为一个领导者,这我理解。”艾门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但你要记住,一旦你选择背上了部下对你的无条件信任,你就要为那400多人的生死负责。”   “……我知道了。”   “我给你支持是我信任你。”艾门眯眼,“十天之内,我希望你能完整将所有部下都带回来。”   阿兰离开了,带着从未想过的沉重心情。   少女在船舷上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发愣,但她知道这种磨练对青年来说是必须的。 第154章 恐吓者(保底)   时间过去一个月,撒迦莉雅最终也没能在小队动身出发前让艾门穿上那套白纱礼裙。   少女给出的借口是这段时间需要做一些“只有艾门才能做的研究”,需要保证私密空间和足够的体力。所以这段时间无论是撒迦莉雅还是阿尔贝蒂娜都没吃到肉,只能每天巴巴的看着她饱饱眼福。   这一点不得不说艾门将近二十年的女性生涯给她带来了很大改变。她受到的那些良好教育——比如美术、逻辑以及对心理的研究让她能轻易选出合适的衣物。而恰巧她曾经的男性经历又让她深刻理解该怎样搭配才能带给人那种“明明很保守但就是忍不住想歪”的矛盾憋闷感。这导致已经真正跟她确立关系的两个女人成天到晚都得面对她换着花样的“黑丝+凉鞋”或“衬衫+眼镜”,真真是得用莫大毅力才能忍住不强行动手,成天到晚都找机会在空暇时间跟少女搭话,想要尽可能的跟她再多相处一会。   而艾门——她很满意这种撩拨的效果。因为她算是看透了:这两个人在跟她交往的时候都是不自觉将自身摆在“男性”位置上的。那她针对这个思维选择理论上更撩“男性”的服装,带给她们的憋闷感……那种只能看着却不能碰的抑郁感肯定会更强更烈。也算是对之前那些牺牲的复仇,小小对她们报复一下。   “但是你研究的都是什么?”出发前的倒数第二天,撒迦莉雅忍不住在餐厅里截住少女,“生物?星相?我根本看不懂你笔记里的数学公式……”   “你当然看不懂。”艾门一边切割猪排一边轻笑,“那是一种被称之为‘物理’的学科,在目前的纳米亚应该还没有迸发萌芽。”   “‘物理’?”棕发女人端着盘子在旁边坐下,看看一脸懵逼的黑发少女,试图努力去理解它的意思:“听上去像是名词的拼凑……它研究的是什么?事物的公理?”   “勉勉强强吧。”艾门放下餐具,拿起杯子喝了口水,“你们可以把它理解为对万物规律和结构的解释,老实说我对这东西也才刚刚入门。”   “就比如这个杯子。”她看到两人还是不太懂,便拿起水杯作为范例,“假如我把它从这里丢到地上去,它为什么会往下落而不是往上飘,我拿起它使了多少力,它接触地面时产生的碰撞力……这些都可以通过数学工具表现出来。这方面它和能量学有些类似,但区别在于能量学里占大头的是魔能粒子,而魔能粒子在‘纳米亚的物理学’里并非是不可替代的。”   “还是不懂。”撒迦莉雅和阿尔贝蒂娜一齐摇头,表示她们无法想象魔能粒子这种堪称万物基石的东西要如何替代。   万物都蕴含魔能粒子,人的体内也有魔能粒子。她们日常吃的东西里存在粒子,不光掌控者施法离不开它,即使是融合生命自然诞生的“生物粒子”严格来说也只是它的一种变种。   所以这样的东西怎么可能被取代呢?取代这样的东西就好像对一个人说“水”其实可以换成别的元素。那他要怎么在短时间内幻想这个元素?这可能吗?   “这样说吧。”艾门继续解释,“魔能粒子确实构成了万物,但它只是一种附加元素,强化了一些现实中反馈的物理现象。很多人觉得世界离开魔能粒子就无法存在,这个其实是一种误解——我承认我目前也不知道所有粒子消失会发生什么,但我们不妨做个假设——如果所有粒子都消失了,那万物本身的质量比很可能维持不变,它可能依然是我们看到的样子,只是没了粒子而已。”   “没有粒子的话,魔能技法就无法构筑了。”阿尔贝蒂娜喃喃说道,“所有的力量将会重新洗牌,即使是根源之力也抵不过一把装满子 弹的转轮手枪……”   “但这是不可能的。”撒迦莉雅眉头紧皱,“你不能在没有依据的情况下胡乱假设,否则我也可以假设说‘如果宇宙里没了某些元素会怎么样’……这只是空想,你证明不了。”   “这门学科就是为了研究和证明它们而存在的,文森特。”艾门倒是很有耐心,“你看——这样的研究甚至比七阶以上的法师需要掌握更多知识,你们不觉得这个过程很有趣吗?”   “不觉得。”两个女人一齐摇头,均表示无法理解她的这种特殊浪漫。   “那殿下这段时间‘闭关’研究的就是魔能粒子消失的假设吗。”阿尔贝蒂娜好奇问道,“您研究这个是想做什么?”   “当然不是这个,这只是我举的例子而已。”艾门摇头,“其实会有这种想法只是我觉得这段经历很奇妙……忍不住想通过得到的数据来计算一下时间海的数学模型。”   “……”撒迦莉雅和阿尔贝蒂娜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的嘴唇都撇了下去,两双眼睛里除了茫然还是茫然。   “时间在物理中是有很多种的。”艾门拿出笔记本给她们展示名词和公式,“通常来说我们不将时间称为一种‘东西’。我也是突然很好奇,那些神是怎么控制这种力量来制造神主秘境的。”   有些东西不深究没感觉,深究起来就是会觉得很奇妙或者不太对劲。按照她目前得到的情报神主秘境的诞生也是借助了“母树枝桠”,它和临界空间一样是独立的时空。而临界空间又无法完全确定是否和她现实的时间相一致。这就导致了一个问题——如果它们都是受到同一要素的影响才生成的,是什么导致了它们的时间流速各不相同?   欧锦城是临界空间,它和外界真实时间的误差大约有一个小时。   阴影界也是临界空间,但它和真实时间几乎没有误差。那点误差大概需要过十几万年才会拉出不到一秒,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那是什么导致了它们的不同呢?艾门思来想去只能想到那片白雾——她好奇是时间海造成了这种偏差影响。   那时间海又为什么会造成这种影响呢?明明它已经被证明了只是“过去的记录和未来的推演”,是虚幻而朦胧的真实投影,但它为什么可以影响搭建在真实夹缝中的临界空间?这个原理又是什么?   艾门好奇,她试图通过自己拙劣的物理学功底去弄清它们。于是她用数学工具去套一路走来的那些时间数据,将在时间海里的航行想象成穿梭虫洞。   结果说不上坏,她确实得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类似于莫比乌斯环的怪诞公式。但也说不上好,因为她完全不理解这个结构是什么意思。   如果把它放到宇宙中,假设肉眼对它可见,它看起来应该是一个收缩的桶。   这和虫洞的结构很相似,但她看到的风景却完全不是这个样子。   “殿下。”就在她们聊天的时候突然有一名餐厅侍者小跑过来,“外面有个疯子想要见您,我觉得您最好派人拦住它,或者干脆回避一下……”   “笑话。”阿尔贝蒂娜先不爽了,“这可是殿下的船!他对殿下想见就见?你们不想他这样还要殿下回避?……这凭什么?你的脑子是烧糊涂了?”   “我今天非要见她不可!”就在这时餐厅外的走道里传来一阵隐约喧嚣,“放开我!我没疯!我要报告的事情非常重要!你们算什么的东西——快松手!叫你松手!”   “我大概知道那是谁了。”艾门微微一挑眉,“让他进来,我想知道他发现了什么这么激动。”   贝尔纳松——整支舰队仅存的不愿接受神血改造的三人之一。   此人不但是高级工程师还具备深厚的械能修养,今年大概是68岁。看在他年龄的份上大家通常不跟他过度计较,而且他过去也帮过舰队很多忙,不少人对他都挺尊敬。   有她的默许,贝尔纳松很快被侍者带了进来。   68岁的老男人身材已经开始发福,他留着蓬蓬胡须和长卷发,穿上破旧的礼服往那一站估计就能冒充课本上的大科学家。   “夜安,尊敬的殿下。”贝尔纳松对她恭敬行礼,“您还是如同辉光般美丽,用星辰夸赞您的美都会使它受到玷污……”   这家伙是很尊敬她的。这方面他倒是和大多数学者一个样——喜欢对统治者表现出恰到好处的尊敬但绝不接受对其彻底效忠。   “直接说内容。”艾门已经见惯了这套,“我时间很紧。”   “很多人都不相信我。”贝尔纳松抬起头,一双浑浊的眼睛里精光爆闪,“但我必须向您汇报,我们的行为正在招致世界反噬。”   餐桌上的三人互相看看,一致觉得他是疯了。   “这阵子我加入了近海巡逻队。”男人继续道。   “到底是不是危言耸听,您自己去巡视一下周边海域就明白了。” 第155章 前往遗迹(还债190)   在贝尔纳松的带领下艾门三人跟他走出船舱,来到宽敞而又有些杂乱的战舰甲板眺望近海。   从表面看这片海似乎看不出任何名堂,但艾门看了看满脸严肃的贝尔纳松,加热身边的魔能粒子,缓缓从甲板上飘到一海里外的平静海面。   时间已经入夜,只有月色星光在给她照明。少女闭上眼睛将精神感知投入海底,数秒钟后终于不自觉的眉头一皱。   为了确认没感应错她用一滴血划出神焰火星,将这火星投入海面。看着它一路往下沉,将那些不知不觉靠到附近的庞大黑影照出轮廓。   “那是什么?”撒迦莉雅刚好飘下来,看到那些轮廓后吓了一跳,“海怪?异种?”   “不是。”艾门摇头,“只是一些沉船残骸而已。”   两人回到白珍珠号,派遣巡逻队对附近海域的海底位置做了一次全面而又彻底的清查。反馈回的数据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在之前的数个月内附近海域差不多凭空出现了33艘沉船残骸。   之前艾门两人看到的残骸不过两艘。它们太破旧也太苍老,原本还能在海底航行的船身在行驶到近海海域后便直接肢解,被海底岩石磨成了几块。   所以才有了她们看到的黑影轮廓,所以它们才没有露出海面。而它们的数量可能还没有达到上限,可能依然有更多“幽灵船”在从海底朝这里自发航行。   “这是什么道理?”甲板上一片人声嘈杂,每个人对这一发现都感到相当不安。他们可能有足够的勇气去对抗异种怪物,但他们其实也很怕这种摸不着痕迹的灵异事件。   “已经探明白了。”半夜的时候格林-腾斯驾着那条小船回归白珍珠号,和上面坐着的每个人一样穿着一套特质潜水服,“那些船都比较怪异,相较于这个时代来说是这样的。”   “因为它们的船身结构里蕴含不少钢铁。”他抹了把湿透的头发,犹豫说道,“加上其他金属总含量大概在舰体的两成,这对721年的人来说已经是足够先进的造船工艺了。”   “谢谢你格林。”艾门对他点点头,“接下来的交给我,你带你的人回去休息。”   “你发现了什么了吗。”撒迦莉雅看到她低头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我之前听法尼娅提过你们曾经有类似经历……你觉得这些沉船残骸会不会又是约拿搞鬼?”   “那是在时间海之外。”艾门鄙视的看看她,“将时间海本身的现象在内部复刻意味着在过去时间里再造时间,他要有这种本事我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全完蛋了。”   她之前对时间海的模型计算除了得出那个不知所谓的结构外还有额外发现——就是她真正知道了想要控制“时间”需要怎样的力量。   如她所说,纳米亚的魔能粒子是万物基石。但它只是增幅了所有物质,并没有改变它们的物理性。所以现实中存在的科学论述在这个世界依然通行,不止青霉素,物理学对时间的研究也是如此。   空间在概念上和时间是一体的,母树枝桠能控制时间甚至拓展时间空间创造临界区固然是一种诡秘的伟力,但如果用物理学去剖析它,它可能也就是一棵“活在更高维度的会思考的树”。   人类看不见它,就像画中人无法看见立体的世界。对人类来说牢不可破的一切规则在高纬度的生命体眼中可能只是一种“日常”,也许那棵树可以轻易做到回溯过去——在真实时间里进行的那种。   所以约拿当然不可能有这种本事。它跳出时间海的规律完成“本我意识”靠的只是“在真实时间概念上他和奇格兰共用一具身体”且“神主投影有完善独立的自主特性”——是靠着这两个关键特质才做到的这点。他光是这么做估计就很费力气了,如果在这基础上还能再造其他时间,要么他已经成神,要么他又得到了一根母树枝桠。   这两种可能随便达成一种,她和整支舰队都不可能还好好的。那艾门只能相信他没这本领,她觉得这些船只移动应该是一种比较罕见的自然现象。   “721年的时间线上,纳米亚海底大陆架可能发生了磁场紊乱。”她淡淡说道,“格林说过这些船的特征是总金属含量远超标准,也许它们就是受磁场牵动才开过来的。”   “虽然我听不太懂,但我觉得你的分析很有道理。”撒迦莉雅跟着点头,“那么最终问题要来了:它们为什么不忘别的地方开偏要到这?是因为这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铁吗?”   “……没有理由是这个原因。”   艾门让一些水手取来船上的罗盘指针,发现它并没有任何晃动。   “看起来像磁场……但如果真是磁场,我应该比贝尔纳松更早发现……”   掌握星辰拟态法之后,她对地壳磁场和周边魔能场的感应要比之前深邃的多。   她估计这是因为——拟态成一颗陆地星辰后自己同样具备一些对比脚下星球来说“微不足道的相近特性”。这导致她对所有星辰的结构了解和环境感应都暴涨了。   如果是在原本地球身处的那片宇宙,排除氧气和引力问题后她估计自己都能凭肉身探索整片星河。   因为那时的她在性质上就接近于是一个天体,具备它的一切特性。而如果她强大了她甚至能尝试捕获小行星碎片,在几十万年的时光里把它们凝聚成卫星,就像地球环绕太阳那样对着自己不断运动。   “晚上好,小可爱们。”金发女人打着哈欠钻出船舱,“我听说外面发生了灵异事件,是怎么回事?”   艾门将目前发现的东西都跟她说了,她顿时一愣道:“听起来像某个神经病人的恶作剧……你们有把那些残骸的位置标记出来吗?”   艾门也是一愣,她刚才在思维盲区,这个想法倒是没提起来。   于是她赶忙找到一张空缺的海图,按照巡逻队提供的坐标讯息将那33艘幽灵船——或者它们的残骸给标了出来。   33个点,其中似乎蕴含着某种规律。抱着这东西艾门和其他几人研究了一夜,但一直到天边泛出鱼肚白她们也没弄懂要怎么串联这些点才是正确答案。   “我受不了了……”撒迦莉雅对学术的耐心不足以支撑她为此通宵,“我先回去睡一会,要知道我从前天开始就没合过眼……”   “都去休息吧。”看她这样艾门兴致也低沉下来,“暂时研究不出来那就不研究了。先把这张图封存一下,等过阵子从遗迹回来再对付它。”   “那要是在那阵子里还有船只朝这边来呢?”碧蒂斯问她。   “标记位置后清理掉。”艾门这么说,“这些船修好后也是要出海的,要是被这些东西把近海堵住就不好办了。”   这么说着,三人离开了那间储存资料的私密会议室。   那张标记有33个位置点的海图就那样摊在桌上,没人关心它到底象征着哪些东西。   ……   两天后,遗迹探索小分队换好衣服整装待发。   她们一共也就四个人,除了金发女人神经兮兮带了一堆大包小包外其他人都是轻装上阵,只带了武器护具和两天分量的干粮小包。   四只手按在被带回来的幽灵金属上,只一瞬间,时间海远征舰队最重要的四个人从房中消失。   她们计划在一周内回来,如果可以更早就北上桑奎,试试看有没有机会找到撒迦莉雅的身体碎片。   ————————   贪睡了一会,第三更算到白天给吧。 第156章 扭曲的弧线(还债190)   身体受到空间挤压,四个人只觉从头顶到脚底被扯了一下,整个世界拉长变暗,天旋地转后进入一片无边的黑暗。   她们仿佛遁入了“地底”,正在以仰视的角度观察船舱的一切。而原本在“地上世界”具备色彩的图像在这里只有纯白剪影,就像街头艺人玩的影戏,充斥着一种不真实感。   只是因为这片黑暗被放大了太多,不真实感很快变成了类似失重状态的心悸感。除艾门外的另外三人很快发现那些白色剪影距离自己越来越远,似乎她们正在不断下坠——朝着这片无底黑暗。   “这里就是影界吗。”撒迦莉雅也是第一次得到这种体验,她抓着少女的脚踝跟在后面,喃喃说道,“普通人贸然闯入……恐怕会被吓疯掉的吧。”   对于她来说,再恶心的怪物带来的冲击感也就那样了。外形上的恐怖和心理类恐怖并不能让她感到害怕。   但这片黑暗不同,俯视着那片黑暗她会以为自己从来没有移动过,交替降临的失重感和落地感让她不舒服,无可抑制的对这片未知领域升起一丝惊惧和敬畏。   “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的风景,我在亲自下来前可从未想过。”碧蒂斯说道,“如果真的有造物主,那它一定是个浪漫的人呢……”   她抓着棕发女人的肩,而后者抓着艾门的左脚脚踝。金属坐标被艾门抓着在前方带路,四个人就以这样的方式在暗中穿梭。   “文森特。”穿梭途中少女怒视右侧身位,“你要摸就好好摸,别拿指甲在那乱刮!”   四个人的装扮差不多,都是暗色调的紧身皮甲。只不过碧蒂斯和阿尔贝蒂娜选择了长裤+靴子,撒迦莉雅和她都选了继续丝袜。   这是由于能力差而导致的着装差异。对金发女人来说如果她也能穿着高跟鞋在山地上如履平地,她是怎么样不会选那双“又热又捂”的长筒皮靴的。   撒迦莉雅这么选是因为对身手有足够自信。艾门就更厉害了。她不光有更强的自信,最关键的,其实穿什么衣服对她来说都没区别。   反正日冕战阵最大功率开启后这些衣料都得烧光,而平常状态下能摆平的战斗它们也没机会发挥原本的“防护功效”。那它们和普通衣物确实没区别,穿着还不如后者好看。   就是因为这个,艾门只是挑选了一件带有裙甲、在肩膀侧腰附有暗纹的紧身护具。裙甲下方她套着短裙,再下面则是黑丝裤袜和带点高跟的露趾凉鞋。   这搭配其实毫无讲究,就只是兼顾了好看和舒适。但她忽略了在穿梭过程中自己是要当“老司机”带路的,这么穿等于给两个不法分子顺路揩油。   敏感的脚踝被黑丝包裹,被人捏着免不了会有轻微摩擦。那种搔搔痒痒的悸动撩的她浑身难受,更别提抓她双脚的两只手还总是做一些多余动作。   阿尔贝蒂娜还好,只是偶尔才忍不住搭上另一只手在她脚背上摸摸。撒迦莉雅就过分了——她出声提醒的时候对方手指已经钻入凉鞋,似乎是有意恶作剧的在挠她足心。   “我是在提醒你。”黑发少女轻咳一声,在黑暗中还是习惯性伸手指了指上面,“你看上面的白色影子,像不像我们之前研究的幽灵船?”   黑暗里伸手不见五指,但她知道其他人这时一定也抬头看了。   “真的。”左边传来碧蒂斯的声音,“33个异类剪影……但从这个角度看它们的位置完全变了?”   “好像变成了一个圆弧……”阿尔贝蒂娜也发表看法,“而且似乎是双层影子叠出来的。”   “不要岔开话题!”艾门恼怒她们居然用这种劣质手段,“你们要是再乱碰,我就一蹬脚给你们都甩下去!”   剪影的变化她也看到了。但她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值得深究的。   两片时空互相凝视,看到的景象出现扭曲是正常现象。要是那些点能在扭曲后组成一个字她是会注意,但那只是一个圆弧而已。   “另外你们尽量保持安静。”她缓了缓又说,“阴影界的生物对声音很敏感,现在在浅层区可能没什么关系,接下来直到脱出之前最好别再发出任何动静。”   可能看她是队里唯一一个有经验的,其他人总算安分下来。虽然时不时还是会有小动作在她脚踝附近蹭来蹭去,但这种程度的骚扰艾门觉得还能忍耐。   “到了。”观念里又过了将近一年时间,艾门感知到前方有坐标和手中幽金发出共振,“准备迎接冲击,倒计时开始,三……二……一!”   “嗡!”伴随一阵轻微震颤,四个人被从一片植被的阴影里挤压出来。那种突然获得重力的感觉使她们都产生了强烈眩晕,摔倒地上后姿势一个比一个不雅,而且老半天都爬不起来。   “我们运气还是不错的。”艾门趁没人注意赶紧将臀部从黑发少女脸上挪开,“路上并没有遇到任何影魔,可能也是因为这块幽灵金属纯度不高。”   “手表显示的时间是上午10点45分。”她站起来环视这片丛林,“我们在黑暗里穿梭了大概3个小时。”   “从多佛尔到这边正常走至少得好几个月。”金发女人忍着眩晕感靠在树上,一边闭目养神一边感慨:“利用阴影穿梭居然这么快就到了,真想弄清这个原理……”   “类似于虫洞跳跃吧。”艾门从腰带里取出探险队绘制的岛屿地形图,“我曾经在里面遭遇过影魔……那东西在抓到我之前我观察它是‘一个平面’。也许我们在穿梭影界的时候也是一个平面,而虫洞就是将这个平面弯曲起来,在中间打通一条空间路径。”   一边说她一边根据绘制的地图往东边转,不出意外在穿过两片树丛后来到了一处海边断崖。   断崖下是有海浪拍击,举目眺望,黄金沙滩、碧海蓝天的自然美景映入眼帘。而她们此刻就是在高地森林的边缘地带,只要绕一小节路就能抵达目的地——探险队标出的人类村落。   “那么这里就是拉塔迪亚了?”撒迦莉雅来到她身边站定,“我父亲说过我是拉塔迪亚人……但我还从未来过这里,这片……我的故乡。”   “这时候应该算不上你故乡。”阿尔贝蒂娜来到少女另一边,“721年的拉塔迪亚文明尚未完全成型,这是片群岛,上面只有一些原始村庄。”   “去把法尼娅拖来。”艾门拿出笔在地图上做了个记号,“我需要她破译的遗迹地图来对比这个。”   “快看那边。”撒迦莉雅在她肩膀上拍拍,“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是火?海滩对面的那片森林后有人交战?”   阿尔贝蒂娜已经窜回树林找人去了。艾门顺着她指的方向仔细凝神,确实看到有淡淡黑烟从远方升起。   “有大海做屏障病毒不会在几个月内蔓延过来。”   她二话不说收起地图就跳了下去,“而这片海域因为离大陆很近从很早起就是海盗们的定期补给点!一定是那些混蛋在劫掠村庄!”   “动作快点!”她回头叮嘱,“遗迹还需要那些本地人带路!不能让他们都死光了!!”   ————————   补上第三更,晚上之前应该还有一更(算18号的)。   顺便打个预防针,21号到26号要来回韩国一趟,那两天可能只有1-2更。算每天七八千的话是来得及18W,我会尽力在那两天也多写一点。 咳,久违的延期几小时更新通知   不知道为啥下午头有点痛,写了一点撑不住打算先去睡一会。   缺的等起来补吧,通知下免得有读者苦等,就酱。   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 第157章 智慧后裔(保底)   庞德在伊卡洛林的东南海域做海盗起码也有头十年了。   他年过四旬,正处在成年男子最壮的时期。狠辣风格和缜密心思让他在四年前夺下了船长宝座,从此成了这艘铁牙号的主人,经常开着它在附近海域来回转悠。   而他也不是南海唯一的海盗,这里至少有十多支海盗团活跃频繁,就等着在贸易季节劫掠船只。造成这种乱象的原因是亚门人的海军力量并不强,和他们在陆地上所向披靡的“暴风眼”相比,他们全部的海军力量加起来可能还打不过未来瑟兰的北海舰队。   北海舰队连一艘大型战舰都没有。老早就被吐槽为流放之地。连这种舰队都比不上,亚门海军的战斗力可想而知。   他们充其量也就是在能调配的力量上比海盗多些。要是把南北海域所有的海盗船集结起来,他们可能连数量优势都要丢掉。   所以海盗根本不怕他们。有些大型海盗团疯狂起来甚至还会劫掠军舰,直接强夺亚门人的武器补给。   不过庞德是没这个资本的,和那些至少拥有三条船的大势力相比他的力量还很弱小。非贸易季节时他可以四处转悠碰运气,一旦进入贸易季节,他这种海盗团是禁止进入“猎场海域”的。   这是三大海盗团联合发布的“海盗公约”。毕竟每年贸易季能抢的船只就那么多,做的太过火,那些商人不干了怎么办?他们当然得严格控制劫掠的力度。   每年春季到夏季末,这是南海的贸易季节。这段时间海水温暖且风暴不多,正适合商人们在海上跑货。庞德知道十艘货船哪怕只有一艘到达目的地其背后的主人都能赚钱,因而他越发痛恨大型海盗团垄断生意,却因为缺少力量而无可奈何。   每当那些知名海盗进入猎场大快朵颐的时候,他和他的铁牙号只能在偏远海域远远看着。唯一的进项是看看附近岛屿还有没有漏网之鱼——毕竟奴隶生意也挺赚钱的。   南海的奴隶市场比北海好。虽然庞德并不知道那个原因,但这里的土著居民确实比北海更多更壮,干起活来也更有力气。那些黑皮肤的土著奴隶在很多商贩和海盗口中被流传为“黑黄金”,这已经是极高赞誉。而他今早出海的目的就是想要找到一个黑奴部落,这是贸易季节留给小海盗的仅剩汤头。   “真可惜。”他当时抱怨,“要是能给我遇到一艘满载的货船就太好了。”   奴隶的价值高是高,但对小海盗来说不好出手。庞德没有岸上渠道,即使捕到奴隶也只能贱价卖给大海盗团。由于通缉他们的黄金无法在正常港**易消费,这种买卖通常是以易物的形式进行结算。这也是为什么那些大海盗愿意在贸易季让出后方猎场——对他们来说货船上的物资更重要,那些小海盗不过是他们放出去的猎犬而已。   残酷的现实,所有人都心照不宣。所以庞德需要“更努力”,因为他还差最后一笔钱才能买到第二艘船。   所以当他被告知有一支探险小队在前方群岛失踪时才会这么兴奋——根据他多年来的海盗经验,他们多半是遇上原始人了。   铁牙号的风帆转向,飞快驶入群岛内嵌的天然港湾。这些海盗趁退潮胆大的将船开到海滩上,一个个手持武器和火把跳将下来,在庞德率领下分为三路探查丛林。   翻身的希望正越来越近:他们很快发现了同伴留下的求援痕迹,根据大范围的排查搜索发现海岛丛林内存在着一个隐蔽村落。   更令人惊喜的是这不是一个黑奴村落。在这里生存的居民肤色偏白眼窝较浅,看上去类似于极东人种和中西部人种的特殊混血。   这个发现让庞德很高兴!因为这样的奴隶因为珍惜在市场上价格更高,如果他运气再好一点能遇上长的不错的美人胚子,光这批奴隶的售卖价格就比得上劫掠小型商船了!   “别轻举妄动。”他按捺住兴奋命令部下,“分头,从三个方向将他们包围。我们的人手不足够在全岛追捕他们,最好等他们自己回来,在午饭时间开始动手!”   时间在等待中分秒流逝,很快,村落里外出劳务的村民开始三两归家,看上去对外敌入侵毫无防备。   早已等不及的庞德迅速带人冲了出来,然后出乎预料的——中了这些村民的埋伏。   隐蔽村落的三条出入口的都很狭窄,三支海盗各自遭到了淬毒箭矢和火油的攻击,第一波冲锋损失惨重。   还是疯狂的庞德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率领他那波人不计代价突破进村,踢翻他们储备的油桶,直接在村落里四处放火。   滚滚浓烟中大火蔓延,这些村民的行动开始混乱。很多人想冲上来救火却被海盗用弓弩钉在地上,整片战场的局势从这一刻开始朝海盗倾斜。   最终他们花费两个小时占领了这里,一共捕获到男女村民200多人,但自己也死伤了30多个。   “真他妈的!”庞德听完报告后气得发疯,一脚踢翻了一只陶器罐子,“这些该死的土著!我要把他们卖给黑蝎卡杰尔!我要让他们品尝最绝望的恐怖炼狱!!”   “船长。”他的大副犹豫说道,“但这些人看起来并不是普通土著。”   “他们的手艺比原始人要强多了。”他指着那些陶土器皿,“无论是建筑格局还是军事素养,这些人都比土著强……而且他们有书——您看那边还有书架——这说明他们有用文字记录经历的习惯。而这已经是文明的标志了,他们不是土著。”   “确实。”庞德捏着胡须陷入思考,“奇怪了,如果是正常的文明人,他们为什么放着好好的陆地不待,非要来这种原始岛屿过苦日子?”   “审讯一下就知道了。”大副的声音里透着阴毒,“嘿嘿嘿,尤其是其中几个还不错的小娘皮儿,这种奴隶审讯起来可比土著要带感多了……”   艾门和撒迦莉雅浮空飞掠到附近丛林时就落了下去。   她们很谨慎,小心翼翼的翻开草丛接近村落。第一眼看到的是一片浓烟和有别于普通村庄的精致瓦房。听不到什么交战声音。   “看上去是本地人输了。”撒迦莉雅小声说道,“你看那片小广场,他们在驱赶那些被掳的村民。”   “奇怪了……”艾门听到她继续嘀咕,“这个环境下孕育的土人怎么可能有那种白皙皮肤?他们的相貌甚至比普通亚门人还要精致,情况好像有哪里不对……”   该死——于是她顿时一个机灵反应过来:金发女人确实说过,她先祖的那支索菲亚人在早年时期是远离大陆在海岛避世。   那这些人会不会是她提到的智慧后裔?会不会是她的先祖?……她某种意义上的古代亲眷?   她视力出众,一眼就看到那片小广场上有一名粗犷大汉在从人群里挑拣女人。   他粗暴的将她们拉扯出来,像牲畜一样摔在地上。其他海盗在旁边给那些女人套上拘束,所有反抗者都在被他们暴力镇压。   其中一名被拉拽的女人挣扎最激烈,她似乎是一位母亲,拉扯中一直面向一位年幼女孩。   她们和碧蒂斯一样也是金黄发色,那女孩似乎是被吓傻了,一直对母亲的呼唤毫无回应。   艾门再也忍耐不住,不等通知撒迦莉雅就冲了出去。 第158章 另有其人(还债191)   即使不开启日冕战阵,即使不使用焰化拟态,艾门此刻的爆发速度也远远超出了常人反应。   十几米的高地坡,她在数秒内跃下。这使她省略了从石质台阶下去广场的时间,在所有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之前直接落到了广场边缘。   “你是……”站在旁边的海盗战士发出一串亚门土语。他只来得及稍稍看清那只亮蓝左眼,整个世界便被一道银光淹没。   这道银光转瞬即逝,等他再一次看清眼前的风景,那突然降临的金发女孩已倾斜着上身在他面前飞奔而过。   时间放缓的慢镜头下,一簇灿金发丝在风中飘舞。女孩右眼戴着眼罩,正好展现出半张娇颜。海盗情不自禁将注意力放在她的妩媚侧脸和粉嫩薄唇上,直到对方远去才发现自己的右臂已离开身体。   “啊!”剧痛刺激的他惨叫起来,“拦住……拦住她!快拦住她!!!”   “——!”艾门一口气憋在胸口,完全没有和敌人交流的意思。她在海盗群中旋转穿梭,银十字剑在她手中仿佛成了流动的瀑布。如同水银泻地的银色剑光每泼洒一次便有1-2名海盗战士失去手臂,这是因为她大部分攻击都找的是他们握剑的惯用手,只求在最短时间内突破屏障。   凡俗、常人是无法阻挡这样的剑的。对他们来说这剑光太快太滑太韧也太狠,每次发生的兵器交击都仿佛是在给对方的步伐提供弹力,连用肉眼捕捉动作都难。   “嚓嚓嚓嚓嚓嚓嚓——”她冲入人群,一连串的金属交鸣和剑刃切割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广场上哀嚎遍地,到处都有人询问和咒骂。而对那些旁观者来说他们只看到一道黑影冲入海盗群,只用了大概十多秒钟就杀穿了他们,带着一股令人惊惧的凶戾杀气朝这边扑来。   “啊!”不少女性村民惊叫起来,因为少女当着她们的面一剑削掉了一名敌人的脑袋。她们看到她轻盈的跳跃,像一只蝴蝶那样在交叠的刀剑中旋转飞舞。明明举手投足优雅的像一位从书画中走出的神国公主,那剑光却又狠又准,每一次泼洒都能找准缝隙将刀剑劈开,如死神的使者般收割生命。   “你这女人……”拖拽那位金发母亲的壮硕海盗也拎着大刀朝少女扑来,他几乎可以说是所有海盗里最壮的,一刀劈下去不但划开了空气,刀刃两侧的气流都在高速摩擦中发出尖啸。   围观的海盗和追击的海盗们纷纷在这一刻露出狞笑。因为他们很清楚耶拉——也就是那个壮硕海盗所拥有的力量。   耶拉可是他们当中屈指可数的七阶战士。他的刀已经能引起气流波动,单纯在“战士”领域内已经算是登峰造极,不可能有人能在正面对抗中比他更强。   观望的村民也露出了不忍之色。作为战败者他们曾目睹这巨熊般的“怪物”一刀一个劈翻了他们一整队人。他们当然不会认为这娇弱少女能在此人手中讨得了好。   “铛!”就在各种思绪交汇的时候,两把兵器正面接触了。   重刀在上,长剑在下。刀刃和剑刃交错的瞬间爆出了一道空气波纹,这股气流冲到地面上又反冲上来,吹的少女衣裙和长发在风中狂舞。   但所有人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个上面。他们此时双眼圆睁面目呆滞,完全不敢相信这次悬殊的交锋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打成平手。   他们看的很清楚:耶拉在挥刀之前已经充分运力了。他之前一共走了三步,第一步调动小腿的力量,第二步调动腰身的力量,第三步将所有力量流转到双臂,这才朝她劈出攻击。   而她呢?她当时只是刚好扭腰躲开了一把长枪刺击。身体在完全没做好准备的情况下一转身就面对巨刃劈落。匆忙中她只来得及平举剑刃朝上方一架——就连在剑柄上多加只手都没有时间。   但她挡住了。居然就这么在“匆忙中”单手一架,无比轻松也无比写意的挡住了耶拉的全力一击。   “不可能……”男人的身体开始颤抖,他死死俯视着这位“矮小”少女,不管怎么施加力量往下压都无法迫使剑刃后撤一寸。   “这是幻觉……”正好赶来的庞德也看愣住了,“即使是善于近战的那类高阶法师,如此匆忙的招架……也不可能挡住那一刀啊……”   “想知道原理吗。”金发少女缓缓抬头,对耶拉展露出她的白皙面庞和湛蓝左眼,“因为我的剑根本不是用‘人力’驱动的。它剑刃的另一面每时每刻都在有粒子爆炸。”   “你——”耶拉的瞳孔剧烈收缩,嘴巴忍不住对少女摆出无声口型:“这是入微……”   “锵!”没等他说完,剑刃上的力量骤然大增。它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化作一条蜿蜒银蛇,旋转着盘住他的刀身。就那么一绕一绞,整把巨刃便在他面前被生生切碎。   长剑伸直,直直捅入他的心脏。在旁人眼里那金发女孩根本是一步未动,只抬手一剑就将耶拉捅穿,将他壮硕的身躯从地上给抬了起来。   “是的没错。”艾门对男人轻轻点头,“‘入微掌控’。”   “砰!”剑刃如枪械爆出巨响。一道金色光柱从剑上猛地延伸出去,在男人后背爆开血雾。   而这还远远不是它的极限,其他人就看着那光柱一路延伸一路穿刺,划过房舍划过山岩划过土丘没入森林——看着所有的一切都被它切开,如同烧红的刀刃划过黄油。   “当啷!”一些海盗手里的兵器掉在地上。他们突然升起一股由衷的庆幸……为自己不是个遇到危险时就得站出来的七阶战士。   庞德的海盗团慑服这个村落用了两个小时。而艾门慑服他们所有人只花了大概两分多钟。   撒迦莉雅追上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用日珥剑的形态变化把敌人“爆胸”。而等黑鳞火龙驮着“晕穿梭”的碧蒂斯从天而降,这里的每一个人已经就差跪在少女脚边喊饶命了。   “什么情况?”碧蒂斯捂着脑袋从龙背上下来,“我一直觉得你不是那种会为普通人的死活而震动的人……”   “大势之下没有贵贱之分。小人物也有闪光点。”艾门笑笑,“而且我怀疑这支村落和你的先祖有暧昧关系。”   海盗们搬来椅子,她就这么大刺刺的在上面坐着。边上是一票跪倒的海盗和不断冲她感谢的村民,那样子真是逍遥自在,就差来两个美人给她扇扇子+喂葡萄了。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呀阁下!”庞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她脚边哀嚎着,“我发誓我不是有意想侵害他们的……是他们!是他们先杀了我的人!我迫不得已才过来报复!”   “你胡说!”那金发母亲带着泪眼朝他喝骂:“今天村子里根本没来任何外人!不信你问他们!我们根本不会在一开始就使用暴力!”   “那我的探查小队是怎么没的?”庞德的语气也随之升高,“打进来的时候还有埋伏!难道不是你们拷打了他们才知道防范?”   “这个是真的没有……”   一位麻衣老者颤颤巍巍的走出人群,来到少女身边微微欠身。   “有防范是因为我们的猎隼发现了他们。如果这位殿下不信,您大可以搜查整个村子。”   有意思了。   艾门翘起二郎腿。   她本来以为这只是简单的海盗入侵。但现在看,这个背后好像另有隐情。 第159章 村民的秘密(还债192)   经过一番调查——分别询问这些海盗和村民,并彻头彻尾的巡查村落。艾门一行得出的结论是这两拨人都没说谎。   这些村民确实没有见过庞德派出的探查小队。他们一直维持着很稳定的作息习惯,爱好和平性格温顺,面对任何外来者都不会轻易端起弓箭。   如果那支小队真的遭遇了他们,所有队员只要不表现出过于明显的攻击意图就不会受到任何粗暴对待。正相反,这里的人反而会招待他们,请他们吃喝后附赠一艘小船让他们离开。   “我们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对那些外来者的。”那位麻衣老者——这支村落的最德高望重的尼森村长如是说道,“我们不可能主动做什么,那和我们的祖训背道而驰。”   “说到祖训。”碧蒂斯默默走上前来,在所有人还未反应前附耳对他悄声说道:“你们的先祖是否是让你们在这里避世直到740年以后?”   “你——”尼森村长双眼圆睁瞳孔收缩,一副“你怎么会知道”的纯真模样。   “没意思。”碧蒂斯对艾门摊了摊手,一副“这些人实在太好套路,我还没用力他们就不行了”的无奈模样。   “那你真得谢谢我了。”少女看的十分无语,指了指站在一边的金发母女,“没准我救下来的这两个人就是你的直系亲属。”   “我叫卡丽娜,尊敬的阁下。”那位金发母亲听不懂她们用来交流的瑟兰语,看到她指着这边有些微慌乱,“这是我的女儿尼娅。真的很感谢你们能帮助村子……”   “尼娅。”她一边说一边捏那女孩的脸,“这些人救了我们,你明白吗?要向她们感谢,要说谢谢……”   然而金发小女孩却无动于衷。她就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看着这些陌生来客,不论母亲怎么捏怎么说就是不为所动,至今为止别说词汇,就是一个音节也没吐过。   “没必要苛求这个。”艾门挥挥手,“相比起来我倒是挺好奇的——你们应该知道自己住在这里并不安全吧。”   她当然不可能对一个孩子去过度要求,何况这女孩看上去大概率是智力有问题。   就像她所说的,她更好奇这些人胆子怎么就这么大,居然敢住在这种……这种差不多每年都要被海盗船光顾至少两次的地方。   更令她惊奇的是这些人居然还能维持这种平淡性格。毕竟她已经确认了他们真的是“智慧后裔”,那这些人难道不知道“照顾好入侵者让他们安然离开”有可能给自身招来大祸?   “这个嘛。”谈到这个话题,尼森局促的舔舔嘴唇,“这其实是因为,那些被我们送离的人未必有机会再找回来。”   “尼森!”卡丽娜皱眉瞪着他,手掌捂着女孩的耳朵。   “不要紧的丽娜。”老村长扬眉,“反正她一直都是这样,不说话……对别人的话也无动于衷。也许她根本听不懂这个,就让她待在这待着好了。”   “事情是这样的,尊敬的殿下。”他犹豫了一下,对聆听状的少女继续说道,“如您所见,我们并非本地土人,而是一支更古老的陆地族裔。我们跨越狂风和海浪流落在这里扎根居住已经有差不多快100年了。而这么做并非是因为我们喜欢这样,是为了遵循祖训,遵循祖训在这里躲避接下来会发生的某种灾祸。”   “我们家的记录里确实有提720年左右的时光他们在外海隐居。”碧蒂斯用瑟兰语给艾门解释,“那是一个预言……预知的应该是从721年开始的‘王权之战’。他们当时是635年动身准备的,从635到743,就这样在外海生活了一百多年。”   她语气低沉,有些惆怅。短暂的玩笑并不能调剂一个人发自内心的怀念与悲伤,这一刻艾门看得出来,金发女人的低落情绪来自于她在想念过世的父亲。   “……因此我们在这里生活,在这里等待。”尼森等碧蒂斯说完才继续诉说,尽管他也听不懂瑟兰语,“并且在这里守护,守护一个鲜少会有人知道的秘密。”   艾门顿时又看向金发女人,在她的观念里对方肯定知道这是什么秘密。   “我不知道。”然而碧蒂斯却一脸茫然,“记录事件的笔记本里没有提到任何秘密,而且过去之书里也没有记载,等等……这不可能?”   “这个秘密就是为什么我们胆敢生活在这,并且不害怕那些离开的人会出卖我们。”尼森的语气渐渐低沉,“我们送他们离去之前会招待他们喝斑叶果的汁液,送他们走时会让他们从这里往南走,在那里他们将带着我们赠与的木舟从一条峡谷的水潭里划船划出去,一直到驶入大海前他们需要在那条狭窄水道里划两个小时。”   “……这两个小时将决定他们的生死。”他说道,“斑叶果的气味将从他们的皮肤中飘散出来,吸引潭底的那些神奇居民……而这种气息将很奇妙的能将他们的思绪也传递出去,这足以让我们的守护神辨识清楚这些人有没有资格被放过去。”   “那万一。”艾门问道,“我是说万一……万一这些人当时心地善良,在回去之后又心生邪念,想要回来对你们不利?这样的变化你们也能防范到吗?”   “他们将想不起来这是什么地方。”尼森说道,“斑叶果的真正用途是致幻。被它药效覆盖的记忆是根本别想存太久的。如果有人真能活着出去,那他们也会在一天之内把回来的路彻底忘掉。”   “那你们又为什么愿意告诉我们这些?”艾门不懂了,“而且既然你们有这种本领,又为什么会被一群蠢贼摸到身边?你们真的已经在这里住了快100年?”   “这是毋庸置疑的,殿下。”尼森鼻息粗重起来,“索菲亚女神给我们庇佑,让我们可以保持平和的心态追逐智慧。但她不会摘除我们的愚蠢,我们依然会像常人一样犯些小错。”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发现这儿的。”他说,“正常来说整座岛应该隐藏在一片迷雾当中,但今天这种隐蔽却失效了……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也许我只能将之归于我们的疏忽大意。”   “至于为什么让你们知道……是因为我看得出来你们是为什么来的。”说到这里他微笑起来,“强大的力量,显而易见的目的性,对我们拥有的东西不感兴趣……所有特点会聚到一起,你们只可能是为我们守护的秘密特地来的。”   “瑞亚那遗迹。”艾门眯眼,“你们守护的是瑞亚那的史前遗迹?”   “我们更愿意称呼那些是史前灾难。”卡丽娜插话道,“我可以把这个秘密全告诉你们,这对我们不重要。事实上我们很早就希望有善良并且强大的人来处理它们,但很可惜你们直到今天才来。”   “那是一个海底遗迹。”她抚摸着女孩的脑袋,“如果你们真想下去,同样得通过那条狭窄深潭。”   经过尼森以及卡丽娜的交谈,艾门得知她们要找的瑞亚那遗迹就在深潭尽头的一片海底坑洞里。   它被形容的像个“漂在海面上的恶魔之眼”,又深又大,所有的庇护和不安都来自那里。   “谢谢告知。”   谈话结束后金发少女向他们道谢,“能借用书房给我们看看书吗?噢……那更谢谢了。”   “再见小家伙。”道别时她在那沉默的女孩头顶揉揉,凝视着她的紫色眼瞳,“你长的和法尼娅还真是相似。” 第160章 磁场紊乱(保底)   尼森和卡丽娜带着尼娅离开。只留艾门碧蒂斯在书房里翻阅资料。   她们想从这些藏书和笔记里找到这代索菲亚人所拥有的“失落的知识”,但总体而言进展缓慢,几乎没有任何发现。   “那些海盗已经处理好了。”撒迦莉雅和阿尔贝蒂娜在中途进来,前者大刺刺的往空椅子一坐,安然欣赏着少女侧颜,“还活着的,砍掉双脚大拇指……正好他们杀了不少村里的男性,那就留下来给他们当劳动力。”   无论手脚,大拇指都是人发力的起 点。双脚拇指被砍掉意味着那些海盗再也无法冲锋发力,他们将失去做战士的资格,这辈子也就只能做做农活。   “你们有问出那支探查小队是在哪失踪的吗。”艾门问她,“方向,位置,为什么庞德能推断出他们失踪于这座‘荒岛’,以及最重要的,我们记录坐标的小队是怎么来的。”   “……你怀疑这背后有人搞鬼?”她的提问让碧蒂斯都抬起了头,顿时房间里的三人一猫全瞪着她。   “坐标队伍并没有提到这里有白雾。”艾门说道,“汇报的时候他们只说根据你给的地图到了岛屿,他们也没发现这座岛上有任何居民。”   “这和庞德小队的失踪,以及因此而引发的海盗入侵……本质上难道不是类似的吗。都是因为未知原因入侵了原本不该能到达的地方,就连我们也是因此才能出现在这里。”   “庞德一口咬定他的人是被这些村民杀了。”撒迦莉雅皱起眉,“他的探查队有十二人,装备精良,其中过半都是中阶战士。理论上来附近不可能存在能伤害到他们的人,这些村民也办不到。”   “关键是找到他们的下落。”阿尔贝蒂娜一开口就是给事件总结:“不论是否有人在背后搞鬼,殿下应该尝试寻找他们,以他们为线索探查下去。”   “我也是这么想的。”艾门点头,看向窗外,恰好迎回一只红毛鹦鹉,“所以我让拉拉去岛上侦查痕迹了。”   “嘎嘎!”鹦鹉吃下一枚神焰珠子,拍拍翅膀道:“拉拉并没有发现什么怪异痕迹。丛林后面那倒是有些脚印,但那是通往南部深潭的!”   看起来是很孤单也很可怜的“小发现”,可艾门几人还是极其重视。她们拒绝了村民们的热情邀请,在半小时内赶到了拉拉发现的地方。   那是在一片丛林内部,地上的土壤非常干燥。翻开灌木能看到地上有一片用力挤压才能压出来的宽大鞋印,它们一共有9个,每一个的样式虽然接近但尺码能看出来各不相同。   “很接近了。”撒迦莉雅趴在地上轻轻嗅着,“九个不同的人……气息和那些海盗很像。排除没记下来的已经能肯定是那支探查小队,他们确实来过荒岛。”   “你的祖先撒谎了。”阿尔贝蒂娜看向金发女人,“我们当时派过来的队伍有比比,他们没发现还说得通,但这些人……我不信他们的猎隼都是摆设。”   “我确实能感觉到他们在陈述秘密的时候有所隐瞒。”碧蒂斯皱眉,“但我不确定这是因为别的还是因为他们对这事儿说谎……”   “继续往前走吧。”艾门率先站起来,当仁不让充当起决策人,“所有的秘密和线索都指向那条深潭和深潭尽头的海底深渊,与其在这瞎猜我更愿意去看看它们。”   反正索菲亚后裔的村落已经安全了。村子的藏书里也没有发现。她索性带着同伴们一路南下,翻越山岭和丛林,来到一处高耸峡谷。   那是由两片分隔开的高地海崖共同构成的自然奇观。它们原本应该是紧密相连的一个整体,但可能是因为地壳运动,那中间裂开了一道宽度只有两米的缝。   缝隙下是涌进来的平静海水。因为终年没有阳光照射又黑又冷。光是站在峡谷入口遐想一下要一个人驾船从这“一线天”里开出去都需要常人拥有莫大的勇气。   但她们当然不会用这种方法。阿尔贝蒂娜很快变成黑鳞火龙,撒迦莉雅变成了一只娇小乌鸦,碧蒂斯和艾门啥都不变,骑着龙从上方飞了过去。   从高空俯瞰,这道峡谷极其绵长。其中有些转角就算是独木舟都要小心翼翼才能通过,也难怪尼森说那些人通过这里要花几个小时。   “但只这么看,它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黑乌鸦蹲在少女肩头,借用身形便利蹭了蹭她的娇嫩脸蛋,“你考虑下水吗?要不要穿我带的泳衣?”   光这一句话,乌鸦成功吸引了龙背上所有生物的注意。碧蒂斯像是想到什么一样默默打开撒迦莉雅给她的包袱,在里面找到一套极其暴露极其下作的……黑色泳衣。   “……我开玩笑的。”很敏锐的感觉到少女身上的危险气息,乌鸦拍拍翅膀,缩着脖子不再说话。   “看到了。”火龙的声音从风中传来,“你们看下面,我想那个就是他们说的‘恶魔之眼’。”   掠过海面上扬起的淡淡云层,火龙在地上的影子猛然从海崖上消失,进入一片幽深无比的深蓝海域。   那是一个圆,完美和峡谷出口连接在一起。它的颜色比周围海水要深以至于从高空看它就像是一个凹陷眼窝,而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它更深邃,远比那几米深的岛礁要深邃的多。   “我曾经见过这样的风景。”艾门摇头,“洪都拉斯大蓝洞……没想到这里也能看到类似的东西。”   洪都拉斯大蓝洞指的是原本地球上的一处环状深洞。它的弧形轮廓是由一大片灯塔礁构成的,岛礁凸起使得附近海水呈浅蓝色,显的大洞深邃吓人,但实际上它只是一种很正常的自然地貌,并不会像尼森说的那样因为外形恐怖就能给人带来不安和厄运。   “在海崖边上降落吧。”揭开这东西的神秘面纱,艾门反倒不紧张了。她推测所谓的遗迹就埋藏在这片岛礁之下,指挥阿尔贝蒂娜落在断崖边上。   下来之后,她二话不说开始脱衣服。凉鞋、丝袜、紧身皮甲被她一件件取下,就在撒迦莉雅和火龙看的口干舌燥,以为她真打算换上那套暴露泳衣时,她褪掉最后一件遮羞衬衣,露出了一身虽然也是纯黑布料,但比较保守的连体泳衣。   这些泳衣当然不是现代那种防水材质。但之所以称它们为泳衣是因为上面涂过特殊处理的植物汁液。相对普通衣物沥水更快,游动时能让穿戴者更加自由。   少女穿着它,露出光洁笔挺的两条大腿。她的白皙脚趾踩在青草地上蠕动挤压,上半身面向下方海域,正在用绳索扎一头金发。   “噢~”小乌鸦站在火龙头上,随着它一起低头叹气,“这可真是暴殄天物……”   “不要乱用我教的成语。”艾门瞪了她们一眼,“目标地点的环境摆在那里,我不早做准备岂不是要在你们面前光屁股下去。”   吐槽完她从身一跃,像一条人鱼从几十米高的海崖上跳入深潭。   “那也挺不错的……”小乌鸦咂咂嘴,还在回味她刚才的假设。   然后她就听到碧蒂斯发出一声惊叫:“这不对!这片深潭有问题!”   “不!”她猛地抬头,“应该说这片岛,这整块海域都有问题!”   “什么问题?”乌鸦和火龙回复人型,前者非常没有廉耻的在她面前裸着身子。   至于棕发女人,她那身铠甲可以当衣服用。   “磁场。”碧蒂斯拿出艾门留下的那只发条手表和航海罗盘。其他人顿时发现它们的指针在不规律的疯狂颤动。   “这里的磁场有问题。”她轻声说道,“我们可能要有大 麻烦了……” 第161章 觊觎遗迹的人(还债193)   撒迦莉雅和阿尔贝蒂娜无法理解金发女人说的“麻烦”是什么意思。在她们看来磁场紊乱也就是无法辨识正确方向,但她们又不需要依靠常规的交通工具,这玩意紊乱能干扰什么?   “时间。”金发女人一脸严肃的吐出一个关键单词,“如果是在真实空间,在真实的时间里磁场紊乱并不会造成严重后果。但这里是时间海,如此明显的磁场紊乱必然会扰乱时间规律。”   “我没听懂。”两个人还是一脸茫然,“为什么磁场可以干扰时间?即使是在时间海,磁场的作用应该也就是能让指针失灵而已。”   “你别跟我说这就叫‘干扰时间’。”撒迦莉雅指着她手里的那块表,“别傻了,那只是用来记录时间的工具而已。”   “艾门当初跟你们讲解物理学的时候你们真应该专心听的。”金发女人无奈叹气,“即使不懂这个,你们也该知道磁场和魔能场还关系着重力和引力吧?”   “这就是引起变化的原因。”她终于看到她们点头,“她说过,速度和引力是为数不多能干扰时间的东西。引力对时间的影响作用在相对不同的参照物上。引力越强的区域和我们认知里的正常区域相比较它的时间流逝就越慢。如果这个影响是随着越往下走越强烈,那艾门和我们身处的时间,之前坐标队和我们身处的时间,那些海盗和村民身处的时间——它们统统都是不一样的!”   她拿来笔记本给两个人讲解画图,花了几分钟才让她们大概明白她的意思。然后这两人也慌乱起来:“那岂不是说她在下面待一小时我们在上面要等更久?”   “也许。”碧蒂斯依然满脸严肃,“也许她在下面的一小时,我们这里会过去一天,一周,一月,甚至一年……到底是哪一种我现在还无法计算,只能说是由这里的环境自己决定。”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赤裸的黑发少女冲上去抓住她的领子,“这不行!我要立刻下去找她!”   “她已经下去了,你激动也没有用。”碧蒂斯毫不畏惧的和她对视,“深潭里未必会有危险,对现在的我们来说,最大的麻烦反而是这片交叠混乱的时间秘境。”   岛屿下方有什么东西扰乱的磁场,改变了引力,并且还在不断变化。这种变化使得深潭和岛屿,岛屿和白雾屏障外的世界有三个流速不同、且依然在继续变化的时间。这种变化不止会使得她们的时间和少女的时间交错开,同样会使得她们和外界——远在多佛尔的舰队时间也交错开。   可能等她们从这里出去,外界离她们刚出发才只过了不到一秒。但也有可能外界已经是沧海桑田,距离她们离开过了一百年,甚至千年万年……   “我明白了。”阿尔贝蒂娜强行抑制住心头慌乱,“我……我知道庞德的探查队是怎么失踪的了。”   “岛屿的时间和外界的时间不一样,而且还在不断变化,那他们闯入白雾时看到的岛屿肯定不在721年。”她这么说,“它可能是几百年前或者几千年前!那时候它当然无人居住!”   “同样的道理,我们派出来的坐标小队也没有找到一个住人的岛屿。”碧蒂斯点头,“他们进来时遭遇的时间要么更早要么更后,总之这里当时应该是没有人的。”   这番推测结束,所有的谜团真相大白——根本就没有人在背后搞鬼,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自然现象,是这无可抵御的天地法则早就了一切。   每个人,包括撒迦莉雅在内都感觉一股凉意从脊椎骨直冲上来。在这一刻她们突然意识到最幽深的恐怖就是面对这样的困境——一个大到她们无法探知的世界自然运转它的规律,不针对任何人也不打算散播任何恐慌,但那种浩大、那种空旷、那种孤寂却胜过她们经历过的一切恐怖,真切感受到了人类个体在这种存在面前有多渺小。   “必须阻止她。”撒迦莉雅不断摇头,手忙脚乱的开始脱衣服,“否则她在下面不知道情况,她会用掉更多时间的!”   “撒迦莉雅去找艾门。”碧蒂斯点头,“我和俄塞纳回去问问尼森,看看他们是否隐瞒的就是这个秘密。”   “太大意了……”棕发女人咬着嘴唇,“这里的磁场变化是以整体的形式去进行的,如果是小范围变化我们每个人都能轻易察觉,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种东西……”   “现在说这个没用了。”碧蒂斯在她肩膀上拍拍,“安心把这里交给文森特,来吧,我们要做的事同样重要。”   “扑通!”就在此时,撒迦莉雅已经换上了套她自己带的“比基尼”泳衣,纵身一跃跳入深潭。   一经下去,她的顿时感觉周边海水冰冷刺骨,一点也不像被阳光直射的表层海域。但她并不惧怕这种情况,身体在水里一扭一摇,双脚贴合在一起逐渐变成了鱼的尾巴。   手和脊背长出鱼鳍,下巴裂开拟态成鱼鳃。通过这种方式撒迦莉雅将能在水里直接获取氧气,不用像艾门一样,潜水最多一小时就要浮上去换气。   你在哪哈温?她摆动尾巴往深处游去,一路不断用强化视力搜寻少女的身影。   离开阳光区,她的照明就消失了。晦暗的海底就像一张深渊巨口,她必须要集中注意力才能看清那些缓缓游过的大型鱼类。   就在这两拨人各自行使重要使命的时候,金发少女已经接近潜入海底。模模糊糊看到下方有一个更深邃的庞大轮廓。   还没等她决定要不要取出遗迹地图对照一下,她的膝盖就传来一阵钻心剧痛——俨然是算差了那轮廓和自己之间的距离,一不当心撞上去了。   “咕嘟咕嘟……”这让她吐出一串泡泡,原本能维持50多分钟的氧气储备散掉一半。   真倒霉——她很不满意。   这下差不多二十分钟左右就得浮上去了。   “嗤!”一边抱怨她一边点燃一头金色长发,利用这自带的光援探照海底。   而这一照,她看到一片无比壮丽的海底风景。   光晕扩散,庞大轮廓的阴影在光明侵袭下逐渐褪去。露出它的真实身份——一座沉睡在海底不知道多少万年的古代都市。   平房、宫殿、风车、商铺、高高耸起的尖塔上布满海藻苔藓,一条条深海鱼在这些建筑物里进进出出,衬托的这里像个海底王国,一座只存在于梦幻中的童话仙境。   毫无疑问了。她这么想。除了瑞纳亚遗迹它不可能是别的东西,因为那些建筑风格她从未见过,但恰好和书上记载的“瑞亚那人喜欢尖塔”完全吻合。   揉揉膝盖,检查了一下只是擦伤。少女取出从乌尔之书里抄录下来的遗迹地图和相关描述,一边阅读一边朝这座城市摸了下去。   她穿过那些高耸的尖塔,穿过寄居蟹的家园海底平房,来到一座海草丛生的“空地”上,推测这里应该就是描述里说的“王都广场”。   默默从腰间解下银十字剑,艾门将广场上的海草尽数清光。然后在一个边缘位置找到了入口:一个被藏在广场上的水道盖子。   打开盖子,露出一个更深邃的小型洞口。   她想要在时间耗尽前进去看看就上来。背后却像是被人踹了一下,整个人翻滚着的往洞里摔落。   ————————   数了下又要欠一百多章了,真的是你们太厉害。   尤其是err,太厉害了…… 第162章 海底激战(保底)   “噗——”艾门没想到居然有东西能在自己开着感知区域的情况下悄无声息摸到后背,猝不及防“摔”进洞里,一阵天旋地转后发现——这鬼地方居然没水。   根据乌尔之书里的记述,这座城市并不是“真的城市”。它只是仿照当时的瑞亚那王城做的模型……差不多和兵马俑是一个性质的东西只不过它规模要更大一些。   所以这里的水道入口并不通往下水道。一座无人居住的假城当然也不需要建下水道,这只是隐藏在它外形轮廓上的一个遗迹入口,通过这个入口才能进入遗迹内部。   大部分人在探查遗迹的时候都会选择去外形最华丽的王宫搜索。他们做梦也想不到遗迹真正的入口会藏在广场,藏在如此显眼的地方。   “……”艾门第一时间翻身起来,带着警惕观察周围环境。   她从水道入口摔下来,爬起来时身处一个直径两米的球形空间。空间材料用的是一种不知名的暗色金属,带有弧度的墙壁上一共有四个空心管道,大概是通往不同的地方。   这里有空气,虽然非常稀薄,但控制好呼吸频率的话倒也勉强可以维持行动。让她想不通的是这里为什么没被水淹没:即使在打开入口之前没有水,现在那洞口还在头顶开着……上面的水压居然没有把海水挤得倒灌进来,这让她感觉非常神奇。   如果是密封措施做的好,那一开始我打开盖子的时候就不可能只花那么点力气。空间内部的空气压力和外部的水压会让那盖子变得难以撼动,正常来说不会这样……   “哗啦啦——”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头顶突然被挤下来一簇粗壮水柱,不偏不倚浇在她身上,重新把她全身浸透。   “咳!”少女立刻翻滚躲开,抬头看向上方洞口,发现那里的海水又不倒灌了。   这算什么?她隐约升起一股怒气,总不能是这整片环境都有意识,故意在这愚弄我吧?   还有之前把她顶下来的那个东西,因为时间紧张她当时根本来不及回头,只通过狮心剑的另一只眼勉强看清那是一个狭长黑影。也就是说袭击者应该不是人类,有可能是生活在海底的某种怪物。   “嗡——”她贴在圆球空间的墙壁上皱眉沉思,突然听到从上方管道里传出一股极其轻微的嗡鸣声,整个人感觉轻飘飘的,似乎按一下地面就能悬浮起来。   “这是……重力变化?”她脸上猛然升起明悟,“这鬼地方的重力引力是混乱且在不断变化的?就是这原因使得内部空间能抵御水压?”   “哗啦——”像是顺应她的猜测,这股嗡鸣声传开之后再次引发了海水倒灌。它就这么断断续续的一会喷水一会闭住,活像个年久失修且神经质的龙头喷口。   “……”艾门意识到她得尽快做出决定了。摆在她面前的路有两条,一是在这里补充一下氧气消耗,在海水将遗迹内部彻底淹没前通过那四个管道爬进遗迹。二是从上方洞口重新出去,将这里的发现告诉其他人,经过商讨后做足准备再下来一次。   “这还用想吗。”她讥诮的看看那些幽深管道,将狮心剑在腰上挂好。翻身一跃双手扒住水道洞口,俨然是打算先回去一趟。   如果是以前的她搞不好会选第一条路。但现在她对抵抗灾劫已经有了初步计划,那就没必要冒险,怎么稳妥就怎么选。   她想的是挺好的,但就在她双手撑住洞口外围,整个身体已经有一半探出洞口的时候,那个幽深圆洞突然颤抖了一下,像一张鳗鱼嘴一样瞬间收缩,将她的腰部给锁住了。   “???”艾门顿时大惊失色,先不提为什么这种金属会动,光是这发展……她很自然的想到了某种里 番剧情。   尤其她还感觉到被锁死在空间内部的赤裸双腿好像被什么滑溜溜的东西给缠绕扯住在往两边拉伸……这,这就不能怪她胡思乱想了啊!?   “嗤!”她立刻开启焰化拟态,整个人化作不可触摸的高温神焰,火箭般的从洞口当中窜了出去。   这鬼地方真是怪诞极了。一边飞速游窜她一边回头,看到模糊的海底冒出一串空气泡泡,心中猜测刚才拉她双腿的会是什么东西。   而且她很快察觉到归途的考验并未结束,有一些狭长黑影跟在她身后,密密麻麻的足有上千。   瑞亚那文明莫不是和亚特兰蒂斯文明有紧密联系?看清那些黑影后她心头一跳——因为那都是一些畸形怪鱼,且很难用言语表述清楚它们的外貌。   只从轮廓看,它们大概还是鱼类。但它们的身体有很多地方具备人的特征,有些在腹腔长着人脸,有些四肢是人的手足。最关键它们中的一些应该已经死了!那个身体有很多地方都腐烂了!但它们依然能操控腐烂的躯体在她身后追逐,这都是因为它们体内还有另一种物质——填补在它们烂掉空腔内的金属零件。   螺钉、齿轮,就像上好发条后会自发运转的原始钟表。这些怪鱼差不多就是这样的东西,艾门估计一开始顶她下去的也是它们。   怪不得当时我的感知区域把它们忽略掉了……一方面可能是因为重力变化导致精神探测不稳定,一方面可能是我潜意识忽略了环境里的“非生命体”。   重力引力对人的思维是有影响的。而且这个影响还并不小。老早既有科幻类的作品遐想脱离星球引力在太空出生的人会具备精神上的“超能力”,从这角度看她的猜测也不无道理。   “砰!”她翻身躲开一条“齿轮剑鱼”的凶狠突刺,挥剑在包围圈里不断劈砍。非常无奈的发现这些东西不是一般的硬。   就连狮心剑都要花大力气才能将那些金属斩开,真不知道它们的结构里带了什么材料。   这样下去她会被这些东西彻底包围的。   它们的数量正越来越多,一开始才只有上千只,现在她连估算数量的念头都没有了……感知区域的最外侧密密麻麻挤满了黑影,想要突破这层包围圈必须使用日冕战阵。   “哈温……”就在这时她听到上方遥遥传来熟悉的呼唤。抬头一看,一条挂着性感胸衣的黑发人鱼挥舞长枪扫开鱼群,正在飞速朝这边冲来。   是莉雅!艾门顿时精神一振,迅速清掉拦路的怪鱼和她汇合。   “别用日冕。”见面后撒迦莉雅第一句话就叫她愣住,“我们解开了大部分谜团,你要记住,在深海区域千万不能使用日冕!”   为什么?艾门憋气不能说话,但她瞪大的眼睛和懵逼表情非常真实的反馈了心态。   “星辰拟态法和恒星秘剑都能造成引力和磁场剧烈变化!”撒迦莉雅带着她在鱼群中疯狂冲刺,“你自己想想——在两个本来就不同段的时间内这种变化会引发什么!”   “你说时……唔噗!”   震惊让艾门忘了此刻还在深海,一时“失言”损失了二次储存的大量氧气。   呛水和憋闷感让她冒着气泡在水中痛苦挣扎,但很快的,她感到有一个柔软的物体贴住她,探舌顶开了她的齿关。   那是撒迦莉雅的人鱼化身。   她用自己拟态的鱼鳃从海水中汲氧,然后以嘴对嘴的暧昧方式将这些氧气输送给她。   就像给她挂了个绿色环保的大氧气瓶,只是这吸氧的方式好像过于羞耻了点。 第163章 科尔法琳娜(还债194)   “呜呜……呜!”   金发少女手忙脚乱的继续挣扎,但这次不是因为缺氧,而是她想从这种“羞耻的吸氧”中解脱出来。   撒迦莉雅如她所愿——她非常轻易的让艾门挣脱出去,然后自己一个人游到一边去清扫怪鱼。   艾门一开始还惊魂未定没有弄懂她想干嘛,直到跟在她后面游了一会再次产生窒息感,这才彻底弄清了这个恶棍的险恶用心。   她一剑捅穿一条俯冲下来的长条梭鱼,涨红着脸游到人鱼身后,脸色臭臭的戳了戳她,又伸手指指自己嘴唇。   “嘿嘿~”撒迦莉雅笑的贱极了,她并没有如少女所愿凑上去吻她,持枪扫开鱼群后反过来指指自己的嘴,勾手示意她自己过来。   我tm——艾门面色涨的通红,她那瞬间涌起一股滔天怒火想一剑把这混蛋劈了,但考虑到不用日冕她根本不可能独自支撑游到海面,她还是不得不乖乖的、委屈的、羞涩的钻入人鱼怀抱,在她期待的注视中颤抖着唇瓣侧过面颊,主动重复了她们之前的暧昧。   “呜……!”对艾门来说这绝对是她一生中最坎坷的心酸史。因为供氧被胁迫,她不得不每过一段时间就主动凑过去让对方亲,在被亲过程中被对方舌头入侵口腔做些什么也只能忍。   还好撒迦莉雅还算知道分寸没有得寸进尺再揩别的油,否则她不知道她那已经脆弱不堪的“异性自尊”会不会在那段深海旅途中被彻底压碎。   就这样,两个人通过这种方式保持战斗力一路冲杀,纯粹用肉身武力在鱼群包围中突了出来。拼到最后撒迦莉雅干脆抱着少女吻住不放,在一种令她心醉的美妙触感中带她一起跃出水面。   “噗!”艾门晕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已经脱离危险,她顿时扭动着推开对方,阴着脸从水面窜上海崖。   “生气了?”撒迦莉雅紧随其后,正在给恢复的双腿系内裤带子,“但我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不这样我们很难支撑,光靠我一个人那真得累死……”   “你怎么了。”然后她突然感觉气氛不对,艾门依然背对着她一句话不说。她顿时有些慌乱的凑到她边上去瞄她的脸,发现她面色严肃,双眉紧皱的看向空地。   “我们的东西不见了。”艾门半蹲下来检查痕迹,“之前丢在这里的外衣和袜子……法尼娅她们即使离开也不可能把这些东西给带走吧?”   “当然不可能。”撒迦莉雅也跟着蹲下,“我下来之前听到她们说要去村子里询问时间的秘密,她们走的时候没拿这些!”   “那就麻烦了……”金发少女咬牙抬头,“虽然我很恶心自己的衣服被别人偷走,但现在看,我倒宁愿它们是被偷走的……”   站起身,她看到的是一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岛屿。天空上盘旋的类翼龙生物充分说明这根本不是“721年”,很显然她们回来的时间和下去的时间被交错开了。   碧蒂斯知道的时间论述本身就是由她教的,撒迦莉雅在下面的提点让她第一时间自行悟透了谜团真相,也就是外界-岛屿-深潭,这三个地方分别有三种不同的时间。   生命从这三个区域中的一个穿越来到另一个,再回去时身处的时间和穿越之前会截然不同。这就是为什么撒迦莉雅提醒她别用日冕,因为星辰化身引发的引力混乱反而会让这种变化加剧。   “但即使如此也没区别了。”她苦笑着道,“这恐怕是几千年前的那座岛屿,你看那边的地貌特征和我们来的时候完全不同,还有那些‘翼龙’……那都是在721年已经灭绝的东西。”   撒迦莉雅顿时皱眉。她也意识到情况到底有多严重了——如果她们不能想办法回到原本的721年找到碧蒂斯俄塞纳还有比比,那她们将永远被困在这段失落的时光中,一直到老死也别想出去。   “其实这样也挺不错的。”她突然对少女这样说道,“一个荒芜的世界,孤寂的世界,除了我就是你,我想不到还有什么比这更浪漫了。”   “那我会先把你干掉然后再自杀。”艾门瞪了她一眼,“我才不要沉浸在虚幻的梦境里……这都是假象,我们必须想办法回去!”   “但你打算怎么做?”撒迦莉雅无所谓的坐在断崖上,无所谓的眺望大海,“这里没有船,没有人烟,搞不好对面的伊卡洛林大陆还没掌握航海技术,你要怎么做才能回去?”   “有一个办法。”艾门想了想,看向深潭,“不管相对的时间如何变化,如果我们进入另一段时间,在那块空间内我们感受到的时间是一致的。”   “什么意思。”撒迦莉雅一脸懵逼,“你别说这些高深的东西了可以吗……直接告诉我怎么做,有要出力的你就直说……”   “其实应该是两个办法。”艾门对她微微一笑,“第一,我们可以再下去一趟,试试看日冕能否影响时间回溯。第二,我们深入瑞亚那遗迹,什么都不做就在那里等。”   “等俄塞纳?”撒迦莉雅总算懂了,“是了……我们老不上去她们肯定会发现问题所在,法尼娅是懂这个的,她可能会让所有人一起下来!”   “引力越大的地方,时间流速就越是缓慢。”艾门点头,“如果瑞亚那遗迹的核心区是造成这种变化的原因,那越接近那里这种变化就不明显。也许我们能在那里相遇,然后再想办法找到引力变化的原因,再想办法控制它,看能不能消除它对岛屿的影响!”   “那就做吧。”撒迦莉雅撑地站起,脸上又挂上促狭笑容,“但你可要想好了哈温。一旦下去,你可能又得……”   “闭上你的嘴!”艾门一脚将她踹下水,自己跟着也跳了下去。   而在另一边,她们之前待过的书房内是一片狼藉。不光书橱柜子被砸的稀烂,满地都是书页尸体,对方好心送来的瓜果茶点也被丢的到处都是,简直比海盗还海盗,就差一把火烧屋子了。   “你说不说!?”半龙化的棕发女人身披暗金色狰狞铠甲,一只爪子将老村长桑尼按在桌上,另一只爪子露出锋利的尖端悬在半空,“我限你5秒内交代这是怎么回事,否则——”   “别!”桑尼吓的浑身发抖,“别这样!阁下!真的……我发誓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我们只是遵循祖训在这里生活而已,您说的东西我们不知道哇!”   “他们不像说谎。”碧蒂斯捡起一本残破的书,翻看的同时也在观察那些围观村民,“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我的先祖投影,你先消消气,也许还有别的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阿尔贝蒂娜忍不住对她怒吼,“比比她们都没带上!她们没办法通过阴影穿梭再回舰队!你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吗?你还护着你的混蛋亲眷!!”   “发生问题时只有保持冷静才能尽快找到解决办法。”金发女人不置可否,走到她身边摊开书页,“你看,这就是冷静对我的奖赏。”   书页残破,但正好露出其中一张被撕开的纸。那张纸里明显夹着别的东西,阿尔贝蒂娜将它小心抽出,发现那是一张和原本书籍无关的书页。   “这是瑞亚那语。”她把书页交给金发女人,“你来解读。”   “‘山峰像利剑的剑尖插 入海底,整个大地都在为圣城的建立而欢呼雀跃……所有的力场通过扭曲恭迎它们唯一的王,那至高无上的存在,地脉之主莫瑞斯……’”   “听起来像是某种历史记述?”阿尔贝蒂娜一扬眉毛,“这和毫无发现有区别吗?”   “有的……”碧蒂斯将书页抖抖,叹了口气,“莫瑞斯……我现在大概知道我们在追寻的东西是什么了。”   “你应该还记得在铸造这副铠甲的时候艾门有提到一种金属材料叫科尔法琳娜吧。”   她轻声说道。   “记得。”阿尔贝蒂娜点头,“等等,你的意思是——”   “幽灵之弓科尔法琳娜……莫瑞斯和另一位神主交合诞下的孩子。能改变自身形态并在一定程度上影响重力变化,之前我还往这方面想,但现在看……恐怕那座地底遗迹就是她的尸体。”   ————————   21号飞韩国,下次更新估计要到那边的深夜或者明天凌晨了。 第164章 深入遗迹(保底)   如同太阳的辉光在海底炸开,炽热温度将一切带有齿轮发条的腐烂怪鱼统统淹没。海底因为这一炸被挤出一个直径百米的球形空间,这时撒迦莉雅立刻“很有经验”的冲上去,用拟态魔能制造出一团水球将自己和少女包裹起来。   “嘭!”很快的,海水被引力拉扯倒灌回来,澎湃海浪怒吼着朝中间的水球收缩挤压,两人在巨大且混乱的水压暗流中不断旋转。   “哗拉!”突然,水球的旋转被中止了,她们摔倒在一片湿滑且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水球破碎在地上摊开。   “……尽管已经做过心理准备,但真正看到这幅场景看是让我非常震惊。”撒迦莉雅呆呆看着头顶说道,“你说这是海洋尽头我也信了。”   她们现在在海底——没有水的海底。头顶上方是一片被搅动的、旋转着的深黑色水幕,它们是被日冕爆发时搅乱的磁场吸过去的。   这种现象意味着日冕已经成功打乱了海底的引力规律。已经可以尝试着去水面看看它对时间的影响了。   “希望我的猜测是正确的……”艾门咬牙捏紧剑柄,“通常来说时间不存在回溯可能……但这里不一样。”   “时间海本来就是回溯的过去,虽然它一直在尽力模拟真实的规则,但在这里回溯时间应该比在真实空间里容易太多。”   “为什么?”撒迦莉雅偏头看她,想要听她多讲解一些,“可以告诉我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吗?”   每次对方一本正经的讲解知识她其实都听的一知半解,但她就是喜欢听,因为她喜欢少女这时的样子。   “因为时间海构筑的世界是‘低维’的。”艾门依然盯着头顶的水幕,“至少我们来说,它就是‘低维’的。”   “我们能一眼看穿时间海的本质,能肆无忌惮回到它的过去,随心所欲去到相对于某一段时间的那个未来。对我们来说时间海制造的维度虽然‘真实’但缺乏时间上的立体感,它就像一本历史书,我们可以随心所欲的翻阅它,想看哪里就看哪里。”   “所以我们相较于这本书里的人物就是‘高维’生命体。”她说,“他们拼一辈子拼到死也别想回到过去,但那对我们来说却不是无解……”   她吐字清晰,用清冷且带些沙哑的嗓音滔滔不绝给对方讲解。殊不知黑发少女根本没有用心在听,而是将全部的心神都用来看她了。   经过最开始在海底的战斗,两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些擦伤。少女头发流转着焰光,但却依然保持了发丝形态。这让她的头发看起来如梦似幻,更将她脸蛋和肩膀处的白皙皮肤照的发亮,犹如在黑暗中被强光检验的纯白美玉。   精巧而高挺的鼻梁从未皱过,只在偶尔随着那只湛蓝独眼的长睫毛一起轻微颤动。视线往下是一张光是看着就能明白主人倔强的浅色樱唇,看着它蠕动翻飞就像看到一只在幽暗密林里迷路的蝴蝶……   撒迦莉雅看着看着入了迷。她扫过少女的精致耳廓,留意到耳垂那里没有任何耳孔。顺着她的脖子看向那身将她紧紧包裹的连体泳衣,非常出奇的不想在这时对少女做任何过激举动,只想安安静静的听她诉说,看她用这副知性、理智、自信的神态去表达自我。   “……你看我干什么?”这视线有些太过灼热,艾门很快停止演讲,“我有种错觉,你恐怕只听懂了百分之十。”   “错觉之所以被称为错觉就在于它们通常都是错的。”撒迦莉雅搂住少女腰带她冲入水幕,“就比如这次……你实在是太高估我了。”   两人再次被水球包裹,借着水幕的旋转直冲海面。上去岛屿后通过风貌和海鸟判断年代,发现她们回去的时间比上去还早。   第一次尝试失败很正常,艾门并未就此气馁。接下来她分别试验了在接近海底和海面的位置各开启2次日冕,得到的反馈是她也许能随意干扰这里的时间,但想精准将它控制到她们下来的721年几乎不可能。   所以A计划失败,她们只能选择B计划——去那座差点“吞噬”过少女的海底遗迹看看里面有什么秘密。   这真的是个下下之选。两人都明白这种古老神秘且并未丧失“防卫力量”的遗迹内部会充满危险,但她们也实在是走投无路,只能选择这个办法。   还是那个水道入口,这次下来的人变成了两个。艾门先行跳下去,撒迦莉雅在扫开那些追击的发条鱼之后举着盖子也跳了下来。   “砰!”盖子和洞口紧密合拢,下一瞬间她就因为引力变化反而“摔倒”在天花板上。又因为第二次变化掉下来,被金发少女轻巧接住。   “你挺轻嘛。”艾门用的是公主抱,她和呆滞的少女“三目对视”,邪笑着道,“我现在很希望你腿脚受点不重的伤……”   “噢~”撒迦莉雅翻身从她手臂上跳下,暧昧的道:“我可以把腿变成别的东西……”   “……”艾门顿时后仰脖颈,想起她在学会血法师的控制法之后总是能捣鼓出一些……一些只会出现在本子里的“少女的伙伴”。   “你还是留着它们自己玩吧。”她警告她,率先选了根管道钻进去,“我希望未来我是和人结婚,而不是和一只满身粘液的触手怪!”   撒迦莉雅咧开嘴角也跟了上去,然后用实际行动告诉艾门她选择先走是多大的失误。   这管道很窄,在里面连拱起身子小步行走都办不到。两人前进的姿势是类似四脚兽类的“狗爬式”,那爬在前面的不免要将私密部位对着后面。   所以艾门爬的很辛苦,每爬一小段距离就得发出诸如像“别对我那里吹气”、“你的脸贴到我了”、“陷进去的部分不用你管”、“女色狼”、“别摸我的脚”等严厉警告。使得这狭小空间不再有任何幽闭恐怖,几乎连空气都欢快起来。   一段路爬完,她们进入另一个球形房间。它同样有四条管道通口,气喘吁吁面色通红的艾门立刻命令撒迦莉雅——让她这次滚前面去。   “好啊。”暗鸦圣女一撩黑发,“我先就我先。”   艾门一开始想报复对方。但她很快发现撒迦莉雅的臀部是真的挺迷人的。   圆润的弧线,饱满的山丘。尤其对方穿的还是这种泳衣,一路看的她两眼发直,直到对方停下来她居然都忘了使坏。   “噗叽!”   不过也不用了,因为这一停她没反应过来,整张脸正好撞入那神秘幽谷。   几分钟后两个人都脸色通红从通道里出来,互相不敢去看对方的脸。   “哈温……”撒迦莉雅率先打破这份沉默,“你之前说你以后打算和我结婚……你是认真这么想的?”   她很忐忑,也很不安。虽然她的理智告诉她贸然把夹在玩笑话里的承诺挖出来较真是不好的,但她就是忍不住,就是想知道少女的答案。   “结婚的事情之后再说。”   然而艾门却暂时回避了这个话题。迈步向前,声音在空旷的空间中不断回荡。   这倒不是她有意敷衍。   而是面对危机时谈这个事情,她怕谈完之后两个人就莫得命了。   ————————   安全到韩国了,保底第一更。   我试试白天再写两章当存稿备用,这次你们把我为数不多的存稿全压榨完了,不幸又进入了裸奔时代。 第165章 智慧再现(还债195)   两段狭长管道,她们也不是在随便乱爬。   这里是海底的地下,是比一切环境更接近地脉的地方。在这里引力的变化无论是频率还是效果都明显的多,她们是根据引力变动才找到的通路。   哪个方向的牵引最强烈,哪个方向的变化最重就走哪个方向。否则那么多管道七绕八绕的,用常规方式探索怎么样也得好几个小时。   而此时此刻,随着艾门用火星照亮整片空间。两个人都发自内心对眼前的美景感到赞叹。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层透明水波。它就像是这座大厅的天花板和地板墙壁,从这里一直延续到光明照不到的黑暗尽头。随着她缓缓靠近可以看到那些透明墙壁、地板和天顶后面是一个个单独分割的立方体房间。这些房间对外的面正像电影屏幕一样映着让她们感到惊恐的画面。   “那是……那是我们在536年的经历!”撒迦莉雅一个健步冲上去,死死盯着一块屏幕,“我杀了什琴……这些图像是光影记录?”   那块屏幕里站着一位面相稚嫩的小女孩,她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枪捅入男人胸膛,让他在再也无法回复清醒。   这无疑是在倒放她们之前的探险经历。但撒迦莉雅不理解原理——这种事情要如何做到?   不,甚至还不止。随着她一幕一幕的往下看,她给什琴下药的画面,她和艾门以及阿尔贝蒂娜相遇的画面,三个人一起去桑奎的画面,甚至还有那段时间金发女人在外海岛屿休整舰队的画面!简直堪称是无所不包,每个人的“镜头”这里都有!   有她们的,也有碧蒂斯的。同时还有奎林安德雷斯他们的。往后眼神又包括了那些普通士兵的。再往后就连最普通的时间海居民也被囊了进去。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有某个全知全能的存在闲的没事干打造了这个神秘空间,就只为了记述时间海里发生的一切?   “我大概,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艾门轻轻触摸着那些半透明的水波壁障,“这些不是水,而是一种特殊金属。”   “瑞亚那遗迹是属于古代王朝瑞亚那的。”她轻声说道,“而瑞亚那是最早一批由人类建立的地上王朝,它和其他人类王朝一样,有一个坚定的神主信仰。”   “莫瑞斯。”撒迦莉雅顺口接上,“这个俄塞纳她们之前说过了,这个国家的人信仰地脉之主莫瑞斯。”   “莫瑞斯统筹地脉、地磁、引力、重力。”艾门点头,“二代神子中他是最没有存在感的那个,但这不意味着他不重要,他比很多人想象中重要的多。”   “我们这里暂且忽略他的能力能产生哪些影响,就光说生物金属和幽灵金属,这两种特殊金属都是他的孩子。”   “你怀疑这里是用这两种特殊金属打造的吗。”撒迦莉雅皱眉沉思,“生物金属不可能,那就只有……‘科尔法琳娜’了。”   “之前我跟你提到过那些管子可能是活的,这不是在危言耸听。”艾门摇头,“甚至有可能这整片地底遗迹都是活的。”   “科尔法琳娜,幽灵金属。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个绰号叫‘幽灵之弓’,意思是她散发的引力能穿梭一切时空,就像一根不可捉摸的幽灵箭矢……”   “如果整座遗迹城的内部都是用这种材料打造完成,那它对时间的扭曲和牵引,好像也就不是那么难理解了。”   科尔法琳娜在很多记载中都被称之为彻底灭绝,这在少女看来本身就是有失偏颇。   影界幽金的出现证明了这点,甚至她一度怀疑这种影界通行的金属坐标就是传说中的幽灵金属。   虽然目前来看影界幽金可能和真正的幽灵金属有些微差别,但她一直愿意相信这种神秘材料依然埋藏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只是没有人找到它,没有人去发掘它而已。   而现在看她的猜测十分准确。只是这个真相实在骇人——她从没想过这种埋藏是“如此的大”,居然强行用引力将整片时间海都串了起来。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如果她们能控制这座海底遗迹,她们只要对着这些“屏幕”动动手就可以隔着时空强行扭转里面的事件。   那不止是“放映”而已。那是“存在”本身。是时间海在如此大的一块幽灵金属引力捕捉下的无奈妥协。   这实在无法不让艾门联想到一部科幻电影。同样是引力导致的时间终点,区别不过是这里不是黑洞而已。   可对方之所以能来到类似的秘境是因为受了更高维度的“自己”的帮助。那我们呢?能用科尔法琳娜打造这处奇幻空间,那个人……相对于我们来说应该也是高维生命?   “啪!啪!啪!”轻微的拍手声遥遥传来。两个人一很快找到声音来源,它居然来自另一侧水幕后的一块小屏幕里。   那屏幕里站着一个她们曾经见过的银发女人。银发紫眼,正是智慧神主索菲亚的标志性特征。   “真不愧是得到智慧冠框架的异类生命。”索菲亚在屏幕里拍手,脸上升起赞叹情绪,“我果然没看错你,艾门,你确实把自己给带来了。”   “索菲亚。”撒迦莉雅立刻挡在少女身前,“你为什么会在那里?”   “身处你们那个时间段的索菲亚确实死了。”银发女人微微一笑,“但过去时间的索菲亚……当然还活着。”   她一步跨出,身形在扭曲和虚幻中来回交错,穿梭屏幕又穿过水波,结结实实踩上这座长廊的地面。   她就这样从过去中来到现实,动作中充满了轻松写意,就像孩童跨越一个土坑,只要动作不错就不会有任何难度。   “这不可能的……”撒迦莉雅看的呆滞,“即使这里是时间海,你应该也不可能穿梭到我们的时间……”   “不。”艾门阴着脸纠正她,“不是她穿梭到我们的时间,而是这个地方,这里时间的流速相对外界来说无限接近静止不动。”   “聪明。”银发女人打了个响指,“当引力的牵引达到极致,时间也就失去了意义。就像这片时间海,在这里你们根本不需要驾驶那些愚蠢的钢铁船飘来飘去,直接就可以穿梭到任何一个点,把自己的时间全带过去。”   “而我确实在生命层次上比你们高。”她弯起嘴角,“就像你们可以站在高处翻阅这本书,我也可以站在更高处,翻阅你们。”   “那这一切都是你早就算计好的?”艾门皱眉,“从你第一次在我面前显露出身份开始……从那一刻就算计好的?”   老实说她现在感觉很不好——相当不好。   一次简单的物理计算让她明白了这个世界的部分本质,然后接下来她发现的一切都在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一直以来都有一个问题困扰着她:神主到底是什么。   神主在神话记载里是更强的人,是世界诞生之初最古老的生命,他们强大神秘无所不知,值得任何凡人托付信任。   但事实却不是这样的。以她目前得到的情报来看,神主根本不是“人”,而是更高维度的高级生命。   撒迦莉雅不知道这其中的区别,她知道。   如果纳米亚的力量体系是神秘、魔法,包含各种未知的对碰她可能还有信心去击倒对方。   但更如果对方的层次出于另一个维度,这些神秘都能用她熟知的知识去解释。   那这个世界的真实,这些神主就很可怕,很可怕了…… 第166章 时间海的真相(保底)   两个维度的生命体层次不同,低维的那个必然无法理解高维世界是什么样的。   就像二维生物无法理解三维生物——可能在它们眼里的立体对三维生物来说只是一个平面。它们无法想象自己的世界“仅仅只是一幅画或者一本书”。那换算一下,三维生物在面对更高维度的生物时也难以想象对方的世界、其存在方式、其眼里的自己的世界和其眼里的自己本身。   艾门现在就是处在这样一种恐慌并迷茫的状态。因为如果可以用这种科学的方式来解读神主,那所有的历史?它们好像都是错的?   如果神主是更高维度的生命体,那他们就不会死亡。“死亡”这个概念仅仅是针对处在她这个层次的生命体的。对神主来说什么是死,她现在完全一无所知……还有——按照这个假设,时间对神主来说也毫无意义。“无法回溯的过去”对人类来说是刚爬出的无底深渊,他们回不去,但神主可能一转身就能把这深渊踏平……“无法看清的未来”对人类来说是看不到顶的崇山峻岭,他们看不清,但神主可能从出生起就窥见了一切。   过去的山谷和未来的山峰,这在物理学上也是很经典的时间比喻了。这是人类暂时无法主宰的领域,它们对人类来说根本是没有形体,连存在本身都没了解透彻的东西。但对高等生命而言过去未来是有形态的,它们穿梭其中来去自如,简单的就像她走到一个地方,再走回去。   那他们根本就是不死的。艾门想道。即使死,也不是她所理解的那种死亡。可能神主眼里的世界和她眼里的世界完全不同,那她认知里的一切词汇、一切知识都很难拿来套给神主……因为她没经历过,她想象不出来那是什么。   “事实上,比那更早。”索菲亚摇头,让那些水波形成座椅坐在上面,“早到你还没有降临纳米亚的时候,这一切就在谋划了。”   “别想着动小聪明。”她眼光转动,盯着挪开几步的黑发少女,“即使你杀了我又能如何?你不理解我的存在方式,我对你来说就是永恒。”   “……那也比放任一个威胁坐在面前的好!”撒迦莉雅对她的敌意特别明显,“我绝不会让你占据哈温!”   “莉雅。”艾门拽住她,“别这样,她是对的。”   如果没有明白其中的道理,还像以前一样将神主当做可以被她们杀死的存在,那她搞不好还会想着拼搏一下。但现在明白道理后她知道即使再杀索菲亚一万次她都不会死,这个高维生命拥有人类观念里的无限时间。   举个例子,凡人的生命只是存在于某一条时间线上的一个点。时间线扯动,这个点会随之移动。顺着时间线扯动的方向这个点会留下一条摩擦痕迹,这是“过去”,是它曾经存在的证明。点和点的战斗会导致其中一方消失退场却不能抹除这段痕迹,他确实死了,但他的过去不会因死亡而被世界遗忘。   这是凡人的生命形态。神主的则完全不同。如果凡人是“点”那神主的存在可能是和时间类似的“线”,他们的存在方式是“被拉长的”。作为凡人的“点”所看到的神主只是这条线上的某一部分,即使他们能做到将这部分抹去,这条线……神主也依然能维持存活。   而这只是艾门第一步的遐想。神主也未必是“线”,还可能是“面”,是“立体”,甚至更高……高到她无法理解的某种东西。而她作为一个“点”所看到的索菲亚之所以是“点”的形象是因为她的生命层次只能让她看这么多。她看不到对方完整的相貌,那她也就没有与之作对的资格。   “我们谈谈吧,艾门。”索菲亚驱动构成地板的透明金属,给对面两人也做了椅子,“一直打打杀杀的多没意思,我相信当你明白世界的真相你会主动做出正确选择。”   “那么真相是什么呢。”艾门将撒迦莉雅按上椅子,自己坐到另一边,“我已经知道了一部分神主真相,比如你们的存在方式和记述里完全不同,那些被标注为死亡的神可能根本没死……这让我更好奇是什么逼迫你们离开这里,难道异种病毒也是类似的存在?”   神主资料的完善让她明白了很多,比如维多利亚没死,索菲亚没死,贝妮塔没死,莫因斯大概率也没有死。所有的古神和二代神主依然在以一种她不了解的方式继续存活。   那既然神主是如此高端的存在,能将他们逼迫的这么狼狈,异种病毒肯定也是和他们处于同一维度的东西。   就比如她当时在微观世界里看到的那张纯粹由病毒拼合的美艳人脸。   那是否才是贝妮塔的真正相貌?就是她本身?她本身就是无处不在?   “异种病毒……”银发女人品味了一下这个单词,“行吧,那就如你所愿这么喊它……”   “首先我可以告诉你,异种病毒在本质上确实和我们一样。”她轻声说道,“约拿的出现不是偶然而是必然,他自降生起就是带着使命来的。”   “使命?”金发少女皱起眉头,“谁的使命?”   “母树的使命。”索菲亚摇头,“可能这么说你不太能接受,但实际上,我——还有维多利亚她们,我们在母树看来是失败品。”   “‘起源之树诞下四枚原初的果实’……这样的传说你们该听过不少回了。但那些传说里充斥着虚伪和愚昧,从来没有哪个人认真想过——那棵起源之树活的好好的,它为什么要诞下四枚原初之果。”   “你知道吗?文森特?”女人看向撒迦莉雅,“你是我计划的备用品,以你的智慧应该能摸到真相的边。”   “我怎么知道。”黑发少女嘀咕起来,“我看它纯粹是闲的没事干才造了你们……”   “莉雅。”艾门在她胳膊上推了一下。   “好吧。”于是她又把脑袋别回来,沉思一番后说道:“那只可能是为了‘活着’。”   她也不知道这个猜测对不对。但在她的理解里,任何生命——它们所做出的一切“不合理”行为都是为了更好的延续。   精神需求?没有。   物质享受?更不可能有。   活着是它们的第一追求。它们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但必须要维持“活着”。   “是啊。”但不料索菲亚却点头承认,“它确实是为了活着才造了我们。”   “在我们之前是否还有别的造物,这个我们是不知道的。”她说,“但我们确实是当时所见的第一批生命,我们同样是带着使命来的。”   “你的意思是约拿的使命和你们的使命是一样的?”艾门听的眉头紧皱,“为了让母树活下去?为了解决它的危机?”   简直荒唐。   她思维一时没转过来。   一直以来她都把异种病毒当做危机。从来没想过,危机可能是别的东西。   那感情约拿才是救世主?按照索菲亚说的约拿也是母树的选择,那约拿做的事对母树来说才是“正确”?   你开玩笑呢。   这种发展她无法接受。   绝对,绝对无法接受。   约拿是对的,那她就是错的?噢她就该乖乖给约拿拎去喂异种母体?她一直以来的抗争和努力?难道全是一文不值?   她感到自己的血液温度正在急剧下降。   愤怨和荒唐感包围了她。   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第167章 世界的真相(还债196)   “你无需用对错去区分自己和别人。”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精神紊乱,索菲亚隔空对她脑门一点。   “你就是你自己,艾门。你也是生命,你为了‘活着’去抗争一切,这种行为绝不是错的。”   “……我想知道母树是什么。”被那一点,艾门的精神清醒了很多,她迫不及待的问出了一个她不知道问过多少次的问题,“还有,我要知道它遇到了什么危机才会选择放弃你们转而选择约拿,以及如果按照约拿的计划去选择去做……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不知道现在接触这些对你来说是否太早了。”索菲亚神秘一笑,“只是你就不怕我撒谎?要知道我的目标可是一直都没变过,我依然想得到你,用你补全我的生命。”   “这时候恐惧也没意义了。”少女眯眼,“哪怕是死,在那之前我也想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   “哈温……”撒迦莉雅感受到她激烈的情绪,左手伸过去盖上她的右手。   她的另一只手则紧紧握着黑狂枪,盘算着要是对面的敌人有一丝妄动她就出手。   “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让你得到答案。”索菲亚点头,“但不是由我来回答,而是由她,我们所有人的老熟人。”   她探出指尖,对准少女又是一点。艾门的精神意识瞬间被这一点按回心灵空间,从天而降摔落在那座白雾礼堂里。   挣扎起来,她看到长眠女神的那座白棺——它的盖子在慢慢揭开。一个和她相貌几乎有九成相似的金发女人从中升起,带着她的思维重新回归。   “咳!”像是被凭空甩到座位上,艾门整个人猛地靠上椅背。她一边咳嗽一边睁眼搜寻,立刻看到那金发女人就站在身前。   “维多利亚……”撒迦莉雅认出了她,毕竟那气质实在独特,从古至今她只在冰月之夜里见过一次。   “多年不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这么偏执。”身穿一套纯白礼裙,维多利亚出现后的第一句话便是对着索菲亚的,“你这么做又能得到什么……”   “能得到你,我亲爱的姐姐。”病态潮红在索菲亚脸上一闪即逝,她端庄了坐姿,好整以暇的看向这边,“看来你已经做出了选择。”   “是。”维多利亚点头,“她有这个能力,最近也觉醒了匹配的心境。因此我想将希望托付给她,不再认同你的计划。”   “你太小看智慧了,姐姐。”索菲亚摇头,“心境是否匹配不是你说了算的,至少在我看到的时间里她承担不起这份希望。”   “她承担的起。”维多利亚僵硬说道,“我相信她承担的起。”   空气一时变得寂静。艾门和撒迦莉雅缩在椅子上一声不吭,在弄清状况前都不打算开口插话。   “那你告诉我‘影焰’是什么。”索菲亚不笑了,她阴着脸瞪向姐姐,“告诉我根源序列前面那几个人又是什么?”   “都是因为她的怯懦事情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她愤怒的指着少女,“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她!因为她办不到才发生的!”   “从今天起不会了。”维多利亚无动于衷,“这难道不是我们一开始的努力方向?”   “姐姐……”银发女人叹了口气,“盲目信任他人到头来只会害了自己。”   “我知道。”   “贝妮塔选择顺从母树背叛了我们,我们才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不能保证她不变成第二个贝妮塔,甚至有可能比那更糟。”   “我知道。”   “那你还——”   “因为反正也不会更糟糕了。”   维多利亚微微一笑,“世界都已经这样了……索菲亚,你真觉得你成为‘艾门-哈温’就能扭转未来的一切?”   “当我和她合二为一,我就将得到完整的智慧冠。”索菲亚点头,“我们可以合力让狮心剑重生——用她的灵魂作为养料。”   艾门顿时嘴角一抽,听的心惊胆战头皮发麻。   “然后杀死你的备用品。”维多利亚看向撒迦莉雅,“用她的血唤醒圣枪,第二次构筑起源之剑。”   撒迦莉雅也嘴角一抽,一股寒意直冲脑髓。   “这已经是最好的计划了。”索菲亚眼神冰冷无情,“再加上残缺的天心项坠——我说什么也要再试一次。”   “没用的。”维多利亚摇头,“第一次斩击失败,我就知道那把剑无力改变任何东西。你不可能成功,而失败是在加速灭亡。”   “对不起。”艾门实在忍不住了,“我想先得到那些问题的答案。”   “母树的存在方式告诉你你也理解不了。”维多利亚瞪了她一眼,“但看在你改良了我的星辰拟态法……进而让恒星秘剑也变异的份上,我可以回答你其他的问题——也就是按照约拿的计划做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而这个问题其实你自己就知道答案。”她看看艾门,转头又瞄向黑发少女,“和你同时间的凡人当中,怕是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什么意思。”艾门有些莫名其妙,“你是说她知道?但这不可能……我和她确实探索过不少‘过去’,但我们从未见过‘未来’?”   “这条‘时间海’是有正反两个面的。”索菲亚在那头发出轻笑,“这里是‘过去’的一面,另一头是‘未来’的一面。你肯定很好奇为什么那一面你从未听过也从未见过,但实际上你早就见过,你见过它……还有它贯穿世界后产生的影响。”   “……”艾门嘴角抽了抽,拼命在脑海里搜索符合对方描述的见闻。   索菲亚说她和撒迦莉雅都见过未来,她自己可不这么想。   她们去过时间秘境,来到时间海经历过曾经发生的那些历史……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除了这些,她们离开原本世界的冒险经历也就剩下——   撒迦莉雅伪装成血法师的“血肉界”之旅……   和舰队出发前她自己经历过的“阴影界”之旅……   仅此而已了吧。   猛地,她被巨大的恐慌包围起来。思维和灵魂犹如在无底深渊中螺旋下坠。   她无法接受刚才那瞬间闪过的念头。   她告诉自己那只是猜测,在黑发少女不解的眼神中抬眼看向两位神祇,绝望的发现她们居然在轻轻点头。   “是的没错。”两股声音交叠在一起。   “从来就没有什么‘纳米亚是多层结构’的说法,它从始至终都只有你所认知的‘地上界’。”   “那其他那些被发掘的世界……”   “那是未来。”两股声音打断她。   “那就是你在恐惧的未来,以及更遥远的,未来的未来……”   ……   721年的拉塔迪亚群岛,阿尔贝蒂娜和金发女人正在追踪她们的最新发现。   在书页里夹藏别的纸张是一种很落后也很老土的保密手法,但考虑到这些人身处的年代——或者说考虑到做这种事的人所身处的年代,他会这么干简直太正常了。   书页翻飞,各种残破书籍被一本一本的丢在地上。负责审查的阿尔贝蒂娜已经从超过一百本书里挑拣出十三张秘密书页,而端坐桌台的金发女人正在绞尽脑汁的解读它们。   “不行。”解读到一半她把东西一扔,“双重加密……这种手段我破解不了。”   “什么双重加密。”阿尔贝蒂娜停下动作,“你不是能看懂瑞亚那语?”   “因为太过于古老,瑞亚那语的字符画在后续发展的其他语言里被变形之后继续使用。”碧蒂斯摊手,“如果你只用瑞亚那语解读它它就是一份类似诗歌的传记,我能看出来它的字符画里藏着别的语言,但我做不到重组它们。”   “哗啦啦——”   就在这时她丢在桌上的黑皮大书突然自动翻页,显露出关押图撒的那张页码。   [我可以试试。]图撒在书页上显出文字,[我在时间海里遨游万年岁月,基本所有的语言我都了解。]   “那你试。”边上两个人对视一眼,摊开书页摆在书前。   [噢。]图撒观察后得出结论,[这是混入瑟兰语的索菲亚语。]   [你的观察不够仔细小宝贝儿,这是更高深的四重加密。]   “那你翻译的了吗。”碧蒂斯问道。   [可以是可以。]图撒回应,[但我只能做到将有规律的字符画拼写出来,拼写后组成的句子我无能为力。]   “意思就是两种语言重组后成了一种新的语言?”金发女人扬起眉毛,“那这玩意即使翻译出来也没个卵用,这里怕是没人能懂。”   [翻译好了。]   图撒在左边的空白页上将翻译的内容记录上去。   [我能做的就这么多,别说我遇到麻烦不帮你们。]   “那还真是谢了……”   碧蒂斯软绵绵的在那水墨脑袋上弹了一指。   现在她们算是拿到最终成果了,但很遗憾,现场还缺了一把钥匙。   沉思之中碧蒂斯突然感觉身边有人。   她带着冷汗迅速转头,发现是那个不说话的智障女孩。   ————————   昨天还是去拿了一下毕业证。。   嗯好歹硕士学位是到手了,操劳半天没补到存稿,我今天开始发力好了。 第168章 灵魂贯通(保底)   普普通通的小女孩,碧蒂斯却从她身上感受到一种莫名压力。   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似乎女孩的身体里隐藏着某种可怕之物,而它恰好能威胁到她的认知,将她熟悉的世界撕开扯碎。   “你其实是能看懂的。”女孩用那双紫色眼眸和她对视,“只是时间过的太久,你忘了怎么解读而已。”   “你……”碧蒂斯和阿尔贝蒂娜微张嘴唇陷入呆滞,“原来你会说话?而且还能听得懂我们说的瑟兰语?”   “对不起!”就在她们想继续和对方交流的时候,那名叫卡丽娜的金发女人跌跌撞撞的冲入房间,一把将女孩拉到身后。   “对不起,两位阁下。”她颤抖说道,“尼娅她……很多东西她都不懂。我发誓接下来会看好她,决不再让她打扰您了。”   一边说她一边拉扯着女孩往后磨蹭,神色紧张,一副担心女儿给人添麻烦的慈母作态。   “等等。”碧蒂斯突然叫住了她,“让她回来,我想跟她好好谈谈。”   “我不觉得尼娅和您有什么好谈的,阁下。”卡丽娜顿时更紧张了,“她不识字,不会说话,听不懂意思,和她相处会浪费您的宝贵时间……”   “够了。”碧蒂斯毫不客气的打断她,“你根本就,不是这个孩子的母亲。”   “你只是个骗子。”她眯起双眼,“就像我父亲还在的时候也告诉过我那些女人是我的母亲……你们用的是一个套路。”   回忆的画面被瞬间触发。金发女人陷入自己的深层意识,眼前仿佛看到一个高大而又威严的男人坐在壁炉前和女人交谈。   “法妮娅。”他的视角看向这边,“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你的母亲,我亲爱的赫莉。”   “你好小宝贝~”那也是个相貌秀丽的金发女人,看到她转向这边后立马露出灿烂微笑,“这可是你出生后我们第二次相见,亲爱的,你难道不打算过来给妈妈一个思念的拥抱?”   “不打算。”她听到冰冷的声音从口中发出,“因为你根本不是妈妈。你的味道、灵魂、给我的感觉……这些东西统统不对。”   客厅的气氛僵硬了。那几秒只有壁炉在发出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我……”金发女人想要解释,却说不出话。她看到的是一双晶莹剔透的紫色眼眸。它的纯净胜过一切宝石和水晶,能看穿她所有的心思、想法以及秘密,足以让她再也生不起胆魄和它对视,无法再按编造好的剧本欺骗对方。   “抱歉赫莉。”最后还是男人打破沉默,“谢谢你愿意帮我的忙,但现在你先出去吧,我来跟法妮娅谈谈别的。”   女人露出抱歉的神情,拿起手套便退了出去。碧蒂斯的视线一路来到男人身前,看着他问:“所以这只是又一次玩笑?”   “我……”男人嘴唇蠕动了一下,放弃辩解,“确实是玩笑。”   “那妈妈呢。”空灵的童音穿透灵魂,“你答应过我,等我长大后就能和妈妈见面。”   “法妮娅。”男人伸手将这边圈住,抱到大腿上和她对视,“你为什么总是能准确识破她们不是?”   “感觉不一样。”少女说道,“我说不出理由,可我就是感受的到。”   “你的这种感觉能对所有人生效吗?”男人的语气颤抖起来,“是否也包括……”   “当然。”少女点头,“也包括你。”   “而你确实是爸爸。”她接着道,“你给我的感觉不像妈妈,但我能感受到你关心我,这种感觉我不讨厌,所以你确实是我爸爸。”   “……”   “……我什么时候能和妈妈见面?”   “别着急法妮娅。”男人的声音低沉下去,“当你明白你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的时候,也许你就能见到她了……”   “法妮娅。”一只手从后面搭上肩膀,“你搞什么?”   “嗯!”金发女人如梦初醒,一睁眼看到那对母女还站在书房门口,和那些围在门外的村民一样,也在用惊恐的眼神盯着这边。   阿尔贝蒂娜站在她身边面露关切,看上去有些被她的反常表现给吓到了。   这是虚假。   心里响起一个声音,不属于此时的她,而是和回忆中的懵懂童音一般无二。   名字封印了你的记忆,你本不该局限于此。   低头,睁眼。死死盯着过去未来之书上被图撒翻译好的那排玄妙字符,碧蒂斯渐渐发现自己居然能看懂了。   “‘以我之名义赋予你族千年和平,用以换取此人在你族延续之机会。’”她轻声读道,“‘在此期间以千年为期,分别以缇欧、法尔、尼娅之名冠以称谓。全部周期结束则契约终止,你族之命运将还归轨迹,迎末世黎明,迎灾劫洗礼,或重获新生,或泯灭于失色之空……’”   越往后念,她的语气便越是颤抖。念完正文部分她又看向下方署名,不出意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纳米亚-维多利亚]。   ……   “什么意思?”   透明金属构筑的长廊,撒迦莉雅手持黑狂突前几步,“什么叫‘那是未来以及未来的未来’?你们到底……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我觉得这提示已经够明显了。”银发女人双手一摊:“意思就是你去过的血肉界就是地上界的未来,你们会输掉和约拿的战争。”   “如果血肉界是地上界的未来。”艾门的声音从左边传来,“那阴影界……就是血肉界的未来。”   “然后原色界是阴影界的未来,最后的点线界,是原色界的未来……”   “原来是这样。”她闭上眼睛轻轻吁气,“我们本来不该和这些未来相遇,是时间海的另一面贯穿了它们,这才造成了时间变成立体模型。”   这一刻她想起了蜜思兰德——那个在执行任务过程中被她抓住的神秘女子。   对方自称是原色界的居民,来自神秘组织彩虹谷。她对地上界的原住民有一种天然仇恨,就是从她口中她们才得知了那些“临界空间”和“真实空间”的部分关联。   比如地上界的变化会像“本体影响影子”那样影响临界空间,这都是她们之前从未听过的惊天秘闻。   “但他们是错的。”金发少女缓缓摇头,“那根本不是什么临界区,就是真实空间未来的样子!”   按照这个结论去推算,如果异种病毒成功侵蚀了全世界,地上界确实会变成莉雅形容的血肉空间。   所有生命融为一体,只有极少数邪教徒残喘存活。这样的世界简直就像是末日黄昏,好像整个星球都成了蠕动的怪物!   那这就是约拿为之努力的东西吗?   她感到迷茫。   那就是母树选择约拿想让它做的事吗?   应该不是。   她扬起眉毛。   它不可能是……因为如果它是,后面的阴影界、原色界、点线界也就没有理由再存在了。   她依然不理解纳米亚是什么东西,但这不妨碍她用所学知识脑海里勾勒一个假想模型。   假设地上界是这个模型的根基,下面是过去的时间,上面是未来——也就是她所知道的那些“临界空间”。那么按照先后顺序是血肉界直到点线界依次排列,其中任何一个结构都必不可少。   再仔细看看——这些名称怪异存在方式也怪异的未来世界其实根本就是在诠释维度空间的不断退化。   从三维立体到平面,再从平面逐渐退化到只有点和线段。可以想象这种退化的最终结果将是虚无。   也许一切都会走向终点,世界会消失,连同它的时间一起消失。   可能那时候也不会再有什么母树,所有的一切都会在那一刻失去意义。   简直就像一个天体。   她突然闪过这样的念头。   这个奇妙的世界,仅从时间模型去分析的话简直就像一个正在坍缩的黑洞。 第169章 勇气与智慧诞下的果实(还债197)   “我不知道我理解的透不透彻……”她一边在心里计算模型一边开口,“但仅从那些展露出来的未来观察,约拿应该也失败了?”   撒迦莉雅的猜测听起来很荒谬,但在这时她不得不承认那是有道理的。确实如果将纳米亚和母树都看做是活着的生物,为了规避死亡而选择其他方式维持“存活”对它们而言是理所应当。它们可能不会拥有像人类那样的繁杂情感,也根本不在乎病毒蔓延对世界的影响。   血肉界是很恶心,很丑陋,很邪恶,普通人光是看一眼就会受到精神污染。但这对一颗星球、一个世界来说并没有任何不妥。   这里不妨根据索菲亚的话再做个假设——即母树诞下四位古神是为了延缓自身的“死”。   那当它意识到这种做法并不能达到目的的时候,它当然会换一种新法子继续尝试。   目前来看,约拿和他代表的异种病毒就是这个新法子。它们显然是时代的宠儿,如果不是她的降生改变了一些事,或许现在的地上界早就被异种全面侵蚀——变成一团不分彼此的腐烂肉块了。   但它们应该也没有成功。否则阴影界就不会存在,连带后面的那些“退化的未来”也不会存在。   成功的话,纳米亚会维持这种血肉星球的模式近乎永恒的存在下去。但它没有,那大概率是失败了,意味着选择约拿也救不了未来。   “他是失败了。”维多利亚轻微点头,“但这不代表他会一直失败。”   “时间的紊乱导致未来过去和现实接轨,整个世界的结构就像一个不断往复的神奇圆环。”   “它是循环的?”金发少女睁大左眼,“时间是往复的?但这样一来要如何区分它?我们存在的时间又有什么意义?”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好奇在这样的循环时间里要如何定义所谓的‘现在’……”维多利亚语气放缓,“这当然是由你来定义。”   “你说什么?”撒迦莉雅眼皮跳跳,“由哈温定义?”   “当然。”索菲亚双手交叠步行过来,指着艾门对她道:“曾经所有的时间里都是没有她存在的,是我——是我将她带到这里。从那时开始那段时间将成为‘唯一拥有艾门-哈温存在的时间’,它当然就不再一样,相比那些未来拥有更丰富的可能性。”   “我能看到你在勾勒的模型。”她对艾门弯起嘴角,“但那不是由物质组成的,组成它的东西是时间,是时间构成了整个纳米亚圣界。”   “亿万年的时光里,它生长发育。”她伸手在虚空中做出牵引,“时间像水一样在它的表层往复流动,冲刷一切岁月的痕迹。”   “而在这时,你来了。你就像是一颗渺小的墨点落在中心,随着那些‘水’的流动晕染开,逐渐影响到这个整体的方方面面……”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都想得到你,艾门。”她伸手抬起少女的下巴,“在墨点尚未被彻底晕染开的这段时光里,你是特殊,并且独一无二的存在。得到你就有可能逆转未来,不但可以救回母树,还能永恒不灭的存活下来……”   “但反过来。”艾门用左眼跟她对视,“也意味着我这颗墨点正在被世界‘消化’。也许当这种消化完成后墨点的概念会彻底消失,变成和‘水流’一样的东西,不再拥有任何特权……”   “那你应该明白你的使命必须在那之前得到践行。”索菲亚猛地松开她,转头看了眼被她拽着的黑发少女,“你们两个人都该明白这是为了世界的延续,为了众生的长存。你们必须将你们的一切回报给我,让我重新铸造那把圣剑!”   “你做梦!”撒迦莉雅挣开艾门挡在前面,“我宁愿世界就此毁灭……也不会让你再碰她一下!”   黑狂的触须从她手腕处钻了进去,和她的脑组织紧密相连。一股扭曲、泯灭的意志从枪身上不断扩散弥漫,震的她脚下的透明地面荡起一圈圈涟漪波纹,就像是站在水面上一样。   “莉雅。”艾门从后面抓住她空缺的左手。   “你要想好,这次的战斗可不一样。”   在真实空间——哦现在应该说真实时间了——在那段时间里索菲亚的概念已经死了,所以她影响现实的唯一方式是使用过去留下的灵魂投影。   只要能抵抗、杀死那个灵魂投影,即使她的生命维度更高也奈何不了当时的二人。   她估计这是因为纳米亚本身就是一个高维世界,神主们的维度不可能超越孕育它们的世界本身,所以她无法突破这个世界的限制再干涉她们。   但这里不一样。时间海可不是真实时间。   如果纳米亚是克莱因瓶,那时间海就是从入口伸进去的那根“看不见的长条圆柱体”。   如果纳米亚是莫比乌斯环,那时间海就是画在中间的一条无尽直线。   它贯穿了纳米亚的所有时间,以至于它本身成了一个混沌地带,在这里所有时间的索菲亚都能自由活动,就像约拿可以借用奇格兰的神性做到类似的事。   所以这一架是不好打的。   很有可能打不赢——或者直接点说她们有99.9%的可能性被对方碾压。   虽然她们各自都有两件神器在手,但生命层次的差距远远不是靠利器就能补的了的。   “胆怯有用吗。”黑发少女回头看她,突然笑的有些魅惑。   “反正即使是输我也能和你一起死,这样的结果也挺不错的。”   “莉雅……”艾门眼眶有些湿润。   她对感情一直都比较迟钝,很少感动,很少哭。但如果是这样被 干脆了当的托付生死,她想无论来几次她都会想哭。   “喊我‘文森特’!”然而撒迦莉雅并不领情,一句话就毁了气氛,“你又把我给‘叫小’了!”   这个白痴——   少女握剑的手指骤然收紧。   在破坏气氛上她可真是专家。   “最后的忠告,妹妹。”   与此同时维多利亚的幻影也以自身为盾挡在前面,“你这么做是在加速死亡。”   “你没有智慧冠,就不要用你的死脑筋去推测未来。”   银发女人面容冷峻,凑到她跟前和她四目相对。   “还记得你是怎么被我捉到的吗?”她邪笑起来,“还记得你是怎么求我停手的吗?”   恐怖的热浪骤然爆发,一道剑光划破时空,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语切断。   那是艾门和撒迦莉雅共同施展的日冕战阵——用这强化战阵凝聚出来的耀斑剑。   “天真。”银发女人一动不动,所有的光便倒退回去,将合力握剑的两人冲的飞退。   “无论是什么战阵技法我都能直接算出结构。”她冷冷盯着扑倒在地的金发少女,“恒星秘剑对我没用!”   “咔!”   银十字剑打着旋从空中落下,倒插在银发女人身后。   “铛啷啷啷啷……”   黝黑长枪也滚的老远,就连生物连接都无法抵挡那股反噬的力量。   看上去,仅一次交锋这两个人彻底的输了。但让索菲亚摸不着头脑的是金发少女仍在微笑。   “你笑什么?”她从那抹笑意中捕获到一丝淡淡威胁,“马上就要失去一切的家伙,你是在笑自己的无力?”   “不。”艾门趴在地上,一边笑一边倒抽冷气。   日冕的反噬非同小可。别看她表面上好像没什么大碍,但内部——她的内环战阵几乎被毁了大半,只剩下三分之一的日核心脏还在供血,用于维持最基础的消耗。   这可不是一般的痛苦。换普通人可能早就在一波波的痛感中昏过去了。   “我是笑你,索菲亚。”她断续着道,“笑你不懂得珍惜生命中最美好的东西。反而舍近求远,去搞这些歪门邪道……”   “我怎么就不懂得珍惜美好了。”   银发女人走到她身边,带着愠怒低头看她。   “和你刚降临时的迷茫期比,我从一开始就清楚的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我不认为你有资格就这个话题来批评我……”   “我当然有资格……”艾门笑的更灿烂了。   “虽然迷茫过,但我至少彻底接受了某些感情……不像你,索菲亚,你根本就不像你说的那样爱维多利亚……”   “你在找死,艾门。”   银发女人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拎起来,面容扭曲。   “我和姐姐的事,轮不到你这赝品评价!”   “滚开!”   她一脚踹开扑上来的黑发少女,掐着艾门将她举起。   “我现在就赋予你永恒的安静!”   “嚓——”一道短暂而又急促的摩擦声,象征着利刃刺穿肉体。   猩红血液一滴滴的掉在地上,浸湿了白裙,也让旁观的撒迦莉雅瞪大眼睛。   她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艾门没受伤,被利刃刺穿的是索菲亚!   “她说的没错。”   碧蒂斯站在女神身后,手中是艾门的狮心王剑。   “连她生过你的孩子这件事都不知道,你心里只有自己和欲望。” 第170章 神之终末(还债198)   传说神主和神主之间也能依靠母树的力量诞下血肉后裔。   但前提是双方都接受,且必须要有人做出“牺牲”。   ————————   对于“缇欧法妮娅是维多利亚和索菲亚结合后诞下的孩子”这件事,艾门其实也是在胜利女神的屡次暗示下才明悟的。   明悟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恍然大悟,她开始埋怨自己为什么没有更早一点发现此事。   胜利女神的标志是金发碧眼,智慧女神的标志是银发紫瞳。无论是“金发”还是“紫瞳”相对伊卡洛林和艾莎来说都是很罕见的体征,同时具备这二者的碧蒂斯——她应该在出现的时候就被怀疑的。   但遗憾的是她没有,她单纯将那头金发当做了基因突变,然后紫瞳……反正碧蒂斯说了自己是索菲亚人,那紫瞳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一时的粗心大意让艾门忽略了这条线索,完全没往这方面想。一直到前往721年的这座小岛,在岛上遇到了一个同样是金发紫瞳的娇小女孩她才隐隐对此有些微疑惑。   但那时她大部分心神全被失踪的海盗和古代遗迹所占据,也没有对此细想什么。   现在看,那小女孩应该就是721年的碧蒂斯……她的亲人、身世、身份全部都是被伪造的。驱使那支索菲亚人的也不是智慧女神,而是想要隐藏女儿的维多利亚。   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既然她已经知道了这点,那她当然要想办法把“碧蒂斯”这张牌给拿到牌桌上——也就是这个回廊里来。   先不提她可能具备哪些能力,光是她的身份、她的血统……这些对索菲亚来说就已经足够形成一张她如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大王鬼牌”了。   所以她开始借助维多利亚幻影和撒迦莉雅的掩护尝试影响她脚下的那些水晶屏幕。   科尔法琳娜被压缩到极致是一种接近透明的神奇金属。透过它,她能清晰看到自己脚下那些立方体屏幕正好是她们一路过来所经历的时间。   她看到她们在盖坦成的北海和异种群殊死搏杀,看到她们在海滩上开悼念会,看到那些海底沉船被日冕磁场搅的在那里轻微颤动。   犹如闪光,她顿时想起了出发之前她们遇到的灵异事件。   如果引力真的像那部电影里描述的那样可以用这种方式穿梭时空……那当时的影响,那些船难不成是我操控的?   带着某种诡异心思,她抓紧时间,悄然用足尖在地板上轻轻划动。   这种滑动拉扯了那块屏幕里的时间和引力,那些船果然漂浮起来,在海里跌跌撞撞的朝海岸移动。   真的有效果。   这个发现让艾门震惊的同时生出狂喜,因为这意味着只要盟友的掩护打的够好,她就可以在回廊里直接影响外面的同伴。   图撒很聪明——没有人能否认一个在时间海里存活上万年的生命的智慧。但说实话想翻译夹杂索菲亚语的密文,这个家伙还不够资格。   那是只有神裔才能看懂的文字,和阅历没有任何关系。别说它只活了上万年,它就是活上百万,上千万年,该不懂的还是一样不懂。   是艾门透过透明的屏幕看到了书房。   是她通过引力影响时间的方式和“时间之王”图撒做了沟通。   是她让图撒出声说“自己可以”,使得碧蒂斯和阿尔贝蒂娜乖乖将书页展开来给图撒——实际上是给她看,让她挨个翻译完,然后再通过引力告诉图撒。   所以碧蒂斯的记忆就这样被唤醒了。   她并不是她理解的“和自己父亲一个时间的人”。   她的岁数远比他早,是至少三千前被托付给那支索菲亚人的。   再然后,再然后事情就更简单了。   让碧蒂斯察觉这件事只是第一步。在这步之后,蓦然惊醒的两人必然会怀疑这个岛存在的意义。届时阿尔贝蒂娜会立刻从中推断出她们此刻很可能深陷危险。所有的发展就会回到她们一开始列出的那个B计划:尽一切努力吸引她们到遗迹里来。   所以金发女人可以使用狮心王剑。   所以她才要想方设法的激怒女神。   只要索菲亚有一秒钟陷入愤怒当中,这“回廊里的一秒钟”相对外界将会是几天、几周、几月,甚至几年……碧蒂斯和阿尔贝蒂娜将有充足的时间准备潜水,然后来这里,给下一秒的智慧女神致命一击。   所以索菲亚才会没有任何防备。   所以这个计划才能最终得逞。   “咳……”   口中喷出猩红液体,银发女人松开艾门,颤抖着身体跪在地上。   通过半透明的科尔法琳娜,她能隐约看到身后那个伫立的身影。   她看到她的金发,她的紫瞳,她和自己虽不相似却健康秀丽的白净面庞,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却感觉力气在从体内不断消逝。   高维度的生命不会被低维度的生命杀死,这是正确的。   但如果对方的生命层次不低于自己,且使用的也是同级的兵器?   神主,在这时也不过是个常人罢了。   “我从来没想过她愿意接受我……”   力气不足以支撑回头,索菲亚只能断断续续的垦头诉说。   “我用智慧迷惑她,用我做的缚具捕获她……”   “我以为她是愤怒的,不甘的……”   “我从未想过她愿意……她愿意接受和我结合……”   鲜血透过穿透的剑尖一滴滴的砸落在地,已经是半透明状态,快要消失的胜利女神快步上前,和索菲雅的身体交叠在一起。   “你怕是忘了我拥有蔑视一切常理的勇气。”   她轻声说道。   “而你也确实如母树所说的那样聪明了一世,到最后却无法堪透人心。”   ……   索菲亚死了。   从很多角度来看她很不幸,因为她居然死在自己的后裔剑下,直到生命消逝的最后一刻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不。”金发女人摇头否认。   “可能她也是幸福的,因为至少她在死前知道了一切,还是在她的陪伴下走的。”   “也许吧。”   凝望着那头的无尽长廊,艾门重新接过长剑。   银发女神在死亡之后化作流光渗入脚下冰晶,她看到之后也没说什么,只是招呼刚从管道里出来的阿尔贝蒂娜快点过来。   经历了这一切,她现在心态非常复杂。   那不止是身体和心灵上的双重疲惫,还有遮掩不住的对未来的担忧。   维多利亚的勇气不止包括禁忌的爱,同时还包括舍弃这份爱所下达的决心。   那能让她如此牺牲的东西:她想拯救的那个坍缩的未来——   自己真的,能扭转它吗。 第171章 撒迦莉雅补完计划(保底)   维多利亚也消失了。可能是死了,也有可能是缩回少女体内,继续在她的意识中长眠沉睡。   艾门沉浸在她来的压力中难以自拔,但碧蒂斯接下来的呼唤迫使她将一切抛开,不得不转而关注一个对她来说更重要的人。   “艾门。”碧蒂斯这样呼唤她,“你过来看看,文森特的情况好像不太对劲。”   那些惆怅、明悟和悲伤尽数从她脸上消失。她看上去像平常一样冷静睿智,似乎刚刚那个亲手杀死“父亲”角色的人不是自己。   “怎么回事。”艾门当然注意到了这点,但她更关心黑发少女,当即让棕发女人搀扶起自己,拖着过去详细查看。   “她的身体状况不怎么好。”金发女人蹲在地上,面前是平躺着的撒迦莉雅。刚才的冲击将她身上那套破烂泳衣焚烧殆尽,因此她现在是不折不扣的光屁股状态,一丝不挂。   碧蒂斯的手按在她左侧胸口,检查一番后又掰开她的眼皮检查瞳孔,掰开口腔检查舌头,越是检查眉头越深,这都加剧了艾门的不安心理。   在刚刚才目睹过一出标准悲剧的背景下,她可不想接着上演由自己当主角的另一出悲剧。   “心脏跳动已经减缓到常人标准的五分之一。”碧蒂斯报出检查结果,“她没死,但体内情况很糟糕,需要尽快休养,而且可能醒不过来。”   “尽你所能抢救她。”艾门低头咳嗽起来,“咳咳……哪怕她会变成植物人,我至少要她维持活着。”   构筑好的能量结构被高维生命强行夺取控制权然后引导反噬。撒迦莉雅受的创伤不会比她轻多少。而连她这副身躯都得受损如此严重,黑发少女受的创伤当然只会比她更重。   哪怕她已经借助她的血液补过身体,但她毕竟不是“完整的撒迦莉雅”。这导致她伤势更重,精神损耗到近乎枯竭。   “现在真相大白了。”她在阿尔贝蒂娜的搀扶下看向碧蒂斯,“你的身体里同样拥有古神之血……那你应该比我更接近她们的生命层次。”   “你想说什么。”金发女人头也不抬,手指在撒迦莉雅的身躯上来回划动,“你觉得我也是那种生命体,想让我用她们的方式救文森特?”   “不行吗?”少女眼里带着忐忑,“我知道你已经觉醒了那些过往记忆,所以可能会排斥我们之前的关系……但这里我能给你保证,只要你能救回她,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不限条件的那种要求。”   “殿下。”因为不太摸得清发生了什么,阿尔贝蒂娜进来后一直闭口当木头人。但这时她实在忍不住了:“怎能随意做这种承诺?”   “总是到快要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碧蒂斯肩膀耸动,从发丝间传来一阵轻笑,“人类这种生物可真有意思。”   “别胡思乱想了,我依然是你熟知的那个法妮娅。”她回头瞪了少女一眼,“那些过往记忆里除了她们传承给我的大量知识外就只有充当白痴的回忆,那时的我连完整人格都未觉醒,搞不懂你怎么会以为我现在的人格能被过去覆盖。”   少女的左眼瞬间亮了,那一刹那的明媚风情将她彻底“照亮”,看的阿尔贝蒂娜在边上撇嘴,对于昏迷不醒的撒迦莉雅又是担忧又是嫉妒。   “你撑得住吗。”金发女人问艾门,“她的身体在改造后和你关系最近,想要改善她目前情况最便捷的手段就是给她输血。”   “应该没问题。”艾门感受了一下 体内情况,苦涩笑容里带着庆幸:“只要你不一次性抽掉太多……”   万幸,这两人不是空手来的。阿尔贝蒂娜的潜水包里有急救工具,其中就包括一根用动物肠衣制成的简易输血管。   阿尔贝蒂娜变成火龙形态,用脊背当床给艾门躺着。昏迷的撒迦莉雅则放在稍低点的翅膀上,涓涓血流正通过管道传输过来。   这个过程大概需要十几分钟,艾门不想就此闲着,开始和她们讨论起下面的计划。   “世界的真相,我们可以说是知道大半了。”她在龙背上仰望着透明的“水晶玻璃”,“老实说我现在很迷茫,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   过去的她以为约拿就是敌人,把约拿干掉,把异种病毒清理掉就算渡过灭世预言。   但现在看约拿只是母树的另一个备选计划,她们反抗约拿无法阻止末日到来,因为那末日本身说的就不是异种。   异种病毒,大概率和神主是一样的东西。它们都是母树的造物,象征它的部分力量。异种病毒吞噬世界不是为了毁掉世界,正相反,它可能是为了将母树分化出去的力量再收回去,重新反哺给造物主。   时间海反馈的未来和维多利亚做出的选择都说明了这种做法也会失败,唯一的变数是“艾门-哈温”,因为只有她本来不属于这里。   她不属于这里,那她就象征了新的可能性。这就是为什么所有势力都想抓她,维多利亚也看好她。而现在的问题不在于艾门有没有付出的觉悟——她知道有很多人为了促成目前的局势牺牲掉了很多很多,她愿意付出也愿意努力——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做。   时间海之旅的最初目的就是为了找撒迦莉雅。按照原计划,完成这个目标她就打算回真实空……真实时间去救莱娜。然后大力种田发展文明,争取从武力和科学两个渠道双管齐下,彻底根除来自海渊的威胁。   但现在,根据她最新知道的东西,维多利亚牺牲一切显然不是让她干这个的。   “可我不干这个还能干什么呢?”她不理解,“我是神血的聚合体没错,但我并没有在维度上达到她们的层次。”   “而且即使我达到了,那么多神主也曾经站在那个境界……母树更是换了两种方法全部失败,我的力量……我就算成了神主又有什么用?”   “你想的太多了,艾门。”   碧蒂斯在一边研究她的银十字剑。   “当你不知道未来应该做什么的时候,先努力做好你当下需要做的事情。我想这对你来说就足够了。”   “当下要做的事吗……”   少女摇头,“如果你是指完全拼合莉雅的身体……”   等等。   她瞳孔收缩,整个人突然从平躺坐起:“外面过去多少年了?”   科尔法琳娜撒发出的磁场引力使得这里的时间流速缓慢。她就是靠着这个特性才谋划暗算了智慧女神。   那她们在这里浪费的时间如果太多,岛上的时间,还有海岛外,属于舰队的时间,这中间的差距会不会被拉的太大?   她可没忘721年还有约拿投影这个威胁,世界末日暂且不管,她担心撒迦莉雅的身体碎片被对方得到。   “安心。”   碧蒂斯稳坐火龙脑袋,一边摸着钻来的黑猫一边摆弄银十字剑。   “即使过去再多时间,你别忘了这鬼地方本身就是一个总控制室。”   “你想毁了这里?”   阿尔贝蒂娜动动脑袋,用龙的形态呼出热气。   “你确定这样不会让我们彻底迷失在时空乱流里吗……”   “不会的。”碧蒂斯肯定。   “在这里控制时间的是引力场,那只要有能制造出引力场的东西,我们不需要这里也能控制时间。”   “你是说日冕。”艾门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但日冕做不到精准控制……”   “那是因为没有参照。”碧蒂斯指了指这条回廊。   “你去外面放太阳,我在这里给你看着。总有办法能炸回去的。” 第172章 100的差距(还债199)   ,艾门和碧蒂斯以及阿尔贝蒂娜又聊了一会,知道从接受自己的指引直到她们潜水下来一共耗费了有两个星期。   她们知道她在下面有危险,心里当然也是想尽快下来的。但她们可没有她的身体素质(金发女人并没有遗传到维多利亚的变态体魄而是在这方面更接近智慧女神),也没有撒迦莉雅的拟态本领。只能尝试各种方法在那摸索,发动所有村民的力量给她们准备了一大堆鱼漂材料。   利用这些材料她们制作出一批能在水下使用的空气气囊。而这时距离她们接到求救讯号已经过去13天了。   13天,接近两个星期的时间在艾门当时的感官里只有不到1秒。这就是相对时间的奇妙之处,也是她们接下来要改变的东西。   输完血她们并没有立刻动身,而是专心照顾艾门,花了两天时间让她调养身体。   等她初步恢复自我行动的能力,她们才按碧蒂斯的计划让艾门出去张开日冕,通过在遗迹回廊内调控交流,一点一点将深潭里的时间拉扯到和外界同步。然后直接炸毁整个遗迹回廊,让这里的引力场彻底散掉。   这样一来,深潭的时间,岛上的时间以及外界的时间就都同步了。她们立刻带着两个伤病号回到岸上,使用那块掺杂了科尔法琳娜的影界幽金穿梭回位于盖坦城的远征舰队。   “我的天你们总算是回来了……”安德雷斯得知她们归来的消息后冲到会议室大声咆哮:“原计划最多七天的……你们私自把它延长了三倍!”   引力场的变化并不稳定,而她们的那种操控法只能控制两个相对时间,舰队的时间无法拉扯,因此这里该过去多久就过去多久,过去的是几周还是几年全凭运气。   “才只是三倍而已啊……”听到这话三个清醒的人都松了口气,“太好了,只是三周多的话这个影响等于没有。”   “看来坐标小队的顺利回归不是运气。”阿尔贝蒂娜对艾门笑道,“我在岛上的时候就怀疑两个地方的时间不同他们怎么还是能在计划时间内回来,现在看那股引力场对外界时间的干扰很微弱,即使经过一系列剧变也就只有三倍差距。”   “嗯。”艾门点头,“那现在就扶我……回房间吧……”   回廊内的条件很简陋,这源于阿尔贝蒂娜无法带下来太多有用的东西。她的身体在短暂的调养后本就恢复的不怎么样,为了赶时间又炸了几次日冕,现在只觉得全身无力脑袋发晕,就像得了重感冒的伤病号一样需要重新躺着养病。   碧蒂斯恢复先知号船长的角色,带着沉甸甸的经历暂时替少女接管了舰队。阿尔贝蒂娜则小心翼翼的将少女和撒迦莉雅搬运到前者的船舱,给她们并排放在一张床上一起照顾。最后她还考虑到少女从出来到现在都没吃东西,亲自去做了一些好消化的流食喂给她吃。   艾门身体不舒服,即使很饿也吃的不多。在遗迹里知道的真相让她心乱如麻,心事+病弱,那自然是没什么胃口。   所以她吃了点白粥就沉沉睡下,一直睡了一夜一天,直到第三天的清晨才被肚子饿醒。   “法妮娅已经把这三周的舰队记录整理出来了。”阿尔贝蒂娜尽职给她端来流食,同时也带来了昨天整理出的汇报文件。   “您先吃,吃完了再看这些东西。”   “我不想等。”但艾门却摇了摇头,示意她在床边坐下,“所以还是老办法吧。”   老办法——指的就是她靠在床头翻阅文件,让阿尔贝蒂娜在边上端碗喂给她吃。   棕发女人自然是乐意的。类似工作她从少女差不多十三岁的时候就一直在做,艾门的要求只会让她觉得亲切怀念。   艾门一开始并未注意观察对方,她全部的心神都用来审查这些汇报文件了。   三个星期说长不长,说短却也足够发生点什么。通过浏览她得知阿兰的救援队顺利完成了第一次任务,没有损伤一兵一卒,完全按照奎林教的战斗方式和战术解救了那批被困的居民。   而且这并不是他的唯一功绩,大半个月里他的救援队和塔拉玛斯卡的侦察队一起东奔西走,一共为多佛尔的北海海滩带回来超过2000人口。   现在的北海海滩和她出发前可不一样了。这里已经搭建起大量木制房屋和简陋的棚子,隐隐约约是在重新建立一座港口城市。   看到这里她微微点头——收束更多的原住民将能加快他们建设堡垒以及训练军队的效率。这点阿兰做的很好,也不知道是不是茉莉教的。   多佛尔周围的地形图已经完全被他探索开了。果然如预计的一样病毒蔓延的速度极快,从多佛尔往南直到热亚半岛的最尽头,再从多佛尔往北直到中部沙漠,所有的人类城市都受到波及,存活率只有不到2%。而让她意外又觉得理所应当的是亚门人受到的影响要小很多,这可能得归功于星语森林系的中部山脉和斜岭当了阻拦病毒的天然屏障。使得亚门在这场病毒灾劫中保存下了腹地力量,超过40%的主要城市仍然可以正常经营。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约拿故意的。   如果他当真控制了撒迦莉雅的身体碎片,他留下这些亚门人最起码还能在她打上门的时候抵抗一下。那他当然不会将这股人类力量斩尽杀绝。   除此之外还有诺姬团队的实验报告。   实验进展在初期一直很缓慢,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但随着阿兰队伍和侦查小组活动范围在地图上扩散,能给她带回来的素材种类越来越多,这项一开始就被所有人寄予厚望的调查性实验终于开始出成果了。   前前后后两个月,相较于实验的重要性而言简直是光速。读到这里艾门精神一振,吐掉勺子坐直身体,暂时也不去管喂来的粥了。   “根据猜测团队进行了多人种的生物实验。”她低声读道,“而根据实验结果和对提供素材的患者的询问,我们有极大把握确定来自亚门的血统正在污染人类文明。”   “假设将一开始得到的两组实验数据——那个病毒侵蚀的速度假设为1。所有实验数据的平均值假设为1.2-1.5。那么病毒侵蚀具备亚门人血统的个体时速度将直接拔升到3以上,最高可以超出7倍。”   “7倍……”她愣愣将这个数据重复了一遍,手头快速翻开页码,很快找到了她想看到的东西。   [1779年瑟兰人对异种病毒的抗性更弱。]她看到那行字体被划了横线,[侵蚀速度的平均值在100以上,远远高于我们的先祖。]   “100……这岂不是说未来的我们在病毒抗性上比现在的人弱100倍以上?”   饶是对这个差距有心理准备,当它被数据直观呈现出来的时候,艾门还是感到触目惊心。   差太多了,这根本不应该是自然演化所导致的结果。中间肯定有什么东西产生了影响,是这个影响大幅削弱了未来人类的病毒抗性!   “殿下!”阿尔贝蒂娜惊叫起来,她看到少女掀开被子跳下了床。   “您要去哪儿?”   “去找诺姬。”   艾门打开衣柜挑拣出一套连身长裙穿戴起来。   “法妮娅说的是对的。”一边穿她一边嘀咕。   “相比起连存在方式不知道是啥样的那个‘末日’,还是专心处理好眼下的灾难,比较重要。” 第173章 卖花少女夏莎(还债200)   时光如梭,不知不觉距离艾门等人从遗迹回来又过去了三个星期。   对于721年的历史来说,七月初的它就像一位刚退去青涩的窈窕淑女,春天只留余香环绕,往后则是狂野绚烂的夏花绽放。   温暖的海风,即使隔着十几里地依然能吹到王都桑奎。这座在艾门口中被形容为“半阿拉伯半地中海内陆畸形文明”的亚门王都再次迎来一个燥热夏天。熙熙攘攘的街道和沿街叫卖的商贩们将整座城市勾勒成一张喧哗的蛛网,只有极少数人才能看清这繁华背后暗藏的危机。   夏莎今年18岁。拥有一头火焰般的橙红长发和小麦色的健康皮肤。和那些真正的美人比她的鼻梁不够高挺,但那略有弧度、微微上翘、和双颊一样有点点雀斑的精巧琼鼻也足够可爱,足以让任何一个陌生人在看到她的时候心生愉悦,发自内心的赞叹一声:这个女孩可真可爱!   可爱——这也是夏莎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生意资本了。她无父无母,生活全靠经营花店。而和同行相比她的店面实在太寒酸,不但位置差、地势低,周边的治安卫生也不够好。按理来说这样寒酸的店面并不能养活她自己——以及她收养的那些弟弟妹妹,可夏莎就是有本事创造奇迹。   当然,并不仅仅是靠着可爱。要知道这里可是亚门的王都,超过43万的庞大基数里必然不缺少“可爱”要素。真正让她能给客人留下印象,甚至转而让那些原本不打算买花之人改主意的……其实还是每天都能在她脸上窥见到的灿烂微笑。   “哈!”今天是周末的最后一天,橙发少女拎着拖把和水桶来到街上,开始清理那些残留的垃圾。   “呀,叔叔下午好~愉快的周末不打算给家人买束花吗?”   “还有那边的查理大叔,下午也好~店里有刚从南方进的纯白百合,我想它插在您口袋里一定会非常好看~”   “谢了夏莎。”路过的巡视官查理冲她苦笑起来,“我倒是想买,但我今天没带钱包……”   “这种理由可不合格!”少女把拖把往边上一扔,急急忙忙跑回店里,取来一支刚修剪的、花瓣上还带着蒙蒙露水的新鲜百合。   “喏~”她将这花朵递给查理,“就算我送大叔的好了~”   “我说你啊……”查理无奈,他看看旁边,发现巡逻队的同伴们正在吭哧吭哧的拼命憋笑。   严肃庄重的巡查官,制服上插花只能是出席葬礼的时候。这傻丫头表露善意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真是,这么笨的家伙居然也能活下来啊……   “好吧好吧。”不过他到头还是敌不过可爱少女的期待目光,“花我收下,但插口袋就不必了……”   “哎?”眼前一花,却是少女踮脚触碰到他的帽子。   “这样就没问题了吧?”夏莎得意洋洋的背过双手,“还蛮好看的,你真以为我不懂巡查官的条条框框啊?笨蛋先生~”   她这是把花插到我帽子上了?   查理一愣,转头去找队友求证。却发现他们在那瞬间面色大变,直接从掩饰的笑变成了夸张大笑。   好吧——他一扬眉毛,这傻蛋丫头的审美和眼光想必不太适合严肃的男人……   不过这么一闹,他心情确实好了很多。女儿考试失败带来的阴霾逐渐散去,看向少女的眼神也温柔起来。   她的笑容是极富感染力的,那双眼一眯,唇角一咧就能自发让人也跟着微笑。查理觉得那是一种很自然的“开心元素”,乍一看有些蠢,仔细想想却有特殊回味。仿佛每个人都能从那笑容中自然感受到她的纯真快乐。于是他们也跟着快乐,便也很乐意顺手从她那购买些鲜花……留住快乐。   “夏莎真是厉害啊……”   坐车走的时候查理听到同僚在议论女孩。   “这条街的治安环境以前真真是出名的差。但自从她在这里开了花店,那些小偷小摸近几年已经很少见了……”   “确实。”一人说道,“她的花店一开始也遭过贼,但两三次之后就没贼去了……那估计都是住在附近的一些流浪汉,她每周都有送食物去接济他们,他们怎么好意思再做这种事。”   “我之前还听说过有窃贼写信跟她道歉呢!”另一人急不可耐的插嘴进来,“就是上个月!那信里还有一枚银币!”   “喔喔……”其他人适时发出惊呼,“一枚银币呢!看来小夏莎的魅力是真的不浅!”   “有些人天生就拥有感染他人,理解他人,向他人传递情绪的能力。”   一位老巡查官嘿嘿笑道。   “很显然她就是这样的人,这是天赋,你们再羡慕也学不来的。”   “别忙着不服。”他竖起手指,“你们真以为这里治安变好完全是她的功劳吗?仔细想想,在她出现之前这里你们来过几次?”   “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巡查官们陷入沉思,忽然意识到这块区域的治安变好——好像主要是因为他们来巡查的次数变频繁了。   “哎呀~”一名青年巡查官傻笑起来,“但是确实,每天收队前都能看到夏莎的傻笑很舒服啊……”   “什么叫傻笑!”他的搭档立刻在马车上死死勒住他的脖子,“那是天使的微笑!是圣洁的微笑!”   “哈哈哈哈……”其他人乐呵呵的看着他们玩乐打闹,所有人都被快乐感染。   查理看着这一幕没说什么。他把帽子摘下来嗅了一口百合清香。脑海里自发出现了那朵夏花般的灿烂笑容,刚绷回去的面色又瞬间解冻,情不自禁的喷笑出声。   “确实厉害。”他一边笑一边拨弄花瓣。   “这样的精灵,几百年也就出一个吧……”   日落,夜幕降临。   夏莎清理完自己门口的宽大街道还满足,又取出扫把将整条街都扫了一遍。忙完这一切她才气喘吁吁的回到店铺,关上大门插好铁锁,给自己换了一条干净的围裙,一边哼歌一边给自己和家人准备食物。   过了大概有十几分钟,后院里传来窸窣动静。一个虎头虎脑的棕发男孩跳进院子,张开鼻翼抽 动鼻腔,好像在分辨空气里蔓延的香料种类。   “邦!”铁勺砸在头上的声音。   “哎呦!”男孩痛呼,抱着脑袋躲避追杀。   “雅格!”夏莎愤怒的在后面紧追,“今天说好要来帮我打扫……你这混球又去哪了?”   “我没去哪!”男孩扯开嗓子哇哇大叫,“我,我就是带兰迪他们去报仇了!”   “报仇?”少女一愣,怒气值顿时蹭蹭上涨,“……那不就是去打架了?”   “邦!”   “我叫你打架!”   “邦邦!”   “叫你不学好!”   “邦邦邦!”   “叫你带坏弟弟妹妹!”   “邦邦邦邦!”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夏莎姐姐是坏蛋!呜哇——”   她勺长腿长,动作更是比猿猴敏捷,男孩上蹿下跳仍躲闪不过铁勺连击,被连了一顿后一边跑一边委屈大哭。   然后“啪叽”被石子绊了一跤,顿时哭的更伤心了。   “我……我本来也不想去找他们打架!”他抽噎着道,“但是……但是黑杰克他们偷了艾艾的……艾艾的人偶!我们是……实在看不下去!才要找他们去说道理!但是他们……不说道理!我就只能和他们打架!”   “因为我要保护……艾艾和兰迪!”他委屈巴巴的看向少女,“这也是姐姐说过的……我在外面是他们的哥哥!”   “你这……”夏莎张大嘴巴不说话了。   “好吧~”她有气无力的耸拉下肩膀,“如果是为了这种原因,原谅你倒也不是不行……”   “呜哇哇——”   “别哭了……”   “呜哇哇哇哇——”   “让你别哭了啊!”   不耐烦的少女将男孩扯起,双手在他眼角抹过。   “姐姐知道你的苦衷,是姐姐之前误会你了……”   “呜哇哇哇哇哇——”   结果男孩像触电一样捂着眼睛倒在地上,一边狂嚎一边拼命蹬腿。   “奇怪……”   少女有些摸不着头脑,试探着对自己用了一遍同样的动作。   “这样会刮到他眼睛吗?”   她的疑惑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她立刻感觉到一股辛辣痛感像眼罩一样蒙了上来,激的她双眼刺痛眼泪横流,只能眯眼观察世界。   “呃!”她顿时明白了是什么情况——她在出来之前好像是在切辣椒呐!   “呃呃呃呃呃呃!好痛!眼睛好痛!”   她条件反射的揉眼睛,结果那刺痛更强烈了。   “啊啊啊啊!”失去视力的少女闭着眼睛,张开双手在后院里到处乱抓,满脸都是被辣出的泪水。   “要找到水!找水!”   “门呢?门在哪里?”   “呜哇哇哇哇——”   “哎呦的我天……臭雅格!你绊我干嘛?”   “呜哇哇……嘿嘿……哈哈哈哈哈——”   “你还笑!”   “邦!”   “我叫你笑!”   少女的埋怨和男孩的哭嚎声在夜色中一阵一阵的传出院子,听的篱笆后的两个瘦小身影瑟瑟发抖。   雅格本来就是去“探路”的,但现在看这个结果相当不妙。   所以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他们还是等一会再露面好了…… 第174章 夜魔(保底)   半小时过后,雅格——以及躲在草丛后不打算出声的另两个孩子被夏莎按在桌前坐好,一边哭一边咀嚼口中的食物。   然而他们掉眼泪可不是因为难过。完全是被夏莎投入过度的辣椒末给刺激的。   “不能浪费哦。”橙发少女虽然也被辣的眼泪汪汪但还是严厉提醒了他们,“要记住每一粒粮食都来之不易,拿到的食物一定要吃完。”   老实说夏莎觉得今天自己挺倒霉的。首先是生意比平常差一些——这个就算了,在教训雅格的时候还失误辣到了自己眼睛,直接导致她在接下来的一长段时间里视力受损,将切好的一大把辣椒末当红根碎片丢入了汤锅。   红根是伊卡洛林南部一种很常见的蕨根类植物。根须有强烈味道。切碎后混入食材可以提香提神。这样的调味品听上去似乎该价格不菲,但让无数商人咬牙切齿的是这玩意的生命力尤其顽强,以至于在大陆南部它的平庸指数只在野草之下,就是再穷的人也能享用。   只要他们想吃,不用买,自己出城找一片郊外草丛挖就是了。反正这东西只要留三分之一的根须来年就又能抽出新芽,算是很常见的那种调料。   如果这锅肉汤加入的是红根和少量辣椒,那它吃起来绝对会比现在鲜美的多……不过她做都做了,从勤俭节约的角度夏莎还是不愿意浪费食物。   “兰迪。”餐后她询问中间那名黑发男孩,“雅格今天带你们去打架……结果怎么样,打赢了吗?”   “那自然是打赢了啊!”最边上的金发小女孩挥舞着拳头叫嚣起来,“有我在我们等于是十个打五个!我一个人就干趴了五个!”   “艾艾太暴力了。”夏莎叹了口气,伸手在女孩鼻子上刮了一下,“这样的女孩是没人喜欢的,以后会嫁不出去的,知道吗?”   “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金发女孩似乎已经从辣椒的炼狱里初步解脱,闻言露出一副傻笑:“长大后要是真没人要,我就嫁给姐姐好了!”   “噗嗤。”两名男孩坐在旁边,蜷缩着身子不断抖动。   他们三个都是夏莎收养的孩子。原本都是流浪的孤儿。一次冬天夏莎发现有人翻墙弄坏了她种植的花。捉住凶手才发现他们都只是八岁的孩子。   这些可怜的小屁孩并不是故意要破坏她的花圃。他们只是太冷,想找个地方躲躲风雪。又太饿——这才忍不住吃了些鲜艳花瓣。   夏莎是无法对这样的不速之客下逐客令的。这种意识来源于她的身世:她也是孤儿,自从记事那天起就是一个人在桑奎打拼。   她没有任何关于父母的记忆。只记得邻居说过“他们都是被吸血的夜魔所杀死的”。   缺乏和父母相处的记忆让她能不受太多悲伤影响,但相对于“悲伤”,最让孤儿难以忍受的其实还是和健全家庭的那种对比。   夏莎理解那种感觉,所以她也理解这些小屁孩。看在同时孤儿的份上她收养了他们,每天为他们提供早晚两餐,还腾出二楼的储藏室供于他们休息。   这几年下来,四个人的感情都很深了。而在相处时夏莎难免带入家长的角色——想用自己替代这些孩子的父母,弥补他们的心灵创伤。   有没有效果她不知道,但这些小家伙确实对她的依恋更深了。   “夏莎姐姐。”准点将小混蛋们送上床,雅格掖着被子在黑暗中瞄向少女,“其实今天我们打架还有一个原因没跟你说……”   “雅格!”两边的男孩女孩纷纷伸腿蹬了他一脚,“说好保密的!混蛋!”   “我……我只是觉得夏莎姐姐应该知道。”雅格疼的龇牙咧嘴,“这件事很重要,甚至关系到姐姐的安全!”   “装神弄鬼……”   他一再坚持,夏莎只能无奈的停下。   “赶紧说。”她折回床前盯着雅格,“我今天在打扫看店忙了一天,还想烧水洗个澡呢……”   “他们说……”雅格紧张的咽下口水。   “他们‘夜魔’又回来了。”   ……   夜色如烟,桑奎南城的巡查差馆却灯火通明。   合计58名巡查官集中坐在会议室里,一个个都面色凝重,传阅着一份刚写好的尸检报告。   即使每人只扫视1分钟,传阅完毕也需要差不多一个小时。而那位主持会议的老巡查明显是个急性子,在三十分多分钟的时候就叫停了传阅。   “好了。”他敲敲桌子,“大部分人都了解情况了,现在说说我们该怎么办?”   “夜魔又出现了。”他将那份尸检报告取回来,轻飘飘的拍在桌上,“三例死亡,全身血液被从伤口吸走变成干尸……很明显是十三年前那个怪物的手法。我召集你们就是为了这件事,商讨不出结果你们所有人都不许睡觉。”   不少年轻、且在刚才的传阅中没见到尸检报告的巡查官面面相觑一头雾水,还是在前辈同伴的提醒下才知道“夜魔”是什么东西。   “你们有些人是从北城或者外地来的。”查理捏着一根白百合花,一边旋转花瓣一边给同僚科普:“不知道这个也很正常。”   “如总长所说,夜魔是一种吸血怪物。它初次出现是在十三年前,至少在城南杀死了2000个人。”   “当时的巡查无力解决这件案子,王宫还派来军队镇守。”他的声音渐渐拉长,“但很遗憾,军队也抓不住那个狡诈的恶魔。”   “它失踪了。”老巡查官又敲敲桌子,“我们曾经以为它是死了……但这份报告已经说明了那是错觉。”   这句话落下,一众巡查官纷纷在下面小声交谈起来。   亚门的军队在西线屡屡吃到败仗,这个风声已经足够让人绷紧神经。   他们或多或少都幻想过万一王城沦陷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结果那些自称是瑟兰人的家伙还没打过来他们就得率先参与一场危险任务。 第175章 破土之芽(还债201)   与此同时,距离桑奎不到三公里的一座林边小镇,两位身披斗篷、一看就是长途跋涉而来的旅行猎人推开了镇上酒馆的大门。   盛夏时节的夜晚,这种乡野村镇酒馆总是没什么人。毕竟女人不喜欢这种环境,男人在经历夏种后多半疲惫。再算上因常年战乱而越发昂贵的烛火钱,这时来酒馆还不如躲到家里去早早歇息。   若说乘凉,自家门口也能乘的。这就导致两个斗篷人推开大门时只看到零散十几名荒野游侠,那都是些流动性极强的皮草猎人。   “嘿!嘿!”一名皮草猎人晃醒同伴,嘴巴咧着小声笑道:“快看那边——谁能想到这种时候居然会来两个憨妞?”   一些猎人被他惊醒,揉着眼睛抬头望去,顿时被眼前的景象给震的一愣。   不需要质疑,这两个新来的猎人都是女性。她们穿着款式相同的深灰色斗篷,火辣身材在紧身皮甲包裹下呼之欲出,看得不少人当场狂咽口水。   他们是一支狩猎小队。捕猎野兽扒皮卖钱是他们最主要的谋生方式。这次为了追击一群大脚狐他们已经在镇上停留了超过半月,平常就是看到那些姿色平庸的村镇女人都心猿意马,两个光看身材就如此美艳的女猎人突然出现,他们当然不可能还无动于衷。   “老板!”那最先醒来的皮草猎人嚎叫起来,“两杯麦酒记我账上——再帮我赠给这两位美丽的同行。”   两个女人一高一矮,高的那个皮甲外挂着一层金属铠甲,背后背着把长柄巨斧。矮的打扮要清凉一些,身上就只是普通的皮甲皮裙配黑丝裤袜。尤其让人眼前一亮的是她背着一把长猎弓,弓弦斜斜从胸口勒过,凸显出的沟壑简直叫人触目惊心。   皮草猎人反应机敏——他从对方腰间挂着的野兽皮毛上看出两人也是猎人,想要就着职业上的近乎上前套话。   “滚。”结果他还没贴近那矮个女人,后面的女人就斜跨一步拦在跟前,“拿着你的酒滚远点,别来烦人。”   她语气很冷。行动之际给猎人一种直面大型肉食野兽的威胁感。他的脸色立刻在憋闷之中涨的通红,一时间进也是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呆呆目送两人缓缓上楼,一直到再也看不到她们才松了口气。   “你今天很怂啊麦克~”其他清醒的猎人开始嘲笑起他来,“你的‘死缠烂打’精神呢?被那女的恐吓一句就吓呆了?”   “闭嘴老斑熊!”猎人不忿,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要上你去上!……我他妈的还没活够呢!”   近距离之下,他接收到的讯息要多多了。即使那两个女猎人因为兜帽的关系都只能看到一小节下巴。但他还是能从裸露的雪白肌肤和鲜嫩红唇上断定——这绝对不是两个普通的猎人。   附近最近的城市是王都桑奎,她们风尘仆仆,明显不像是从桑奎来的。那她们只可能是从西南边的角马城连夜赶路走过来的。   而角马城中间的那片草原……没记错可是查理斯猎团圈定的地盘。   要知道,像他们这样的狩猎队在荒郊野外数不胜数。只有足够强大,人数够多的狩猎队才有资格被称为猎团。她们身怀如此姿色居然能安然无恙的穿行猎团的草原,这里的蹊跷,猎人并不想自己试探。   “难得遇到个聪明的呢。”上到二楼后等了一会依然不见有人上来,靠前的女猎人发出轻哼,“都怪你,阿尔贝蒂娜,你把我的睡前消遣给搞砸了。”   “我已经陪您在草原上劈了至少100人了。”   后面的女猎人放下兜帽,露出一头微微蜷曲的棕色长发,“所以我的观点是——在这抵达桑奎的最后一夜您应该放松一下,好好休息。”   “本身就是玩笑而已。”   艾门也跟着扯掉兜帽,走到走廊尽头打开房门,对还算干净的内部环境十分满意。   获得伊卡洛林洲那些避世瑟兰人的支持之后,阿兰的力量迅速扩大,已经拥有了一支超过5000人的精锐军队。他采纳茉莉建议直接在荒原以西打出瑟兰的旗帜,而不是像原本历史里演绎的那样,是从亚门版图的南部登陆。   “有您插手,这段历史的发展注定是要偏斜掉了……”   阿尔贝蒂娜跟着进屋,取下武器,看着它咔嚓咔嚓的和身上的铠甲一起变形,组成一只四四方方的金属箱子。   她把箱子和斗篷在床边放好,一转头,看到金发少女已经褪去了那身紧身皮甲,摘掉长猎弓,整个人只穿着一件单衣和一双黑丝裤袜。   “这一路探查,你应该也发现问题所在了吧。”   少女走到旅店的窗口朝下方观望。   “这些都是自然生命。”她说,“即使是在如此靠近桑奎的地方约拿依然没杀他们。我看不懂,阿尔贝蒂娜,我看不懂他这么做是有什么目的。”   “我很担忧他的目的。”她转过头来,“他应该是知道我们会来的。但他并没有召唤那些异种怪物,也没有把这里的人给变成怪物。”   “这种反常应对只会让我觉得,带走‘莉雅’恐怕要比我想的更难……不知道还会有怎样的阴谋在等着我们。”   她们这次可不是来探路的。   是茉莉不惜消耗一次半身轮回的全部生命力来为她预言,告诉她说,“如果你想得到什么那你就必须亲自去取”。   所以她来了。   为了亲自取回撒迦莉雅的身体碎片,将昏迷的少女重新唤醒。   ————————   坐标仁川机场,继续坐灰机回国……   几年的奔波和辛苦终究变成了一本精美证书,老实说心里现在空荡荡的,充斥着一种不真实感。   要是任着我原本的性子来。这玩意接下来的命运恐怕是给我那张缺尺漏寸的斜桌子垫平桌面。   不过考虑到国际影响,我还是用我的单词本子干这个吧。   舟车劳顿回去估计还是得凌晨更新,你们白天就甭等了。 第176章 艾门主义(保底)   因为要时刻保持对外界的警戒阿尔贝蒂娜这天睡的并不踏实。艾门也一样,即使有人看护她还是做了个长梦。   梦里她不等阿尔贝蒂娜跟上就独自一人杀入桑奎,直接面对这一代的亚门王“雅克图斯”。史料记载他是哈里王子和另娶之妻所生的孩子,今天也已经60多了。她们光明正大的杀穿宫殿,将那些碍事挡路的异种魔、拟形魔、脉络魔统统杀光,最后站在大殿下面要求他交出她要的东西。结果对方却哈哈大笑,告诉她“她要的东西已经在刚刚被她亲手毁了”。   “看看你一路杀来所留下的尸体。”苍老王者的脸逐渐显化成约拿的样子,“你珍视的人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些临时寄生体,你居然就不顾她的死活下这么重手……”   似乎是响应他的发言,梦里的少女一低头就看到脚边的残尸再次活了。它们一个个蠕动血肉变成残缺不全的少女躯体,每张布满血污的脸都在念诵她的名字。   “嗯!”梦到这里,她直接就醒了。整个人直接从床上坐起来,汗水浸湿了全身衣裳。   “殿下。”阿尔贝蒂娜察觉到动静,扭头关切的看向少女,“您是做噩梦了?”   “差不多吧。”艾门翻身下床,用恢复完好的日核心脏加热体温将汗液蒸发,麻利的给自己热了杯水。   “殿下。”阿尔贝蒂娜看着她仰头将水一饮而尽,说道,“其实有的时候,当只有我们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在我面前,您可以不必保持的那副面孔。”   “什么面孔?”艾门抬头看了她一眼,弯弯的眉弓里满是笑意,“你太多心了阿尔贝蒂娜……只是一个噩梦而已,我还不至于脆弱到做噩梦需要别人安慰。”   “是吗。”棕发女人无奈一笑,走过来,给重新上床的她掖好被子,“那我希望下次您做噩梦的时候,里面有我。”   “嗯?”艾门这下倒是愣了,“你怎么知道我刚才做的梦里没你?”   “因为要是有我的话……”棕发女人俯下身子,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即使是在梦里,我也不会让您那么害怕……”   她看得出来,艾门这些天压力一直很大。这和一开始两人相处时对方口中的压力不同,不是因为外界驱动,是她自发给予的压力。   其中最明显的差别就是前一种压力降临时,如果恰逢两人独处,少女的压力会在她的安抚之下逐渐消散。但后者不一样,阿尔贝蒂娜发现后一种压力反而因为自己的存在变的更重。   她对此很无力,不知道该怎么帮助少女。而她也看出来这时的少女更希望自己一个人独处,那她也就不多说什么,只专心做好她的侍卫工作。   “阿尔贝蒂娜……”看着她全副武装靠坐在另一张床头的黑色背影,艾门在黑暗中无声叹息。   对方的担忧她感受的到。她当然也知道自己的心态正在转变。但她并不想纠正这股心态,因为这在她看来是必须有的一份压力。   维多利亚和索菲亚之间的复杂感情刺激了她,让她忍不住去思考,如果把她放在二者之一的位置上会怎么选。   她可能不会像维多利亚那样狠心,就为了她这么个不确定因素布那么一个深远的局来暗算妹妹,但她隐约也看得出来那时的自己肯定比现在难熬的多。   要是站在“艾门-哈温”的立场,当她知道“维多利亚还在”,“智慧女神也还活着”,那整个局面对她来说就是“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那些残存的神主总得想办法自保。   但要是她成了维多利亚呢,要是关乎世界命运的选择题给她选呢,艾门迷茫中是无法确定自己会给出哪个答案。   当然现在的她也好不了多少。有道是知道的越多就压力越大,这句话的含义她从来没有理解像现在这样如此透彻。   索菲亚死了——她总是这样自言自语——维多利亚的投影陷入沉睡,其他神主不出面不是真死了就是被异种吞噬,那接下来的一切只能靠自己了。   对世界的责任,促成了她此刻压力的一半。而另一半则完全是她的内心私欲,那同样是责任,但不是对这世界的。   这辈子活了近20年,艾门遇到了三个令她心动的“异性”。无论是棕发女人对她的卑微之爱还是黑发少女对她的私欲之爱还是妹妹对她的依恋之爱,这些情感她都很重视,一个也不想让它们消失。   那这就是责任呀。不管是她喜欢的别人还是她被别人喜欢,这样的感情一旦承认,她当然就得负起责任。   虽然她早就接受了自己目前的灵魂身体以及性别,早就适应了以这个样子在世上存活,但有些经历,有些观念上的东西依然扎根于她性格深处。   说它是“大女子主义”也好说它是“凌霸主义”也好,她总归还是更习惯帮这些可爱的家伙承担压力。   那她当然不能再像过去那样随随便便就表现的脆弱、软弱甚至懦弱。既然她已经决定了要承担这些那她就得做好样子,再像过去那样对阿尔贝蒂娜撒娇……这种事她是做不来了。   所以有些东西可能就不再是责任那么简单……   她在黑暗中沉沉闭上眼睛。   而是会变成立场上的,应尽的义务。   第二天天亮,没再做梦的艾门不等阿尔贝蒂娜提醒她就早早起床,穿戴好裤袜护具又背上长弓,用水壶里的水简单给自己做简单清洁。   “让你维持这样子这么长时间不要紧吗。”间隙她弹了弹那柄长猎弓,感受着从弓中传递回来的生物波动,“别到最后你变不回来,那战斗的时候就搞笑了……”   “嗡嗡!”像是抗议她的轻蔑,长猎弓发出剧烈震颤。在她的注视下重新变成银十字剑,又一阵颤抖变回长弓。   “不错……”艾门心情复杂的给了个赞,“你这拟态变形术练的已经比我好了。”   昏迷之前,撒迦莉雅给出的提示是“我感受到我的其他身体就在这一带”。但她也没说具体坐标,她们还是得慢慢查找。那在确定她身体碎片的位置之前她们最好乔装一番,这时她的标志性武器就成麻烦了。   只要是认识她的人都知道“艾门-哈温是用剑的”。再熟悉的一点人能说出“艾门-哈温是怎么用剑”。那约拿……她觉得约拿应该可以把她和狮心剑的样子分毫不差的画在布上。   所以这就是为啥她要让狮心剑变成这样子。两个人这次用皮草猎人的打扮进城,再根据芬里尔提供的“亲戚渠道”去找本地关系,这样应该可以把被发现的概率缩到最小。   趁她洗漱的功夫,阿尔贝蒂娜去到楼下拿了蛋饼和羊奶。   两人吃过东西,下楼找老板打听了一下最近桑奎的特殊情况。   “特殊情况?”那个胖男人并不理解她们的意思。   “就是任何反常的东西。桑奎以及桑奎附近——没有这样的东西出现?”   “你们还真是问对人了……”胖男人眼睛眯了起来,语气拉的又慢又长。   艾门给棕发女人送去个眼神,后者立刻掏出钱袋,趁大清早店里没人,哗啦啦倒了一堆雅克图斯银币在吧台上。   “……我住城里的外甥告诉我那边又在闹血灾了。”   男人死死盯着银币,一边抚摸它们一边小心翼翼的抬眼观察这两位金主。   “他正好是干巡查官的,如果你们有身份证明……”   “哗啦啦——”   阿尔贝蒂娜倒了第二包银币。   “好吧。”男人转身去找纸笔。   “我可以给你们写一封信,到地方后你们直接找他。” 第177章 落脚点(还债202)   夜里栖身的小镇距离桑奎只有几里路。两人牵着在门口栓好的马,按计划在中午之前就到了地方。   这时的桑奎和她们在536年经历的桑奎又有不同。那个外围城墙在原本基础上倒是没变,但内部的面积比原来又扩建了足有三分之一。   想想这也是很正常的,因为亚门帝国的版图在536年并没有如今这么夸张。整个伊卡洛林他们还有一些偏远的国家没有打残征服,现在的桑奎风貌才像是一个霸主帝国的繁华都城。   “真可惜。”路上阿尔贝蒂娜的视线随着那些街边小吃来回挪移,“要是时间海里的食物真能吸收就太好了。”   和就地发掘的矿藏材料不能用来修补重要破损的道理一样,时间海的食物也就只能吃个味道。虽然把这东西当主食吃确实可以维持“不饿”,但那个“不饿”很遗憾的属于“混乱前兆”。   这鬼地方并不安全——一直以来都是如此。远征舰队能在这里维持日常生活靠的是自给自足食物和淡水。要是没有这些,没有念界法球,没有图撒,他们也会像普通旅人一样在白雾里迷失自我。   大部分迷途在时间海里的旅人变成亡灵的原因都是不知不觉被身体渴死饿死,这句话可不是在危言耸听。   “到了。”来到一条偏远的街,艾门对照着纸上的讯息看向周围,“南狸街8号房,查理-科曼。他的巡查官外甥就住这里。”   巡查官就是这个时代的警察。而这种区别于军队管理的制度也是从亚门开始才普及开的。   过去的国家无论大小都是由“护城队”在管内城治安,而护城队在编制上是直接算到城市军队系统里的。亚门开创的巡查官制度等于是在原有结构上横切一刀,这样一方面是便于分开管理,解决了两个系统之间原本就不对路的问题,一方面也是权力的要求,比较多一个权力部门就能多封一批实权官员。权力细化在任何一个繁盛时代都是必然结果。   “叩叩。”艾门上前敲开门,对门内的妇人表露了自己两人的大概来意,很是意外的遭到拒绝。   “不好意思……”那棕发妇人看上去有些急促不安,“不是我不愿意收留你们,而是这段时期有些紧张……查理这几晚都是在差馆过夜,你们可以试试等他回来再来一次。”   “砰。”然后门就直接被关上了。关门之前艾门看到内院的偏门边有两个男孩在好奇的盯着她看,关门后也听到女人在小声苛责孩子,让他们赶紧回屋子里去。   “我还没说要给钱呐。”艾门摇头,“算了……能让一位母亲如此紧张,看来桑奎这边的血灾有些不同寻常。”   自从用银元攻势敲开了酒吧老板的嘴,得知城里闹的血灾其实就是怪物在夜间吸血杀人,两人就直接将目标锁定为这个血灾的元凶——也就是传说中的怪物,夜魔身上。   将嘟哝着“你找夜魔干什么你是不是又想去偷他的大”的蛇皮鹦鹉按回包包,两人一番商量,都觉得这件事有很大几率关系着她们要找的东西。   “目前的莉雅应该说具备了她的完整意识。”艾门当时是这样说的,“她有包含我们所有人的完整记忆,自我认知也没问题。所以我们一开始找到的可能是包含她思想和灵魂的部分吧,也是她最关键的一份身体碎片。”   “而这个夜魔……它的吸血特性听上去很像是融合人血瘾发作。”阿尔贝蒂娜跟进补充,“也许这个夜魔是她身体的其他部分,这些碎片缺少她思想的约束,变成发狂的怪物也能说通。”   于是她们的目标就很明确了:先是找到那个叫查理的巡查官要他提供讯息,然后她们试试看能否在不惊动可能存在的约拿的情况下将那些夜魔都捉回去。   在他妻子这吃了闭门羹倒不要紧,巡查差馆毕竟不是普通建筑,她们很快就从路人口中打听到地方,一路查证找到了查理所在的南部差馆。   “查理!”司门拿着少女写的信兴冲冲的冲进去,“查理快看!你的情债找上门了!”   他进来的时候查理正在和同组的人商讨今天夜里的巡逻地点。听到他大呼小叫后顿时一愣:“我一个结了婚孩子都有俩的……我什么时候在外面有情债了?”   “鬼晓得。”其他人也兴冲冲的冲过来,不断扒拉着想要看信,“但这搞的像模像样的……约德尔,她们是不是就在外边?”   “还‘她们’?”查理惊了,翻开人群抢过信,仔细读完后松了口气:“只是我舅舅送来的远方表亲,听你们在这胡编乱造!”   搞成这样,商量是肯定商量不下去了。他索性让这些臭小子解散去休息,自己一个人在一片嬉笑和注视中走出屋子,一边看信一边看大门口外的两个斗篷女人。   “你好小姐。”他来到艾门面前,“您说您有我舅舅的亲笔信,这里我能看一下吗?”   “在这。”艾门从阿尔贝蒂娜手里接过信递给对方,“其实我们是先去你家找你的,但你夫人似乎比较警戒心比较强,没有答应让我们进去。”   “噢!”查理张嘴发出尴尬的叫声,“这个……这个确实,因为最近闹血灾比较严重,我向来是不建议她收留任何人的。”   “约克舅舅的远方表亲的远方表亲……”同时他飞快读完信,惊疑不定的看了看她们,犹豫道:“当然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在差馆边上给你们临时找栋房子。”   “来就谢谢你了。”艾门微微拉起兜帽,笑着说道,“现在可以吗?我和阿尔贝蒂娜赶了一早上路,很希望有个地方能落脚休息。”   这次进城她没带眼罩,右眼就只是轻松眯着,配上这笑容颇有一种故意眨眼来卖弄的俏皮。看的查理一呆,眼里闪过浓郁的惊艳。   但他很快恢复过来,回去差馆交代一番,回来就带着两人去找屋子。   他没夸大,屋子确实就在差馆边上。那是一栋带院子的两层小楼。据他说是差馆专门分配出来给巡查官的。   “我的妻子住老地方住惯了,不愿意搬到这里来住。”他介绍道,“而我不回去的时候一直是住差馆的,你们不用担心回收日期,一直在这住着都行。”   他看出来两人的职业是皮草猎人,视线在少女背着的长猎弓和阿尔贝蒂娜的大剑上来回扫过,说话间隙总是显得有几分犹豫。   不过他最后还是啥都没说,只把钥匙交给她们,吩咐她们晚上别乱跑有时候自己会请她们吃饭,这就匆匆忙忙的又回去了。   “这人不错。”艾门把玩着那副钥匙,站在小楼前院看着他背影消失,“南街这块的守备力量应该是不太够了,但他居然能忍住不征召我们,看不出来他居然是约克的外甥。”   对方的眼神她明察秋毫,简单分析局势就能算出来查理其实是在犹豫要不要找她们一起帮忙。   “夜魔的事情吗。”阿尔贝蒂娜看向少女,“为什么不直接提出来?反正我们的目的就是这个。”   “不能轻举妄动。”艾门摇头。   “无论是为了防备约拿还是防止他起疑心。在刚认识的第一天就提出帮忙,这看起来也太刻意了。”   “而且正式加入征召队伍就得听指挥做事,我不喜欢被人驱使。”   “所以还是先住下来等夜幕降临吧。”   她看了看天色。   “先观望一下,恩,顺带可以去找点‘吃的’。” 第178章 猎人工会(保底)   721年的桑奎应该是什么模样艾门不曾详细了解。但她知道肯定不会是当前她所看到的这副模样。   “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到,阿尔贝蒂娜。”她们走在看似喧哗的街道上,艾门对棕发女人如是说道,“这座城市给人的感觉非常不好。”   “确实有点。”阿尔贝蒂娜闻言仔细观察四周,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这里街道的气氛很热烈,但不知道为什么总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她没有少女那么敏锐。但怎么说呢,也许女人天生就对气场类的东西有卓越感应,再加上她拟形了龙类,获得了其他种族的一部分生物直感,阿尔贝蒂娜还是隐约能察觉到这种“轻微不同”。   她可以发誓她所看到的画面“应该都是真的”。那些市集上的商贩、马车、挑工确实是看得见也摸得着的东西。但不知道为为什么,她总觉得眼前的画面有些“失真”。   它们看上去既自然又不自然。但若假设所有的风景人物都是一出编排好的大型话剧,阿尔贝蒂娜又找不出破绽,反倒觉得生出这想法的自己太过敏感。   “您的兵器应该是能辨认所有非人的吧。”她凑到少女跟前低声说道,“……而且如果我没猜错,您应该早就用圣瞳观察过了。”   “没错。”艾门捏了捏斜跨的长弓,“但圣瞳什么都没有发现。”   拜身体的福,她的直感比阿尔贝蒂娜还要敏锐。那种矛盾感她从刚进城的时候就发现了,她也确实用伪装成长弓的狮心剑“看过四周”,结果却是什么古怪都没能发现。   这些人都是普通人,是自然人。他们没有感染异种病毒——圣瞳观察到的结果就是如此。   “也许是错觉吧。”又看了看周围,艾门还是没有任何发现。她也不打算在这种小事情上过于纠结,很快带着阿尔贝蒂娜来到城南一家“猎人工会”。   听起来像是魔幻小说里认证职业的地方,但事实上这里最大的职能还是充当各路职业的交易市场。   消息买卖,护送任务,雇佣军合同,狩猎悬赏……基本上人们所能想象到的一切猎人活计都能在这里找到。所以在阿尔贝蒂娜心里这样的地方应该是很繁华的。   不说人头攒动,大厅的桌椅至少也该坐满八成。不说人声鼎沸,至少也该有络绎不绝的皮草商人在里外穿梭,去和猎人们讨价还价,争取用更低的价格买下后者拼命的成果。   但现实跟她想象中差距甚远。从外面看这栋三层木楼和街边上的其他店面几乎没有区别,甚至人流量比它们更少。推开门看到的是一座清冷大厅,别说猎人和商人了,连只老鼠都不存在。   “喵。”黑猫瞪着琥珀色的大眼睛从少女的影子里攀附上来,被她顺手一捞抱在怀里,心满意足的享受顺毛。   “果然不出我所料。”艾门得意的对女人笑笑,“查理走之前投注给我们的那些眼神……足以说明很多东西。”   “你好。”说完她径直走到大厅里间的吧台上,对着木质桌台敲了几下,“有人吗,我要办理交易手续。”   虽然人少了,但猎人公会到底不是什么小商铺。没等多久吧台后的黑暗里就走出来一个满脸皱纹的糟老头子,他穿着一套破旧布袍,看向少女的双眼里满是好奇和警惕。   “外来户?”他扫过少女空空的双手,又在两人背着的武器和阿尔贝蒂娜拎着的皮草包上一掠而过,“没有本地猎人证就先办证,给100银,然后交易手续按照货物估价的半成支付费用。”   “本地猎人证要100银?”艾门惊讶,“这么贵?”   “你以为?”老头撇着嘴唇瞪她一眼,“别看要的多,你们这是花多少就值得多少钱……当然你们不办也行,但我不保证你们能顺利渡过这个夜晚。”   “怎么说。”艾门左右看了看,确认整个工会里就剩下老头和自己二人,“难道猎人工会喜欢在半夜私闯民宅,抓到一个就问一句‘你有证没有’,然后有的放掉,没有的就地开膛破肚?”   “噗嗤——嘎嘎嘎嘎嘎嘎!”那老头还没反应过来,这边就听到从少女侧边发出一阵尖锐凄厉且带有浓烈嘲讽韵味的狭长奸笑。   “你喜欢说冷笑话然后自己用腹语给自己捧场?”老头迅速进入愤怒状态,“滚出去!我不想再跟你说话!!!”   “不,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艾门黑着脸将蛇皮鹦鹉按回包包,“好吧,其实我只是好奇……好奇一本薄薄的小本子是不是真的值100银币。”   “我看你们的衣服和武器也不是新货。”老头斜眼看着她们,“而且外来户……路和苦想必也是都跑过吃过。那你们更应该知道在猎人群体里‘本地’和‘外地’的矛盾关系,更应该知道得到一份本地身份证明能让自己在接下来少费多少力气,少走多少弯路。”   就像地球上某些城市的本地人歧视外地人的初始理由不是攀比谁更土而是害怕对方争抢自己的生存资源一样,职业者群体的“本外矛盾”也是出于同样的担忧而且更加明显。   这里尤其要数猎人群体的风气最重。因为那些外来户通常不会花心思去了解本地兽群的繁衍习惯。容忍和他们一起竞争带来的后果不仅仅是所有人的收益都会减少,对方藐视自然规律的行为可能会打破附近的生态链,造成兽群外逃、兽潮等一系列连锁反应。   所以这个证也不是那么好拿的。除了缴纳100个雅克图斯银币之外这些人还必须接受考试:他们至少得背下来那些野兽族群会在哪个月发情哪个月产崽。   “是嘛。”但艾门撑着下巴,不置可否,“那就奇怪了,拿到这本证件难道就可以让我规避今天夜里被强行征召去打夜魔吗?”   “当然不——”老头条件反射说漏了嘴,反应过来后惊骇欲绝的瞪着她:“你居然知道?”   “别遗憾,真的。”艾门对他摆了摆手,“你看这大厅空又阔的,你就是回答‘可以’,这副景象要我怎么信啊……”   不错,她在来到猎人工会前就猜测到:这里的人手恐怕大部分都被巡查差馆招去充人数了。   扩建后的桑奎有40多万人。南城人数不算多,但怎么也有超过8万。这里又不像地球那样有30层高的居民楼能将居住面积压榨到极致,那这8万人分布开来覆盖的面积其实会相当恐怖。   恐怖到什么程度呢?就她之前和查理闲聊得知的差馆人数,即使把他们乘以100,再把这样的差馆乘以5,得到的人手依然不足以在巡逻时覆盖大部分南城街区。   那人手不足,他们就只能想方设法招募苦力。这方面“大多数都懂远程武器操作”的猎人群体和“大多数都是潜在同行克星”的盗贼群体最受欢迎,她猜测南城的盗贼工会应该也空了。   毕竟这俩职业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和巡查官没什么不同,大家都是靠“侦查”吃饭的难兄难弟。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老头神色正经起来。渐渐开始端正自己的职业态度。   他在前台干了几十年,见过各种各样的人类面孔。如今凭经验大概能分辨九成人的最终目的,但这斗篷少女想要什么他看不出来。   她的眼神太深邃了。那抹湛蓝如同汪洋大海,他根本无法从眼神里读出任何欲望。   “我们来这里确实是为了狩猎。”艾门很神秘的对他笑笑,“但不是狩猎那些野兽。”   “麻烦你把这封信交给耶瓦会长。”   她把手伸到腰间挎包,从拉拉嘴里夺过一封褶皱的信。   “就说是‘芬里尔’祝她生日快乐。” 第179章 真正的高贵(还债203)   芬里尔其实并不是多佛尔人,这一点艾门反倒是所有人里反应最慢的。   直到出发前对方犹犹豫豫的找上门来说“或许可以提供帮助”,她才神经质的意识到热亚半岛的原住民根本不可能长出银发。   “你祖上是在冰原待过?”当时她是这么问的,“银发……如果你不是基因突变的话,你家祖上的背景应该不属于普通阶层。”   “这我不清楚。”芬里尔摇头,“但我曾听我父亲说过,我们这一脉的‘银狼’其实是从遥远的东北迁过来的。”   “那是我祖爷爷还健在的事了……”他开始诉说,“很多年前他还是芬里尔家族的一份子,但……似乎是因为某些分歧,他选择了从当初的族群里分裂出去自己单干。”   在他的描述下,艾门听了一个年轻、浪漫、富有冒险精神的标准作死小能手是如何叛逆一辈子还事业爱情双丰收成为人生赢家的糟糕故事。   “但这和我要去的地方有什么关系呢?”她又问他,“桑奎,距离你说的东北应该还有段距离,你们当初的家族即使还在……恐怕也不会在桑奎吧?”   “这个就要感谢阿兰大人了。”芬里尔点头,“是他过来告诉我说,侦察队从亚门腹地带回的消息里有一个跟我沾了点关系……”   从简短回忆中抽回心神,艾门端坐在会客室的木椅上仔细聆听,感觉有一阵脚步声正在离自己越来越近。   它在门口停顿,沉默,等待,然后就是“咔嚓”一声,会客室的门把手被拧开了。   艾门没回头,仅仅通过感知在脑海里描绘出一个站在那里的人型生物。她就这么“看着”它面朝这边盯了一会,“看着”她走向书桌坐下,然后才半睁左眼,好整以暇的和对方对视。   坐在书桌后的是一个老女人。   复古的铁架子和厚镜片挡住了她苍老面容的三分之一。满头银丝象征着她不再年轻的尴尬年龄。无论是一丝不苟的男式礼服还是上过口红的刻薄嘴唇,一切都在向外界传达一个讯息:我不好惹。   “你在哪听到芬里尔这个姓氏的。”没等艾门在多观察一会,老女人直接开口问她,“我给你1分钟时间将前因后果解释清楚,否则我不但不会招待你,还要把你送去差馆。”   “啊?”艾门惊讶的挑起眉毛,“我让那位老先生送去给您的看的信……您没读吗?”   “我发誓不会再读和芬里尔有关的任何信函。”老女人刻板的道,“相比起纸面上的东西我更喜欢得到当面回答,所以看过签名后我就把它丢进了火炉。”   这可真是个任性的家伙——艾门和站在旁边的棕发女人对视一眼,互相都在感慨这个对象恐怕不好得手。   “一分钟是吗。”少女低头看了看怀表,“咳,好吧,事情要从一场海难说起……”   沿用了对本土居民的说辞,她将舰队来到多佛尔,在多佛尔遭遇异种之灾、病毒蔓延等事迹先后告诉对方。其中重点描述了她和芬里尔结识的过程(隐去了阿兰)和帮他的过程。   “大致情况就是这样。”她掐准时间,在一分钟的最后10秒里喝了口水,继续道:“所以我们很看重任何地区的变异病毒,桑奎南城的夜魔袭击事件正是我们来此的目的。”   这句话说完,一分钟时间正好结束。她前倾着身体,双手撑在膝盖上十指交叉,以一副商谈的架势看向对方:“而这里,耶瓦会长,我们希望您能在证件和请报上给予一定的支援。”   老女人看着她半晌没说话。艾门也闭着右眼盯着她。两人就这样对视过去了几十秒钟,然后那老女人突然说道:“在我决定要不要回答你这愚蠢问题前我想知道——为什么你在面对长辈的时候还喜欢卖弄风骚只睁一只眼。”   听了这话,站在旁边的阿尔贝蒂娜差点没忍住直接动手。她的右手都条件反射按在剑柄上了,快发力的时候才被少女按住大腿,意思是不要轻举妄动。   老女人全程目睹了这一幕,她没带护卫,房间里也没地方藏人,但很神奇的她好像根本不怕,依然将大部分精力放在少女身上等她回答。   “这个……”艾门也稍微犹豫了一下,“好吧,这其实是因为艾门-哈温是半个瞎子。”   她将左眼闭上,把自然法球的光晕转移过去,然后睁眼右眼,让老女人看清那有些恐怖的空旷眼窝。   “是这样。”老女人明显皱了下眉,身上那股凌厉的气势削弱了很多。   “你没撒谎。”她这样说道,“从我进来直到现在你一共说了362个词,10段句子,它们组合起来没有一句虚假谎言,这对你这种年纪的女孩来说是很难得的……”   “还好吧。”艾门硬着头皮跟她互动,“这其实是因为我的经历比同龄人要丰富一些,所以显得我这个人就比较成熟。您在跟我相处的时候大可以把我想老二十,我并不会为此感到生气。”   猎人工会的会长耶瓦是她此行前置目标里相对比较重要的一个。因为如果她想效率更高的狩猎夜魔,那她肯定离不开猎人工会给予方便甚至掩护。   而偏偏这个老女人就像查理谈话中提到的一样是个油盐不进的难缠角色。芬里尔的那封信充其量只是块一次性的敲门砖,进门后是啥个结果还得靠她自己发挥。   “呵呵呵……”听到这话,耶瓦终于轻笑出声,“成熟?那么你介意陪我这个老太婆聊一聊关于成熟的话题么?”   对于这位猎人打扮的金发少女,进来后她打量了三遍。   第一遍是刚进门的时候看她的背影。   第二遍是坐下来时看她的正面。   第三遍是知道她右眼顽疾后重新对她整体观察。   她承认每打量一次少女给她的感官都“很不一样”。   她的态度从一开始的玩味、轻蔑转变为好奇、凝重。但她依然不觉得一个看面相撑死22岁的小女孩有资格跟她谈“成熟”一词。   “我一直听着。”艾门恢复十指交叠的姿势,“您问,我答。”   这种自带贵气偏偏又夹杂谦逊的态度让耶瓦忍不住半眯起眼。   她犹豫了一下,索性以此为题考验少女:“你认为一个人要怎么做才是真正的‘贵’。”   旁边的阿尔贝蒂娜听的直扬眉。   她觉得这种题目的答案范围太广了,完全可以说是拿唯心主义来刁难人。   “贵?”艾门开始也愣了一下,这问题里的“贵”显然不是指的价格,它指的是价值——是身份,是那些能从内而外彰显一个人气质的东西。   “普遍来说,俗世认定高贵的载体是身份本身。”她考虑着措辞,慢慢说道,“而身份本质上则是用金钱和暴力堆砌出来的权力王座。”   “从这方面来看,贵的本质就是强大。”她越说越快,“男人较男人而言更强健的身体,女人较女人而言更美的身体……还有我刚才说的金钱暴力……所谓贵的概念也就是在这个基础上去建立的。”   “它的本质就是比别人强。在任何方面都能优于别人的人,他的高贵便很自然了……”   这是她自己的观点,她认为这就是“高贵”的本质。   即使是那些百年豪门,他们身上的书卷气也是花费百年时间才洗干净血腥新染上的。这种说法直接指向“高贵”的源头,她也不认为这个问题还有比之更好的答案。   “本质吗。”耶瓦眉头舒展开来,“你这么说也不能算错……”   之所以问这个问题,一方面是她想刁难少女,一方面……这恰好是她那个沙龙圈子——在上次聚会时由另一个人所提出来的遗留问题。   她自己苦思冥想得不到满意答案,这才拿出来考教少女。   而对方可以说没有让她失望,这个答案绝对比那些只知道黄金珠宝的假贵妇要高档多了。   “喵。”   就在这时,黑猫扒拉着少女的裤袜爬了上来,小爪子在磨蹭之间将她的袜子撕了道开口。   “比比?”艾门愣了下,本能抱住黑猫顺毛。   “喵。”黑猫睁着琥珀色的大眼睛盯着艾门。   和那双眼睛对视,艾门很自然的就想起了第一次遇到比比的时候。   她想起白胡子老头在课堂上用赶猪的声音逗弄猫咪。   想起了第一次利用阴影穿梭剑斩霜龙。   想起了和撒迦莉雅初次相遇时那个固执而又稚嫩的自己。   想起了很多……很多很多她原本以为已经被忘掉的画面。   于是她突然就顿住了。   她抬头看向天花板,只有双手在轻柔的抚摸猫咪。就这样过了十多秒才低下头来,轻声说道:“……不过那都是肤浅的答案。”   “嗯?”这下不止是耶瓦一愣,站在她旁边的棕发女人同样一愣。   然后她们就听到少女用这种平和的语调继续说道:“优于别人并不高贵。那真正的高贵,它应该是……”   “……应该是优于过去的自己。” 第180章 无边暗影(还债204)   一直到从猎人工会的木楼里出来,阿尔贝蒂娜依然愣愣盯着少女出神。   “怎么。”艾门抱着黑猫回头看她,“是什么让我最亲爱的俄塞纳内侍长,居然用这种陌生的眼神这样看我……”   “是一股与生俱来的逼人贵气。”棕发女人看她这样也开了个玩笑,“您在客房内的回答可是把我惊呆了呢。”   “这有什么惊呆不惊呆的。”少女微笑着抱起猫咪,十分亲昵的跟它蹭了蹭脸,“有些东西经历多了就自然懂了,阿尔贝蒂娜也是一样的吧。”   “喵~”黑猫发出软绵绵的撒娇叫声,很是粘人的捞起少女的一缕金发,用两只小爪子来回摩擦,“喵喵,喵~”   可能是正值午后的关系,街上的行人并不太多。下午的阳光泼洒下来将少女和猫囊括进去,在她们的毛发上镀上了一层金辉,落在棕发女人眼里则带上了好几分神圣的味道。   “殿下。”她突然觉得,说不定……有可能……自己对少女隐藏起来的另一面从来没有过深刻了解。   于是为了补充这份了解,她也决定向耶瓦学习,问一个自己比较关心的问题:“您还记得有次您从宫里回来后骑在我身上哭鼻子吗?”   “哎?”金发少女面色一怔,“有……有吗?”   “有哦。”阿尔贝蒂娜凑上前去,笑容看上去有些灿烂过头,“我还记得您当时好像有赌气说过……不要遵循陛下的旨意和男人结婚,要用自己的力量征服世界……”   “啊……”艾门的笑容越发尴尬了,“这个嘛,年轻的时候说点心里话,虽然直白了一点但也没错啊……”   “我好奇的就是这里。”棕发女人继续凑过来,不给她丝毫含糊的机会,“我也算是很了解您的人了,但老实说当时我吃了一惊。因为那天您展示的是您一直压抑的东西,那个东西我从未见过。”   “和平日里表现出的冷淡和沉稳比起来,那时的您要任性多了……我很好奇是什么促成了您的这种变化,以及您是如何把它贯彻下来,一直坚持到今天的。”   不好——一听她这么问艾门心中警铃大作——向来对这方面比较迟钝从来都是无所谓态度的阿尔贝蒂娜怎么突然在乎起我当时的矛盾性格了?   她当时的矛盾性格……用她现在的话讲是“傻比一样的患得患失+智障一样的优柔寡断”。要是换现在的她穿越回去那她狗屁心事都不会说,老早就谋划着跑西山去了。   不过她当然不能用这种说辞来打发对方了。毕竟她还是要脸的……哪怕她的脸和“艾门主义”实际上早就在和“女朋友们”亲热的时候全丢完了,但这个东西还是得坚持,用以维系她脆弱的自尊。   “咳!”于是她咳嗽一声,做出要长篇大论的架势。   “!”阿尔贝蒂娜和黑猫被她这架势搞的一惊,纷纷端正姿态看着她,等她口吐金玉良言。   就连拉拉都不扑腾了,老老实实从少女腰包里探出脑袋,一副“你胸大你先说”的无赖样。   “怎么说呢……”艾门揉了揉蓬松金发,面色看上去稍显苦恼,“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我看过一本书,里面描述了一个很简单的故事。”   “这个故事的主人翁是个男孩,16岁,正值青春叛逆的年纪……他没有辜负这个年纪赋予他的‘使命感’,所以他打架、逃课、目无尊长,并成功把自己孤立出了校园圈子。”   可能是她这种平淡的叙述手法很吸引人,也可能是她别具特色嗓音撩人,总之一人一猫一鹦鹉都安静听着,就连呼吸都放的很轻。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艾门却简单对她们笑笑,“然后他就想当然的用自己的狂妄去揣摩世界,一会想着家里的事情,一会又想招妓尝鲜……但他稚嫩的阅历和蹩脚到家的处事手段让他做不成任何想做的事,到最后他心灰意冷决定离家出走,梦想着自己在西部建立梦幻王国……但他放心不下自己的妹妹。”   “于是他决定回到家和他的妹妹做最后道别。”她低声说道,“他向妹妹描述了他的梦——一个很简单很朴实也很童话的梦。希望妹妹可以理解他,让他能像个英雄一样踏上征途。”   “但现实……可能你也猜到了。因为如果一个妹妹真的发自内心爱戴自己的哥哥,她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这样误入歧途的。”   “于是在发现劝说无果后,妹妹坚定的要和他一起去西部探险。而他如果真的是一个爱护妹妹的哥哥,他显然也不可能让这事发生。”   “所以他带她去了游乐园吧。”少女轻轻叹了口气,“他在那里再一次改变了他的主意——他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挺不错的,他突然又不想走了。”   “你这个人还真是无趣……”拉拉嘀咕着缩回包包,“突然说这种伤感的东西,你是故意想把大家的心情都变坏吶……”   “等等?伤感?”阿尔贝蒂娜却听愣住了,她怎么品味都觉得这个故事确实如少女所说的一样普通,“……是有什么隐藏的东西我没听懂吗?”   “隐藏的东西啊……”艾门低声重复了一遍,脸上的笑容有些萧瑟,“隐藏的东西就是世事无常吧!意思是这个世界和人的想法总是瞬息万变,教导我们做出选择的时候必须慎重。”   “真的吗?”阿尔贝蒂娜将信将疑。她总觉得少女话里有话,而且这种解释完全不符合她脸上的僵硬情绪。   “当然!”艾门搓了搓脸,又用脸蛋蹭了蹭猫,步伐开始变得飞快。   “别纠结这些没意义的了!”她冲棕发女人招了招手,“来吧,耶瓦会长说最近的猎人就在两条街后,我们赶快点说不定正好能在吃完午餐后截住他们,这个机会错过的话就又得浪费两小时了!”   “这……”阿尔贝蒂娜只好跟紧她的步调一起小跑,脑海中那点仅存的怀疑很快就在对夜魔的讨论中被抛却了。   对不起,阿尔贝蒂娜。   看着棕发女人温和的笑颜,艾门默默在心里道了个歉。   这个故事里透出的恐怖……那种“能套给世界上每个曾经有热血的——但却因为各种生活琐事而放弃行动——最终只能将它作为一个梦陈述出来的人的恐怖”,我还是不希望你体会到它。   我不知道我是否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觉得它比什么噩梦、什么怪物还要恐怖的人。但我希望我永远不会成为那个主角,希望我永远牢记,相比做梦而言,更重要的是一步一步将它在现实里勾勒出来。   所以我是永远不会去做什么守望者的。   她对自己说。   我要做征服者。   我要为了你们,去征服世界。   ……   就在她们往最近的猎人聚集点赶赴的同时,桑奎王宫,清冷而又空旷的大殿里来了浮现出一个幽深黑影。   “哦。”雅克图斯——或许现在该叫他约拿比较合适——他端坐在王位上发出轻叹:“你到底还是来找我了。”   “别误会。”黑影轻哼,斗篷下透出一道清冷女声,“我可不是为了和你合作才过来的。”   “说出你的要求。”王座上的老者兀自闭眼。   “不管你承不承认,从今天起我们,我们将不再是纯粹的敌人。”   “我再警告你最后一次,约拿。”   斗篷人的声线继续压低。   “我对跟你合作没有哪怕一丁点兴趣。”   “我这次来只是想亲自取走她的命,仅此而已。”   ————————   注:故事出自《麦田里的守望者》。 第181章 味道不错,还有吗(保底)   “您居然真的答应了她。这点让我很惊讶呢。”   木楼三层,那是那间会客室。老头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本人则站在门框处静静看着那个窗前的背影。   “因为她不一样。”耶瓦的视线透过玻璃,追随那两道人影消失在街角,“能给出那种答案的人……她所经历过的,她拥有的,这些可远远超出你我想象。”   “但您直接介绍她加入金币猎人组成的小队,我还是觉得不太妥当……”老头明显还有偏见,“亚当斯他们都是仅差一步就要跨过那道门槛的人,这两人过去就是累赘。”   “不要紧的。”耶瓦笑了,“自从十三年前他被暗杀,我在这个位置上也坐挺久了。而这十三年来你可曾见我看错过人?所以说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对了。”她突然回头,“你去把大门关起来吧。”   “两天夜里死了100多人,这次的血灾比十三年前还要严重。至少在这个月内所有商贩都会因城门封锁而无法出城,继续开张的意义不大。”   “您早就该下达这个命令。”老头弯腰后转身离去,“我是不想再接待第三批的‘奇谈客’了。”   他知道耶瓦喜欢安静,走的时候很自然的将房间门给带上了。耶瓦在房间发了许久的呆,半晌才从衣服内袋里取出一封满是褶皱的信。   “芬里尔……”她看着信上的签名低声呢喃,“如果换你来做这种选择题,你会选择哪一方呢。”   与此同时,艾门抱着猫和阿尔贝蒂娜一起找到了耶瓦给的临时地址。   那是一栋看上去有些破旧的小楼。一层的门面是苍蝇馆子,边上没楼梯,必须要进入馆子才能从楼梯上去。   “下午好两位美丽的猎人小姐。”店里干活的是个有细碎胡渣的中年男人,看到两人靠近很是殷勤的靠了过来,“我们这里提供基本的吃食饮水和住宿服务……不知道你们想要什么?”   “服务就不必了。”艾门弹给他一枚银币,“我们来找人,你们这是不是住了一伙猎人?”   “有的,有的!”男人拿到银币后眉开眼笑,然后突然僵住表情,有些尴尬的追问她:“不知道你们找他们是想干什么……?”   “同行。”艾门有些不耐烦了,“我是从工会那边来支援的。”   一个普通小老板在这种乱世里可没这种追问的胆量,她估计是对方特意要求不能透露己方行踪,这行事风格还挺小心的。   她们扯着耶瓦的大旗,店老板态度又殷勤了许多。他亲自带她们来到馆子二楼,刚上去就在楼梯口遇到一个穿紧身皮甲的蒙面女人。   黑发黑眼,身形苗条又不失矫健。艾门本能观察了一番她的站立姿势,发现她只是看似放松靠在墙上,实际上腿脚可以瞬间发力。   “她们是谁。”蒙面女语气不善的盯着老板,“我记得我们警告过你,二楼一整层已经被我们包了。”   “我们是耶瓦会长找来的帮手。”阿尔贝蒂娜知道这是她的舞台,越过少女挡在前面,取出一封盖有印章的信,“这是她的签书,在血灾结束前我们将和你们一起行动。”   “一起行动?”蒙面女人愣了一下,面巾后传出噗嗤一声,挑剔的对着她们来回扫视。   “我看不行。”她语气上扬,“我不管这封信是不是真的,更不管她是怎么想的,金币级小队的规矩永远不会为特权更改,你们还是从哪来就回哪去吧。”   猎人工会的普通小队叫狩猎队,人数和实力达到一定层次叫猎团。但在这两种标准之外还有一种临时组建的任务小队,分为铜圆、银币、金币三个等级。   最高等级的金币小队,城南的猎人工会也只有两支。而这种小队是不局限于只接收同职业的,只要是同一城区,所有职业工会的注册战士都可以成为小队成员。   就比如这个蒙面女人——她的腰间挂着布包,大腿上绑着两份连鞘短剑,阿尔贝蒂娜被拟态强化过的鼻子能闻到她身上有一股硫磺气味,她便以此为依据,判断对方是队里的盗贼。   “看来跟你好好说是没有用了……”她危险的眯起双眼,右手腕抬起放到身后,牢牢抓住大剑剑柄,“如果我们就是要加入呢?你敢阻拦?”   “你胆子不小。”蒙面女解除了靠墙站姿,双膝微曲双手垂下,十根灵活的手指凑在大腿边轻轻蠕动。   “可以。”她也眯眼,“看你的装备是个近战猎手……只要你能制服我,我就做主放你过去!”   话音刚落,她的身影骤然模糊。那是速度快到极致后产生的幻影,她的真身已然在那瞬间越过二人之间不到两米的距离,手持两把亮银短剑扑向敌人。   面对突袭,阿尔贝蒂娜抬手抽出背后的大剑,但挥动之际头上传来巨响和阻塞感,她方才意识到女贼是个心机婊:走廊的狭窄根本不利于挥舞大型兵器。   她的剑是用铠甲碎片拼出来的,整体长度超过1.5米。没有空间意味着连拔出来都不太容易,更别提和盗贼——和这种专精贴身的职业去对抗了。   “啊!”艾门身边那胡渣男人发出惨叫,“我的房子!”   “铛铛挡!”阿尔贝蒂娜反应极快,剑一时拔不出来不要紧,她就这么侧过身子,用半抽的剑刃当做盾牌,不断扭动脚步和身姿,确保那女贼的每次斩击都被剑刃拦下。   然后她找准机会顶开空隙,另一只手也摸上刀剑,在女贼震惊的注视中“咔嚓!”一声,将整把大剑从中间掰断,又咔嚓咔嚓的组合成了两把普通单手剑。   这他妈的也可以啊——女贼在面巾后张大嘴巴,感觉自己是在做梦。   结果她因为失神错过了最好的进攻机会。被阿尔贝蒂娜欺身靠近一阵强攻,两把短剑被弹飞一把。   “可恶!”逼到这份上她也只好动真格了,她先是泥鳅一样的从两把单手剑中滑溜出去,空出的右手在腰间一摸,掏出一把黑沙甩向女人,左手挥剑朝黑沙劈斩。   换了一般人可能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但艾门看的很清楚。女贼撒的应该是类似火药的混合药粉,而那把剑,它的特殊结构就是为此而生。   女贼的短剑在剑柄上有一圈细密圆环,这些些圆环在高速斩击的过程中会挤压药粉,用摩擦力将药粉点燃,制造魔幻效果的烈焰斩击。   天赋不错。她抱着黑猫在边上评价。黑暗料理界就需要这种肯动脑的天才。   她是不担心阿尔贝蒂娜的……先不提这种攻击即使对正常人的杀伤力也极其有限,就算真命中了——它要怎么提升自己才能伤害到一头黑鳞火龙?   “火?”阿尔贝蒂娜惊诧过后露出笑容,她微微后退,然后在女贼和店老板膛目结舌的注视中……将那道窜过来的焰火吸进了鼻子。   “嗝~”然后她张嘴喷出一口黑烟,“味道不错,还有吗?”   “当啷。”女贼的短剑掉在地上。   “咔吧。”老板的下巴差点脱臼。   “扑通扑通。”房门内传出一阵混乱动静,听上去像是有一群人趴在那偷窥,然后因为支撑者惊吓过度全摔倒了。   “唉。”所有人突然听到一声叹息。   对面的房门从里面打开,走出来一位同样背着长猎弓,全副武装的猎人战士。   “夏薇儿回去。”他指挥女贼,“去跟他们说,准备认识新来的队友。” 第182章 小队(还债205)   亚当斯——就是那位新露面的猎人战士——他是这支金币小队的临时队长。   他出来后先是认真看了看从头到尾抱着猫旁观没出过手的金发少女,接着用认真严谨的态度要来那封耶瓦的签书,快速但详细的看了一遍。   “援兵。”他放下签书,目光转向棕发女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个拟形者吧。”   “是的。”阿尔贝蒂娜先是看了艾门一眼,见她没什么表示才点点头,“我的拟形能控制火焰。”   拟形者指的是那种专精拟态变形术的特殊法师,他们通常都拥有有别于人类的身体结构和更强的环境适应力,基本上所有小队都很欢迎这样的队友,但大部分情况是拟形者反倒看不上他们。   不管在什么时代,能掌握知识的人总是更高贵的。哪怕一个拟形者只会变形别的啥都不会,他获取这个知识的渠道本身就已证明了他不需要和他们一起冒险。   所以亚当斯就有些好奇。光是拟形者的身份就足以让对方远离危险的南城区了,那她,以及那个看上去地位似乎更高的少女,她们加入小队的目的是什么呢?   耶瓦在签书里没提她们的身份背景,亚当斯也不好意思直接问。本着“有强援总是好的”心态,他立刻安排两人和队友认识。   老板被他打发走了,他带两人走进发出过奇怪动静的大房间,指着正襟危坐的四个人对她们道:“这就是你们接下来的任务伙伴。”   “夏薇儿,小队斥候。”女贼脸色臭臭的,正在给她的短剑擦油,“虽然不爽但我还是要说你的身手已经可以去当盗贼了……”   “米利-森,小队斥候。”另一个黑衣男人笑嘻嘻的伸过手,“我和夏薇儿都是盗贼工会的,这次任务非比寻常,要物尽其用才能发挥最大效果。”   “阿昂,猎人。”他旁边是个冷面男人,说话的时候不喜欢看人,“你的实力我认可了,但她的实力我不认可。”   其他人跟着看了看站在阿尔贝蒂娜身后的艾门,想起来这金发少女还没证明过自己。   “拉维,猎人。”最后一个男人倒挺正常的,“昂说话的语气有一点冲,别放在心上。毕竟一个水准不错的拟形者差不多能当三个人用,只要她保持安静听指挥,这任务应该没什么难的……”   “……”阿尔贝蒂娜很认真的将这句话品味了一遍,不用回头看艾门就知道她现在肯定在笑。   “我是阿……”她张了张嘴,“我是瓦里安……娜。七阶拟形者,擅长正面压制,拟形后能控制火焰,比之前更加擅长正面压制。”   “我是希尔瓦娜斯-家妮-风行者。”金发少女跟进补上,以一种另类特殊的严肃腔调自我介绍,“我会射箭,其他方面也挺擅长,很高兴加入这个队伍,希望从今天开始我们能并肩作战。”   这番话说的是不卑不亢也挺中规中矩的,但其他人的面色都有些古怪。   一方面是那个“风行者”的后缀名闻所未闻,一方面,这家伙不说自己的职业等级光说会射箭——这是想正大光明的蒙混过关?   还会射箭……他们随便去其他狩猎队捞个猎人他也会射箭。可能比她射的还好。于是所有人立刻给她打上镀金的标签,认为这个双人组就是某个权贵派下来见世面的。   而考虑到有这种背景的人自己不一定得罪的起,除了冷面猎人昂,其他人纷纷在亚当斯的眼神示意下活跃气氛,一番交流后算是正式将两个人纳入团队。   “然后就是我了。”亚当斯摇头,“如你们所见我是这支小队的队长,我也是猎人,但我也懂一些正面对抗。”   “看得出来。”艾门看了看相较于其他猎人比例更好的上下肢,“那么队长,我们今天的任务有要求吗?”   “没什么要求。”亚当斯看看其他人,“金币小队的地位在警戒时间内是比较高的,任务开始是入夜后,我们可以自由选择要巡视哪一条街。”   “所以你们现在就可以去休息了。”他指了指外面,“走廊另一头还有一间空的客房,不嫌简陋就在里面挤一挤,最好睡一觉,确保晚上有足够精力。”   点点头,艾门抱着猫和女人出去,看上去是真打算采纳意见去睡个午觉。   “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冷面猎人昂突然看着她的背影低声说道,“如果因为你违背命令而造成损失,我会直接宰掉你的。”   “……”艾门突然顿住脚步,这反应毫无疑问是听到了。   其他队员包括亚当斯在内都没说话,他们也想看看金发少女会怎么应对来自同伴的敌意。   “走吧。”结果她只是回头看了看昂,招呼棕发女人赶紧跟上,“这么长时间没吃东西,我都饿的没力气了……”   “看上去似乎挺好相处的……”听着两人的脚步声被一道关门声遮蔽,猎人拉维微微一笑,“还行吧,至少不用担心她情绪失控。那种娇生惯养的女孩才是最讨厌的。”   “她能看清自己的定位是最好了。”亚当斯点头,转头盯着夏薇儿,“你和瓦里安娜交过手,具体感受描述一下?”   “很强。”女贼已经摘掉面巾,露出来一张二十四五的艳丽面孔,“技巧可能粗俗了一点,但她的力量太强了,我感觉纯粹在力量上她比队长还强。”   “这么夸张吗……”米利森和其他人瞳孔微微收缩,“队长可是海瑟尔啊……比队长还强的力量,她的拟态变形术已经练到骨子里了?”   这还只是人类形态展露的力量。根据常识拟形者的人形态和拟形化身差距巨大,他们无发想象棕发女人到底拟形了个什么东西。   “队友强是好事情。”亚当斯却露出微笑,“总体来说是补强,你们也别在这不爽,吃完东西就休息吧。”   他在队内还是很有权威的,亚当斯小队就地解散,该补消耗的去补消耗,想休息的也回房睡觉。   毕竟夜魔是只出现在夜里的东西,想要确保夜晚的精力,白天必须充分休息。   时间流逝,店老板在下面流水一样的接待客人。很快太阳就只剩余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对这男人来说他不需要出店门就能知道时间变化,因为随着夜幕接近,来店里休息吃东西的人会越来越少,到下午5时已经冷冷清清,一个人也看不到了。   “血灾啊……”他来到门口张望一番,发现路边行人一个个都神色匆忙,就连街边小贩都在慌慌张张的收拾推车,深怕收慢了会被时间留在夜里。   亚当斯小队是在时间过晚间7点的时候下来的。   夏天,昼长夜短。这个时间点天色才只是稍显昏暗,大概再过一个小时夜幕才会彻底降临。   下来时他看到艾门和阿尔贝蒂娜在道路旁边收紧靴子,扬了扬眉,独自一人走过去,打算跟她们打个招呼。   “准备好了吗。”他将猎弓从身上取下,“也许今天晚上就会遇到它们。”   “‘它们’?”艾门皱眉,“夜魔的数量难道很多?”   “反正不会像十三年前那样只有一头。”   亚当斯的笑容有几分无奈,“前天和昨天都有目击者证明在同一时间内存在多头夜魔,但都没摸到它,这东西身形太敏捷了。”   “所以待会巡逻的时候靠近我。”他放低声音。   “我总不能让会长介绍的朋友出事。” 第183章 封印(还债206)   入夜,小队开始在街上巡逻。阿尔贝蒂娜为了获取更优良的视野早已将兜帽放了下来,只有艾门没放,让其他人看不清她完整的脸。   “装神弄鬼的……”夏薇儿小声嘀咕一句,“背着猎弓却不带箭,搞这样子想糊弄谁啊……”   其他人听到的就当没听到,只有猎人昂跟在话尾后面哼了一声。   少女的装备,对他们这些专业人士来说确实不算合格。首先黑暗环境里兜帽会遮挡观察视野,其次她背着长弓却没箭壶,脚上还穿着丝袜凉鞋……这是想在危急时分射空气吗。   不过看在亚当斯和“瓦里安娜”的面子上他们不好直接发作,就当为得到拟形者的加入而付出的代价。   “瓦里安娜。”米利森靠近棕发女人,“你拟形的东西是什么?”   “别误会。”看到其他人投注来的奇怪视线他连忙澄清,“我的意思是……如果那个东西嗅觉灵敏的话,我们或许可以多一位斥候。”   “这是个好主意。”亚当斯看向棕发女人,看到她对自己轻轻点头,“那夏薇儿就负责前方,米利森负责左侧翼,瓦里安娜负责右侧翼,其他人前进,保持警戒。”   “我们来比比看谁先发现那些怪物。”夏薇儿对阿尔贝蒂娜晃晃手指,蒙上面巾窜入街角的黑暗。   艾门在感知里“看到”她贴着墙面飞快攀爬,没一会就在墙角消失,应该是去前面探路去了。   米利森也是差不多的套路——所谓潜行就是利用黑暗和视觉盲区达到隐身效果,仅从这方面来说这两人的技术都非常棒。   阿尔贝蒂娜就跟他们不一样。她将那柄大剑取下来,后背张开一对连着骨头的宽大肉翅,然后剑身零件咔咔咔的依附上去,在翅膀外围组成了一对女妖战机式涡轮螺旋桨。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然后她就这么在其他人木然的注视中悬浮起来,朝着右边漂浮走了。   “……”包括亚当斯在内,所有人立刻转头看着艾门,脸上充斥着超过极限的震惊和对金钱力量的一无所知。   “这个。”艾门只能咳嗽一声,打算随便编个借口糊弄一下,“这个其实是一项比较隐秘的炼金技术。你们看到也不要乱说,毕竟上面还不打算公开这项技术。”   “放心,我懂的。”猎人拉维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有些人要借这次血灾测试一下技术成果,果然上面那些大人物的想法难以猜测……”   艾门有些欲言又止,但考虑到她一时无法解释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她觉得还是让这些家伙放飞想象随便猜吧。   “有个问题,亚当斯队长。”她转而靠近那位棕黑色头发的高大队长,“夜魔……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生物?”   “我知道这个问题很奇怪,但更让我奇怪的在如此密集的人类聚居区里它们居然能藏匿的无影无踪……这很难不让我生出假设:它们白天时间其实就是街上的行人。”   “你这个猜测我们内部有过讨论。”亚当斯意外的看了她一眼,“确实我们连排水道都查过了,理论上它们藏不下去。”   “那就只剩下这个假设可能了……”艾门眯眼,“白天的时候你们就没有检查过那些南区的平民?”   “你知道桑奎一共有多少人吗。”昂忍不住了,“南区和其他区是流通的……这可是四十多万人的大城市,又是王都,正好这段时间前面在打仗,你直接搞这种检查,不怕城区发生骚乱?”   “骚乱可以被镇压而血灾不能。”艾门针锋相对的呛了回去,“明明果断一点就能根除的麻烦却拖了这么长时间,你们的统治者还真是无能。”   “你简直——”昂瞬间暴怒,但还没等他威胁少女,对方反倒以极快的动作拆下猎弓,拉开弓弦正对着他。   一股致命的危机,一股心悸感突然在昂心头浮现,他本能朝右边歪了下头,感受一股炽热的气流擦着头发从左侧飙过。   “砰!”“咿呀!”爆炸的火光和非人怪物的嘶鸣声几乎是同时响起,昂和其他人赶忙转头去看,发现街对面的巷口墙壁赫然被炸的凹陷了一块。   火焰在墙壁下熊熊燃烧,透过闪烁火光似乎有一个人型黑影四肢着地的逃入巷子。   这时去追是来不及了。但恐怕即使来得及昂也没有追击的心思。他、亚当斯和拉维第二次用震惊眼神回望少女,对于严重估错她实力这件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掌控者!”拉维用力吐了口气,“而且是燃烧系!至少六阶!”   “我不该贸然怀疑会长眼光的。”亚当斯捂着额头作无语状,“那个老鹌鹑还从没看走过眼。”   “……”只有昂依然呆站在原地没有说话,过了几秒他平复下内心中的震惊情绪,低声问道:“刚才那个箭是怎么回事?”   别人可能没看清,但他因为处在射击轨道上原因看的非常清楚——那支完全由火焰构筑的箭在即将射中他之前微微朝外侧拐了个弯,这意味着即使他不歪头也不会被射中脑袋。   而他关心的就是这种超凡技巧。毕竟箭可以靠掌控法凝聚控制,但射出去的轨迹……这个没有强悍的技术是办不到的。   “一个叫‘杨’的猎人教给我的。”艾门愉快的放下猎弓,“如果你态度不那么臭,任务结束后我会考虑教你……”   装完比,她神清气爽。对冷面猎人干巴巴的道歉、帮她照看猫咪等提议来者不拒,最后干脆将黑猫放在他肩膀上趴着,让他当猫咪的临时猫爬架。   巡逻继续,但这时没人再敢将少女当做累赘或者保护对象了。   路上他们偶尔也会遇到别的猎队和交叉巡逻的差馆马车。每当这时亚当斯都会带着队伍藏入阴影,好像很不乐意和别人接触。   “保持神秘感。”面对少女疑惑的视线拉维这样解释,“我们可是金币猎人,露面太多那些傻蛋就不怕了。”   “别听他胡扯。”亚当斯踹了他一脚,“第一目标是搜寻夜魔,小队系统外的一切交流在这时都是不必要的。”   艾门看了他们一眼,没有拆穿亚当斯的另一层想法是用其他小队当夜魔的诱饵。   与此同时,悬浮在夜空的阿尔贝蒂娜也有分心观察着少女那边。   每当她跟着队伍在建筑的空隙中露面,她都会偏头往那观察一下。一方面是担心她,一方面她需要根据队伍的坐标来调整方向。   而就在她第三十五次做这种观察的同时,她瞳孔收缩,翅膀后的涡轮螺旋桨立刻变形,将翅膀变成了两把弯刀。   “嗖!”她身形旋转,驱使弯刀斩向那个袭来的黑影,成功将其逼的后退,然后她紧跟着黑影朝下方俯冲。   “砰!”俯冲同时她取出一个小纸筒朝天上拉开,在黑夜里爆出一团绚烂的光火。   “哐!!”黑影落地后一个翻滚,卸掉力量的同时也展现出柔韧的肌肉和身体控制力。   阿尔贝蒂娜紧随其后,铠甲的大部分在此时又被她组成了那把双手大剑。   “别想跑!”   抬手斩击,逼的黑影斜斜跳起。她顿时打算变成黑鳞火龙,试试能不能在不伤到对方的前提下将它击晕。   “你还是这么温柔啊,阿尔贝蒂娜……”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今天夜里你不是主角,好好在这里睡一觉吧~”   随之而来的是一记轻柔的触碰,以及紧随其后的……彻底失控的混乱眩晕。 有事要去医院,2号请天假   而且2月来回飞机+28天爆了18W,也打算给自己休息一下缓缓节奏。   之后会努力带来更好的故事的,不担心,么么哒~   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 第184章 新的强敌(保底)   “怎么……”   阿尔贝蒂娜心中震惊——因为她的铠甲,她的身体居然在被对方碰过之后就失控了!   数万枚零件直接崩解,她身上的关键部位的护甲、手里的大剑变成碎片散落在地,对于拟态的控制力骤降为零。   眩晕感一阵比一阵强烈的传来,迫使她半跪在地上,难以抬头看清敌人。她只能一边和昏厥的欲望做斗争一边咬紧牙关轻声询问:“……你是谁?”   来者二话不说直接袭击她,毫无疑问已经说明了立场。但这种瞬间封印一切的能力……还有对方话语里透出的那股熟悉感都让她觉得不同寻常,而且她的本能也在提示她这个人她其实认识。   “我是谁不重要。”对方轻飘飘的靠了上来,“睡吧,阿尔贝蒂娜……今夜的杀戮和你无关。我对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感到歉意,但我真的很嫉妒她,非要让她也尝尝当初我经历的一切痛苦……”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对方的话里怨气不小,仿佛他们曾经认识。阿尔贝蒂娜有心想要再问些什么,却感觉额头被一根手指点了一下,那昏厥的欲望顿时失控。   “砰!”一声闷响,她终于侧着身躯倒在地上。失去了一切对外界的接连。   黑影站在黑暗中俯视着她,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因为她依然记得对方在冲下来之前使用了一个预警烟花。   “看到阿尔贝蒂娜倒在这里都还能维持表面冷静。”她突然开口,面部转向一个方向,“你倒是比我预料中成长的速度要更快呢,哈温小姐。”   “……你对她做了什么。”眼见伪装被识破,艾门从房顶烟囱后站了出来,“为什么我会感觉你的声音和语气很熟悉?你到底是谁?”   “还懂得主动现身来吸引猎人的注意力……好给隐蔽的同伴争取偷袭空间。”黑影发出一声轻笑,“有意思,你的变化真的很大,至少比当初的我要好多了……”   “……”心中惊讶于此人比自己还要敏锐的观察力,艾门持剑瞬间暴起——诱饵计划也被识破让继续对话失去意义,比起言语试探她还是更喜欢用手中的剑!   “嗖嗖嗖!”与此同时,早已埋伏在其他方向的亚当斯、拉维和昂也放开弓弦。三支箭矢划破空气射向阴影,分别锁死了她三个方向的所有退路。   “铛!”黑暗中冒出金色火星,同时传来的还有剑刃交击时发出的清鸣。似乎那黑影也取出长剑正面对上了少女的斩击。   “你!”艾门对她这种不退反进的选择感到惊怒:虽然这么说有些自大,但她确实已经很久没遇到敢和她正面拼剑——且还能抗住前三剑的敌人了。   “锵——刺啦!”   “铛铛铛铛铛——”   火星闪耀,两道身影在房顶上来回交错。她们的曼妙而又危险的剑术身姿在满月光华和夜雾中游离,一直拼了有三百多剑,依然无法分出胜负。   “……”艾门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了。在这三百多剑里她尝试使用了各种剑术和入微技法,剑刃无数次突然加速又突然停滞,但每一次变化对方都能跟上节奏,剑术实力简直比她还要强悍。   她很清楚她本身的剑术水平是不能说“傲然于世”的。她的剑术无论是力量还是变化都依赖于微操粒子在剑上爆发,本身也就只有圆舞剑术这一套拿得出手的自创剑术。   但对方呢?这番比拼里,对方不但不使用任何外力,光凭肉身力量手持长剑挡住了她,展现出的剑术流派还多达百种,其中至少有一半她不认识。   这是个棘手的敌人,她提醒自己。   她的力量并不算很强,至少目前展现出来的力量没有超过我,大概和这边是类似的标准……但她对技巧的运用比我强太多了,这就是为什么明明我们力量类似但她总是能做到游刃有余……   “我很失望,哈温。”又一次交鸣后,黑影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就像我想象中那样,你放弃了对剑术的磨练,开始变得依赖那些受诅咒的力量。”   “如果你说的是这个。”狮心剑上窜起火焰,艾门扫开她就是一记劈斩,“那我要说你嘲笑的没错!”   日核心脏开始大功率的为内环战阵传输能量。这股力量被传给血液,传给肉体,传给银十字剑。狮心剑顿时在这次斩击里被神焰包裹、渗入、同化……顷刻间改变原本形态,剑刃化作了火焰鞭子。   日珥剑——艾门在得到恒星秘剑的掌控法后根据自身条件修改创造出的一套需要结合拟态变形术使用的剑术。这剑术在施展过程中是没有形态的,只要她对狮心剑的拟态控制到位,这把古神器可以在短时间的交锋中变成鞭、刀、枪、盾。可以说是一方面具备神焰附加的恐怖破坏力,一方面又能根据战局需求做恰当变化。威力和技巧都相当不俗。   “啪!”白炽鞭子在房顶上抽过,砖瓦横飞,空气中传出烧焦的臭味。黑影身姿如一条游鱼在火鞭网络中来回穿梭,居然还真给她抓住机会,一剑从缝隙中刺了回来。   “……”面对袭向脖颈的锋芒,艾门手腕一扭一拉,白炽鞭子猛的弹回来,被她握住的同时已变成了一面白炽圆盾。   “铛!”这次攻击发出的动静就大的多了……黑影的力量骤然增大,剑刃在火盾上爆开了一层空气震波。即使艾门早有准备但也没想过她真正的力量能强成这样,不但双脚陷在房顶砖土里一路滑动,双臂和上身更是被冲的后仰,整个身姿中门大开,胸腹要害完全暴露在敌人锋芒之下。   黑影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先是踩了妖娆的两步躲开那些干扰箭矢,然后瞬间欺身而上,剑锋如枪梭般刺向少女心脏。   这个人好像很了解我。   危机中艾门看到一只闪烁杀意的眼睛。   她好像知道,我的一切…… 第185章 选择游戏(保底)   短暂的失神没有影响到艾门。她的身体在无意识的操控下自然而然后仰翻转,借助圆舞剑术里的动作在极短时间内完成了转身。   “铛!”这个转身不能让她稳住重心,但可以将之前被巨力荡开的火盾给“转”回来。剑盾接触的一瞬间又是一股震波驱开夜雾,这一次她所准备,已经能借助反作用力拉开和敌人的距离。   很好——完成这一步艾门嘴角上翘。即使是个棘手的敌人,终究也要被这边算计。   她和对方拼剑、后退的过程并不只是为了试探或者击杀对手。因为她知道规模过大的交锋会伤害到倒在地上的阿尔贝蒂娜,所以她一直都在用步伐迷惑黑影,想让她和自己交换身位。   而这次后退,她停下的位置恰好是在棕发女人身边。这意味着她不但和对方成功换位抢回了人质,拉开的距离也足够她丢大招,不再顾忌会误伤了。   因此她没有任何犹豫的将火盾重新变成长剑,双手握剑抬手凝神——打算用恒星秘剑中威力最强的耀斑剑不计代价的终结敌人。   虽然可能会因为声势太大闹出一些麻烦,可能会提前逼的约拿和这边决战,但深深忌惮面前敌人的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这个敌人给她的感觉非常矛盾——不像直面约拿时有一种恶心的眩晕,而是更类似于和“老朋友”,有一种极其诡异的亲昵和熟稔。她厌恶自己对敌人产生这种感觉,迫切的想要将它斩断。   “哼!”但她可能还是没有料到敌人的速度,继力量暴涨后黑影速度也瞬间增幅,居然在少女刚抬起剑刃的那瞬间就凑了过来。   时间几乎在那一刻静止。旁观的三名猎人无力阻止这次接触,只能和少女一起眼睁睁看着……看着黑影伸手,一指点上她的额头。   “咔嚓!”她的额头在其他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中开始往四周蔓延裂痕,它们飞速扩散,最后“砰!”的一声在夜雾中炸成了碎片。   “家妮!?”昂忍不住发出惊呼,他难以想象那么强的一个人居然就这样被杀掉了!   “别冲动!”亚当斯按住他,“她没有死!”   艾门确实没死。那层炸开的碎片虽然确实是她,但这一幕在旁观者眼里就像是碎掉了一层“她的表面”。似乎她本身是由无数张玻璃组成,而刚才只是碎掉了最上面的那张。   “……你对我做了什么?”惊疑中少女飞速后退,剑刃放下抬起左手,独眼中的凝重越发浓郁,“……你到底是,什么家伙?”   情况比她想象中要好一些,因为她确实被正面攻击命中而“毫发无损”。但这不代表刚才那一下什么影响都没产生——它似乎让艾门失去了对神血的操控能力。   她不再能操控神血,无法运转内环战阵生成神焰。也不再能调配精神力,不能生成感知区域。仿佛刚才碎掉的就是“原本拥有这些能力的她”,这无法不让她感到惊恐。   毕竟她大部分力量都是以这二者做根基的。没有它们,她不只会失去神焰和感知,还会失去施展恒星秘剑的能力,施展魔能技法的能力。   完全可以说现在的她就是个技巧更高力量更大的普通人。如果她不能想办法取回这些力量,那她不知道自己会否被这种实力上的巨大落差感逼的崩溃。   “还能保持最基础的冷静吗。”黑影静静看着她,似乎在考察她的表现,“可以,这第一步考核你通过了。”   “你什么意思?”艾门双手握紧长剑,“……你到底想要什么?”   敌人的强大出乎预料。现在她已经不奢望能战胜对手,只求这家伙不是约拿那边的,自己和对方的冲突只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我和约拿达成了协议,暂时在这几天当他的盟友。”然而黑影一句话击碎了她的幻想,“我很讨厌他……看到他我就恶心,但我确实会帮他把你除掉。”   “这不是因为我想要帮他。”她一步步走近,“是我看你不顺眼——是我原本就打算做这些事。”   “你想干嘛。”艾门敏锐注意到她的前进路线是朝着昏倒在地的棕发女人,身体横移挡过去,“我不管你想要什么,你别想对她——唔噗!”   喉咙被捏住,腹部挨了一记凶狠膝撞。这一下几乎让少女将肝肺五脏都吐出来,脖子被松开后立刻瘫软跪倒不停咳嗽。   “第一课,没有能力的废物没资格对更强者指手画脚。”黑影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在她抬头反驳前又是一脚,将实力大减的少女踹飞老远。   “第二课,没有能力的废物没资格拥有美好的东西。”然后她动作轻柔的将棕发女人从地上抱起,“就比如她们……这些你根本就不曾珍惜的真挚情感。”   “这是个游戏,艾门-哈温,一场特别针对你而布置的游戏……”   “而具体规则。”她歪过脑袋,“让我想想,从现在开始我会猎杀那些夜魔——是的,就是文森特肉身的组成部分。我可以告诉你它们有很多,但如果它们的数量削减到0,文森特就会因为缺少最重要的身体成分而一辈子都无法苏醒。”   “你需要阻止我做这件事。”她抱着棕发女人来到喘息着的少女身边,抬脚踩上她握剑的手,“懂吗?如果你真的想挽救文森特,让她苏醒,那你就必须阻止我,保护夜魔。”   “但这样一来夜魔就会大开杀戒了。”她的语气轻佻起来,“它们会在七天内杀死整个桑奎的人,这里面当然也包括你的另一位恋人……俄塞纳。”   “……你是个疯子!”艾门难以置信的收缩瞳孔,“你想逼我玩选择游戏?你想逼我在两份同等重要的感情中做抉择??”   “正是这样。”黑影的语气陡然变冷,“游戏时间也恰好是七天,在这期间她会被我封印记忆改换相貌以为自己只是生活在桑奎的普通人,你别想认出她,认出来我也不会让你靠近。”   “喵!”一团黑影窜出来趴在少女胸口,龇牙咧嘴的朝黑影尖啸:“喵!喵喵!”   “哦对。”黑影低头,“我忘了它们。”   她伸手一点,黑猫和少女腰包里的鹦鹉顿时悬浮起来,犹如被封印在空间碎片里一样静止不动。   “在这期间你不能使用精神力,也不能使用除了肉身之外的任何力量。”   “你可以尝试团结你能团结的一切势力来杀死我,因为只要我死了这个游戏就会立刻结束。”   “但你做得到吗。”她又笑了,“你要救文森特,所以你是要阻止他们杀死夜魔的……这些苍白投影会因此视你为人类的敌人。”   “而你又想救俄塞纳,那你也不能让夜魔杀太多的人……因为你不知道它们随手杀死的人里包不包括你的恋人。”   “你需要在接下来为了拯救她们而跟我不断战斗,同时也要为‘到底救谁’这种问题而跟自己战斗。”   “这就是第三课。”   消失前她留下最后的警示。   “选择也是,有代价的。” 第186章 再次蜕变(保底)   夜风如刀,吹开发丝后刮的艾门脸蛋生疼。在疼痛引起的模糊视界里她依稀看到敌人消失,两三分钟后传来爬铁梯子的声音,一双手穿过她的后颈和腿弯想要抱她。   “不用。”她睁开眼,扭动一下将对方推开,“我还没伤到自己走不动路的地步。”   “那是谁。”黑暗里传来亚当斯的声音,“我们看不清她的相貌,箭矢也根本瞄不中她……我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袭击我们,但我观察了一下,你们两个好像认识……”   对方轻而易举的击败少女,这个他们看在眼里。而在击败她之后对方似乎还跟她说了挺久的话,这个虽然他们听不清但毫无疑问也看到了。   “认识?”艾门抬头,“嗯,某种意义上确实算是我的熟人。不过我也不知道她想要什么,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抓紧处理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指什么?”亚当斯眉头微微蹙起,本能觉得少女身上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她走了,我们难道不该继续巡视,狩猎夜魔?”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艾门从地上撑着站起,看到拉维和昂也爬上房顶,说道:“但现在,我需要你们上传猎人工会和巡查差馆,暂时取消这次行动。”   “你说什么?”刚上来的两个人听到这句话瞪大眼睛,“你疯了吗家妮?我们做的好好的……这——为什么要取消行动?这里面哪里有问题?还是那个混蛋威胁了你?”   “我没有受到任何威胁,只是在刚才的交锋中从敌人口中套取了一项关键情报。”   艾门拍拍身上的灰,伸手擦掉嘴上的血迹:“继续让你们这么胡闹下去才是会酿成大祸……”   因为她曾表现出的惊人实力,因为如此惊人实力的她居然被神秘敌人轻易击败,心头本就对这次行动蒙上一层阴影的金币小队顿时心怀忐忑,不由自主的对她这说辞有了一半信任。   “发生了什么?”就在这时两名盗贼也跳上楼顶,考虑到距离间隔,他们来的算是非常快了。   “家妮说要中止狩猎夜魔的计划。”拉维朝边上啐了一口,“问她为什么她也不肯说,只说是从一个神秘人那里得到的情报。”   “还请理解我的苦衷。”艾门捎带歉意朝这些人一点下巴,“这件事关系到整个桑奎的命运,我也想尽快将这件事散播出去,但我并不清楚哪些人是真正可以信的……”   拉维几人对视一眼,对自己不被信任这件事感到有些悲伤。   不过他们都是职业的,很清楚这种事不是讲人情的时候。更何况他们和少女从相遇到组队加起来还不到12小时,就是讲人情也轮不到他们。   “这样吧。”亚当斯快速做出决定,“拉维你们在这里守着,家妮跟我去见会长。”   “你说事情紧急,那最好尽快报告给各方高层知道。”他看向少女,“跟我来,这个时间点会长应该还没休息。”   他估计的没错。耶瓦这时确实没休息。不过她也不在大门紧锁的猎人工会,而是穿貂戴银,参加她们这个层次的沙龙去了。   马车嘚嘚在路边停下,透过窗帘可以看到一栋打满灯光的白石城堡——当然,是小型的,桑奎不允许出现比王宫更大的城堡类建筑。   “你在这里等一下。”亚当斯对少女点头,“我去通知会长过来。”   “嗯。”艾门也点点头表示知道。   “另外。”男人在下去之前再次回望她,“你的伤真的不要紧吗?要不要我去给你找几个医生先看一下?”   “不用。”艾门苍白着脸对他微笑,“由精神力短期枯竭导致的禁魔期……我不觉得哪个医生能把它治好。”   “这么严重!”亚当斯张嘴,他从来没想过只是简短一分多钟的交锋居然造成了这样的后果,心里顿时对少女肃然起敬,对她那番说辞的信任也高了一些。   禁魔期可不是一般的病,它只会出现在掌控者身上,恢复时间通常都在5-10年,甚至终生不治的病例也不在少数。它的病发原因通常都是精神力首创导致无法和外界连接,对施法职业来说这种病症就等于是“剪掉一只鹰的翅膀”,“挑断战士的手脚筋”。很少有人能在面对它的时候保持冷静,仅从这方面看对方的沉稳绝对要超过大部分男人,亚当斯当然会感到敬畏。   至少他将心比心,自己面对类似的境遇是不可能这么安然处之的。于是他连忙对少女安慰一番,翻身跳车就往里面跑。   “靠卖惨得到的临时信任……”艾门的目光一直追随到他背影消失,“倒是比想象中要好用多了。”   被敌人击败,而且是被当着前不久才装过样的同伴的面正面击败……这种事足以让任何人感到颜面无光。当这份羞耻再加上对爱慕者安危的担忧,那个混乱差点在一开始让她发狂。   躺在地上的时候,她的左眼视界里血红一片。羞耻、愤怒、不甘等负面情绪轮番侵袭着她的心神,差点让她直接暴走,作出“不如我先把这城市所有人都杀光”的决定。   但她最终强行压制了这个念头,她告诫自己——敌人并不会出这种简单并且看似意义并不大的难题来考教自己。   她是有目的的在做这些事,包括击败自己,剥离自己对血液的控制力以及精神力……这些事的目的不一定是她表面上说的“做选择题”,里面可能还藏有别的意图。   那这边就必须要冷静下来了。   冷静,然后从敌人透露出的所有讯息里挖掘对自己有利的部分,利用它达成核心目标,最后才考虑意气用事。   就是因为这个,在亚当斯赶来之前的两三分钟里她想了很多。她第一时间想起对方说过“一切势力(其单词含义也有‘力量’的意思)”,立刻意识到还有一个东西对方没有带走。   因此当拉维他们看守现场的时候,他们无法在那找到任何铠甲碎片。因此她现在的脚边才会有一个看上去平淡无奇,但只有她知道奥妙的金属箱子。   (她的话语里透出对约拿的厌恶敌视,并在没有任何联络的情况下单方面列出了游戏规则,所以可以推测她的实力超过约拿……至少在这七天内约拿不会对“游戏”做任何干扰……)   (那即是说我可以肆意编造身份信息和其他信息去欺瞒桑奎的高层而不用担心被约拿拆穿,那么这个东西就有大用了。)   马车里只剩她一个人。艾门知道这是短期内极其难得的独处机会,立刻用意念驱使箱子,让那些零件碎片拼装组合,变成了一套……金属质感的医疗+实验工具。   有烧杯,有试管,有针筒,甚至有一只根据她记忆拼装出的酒精烧灯。   而这里,她第一时间拿起了那只金属针筒。   “冷静……冷静艾门。”   她看了看窗帘外巡视的卫兵,吸了口气。有些紧张的捋起袖子,将白嫩如玉的手臂内侧暴露出来。   “担忧和害怕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首先得战胜那个胆怯的自己。” 第187章 普通人的力量(保底)   圣焰骑士的转化法自诞生以来一共被改进过十多次,每一次团队都有和艾门汇报,所以她当然知道具体手法和操作步骤。   其中最关键的原材料就是她的神血——只要有她的血再掌握那套已经被列为绝密档案的操作步骤,任何人都能制造出对她绝对效忠的强大死士。   “我是没法用掌控者和维多利亚人的身份去控制你……”黑暗中她呢喃自语,“但这不代表我就没法从你身上借取力量……”   一管鲜血很快被抽出,少女面色变得越发苍白。她强忍住头晕拔出针头,从车厢酒柜里取出一瓶尚未开封的红葡萄酒。单手开盖,按比例将二者混合倒入一只烧杯。   靠自己是没法点火,但酒柜里还有供客人抽烟所准备的火柴。这也被她拿出来用,点燃了那盏酒精烧灯。   有这些酒在,燃料问题就解决了。她动作迅速的在狭小车厢内做稀释实验,最终配制出十份可以直接注射的转化药剂。   “家妮。”亚当斯正好掀开门帘,“会长答应了……你这些是什么东西?你在马车里做实验唔!?唔唔唔唔!!!”   一只手扼住他的喉咙。将他从探身进来的角度扯了进去,这时艾门注意到因为这边动静太大已经引起了一些巡查官和卫兵的注意。她立刻背着身子让亚当斯的身体“压住”自己,从散开的窗帘里正好能看到两个人的嘴唇叠在一起。   当然——这是假的。两人的嘴唇并没有发生任何触碰,她只是利用错位视觉让部分巡查官误以为两人是在做那种亲密互动。   她左手掐着男人的脖子让他缺氧,右手则看似搂抱的放在他背后卡住脊椎,暂时让他失去挣扎能力。男人微弱的呜呜声被她伪装出的呻 吟遮盖,听的那些较近的卫兵面色通红,为了避嫌赶紧跑开。   “呜呜!”看到最后的希望就此离开,亚当斯绝望的想要做出最后挣扎。但少女已抓住机会将针筒扎入他的动脉,一管转化药剂在数秒钟内尽数注入了他的身体。   艾门依然在伪装轻喘。但她的面色和眼神却极度冰冷,她感受着男人身体逐渐软化,这才压着他把他摔在地上。   “扑通!”这声闷响听的那些卫兵心头一跳。他们不自觉转头看向马车窗口,果然发现那对男女已经不见了身影。   “真是疯了……”他们纷纷摇头,又往边上走了一段。不想自己在孤单吹冷风的时候还要听那些靡靡之音。   而在车厢内,亚当斯的变化已经进入到最后阶段——因为条件简陋艾门制作的转化药剂是比较原始的版本,这个版本的坏处是有较高致死率,但它也有好处,就是转化的效率足够迅速。   男人的身体剧烈颤抖,持续了大概一分钟才停下来。这段时间艾门就蹲在他旁边手持长剑,做好了一旦出意外就提前结束他痛苦的准备。   所幸,第一次转化是成功了。亚当斯猛然睁开双眼,瞳孔深处闪过一道璀璨金辉。他不用看就能感应到如太阳般温暖的“母体”就在身边,立刻转头,想要张嘴对少女说点什么。   “不用。”艾门低声制止他,“现在的你还是亚当斯,记住,你不能在外界表露出你和我有任何从属关系。”   男人点头,彻底被转化的肉体和灵魂会让他自发遵从对方一切“不是太过分”的要求。他当即在少女命令下整理仪容,带着她一起钻出马车。   “真快啊……”路过卫兵时两人听到一阵嬉笑,但他们都没放在心上,毕竟现在时间紧张——耶瓦可是因为转化仪式而多等了至少五分钟之久。   路过走廊,转过偏厅,在一众贵妇人的莫名注视中从沙龙角落穿过正厅,两人总算在这座城堡的后廊房间里见到了耶瓦。   “具体情况我已经听亚当斯说了。”耶瓦的面色很祥和,并没有因为等待太久而露出不满,“我听他说你想暂时中止狩猎计划——我注意到你的用词里有一个‘暂时’。”   “是这样的,耶瓦会长。”艾门点点头,“因为这样的杀戮对中止血灾毫无帮助。”   “理由呢。”耶瓦端起烟枪抽了口烟,双眼在烟雾后眯了起来,“你不能因为一个没有证据的推断就试图中止一项城级警戒,更何况这还是王城,为此调动的人力次数早已上万。”   “理由是——”艾门看了站在旁边的男人一眼,“杀死夜魔并不能让它们真正消失,这是一种诅咒,夜魔之血会依附在杀死它们的人类身上,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   “……有这种事?”耶瓦一愣,平和的心态骤然抽紧,“所以证据呢?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推论?”   “证据暂时还没有。”艾门摇头,“但我和亚当斯在回来的路上确实看到了一起对夜魔的狩猎,而最终结果就是夜魔死亡小队团灭,只有一个人活了下来。”   “我想那个人可以证明我的推论。”少女说道,“抓住他,监禁他,仔细观察他的变化,应该12小时内就能得出推论是对是错。”   “我们还可以寻找其他学者的帮助。”她继续说道,“掌控者议会的人和王宫官员——我们可以找他们作为监察和公证。而一旦证明我是对的那狩猎行动就必须立刻中止,这件事关系到全桑奎数十万人的生死存亡,还请会长帮忙联络。”   “如果血灾真的是一种诅咒,会延续到杀死夜魔的人身上,这个事情确实需要从长计议……”耶瓦皱眉陷入沉思,“参与狩猎的人里包括很多精锐好手,而且还有高层的人,要是被夜魔渗透进这个阶层,王室成员的安危都有可能受到威胁……这样确实不行,我会尽快联系诸位掌控者阁下,谢谢你提供情报了,哈温小姐。”   家妮本身就只是艾门临时起意诓人的假名,除了金币小队也没打算在别处用。因此她并不在意这件事,转而和耶瓦商讨起行事细节。   “你说的那个幸存者叫什么名字。”耶瓦问道,“他现在在哪?”   “查理-科曼。”艾门面不改色吐出巡查官的名称姓氏,“他的小队损失惨重,拉维他们在看护他。”   “是这样吗,亚当斯?”耶瓦转头向男人求证。   亚当斯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金币猎人,不但成熟稳重而且没有欲望追求,她或许会因为背景因素不是那么信任少女,但她绝对不会怀疑亚当斯对她说谎。   “确实是这样。”男人自然的对她点头,“禀报完这个消息后我们就要去找他了,他很重要,我们得尽快把他带来。”   “你想和她一起去?”耶瓦从他的措辞里听出意思,眉头一皱,心里对少女还是有些担忧。   这不是担忧她,而是依然不信任她,担忧她跟着会惹出意外。   “如果您不信任我,可以让亚当斯拿镣铐将我手脚锁上。”   艾门平静的看着耶瓦。   “毕竟您知道的,我现在已经是个普通人了。” 第188章 伪造现场(保底)   耶瓦对艾门的提议有点心动,她还真想把她手脚锁上,尽可能将这位自己也看不透的年轻女孩控制在手里。   不过她本能觉得事情不会有那么简单,再加上前段时间少女给她的高深印象还没散去,她并没有下这种涉及尊严的强制命令,只是派了两个心腹——两名老牌的金币猎人跟着他们。   “然后再去给我准备下马车吧……”送走对方后她沉思一番,叫来仆人做出吩咐,“这边我和撒宁夫人谈完之后就要动身,目的地?当然是白丽宫。”   “砰!砰!”而在街角,伴随两声闷响,猎人工会的两名猎人被少女和亚当斯先后放倒,拖到车里强制性注射了转化药剂。   这回她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几率在20%的致死率发作了一次,一名猎人颤抖到中途开始全身喷血,七窍大半都燃起了火焰。   艾门一剑下去结束了他的痛苦。和亚当斯看向另一个人,看着他从不断颤抖到恢复平静,然后睁开一双带有金色余晖的黑亮眼睛。   “名字。”   “蒙。”   “你会什么。”   “猎人该会我全都会。并且还懂一点盗贼的潜行和道具制作。”   “那这具尸体就交给你了,你把它拿去处理一下,然后去南狸街8号房,帮我带三缕头发过来。”   “那里的人不用动吗。”   “不用。”   “我该去哪里找你们。”   “我想你能感应到我的位置。”   猎人蒙提着同伴的尸体跳下马车。艾门和亚当斯用酒精处理了一下车上的血迹,没一会就重新回到了那座平楼附近。   “我们先不去找拉维他们。”艾门对亚当斯道,“你是金牌小队的队长,耶瓦实现应该有跟你说全区小队和巡查官的布巡路线。”   “是的。”亚当斯点头,神色自然,没有任何被控制的迹象,“我知道所有小队的巡逻路线,知道他们负责哪块区域哪条街,您想找任何人我都能立刻提供情报。”   “我想找查理-科曼和他的小队。”“他们在南街13号到26号,距离这里步行大概五分钟路程。”   “跟我来。”吩咐早已是圣焰骑士的车夫将马车停好,亚当斯先下车,然后毕恭毕敬的将少女扶下,“他们应该就在附近。”   距离阿尔贝蒂娜遇袭被带走已经过去了近三个小时。夜色渐深,随之而来的是气温降低。但查理并没有学某些同僚那样缩在巷口里躲风,而是尽职尽责的带着部下巡视街道。   “两天死了100多人……”一名年轻巡查叹了口气,“而且几乎没被人摸到过影子,这样的怪物我们真的能对付吗。”   “总馆那边也派了不少人过来。”另一名巡查安慰他道,“而且猎人工会和盗贼工会都下场了,有他们帮忙应该没事。”   “相比起那些憨战士我更喜欢有法师加入。”年轻巡查继续叹气,“……两天前我有幸第三批看守现场,我不觉得能造成那种破坏的家伙是几名农夫小贼能应付的。”   “好了。”查理皱眉,回头提醒他们,“巡逻期间不要开小差聊天,都把眼睛耳朵放亮一点。”   他是队长,那他当然不能放纵恐慌的气氛在队里传播。哪怕他本人也确实不觉得几名猎人盗贼能帮什么忙,但人多……人多总是能壮胆吶。   “嗖!”就在他刚回头的,一道黑影狂奔着从街头窜出,完全是当着小队的面横穿街道,从右边巷子钻入到左边巷子。   巡查官们顿时瞪大双眼,寒气直冒——他们可是看清了那黑影是四肢着地在地上跑的,它有人的体量却不会是狗,除了夜魔似乎没有别的可能。   “最后面的那个去发信号。”查理压低嗓音,端起手中的精致弩枪,“其他人准备一下,跟我进去。”   他也害怕,但他不能在这种时候有任何退缩。即使这附近住的是普通居民都是如此,更别提他还牵挂着那个有灿烂笑容的卖花少女。   是的——他用这个借口给自己打气。别忘了夏莎也住在这里,我不能让她出意外,我不能让这里的居民在明天白天变成尸体……   带着这样的心态,他率领这支还剩下七人的巡查小队潜入暗巷。他们在夜魔经过的地面上发现了一些血迹和口腔分泌物,仔细分辨后发现前者就属于夜魔本身。   “这是夜魔的血。”查理戴着手套捻起一团暗红液体,然后分开手指,让其他人能看清中间拉出的细丝,“它比普通人类的血要粘稠的多,里面蕴含的元素也多的多。”   “这说明它受伤了?”年轻巡查面露期待,“是谁伤了它?那些猎人?”   “可能吧。”查理皱眉,看下周围墙壁,“虽然没听到任何动静,但只可能是他们干的。”   夜巡里有一项规定是发现夜魔必须立刻发出讯号呼唤其他地区的力量帮助。这头夜魔之前应该就在附近活动,但它伤的悄无声息,查理没有收到任何讯号。   这让他微微有些不安。再加上这暗巷周围很罕见的都是三层平楼,等于在中间围了个矩形监牢,他有些犹豫到底还要不要继续深入。   “嗖!”   “啊!”   惨叫声从身后传来,但查理只来得及看到一个人影被拖入黑暗——那怪物扑倒了他们当中的持灯人,油灯摔在地上碎了罩子,只剩下零星火苗还在跳跃。   这下不想往里走也不行了。查理只得招呼同伴往深处后退,同时依靠自己常年练习保持的手感“朵朵朵”的射出一梭短箭矢,想要阻拦怪物的脚步。   事实证明这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夜魔的速度和力量连中阶战士都能碾压,更别提这些仅比普通人强壮一些的普通巡查……伴随低吼和惨叫声查理身边的同伴在迅速减少,尽管他一直有挡在前面拼命挥剑,但两分钟后,还能站在黑暗里呼吸的人还是只剩下他。   “呼……呼……”   查理能听从这份呼吸声中听出自己内心的慌乱,但他不想死,从地上摸起一面盾牌,紧靠在墙角感应四周。   他知道,情况不对。因为这里至少潜入了三头夜魔。而根据过去两天得出的推论每一头夜魔是不可能随便潜入其他同伴的活动区的。它们现在的作风必有反常。   呜噜呜噜的低吼声从头顶传来,查理立刻前冲翻滚,感觉后背的皮甲被撕掉一块。   左侧又有黑影扑来,他抬起圆盾挡了一下,按照感觉一剑从缝隙中直刺过去。   “叽呀!”近距离响起的尖锐鸣叫几乎震的他双耳失聪,一股巨力将他冲飞,砸在巷口里的垃圾桶上。   他头脑昏沉,朦胧中闻到一股熟悉的香风,感觉自己被一只柔软的手捏住面颊,手臂上方似乎被什么东西叮了一口。 第189章 相遇(保底)   昏迷中查理感觉度日如年。   他知道自己在昏迷,他也想醒。但他就是醒不过来,身体内部仿佛有一股火焰在灼烧着他。   “您也打算给他注射转化药剂?”   “不,他用来诠释夜魔感染性的,而感染了我的血就会排斥大部分病菌,因此我不会把他变成你们这样。”   “那您要如何确保他的忠诚呢,毕竟他的任务还挺重要的。”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让蒙去拿那三缕头发,亚当斯。我承认这手法是阴暗了一些,但它的效果会非常好。”   “我明白了。”男人的声音继续传来,“那么您刚才给他注射的东西是……”   “是夜魔的血。”这是另一个女孩的声音,“我要弄清这种怪物的本质,我要弄清它们到底是怎么存在,怎么在桑奎藏起来的。”   耳朵里不断传来这些模模糊糊又时断时续完全听不懂的话,查理感觉身体里的温度越来越高。而让他的理智感到万分惊恐的是他居然能从这种灼烧痛苦中感受到快感。   那是比男女之间的欢愉还要舒爽至少十倍的强烈感觉。他难以控制自己的身体,思维在海浪中越升越高,似乎突破了某种禁忌界限。   “啊!”然后他突然就醒了,周围还是一片黑暗,背上靠的还是垃圾桶,似乎距离他昏迷并没有过去太多时间。   但不一样了——有些事完全不一样了。比如他现在不依靠光明也能看清黑暗里存在的任何细节。他就是用这种能力看清了站在面前一男一女,看到他们面向自己,两张脸上都带着惊诧。   “出乎预料的结果。”那女人低头,露出一张少女面庞,“看来夜魔的血能极大强化你的肉体,但却不能让你变成夜魔……”   “这和我们的假设结果有出入。”亚当斯看她,“把这个例子带回去,耶瓦会长查清楚后一定会大发雷霆,认为我们在愚弄她。”   “没关系。”艾门摇头,“我只需要欺骗他们七天时间,七天后怎样随他们便,但这七天我要他们停止一切狩猎行动。”   “查理-科曼。”查理听到她喊出了自己的姓名,“你应该还记得我是谁吧。”   “你是……”那张脸越靠越近,查理渐渐回忆起来,“你是那天被介绍来的,那个女孩……”   暗棕色皮甲束在腰部,凸显出少女鼓鼓囊囊的饱满胸脯。短皮裙下是一双勒紧黑丝长袜的笔直双腿和兽皮长靴,再加上那张清纯妩媚又半眯的脸……查理只认他不可能记错。   “是的。”艾门在他头上摸摸,“现在我有个事情要你帮忙,接下来我们会把你当做夜魔感染体上交,你必须在一定时间内控制表现出越发严重的感染症状。”   “凭什么?”查理瞬间就清醒了,他的思维就像被一瓢冰水浇过那样清新透明,顿时将对方出现和自己小队遇袭一事结合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他皱眉问她,“那些夜魔是不是你弄伤的?是不是你将它们驱赶到这里引诱我们进入巷子?然后方便你做这种事?你到底是谁?”   “一口气问这么多问题可不好回答。”艾门皱眉看着他,“你不需要知道这些,你只要回答我做还是不做。”   “当然不可能!”查理双眼瞪的血红,“你做了这些事情还要我帮你?我不会答应你的任何要求,我要送你上绞刑架!!!”   怒气和力量在他身体里沸腾翻滚,如果不是四肢酸软抬不起来,他现在就想暴起将她按住勒死。   “是吗。”艾门遗憾的摇了摇头,从身后奴仆的手中接过三缕都是深棕色、但细微看有些许不同的半长发束,“我觉得你应该看看这些再下决定,免得大家产生误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   “你……”这举动不亚于在查理的怒火上浇下第二瓢冰水,他立刻认出这些头发是属于他的妻子和他的两个孩子。   他现在彻底不说话了,只是瞪着眼睛盯紧少女,从紧咬的牙关喉咙里发出呜噜呜噜,类似野兽一样的愤怒嘶吼。   艾门也不说话。她就那么拎着三缕发束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看着他的面部表情从绝望愤怒变得冰冷、阴毒,最后彻底冷静,好似变成一尊大理石雕塑。   “你想要我怎么做。”查理开口,声音沙哑的像个绝症病人,“我不会帮你做太过分的事,而且你必须保证他们的安全。”   “对你来说不困难。”艾门笑了,“只需要你按照步骤伪装出一些症状,在这七天之内骗过他们。”   “只要七天?”查理声调微微上扬,“这么短……你为什么要做这种无意义的事?”   “你不需要知道。”艾门的语气恢复冰冷,她转身示意亚当斯上前,“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任务,七天后我会还你自由,还会给你和亲人一个渠道,送你们安全离开桑奎。”   威逼利诱永远是说服一个陌生人最快的途径。和查理达成共识没有消耗太多时间,他答应在七天内帮她扮演一个“被感染者”的角色,用来拖延白丽宫的狩猎计划。   然后她吩咐亚当斯和蒙将他带走,让前者将金币小队的人骗过来,准备将那些人也暂时变成她的奴仆。   我这么做真的对吗。   独自一人站在夜雾之中,脚边躺着五头重伤夜魔。艾门抬头仰望暗巷天顶的狭长夜空,负罪感一股一股的往上蔓延。   可能不对吧。她低头叹气。但短时间内也找不到更好的方法了。   阿尔贝蒂娜,拉拉,比比都被带走。意味着她在这七天内没法和任何人联络,必须独自一人解决困境。   想要按照常规手法行事她首先就得和桑奎的本土势力决裂,因为对方绝对不会轻易中止狩猎计划。那样一来她将和那女人说的一样分散精力,不能专心投入到这场“游戏”中去。   所以想要赢,第一步是集中力量专攻一条线。她首先得说服白丽宫站在自己这边,哪怕只有七天,她必须让他们在这七天内保持中立。   但这么做是得牺牲很多人的。   心里有一个声音对她说道。   哪怕他们只是投影,是已经在历史里死过一次的人,但你居然毫不留情的利用他们,你的冷酷丝毫不比约拿差呢……   “别废话行吗。”   艾门不耐烦了。她在巷子里跺了跺脚,抬起剑刃收入长鞘。   “有什么后果我都接着,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   “你好?”   一个稚嫩嗓音从身后传来。艾门一惊,抽剑回头:“谁?”   “啊!”   惊呼声响起,一个娇弱的身影慌忙后退,结果被自己的裙子绊倒,一屁股坐在那僵住不动。   剑锋停在她面前,只差一寸就能没入。艾门惊讶的看向这名少女,恍惚中觉得她有些面熟。 第190章 一闪而过(保底)   乌云散开,银白月光如匹练洒下。借着光芒艾门看到倒在地上的是一位有橙色长发、长着雀斑的可爱少女,但她并没有放松警惕,追问对方:“……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她失去了对精神力的控制,这使得她也失去了她的感知能力。这种不适应让她对外界动静的警觉性削弱了很多,放在过去,普通平民根本不可能凑到这么近才被发现。   “我……我叫夏莎。”橙发少女结结巴巴的抬头看她,只感觉这斗篷人气场和语气都冷的可怕,“我……我家就在旁边……所以听到动静……过来看看……”   她敢发誓她没有说谎。这条巷子走到头就有一条狭窄隧道能通往外街,而穿过外街就是她家的院子,在那里确实能听到这边的声音。   “是吗。”艾门再次收剑入鞘,她没怀疑少女的话,毕竟她眼力还在,看得出对方到底有没有威胁。   “但你有考虑过吗?”她猛的俯下身体凑近少女,“能听到动静的人应该不止你一个,为什么‘过来看看’的就只有你?”   “呜哇!”夏莎被她的突然靠近给吓坏了,她以为对方要伤害她,双手挡在前面双眼紧闭,口中低吟:“我——我只是好奇而已!我没听到你说什么!包括什么七天什么拖延的!我都没听到!”   这傻妞……撒谎都不会,她是深怕自己不灭口吗?   艾门嘴角抽搐几下,有些怀疑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笨蛋。   “我……我也可以帮你做事!”看她不说话夏莎变得更害怕了,“我认识一些附近的流浪者,我……我和附近居民的关系都不错!也许我可以帮你打听消息……你……我也可以送你些花……”   算了——艾门说服自己不要和这种级别的笨蛋较真——也幸好她是这样的笨蛋,骗起来应该会轻松的多。   “你听着。”她攥住夏莎的手腕将它们掰开,强迫她睁开双眼看着自己,“你想活,可以。但你必须在这七天之内发挥你的价值,并且不得将你知道的秘密告诉别人。”   “你的眼睛……”结果少女却完全没有在用心听,她光顾着凝视艾门的面容,在她反应之前挣出右手,轻轻抚上了她紧闭的右眼。   “……!?”艾门完全没想到这上一秒还害怕的像小鹿样的少女会在人身安危受致命威胁的时候做这种事,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居然真被她给摸了一下。   “嗯!”一瞬间的接触,她猛地抬头,后退两步捂着眼睛,愤怒的声音从黑暗里传出:“你搞什么!?”   仅用言语无法形容那瞬间她触发的心悸,仿佛被那只摸上来的手打开开关,她的心脏和灵魂都在那瞬间剧烈抽搐,一阵一阵的传达绞痛和心慌意乱。   就好像是她应该在这个时候觉得悲伤。   就好像是她应该为面前的少女哭泣,为她的存在而流下泪水。   这不可能。她吃了一惊。她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她,更没有听说过有哪个熟人是叫“夏莎”的。   “你的眼睛,失去它的时候一定很痛苦吧。”夏莎躺在地上仰视着她,“真奇怪……明明我之前没见过你,但我的身体却告诉我你是熟人……让我不自觉想要触碰到你。”   “我能感觉到你内心的慌乱。”她犹豫了一下,坚定说道,“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想欺骗白丽宫,但我相信你是有苦衷的。”   “所以呢。”艾门缓缓放下捂脸的手,右侧面颊隐藏一片暗影之中,“你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   “我希望你能把你的困扰都告诉我!”夏莎紧张的看着她,“我……我保证我不会说出去,我也会尽全力帮你。但我希望你不要伤害查理大叔,最好也别再伤害那些无辜的人了……”   她站了起来,小腿肚子在微微发颤。她知道贸然劝说一个能轻易捕杀夜魔的猎手有多危险,但她还是愿意尝试,因为她相信刚才身体里涌出的感觉。   那是一种很亲切的感觉。仿佛面前的斗篷人她曾经认识,而且很熟。她们之间的关系亲密到可以放开说一切话题,唯一矛盾的是……她想不起来有这段记忆。   “……你还真是喜欢给别人操心。”艾门摇头,转身往巷口外走,“我时间紧,这女孩你看着办吧。”   “会让您满意的。”一个黑衣男人如幽灵一般出现在夏莎身后,不等她惊慌回头便将她击晕,用一种很规矩的手法将她抱起。   “这个人我认识。”看到夏莎的脸,他沉默了一会,“我先把她送回去,这段时间就由我来监视她吧。”   艾门没再说话,只是抬手表示自己知道。她已经看到亚当斯带着金币小队的其他人在往这边赶,内心希望剩下来的几支转化药剂都能尽可能的发挥作作用。   至于夏莎……如她所说,她不想和这女孩有太多关系。在已经确认核心目标并且难免要牺牲大量市民的情况下她不愿意和任何本地人有过深的交集。因为那不利于她冷血,不利于她实施计划。   “反正即使你到处乱说也不会有人信一个平民。”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有那个心思替别人操心,还不如祈祷即将到来的杀戮游戏别波及自己。”   云层再次遮蔽了月光,夜雾弥漫。很多在噩梦中辗转反侧的普通市民不会知道今天夜里发生了什么。他们只会在早起清醒后出来打听,确认昨夜没人伤亡再心安理得的松一口气。   艾门依然没法休息。此刻的她戴着金属手铐,在一队猎人的押送下再次来到昨天夜里那栋白石城堡。   “机会我给你争取了。”走到门口时,守在那的耶瓦对她轻轻一叹,“你亲自去跟她说,能成功也算你的本事。”   “谢谢你,耶瓦会长。”艾门简单对她点头,“我会证明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夜里,她如愿将剩下来的金币小队收入囊中。并驱使他们将五头重伤夜魔搬离现场,临时藏在那橙发女孩的地下室里。   因为没有收到猎人工会的详细命令,蒙留在那里看守夏莎和夜魔,防止女孩逃脱,也防止夜魔苏醒后闹出麻烦动静。   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借助耶瓦给她争取的机会直接面对白丽宫特使。想办法用查理的例子说服他,让白丽宫在接下来的六天半时间里暂停狩猎,全力支持她对抗那个神秘女子。   抱着这样的目的,她在猎人小队的护送下进入城堡,被蒙上双眼带到一间似乎铺着厚厚地毯的熏香室。   布条被摘掉,她可以睁眼了。   入目所及是一间自带长桌的宽敞大殿。装饰背景没她在船上弄的豪华,但那些象牙质感的精美器具和砌在墙上的闪亮金粉……无一不在说明房间主人的惊人财力。   而现在这位“主人”正卑躬屈膝的半跪在地上,看上去正在对长桌主位的一名女子做最后汇报。 第191章 白丽宫特使(保底)   “……我知道了。”女子发出慵懒的声音,“你直接带她过来就是。”   那名衣着光鲜、一看就是大贵族的中年男人立刻躬身,一路小跑凑近艾门,给了她眼神示意她跟上。   艾门挑眉,照做了。在前进过程中她看到大殿两边簇立着两排全副武装的轻铠骑士,他们佩戴的武器无力例外都是短剑,叫人一眼看出他们负责的是庭内安危。   古罗马时期的精锐军团喜好圆盾和短剑不是因为他们不懂长枪的强。而是他们的特色方阵需要短剑才能发挥出最大威力。如果武器过长那么方阵绞杀时士兵的挥臂就有可能误伤队友。这说法是她曾经在书上看的。   可能片面了点,但足以说明短剑在狭窄空间内确实有优势。所以她向来将“只佩戴短剑和圆盾”的卫兵当做“室内专精”——也就是专门在宅邸宫殿里负责守卫的高档货色。   她还看到了查理。这男人现在被关在一个大铁笼里,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似乎在被她上交之后还挨了顿打。   “够了。”那贵族男人出声提醒她,“已经到极限距离了,再往前不是你一个普通猎人能踏足的,你就站在这和法莉阁下做汇报吧。”   “法莉阁下?”艾门将这个称谓咀嚼了一遍,看向十多米后的那个女人,“但她应该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了——你刚才不是已经做过一遍汇报了吗?嗯?”   一千多年前的封建王朝,破规矩不是一般的多。她记得亚门王朝时期每个阶级在面对上位者时都要严格遵守“限定距离”,而猎人阶层只有在面对高级将官的时候才需要被限制在15米外。   之所以是这个15米是因为……在这个时代,一个经历过搜身、确认排除大部分暗杀武器的人,他唯一能使用的口吹针,极限射程是12米。   那些贵族和高官也会害怕猎人盗贼展开暗杀,因此他们在这个距离的基础上又加了3米,确保自己可以在一个安全的位置和他们对话。   “你……”男人没想到这独眼少女如此桀骜不驯,当着这么多人面丝毫不打算遵守规矩。   “算了。”那女人遥遥传过话来,“怎么说也曾是同行,就别按照猎人的规矩对待她罢。”   “给她施法者的待遇。”她拖着尾音,“上桌,上座,赐餐、果、酒、肉。”   贵族男人似乎很不甘心。但他不敢违逆女人的命令。艾门和女子的距离在他带领下拉近了10米,在5米处吩咐仆人搬来座椅,示意她坐下,并眼神威胁她不要放肆。   艾门没有理会他,她全部心神都被主座女人那张似曾相识的脸牵制住了。   黑发,蓝眼。一套贵族燕尾翻领礼服配马靴和船帽……如果排除她身上那股只有成熟女人才会具备的慵懒气质,这张脸,这个人……简直就是成年版的塞弗莉……她曾经的那位西山同学。   看来白丽宫是很重视这件事的。艾门心想。否则他们不可能将这个大概率是“暴风眼”团长的家伙给派过来。   对方的面容气质和她曾经在536年见过的暴风眼团长蕾妮很像。她猜测对方是蕾妮的后人,或者至少也有血亲关系。   “或许你有听说过我。”那女人开口,“没错,我是这一代的暴风眼团长,法莉-切尼。你昨晚汇报的消息白丽宫已经听说了,陛下特地让我过来负责此事。”   “听闻你也是施法者。”法莉冲少女举起杯子,“虽然是曾经……嗯,但看在曾经也是同行的份上,我给你个机会将所有情况再叙述一遍。”   “那么尊敬的法莉阁下。”艾门看看边上的笼子,又看看被仆从送上来的瓜果盘子,直接点题:“我们就从昨天夜里我遭遇到的神秘人开始好了……”   她简单提了下自己的身份背景,说她是银狼芬里尔家族介绍来的。因为有耶瓦背书法莉并未对这个问题有太多纠缠,她着重关注少女提到的“神秘女子”。   “你是说对方有一种能力可以强行剥夺你的力量。”谈话过程中她的表情逐渐严肃,“我现在感受不到你散发出来的精神波,你确定你曾经至少是个六阶法师?”   “金币小队的成员可以为我证明。”艾门点头,她不打算直接在这里坦白她的魔能阶位,反正只要能让对方确信就好,白丽宫对她防备越低就越是有利她后面的计划。   “让我总结下。”法莉扬眉,“有一个神秘女人隐藏在幕后,她主导了这一切——夜魔血灾以及这些年的灵异事件,你是这个意思对吗?”   “对。”艾门点头,“而且她还想误导我们,让我们尽可能的猎杀夜魔,从而使得诅咒在极短时间内侵蚀白丽宫。达成她的某些可怕目的。”   “目的?你觉得那是怎样的目的?行刺陛下?”   “我不知道。”   “那你是怎么确认这点的呢?”   “我感觉到她跟我交战的时候未尽全力。”   “哦?这样就能猜出来了?”   “她不希望我死,法莉阁下。”艾门认真的看着她道,“她在言语里诱导我猎杀夜魔,甚至为我指名它们的位置。我就是根据其中一条位置讯息找到的查理,刚好看到他被血灾诅咒。”   “撒谎。”黑发女人突然眯眼,语气严厉的叫少女心头一跳,“全桑奎几万人上下动员筹备的‘狩猎之夜’行动,那么多金币猎人,其中不乏有中阶法师里的顶尖好手……我不认为这些人的努力会输给你,所以你绝不可能像话语里形容的那样是个中阶而已。”   “你是高阶法师。”她肯定的道,“剑术无法赋予你这种程度的气度和傲慢,曾经的你必然是一位高阶法师,而且是燃烧系,实战功底非常不俗。”   “……”艾门没想到她的质疑是来自这里,松了口气的同时亦心中赞叹,觉得这女人的直感和洞察能力都不同寻常。   “能混到高阶的人心机都深。”   看到她不说话,法莉以为她猜中了。她高兴的扬起下巴:“所以我不在意你的隐瞒,但我希望你在别的地方都说了真话……”   “卡特!”她转头叫来自己的仆从——一位身穿黑袍的高阶法师,“对他的观察报告呢,跟我说说。”   黑袍法师恭敬的取来一个本子,将夜里到白天这几个小时里对“感染体”的观察报告念了一遍,末尾总结:“……经过这系列观察,他确实是有类似的魔化倾向。”   查理遥遥在笼子里冲他怒目而视,他可能有心反驳,但挨的那顿揍让他不得不闭嘴。   “真麻烦……”法莉翻了翻报告将它丢在桌上,“难得的假期又要处理这种事情,前线还在打仗,处理完差不多又该回去了。”   “你是叫艾门吧?”她转向少女,“我想听听看你的想法——如果换你坐在我的位置上,你会怎么处理我面前的你。”   “暂停狩猎,封锁全城。”艾门的回答简单干脆,“再给她一支精锐小队负责捕获夜魔,并想办法对付那神秘女人。”   她用的是“捕获”而非“狩猎”,意思就是捉而不杀。   毕竟在假设里那可是撒迦莉雅的身体碎片,能保留她还是尽可能想多留一些。   “行吧!”   法莉看了她好一阵,整个人往椅背一靠。   “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前,就这么办。”   ————————   昨天太累了……半夜没爬起来,欠的章数会在最近还清。   然后可能有些读者发现最近章节后面都是“保底”没有“还债”了,这个其实是我觉得保底欠账的情况下就不能算还债了,等保底的欠账还完我再贴还债。 第192章 私人订制(保底)   可能是看中这边曾经也是高阶掌控者的缘故,法莉对艾门的态度要比她想象中亲切的多。   她似乎很忙,提出那个看似考验的问题只是为了偷懒少想个靠谱的点子。在艾门回答后就当场拍板,然后带着在一边做记录的下属卡特离开了大殿。   “反正也就是七天时间,我不介意在这七天之内给你信任。”这是她最后留下的话,“但七天后我同样会假期结束,要是那时你不能给我个结果,我搞不好会拿你的脑袋去见陛下。”   有证人(金币小队的猎人们),有证据(伪装成感染者的查理),再加上她看少女还算顺眼,这件事的决定过程其实没有艾门担忧的那么麻烦。   她的手铐和脚镣很快被打开,人身暂时恢复自由。被法莉临时任命为一名步兵上尉,在接下来的七天——其实应该是六天半时间里可以调遣“狩猎之夜”计划的基层人手。   “基层人手指的其实也就是我们这些职业工会了。”出来后耶瓦跟她指明道理,“别说你这军衔基本上没人认可,就是认,一名没有编制的步兵上尉也命令不到那些巡查和护卫。”   “意思就是接下来我可以适当性指挥你们?”艾门揉着手腕,对这说法饶有兴趣,“我本来只希望她不干扰我,支持和特权我还真没想过。”   “你以为我的人情很便宜么?”老女人狠狠瞪她一眼,“要不是有我背书,你以为你会那么容易就见到法莉?这个事情走到这一层已经是巡查官和护城队两大编制的内部博弈,而法莉算半个军队体系的人,正常情况她根本不会那么快理你,等你见到她估计早被那些大头兵玩十几回了!”   当然,这里她是不会提真实情况的:那道艾门惊艳回答的题其实就是法莉出的,昨天在沙龙上她得知答案后对答题者产生了好感和兴趣,这份好感加上人情,如此才能让一切决定的这么迅速。   “你厉害。”艾门咂咂嘴,不想和已经快进入二次更年期的女人就此事争论,“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我现在能命令你吗?”   “不能。”耶瓦没好气的撇过头,“但你可以和我商量着调配那些金币猎人。”   ……   这个白天艾门过的非常忙碌。首先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哪怕她这新官体验卡没多少人当真而且只有七天时间,她至少也得摆出个规矩的样子给某些人看。   其次是她确实有很多任务需要分发下去,比如在真正命令那些金币猎人,金币盗贼之前把他们变成“真正可信的亲密同伴”。   她知道有监视,所以这些事不能放在夏莎的花店。在耶瓦的建议下她在南街附近征用了一家还未开张、正在修缮的二层商铺——这破军衔拿来骗商人还是很好用的。   “耶瓦会长真是疯了!”接近中午,又一名手提长弓,腰佩匕首的高大男人走进商铺,推开门就骂咧起来:“她居然真打算让我们辅佐那个小女孩?她算老几?今年能有二十岁吗?”   然后他就发现一群已经到地方,正在大厅里休息的同行扭头过来,用一种让他毛骨悚然的眼神盯着他看。   “……我有说错吗?”他犹豫了一下,“她二十了?”   这些人脸上有一种默然和麻木,他不太看得懂是什么意思。而且这大厅地面上有很多道宽达数尺撕裂创口,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卡丁。”一名身材高大的棕发猎人从楼上下来,“你来了正好,去二楼,我们要对你进行体检。”   “亚当斯!”卡丁像是看到老熟人一样咧开嘴,“等等,什么体检?任务要求里从没提到过有任何门槛,这又不是新开编制……你就这么陪着她胡闹?”   “六天半。”亚当斯提醒他,伸手放在嘴边摆了个手势,“你一个被火烧秃过一次都能强忍着埋伏大半夜的老手,这点忍耐力不至于要别人给吧。”   “好吧你赢了。”男人耸拉着肩膀跟他上楼,“六天半是吧……这六天半我就当体验生活做杂兵了。对了你有跟她说我是金币级吗?……你说了?噢亚当斯你辜负了我对你的无条件信任!”   “……这个活宝你们是从哪儿找来的?”从栏杆边上收回脑袋,艾门转头去看她的临时同伴。   “不需要找,他本身就有极大名气。”盗贼米利森给她介绍,“金币级的大盗贼卡丁,明明在盗贼职业上是个天才,精通所有盗贼该精通的技能,却醉心于体验猎人生涯,哪怕在注册猎人后已经搞砸了至少100次任务依然锲而不舍不愿放弃……虽然这不是什么好名声,但我以为您知道他呢。”   “他的价值怎么样。”艾门问道,“适合把他变成和你们一样的人吗。”   “最好不要。”夏薇儿回答,“有传闻他的身世背景比较超常,考虑到转化药剂的高致死率,在行动有成果之前不适合冒这种巨大风险。”   “那就我来吧。”艾门点头,“这也是我在这里待着的目的。”   她抽出长剑,一翻身从台阶上跳了下去。还在楼梯上和亚当斯耍宝的卡丁顿时神经紧绷汗毛倒竖,有一种被大型猛兽盯上的感觉。   “上面!”腰间匕首瞬间出鞘,两声清脆的碰撞后他翻身跳回到一楼大厅,双腿张开上身伏下,眯眼盯着站在上面的金发少女。   “你是卡丁吧。”艾门右手随意的拖着长剑,“我就是艾门-哈温,现在要对你进行考核,看你有没有资格上这层楼梯。”   说完她也不等卡丁有任何回复或表示,身形模糊,已瞬间抬剑冲出两米。   卡丁面色严肃,一只眼盯着她手中的武器,一只眼盯着她错开的步伐,身体在暴雨般的剑光中来回躲闪,硬是靠滑溜的步伐在少女猛攻下维持不败。   但也就只有这一会了……艾门很快找准缝隙伸腿卡进他的步调,让他步伐一乱,暂时失去上身重心。然后又蛮不讲理的贴近卡丁,抬手就是一记撩斩。   “锵!”短暂交接,卡丁被一股巨力砸的倒飞。他摔在一张桌子上将它砸烂,还没起身就本能往边上滚了一圈。   “轰!轰!轰!”艾门顺着他躲闪的位置砸了三剑,速度不算快,正好让他能堪堪躲开,但每一剑都像是用精钢枪柄砸下来的一样,在木板地面和墙面上留下了三道无比惊人的破坏痕迹。   这也是用剑能办到的?   卡丁看清后瞪大双眼,彻底瘫在地上不动弹了。   他算是清楚了对方说的“考核”是什么意思。   感情她还真是在一开始就没用全力,没有轻易使用这份恐怖力量。   “上楼吧。”   金发少女转身离去。   “欢迎加入,艾门-哈温的金币小队。” 第193章 意外的再遇(保底)   艾门失去了对神血和精神力的双重控制。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是个常规意义上的“普通人”。   她发现一些基础的身体天赋她还留着,比如她可以靠强大的记忆力回忆那神秘女人当初和自己交手的过程,再用战斗才能光速复制她用过的剑术。   降服这些猎人盗贼使用的剑术就是其中一种,它的风格大开大合,那种霸道的气势正适合用在这种威慑场面。   卡丁是有自知之明的。虽然这个能力他从未用在思考“自己到底适不适合当猎人”上,但为了接下来的安稳日子,他非常顺从的从地上起来,默默在少女后面当跟屁虫。   到了二楼,他看到不少熟人。首当其冲就是亚当斯小队的五个人,还有另外两名西南的猎人,来自南区第二支金币小队。   这支小队不是应该有六个人吗?他瞪大眼睛表示惊诧。都是经历过生死的油头好手,不至于一天没见就全死了吧?   他好奇,但他很有职业道德的啥都没问。就只是拿好武器站在一边,看看这身手恐怖的年轻少女要怎么做。   “算上卡丁,南区的金币级职业者应该都到齐了。”艾门在一张木桌后坐下,随手将长剑放在上面,“接下来我们将组成一支队伍追踪猎物,我需要你们在这期间无条件服从任何命令。”   亚当斯、米利森、拉维等人当即表态会绝对服从,卡丁看了看面露狂热的这些人,有些犹豫的也表了个态。   “夏薇儿和米利带拉丁去巡逻吧。”艾门看了他一眼,“把你的猎人装备都丢干净,这次任务你是斥候。”   “我……”卡丁嘴唇蠕动一番,看了看那把桌上的十字剑,百般委屈的从屁股后面解下来一把精巧手弩。   “这个你留着。”米利森无语的拖着他快速下楼,“我们三人每人一个安置点,互相之间保持视界联络……”   艾门目送他们消失,内心悄然松了口气。   有可以变形成适用器材的黑匣子,药剂制作不算困难。但她并不能无限制的“感染”这些人,因为致死率的风险她冒不起。   对那些没背景的人,她可以随便转化。反正二楼别人上不来,被问起也可以说是体检,防止带着夜魔的诅咒。可对卡丁这种身份比较模糊,有可能来头较大的人她不能这么做。   转化成功还好说,要是死了,她的计划等不到七天期限就会崩溃。   耶瓦已经暗示过她,说白丽宫主持的这次行动并非只是为了清缴魔物,同时还有两个暴力编制在暗中角力,都想通过立功等形式排挤对方。所以七天时间其实非常极限,因为护城队的人未必肯忍这么久,也许会临时派人来争夺权力。   “我们职业工会和巡查官走的比较近,可以算是一条道儿。”她还记得耶瓦的叮嘱,“你使唤这些人不用客气,但你要记得尽量别搞出太大的动静。别给那些观望者介入的机会。”   权衡这事儿其实挺麻烦的,不过好在艾门有经验。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对发号施令、策划行动半生不熟的稚嫩公主。在艾莎的经历让她处理这种事游刃有余,一个简单的“二楼资格”就解决了。   反正她是“考官”,谁能上楼全看她放不放水,有背景的、有可能是眼线的猎人她一个不要,或许他们会有意见,但光有意见没证据是烦不到她的。   处理完这边,白天要忙的事情——或者说身为步兵上尉要忙的事情就没多少了。她吩咐小队成员带着下面的猎人一起好好休息,自己和亚当斯从后门溜走,偷偷赶回了南街的花店。   “你是来看望我的?”夏莎对她的到来感到兴奋,她以为对方还记得自己。   “没有。”艾门无情的打击她,“我是来看那些夜魔。”   大概率就是撒迦莉雅身体碎片分化出来所形成的怪物,这样的东西她当然要仔细研究研究。   “蒙呢。”她看了看屋子,没有发现别人的踪迹,倒是二楼的卧室门开了道缝,有几只惊恐不安的大眼睛在观察自己。   “蒙先生他……呃,他刚刚出去。”夏莎立刻挡住她探究的视线,结结巴巴的解释起来,“他说他就在附近监视店面……要我好好卖花,不要表现出任何异常。”   “他是对的。”亚当斯点头,“那些夜魔呢,还是关在地下室吗?”   “嗯!”说到这个,橙发少女也严肃起来,“跟我来,你们一定想不到它们现在的样子!”   说是地下室,其实是大部分家庭后院里都有的地窖。下来后他们找到了三间临时搭建的钢筋牢房,里面却没有什么夜魔怪物,只有五个赤裸身体的普通人类。   四个男人,一个女人。年龄层次从20岁到50岁都有,他们都赤裸着身体躺在地上,捂着身上被包扎过的伤口在安静沉睡。   “您一开始的猜测是对的。”亚当斯回头看向艾门,“确实,夜魔在白天时间是普通人类,只有夜晚降临才会变成那种表皮漆黑的狰狞怪物。”   “我要检查一下他们的身体。”艾门将拎着的“金属箱”放在桌上,“你把她带出去,别打扰我。”   夏莎非常不情愿的被带走了。艾门不太理解她为什么会执着于那么关心自己,只能强行排除杂念,开始摄取这些观察体的血肉进行化验。   “血肉成分和普通人类的相似度接近百分之百……”她将试管对着地窖口处投射的阳光,脸上的表情非常困惑,“奇怪了,即使是分裂的血肉也不至于一点影响都没有才对。”   “你分析这个是没用的。”一个声音从她背后响起,“我可以用我的经验告诉你,你这全是废物实验。”   “!”艾门瞬间转身,不少空缺的实验器材碎片化重组,拼装成一副轻便铠甲包裹住她。   同时她亦握紧了放在桌边的银十字剑,整个人神经紧绷,一如当初面对她的那些猎人。   地窖的光亮比较昏暗,但她还是能看清坐在桌边的那个人影。   黑衣黑纱黑斗篷,这副扮相,这个声音,来者正是掠走阿尔贝蒂娜的神秘女人。   ————————   这段剧情对艾门以后的人格塑造和情感经历都比较重要,我尽力把节奏放快一点,让你们看的尽可能舒服。 第194章 游戏开始(保底)   “我该怎么称呼你。”艾门警惕的小步小步往门口磨蹭,“我总不能每次叫你都用‘神秘人’或者‘那个家伙’。”   “你的恶趣味还是没变。”斗篷女人发出轻笑,“你可以叫我‘奈克丝’。”   “那么奈克丝小姐。”艾门停住脚步,带着疑惑偏过脑袋,“拥有超级力量可以在桑奎为所欲为的你究竟是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这个疑惑憋在她心里挺久的了。她转换位置思考了一下,觉得如果自己是斗篷女人,她绝对不会浪费时间跟这边玩什么选择游戏,肯定直接在开头就把这边所有人都干掉了。   “超级力量?”自称为奈克丝的女人自嘲一笑,“为所欲为?啊你实在是把这两个词汇想的太过于简单,以至于我都不好意思嘲笑你,嘲笑你的愚蠢和无知。”   你他妈的不是已经在嘲笑我了?少女额头上暴起青筋:“……我要先知道阿尔贝蒂娜怎么样了!”   打肯定是打不过的,说……考虑到两边掌握的情报完全不对等,说估计也说不过她。那艾门能想到的掌握主动权的方式也就是不间断的问问题,通过问题来试探对方的核心目的。   “她很好。”奈克丝竖起一根手指,“我暂时改了下她的脑域,让她以为自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桑奎居民。现在她已经获得了新的生活,已经彻底忘记了你。”   “阿尔贝蒂娜是永远也不会忘记我的。”艾门语气变得冰冷,“我们的情感甚至能穿梭时空,别用你那浅薄的恶意来揣测我们。”   “好吧,好吧。”奈克丝摆出一副“饶了我吧”的搞怪架势,“是我恶意,我不懂……那就当是我不懂好了。”   “不过即使如此你也还是得玩游戏啊。”她双手一摊,“我这次过来就是查看一下你的准备进度,如果合适就通知你游戏会在今夜正式开始。”   “那你觉得我准备的如何。”   “还行吧,有些出乎我的预料……我本来以为以你的性子会直接在城区大开杀戒,赶在我给她制造假身份之前尽可能杀死更多的人。”   “那如果我准备的不怎样呢?你会延后游戏时间吗?”   “考试会因为你不复习而延期吗?”奈克丝用问题回答了问题,她从桌边站起来,顺手拎起一只夏莎放在这的干净水果,“给你个忠告吧傻女孩,你该好好注意下那些细微的东西。”   “你会用怎样的方式和我战斗?”艾门知道她即将离去,赶忙问出最后也是她最关心的一个问题,“现在怎么说也是你占优势,这个游戏你好歹该给我一些提示?”   比如阿尔贝蒂娜的伪装身份是哪个类别,她的职业,年龄,大概位置什么的,这样也方便她进行搜寻。   “我已经给你提示了。”奈克丝的身影直接消散,“来吧哈温,我期待你继续制造更多的惊喜。”   “‘细微’的东西。”艾门盯着她消失的地方,细细咀嚼那个短句,“她要我注意‘细微’的东西……”   天色一点点向黄昏靠近,带着疑惑和沉重艾门重新回到那间两层小楼。准备带着其他人一起,在今夜和奈克丝做第二次交锋。   紧张等待会赋予时间两种不同的含义。当人们期待未来时,这种等待会减速时间。而当人们恐惧未来时,这种等待又会让时间变快。这里绝大多数的普通猎人都是处在后一种状态,所以在他们的感官里夜幕可以说是飞速降临。饭后才只是休息了一会就被少女叫了起来。   偏偏他们还不好发作,因为白天的考核过程——那些依然留在地板和墙面上的巨大裂痕已经说明了这个人他们招惹不起。   “我看了一下我们一共有48人。”站在楼梯口,艾门俯视下方人群,“可以分成八支小队,每支小队6人。当然这里是不算我的,我将单独行动,随时准备驰援你们。”   “我们的目标呢?”下面有猎人出声问她,“我们已经大概知道你是要捕获那些怪物,但它们太狡猾……如果一整夜都看不到一只该怎么办?”   “从今天起不会了。”艾门叹气,“你应该祈祷你真的可以‘看不到一只’。”   “你们过去的通讯手法是什么。”她转头问亚当斯,“口哨?猎隼?”   “都有吧。”亚当斯点头,“口哨多一些,白天还能用烟,但夜里也就只能用这个。”   “我给你这些。”她取出十几个小圆筒交给对方,“等会你给他们四支队伍等份发一下,遇到夜魔或者那个神秘人就把这头朝上,拽掉下面的白色棉线。”   准备工作耗时不多,因为它们基本都已经在白天完成过了。整个桑奎南区的猎人盗贼远远不止48个,但能站在这的都懂得要怎么保护自己。   他们披挂好护具,检查好武器,分批次走出小楼,拿上油灯或者火把,这就开始按照规划好的巡逻路线开始搜索南城。   艾门一开始跟着亚当斯的小队,路上还和巡查差馆的人碰了个面。交代了一下今晚的工作,对方勉强答应了会好好配合这边。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她不能要求这些人在自己将他们中的一份子作为“感染体”上交之后依然对她有好脸色。可能在巡查官眼里她只是个趋炎附势的碧池,对她的所作所为都极为不齿。   但她无所谓他们怎么去想。就像她根本没有去管小道消息里的自己是多么“浪荡”,今天和亚当斯怎么么样明天又如何讨好贵族。她现在只想着救回棕发女人,这些流言对她反而有所帮助。   夜色渐深了。独自爬上一栋三层小楼,站在楼顶上艾门眺望夜空。按照奈克丝过去表现出的性格推算,她应该会搞点大动静当做警告……   “砰!”就在她这么猜测的时候,突然,西南方向不远处的街道上爆出火光,一直飞到数百米的高空,炸了一朵小型烟花。   “来了吗。”狮心剑被她“锵”的抽出,左眼死死盯着那边。   但还没等她双腿发力往那边跳,北边,距离更遥远的位置也发射了一朵烟花。   “砰!”然后是东边。   “砰!”西边。   “砰!”北边。   “砰!”西北位置。   ……   一朵朵烟花在空中绽开,如果忽略那层潜在含义,这倒是别有风味的绚烂夜景。   但艾门却心头发寒,她心里升起一个恐慌猜测:奈克丝不会把大半南区的人都给变成夜魔了吧…… 第195章 三天(保底)   奈克丝所说的游戏时间过去了三天。而艾门亦无法用确切的言语去描述这三天里桑库发生了怎样的动荡。   首先是夜魔血灾……她无法想象那些东西居然有那么多!分化成多支小队的做法在敌人的数量优势前就是笑话,她不得不火速跳下去到处驰援,就这样依然使得这些队伍死伤大半。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里死的大多数都是和她不对路的。像亚当斯那些已经接受过转化仪式的,他们暴涨的身体素质使得他们在第一波交锋里都没受重伤。   而这第一夜,艾门也终于有空重点观察夜魔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怪物。   和异种一样,夜魔的外表有点恶心。它们整体还是人型,但下肢关节反曲,身体结构近似于狼人。同时它们身体所有位置都可以长出进食器官,她甚至见过有一头夜魔周身各处都是利齿。   保留了力气和剑术技巧,她面对这种怪物还算游刃有余。可不经过强化的非高阶在面对这种怪物时简直就是温驯的羊羔……它们精通潜伏和暗杀,更可怕的是懂得用人类形体诱捕猎物。   很多小队的领头人都经验丰富,但在任务假设是“怪物”的前提下,他们显然没有在一开始对任何一个“看上去像普通人类”的家伙抱有足够警惕。   夜魔用未曾突变的人类身体伪装自己,用哀嚎和求助诱惑他们走进埋伏。很多小队就是这样中的招,而其影响也根本不局限于这点地方,巡查官的队伍也受了重创。   仅仅第一夜,艾门统携的48人就死了一半。巡查官的队伍更惨,他们当夜一共派遣了326人在附近巡逻,这些人死的干干净净,连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信任计划的第一夜就遭受重创,白丽宫的怒火很快通过法莉传递到艾门身上。好在这女人知道真正的敌人不是她而是那个“奈克丝”,没有听从他人劝告将计划喊停。   “我会尽可能快的从前线调集一批掌控者回来帮忙救灾。”她对艾门是这么说的,“而在这段时间内,你要尽可能阻止那些怪物杀人,宁愿放弃活口也要尽可能多的消灭它们!”   艾门表面上答应她,但她并不打算照实去做。这几天的混乱对她也不是完全的坏事,她也趁乱感染了一批巡查官,现在能动用的人手比之前多了二十多倍。   这些人大部分都被她伪造了死亡名单。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城市黑户。他们的工作就是藏在夏莎的花店里看守地牢——那里已经经过扩建,所有被她捉住的夜魔都关在那里。   然后这三天她听到的第二个重要消息,是桑奎前线的战争出现了一次重大失败。   传说中那些从西往东打的瑟兰人——他们居然找到了防疫那种灾变疫病的方法,从斜岭山川的最中间也就是布罗河的位置潜入进来,剿灭了三个桑奎派去的精锐军团。   一个精锐军团5000人,来回超过10000名精锐士兵的损失即使对亚门来说也堪称惨痛。而且这支军队的出现等于是在他们的心腹位置捅了一刀。如果他们不去管它,它完全有可能在三个月内打到桑奎门下,将亚门的辉煌就此灭绝。   “本来不会这么容易的。”耶瓦介绍情况的时候跟少女讲解,“但四面八方的血肉灾变牵制了大部分的精锐军团。我们原本有十个军团和十二个外编军团,现在能抽调的军团数量却只有三个!”   “三个还被灭了。”艾门给她加了点冰水,“看来突进来的那支小股部队也很强呢。”   她其实能猜到那都是谁——自己早就和舰队约定过每隔一段时间都要用拉拉传话回去汇报动向。现在拉拉被夺走她回不了话,碧蒂斯肯定以为是自己出了危险。   而在她眼里,自己的价值恐怕比721年的全世界加起来还要大。因此她不惜代价组建一支精锐兵团潜进来,其目的无疑是搭救自己。   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这个消息让她心头一暖。但她并不认为这是个明智的举动,因为目前的桑奎就是个火药桶,紧张和危险性只有现实时间的维多利亚港能相媲美。   白丽宫的震怒影响了很多东西。兵力的加派,街道的封锁。城区里蔓延的恐慌氛围让那些平民百姓喘不过气,更何况也不知道那位国王是怎么想的,居然公开在所有城区都搞起了征兵。   混乱在扩大,这才只是第三夜而已。第二夜和第三夜死伤的人数是之前夜晚的伤亡“倍数”,按照这算法,第四夜到来时最起码会死一万个人。   夜风呼啸,少女独自一人站在房顶上俯瞰四周。她有一种预感,今天夜里她恐怕不再有精力……对那些怪物只抓不杀了。   “感觉到疲惫吗。”奈克丝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我开启这个游戏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理解选择的代价,你想不做选择就完成它,这本身就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和你讨论杀戮的意义——这种行为本身就是没意义的。”艾门双眼血红怒视着她,“那我只能用最原始也最暴力的方式来说服你了。”   “是吗?”奈克丝声调悠然上扬,“类似的话这几天你也不是第一次说了,但结果呢?脾气暴躁的拷贝女孩……”   “砰!”势大力沉的一剑在她脚下炸开,剑刃携带的力量将泥瓦碎片炸的稀烂。奈克丝极其灵巧的在劈斩中躲闪,艾门的所有攻击都摸不到她。   这样下去不行——少女紧紧咬着牙关。我可以用记忆和经验快速学习她的动作,她对身体的控制力。但我学习不了她的经验……这样下去还是打不过她!   战斗技巧这方面她这辈子就服维多利亚。但那是过去,是在遇到奈克丝之前。   奈克丝的力量并不强——或者说是她展现出来的力量不强。她绝大数时候使用的都是类似普通人极限级别的力量。每次和少女战斗靠的都是那出神入化的剑术技巧。   她也有一把剑。一把很奇怪的漆黑短剑。从她在第二夜出现开始,连着两天夜晚通过这把剑严重打击了艾门的自信。   这可能不是艾门的错。因为她的进步真的已经非常快了。在失去其他力量的现在,每次和奈克丝交手她都在疯癫般的学习对方,对身体、力量、武器的掌控已经能轻易秒杀过去的自己。   她学习奈克丝所展现的剑术,自身的圆舞剑术也趋近完善。她已经能初步跟上对方的技巧和动作,但她依然没法摸到她一下。   这至少是超越神主级的战斗技巧了。   有时候她忍不住会这么腹诽。   不让维多利亚使用精神力,只让她以人类形态用这点力,估计她还不一定能打赢现在的自己,奈克丝就更别提了。   “你分神了!”   剑刃上的力道突然加重,类似圆舞剑术的招式旋转着劈来,艾门顿时落入下风。   “嚓!”手腕中了一剑。   “嚓嚓嚓!”小腹、后背、大腿处也各中了一剑。   “你没能再给我任何惊喜呢,艾门-哈温。”   恍惚中她听到敌人的低语。   “就让今夜充当分水岭,让你明白这场游戏有多残酷吧……”   “哐!”   她感觉有破空声从斜侧方袭来。赶忙抬剑想要抵挡。   但疲惫、剧痛和思维的迟缓都让她的动作无比缓慢。没等她做出有效防御,奈克丝的剑柄就狠狠砸在她脑门上,然后一脚将她踹了下去。   她的身体砸在墙壁上,砸在垃圾桶上,混着泥灰和血水砸在一处污水坑里。   她想要睁眼,想要继续握剑起来战斗。但身体却犹如在旋涡之中不断盘旋,最终还是被那股眩晕感拖进了黑暗。 第196章 混乱(保底)   艾门不知道世界上是否存在一种状态叫做“半昏半醒”,但她有的时候确实能听到外界传来的细微动静。   比如高跟长靴在地上嘚嘚清响,逐渐向自己靠近的声音。一个身影俯下身子,在自己耳边低语的声音——除此之外还有亚当斯等人奋力冲过来救援的声音,最后是断续的晃动,以及私语的声音。   “哈温姐姐?”睁开眼睛,她首先看到的是一双湛蓝大眼。橙发少女端着水盆正在旁边给她擦洗身子,而这处空间似乎就是对方的卧室,里面除了她们之外没有别人。   “……我昏迷了多久。”艾门也不管自己现在是一丝不挂,强行撑着想要起床,“几点了?距离入夜还有多久?”   昏迷躺下的时候感触不深,但现在发力,她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有多虚弱。支撑身体的手臂几乎只坚持了0.5秒就弯折回去,导致她侧着身子摔回枕头,还擦到了右边胳膊的狭长伤口。   “哎哎哎!”夏莎惊呼起来,赶忙伸手把她摆正,“现在情况这么严重,你着急也没有用啊,亚当斯哥哥都说过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让你尽快康复。”   “尽快康复?”艾门有些龇牙咧嘴的,伸手将扯到的头发捋到脑后,“虽然我很想康复,但这已经不可能了。”   “为什么不可能?”夏莎一呆,“你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况不是已经好很多了吗?我看了下你的恢复力简直不是人类!这样下去最多一周这些伤口就能愈合!”   “不是指伤口。”艾门摇头,“更何况需要一周才能愈合的伤口,在每天都要拼死战斗的情况下难道是好事吗……”   她的身体出了问题,她感觉的到。但那不是因为伤势,纯粹是没有得到最充足的能量补给,也就是“饿”的。   时间不同决定了她们这类人无法靠吃721年的食物存活下去。当初和阿尔贝蒂娜前来桑奎她们每人也就只携带了一周的干粮。这是因为有比比在,她们可以随时回去。   而现在,随着阿尔贝蒂娜被带走,艾门也就仅存几天分量的干饼干肉。如果她这几天啥都不干这些食物倒也勉强能支撑身体消耗,可她这么剧烈运动还受了伤,这点补给已经不够看了。   她需要吃更多的肉,需要更多的蛋白质来补充消耗。否则她的身体会因为缺少能量摄入而进入亚健康状态,一切行动能力都得打折。   而且还有可能被活活渴死——她看向床边放着的棕皮水袋——这几天她都是靠着只喝少量水袋的水再喝721的水解渴,要是水袋里的水喝完她还无法解决问题……她不奢望对方会放比比回来。   “在这种世道,‘活着’本身已经是好事了。”夏莎听了她的话陷入短暂沉默,但很快又振作起来:“而只要活着!希望的火种就不会熄灭!”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艾门被她的笑容刺痛了一下,偏过脸问她:“我要知道具体时间。”   “距离你昏迷也就只过了一夜。”少女嘟着嘴,干巴巴的跟她说明,“按照亚当斯哥哥的说法,今天白天是第四天,今天晚上就是第四夜。”   “而现在大概是中午13点。”她跑到窗台边上看了看太阳,很肯定的点点头,“嗯!小广场上的雕塑阴影也没问题,是13点!没有错的!”   “那就是说还有不到6个小时就又要入夜……”艾门第二次翻身起床,“扶我起来,外面肯定一堆人在等我苏醒,我不能躲在这……不能躲在这里装不知道……”   “哎呀!”夏莎赶忙跑回来把她按住,手指在她肩膀、腰腹、大腿的绷带上弹了几下,成功让艾门再次嘶哑咧嘴,转头对她怒目而视。   “我……我不知道你答应了他们什么。我也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夏莎抿唇,“但我知道你这副样子不管做什么都做不好,不会有人能相信你的。”   “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懂什么?”艾门不管她,强行挣脱翻身下床。   她从衣架上翻到自己虽然残破但依然能穿的衣服,套上它们又拿起长剑,不等夏莎再说什么就出门去了。   撑着虚弱和亚当斯碰面,艾门心头的沉重又深了一分。   第三夜,因为奈克丝牵制住了她的出手。南区又缺少足够的高手支撑局面,那些夜魔在整个城区里大开杀戒,混乱中至少造成了超过两万死伤。   “直接死在夜魔手里以及失踪的人口只有不到5000。”亚当斯汇报的时候是这么说的,“大部分伤亡发生于推挤、踩踏这些混乱事件。现在没人想留在南区了,大家都在往别处跑。”   “白丽宫呢。”打开大门,艾门来到前院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法莉阁下和其他人,他们有对目前的情况做表态吗。”   “法莉阁下依然愿意相信您。”亚当斯看了她一眼,“但其他人就……目前已经有很多权臣在给陛下提议要封锁南区,然后对可能是夜魔的人……”   “大开杀戒是吧。”艾门补全了句尾,伸手按摩刺痛的眼眶,“果然这选择题没有那么好做……要是伤亡数今夜继续翻倍,第五天就是白丽宫和我决裂的日子。”   “那个。”亚当斯踌躇着道,“法莉阁下让我给您带口信,说请您务必要继续坚持下去。”   “很奇怪的态度。”艾门愣了,“她该不会是……该不会是和奈克丝……”   “是的。”亚当斯点头,语气肃穆,“她输的很惨,这也是为什么您到现在也没见到她的真正原因。”   “本土势力也靠不住了吗。”少女苦笑,一边咧嘴一边摇头。   “我只能说试试看吧。”   ……   她的回应比较拘谨。亚当斯知道这拘谨是因为什么。   第四夜结束,他们搜遍南区所有的大小暗巷才总算发现了金发少女。   还是昏迷状态,伤势却比之前几天都严重的多。那套紧身皮甲已经在利刃切割下碎的只能遮体,而且她的银十字剑……他们找到她的时候就那样无情的插在她身上。   “还好避开了关键器官……”夏莎检查完松了口气,“还好,敌人只是想把她钉在这而已……”   艾门再次处于半醒状态。她知道给自己检查的人是橙发少女,莫名感到一丝心安。   但她很快又恐惧起来。因为她突然发现身体涌起了一股微妙冲动。   她想用牙齿撕开少女的细嫩喉咙。   她想吃肉。   她很饿。 第197章 花语(保底)   第四夜结束了。   南区的混乱并没有对桑奎的其他城区造成太大影响。这是因为亚门帝国的背景——从不断的战火中总结出的城区分隔制度所带来的好处。   旧时代的人族无论是科技还是医疗都很落后。这使得战乱通常和瘟疫紧密结合在一起,但凡有大量死尸堆积的地方总是会爆发病灾。这些病灾一旦蔓延开来将会非常轻易的摧毁一座数万,乃至数十万人口的壮丽雄城。因此亚门人的大城一直设立有东南西北四个城区。   每个城区在内部对于另外三个城区都是有城墙的。除了城墙外它们还设有单独独立的职业工会、巡查部门以及行政部门。这使得任何一个城区发生意外其他城区都能通过锁死内墙维持独立性,无论是面对瘟疫还是敌人的侵占,这种分隔城区的制度都给亚门人带来了很多好处。   现在也一样——东西城区的大门已经对南区的人彻底关闭了。   从白丽宫表现出来的态度来看,他们似乎想放弃南区的7万居民。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这倒是个好法子。”放下信函,艾门靠在床上嘲讽的笑着,“无法确定夜魔是哪些人就把所有人都拒之门外,喔,这位国王陛下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昨夜她不是一个人在和奈克丝战斗。白丽宫这次派遣了超过30名高阶法师,其中有接近一半是王室供奉的二环八阶。   但结局……那些人就像婴孩一般被奈克丝斩杀,还是只有她能支撑到最后。   这也是为什么这次她的伤势会严重这么多——奈克丝最后将十字剑插在她身上的时候说了,这是对她学会找帮手的特殊奖赏。   “你总说一些奇怪的短句。”   夏莎继续在水盆里洗已经被染红的毛巾。   卧室房门偶有开启,是她收养的那些孩子在尽力帮忙。   “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吗。”   夏莎谢过雅格他们,拿上他们送来白粥递给少女。   然后,不出意外被她拒绝。   “我不能吃别人的食物。”   艾门忍住进食欲望,为了不被诱惑的发疯又把那些顽皮小鬼唤回来,让他们把食物端走。   在这过程中她的目光总是会不自觉的往夏莎脖颈上偏,她发现对方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传递出一种诱惑气息,一种对她来说有致命吸引力的“食物的香气”。   我简直是疯了!   她攥紧双拳偏过头,左眼瞪大看着地板。   我怎么可能会人类产生进食欲望?怎么可能会想要生吃人的血肉?   一开始她还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是自己多处重伤,身体机能严重下降后产生的副作用。   但老是这么来肯定不对,难道奈克丝昨天对她做了什么?   也不可能——她转而推翻这个猜测——先不说这女人的目的很矛盾,一方面说要让自己感受痛苦一方面又隐隐约约在用战斗教导自己……光是她“虽不能用但依然存在”的古神之血,对方的感染手段对她就不可能有任何作用。   她是不可能因为感染任何病毒才想吃人的。她首先肯定这一点。如果她真想,那肯定是出自她本人的欲望,和一切外物干扰都没有关系。   但这怎么可能呢……她伸手插 入前额发鬓。   一个正常的,没有受到外物影响的艾门-哈温怎么可能会想吃人?怎么可能会想撕开一个刚认识几天的女孩喉咙,痛快畅饮她的热血?   “我让你打听的消息有眉目了吗。”为了压下这股欲望她只能不断转移话题,“那个我画给你们的棕发女人,你们这段时间有在难民区找到她吗。”   两天夜里死了超过3万人,原本十多万的人口总数仅存不到7万,南城的大部分治安体系已经崩溃了。   居民不再信任巡查官、护城队和任何承诺,他们开始疯狂争抢市集上出售的食品物资,一个个都选择把自己关在家里,对于外人严防死守。   他们已经知道了夜魔在白天会变回人类,但连白丽宫都无法辨认出它们,这些普通人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也就是尽可能将自己隔离起来。   但总有人要凄惨的多……持续数天的夜间战乱毁坏了很多居民区,至今已经有超过一万多人无家可归,只能紧张挤在临时搭建的难民大棚里。   他们当然不想这样,因为他们可以肯定这些难民里一定有人会在夜幕降临时变成怪物。但问题是他们别无选择,明知道可能晚上会死,他们还是更害怕空荡荡的废墟和街道。   就是在这个背景下,艾门和雅格他们渐渐混熟,开始要求他们帮忙流窜于这些区域打探消息。想要在七天期限到来前将阿尔贝蒂娜给找回来。   “没有呢……”夏莎轻轻叹了口气,“我们跑了很多地方,但都没有看到类似人……而且棕发的女人实在太多,你说的‘相貌变化’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判定。”   “看气质就可以了。”艾门依然撑着脑袋,“有些人即使相貌再怎么变,甚至遗忘了所有记忆,但他们的身体——他们的肌肉依然会对一些动作、行为有深刻记忆。这不可避免会使得他们在做一些事的时候和常人不同,你们按这个标准仔细给那些人梳理一遍,算我请求你们,最好在明天白天就给我答复。”   “你还想有明天?”夏莎的声调高了起来,“那把剑今天插在你肩膀上!你是想它明天插在你心脏上?你在自杀!!”   “这是自救。”艾门没抬头,“除了我没人能和她硬拼,她每天都给我一个白天用来恢复,我要从这种战斗方式中发掘她的潜在目的。”   说完这话,她等了一会。却没有听到熟悉的劝告,忍不住抬头睁开左眼。   刷的一下,一束白百合花被端到艾门面前。娇嫩、洁白且依然带有露水的花瓣在她眼前轻轻晃动,犹如一束圣洁的光,照的她有些自惭形秽。   “好看吗?”欢快的语气,充分彰显出主人的得意,橙发少女举着鲜花将艾门从坐姿压制到半躺,脸上的笑容比花儿更艳。   “这什么意思。”艾门眼角抽搐一下,不太能理解她的跳跃式思维。   “让你高兴高兴啊?”夏莎疑惑,“老是看你在那愁眉苦脸的,我的心情都变坏了……”   “至于意思……如果你问的是‘花的意思’,嗯,野百合象征‘永恒不死且旺盛的生命’,我觉得它们和你很配~”   “……”艾门张了张嘴,想了想还是放弃教导对方要正常一点。   反正说不定第五夜她就会死在奈克丝剑下,这种危难关头依然能保持活泼心性的家伙,没有必要泼她冷水。   不过……   她看向夏莎递来的白百合花。   奈克丝,这个古怪的名字是否也像她猜测的那样,是“下一个”呢。 第198章 同源的人(保底)   白丽宫,亚门王雅克图斯正在书房里听下臣汇报。   “陛下。”一名留着长长胡须的老者焦急无比的看着他,“南区的情况已经到了最危及的时候,我提议现在就强制性火烧南区,只不过可以做的隐秘一点!”   “是啊陛下。”其他人也在焦急劝说,“前所未有的强敌和我们居住在同一座城市……我们不能让夜魔的灾袭扩散到其他城区!”   “布鲁克塞,还有拉林!你们少在那胡说八道!”   一道娇声斥责从走廊响起,所有人回头,却是吊着绷带的法莉大步流星的走进门来,指着他们挨个痛骂。   “你们不过是在担忧自己性命,同时又不好意思在陛下没有任何表示的情况下私自逃命!就为了这样的理由放弃南区那么多人!你们就不怕寒了自己下属的心?”   “话不能这么说法莉。”那长须老者抬起眉毛上前一步,恰好挡在法莉面对书桌的视线,“你也看到了,那些怪物——还有操纵怪物的那个人有多危险。面对这种危险提前做准备、用极端手段去针对有什么问题?难道真要等她打到白丽宫?到了那个时候谁来守护宫殿?你?还是你抽调回来的废物法师?”   “你……”法莉感觉其他人都在盯着她身上的绷带,白皙的脸蛋泛起红晕,“但办法也不是你这么想的!那可是将近7万人!几乎占整个桑奎的四分之一!”   “按照目前的趋势,今天夜里过去后说不定就只有5万人,甚至4万人了……”另一名老者悠悠开口,“再这么拖,7万人会在你所说的‘7天’结束前死伤殆尽。”   “不是死伤殆尽。”长须的布鲁克塞插话进来,“别忘了还有夜魔呢,也许更糟糕的情况是她会把剩下来的人都变成夜魔。而那时她下一步会做些什么?大家觉得在南区已经无人可杀的情况下它们会去哪儿?”   “布鲁克塞说的没错啊……”其他权臣本来也不一定支持火烧计划,听到这番分析后和熟人低声议论起来,纷纷觉得这计划虽然看上去是残忍了点,但总体还是在为大局考量。   “……陛下。”   法莉无力改变浮动的人心,她只能推开老者看向书桌,“您真的要为这种假设而放弃我们吗。”   “我和那位哈温……我们还是能战斗的。那个女人并不是无敌,她有弱点……在计划真正失败之前我觉得应该谨慎一点,我希望您最后再给我一些时间……”   “可以。”   苍劲的回复穿透人群,直接落在每个人心里。   他们将目光放在书桌后面,看到那位白发老者依然在批阅今天的报告。   “我会让你将计划执行完的。”   他们听到他这样说道,“等你的7天计划彻底失败,我们再考虑放火烧城。”   “陛下!”长须老者和他的盟友们惊呼起来,“您这是……”   “好了——”雅克图斯放下笔,威严的目光扫视书房,“这件事就这么定论,现在帝国内忧外患正是考验大家的时候,你们也别光看着,可以抽调些人手支援法莉。”   他不想再听任何谗言,挥了挥手,把所有人都撵了出去。   而在大门关上的下一秒,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纤细人影突然出现在书桌对面,一边咬着一只橙红果子一边旁观他批阅公文。   “你还挺会装的啊。”等了半天未果,奈克丝只得率先说话,“不愧是当过瑟兰王的人,这亚门王当起来也威风的很……”   “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话题需要探讨。”白发老者动作不停,一心二用的回复她道,“如果你是为那些帮手来兴师问罪的,那我要说我之前实在太高估你了。”   “当然不是。”奈克丝不悦的挑起眉毛,“那些废物来多少我杀多少,达不到这个层次都是凡人。”   “那你过来是干什么?”   “要你配合我撤掉防御,让血灾席卷整个桑奎。”   “这可是我在721年的全部力量。”雅克图斯停下笔,抬头看她,“你为了点醒她花费耗费这么大代价,不太值得。”   “我先不提你还有数以亿计的异种军团在深渊长眠……”奈克丝歪头,“即使真不值得又怎么样?我需要你这个人类叛徒来提醒我?”   “那我又需要说几次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呢。”雅克图斯面无表情,“你应该很清楚有些事并非你想象的那样,包括我在内——我的目的从来不是吃掉你们。”   “我就当真的听。”奈克丝不耐烦了,“你只需要给我个回复,你干不干。”   “历史的亡灵,能为你我奉献力量已经是荣耀……”老者低头,“你大动干戈也就是在第六夜吧,从那时起我会安排他们开放城门,让你的小宝贝们能逃出去。”   “很好。”黑袍女人这才点头,“记住你的承诺,这一次你不能出手。”   ……   第五天:白昼。   夜晚即将在不久后降临,艾门拎着已经不需要带鞘的狮心剑走出前院,看到她的金币小队还等在那里。   人数不多,只有8个。其中有在中途陆续加进来的,也有彻底消失回不来的。   他们的任务是尽可能的捕获并猎杀夜魔,并在她战败之后尽快带她的伤躯回来。   身体发出的饥饿感折磨着艾门,让她有些头重脚轻。她对靠身体击败奈克丝已经不抱希望,如果不是从那束野百合的花语里得到提示,可能今天夜里她依然会选择和对方硬撼。   但现在不同了,她会考虑用话语当武器和对方谈谈她的身份。如果能成,所有危机都将迎刃而解。   “你要当心啊……”夏莎不放心的扶在门框上,双眼微微有些泛红,“认识你虽然没多长时间,但你要是死了,我肯定会很伤心的……”   几个小脑袋从她身后钻出来,也是担忧的看向少女。   这些孩童因为身世原因懂事的都早,他们很清楚:唯一能对抗敌人的她如果倒下,南区的局势一定会更加糟糕。   “没那么夸张。”艾门在心里谢过这份好意,但她的身体却明显在加速,像是想尽快远离橙发少女。   “我给你个忠告吧,夏莎。”想了想她还是回头,“为了保证你的人身安全,你以后最好离我远点。”   这个女孩的资料,认识她的昂是最有发言权的。   她从自己一行人抵达桑奎之前就在这生活了很长时间,因此她不可能是阿尔贝蒂娜,撑死是个独特的土著。   艾门并不想因为那股进食欲望伤害到她。但她也没空跟她解释。   那就只能恐吓她,尽可能干脆的让她离开。 第199章 晕开的黑(保底)   “夏莎姐姐。”艾门一行人离开之后,雅格抬头看向夏莎,“哈温姐姐的意思是……她以后都不需要我们帮忙了吗?”   “怎么可能。”夏莎也有些精神恍惚,“她……她还等着那个棕发女人的消息,她肯定不是这个意思……肯定不是!”   “她应该有什么东西想说但又不好说。”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不行……我必须搞懂这背后的意思,跟我来雅格!我们再去灾棚一趟!”   “但是现在已经快入夜了啊!”雅格嘴角一撇,脸上神色分外惊恐,“哈温姐姐说过不能在夜晚外出!她说过她未必有精力保护我们!”   “她为大家付出这么多也就只有这一个诉求而已……”此时橙发少女已经蹬蹬上楼翻出了那张肖像素描,“她要找这个女人!那我们就一定要帮她找到!!”   ……   “今天你来的倒是比往常早。”   站在一栋木楼顶端,奈克丝现身后很意外的发现少女已经等在那了。   “可以说说看吗。”她从斗篷里抽出那把黝黑短剑,“是什么让你不再怕我,主动过来受这份罪?”   两人夜晚约战的地点是南区最高的那片建筑——这一点虽然她们都没有点明但早已随着数天的交锋成为默认规则。   毁了塌了就找第二高,第二高没了就第三高,总归是有符合要求的建筑物能成为汇聚她们的临时战场。   但在过去总是奈克丝先到。   她看得出来,艾门每次过来的时候都心怀抵触,并且隐约在恐惧着她。   然而现在这份恐惧却消失了。伫立在那里的金发少女面容平静,她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从她的心跳律动中读出任何情绪波动。   所以差不多是发现了吧。   她在斗篷阴影里露出笑容。   差不多该发现,这些天和她战斗,不断伤害她的我是什么人了……   “奈克丝……也就是英文里‘下一个’的大致发音。”艾门看着她,神色复杂,“会玩这种梗的人找遍纳米亚也不可能有第二个,所以你等于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身份。”   “那现在你明白了。”奈克丝的声音低沉下来,“让我猜猜看……你对我失去恐惧心理的原因……莫不是以为‘未来的我不会对过去的我痛下杀手’?”   “有一点吧。”艾门很干脆的点头承认,“当然我知道这是错觉,但恐怕只要是人就不可避免会这么想……只是相对来说我更好奇是什么改变了我,这种好奇消弭了我心里仅存的恐惧。”   说实在的,她很难接受来自未来——来自血肉界的艾门-哈温会是这副样子。   索菲亚曾经提到过时间海有正反两面,这条海洋穿越了纳米亚的过去未来,不光可以映照它们,也可以作为桥梁连接它们。那么在“时间”上拥有特殊性的“艾门-哈温”理当获得和神主类似的待遇,只要实力足够她应该能很轻易的在这里遨游,去到任何一个她想去的地方。   在之前的战斗中她早就发现:对方的剑术虽然超过自己不知多少倍,但依然有一点她熟悉的影子。那影子不是来自他人,就来自她“目前的自己”。   这些天她等于是在以自己为良师去偷师技巧,所以她的各种技法、步伐、剑术、对身体的支配能力才会上升的如此之快。这不仅仅是她之前以为的神血天赋在起作用,完美契合也是原因。   但这里也有一个问题:不止索菲亚,包括约拿在内的很多人还说过“艾门-哈温”是独一无二的。   其他人哪怕是神主都会在时间海里留下投影,唯独她不会。其他人都会被时间海复制存在轨迹,唯独她不会。那既然这样又为什么会出现“未来的她”?又是什么导致“未来的她”变成了这样?   无数个问题……真的是无数个问题在艾门心里盘旋。她很想一口气把这些问题都问出来,问对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不用神焰不用拟态法不用魔能也不用狮心剑,但她知道……以自己的臭脾气,别人越是这么问她就越喜欢多卖点关子。   “我们互相之间都很了解对方。超越任何人的那种了解。”奈克丝突然开口说道,“所以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些什么,我可以直接了当的告诉你这不是轮回,但它可能是一个起 点。”   “NEXT……这个称号并不只是属于我的。”她微微偏头看向星空,“在你无法用肉眼窥探的未来还有下一个我,甚至下下个我……她们所有人都会憎恨你,恨不得像我一样回来把你杀掉。”   “那她们为什么没回来呢。”艾门敏锐的抓住线索,“我大致猜测到……是我这段时间做了什么蠢事,导致你,还有未来的你会怨恨我,但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她们为什么不来?”   “是‘不想来’吗。”她咧开嘴角,“还是‘过不来’,甚至连存在概念都尚未诞生?”   “你真的很聪明,艾门-哈温。”奈克丝看着她突然笑了,“嘿,我知道夸奖自己非常过分,但我还是要说你太聪明了,聪明的让我心生嫉妒。”   “你的态度已经告诉了我真相。”艾门握紧手中长剑,“我现在知道了,你们都不是真正的我。”   索菲亚和维多利亚的形容尤在耳边。少女还记得她们曾经用流水模型去形容世界,而在这个世界里艾门-哈温则是一颗坠落的墨滴。   流水模型是不断循环的。墨滴砸在模型上会被流动的水带着晕开,所有的黑会逐步蔓延到整个模型表面,直到和其同化,再也分不出任何区别。   这里的流水是指“时间”。而这里的“晕染现象”,则是说墨滴同样会被模型影响,它维持“特殊性”、“独立性”的时间并非永恒。   可能在1774年的时候她是特殊的,1779年的时候她也是特殊的,但再往后数她不一定是特殊的,因为她这滴墨正在随着时间推移被世界同化,如果不去改变,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失去这份特殊。   墨滴在落入水中依然能在瞬息之间维持完整,这“瞬息之间”换算为现实可能需要近二十年。   在这段时间里她勉强能维持完整,但等时间将尽,墨滴晕开,她会逐步变得和常人一样。   奈克丝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不是从轮回中来,而是她这滴墨晕开的黑。   这些黑会蔓延到未来的每一条时间线。在那里催生出无数个“下一个自己”。 第200章 断剑的故事:上(保底)   “今天来之前我对自己说,‘如果艾门-哈温能理解我给她的名称暗示,那今晚我们就临时休战’。”   奈克丝无视少女警惕的目光,兀自走到房顶边上,挨着边角坐了下去。   “……那我要是没能理解呢。”艾门走到她背后,盯着她毫无任何防备的背影,有些犹豫是不是该趁现在一剑干掉未来的自己。   “没能理解简单啊~”奈克丝从衣兜里取出一根卷烟,熟练的划开火柴给自己点上,“就说明你让我失望了呗。”   “从来都是你自己让你自己失望。”艾门嘴角抽搐一下,无法想象自己居然在未来会染上烟瘾,“你不是我……奈克丝。虽然我们都有一个名字叫‘艾门-哈温’,但我想我们根本上是不一样的。”   “是不一样。”奈克丝在夜色中吐了个烟圈,“你是真实的,特殊的,能让多方势力角逐存在的……而我是普通的,平常的,已经被所有人放弃掉的……说白了我只是母树根据你现在的发展所雕刻出来的未来投影,属于血肉界——那个在未来时光里被病毒吞噬,完全化作活体的世界。”   “随着时间推移这样的我会越来越多。”她静静说道,“下一个我,是阴影界的我。下下个我,是原色界的我。这样的我们和你当然不同,但是艾门,你迟早也会变得和我们一样。”   “我可以知道是什么让母树判定我会在未来变成你这种邋遢烟鬼吗?”艾门在她身边坐下,凝视着笼罩在烟云里、且仍然被黑色纱巾所蒙蔽的侧脸,“为什么你如此肯定,肯定我会变得一样?”   她看了看夜色,没有发现任何地方升起烟花。这说明夜魔的袭击还未开始,她有足够的时间和“自己”聊天。   “因为我存在了。”奈克丝偏过头来跟她对视,“我就是结果,所以肯定。”   张了张嘴,艾门有心想反驳对方说既然现在的一切都还未定那未来也未必会按流程发生,但她看着奈克丝,看着她露出来的一对灰暗眼眸,感觉这番话有点说不出口。   她不傻,很多共通的事情只要明白一个细微的“点”她就能全部堪透。她当然知道奈克丝之所以存在肯定是之后的自己犯了错误,而她之所以不用神焰,不用狮心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还学会了抽烟……肯定是在这段过程中失去了很多对她来说很珍贵的东西。   那再结合她一开始说的“要让这边明白选择的代价”呢?再结合她强制性掠走阿尔贝蒂娜,说要让她在棕发女人和撒迦莉雅之间做出选择?   她为这段过程所付出的代价可能远比艾门想象的还要沉重。   所以她当然不好意思再那么说。站在她现在的角度可能那番话没有任何问题,但这对未来的她未免太过残忍。   她所看到的“奈克丝”是强大的,但在强大背后却透着一份深沉和孤寂。看上去就好像,除了那柄短剑之外她已失去了一切。   “你不是好奇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吗。”抖抖烟灰,奈克丝一伸手褪掉兜帽,露出来一头晦涩干枯、毫无任何光泽的灰发。   “我就给你,说个故事好了。”   “1779年的瑟兰陷入全方位战乱,外有异种和敌国入侵,内有拟形魔扰乱朝政……就连我们的父亲也卷入其中,成了异命者组织首领,以太-约拿的寄生容器。”   “我以为约拿是一切祸乱的根源,以为只要击败了他,将国家从他手中解救出来就能摆平一切麻烦……事实上却大错特错——我根本没想到它会主动冲向我的剑刃。”   她语气沙哑,面容在缭绕的烟雾中飘忽不定。透过那张脸和震动的音波艾门仿佛看到一间残破宫殿,那儿只有她和约拿,狮心剑就像此刻一样握在它的主人手里。   “……你什么意思?”金发少女面露惊愕,无法相信自己手中的触感,“你要自杀?约拿!??”   经过长时间的追逐、调查,她终于发现传说中已经失踪数年之久,这段时间都没有再把持朝政的坎索-哈温依然藏身在圣橡树宫,就在冰月之夜后她所得知的地宫深处。   她原本以为那里只是个地下研究所外加深海港口,除此之外顶多也就在王都沦陷或者遇到危机时用来避难。但其实在那片深潭下方还藏有秘密——一个不仔细调查根本会忽略的秘密。   圣橡树宫整体是建造在耸立峭壁上的,它之所以是白石外观,主要是因为它就是在原本的白灰岩基础上雕琢出轮廓,一点一点打磨成的现在这样。因此它的地宫——或者说地下研究所其实就是在峭壁的中心,是从中心位置往下打了条类似通芯巧克力棒的柱形空间。   这个空间的大部分用于安置研究器材和医疗室。一共连通有八条逃生通道。其中最主要的一条就是直接下底,下到连通海面的底部深潭。   少女印象中这里有一个阀门设计,可以通过调整水的流速和压力来将船只快速卷入一条凹陷的暗流。但这次她新发现了一个怪异的地方:这深潭的深度未免也太过分了。   即使按照大型港口标准,潭底在开凿的时候撑死也就弄个一百来米深不得了了。但实际上它远远不止,就连一千米都不是极限。   “调查到这里,我和文森特基本也就知道异命者组织,异种教会在瑟兰扎根的大本营恐怕就在下面。”奈克丝继续抽了口烟,“当时我们携带仇恨和回归的威势在瑟兰境内横冲直撞,剿灭了每一个敢于听命约拿阻挡我们的人。”   “我的神焰和她的异军在战斗中可以完美补充对方的缺陷。”她讥讽笑道,“那是一支踏着血火的军队,一度被人们视为救世主,认为我们能凭借这股力量去拯救一切。”   “那时候我们的名声已经很大了。约拿的病毒攻势被你我攻克,大批大批的自然人转化为融合人加入异军,加入我们共同编织的太阳神国。没有任何人能反抗我们我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直到发现那里之前,整个瑟兰东南部最富饶的领土已经有超过大半被我们控制。”   “爱沙尼亚人恐惧我们,约修亚人不愿和我在战场相见,博鲁尼亚人很聪明的选择观望,当时整个大陆都在等,等我们真正巩固政权,等第十七代瑟兰王正式登基,然后以此为借口派人求和。”   “所以最关键的地方就是约拿。”她干脆把面巾也摘了下来,露出一张和艾门一样,但肤色更显苍白的俏脸,“必须杀了他,一切才能尘埃落定。”   “所以在发现那个地方之后,我们确定做好了万全准备,便带了一些人潜入下去,在那里找到了一座更深的地宫……”   “……”艾门坐在她边上默默倾听,虽然没说话但面色着实不太好看。   奈克丝提到了“仇恨”一词,这个她听的很清楚。   而她描述的所有故事里都只有“文森特”这一个亲密的名字。没有“阿尔贝蒂娜”,更没有“莱娜”。   这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但奈克丝毕竟没明说,她也就自欺欺人,默认是对方没有提到。   “一切都很顺利。”奈克丝说道,“我们杀死了守在那里怪物潜入进去,找到了约拿,眼看就要结束一切。”   “但我从没想过约拿并不在乎自己的命。”   “那一刻我看到的是一个殉道者。”她说,“宁愿以生命作为诱饵,也要完成携带的使命……” 第201章 断剑的故事:下(保底)   “携带的使命是指什么?”艾门忍不住出口问道,“它做了什么?是它引发了世界灾变?后世人类对病毒的免疫力大幅下降也是约拿干的,对不对?”   “你还真是和我一样。”奈克丝看着她抿嘴轻笑,“我们都很追求‘真相’,都想弄明白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但实际上它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重要。”   “告诉你也行吧,因为这道题是无解的。”她又吐了个烟圈,“约拿并非一定要让异种母体吞噬我们,还可以改成让我们吞噬异种母体。”   艾门僵在那里半天没说话,她确实没想过还有这种可能。   也对。她按照这个思路将目前得到的所有讯息回顾了一遍,发现约拿的核心目标只是帮助母树达成延续,从来没有明显的征兆预示过它想自己获得永生。   “那血肉界之所以会变成那个样子……”她眼角跳动,说出的话也颤抖起来,“难不成是因为,因为约拿把你……”   “以我的身体为核心开启了最初的根源之力。”奈克丝点头,“一切寻常概念从那一刻起就消失了,维多利亚的血之锁被他破解,等我苏醒,世界已经是文森特曾经见过的那个样子……”   “这不可能。”艾门摇头,不太敢信这番说辞,“如果基因密码有那么好破解,这一切应该早结束了。”   约拿肯定破解不了这份密码。否则他没有理由大动干戈穿梭时间线跑来跑去想抓自己,光靠掌握在手里的莱娜等人就够研究了。   “多想想细微的地方。”奈克丝眯着眼睛朝她观望,“多想想你的计划,多想想为什么他1774年破解不了而1779年就可以了。”   计划?艾门皱眉,猛然想起来她前不久下令实施的太阳神国计划——只有这个计划关系到神血。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奈克丝撇头,“总之你的这个计划,要么它从根本上就是错的,要么在实施过程中出了疏漏……约拿极有可能是通过这两点破解了密码,除此之外别无解释。”   “而我呢,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完蛋了。”她咧嘴轻笑,“我几乎失去了所有的东西,我的朋友、亲人、爱人都死了,其中一部分是我选择的代价,一部分是被我的愚昧亲手杀死。我至今仍然无法忘却文森特在被我吃掉时看向我的那副神情,那种复杂而又眷恋的神情,包括她说的那些话……我每次做梦都能梦到。”   掐灭烟头,这相较艾门来说更成熟的女人站了起来。艾门这时注意到她手里拿着的那把短剑——她还是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观察这把剑的全貌。   过去和奈克丝战斗的时候她根本看不清这把短剑。因为它被挥舞的太快了,她只能勉强跟上对方的动作,没什么精力去观察武器。   但现在她几乎一眼就发现了那不是“短剑”——它只是一杆长枪的枪头,只是一柄她似曾相识的黑枪残骸,仅此而已。   “熟悉吧?”奈克丝抬起“短剑”挥舞了一番,“没有了神血,没有了力量,没有了魔能粒子,纳米亚圣剑也只是空谈……从那一刻起狮心剑对我来说就成了废铁,我不再需要它的力量,因为我的身体就是最强的兵器。”   艾门也随之站了起来。发现自己在这一刻竟然无话可说。   最糟糕的猜测被证实,她能说什么?就像一开始那番被她收回的说辞,她要怎么用修改的因来说服一个已经存在的果?   “我的身体和血肉界是一体的。”   她听到对方用一种轻叹的语气低声呢喃,“我是血肉界的艾门-哈温,也是那个世界本身……我能控制世界上的一切鲜血,一切以血肉为根基的力量都受我支配。”   “所以我们重新认识下吧。”   她看到对方微微欠身,朝自己行了个经典绅士礼。   “虽然没有加入异命者组织但依然算是根源序列001的‘血源之主’……在这里给过去的自己道声‘晚安’。”   ……   夜色褪去,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在周边建筑群里埋伏一夜的金币小队打着哈欠爬上楼,看到房顶上只有金发少女站在那发呆。   “怎么了。”亚当斯主动上前询问,“您的面色看上去不太好,是她对您做了什么?”   “没有。”艾门如梦初醒,赶忙摇头,“并不是,她什么也没做,反而提供了不少珍贵消息,说不定能帮助我避开和她相同的路……”   这是平静的一夜,不只奈克丝没有和她战斗,那些受她控制的夜魔也没出现。   如此现象一方面说明了她确确实实没有夸大她的力量,一方面也预示着暴雨前的最后和平……她能想象到第六夜和第七夜奈克丝会做些什么,她也很理解奈克丝为什么会做这种事。   相较于艾门目前身处的“真实时间”,奈克丝的时间是被时间海的反面复刻出来的。那段经历对她来说是真的,但对以“艾门-哈温降临到纳米亚为真实起 点”的纳米亚来说却并不是。她虽然有着和这边类似的记忆类似的经历但仍改变不了她是依托这边才能存在,因此她会将目前的处境怪到自己头上……这其实还挺有道理。   她恨自己,同时也羡慕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从她之前的话语里可以推测她还没有加入约拿和其合作,这里的约拿是“真实的约拿”,也就是从所有时间线上募集强者,制订根源序列的那个导演。   所以接下来自己要面对的将是一个无比强大、丧心病狂嫉妒着自己的心理变态?她想杀了我然后占有目前的我所拥有的一切?还是约拿跟她承诺了什么?让她以为这么做就能修正未来?   少女忍不住嗤笑出声,但那笑容却格外苦涩,看的上来的小队成员一头雾水,不懂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回去吧。”艾门带头朝楼梯走去,“这个白天好好准备,第六夜就不会再有这么爽了。”   钻入楼道,阴影遮蔽了她的面孔。初晨阳光透过水泥结构的墙孔打在她身上,随着她的身形起伏而斑斑驳驳,犹如一幅光影交错的虚幻油画。   与此同时,劳累了一夜的橙发少女则垂头丧气的趴在地上,整个人俨然一副失意体前屈的姿势,看上去受了沉重打击。   因为没有出现血灾,她出来找人倒是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托之前名气的福很多附近的流浪者都乐意帮忙,但问题是她找了一夜也没发现有哪个女人符合画像。   不只是脸不像,画像里透出来的那股既柔和又危险的气质她们更是搭不上边。   有时候夏莎都在怀疑那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她问雅格他们,几个小屁孩就看不出来这幅画里有任何气质。   “啪嗒。”就在她以为这么做是白费功夫的时候,一双女式军靴停她在面前。发出一声响亮的碰撞。   夏莎抬头,看到那是一位英姿飚爽的女性军官。   好像还有点眼熟,和艾门画的另一幅肖像画格外相似。 第202章 爆发:上(保底)   “你在这儿做什么,傻女孩?”   摘掉帽子,法莉居高临下的俯视少女,“你应该很清楚我发布了宵禁,从入夜后直到白天中午,任何人不得在街上活动。”   “我……”夏莎僵硬的扯出个干笑,“这个,我只是在找一个朋友而已,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朋友……”   “什么朋友能让你冒着死亡的风险出来闲逛?”法莉看向她的双手,在她反应过来前抢过一叠素描绘稿,“是她吗?……还是她们?”   绘稿不少,都收在一个大本子里共有十张。每一张都用娴熟手法画了一副女人肖像,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温婉女人占了十分之七的篇幅。   “除此之外还画了耶瓦,哦,还画了我……”翻到最后一页法莉愕然,因为这幅画她认出来画的是自己。   “这是你画的吗。”她看向夏莎,“橙色头发还带雀斑,我好像在某些传闻里听说过你……”   “我是夏莎,大人。”少女紧张的站了起来,“我在那边有一家花店,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来看花……”   “至于这些画……确实是我画的。”她咽了口口水,“我有一次看到您率军巡街,回去后就画了一张。”   “这么说这个女人才是你要找的朋友?”   “……是这样没错。”   “好孩子。”法莉笑了,“你自己选的路,希望你别为此后悔。”   她将本子还给少女,带着一队巡查官和卫兵转身离去。   “阁下。”她的副官卡特有些不解,回头看一眼呆呆的少女对法莉说道:“您应该看得出来她在撒谎。”   “嗯。”法莉应声,“我巡街都是穿军装的,那副画的领口样式可不是军装。”   “那您为什么不把她抓起来好好审问?”卡特更奇怪了,“现在正是危急的时候,说不定她就是那女人的同党?”   “她不是,而且她做不了主。”法莉摇头,“见过耶瓦和我那件领口衣服的人不少,但我想我已经知道了画手是谁。比起审问这小家伙直接问她比较效率,希望她……嗯,昨天夜里没受重伤。”   到达那栋临时划分的猎人小楼,法莉随便咨询了一下,在上层房间里找到了正主。   “你看起来气色不错嘛。”推开门就看到金发少女站在窗前,法莉悄然松了口气,“昨天夜里没有爆发一例血灾,我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最好的结果是那个神秘女人被对方砍了,所以受她控制的怪物也就不会再发作。但法莉根据前几天少女的下场推测事情不会这么容易,所以她选择立刻过来听艾门解释。   “奈克丝没动手。”艾门没回头,半个身躯撑在窗台上,“她跟我讲了个残缺的故事,我现在大概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我不关心什么故事不故事!”法莉显得非常不满,“我花那么大力气支持你不是让你跟她去聊天的!”   “但结果很好啊。”艾门依然没有回头,“打一架带来的收益还不如坐在那一夜谈心聊天,如果可能我真巴不得每天晚上都有故事。”   “我是说真的,哈温。”法莉肩膀耸拉下去,“暴风眼三天内赶不回来,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目前整个桑奎只有你能牵制住她,你可不要做出让我不齿的行径……”   “我不会跟她联手的。平静也就是这一夜而已。”艾门向她保证,“这个白天你最好多准备下,我觉得第六夜她会动真格的。”   “白丽宫的意思是要放弃南区了。”法莉的声音微微低沉,“我只能保证我的人会留在这里,在你拦截她的时候尽量捕杀那些怪物。”   “所以这还真是我带兵生涯中执行过的最简陋计划。”她叹息一声,“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空等,我现在才知道手中的力量有多纤弱……”   摇摇头,她也懒得再和少女商讨下去。走到柜子边上给自己倒了杯水,仰起脖颈一饮而尽。   “再见。”她推开房门,“希望第七天早晨看到的不是你的尸体。”   “咔嚓”房门带上,金发少女猛然回头。   她刚刚突然升起了一种很怪诞的感觉,觉得那个关门声有些耳熟。   而如果法莉能在房间里多待一会,她就会知道少女不回头的原因并非是在眺望风景,而是她不愿意让别人看到她现在的扭曲面容。   ……   平静的第五夜让神经紧绷到快要崩断的南区居民都松了口气。大多数住在窝棚的人难得睡了个安稳觉,早上醒来时才意识到昨天夜里没有袭击。   因为好奇,他们一边排队取水一边和其他人议论此事,纷纷猜测这场声势浩大的血灾防治有无结束,他们是不是已经可以回到废墟去收东西了。   “真是些可怜的人。”夏莎走在大街上,看到不少人开始放松情绪嬉笑着打闹,“他们根本不知道白丽宫已经放弃了他们,继续安乐的后果,可能很糟……”   她的小花店被艾门的小队给征用了,平时处理伤患和检查地窖她都有帮忙,因此偶尔也能从亚当斯等人的谈话中得到一些隐秘消息。   “雅格他们还没回来。”她看了看天色,“现在还早,不如回去给艾门准备点吃的。”   夜晚的战斗结束后对方首先会去南区中央的猎人驻地,如果伤的比较重,没过一会就会转移到花店这来。夏莎的卧室里还堆着金发少女的洗换衣物,包括她自带的干粮和水袋,这些东西都在她那。   对方不吃她们提供的东西,夏莎对此毫无办法。但她觉得她可以花心思把那些干饼干肉弄好吃点,这也是她为数不多能帮的忙了。   回到熟悉的花店街区,夏莎先是眉头一跳。   常年卖花,她对气味比常人敏感的多。立刻辨认出空气里多出的铁锈是血腥味,整个人立刻缩到墙角,蹑手蹑脚的从一条垃圾道下面爬了过去。   没人。   探头出去,街道上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这不合常理,因为即使附近的居民都搬走了,那些猎人也会在这里设置巡逻。   法莉心里毛骨悚然,她意识到可能出大事了。   快速从垃圾道里爬出来,尽可能轻的跑回前院,眼前的景象让她差一点惊叫出声。   两名她认识的盗贼,夏薇儿和米利森倒在地上,身上有一道狭长剑痕,几乎将他们斜斜劈成两半。   夏薇儿已经陷入昏迷状态,米利森勉强还能动。夏莎反应过来后立刻从他的腰包里取出医疗绷带给他包扎,然后被他一把抓住,看到他伸手指了指后院方向。   夏莎迟疑的看看夏薇儿,转头看到米利森将绷带拿上在对她点头。   “阻止她……”   她听到米利森发出微弱的嘶喊,“不能让她……做这种事……!!” 第203章 爆发:下(保底)   这是敌人来袭?   夏莎的神经又是一紧。她忽略了米利森为什么会让她一个毫无战力的普通人去阻止敌人,脑海里满是昨天艾门躺在担架上被抬回来的样子。   艾门可能今天依然伤的很重,那敌人这时候潜入进来,八成可能是要对她动手。   她很自然推测出敌人的目标,二话不说从米利森腰间抽出匕首,像螃蟹似得横着步伐踱进家门。   她太紧张了,以至于忘记了正常人该怎么走路。她本来以为进门后应该首先上楼查看情况,但门口洒落的点点鲜血让她改了主意。   血迹是从前院一路洒过来的,不像是受伤后流下的血,更类似是沾染在兵器上然后甩下来的。这些血迹穿过门厅一直蔓延到后院,她看到后院的地窖门正敞开着,里面隐约有传来窸窣动静。   拿着匕首,夏莎轻手轻脚的进入后院。她将鞋子脱掉以确保下去的时候能够保持安静,然后按照预想中那样咬住匕首往梯子下爬。   进入地窖,她的视线被黑暗阻挡。骤然浓郁的血腥气息和那些动静让她明白凶手依然在这里未曾离去。她拿下匕首往里走,依稀看到有一个白色的影子蹲在地上轻轻耸动。   是血魔吗?她心头一跳。从来没见过白色的血魔……而且这地上散落的衣服……这是艾门的?她也在这儿?   心脏一抽,夏莎感觉自己忍不了了。她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手持利刃,狠狠扎向蹲在前方的白色怪物。   “砰!”然后被对方随手一甩从半空抽飞,侧着身体砸在墙上,摔的她龇牙咧嘴,匕首也不知道掉哪去了。   “嗯!”夏莎睁眼,发现头顶传来一阵轻微喘息。她刚想抬腿将对方蹬开,眼里看到的画面却让她呆滞,大脑意识一片空白。   金发。独眼。虽然衣服有些残破但仍能认出熟悉的料子。这趴在她身上的“白色影子”可不是怪物,而是她正在担忧的金发少女。   “艾门!”夏莎惊恐的叫道,“你……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平常的艾门一直很冷。给她的感觉是生人勿进,遇到任何事都几乎没有情绪变化……这样的她一直让夏莎觉得是一个很稳重也很可靠的人,若非亲眼所见,她怎么也不信对方会变成这副模样。   她几乎赤裸,身上有好几处被抓出的爪痕。睁着的独眼里满是暴虐,更恐怖的是她嘴唇上占满鲜血,看上去就像是,就像是……   夏莎用眼角扫了下周围,发现铁栅栏后有几具不知道是不是尸体的东西在那躺着。   她该不会也变成那种吸血怪物了吧!?   求生欲望和对夜魔的恐惧在这一刻支配了夏莎的神智,她惊叫一声将对方蹬开,刚想翻身去抓匕首就感觉小腿被抓住,身体嗖的一下被扯了回去。   “艾门?”她感觉对方的纤细手指正在摸索她的脖子,一边扭动挣扎一边叫喊:“你干什么艾门!是我!我是夏莎啊!”   “夏莎……”听到这个名字,摸索的手指顿了一下。夏莎透过发丝观察,发现那张脸在这一刻有些迷茫。   “我是夏莎!”她立刻抓住机会乘胜追击,“我这几天一直在照顾你的!你醒醒!快醒醒啊!!”   “夏莎。”混乱的意识逐渐恢复,艾门眼前浮现出橙发少女的惊恐面庞,“你是夏莎……但你在这里做什么?”   “还有我……”她抬起双手,“我又在这里,干了什么?”   伸手一摸,她从嘴唇上摸到满手鲜血。口腔里的血腥气和凝固软糯充分说明了它来自何处。她一点一点的转过头,看到在牢狱后方倒了七八具女人的“尸体”。   一股扭曲的眩晕感骤然袭来,耳边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诱惑她,要她转头去看夏莎。艾门强行克制住这股欲望,吩咐夏莎:“你去外面把我撕开的外套拿来,还有剑,都拿给我。”   “……”夏莎想问她到底还要不要紧,被她恶狠狠瞪了一眼,立马缩着脖子去拿东西了。   趁这短暂时间艾门来到那些女人旁边,蹲下身子检查了一下她们状态,发现她们每个人都被从脖颈处吸了血,但没死,昏迷只是因为失血较多。   握了握拳,充沛的精力在指尖流转。艾门嘴角抽搐一下,默默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绷带给这些女人做基础包扎。   “给你。”夏莎将散碎的衣服都拿了回来,一边看她穿一边询问:“……我能知道是怎么了吗?”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艾门看了她一眼,“不想被我吸血就离我远点。”   对于发生了什么她其实也是一只半解。只能大致能推测自己为什么会在失控发狂跑来这里。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在这几天里她并没有得到足够充分的能量补给。无论是吃的还是喝的都很少,不足以维持她这段时间的体力消耗。   时间海里的东西只是投影,她不能吃,吃了也补充不了任何能量。所以她对普通的食物……普通的血肉提不起任何进食欲望,必须要和她来自同一时间的东西才能食用。   从这一点考量,她会对这些“夜魔感染体”下口……可能是因为这些血肉里蕴含着撒迦莉雅的气息,只有这种近乎同源的气血才能让她在饥饿时发狂。   身体里涌动的充沛力量不会说谎。虽然这种方式是恶心了一点,但她不得不承认她现在需要力量来持续高强度的拼命搏杀。   那这也算是一种证明了。   她看向这些昏迷的女人。   证明夜魔和文森特确实有关系……但我为什么对夏莎也会有这种感觉?而且还要更强烈?强烈的多?   她又看向有些唯诺的橙发女孩,眉头紧蹙,脑海中闪过种种可能。   “夏莎。”她鬼使神差问了一句,“那天在房间里我记得花瓶里有很多种花,你为什么唯独给了我那束百合?”   “哎?”橙发女孩愣了一下,“因为我觉得它的花语很适合你啊?”   “而且也很适合我……”她的眼神呆滞下来,“只要看到它们,我就会想起很多往事……” 第204章 启明之夜:上(保底)   “啪!”将一叠文稿放在桌上,诺姬叹气,开始招呼团队成员收拾东西。   今天的工作结束有突破性进展,他们被准许回去睡觉。很多人都是一边收东西一边打哈欠,消极懈怠很快在数秒内传染了整个房间。   “哈~”就连过来审查的安德雷斯也打了一个。他一边看轮椅少女整理那些他压根儿连一个字符画都看不懂的材料一边问道:“我听说你们有新奇发现?”   “这个‘新奇’用得好。”诺姆提着一壶热水刚刚进门,听到这话讥讽了一句,“大忙人安德雷斯先生居然也会开玩笑,我还以为你跟他们说的一样是块木头。”   “诺姆。”诺姬瞪了他一眼,“所有人都有要做的事,他不会是故意不找你的。”   诺姆和安德雷斯关系不错,相处的时候不讲究辈分,颇有一种“损友”的感觉。前些天男人过来的时候夸下海口要教他战斗,结果似乎是太忙了,直到今天才有空现身。   而且这现身还不是为诺姆的,小少年心有怨气也可以理解。   “我明天教你行了吧?”安德雷斯无奈的挠头,“我过来就是了解下研发团队的最新动向,毕竟我们现在和那边已经联系不上了,只能按照流程办事。”   碧蒂斯带了阿兰和组织起来的5000精锐从布罗河穿过了斜岭山川。还带走了那只已经没什么鸟用的红毛鹦鹉。这让整支舰队在通讯方面顿时变成了聋子瞎子。只能蹲在原地龟缩防御。   金发女人临走前给他下的死命令是确保在这段时间内杜绝多佛尔被病毒入侵,因为那些召集而来的原住民不免疫感染,他们要确保这些力量留存。   “也不是什么大发现吧。”诺姬看了他一眼,“174号实验体被发现在融合病毒的过程中出现了一定程度的相貌变化,我们推测这种变化有可能在接下来影响所有的融合个体。”   “什么意思。”男人没听懂,“融合人的相貌会变?”   “就是正常人得风寒感冒大病一场,他们好转后也可能也因气血亏损而出现相貌变化,这种事难道很奇怪吗?”诺姬也不理解他为什么惊诧,“比如一个胖子变成瘦子,一个瘦子变成麻杆。”   “我懂了。”安德雷斯摇摇头,“那确实没什么——他们不可能在融合稳定后继续变脸,是这样吧?”   “当然。”诺姬又瞪了他一眼,“否则融合人就是拟形魔了!”   “无聊的发现。”男人下结论,“不过好歹也是发现吧!按照规定我得奖励你们……不如今晚我请客,你们消毒后我带你们去白珍珠号。”   “算你有良心哦。”诺姬这才弯起嘴角,收好最后一份资料用绳子穿上,摇动轮椅在房间巡视。   团队里的研究员和医生都已经跑的差不多了,她是主负责人,得把所有人的操作台都检查一遍,确保没有残留的病毒污染才能离开。   安德雷斯和诺姆就站在她台子跟前一边聊天一边等她。偶尔扫过桌上的文件,看到它的标题好像是“从彩色到黑:论异种病毒在和自然生命融合过程中为何会发生黑色素的积成现象”。   “这是论文?”他张了张嘴,拿起资料翻了几下,还是一如既往的认识那些单体字母,但组合起来的字句他狗屁不通。   “被困在时间秘境里还有心思写这玩意儿?”他转头看向推着轮椅的残疾少女,微微摇头,“她不是指望等回去之后还发表吧……”   ……   同一片星空,碧蒂斯正站在帐篷外面和鹦鹉聊天。   “你和你主人好歹也有同源的魂。”她用手指戳了戳小鸟,“怎么我让你感应她的状态就那么难呢。”   “嘎!”可可拍了拍翅膀,“这不能怪我好不好,本身我们就只能依靠她的火焰才维持存在,太长时间不跟她亲热精神萎靡也是很正常的!”   “我发现我指望你就是个天大的错误。”金发女人在它头上敲了一下,没好气的道:“快滚快滚!别影响我难得的休息。”   “明明是你把我拖起来要问我什么‘状态’和‘方位’!”鹦鹉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真可恶!果然女人都是骗子!”   它扑腾翅膀飞走了。碧蒂斯摇头回到帐篷,拿出过去未来之书翻到禁锢图撒的页码。   依然是由无数字符组成的囚牢,一颗烂掉一半、长着数百枚眼球的巨脑怪物被关在书页里缓缓颤动。见到光的一瞬间那些眼球还很人性化的眯了一下,然后空白书页浮现文字:[你担心也没用。]   [艾门-哈温是被至少两位神主亲自挑选出来的继承人,你无需怀疑她的能力,在这空担忧除了将心情弄糟外不会有任何收益。]   [你很狡猾。]碧蒂斯提笔在下面书写,[在岛上的时候你居然瞒过我和她进行交流,这无法不让我怀疑是否还会有类似的情况再次发生。]   [肯定不会。]文字紧跟着浮现,[能够扭曲引力的科尔法琳娜遗迹已经被彻底摧毁,除非某个人可以在未来用相同手法影响过去,否则不会再发生任何意外。]   图撒已经知道面前的女人是真真正正的神主血裔。血脉浓度高出普通维多利亚人不知多少档次。它犯不着和这种人作对,对它来说这反而是一条粗壮大腿。   而且作为前不久那次“神之终末”的经历者,它深刻从各种惊天秘闻里对比出了自己的孱弱。面对超越时空的未来灾难它的力量是那么卑微……还不如老老实实躲在书里,每天还有知识能读。   “……”碧蒂斯停笔顿了一会,终究还是没有再写。她把大书合上洗了下笔尖,和衣躺下,像另外数千顶帐篷里的生灵一样,一点一点沉入梦乡。   而在远东的桑奎,血腥和暴虐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侵袭这座亚门古都。   火焰漫天,黑暗被火光染的通红。街上满是三五成群簇拥在一起的逃难民众,正在无数黑影怪物的驱使下朝街尾狂奔。   夜魔化身黑暗的影子,它们在巷口和房顶上奔跑跳跃,随手一捞就能开瓢一颗大意的脑袋。烟尘火光中到处都是尸骸与尖叫,不光是南区,这份恐慌还在向四周不断蔓延。   “嚓嚓!”随手两剑把挡路的夜魔削掉手脚,艾门拽着橙发少女和雅格他们快速前进。   和这些平民只求逃命不同,她们要去的地方是南区政厅。 第205章 启明之夜:下(保底)   南区政厅其实就是她第一次见到法莉时被带去的城堡。因为它的位置在南区中央,过去的时候周围已经几乎看不到任何人影。   “呼……呼……”夏莎和她的“小伙伴”们跟在队伍后面剧烈喘息,这种高强度的长途奔袭对她们来说还太勉强了。   “感觉还好吗。”一名女性猎人凑到她边上,“我这里有水,想喝就喝。”   “还好。”夏莎撑着膝盖大口喘气,“呵……我想我应该还能坚持……”   亚当斯回头看了看她,将“你要是实在受不了就找个地方躲起来休息”这句话和口水一起咽了下去。   虽然不明白金发少女为何一意孤行要带着他们一起来,但他骨子里对她的信任不允许他说任何质疑的话。兴许她确实有她的道理,他们能做的也就是尽可能的帮她战斗。   而且他和很多小队成员都很高兴她终于变了——曾经的艾门似乎对抓活口有一种魔怔,宁愿拼着让人受伤也不允许他们在对付夜魔的时候下死手。这当然会使得战斗难度大大增加,即使是有神血威慑他们不会生出逆反心理,但任何一个正常人也不会因此而开心吶。   现在就不一样——她对夜魔的杀戮限制已经全解除了。不光是放开限制让他们可以随意攻击,她自己在遭遇到怪物的时候也不会再手下留情。   他们马不停蹄的赶路,政厅很快就到了。站在街道对面亚当斯看到它的大门倒在地上,花圃庭院里窜着火苗,地上零星几块血肉残骸。   不用问,这里的人应该是全死光了。很多猎人同时转头看向艾门,等待她下达命令撤离这里。   在他们看来赶到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营救法莉。这位年轻的八阶法师即使受伤也是一个不错的即战力,如果逃亡时队伍有她加盟突围概率会高的多,他们也想象不到少女还能有什么被动目的。   “你们的任务结束了。”结果她一开口就叫他们大吃一惊,“相比桑奎的其他地方,这里应该是最安全的。你们可以找找周围有没有完好无损的空房间,谢谢你们曾经的陪伴。”   “……大人。”不少人都无法接受,“您这是什么意思?您是要抛弃我们独自进去吗?但里面应该没人了啊?”   “有人。”艾门摇头,“即使全桑奎的人都死光了,这里也依然有人会帮忙守着。”   “而且她正在等我。”她一把拽住夏莎的手,“其他人原地待命,你跟我来!”   “哎哎?”夏莎被她拽的踉跄,还没来得及和几个小屁孩打招呼就窜出了巷子。   “你这是在干什么呀!”她奋力去掰少女拽住她的那只手,“嘿!你这意思是要带我一起去跟她战斗?你真不怕我变成拖油瓶吗?”   “她不会杀你的。”艾门没回头,只是抓着夏莎大步前进,“即使她杀了我,即使全桑奎的人都死光了她也不会杀你。这对你来说没有危险。”   她到底在说些什么?橙发少女迷茫了。她本能觉得此刻的艾门变得和过去又不一样了,唯一没变的只是她依然那么独断专行。   牵着少女穿过大街,走进大门,进入那间她曾来过的觐见大厅。艾门不出意外看到主位上趴着一个昏迷的女人。   黑头发,那是法莉。她似乎被人打昏了,上半身整个趴在桌上,丝毫不理会整间大厅已经有三分之一都在燃烧。   左手抓紧夏莎的手腕,艾门用她无法理解的眼神深深看了她一眼。带着她一步一步走向法莉,探出右手想拉她起来。   但还没等她的手触碰到女人,一柄黑色短剑突然嗦的一声钉在桌上。随之出现的是蹲在上面的奈克丝,她迅速拔出短剑将艾门逼开,迫使她飞速后退远离法莉。   “你居然发现了……”奈克丝的双眼里透着迷茫,“这才只是第六夜而已……是我给你的提示太明显?但我记得很多关键讯息我都没说……”   昨天夜里她特地给少女讲了断剑的故事,可她自认为讲的比较模糊。只是提了她的身份和大概过往,对有利于艾门破局的讯息只字未提。   因此她现在特别奇怪对方是怎么确定人在这的,从桌上跳下来后也没有急着立刻进攻,想要听听少女的解释。   “首先得承认你这道题相当难。”艾门将视线从从法莉身上调转回来,“但只要攻破其中几环,得到答案也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   “是吗?”奈克丝眯眼,“那你不妨先跟我说说,你是怎么知道法莉就是阿尔贝蒂娜的。”   “感觉和推论都有。”艾门也眯眼,“我假设了很多人,也拜托很多人找了很多地方。到头却是一无所获,连个怀疑对象都找不到。所以我当时在想你会不会骗我,阿尔贝蒂娜已经被你杀了。”   “是你自己透了底,奈克丝。”她声音低沉,“在知道你的身份之前,我确实会这样假设。但在知道后,我有十足的把握你不会这么做。”   “你不但不会这么做,你还会将她安置在一个最最安全,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被夜魔袭击的地方亲自守护。因为你对她的感情不亚于我,你不会允许她受到任何伤害。”   “然后你就查阅了这几天的巡逻以及战斗记录……”奈克丝点头,“从记录里发现整个南区最安全的就是政厅城堡……”   “从常识上来说这里确实‘应该’是南区最安全的,‘风暴法师团团长’这种带军人风格的角色也很适合遮掩她身上的凌厉气质。”艾门微微抬起下巴,“但识破之后就是明显的破绽,骗不了人了。”   “可以。”奈克丝轻轻拍了几下表示赞赏,“你应该也是这几天才开始怀疑的吧?这几天她本人都克制不住对你的关心总去看你,果然这种过度的频繁很容易看破……”   “那么她呢。”她抬剑指了指躲在后面的橙发少女,“你又是怎么发现的文森特?怎么确定这也是谎言?”   “啊?”橙发少女张大嘴巴,一脸“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的莫名懵逼,“……我是什么?”   艾门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她在反思,反思自己为何一开始没有听从身体的本能,拒绝接受这一少女屡屡用“感觉”给过提示的真相。   是的。   夏莎其实才是她和阿尔贝蒂娜前来桑奎要找的人。   而那些夜魔,只不过是从她身体里剥离出的,病毒而已。 第206章 最后的考验(保底)   从来没有任何线索百分百指名夜魔怪物是由撒迦莉雅的身体碎片演化而成。将它们从人类形态变成怪物的可能是她的血也可能是别的东西。   ……正如一些看上去很简单但大部分情况下却需要绕很多弯路才能悟透的问题一样,艾门在这个问题上也浪费了时间。   不过幸好她最终还是别了回来,没有中奈克丝的双重陷阱。   第一重陷阱自然是将阿尔贝蒂娜藏在一个“灯下黑”的地方,以至于她开始根本没有怀疑过这个“法莉”是别人扮的。   第二重则是……将她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夜魔是文森特”这个假设和“选择题”上,反倒忽略掉了那个最容易受到伤害的目标,也就是夏莎。   而下结论的过程也不全是猜测。因为经过她的多次验证,饥饿状态下能让她提起进食欲望的“活着的东西”……除了那些夜魔感染体之外也就只有橙发少女。   具体原因?她想可能是因为不管怎么样夜魔感染体内都含有来自和她同时间的力量。不管它体现出来是肉也好或者血也好,她可以通过食用这玩意填饱肚子。而“夏莎”在这方面的功能性远远超出了所有夜魔,那她和夜魔之间必然是有某种联系的。   乍一听上去这是一个非常不靠谱的怀疑。因为在夜晚十分张牙舞爪的黑皮利齿怪和人畜无害的雀斑女孩——这之间的差距还要大过猩猩和人。   但如果根据这个怀疑所采集的一切证据都指向“正确”,不管它再不可思议再难以接受,艾门也必须尊重规律承认下来。   已知【我在饥饿状态下只能吃同时间的食物且我同时对AB两种食物产生过进食欲望】,那【AB两种食物和我来自同一时间】这个假设的成立……好像连证据证明都不需要。   根据她调查的情报,夏莎已经在桑奎生活了很久。故而她不可能是“藏在人群里的阿尔贝蒂娜”,这个时间她对不上。   那能满足“同时间”这个前提的人,除了约拿和撒迦莉雅外也就没别的了。   再结合她对自己的怪异态度,以及她对野百合花的偏爱,在谈到其花语时露出的恍惚……这一切都能作为证据,帮助她彻底拨开那片缭绕的迷雾。   夏莎就是文森特——真正的文森特。除此之外没别的解释。   虽然她是不知道“真正的文森特”怎么会变成这副傻了吧唧的纯洁少女样,但既然结果如此,她当然不能按照原计划在第六夜将她晾着。   所以她才会带着夏莎一起来,一起到南区政厅来。打算就这几个陷阱问题和出题的人好好聊聊。   “在这两个陷阱里我能看出来非常明显的轻重缓急……”艾门看向奈克丝,“大部分线索都指向夏莎,似乎你很希望我在第六夜之前发现夏莎的身份……结合这个问题再去回顾你之前对我的伤势控制,那大概正正好是能让我‘吃完储备粮以补充身体能量然后在接下来的时间内因饥饿发狂’的程度。”   奈克丝咬着嘴唇,双眼盯着她没有说话。   “而你之前说过要让我付出代价。”艾门眉头微微蹙起,“我是否可以理解为……如果我没能敏感到立刻发现这一事实,我就会在你的诱导和推动下,把夏莎吃掉?”   大厅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火焰在墙壁上灼烧的声音。   橙发少女在她身后双手捂嘴,拼命抑制着不让自己尖叫出来。   前面的话她不明白。但这一句她可听懂了。她不由想起了白天在地窖里看到的“吸血鬼艾门”,顿时颤抖着往离她稍远的方向挪了几步。   “而且这份安排太过刻意。”艾门继续道,“我很容易会因为先入为主的印象,在排除她是阿尔贝蒂娜的可能性后忽略掉她。最终可能导致的后果,就是她在被我忽略后死于今夜爆发的血灾。”   “这才是真正的选择题。”她语气很轻,“不管我选哪一边,我都有可能会失去另外一个。但我仍然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因为在我看来如果我是你,我不会亲自导演曾经的悲剧……”   “够了。”奈克丝打断她,“可以了艾门,你的分析很精彩。基本上将所有安排都看透了……然而这里我要纠正你一点,那就是夏莎的身份并非是我刻意安排。”   “她是自然而然变成这样的。”她轻声说道,不顾少女睁大的左眼,“你可能会奇怪为什么,但如果你仔细想想,想想她在被病毒感染前是什么样子,你的问题可能会立刻迎刃而解……”   “她是莉雅童年的化身?”艾门诧异,看向正在胆怯后退的女孩,“不可能……她应该在很小的时候就是被作为——”   “被作为琥珀计划的试验品接种了病毒。”奈克丝帮她补全了句式,“然后再作为翡翠计划的替代品开始成长,一直到被判定为彻头彻尾的失败品,遭到异命者的仇恨敌视。”   “她不是失败品也不是什么替代品或者试验品。”艾门左眼危险的眯起,“她就是她自己,一个人格独立的健全的人!”   自己这条命都是黑发少女几次救险才活下来的。她当然不允许别人用这种形容去诋毁她!   “我也赞同~”奈克丝语气一扬,转身甩动黑色斗篷,“但你我改变不了客观事实,就好像你不能凭这种理由说服他们放弃杀她。”   “所以还是言归正传吧。”她走到墙壁边上凝视着火焰,“你并不能确定她是在哪个阶段被植入的病毒。”   “也许是1岁,也许是4-5岁。也许那时的她也拥有这样的艳丽色彩,也许她比你看到的夏莎还要纯真,还要纯洁的像一张白纸……”   “愤怒吗?”她看到少女双拳紧紧攥住,“但我说的都是事实。”   “‘夏莎’这个人格的存在本身就代表了这一事实的存在。她的主要意识和记忆附在第一份血肉上,第二份只有本能的血肉则自发排斥掉了体内的病毒……”   所以才会变成这个样子——艾门终于理解了——所以才会形成……那些夜魔。   “你经历的东西正是我记忆里曾经历的。”   奈克丝悠然道,“只不过我没有你看的清楚,在做出一项选择的同时忽略了另一项……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也在我心里埋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   “我穿越时空来考核你本来只是因为我感到嫉妒,想要让你也品尝一下我心中的痛苦……但你却通过了大部分测试。”   “所以现在是最后的考核。”   她挡在长桌和艾门中间,斗篷敞开举起短剑。   “在第七夜之前杀了我。”   “或者眼睁睁看着她们被我杀掉。” 第207章 我全都要(保底)   熊熊火苗逐渐蔓延到天花板,在一片火焰灼烧的噼啪声中,两道人影手持利器在不断交锋。   毕竟不是第一次对上,两人的战斗直接跳过试探阶段,每一剑都是冲着对方剑术上的薄弱要害。   一直到撕裂般的金属交鸣声传出数百道回声,奈克丝才在一次收招中抽身退开,同时以反作用力将艾门逼退。   “不错。”她轻轻喘息,“你学的很快……果然不愧是拥有神血的肉体。”   “一般。”艾门的喘息声比她粗重一些,“我也没想到未来的我会这么自大。”   拥有神血却依然比不上不动用任何“超凡”力量的你,你特么的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虽然你很强但老娘更牛比”么?   好歹是吃过东西,补充过能量,之前那些大小伤势虽然没有完全愈合但现在的身体情况反倒更好。艾门当然不愿意比都给对面装完了,她要开始正式反攻!   “001,血源之主。”她口中念出对方的称谓,“听你的意思你可以控制血肉的力量,但我不信那是完全控制!”   一个踏步冲向敌人,她的动作反倒在对方摆出招架姿势后慢了下来。   嗯?奈克丝斗篷下的脸有一丝讶然——还挺有意思!   她只用了纯粹的肉身力量,这个没错。但身为血源之主,她能动用的手段可是比那些血法师要丰富多了。   她是血肉界的创造者,也是血法师流派的开创者。血骨法师会虽然不属于她但可以说是依托她提出的诸多论述才能建立,这样的强者当然能看出来少女耍了什么花招。   银十字剑上的战圣之瞳睁开了。它盯着她,配合少女的另一只眼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   这么做不是为别的,只是为了更有效率的模仿剑术。   她快她也快,她慢她也慢。两人在一瞬间仿佛成了彼此的镜子,奈克丝惊讶的发现她投入的细微力道已不足以再压制少女,而是在被她一点一点摸透适应。   “小聪明。”她口中简短做出评价,动用的力量又大了一分。   短剑和长剑交锋时开始逐渐占据上风。那是纯粹的来自血肉的力量,随着她的力量增大速度变快,艾门的模仿正在变得越发吃力。   奈克丝没有说谎,这一点她百分百确信。   不开玩笑,就凭她说自己的根源序列是001。   在536年,区区一个半死不活、还被刻意关到地下几百米位置的002都能造成周遭环境出现剧变。一个可以自由舒展力量的001有多强大那自然也无须多问。   她毫不怀疑只要奈克丝乐意她可以瞬间干掉她。但这对她来说毫无意义。她依然只动用了不超过这具身体极限的力量,与其说这是考核还不如说更像是上课。   “锵!”   “神血不错。”   “锵!”   “但这不是你的东西。”   “锵锵!铛!”   “你得明白这个世界并不是一定需要魔能粒子。”   “嚓嚓!”   “你必须适应——在这种情况下和敌人战斗!!”   最后两道细微的摩擦声象征着少女防御被瓦解。两人的身形交错开来,旁观的夏莎发现金发少女的手臂上又多了两道警告意味浓郁的剑痕,正在往外流淌鲜血。   她的心顿时就揪了起来,哪怕她到现在也没懂这两人之前争执是为了什么,但至少有一点:奈克丝是血灾元凶她还是能弄清的。   所以和这种恐怖的家伙比起来还是艾门姐姐要亲切一些……她当时那个样子可能是也感染了夜魔病毒,但都那样了都能忍住不吃掉我,这至少说明她的品德和人格都没有问题……   夏莎傻愣愣的躲在雕像后给艾门加油。哪怕她看得出来对手的力量要更强一些,可这种事……任何人想必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   艾门沉默,握住剑柄的手更紧了。   她再次冲向奈克丝,这次的速度又快了一些。   奈克丝终于感到有点不对劲。   旧疾未好又添新伤,正常人怎么说也得稍微缓一下攻击节奏。至少也该是她来进攻对方防御,怎么反倒颠倒过来,攻的更凶更凌厉了?   她不怕胳膊上的伤撕裂扩大?   奈克丝再次挡住斩击,身体突然不受控制的——斜斜往边上退了一步。   旁观的夏莎瞪大眼睛——据她观察,这还是那斗篷女人第一次在对剑的过程中被力量压制。   “不可能……”奈克丝一时间有些愣神,“你的力量明明……”   明明应该不可能超过这边才对。   等等——接住明显更沉的第二剑,奈克丝立马察觉问题——这不是她的肉体力量!   如果是纯粹以肉体力量挥出斩击,剑的速度和力道应该都要更平稳的多。   但这两剑却是在挥出的途中突然加速!而且还伴随有清脆的金属炸裂!   “拟态变形术?”她用自己能力将那把剑扫了一遍,面色微变,“你居然放弃精神主导权让武器自行使用拟态变形术?你想自杀?”   “我说过我们是不同的吧。”艾门不打算对这个问题解释太多,一剑更比一剑快速,“看到这种打法会震惊……你不是我!”   “砰!”   终于,狮心剑在她手中发出了一声真正意义上的近距离枪击。   借着劈砍的反作用力,这把十字长剑在弹回来的同时飞快变形,剑身咔嚓咔嚓的分离出部分,和贴在她腰腹处的金属铠甲片组成了一把短铳手枪。   “砰!”第二枪几乎是擦着奈克丝的面颊射过去的。奈克丝本来还想反击,但她发现自己算错了对方的躲避方向。   又是反作用力?   一剑挥空,奈克丝立刻明白了艾门是存着什么心思。很显然对方要拼命了——她根本不顾及这么做会对自己的身体也造成伤害!   “咔嚓!”   “砰!”   “咔嚓!”   “砰!”   艾门的战斗方式完全变了,变得和之前区别巨大。现在她比起剑术师更像是一位魔术师,居然能在利刃交锋的间隙中不断拆招,加入变形后的近身枪击。   奈克丝无疑对这种变化很不适应,这从侧面也证实了她此刻不再拥有古神之血。   所以你应该快要撑不住叫“援兵”了吧。   忍受着双臂传来的酥麻和剧痛,艾门紧紧咬着牙关,一点一点计算着奈克丝的“这具身体”还能撑多久,以及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准备。   ……毕竟她这种人向来是不喜欢做什么选择题的。   如果一定有人要这么考她,她的回答肯定是“我全都要”。 第208章 脱出?(保底)   一个自称为血源之主并且拥有控制万物血肉力量的人能做些什么?   可能性太多,艾门甚至都列举不全……但她觉得这样的家伙分离血肉肯定也是一把好手,和自己战斗的东西未必就是“真正完整”。   她可能只是个血肉分身,可能像那些夜魔一样是被血肉残片寄生的人。她的真身可能依然藏在桑奎的某个地方。也有可能这确实是真身,只是没有拿出全力而已。   从目前得知的情报分析,奈克丝对她并无杀意。尽管她看上去确实很憎恶自己,可她并没有抓住那些绝好机会来干掉她。   有的时候艾门也会怀疑。怀疑她这么做是否真的是想逼她“重蹈覆辙”,经历她曾经经历的痛苦。   只不过奈克丝于她而言终究是敌人。她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在这方面投入太多钻研。她所有战术都只是为了击败对方,甚至在找机会将对方杀死。   “不错,你比当初的我要果决多了。”她的态度让奈克丝非常满意。   哪怕这黑袍女人已经在一番近距离的“枪剑合击”中连吃四枪,但她依然在脸上挂着微笑,根本不把伤势和危局放在眼里。   艾门默不作声的又捅了一剑,但这一剑终于被奈克丝抓住空隙,以身体被刺穿为代价强行卡住了她的剑刃。   “!?”艾门不理解这种显而易见的作死行径,她迅速抬起酸痛的左手,拆出那把短铳朝奈克丝额头开了一枪。   “砰!”   弹丸和剑刃一起落在了空处。   被刺穿的身体在火光照射下分化成两片阴影。以肉眼难以跟上的速度弹跳到艾门两侧,一只手抓住她不让她躲闪,另一只手则握住短剑朝她袭来。   “砰!”危机时刻,两张木椅先后砸在奈克丝的“两瓣”身体上。发出巨响的同时将她残躯给砸倒在地,被一根摔落下来的火焰横梁压在下面。   “法莉……阿尔贝蒂娜?”艾门回头,看到是苏醒过来的黑发女人在大口喘息。   她又转头看向左侧,发现橙发少女也站在那里。   所以我这是无意之中群殴了未来的我?   她不太有良心的给奈克丝哀悼了一秒——倒不是为了她的生死,而是为她在手刃情敌的关键时刻居然被喜欢的人给捅了刀子。   未来的她毫无疑问也喜欢她们。所以视过去的她为情敌应该没什么问题。   她过去一直以为“反派对情敌下杀手时被如此背刺的沙雕剧情”只会出现在狗血言情剧里。这下好了,没想到自己也体验了一把主角待遇。   “跟我来!”她也不管法莉到底有没有恢复记忆,拉着她和橙发少女就往门外飞奔,“这点打击还弄不死她,先离开这栋危险的房子!”   火焰碎屑如雨点落下,整栋大厅正在火苗侵袭下摇摇欲坠。三人灰头土脸的从浓烟中冲出扑上草坪,刚出来就听到一声巨响。   回头一看,城堡塌了。没出来的奈克丝十有八九是被埋在了下面。但艾门仍然不认为这样的打击能干掉她。   别说干掉了,就连让她受丁点擦伤都做不到吧……   因此在她看来危机并没有得到解除。她现在能想到的最好计划就是继续带着这两个人往西边逃命,看能不能运气爆棚遇上来找他们的舰队援兵。   当然,她其实很清楚在整座城市都被血源之主封锁的情况下这种事几乎无法做到。   但她总不能就这么认命,好歹还是要试一试的。   一边拉着两个人飞快逃命一边思考,艾门突然觉得她有些理解母树了。   原本她对这个“概念生命体”一直抱有极大怨念。因为她想不通为什么母树要放弃之前对神主和人的支持,转而将活下去的希望交给约拿。   按照时间海反馈出的未来,约拿的计划也并没有成功。母树明明都没什么把握,这种认死理的支持曾一度让她认为这玩意的智力有很大问题。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她处在类似的境遇,深刻理解到“有些事并非是要等确认了有把握才能开始做”,而是“压根不做不行”。   为什么?要活命啊!就像她并不知道自己这番挣扎能否成功一样,母树也不知道选择约拿能否成功。那么她和母树难道会因为这种“不确定”而放弃努力?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你慢一点……”法莉的脚步开始踉跄,“我这边……我感觉我的脑袋很痛……”   “这时候慢是要出人命的。”   她话一出口艾门就知道她的记忆还没回复,只能稍微安慰一下,“先想办法离开南区,也许出了城会好一点……”   “艾门。”夏莎在另一边叫住她,犹豫问道:“……我真的是你们说的那个‘文森特’吗?”   “你觉得呢。”艾门叹气,感觉自己在带两个孩子,“我都把事情抽丝剥茧说明白了,你要是还以为你脑袋里的记忆是真的——”   她顿了一下:“那我其实也没什么办法。”   “扑哧!”夏莎看她沮丧的样子发出轻笑,这傻女孩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她们正在逃命,依然乐观的像个在农田里长大的乡下孩子。   “我相信你。”就在艾门还想吐槽的时候她开口说道,“我的记忆是真实的,这一点我不做怀疑。但你说的证据同样是真实,我也愿意……相信你。”   “……我只希望你在恢复之后还能乖乖叫我‘艾门姐姐’。”艾门面色古怪的看了她一眼,拉着两人冲入街角对面的一条暗巷。   “亚当斯!”她高声呼唤自己的奴仆,“拿绷带来帮我宝札一下!要快!”   她的双臂被奈克丝划伤过。使用枪械发射的反作用力进行小范围加速无疑会使伤势加重。现在她的两侧袖子都被染红了一片,最好是可以处理一下。   但出乎她预料的,棕发男人和她所有的下属都站在巷子里没有动静。   他们依然有呼吸,可散发出的气息已经不一样了。   “噢。”   她抬起眉毛又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没这么容易。” 第209章 风止(保底)   “别上去了。”艾门抬手拦住两人的动作,“他们已经不再是自己。”   金币小队的成员一个个都静静站在那里,低着头,身体僵硬。虽然没死但就像十几尊被操控的人偶,让她的心重新提了起来。   如果出现异常现象的是别人——是那些普通桑奎居民们,她可能还不会这么紧张。但问题在于他们不普通——他们基本上都是被她注射过改造药剂的。   虽然因为是前几代的药剂转化效果可能不如后几代那么温顺,但由此带来的是被转化者对她的依赖程度和服从度更深,身体得到的免疫力也更强,基本不可能被什么病毒感染被剥夺神志。   但这种现象依然发生了。艾门把721年的桑奎整个捋了遍,没发现任何人有这种能力。   “这就是你的底牌吗。”她挡在前面握紧剑柄,“我很好奇……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做的。”   “从你们两人踏入桑奎城区开始,甚至在之前我就这么做了。”亚当斯抬头,用男人的嗓音回答她道,“你应该更信任你的直觉一点——你当初在街上感应到的东西并没有错。”   “艾门。”夏莎颤抖着靠在少女身后,哆哆嗦嗦的看向四周,“我,我们好像被包围了。”   空旷的街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群填满。他们分两个方向如同行尸走肉般朝中间合围,彻底将她们退出的路给封了个严实。   比较恐怖的一点:这些衣衫不整,看上去是难民的家伙也都类似于失魂人偶。被这些人面对盯着别说夏莎害怕,就是拥有“暴风眼团长”记忆的“法莉”也在轻颤。   “那么早吗。”艾门皱眉,“这么说整个721年的时间线就是一个陷阱,或者说,一个专门用来囚禁她的虚假的乐园……”   操控他们的人是奈克丝,这一点根本毫无疑问。但对方回答说这种操控从她们入城之前就开始了,这实在是让她感到不寒而栗。   因为她记得夏莎已经在这里生活了超过十六年。   如果这些人都是奈克丝感染的——或者更大胆的推测——这些人都是她变的,那她等于是一个人在扮演全桑奎的居民。   一个人扮演超过四十万人。每天控制四十万个自己起床、学习、工作、赶集……和自己交流、争吵、恋爱、反目。   而且还不是一天两天,整整持续了超过十六年。   吃惊吗?不。   与其说吃惊还不如说释然。毕竟对于根源序列001所拥有的力量,这种事只能说是理所当然……   “所以考验从那时起就开始了?”她沉声问道,“从猎人工会开始?那个问题也是你想知道的?”   “是的。”亚当斯点头,“‘真正的高贵应该是优于过去的自己’……我很喜欢这个回答。”   “所以你要为此而抹杀我吗。”金发少女苦笑起来,“抹杀过去的你,你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获取高贵?”   “我有这么想过。”亚当斯却露出微笑,“但如果我真这么决定,你应该知道你早就完了。”   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艾门眼皮疯狂跳动,隐隐约约好像抓住了某条飘荡思绪。   奈克丝一直以来都在留手。这她知道。但她并不清楚她留手的原因是什么,只是单纯臆测她仍然“念及旧情”下不了手。   但现在这个假设已经不成立了。因为如果换做她是奈克丝,如果她能同时扮演四十万人持续十几年和自己演对手戏……那她相信这样的自己即使没疯也差不多快了。   人们不能将常识套在这样的灵魂身上。更何况她几乎经历过一切,也看透了一切。这样的人留手不可能是念及旧情,一定还有别的意义。   那会是什么呢。   她的思绪在以秒为单位的时间中飞速运转。   对了——她找准突破口——假设她所看到的桑奎和夏莎熟知的桑奎都是被奈克丝“演出来的”,那它原本的四十万居民去了哪里?   会是约拿吗?她想起了之前在多佛尔北港遭遇的袭击。为了恢复元气吞吃掉桑奎所有居民,这种事约拿绝对干得出来。   那就暂时以此为前提假设……假设约拿比他们更早抵达721年——那可能是16年前。桑奎被约拿吞吃一空……然后他发现了有可能是莉雅的夏莎。正想动手的时候奈克丝来了。   奈克丝只是恨我而已,她对莉雅和阿尔贝蒂娜的感情不会改变。所以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约拿得逞。这座演出来的虚幻之城不只是为了蒙蔽她,同时也在为她提供保护。   想一想,从睁开眼睛开始你交流、遭遇的每一个人都是保镖,并且这些保镖共同为你编制成了一座几十万人的大城市……也确实没有什么保护措施能更严了。   难怪她有信心布置棋盘,也难怪她有把握确保阿尔贝蒂娜的人身安全。   原本的法莉就是她扮演的,让那个法莉消失,由修改过记忆的棕发女人填补位置简直就是小菜一碟。而这时她也在享受同级的保护,这保护未必是针对我的,还有可能是……针对约拿。   那么她暗示我这些是想干什么?   她比约拿更强大,她为什么不直接把约拿杀掉?   除非有什么掣肘在限制她。   而这种限制……对我无效?   忽的,无数的困惑在这一刻被思绪贯穿。艾门只感觉脑海里仿佛有一个堵塞的地方被打通了,整个人思维通透精神抖擞,身体更是因为潜藏的激动而颤抖起来。   这是一种能让时间变慢的恍惚状态。   在这种状态中她陷入呆滞,眼睁睁看着亚当斯化作奈克丝的形象,看着她走过来在自己眉心一点。   “你合格了。”奈克丝说道,“不动用超过你极限的力量我赢不了你。虽然你没有杀了我,但我依然可以补全你的神血作为奖励……”   “而你该知道如何利用这份力量。”   她突然笑了。   “不要让我对自己失望……”   “这是当然的。”艾门也笑了。   不回头的反手刺剑,让冰冷的剑刃穿透那个想靠过来的橙发少女。她看着奈克丝,笑的既开心又悲凉惆怅。   “谢谢你。”   ……   ……   “对不起。” 第210章 血源使命(保底)   从见面的第一刻开始,奈克丝剥夺我的力量就是为了保护我。   维持着反手持剑的状态,艾门表情分外复杂。   因为这样一来即使我遭遇夏莎,隐藏在夏莎身体里的约拿也不会在那时对我不利。他会等到我获取完整力量的那一刻再动手,而正常发展,那时的我是来不及立刻发现它的……   约拿的目的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了。她们都知道约拿想要什么,只是不知道它在这盘棋局中打算以何种方式实现目的。所以她在思绪贯通的一瞬间就此假设——既然约拿在536年已经尝试过正面抗衡她并遭到失败,那么它难道还要在721年再尝试一次有九成概率会再次失败的掠夺行动?   不,那么聪明的一个怪物,它当然不会做这种蠢事。它肯定会选择另一种方式达成目的,而这个方式一定是常规的自己所想不到的,一定是能让自己……猝不及防的。   那真相其实就很简单了——反正“这座桑奎”的几十万人都是奈克丝变的,城市里的正常人只有奈克丝、阿尔贝蒂娜、夏莎和约拿。它要怎么做才能达成上述效果——结合“奈克丝守了夏莎十六年却依然不敢对她轻举妄动”这一点其实很容易看破。   那么奈克丝所做的一切,从表面上看有可能并非出自她的本意。她可能是被迫和约拿达成了协议,被迫帮助它吞噬自己。   她夺走我的力量,表面上是遵循约定让我“失明”,无法在近距离和夏莎相处的情况下发现异样。   但实际上她是为了保护我和她自己,因为这是她看到的难得的机会,一个可以和我互相配合,一举将约拿干掉的机会。   补全神血的一瞬间,这边必然是毫无防备的……而对于约拿来说,想要“欺瞒重新获得感知能力的艾门并一举将命运双子全部吞吃的机会”,仅此一瞬。   所以她不需要犹豫什么。只要凝聚精神做好准备,等着看是谁会在这时候一反常态的靠近她……就可以了。   “我其实是很想很想相信你的。”   艾门一点点回头,看向面露疑惑的“橙发少女”,“但你刚才的举动,和你一直以来所演绎的娇弱形象差太大了。”   鲜血顺着剑刃往下滑落,黑发女人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切。她僵硬着身躯想要后退,但她回头看到的是乌压压的一大片人头。   所以我到底该信任谁啊?仍以为自己是法莉的她在心中呐喊——这家伙,她会不会在下一刻把我也宰了?   “我小看你们了……”   发出一段怪诞的复合音,“夏莎”的面容恢复平静,“确实对我来说这是唯一的机会,但对你们来说,这也是扭转局势的关键一剑……”   “现在我只好奇一个问题。”她看向黑袍女人,“你凭什么认为她能领悟你的暗示?”   “如果她领悟不到,按照发展,你应该履行你的谎言杀死她。这等于是你亲自终结了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希望……你凭什么认为她能承担这份风险?拯救她也救你自己?”   “就凭她是我。”奈克丝笑的分外讥讽,“很多细节上的暗示我懒得细说,这些你是不会懂的。”   “我警告过你了,约拿。”她眯起眼,“我警告过你,让你不要出手。”   “因为那可能象征着失败?”夏莎笑了,“我就当你是在开玩笑吧……你我都应该知道在这种机会面前自己的生死不重要。所以我不可能遵守承诺,就像你一样,我们彼此都在说谎……”   “够了。”艾门转身,加重施加在剑上的力道,“我不管这一下是否能把你真正干掉,但我真的是不想再听你用这副嗓音荼毒我了。”   她将剑刃更深的插 入,用恢复的力量施加在武器上让它震动。一点一点震开血肉,将一枚漆黑且带有无数根触手的肉瘤从其身体里挑了出来。   肉瘤依然在不断跳动,大概率是取代了对方心脏的作用。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她的艾门扭头去看黑袍女人,看到她对自己点头:“弄死就行。”   “嗤!”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容易了。再次燃起的灿金神火通过剑刃将肉瘤包围,只是一瞬间就把这恶心玩意和连接血管的诸多触肢给烧成了灰。   “咳!”橙发少女如梦初醒,捂住自己空荡荡的左心室倒在地上。她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艾门,然后没有任何意外的——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嗯?”这发展显然出乎了艾门预料。她扑过去检查少女状态,发现就和所有突然失去心脏的普通人一样,她正在死亡。   急剧衰退的身体功能和胸腔洞口的大出血……这要是不做处理还能活,她的常识就能喂狗了。   “……这怎么回事?”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她只能慌忙扯过那些人偶身上的医疗绷带紧急包扎,“奈克丝!你暗示我干掉他的时候居然没考虑过保她的命?”   “哼。”奈克丝轻笑,似乎在讥讽她的天真,“如果那么容易,我为什么等了十六年都没动手。”   “十六年加上你我合作才换来这一剑的机会,你想杀它就不可能顾全这家伙的命。”   “那现在怎么办。”艾门强忍住怒气瞪着她,“721年的约拿是死了……但我并不想为此付出这种代价!”   排除潜藏在其体内的约拿,夏莎是撒迦莉雅的一部分,是她在被病毒感染之前保留下的那片纯真……这一情况并非谎言。   拥有她熟悉记忆的撒迦莉雅陷入昏迷正在等待这份血肉回归,要是在回归之前血肉失去了原本的活性……她不知道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好不容易……经历了这么多困难……挖掘了这么多真相才走到这里。难道她最终要功亏一篑?难道真的像奈克丝之前所说,选择了杀戮……就要放弃生命?   血止不住。夏莎胸前的开口太大了。心脏腔室可是连接着全身上下的供血管道,这地方受创还没了心脏,估计神主再世都救不了她。   奈克丝双手抱着靠在墙上。   看着难得慌乱的金发少女,她闭上眼叹息:“让我来吧。”   “我等了你十六年。”   “这本身也就是我的使命。” 第211章 想我的话就照镜子吧(保底)   话音刚落,无数血管线从那些呆滞人偶中飙射出来,犹如刺绣丝线般被奈克丝伸手绕在指尖。   这些线是如此稠密又如此的细,它们堪称无穷无尽,仿佛有一整座城市的人偶都在向这边传递力量。   “在这之前我要问你。”奈克丝看向呆滞的艾门,“如果拯救她需要你付出一定程度的生命力,你愿意吗。”   “这还用吗?”艾门猛地反应过来,“少他妈废话!你能做就快点做!”   这本来就是她兴师动众来时间海的第一目的。只要能让撒迦莉雅重新苏醒重新复生,别说一点生命力,就是把她的力量全部拿走她都愿意!   “好。”奈克丝也不多废话,手指一弹,数十万根细密丝线瞬间从刺入自己的心脏,又从自身心脏中飙射出来,一股脑穿透了少女胸膛。   刺痛——比过往经受过的任何痛处都要强烈的刺痛不断从胸口传递到大脑。艾门面色苍白的半跪在地上,勉强看清那些线又从自己胸口穿出,钻入到夏莎胸口的恐怖伤口。   “殿下!”熟悉的触感、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在剧痛中露出微笑,知道是奈克丝解除了记忆封印。   “这是怎么了?”恢复后的阿尔贝蒂娜依然有些摸不清状况,“她是奈克丝……这是夏莎……但为什么她要对您这样?这究竟是……”   “是为了救人。”奈克丝对她的语气倒是温柔的很,“情况紧急,阿尔贝蒂娜。你好好扶着她,别让她被痛昏过去。”   “……”阿尔贝蒂娜瞪大双眼莫名其妙。不是因为这番话里的意思而是因为话语本身——它的语气听上去就像是另一个艾门在下达命令——她确信自己不会认错。   “按她说的做。”   艾门大口喘息着以缓解疼痛,其实她也想逞强一下给对方看的,但这种痛苦,它并不只是作用在身体上而已。   她的灵魂似乎正在被丝线穿透。似乎有数十万根穿线的针在撕裂她,将她的一部分扯下填补到别的地方。   这样的痛简直不是人能忍的,支撑之余她忍不住用余光观察面前的女人,对她居然可以安然无恙的维持站姿感到震惊。   “好奇吗。”   像是感受到她的困惑,奈克丝冲她微微一笑,“因为比这更深邃的痛苦,我已经受了超过百年。”   “相信你也看出来了。我给你布置的题并不全是为了骗你和它。”她低沉说道,“那是当年我被它算计时的真实经历,但很遗憾,并没有另一个艾门能帮助我。”   “……”艾门眼角跳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是和之前一样的理由。她想安慰她。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不用介意。”奈克丝微微垂下眼帘,“你在想什么,我能猜到。你可以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选择。我想你肯定不希望在这种时候被别人同情。”   “是的。”艾门点头表示同意,“同情你就是在贬低你,这等于是侮辱自己……”   她还想继续说点什么。但她注意到那些人偶——它们的数量似乎在急剧减少。   原本还是密密麻麻能将街道全部堵住的数量,谈话的这会功夫已经少了一半。   似乎它们的血源之力已经全被抽空,被那些丝线传递进了夏莎的身体。   情况好像不太对劲。   艾门眼皮又跳了起来。都要转化我的生命力了居然还需要抽空这么多血,补全一颗心脏是这么麻烦的吗?   “奈克丝?”她勉力抬头看向女人,“修复工作还要持续多长时间?你应该不至于为此怎么样的,是这样吧?”   可能是对方的笑容太脆弱,她在这一刻猛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而类似的预感在此之前她只升起过两次,一次是在西山,一次是在欧锦海滩。   “任何人在被拔出心脏之后都不可能轻易复活。”   奈克丝笑着回答她,“……我还以为学过现代哲学和定理的你应该不会问这种天真的问题。”   “等等……”艾门心脏骤然一抽,“你等等奈克丝……我的意思是——我可以支付更多生命力来替代你。你可以试试拿走我的力量,也许它们对你有用?”   一种有别于之前刺痛的刺痛一阵一阵的朝她袭来。这时她突然理解奈克丝了,因为这种苦痛经历多了,肉体和灵魂的撕裂感确实不值一提。   “是有用。”奈克丝点头,“但很遗憾,当初做错选择题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所以你是想逃避吗。”艾门咬紧牙关,努力凝神想要看清那张被遮蔽的脸,“你好不容易逃脱了他的控制,你明明可以以自由的身份去再一次试着对抗命运!为什么要放弃?就因为愧疚?”   “和牺牲这条命相比,你对我的要求才是残忍。”奈克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是简单的换位思考,换你是我……你好意思吗。”   艾门呆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很残忍的反问,算是对方主动揭开自身最痛的疤。她忍不住想象如果“做错选择导致失去一切的那个艾门是自己”,她好像,确实是没什么脸再面对恋人。   是她错了才导致了血源末日。她空有力量却不能复活属于她的恋人,甚至还需要在无数个日夜里回想当初……回想她是如何一口一口将最爱的人活生生撕碎……并吃下去的。   这样的她如果是自己,她恐怕早就陷入疯魔了。她都不能保证像奈克丝那样坚持百年,或者也有可能她坚持的动力……就是今天。   “煽情的话咱们就不说了。”   看着呆滞的少女,奈克丝沉默了一会,伸手将头顶的兜帽掀掉。   毫无光泽也毫无生命力的干枯灰发从她身后披落,一张和她一模一样但更苍白的俏脸,在这一刻依然在冲她微笑。   “我能提醒你的就是不要重复我所犯下的罪……以及根源序列的排位并不固定,下一个001可能是来自阴影的你。”   她笑的很灿烂也很美,但艾门低头,不想看她最后的样子。   “……你还真是多愁善感。”   奈克丝无奈了。她维持着血线连接缓步走到少女跟前,蹲下,抬起她的下巴和她对视。   “谢谢你对我说的那番话。”她的灰黑眼眸在微微闪烁,“那对我来说是一种救赎,好让我能面对我过去的罪。”   “又因为同样需要你的生命力……我可以给你的头发动点手脚。以后你要是想我了就照照镜子,另外别再像这样哭鼻子了……”   “……”   “……”   “再见艾门。”   “……”   “……”   “再见,Amen。” 第212章 生长与复苏(保底)   黑暗中,撒迦莉雅感觉自己正在穿越一层薄薄的膜。   它就像是世界的尽头,那一瞬间的差异感惊醒了她。睁开双眼她首先看到的是一片血色,那是她曾经见过的血肉界空间,就连地面都是生物组织。   问题我好像是……好像是整个身体都陷在里面的?   她被这个发现吓了一跳。想要控制身体挣扎,但却全身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她目前的状态大概类似于大部分身体都陷在生物组织里,只露出小半个头部用来看和呼吸。而很快她又发现即使自己什么都不做她的身体也在缓缓上浮,在一点一点“生长”出来。   很奇妙的感觉。她这么想。在生长之前,她好像感应不到那些肢体。好像她并非是陷在地里,而是在从和它融合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这种生长并不慢——当然也有可能是这个空间的时间流速不太寻常——她在思考这个问题的过程中逐渐被从血肉大地里长出来,浑身赤裸的站在地上。   抬起双手捏了捏,活动了一下周身关节。撒迦莉雅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畅快感。但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一瞬间就被中止,好像她身体里依然有什么肮脏的东西在恶心她。   她的眼前是血和黑暗。一种莫名的感觉吸引着她,让她一深一浅的在糯软大地上不断前进。走着走着她的身体开始发生融解现象,从脚掌开始一直到腿骨,大片皮肤和血肉在行走过程中粘在地面。   这种感觉就不是那么美妙了……它带给撒迦莉雅的除了疼痛还有一种发自骨髓的瘙痒感。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去做,但她好像本能意识到这对自己不是坏事。   很快的,她小腿以下的身体部分被融解撕裂。它们和血肉大地的关系就像是充分加水后的柔软面团,水乳 交融的过程无比顺畅。   但撒迦莉雅依然在走。她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只想顺着那个指引方向不断前进。   然后她的大腿也撕裂了。她的身体组织柔软、脆弱的就像刚捏好的橡皮泥,所有的血、肉以及骨头在脱离后很快就会被“大地”吸收。她就这么挣扎这前进,腿没了就用手爬,手没了就用下巴蹭,一直到她所有的器官都被撕裂融解,就像一滩软化的烂泥般融入大地。   黑暗里没有触觉。撒迦莉雅不知道自己在地下待了多久。但她觉得这就像是“睡了一觉”,她的记忆依然停留在自己最后被融解的那刻。   新的变化发生了。她再次感觉自己拥有了身体。但它并非是完整的,就像是雏鸟在蛋壳里成型的过程,就像是婴儿在腔室里孕育的过程。   用力挣脱,她的脸突破肉膜钻了出来。费力睁眼往下看,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大地的场景已经变了。它不再是普普通通的红色组织,而是变成了一种暗红色,且夹带了一些别的东西。   第一眼,她看到了半具陷在肉里的粉色骷髅。当然任何人都知道骷髅应该是白色的,说它粉色只是因为……它的表面包裹着大量被撕裂的粉嫩血肉。   血管、神经、肌肉、脂肪。这半具陷在地里的骷髅摆出一副挣扎的架势僵在那里,整具身躯一动不动,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撒迦莉雅从骷髅身上撤走视线,有些诧异的发现——像这样挣扎失败而被凝固的可怜虫堪称到处都是。   一具具残尸,摆着各种各样的凄厉姿势僵在大地上。它们的身体像她一样和血肉大地相结合,并且类似于那半具骷髅,所有的身体都没能生长到完整。   有些尸体只裹上了一层神经血管,在骷髅眼眶里孕育了球体。有些身体则盖满了肌肉,就差最后的皮脂宣布“竣工”。但无一例外的它们都失败了。因为如果不失败它们不会僵在这里。   “……”撒迦莉雅并不知道传说中的炼狱长什么样。但她觉得即使那玩意真的存在,论吓唬人的本事,它恐怕是比不上这儿的。   甩掉心里的怪异猜测,她依然能感觉到那种吸引力在指引着她。   并且她的身体也并非像她想象的那样已经长完。抬起手她看到它们只覆盖了肌肉组织,似乎她也得像这些人一样在这片“血肉沼泽”里挣扎前行,努力从地里“汲取生长的养分”。   所以他们也是受到吸引才来的吗?她生起明悟。觉得这些人还活着的时候可能和自己没什么不同,都是从地里“长”出来的。   她性格一直比较干脆。明白了处境,她开始尝试着从沼泽里吸收力量。   传递来的感觉很舒服。它有些痒,更多是骨骼生长时的酥麻和刺痛。撒迦莉雅很快通过这种掠夺式补给获得了一副完整身体。她将脚掌从沼泽中拔出,每一根脚趾都晶莹剔透。   她决定向着那个指引的方向继续前进。   她在行走的过程中再一次经历了身体被融解。但这次她有经验,知道自己可能会在“睡一觉”后被生长出来。   每一次的孕育和生长都会赋予她新的身体。她感觉自己每次生长都像是在突破一层新的“薄膜”。那种让她恶心、不舒服的东西正在从身体里被不断清洗,不断褪去。   这种过程不知道重复了几千几万遍。终于有一次,她感觉它们全消失了。   自由的空气透过鼻腔被吸到肺里。她握紧双手,颤抖着,仿佛能感觉到全身的细胞都在欢呼。   而前进的路也到了尽头——这次睁眼,她看到的是更密集的僵化残尸,并且它们都在向一个方向竭尽全力的探着双臂。   那是一座距离她大概仅有数百米的参天大树。   她看不清它长什么样子。但她本能觉得那就是棵树。它的树冠仿佛连接着天地,和树干一起呈现出一个收紧腰部的圆筒外形。   好奇驱使着她穿过尸群靠近那里,她发现那棵树好像就是吸引力的发散之源。   她距离它越来越近,意识也变得越发朦胧。她想知道如果自己就这样触碰到它会发生什么,但就在这件事即将发生的那一刻,她的手腕被抓住了。   那是一个她看不清面容的灰发女人,力气很大,她尝试了两次都没能挣脱。   “我带你来这里只是为了洗掉你身上残留的病毒,可不是让你摸这玩意……”   “回去吧。”她听到对方发出叹息。   “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第213章 告别时间海(还债207)   “醒了吗。”   睁开双眼,撒迦莉雅听到熟悉的少女呼唤。   她还没有看到她,就从这声音里听出了沙哑、疲倦、悲伤以及让她无法明察的一种特殊韵味。这使得她加快了眼球转动的速度,然后她就呆愣住了。   “……艾门?”虚弱开口,她的声音同样沙哑不堪。但她此刻根本懒得顾忌这个,她在意是的是面前这位面容相似但发色不同的少女……是艾门吗?   “不是我的话,你觉得还会有谁拼到这一步也要救你?”艾门对她笑了笑,端起瓷碗轻轻搅拌,“法尼娅说你快要醒了,我就用船上食材做了肉汤……然后坐在这里,等你苏醒。”   声音变得比以前更稳重成熟,眼角的稚气也彻底褪去。那个撒迦莉雅印象中还不到20岁的金发女孩已经变成了一个更老成,拥有蓝灰色独眼的灰发少女。   甚至都可以将少女的形容换成别的。因为除了外表依然娇俏年轻,她整个人透出的气质,给别人的感觉已经彻底和这个词斩断了关系。   她的面容依然白皙娇嫩,但她那头犹如太阳光辉的灿金长发却失去了光泽。那种色泽甚至不能说“银”,只有“灰”——只有这个词才能确切形容它的意义。   “……你怎么了?”撒迦莉雅挣扎着想坐起来,“我不过是睡了一觉做了个梦,为什么你会变成这个样子?”   “解释起来比较麻烦。”艾门轻柔的将她按回枕头,“你可以靠坐起来,一边喝汤一边听我说一个故事。”   撒迦莉雅对这段旅途的记忆应该只到在遗迹里晕倒。很多事——甚至包括后来发生的“法尼娅背刺”她都不知道。所以艾门将故事的开头放在那里,首先给她介绍了金发女人和神主的关系。   撒迦莉雅目瞪口呆,她无法想象成天到晚吐槽她们的那个书呆子女人居然是神。   不过更让她震惊的还在后面。当她听完艾门在桑奎经历的那段离奇曲折、错综复杂的选择谜题后她瞪大双眼:“这么说我当时看到的灰发女人是奈克丝?是未来的你?”   艾门扬眉表示不解。她便立刻将自己梦到的场景和她一块说了。   “应该是她。”艾门点头,“当时她救完你就消失了,连同整个桑奎的四十万人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原本还抱有希望她没有死,但现在看来我们怕是再也看不到她了。”   “那棵树就是母树吗……”撒迦莉雅愣愣的道,“最后那一刻,我好像看她走了进去……她和那东西融合了,这种融合意味着消亡?”   “也许吧。”艾门放下碗,不太想讨论这个问题,“……而这头灰发也是她留给我的,我大概能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奈克丝对撒迦莉雅的帮助是决定性的,这绝非带着情感因素而刻意夸大。   首先,就像黑发少女自己感应到的那样,她被带去了起源之地……从而在一次次的崩解和诞生中洗掉了体内所有的残存病毒。   其次她连接艾门自身的生命力给撒迦莉雅,等于说是把她们二人真正意义上变成了“双子”。使她们不止是身体、血肉同根同源,就连灵魂都附带上了对方的气息。   她们彼此之间会和对方更加亲近,对任何需要的合作将默契更深。而且最关键的是撒迦莉雅彻底摆脱了病毒折磨,她再也不用担心异种母体会通过什么手段去影响她了。   现在的撒迦莉雅应该是“彻底完整”了。也就是全部血肉都聚合在一起,并且因此获得了新生。   所以艾门对奈克丝只有感激,不管她认不认可那是未来的自己,她都想能再见对方一面。   哪怕只是一面也好,她还是想跟她再说声谢谢。   但撒迦莉雅却用一种很担忧的眼神看着她,总觉得灰头发的少女看上去给她一种很老成,很暮气,很陌生的感觉。   “灰头发没什么不好。”艾门察觉到她的担忧,“我知道是金发更好看啦……但我想这是她对我的警示,让我每次照镜子都能想到她,都能因为这段经历而警醒自己。”   这种警醒在她看来比外貌重要。更何况灰发也没什么不好的,她反而觉得这种发色更能彰显自己的英气。   “而且也不是不能改。”她打了个响指,头发被裹上灿金神焰,“虽然颜色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而是会变成铂金色……但这个好歹也是金吧。”   “呵……”撒迦莉雅低垂脑袋叹了口气,“你自己能看开是最好了……”   她的担忧不止为了自身审美。更多还是为艾门担忧,怕她接受不了自己漂亮的金发变成这样。   虽然她认识的艾门并不是那种会为外貌而纠结的女孩子,但这种事情可说不好……就她个人的经历而言,性格倔强但把头发视若生命的女人并不少见。   她很沮丧,因为自己这段时间居然成了拖油瓶……不但什么忙都没帮上还导致过去的化身被约拿寄生,差一丁点害死艾门。   不过她却也不会为这种事而过度纠结。反正错就是错,纠结没意义,不如想着以后要怎样加倍弥补。   她表露出这种观点,不料被艾门冲了一顿。少女认为她身体没好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不管她的挣扎拿来洗漱工具对着她一通操作,把她按回被窝强制命令她必须睡觉。   这种被照顾的感觉也挺不赖的。   灯和房门都被关上,房间里再次变得一片昏暗。撒迦莉雅感受了一下自己虽然虚弱但自由的身体,嗅着枕头上的少女发香,带着微笑闭上眼。   就是一觉醒来哈温变得这么强势,稍微有些不太习惯……   走出卧房船舱,艾门来到甲板上,一边按着被风吹乱的灰色长发一边靠近栏杆,和金发女人站在一起。   桑奎的故事结束,她们遭遇了碧蒂斯带领的5000精兵。这其中只有三分之一是舰队成员,剩下来的都是阿兰募集的“瑟兰兵卒”。   恰逢机会,艾门索性指示他在桑奎建国。721年的历史从这一刻被导回正轨,那些刚从异种病灾中缓过气的亚门城镇突然发现——就在他们拼死抵抗外敌入侵的时候老窝居然被人端了。   然后就是一系列的讨伐和战乱。不同的族裔为了生存和土地拼尽热血。   这和721年原本要发生的剧情已经没什么不同。亚门人气数已尽,失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她恐怕不会知道自己居然睡了三年。”   看到她过来,碧蒂斯偏头对她微笑。   “所以接下来如何?回瑟兰吗?”   “嗯。”   艾门按住胸口的灰发。   “我要去把我失去的东西。”   “都拿回来。” 第一章 神恩(保底)   要说瑟兰目前最平静的地方是哪儿,新卡该尔应该有资格竞争一下。   毕竟它一不靠海,身为内陆城市不需要过分担忧异种入侵。二不靠国境线,也不用担忧悬在头顶的死亡威胁。三它本身就是座从废墟上建立起来的新城市,上面扶持还来不及,不可能会再征兵了。   好吧。其实是因为老的卡该尔在冰月叛乱的那段时期里被打死了太多人——尤其是年轻男人。维多利亚港为了防止这座百年古城就此落魄紧急抽调了一批青年劳动力去修缮残破不堪的战后城池,顺带希望他们能留在那里,去安慰安慰已经差不多走出悲伤、开始面对孤独人生的诸多寡妇。   梵茵不知道这个点子是哪个部门的哪个大臣想出来的。但他由衷希望对方能滚过来看看情况。想知道当他看到“是个长的还行的年轻男人都容易在本地女性群体中引起骚动”后是什么感想。   如果他的感想是负面的,他会好好劝他多抽点人来。如果他的感想是正面的并且拒绝他的提议,他觉得自己可能会忍不住揍他。   “库里杜里神甫~”走在路上他每隔一会都会遇到俏丽的妇人,她们对他露出暧昧的微笑并打招呼:“今晚来我家里坐坐?”   “不了。”身穿黑袍的梵茵摆手拒绝,“谢谢……我今晚有事。另外我不是什么神甫,我只是跟在卡尔神甫后学东西而已。”   “那不就是小神甫!”妇人们发出轻笑,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等卡尔神甫百年之后大家恐怕只记得你,你现在推脱有什么用?”   今天是星期天。这些妇人和他同路,都是去巷子顶里面的四神教堂做礼拜的。从之前的聊天中梵茵知道她们好像是什么“宗教差异研讨会”的,一种听上去就给人感觉嘴很厉害的奇葩组织。   所以梵茵觉得比嘴巴自己大概率说不过她们。他索性闭嘴,装模作样的从衣袋里掏出一本经文诗集,在这些妇人……或者说寡妇的笑闹中继续前行。   走了一段,教堂就到了。这座教堂在四神教鼎盛时期只能说是中规中矩,这从它的地理位置上就能看出一二。不过就类似于贵族死完了亲生儿子会想起私生野种难得的好,在大部分教堂被烧毁炸毁的新卡该尔,这座名为巴普森修道院的小院子成为西澜街孤苦人群的信仰之地只能说是众望所归,理所当然。   当然梵茵是不这么看的。在和那位卡尔神甫相处了一段时间后,他怀疑旧城骚乱时对街教堂的那把火就是神甫放的。   卡尔神甫很老了。他脸上的皱纹深的能藏豆子,秃顶白须,只有精神层面还是个男人。任何正常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都会吃惊一个八旬老人居然还能把步伐走的虎虎生风,然而实际上他今年六旬,离他们预估的数值有二十年差距。   梵茵给神甫打了声招呼。对方点点头,算是回应。两人打过照面后交错而行,各自像是都有心事。   “库里杜里。”神甫半路突然回头,“院里的香油不够了,你去找菲娜拿钱,买上一些。”   “知道了。”梵茵答应下来,“看您走的这么急,这是有大人物要来礼拜吗。”   “北郡总督的三女儿,新卡该尔的小公主。”神甫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只有男人才能理解的猥琐,“她每次做礼拜都喜欢穿的和结婚一样,我要亲自主导她的仪式。”   和结婚一样,那就是类似于白婚纱咯?   听到这个形容,梵茵扬眉。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位穿白纱长裙、整个人犹如白百合盛开的金发少女。   “这个国家现在只有两位公主,她还不算。”他提醒神甫不要得意忘形,“这番话传出去是要掉脑袋的。”   “滚滚!”老头佯装要回来踹他一脚,“说的好像你这句屁话传出去就不要掉脑袋了!”   瑟兰国过去有几个公主他不关心,但现在无疑只有一个,那就是即将继承神圣王权的莱娜公主。   至于之前被大家交口称赞的那一位……唔,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未必有资格进行评价,但在政府高压之下,卡尔神甫并不想在六十多的时候吃花生米。   两人告别,梵茵熟门熟路的绕进院子。进门时他和当司门的舒亚大叔打了声招呼,从衣袋里取出一份包好的包裹。   “你要的鱼干。”他示意他打开,“便宜的葡萄酒都卖完了,我看到有这个就买了一些。找的零钱在袋子里,你打开后自己收好。”   舒亚大叔是半个聋子。腿脚不方便,不然也不会在三十五岁的壮年时期来看大门。梵茵也不知道对方听清了没有,自认为没有在口袋里留下对方的零钱,他脚步轻快的往小楼走去。   巴普森修道院的历史很悠久。久到和老卡该尔一个岁数。流传至今基本是保留着1神甫1司门1修女的模式。一直到战乱到来,这种平衡才被打破。   有神恩之都作为外号,不用问卡该尔的人有多饥渴信仰。这里几乎每个人都会在星期天做礼拜和忏悔,在人流量陡然暴增的情况下,三个人——严格来说是两个人显然无法维持秩序。   别说维持秩序,就连维持财务都做不到。前几波冲击后修道院里凄惨的就像是遭了山贼的劫,那群疯狂的寡妇在离开时就连卡尔神甫的旧长袍都偷走了。   比起分权,卡尔神甫更热衷于独裁统治。但这件事发生过后他意识到没有力量的独裁在乱世是一种危险政体,于是修道院关门挂牌,对外宣布招募神职。   老实说这挺难的。因为大部分宗教就像社会一样重男轻女。不要求处女的修女好招,但在战乱后还残留下来的青年男人可不愿来遵守这些清规戒律。   梵茵例外。他是在发现某人的意图后主动和某人做担保,自告奋勇来查案子的。   “库里杜里!”一个年轻男人在里间喊他,“快过来快过来!这边人手又不够啦!”   “伽瑟。”梵茵脚下速度加快,“今天的人好像很多。”   “还不是那个神经病女人要来这里,搞的一大堆别区的人来凑热闹。”伽瑟拉着他一边小跑一边诉苦,“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外面等着,你赶紧来,第二厅的人已经就等你了!”   伽瑟也是个年轻男人,但长的没有梵茵帅。他的英俊是稚嫩的,不像梵茵那样经历过淬炼。梵茵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男人要来这里当读经员,一种在他看来毫无前途的职业。   来到第二厅,梵茵对走廊里的镜子整理了下仪容。大步流星的走进去,拿起经文开始主持仪式。   他的声音很有磁性,神论、故事、引经据典信手拈来,让下面坐着的几十个人听入了迷。礼拜结束后有不少人主动走上去和他攀谈,他也不怯场,大大方方的一一回应。   今天恐怕会很忙。   一边回答梵茵一边分心看向大门后面。   那里至少堆了三百个人,这个大清早是别想闲了。 第二章 麻烦(还债208)   礼拜花了修道院一个上午。结束后所有人都累的不行。   但卡尔神甫威严尚在,要他们打扫清洁完才准吃饭。   “我真想用麻袋套着神甫的脑袋揍他一顿!”清洁的时候伽瑟止不住的和梵茵抱怨,“凭什么他自己不吃饭就以为别人也不用吃?”   卡尔神甫是贝妮塔和莫瑞斯的信徒,这一脉的信徒在做礼拜的那天是不吃饭的。要等这天过去后第二天的中午才能破戒。   梵茵在心里提醒伽瑟说他上次看到神甫偷偷在里面吃熏干的牛肉。不过他太累了,宁愿把说话的力气用来拧干抹布。   清洁完过去两个小时。时间早就过了正午。年逾五十的依兰修女笑呵呵的走进门厅给他们带饭,说是大家已经先吃完了,这些是给他们特意留的。   谢过修女,梵茵和伽瑟端着盘子回房间用餐。   两个礼拜厅禁止吃口水之外的东西。这里暂且不提这是否是社会对在教堂里偷情的人大度的原因,他们只是害怕自己颤抖的手腕会把这里再次弄脏。   吃完饭,两人来到院子里坐下。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最近的趣事。   整个修道院+破教堂就他们两个读经员,驱魔员职位暂缺,牧师职位暂缺,有依兰和菲娜两位修女,再算上老卡尔和舒亚大叔,正规编制就这么些人。   至于修道院外面守着的卫兵那都是隶属于别的编制,城里派他们来混资历,得站上十年才能在个人履历上盖一份属于神职的公章。   伽瑟的父母都死了。据他说是在之前的战乱里被打死的。这种事他说的不详细也没人愿意问得仔细,毕竟正常人都有感情,会考虑到刨根问底对人的伤害。   但梵茵不一样。他在来到这里之前就做好了觉悟,要做某位少女口中“莫得感情的精英密探”。几次套话倒也掏空了伽瑟的底,知道他老爹资助逆派政府,一家人都是被绞死的。   如果不是身上挂了个混子神职,他自己也逃不了绞索。梵茵估计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不然没法解释为什么他长的这么英俊却对女人毫无兴趣。   读经员不像牧师神甫,他们是可以结婚的。结了婚继续当神职的人在卡该尔不少,这也是为什么那些寡妇会喜欢骚扰梵茵。   “她叫什么来着?”“凯茜-旺达。”“身材怎么样?”“看上去不像个18岁的普通女孩。”“……这么夸张?”“嗯,第一眼我还以为她没成年。”   躺在草坪上一边晒太阳一边聊天是发泄压力的精神良药。梵茵和伽瑟聊了一会等不到回话,转头发现他睡着了。   没有打扰他,梵茵独自离开后院。来到忏悔厅,找新入职的菲娜修女要了公钱。   “神甫要我拿的。”他对菲娜这么解释,“他说院子里没香油了,要我买点。”   “你少买点啊。”菲娜给他翻了个白眼,“神甫自己做的东西油腻死了,油太多对我们来说不是件好事……”   菲娜-伊兰斯。刚入职两周的18岁少女。性格可活泼也可文雅大方,全看场合和面对的人。   能在这个年纪当修女,她的处子身份毋庸置疑。今天她像往常一样穿着那套黑纱修女裙。饱满的山峦从胸口就开始为难衣物,导致她全身上下看上去都紧绷绷的,不得不在肩膀上披一件披风。   但这仍然挡不住少女轻笑抖动时引发的“余震”。梵茵这么多年下来也不是那种不懂肉香的木头桩子,有时候也会心猿意马。   过往他总是能很好的克制。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他突然有些口干舌燥。   菲娜发现了他的窘迫,开始调戏他。梵茵本着不和女孩争论的原则快速逃走,只留女孩年轻的身体在原地大笑。   小妖精啊!他在路上叹气。可惜菲娜的父母也都死了,否则这样的女孩大可不必来这破院子侍奉神明。   出巷,上街,讨价还价后买了香油和葱。梵茵这就准备回去院子,放下东西后再回家里练剑。   他住的地方在三条街外,离修道院较远。四神教的风俗是星期天早上做礼拜下午忏悔,而忏悔不需要读经员。他换上便服就可以走了。   回到家——藏在另一条巷口的破败棚屋。梵茵躺在床上看了会书,洗漱过后起来练剑。   和一般人练的剑不同,他的剑有更宽的剑刃。剑路呼啸中有极其凌厉的肃杀气息,若是被识货的人看到一定会双眼放光奉若珍宝。   这是一把很传统的银十字骑士双手剑。正常人想单手把持得骑在马上,梵茵却可以站在地上用一只手就操控自如。   这都是得益于某些人——尤其是某位少女的教导。否则他一个出生平凡的小老百姓,别说剑术,就是这把剑也不可能弄到。   练剑途中梵茵听到有人敲门。他把武器放好走到门口,开门发现是个有些面熟的黑衣男人。   “我们上午见过。”男人开门见山,“我叫卡罗尔-丹佛,是凯茜小姐的家仆,也可以说管家。”   “你好。”梵茵点头,“有什么事?”   “我跟踪了你。”丹佛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对他说道,“我还听到你在里面练剑。”   梵茵扬眉瞪大双眼,对他的无耻感到震惊。   “我不是故意这么干的。”丹佛从口袋里掏出皮夹,“其实是凯茜小姐对你有些兴趣……我可以给你补偿,100金币。”   他写了一张100金的支票,撕下来用手递给梵茵。以为他会老实收下,然后跟他商量怎么去见自家小姐。   结果梵茵没有收。而是用冷冽的语气对他道:“你很没礼貌。”   “……对不起。”丹佛以为他听错了,“你说什么?”   “你很没礼貌。”   梵茵重复了一遍,伸手搭上他的肩膀,用力把他摔了出去。   ————————   第五卷结束,第六卷开始。   这一卷的卷名应该已经透出了它存在的意义。希望大家看了觉得还行。   PS:这大概率是最后一卷。 第三章 逛街(保底)   下午的插曲没有太过于影响梵茵,但他知道自己平静的好日子恐怕过到头了。   他想出门吃顿好的来祭奠它,却不料在小巷口遇到了一个意外的熟人。   “梵茵?”拥有鼓鼓胸脯的修女小姐惊喜的叫住他,“我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我看到你从里面出来,你是住在猎风巷吗?”   “算是吧。”梵茵对她打量一番,在她傲人的山峦上多盯了几秒,“这里是猎街,你是过来买东西还是吃东西的?”   菲娜的打扮和他白天看到的一般无二。还是一件黑色修女裙外加短披肩和黑头巾。它的款式已经尽可能在帮穿戴者降低性感因素,但梵茵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就是能用性感去感染衣服。   他又忍不住回想起了金发少女。在脑海里隔空将艾门和面前的棕发女孩进行比较,得出的结论是差距不大,但前者的形状更完美一些。   “当然是吃东西!”菲娜先是双眼一亮,然后笑容垮了下来:“……但在那之前得先买东西,你知道的,依兰修女这段时间在教我长弓。”   从这沮丧的语气就能听出来她对这件事根本不抱希望。毕竟任何一个正常人在目睹过依兰修女发福的身形后都不太相信她会射箭。   第一时间被这么要求时菲娜还以为她听错了。当时她想象依兰修女用憨态可掬的身形抱着长弓用力拉开,被那滑稽的画面逗得想笑。   “依兰修女的弓术很厉害。”梵茵读懂了她的情绪,“不要以貌取人,她愿意教你是你的福气。”   当初在知道那胖修女会弓术的时候他同样有些不以为然。毕竟对常人来说“会”和“精通”的间隔太模糊了,没准大家只是象征恭维下依兰修女,不好意思说她技术太菜。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在一次临时举办的小型狩猎赛里依兰的长弓大发神威,一个人打到的猎物是他们总数的三倍。   即使不从道德上要求自己谦逊诚实,光是盯着每隔一个月都会有的烧烤会,梵茵也觉得自己应该在这种时候给依兰修女说点好话。   “你们的正经可真叫人害怕。”菲娜看着他大笑两声,明显把他的一本正经给当玩笑了,“好吧也许我会好好练的,但在那之前我首先得按她的要求买一张弓。”   “来。”她很自然的挽住青年胳膊,拉着他在街上奔行,“武器这方面我不太懂,你来帮我挑,挑好我请你吃猎街的烤肉!”   梵茵一开始是想拒绝的。但他摸了摸衣兜里只够他吃一碗肉面的钱,决定好好帮菲娜挑选武器。   猎街的名字已经诠释了它的基本职能。这里差不多算是野味、材料、简陋武器的杂货市场。   军用甲胄、铁皮盾、强弩这里不可能买到,但一张用来练习的猎弓还是很常见,几乎每一家店铺里都有出售。   “她有说猎弓的要求吗。”挑选了两家都不满意,梵茵意外的问菲娜。   “没有,就只是让我自己挑选。”菲娜摇头,一副“我什么都不管我就交给你了”的安逸模样。   “这么放心你?她不怕你浪费钱吗?”梵茵扬眉,一把猎弓可不便宜,中等档次的猎弓差不多够他吃100碗面了。   他捏了捏口袋里的几枚银币,觉得要是没有自己参谋,菲娜被宰的概率——以及被宰后买到废物的概率无限趋近于百分之百。   “不怕。”菲娜咧嘴,伸手在鼻尖揉了揉,“我可是继承了爸爸妈妈的全部遗产,这点小钱还是随便出的。”   梵茵心里一抽,捏硬币捏的更用力了。   “你看这张怎么样。”他从货架上取下一张中型弓,长度目测很适合菲娜,“摸摸手感,如果喜欢就付定金试拉,对了你还没有扳指……没扳指练这玩意是挺受罪。”   “这张啊……”菲娜接过长弓摸了摸,眉头一皱,“表皮太糙了,就没有光滑一点好看一点的吗?”   “表皮糙是为了增加你握弓时的摩擦力。”梵茵将他从某人那听来的名词教导给菲娜,“你现在手心是干的可能感觉不到,等你连续拉弓手心出汗,你就知道这种糙对你来说有多重要了。”   “不喜欢。”但菲娜依然坚持己见,“反正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可不想连练习的武器都不合心意。”   “你赢了。”梵茵摇头,转头去看观望的店家。那店家给他一个“我懂”的眼神,跑到另一侧取来一张样式精美的白玉短弓。   “这个不行。”结果菲娜连摸都没摸就否决了它,“你刚才说表面要糙才有摩擦力才好握,这个材质一看就是会滑手的。”   无奈,他们又试了好几家店。菲娜挑挑拣拣没有一把能入法眼,到最后梵茵不耐烦了:“我看我们在买到东西之前会先饿死……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我不知道啊?”菲娜对他眨巴眼睛,一副很懵懂很随意的表情,“我其实无所谓的,要不我们再挑挑看?”   梵茵顿时就懂了——这就和艾门曾经跟他提到过的“随便才是高标准”一样,属于最难伺候的那种情况。   所以他当即决定不能再惯着菲娜,象征性带她又挑了两家,找到一家材料店买了做弓需要的木料和兽筋,让店家给他拿袋子裹了,这就打算拎着修女小姐回去吃饭。   “你要给我做弓吗?”菲娜兴奋的像只兔子,一路上蹦蹦跳跳的,“你还会做弓?依兰修女的弓该不会就是你做的吧?”   她身材好,学兔子的同时胸口起伏像兔子拱草。梵茵和不少路人一起多看了两眼,闷声说道:“确实会一点。”   “你之前到底是干什么的?”菲娜凑到他身边一边看一边闻,“读经、做菜、剑术和见闻!现在还会做猎弓!你以前该不会是在斜岭那边当猎人吧?”   她刚到修道院没多久,但却能读出梵茵的神秘。   和伽瑟相比,梵茵的相貌并不英俊。但他的面庞——尤其是眼睛自带一种沧桑气质。这气质让她格外好奇。   “不是。”梵茵摇头,“我之前是普兹林登学徒,西山之难后去了艾莎,为艾温-塔里亚伯爵做事。”   “继续编。”菲娜嘴角撇了下来,“还普兹林登……普兹林登学徒会来卡该尔当读经员?”   “会。”梵茵对她咧嘴微笑。   “因为我已经在这里了。” 第四章 凯茜(还债209)   任务目标没什么着落,梵茵暂时也不着急。   这些年的经历让他行事风格越发稳健,但他觉得在没事做的时候有菲娜这样的可爱女孩陪在身边也没什么不好。   反正他也不是对少女有什么别样心思。每天听她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像小鹿一样蹦来跳去,再看看她胸口的两只兔子养养眼——这对他来说就足够了。   吃烤肉的时候菲娜依然在拽着他科普常识,不厌其烦的纠正他,介绍普兹林登学派和神权之间的矛盾关系。   “总而言之,包括普兹林登学派和拜伦学派在内的诸多学派——他们骨子里其实都是不信神的。”菲娜吃的满嘴流油,一边吃一边指点梵茵,“也许表面上信,但那不够虔诚!他们更多只是希望通过研究神学和信仰来获得知识力量,这种人一般被我们称为伪信徒,他们当然不可能来当神职。”   “我可以是别人派来的。”梵茵放下叉子看着她吃,“也许我身上有秘密任务,关系着整座卡该尔城——以及神权的生死。”   “哈哈哈哈!”菲娜大笑,“那我也有秘密任务!那就是监视你!防止你摧毁我们的信仰!”   两个人在这一边吃东西一边说笑,顺便还交换了各自的住址。   梵茵是猎街猎风巷12号,菲娜是猎街狂鹰巷18号,很巧,两个人的住所相距不远。   出去的时候菲娜缠着他想要去他家看看,梵茵想了想那位丹佛先生,不管她如何哀求都没答应。   回到家,脱掉满是烟熏味的麻布衣服。他接水给自己冲了把澡。然后看着镜子里那张棱角分明,眼窝深陷的男人面孔有些愣神。   外面又传来了敲门的声音。梵茵没管。过了一会敲门的声音越发急促,他才慢悠悠的打开箱子,从里面翻出一套面料考究的黑色礼服。   穿戴好礼服,又将那柄骑士长剑在后腰挂着。梵茵也不管这打扮有多不伦不类,快步来到前院打开大门。   不出意外,门口站着那位被他丢出去过的丹佛先生。这次他学乖了,除了自己之外后面还带了二十个人。   “……我都差点要命令他们破门而入了。”丹佛对大门的及时开启表示遗憾,然后意外的对梵茵一阵打量,“你知道今晚我们会来?”   “不是都传闻三小姐刁蛮任性吗。”梵茵扬眉,“我打了她的人,她能忍到晚上已经让我很意外了。”   “非议小姐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丹佛指着他点了几下,“我能看出来你很有本事,但我警告你年轻人,你的本事对旺达伯爵不值一提。”   “谢谢,这一点我想我很清楚。”梵茵礼貌的点点头,抬头张望,“马车呢?像三小姐这么尊贵的人肯定不会就派你们几个人过来接我,你们一定带了马车……是在巷口?”   丹佛眉头紧紧拧着,一方面觉得这个小混蛋简直毫无礼貌可言根本没资格在下午揍他,一方面又不得不承认他的步伐和姿势无可挑剔,简直透着一股从骨子里带出的贵气。   一个寒酸读经员怎么会有这种气质?矛盾的同时他想不明白。难道小姐还真是慧眼如炬,居然能只凭上午的一瞥就发现异常……?   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丹佛带人把梵茵“押送”上巷口的马车,一行人在马蹄车轴的动静中逐渐远去。   马车驶入修缮后的城主府——也是一座符合时代背景的小城堡。梵茵被蒙着眼睛左三圈右三圈的绕来绕去,然后遮眼布被扯掉,他差点没被房内的强光闪瞎眼睛。   视力恢复后,他对房间的第一评价就是“奢侈”。羊毛地毯水晶挂饰还有四季果盘,这种搭配对一位伯爵之女来有些华丽过头。   上午见过面的凯茜-旺达就坐在房间中央的一张大床上。她穿着一套偏保守但性质开放的白纱睡裙,没穿鞋,两只白丝小脚正对着他。   “欢迎~”这位旺达家族的小公主咧嘴对他痴笑起来,“在今天之前我可没想过请一个读经员有这么麻烦。”   他们并非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在那张大床边上还有好几个穿着清凉的小女仆。凯茜说话的同时她们分别负责给她扇扇子+喂食葡萄……简直是骄奢淫逸到骨子里了。   “我们应该只是见过一面而已吧。”梵茵克制去看少女脚丫的欲望,偏开视线,“小姐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他在心里腹诽对方胸脯之平,都不好意思拿菲娜当例子和她对比。   但她的脚型倒是挺好看的。   当然,还是不如那个人好看。   “回来后我调查过你。”凯西跳下床,晃荡着睡裙小腿走到他边上,“梵茵-库里杜里,曾经的普兹林登低年级学徒,西山之难后离开王都出海失踪,时隔数年才回到内陆……”   “我主要好奇两个地方。”她绕着自己的棕黄头发,看向他的眸子闪烁着炫目神采,“第一是在失踪的那几年内都遭遇了什么,第二是你为什么会来卡该尔当神职人员。”   “我遭遇了海盗。”梵茵面无表情的和她对视,“我干掉他们一些人,被他们捉住,卖到艾莎的矿场上吃了几年苦,然后趁那边战乱逃了回来,一门心思想研究神学。”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胸膛上传来一股推力,梵茵躺倒,被少女骑坐着压在地上。还没等他抒发惊异就感到两只小手在解他的扣子,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他的白衬衫给扒拉开了。   “……可信度,还挺高的?”凯茜眯眼,套着白丝的小手在他胸膛上轻柔抚摸,“这些鞭痕可不会说谎,看来那几年你是挺苦的。”   “小姐。”小女仆们站在边上瑟瑟发抖,“要是被老爷和大小姐知道您这样,我们可能会没命的……”   “啰唆!”凯茜猛然回头呵斥,“他们有意见?那就让他们直接找我!我已经算是心理成年了!不想有人再对我指手画脚!”   她个子不高,发起火来倒是很有威势。几只女仆被吓的一颤,抖动的幅度更剧烈了。   梵茵眉头跳了一下,这个躺倒的角度正好能让她看到床底下摆的几只箱子——以及箱子里那些看上去非常可疑的奇怪刑具。   他开始担忧这女孩的特殊性癖了。   “找你来其实只是做个备选。”   像是看懂了他的紧张情绪,凯茜笑了笑,从他身上起来,坐回床沿。   “我需要你和我的人组成一队,参加后天举办的贵族秋猎。” 第五章 达成共识(保底)   时间进入秋季,城郊密林里的野兽们开始为冬天留膘。穷讲究的贵族认为此时的野兽肉质最好,认为它们因活动增加而肉质紧密,又因大量进食、运动的生活而脂肪均匀。   这些知识梵茵不曾听闻过。这都是凯茜告诉他的。棕黄毛的小小少女要求他代表自己——而非旺达家族在这场秋猎中夺得冠军。然后她会根据他的表现决定要不要派给他更好的任务。   听上去很傲慢,大部分的正常人恐怕都对这种突然示好敬谢不敏。毕竟按照身份来说二者的差距有些过大,他们会怀疑凯茜只是想找一个替死的玩具来玩弄取乐。   “好。”但梵茵却在考虑了一会后选择答应,“我需要你提供对手的情报讯息,包括他们的身份、能力、家世背景……我所有的装备也由你负责。”   “……这是理所当然的。”凯茜愣了下,似乎吃惊于他的干脆,“……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会选中你吗?”   “早上见面的时候你一直在看我的手。”梵茵轻笑一声,“我的虎口和指根有一层茧,你怀疑我的身份所以去找了卡尔神甫,然后派你的管家来跟踪我。”   “确实是这样。”凯茜点头,“我有一个讨厌的姐姐……我之前的下属大部分都去巴结她了。短期内我很尴尬的无人可用,不然我也不会找你帮忙……”   “你可能不理解你下午丢出去的人有多厉害。”她露出微笑,“丹佛可是差一点就能跨入高阶的‘战士’。他的反应力和身手是我身边之最,你能揍到他其实已说明了你很有本事。”   “是吗。”梵茵回想起当时的场面,没感觉丹佛哪里厉害。   他就只是普通的按住他,凭空一甩砸到墙上,叫他像画作一样滑落下来,浑身骨头软的像泥。   “总之你答应帮忙就好。”看到他还是这副平淡态度,凯茜开始不耐烦了,她挥了挥手让下仆送客,“明天我会派人把装备和情报讯息交托给你,你最好给卡尔神甫请一周假。”   被马车送回猎风巷口,梵茵一翻身跳到平地站稳。   “年轻人。”和他同乘的丹佛管家探出头来,“送你来之前我可真没想到今晚的发展是这个样子。”   “不然呢。”梵茵对他咧嘴微笑,“‘库里杜里宁死不从被一顿暴打打入死牢然后伪造证据说我试图潜入寝宫猥亵三小姐’……你看上去似乎对没用上这些借口在感到失望。”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丹佛的笑容里夹杂着尴尬,“我是指小姐过去从来没有在一个人身上下这么重的注……你知道如果你输了她会怎么样吗?”   “不知道。”梵茵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人真是脑子有病。他又不会读心术的,他自己不说他怎么可能提前知道。   “在谈这个问题之前我们先来聊聊新卡该尔。”丹佛决定长话短说,“你知道卡该尔现在的政体是怎样的吗。”   “排斥神权。”梵茵不假思索的回答,“表面上看这座城市正在修缮倒塌的教堂修道院,实际上权力重心彻彻底底被军方把持,四神教的派系声音式微。”   “你是听卡尔神甫说的吧。”丹佛点头,“那你觉得他们会甘心吗。”   “凯茜有跟你说过你很啰唆吗?”梵茵一脸不耐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卖关子这么卖的,刚才在车上你怎么不提!”   “……凯茜的姐姐阿苏塞娜-旺达偏向于教权。”丹佛黑着脸精炼词句,“但她的目的绝不是让四神教更好,这一点我希望你能看清楚些。”   也不知道是不是报复。这中年老头留下这么句没头没脑的话后就开溜了。他可能是希望梵茵因此而辗转反侧等待明天送来的详细情报,但他不知道梵茵今晚睡的很香。   大清早起床,棕发青年伸了个懒腰。他迷迷糊糊的走到盥洗室撒了泡尿,要洗漱时才发现自己的杯子上满是鸟屎。   无语的把杯子洗了一遍,梵茵开始满房间的到处翻找。根据翅膀扑腾的声音和微弱但却兴奋十足的鸣叫声揪出了一只小猫头鹰。   和以前一样,猫头鹰脚上有传书纸筒。梵茵将纸筒拆下来摊开阅读,没注意猫头鹰又飞进了厨房。   等他大致看完这张信笺——并想好回复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事情不妙。风风火火的赶去厨房,看到那傻鸟正双翅卡在玻璃罐口,两只小短腿在下面拼命扑腾。   “我至今不是很懂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叹气将它揪出来,梵茵顺手找来藤条,暂时将这巴掌大的蠢鸟一圈圈的捆了起来。   “叽!”猫头鹰愤怒的瞪着他,一有机会就对他手背猛啄。   “老实点。”梵茵敲敲它的脑门,“过一会就放你出去。”   他回到桌前开始回信,等回信写好,他把纸条折起来塞进纸筒。松开小猫头鹰给它装上,把它从栅栏窗口里撵了出去。   然后他恰巧又听到了敲门的声音。大概是昨天约好的东西送过来了。   本以为又是类似收信的工作。却没想到打开大门是一个柜子。几名搬工吭哧吭哧的将柜子抬进他的前院。拍了拍手就跑光了。   梵茵打开柜子,发现里面满满当当全是文件。最早的年代记述要从四十年前起,让他看的头脑胀大,感觉自己的悠闲日子是真结束了。   除了这些文件资料,快到中午的时候他的装备也都送来了。它们都装在一口大箱子里,分为一套精制皮甲、一面小圆盾、一把手弩、一壶箭、一套对剑和一小瓶黑色汁液。   打开瓶盖闻了闻,梵茵闻到一股恶臭。他拿了个陶杯倒满水并稀释一滴黑汁混在里面,发现它能迅速使大部分接触它的昆虫蹬腿死亡。   默默将瓶子拧紧,和那些装备一起妥善收好。梵茵关上大院前门,搬来凳子靠在院子里翻阅文件。   文件内容杂乱不堪,需要他自己动脑整理。他蹲在院子里苦思冥想一个白天,感觉那位性癖奇特的小姑娘压根就是把她没整理的文件柜给丢了过来。   “几十年前的就不看了。”时间紧急,梵茵强迫自己做出取舍,“暂时不看,先看最近这些年的脉络发展。”   卡该尔城在两年前是叛军的首都。四神教的“旧约”教徒负偶顽抗,导致军方不得不炸了大半座城才攻下这里。那天所有的旧教旧约势力被连根拔起,只有旺达这位帝国伯爵——同时也是帝国将军的男人独揽大权。在王都授意下开始对整个神权郡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   类似于军阀,但比军阀要听话的多。 第六章 马屁精(还债210)   旺达伯爵一共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前三者都死于战乱,只有二女儿阿苏塞娜和小女儿凯茜活了下来。   亲人的死或许使得她们产生了不同的触动。凯茜无疑对旧教徒恨之入骨,而阿苏塞娜却总想着将新旧教派重新统一。   有意思。看到这里梵茵露出一丝微笑。他来到卡该尔也就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没人引导,他今天才知道那位“鲜红圣女”是因为家庭原因才想重新统合教派。   不过这些东西记述的都很模糊。有被撕页、涂改、删减的痕迹。梵茵想象了一下凯茜连吃葡萄都要佣人喂,觉得这种事一定是丹佛干的。   看完文件,梵茵理清脉络,大概知道了自己有哪些竞争对手。他用心记下他们的画像和名字,一边蠕动嘴唇一边摸着那只小液体瓶子。   柜子的抽屉里还有封信,署名是凯茜,但字迹一看就是出自男性。这种苍劲有力且不缺油滑的连体花书再次让他想起丹佛,有些好奇的打开查看。   [我听丹佛说你不喜欢在废话上浪费时间,所以梵茵先生,这封信我们长话短说……]   梵茵吭哧笑了出来,脑补少女摇头晃脑的在床上念句子,丹佛则忍着憋屈在边上写信。   [随着异种侵略频率的缩减,以及西南方向敌军的撤退,瑟兰现在已经不再是战争时期了。]他默默读信,[所以维多利亚港不可能允许一个新军阀、一个新势力在神权郡坐大,势必会派遣分权者来制约我们。而在看完文件资料后你应该知道目前最有可能对我父亲产生威胁的分别是来自北方的爱芬男爵和王都直属特派员维斯帕男爵。]   “还有你姐姐。”梵茵把信翻到反面,眉头一扬,看到那写着:[没错,还有我那愚蠢的姐姐。]   [阿苏塞娜用她俗不可耐的美色伎俩拐走了我大部分的实力追随者。她的人,爱芬男爵的人,维斯帕男爵的人,你接下来一共要面对这三方势力。]   [秋猎是组队,人数只要不超过20就没有限制。规则是在日落之前计算打到的兽肉重量,肉种价值也会影响评分机制。]   “然后积分最高的人获得冠军……”梵茵砸吧嘴,这和普兹林登的学会竞赛不是差不多嘛。   [你务必要好好配合你的队友——明早你过来的时候能看到他们——因为这关系着我们将来的命运,关系着我们能否抓住机会和王都通话,直接联系上那位尊贵的殿下。]   尊贵的殿下?看到这里梵茵突然很好奇。他知道这里肯定不是说的艾门,那么这些人在秋猎上费尽心思……难不成是想讨好莱娜?   当然,他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些贵族会把区区一场秋猎看那么重。他看不出来秋猎和莱娜有什么关系。   若是让他自己想的,想到明天早上也是没头绪的。不过所幸修女小姐今天光临了他的寒舍,明白他的困惑后一打响指就给了解答。   “很简单。”随着啪的一声轻响,菲娜抬手一撩秀发,“卡该尔的两大特产,秋猎蜜肉和白狐皮,他们很显然是想用这个机会去勾搭王室的人。”   梵茵顿时恍然大悟——他一门心思都放在任务上,居然忽略了这种生活中的常识问题。   秋猎蜜肉就是养膘准备过冬的野山猪肉。确实这时的野山猪格外好吃,因为大量进食和运动它们的肉脂都混在一起,只要取最精华的后腿肉和里脊肉用少量蜂蜜和调料腌制,不出一周就能得到一份香味浓郁、甚至可以直接生吃的秋猎蜜肉。   白狐皮就没什么门道了。这玩意其实就是因为斜岭山川的一条“尾巴”落在城郊,山上下来的白狐狸还没来得及吃好回去。趁这段时间猎了扒皮,制作成完美的胚子拿去上贡。   四方势力都是马屁精啊!明悟过后是更大的明悟。梵茵顿时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会如此重视这场秋猎。   表面上看是切磋底下人的狩猎技艺。实际上却是争取拍王室马屁的机会。这种潜规则无论放在什么地方都常见,倒是自己在艾莎待的太久,把某人的习惯给当常例了。   他在那沉思,菲娜却是猛然意识到情况不对。她毛毛躁躁的围着他问他是否要去参加秋猎,得到肯定回答后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   “我是被凯茜-旺达邀请去的。”梵茵当然不可能答应,“我好歹会舞大剑,你会什么?这不可能的。”   “我会射箭啊!”菲娜摆出一个弯弓的架势,“也许我的狩猎天赋还要超过你们?你不让我试试怎么知道?”   当然知道……梵茵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她的胸脯,犹豫要不要将从金发少女那听来的关于“亚马逊女人是如何射箭”的故事讲给她听。   最终菲娜还是没有说服梵茵,不过作为补偿,梵茵大半个下午的时间都用来帮她做弓,外加教导她的射箭姿势了。   “我操心了一整天,你告诉我你在陪修女玩乐?”   丹佛黄昏进门时被眼前的景象给气笑了——小院摆着两椅一桌,地上散着一堆工具和碎木料,青年正在手把手的教少女拉弓,远远看去好不香艳。   “我是读经员嘛。”梵茵自暴自弃的往椅子上一靠,笑嘻嘻的,“读经员和修女在一起聊天说笑有什么问题?我们这是在探讨神学。”   “狗屁的神学!”丹佛想把他揪过来暴打一顿,但就像大部分人会在冲动的瞬间被现实打击,他很快想起来自己根本打不过他。   “你准备的怎么样了。”他将信将疑的看着梵茵,“那套装备可还满意?”   他自己的力量是什么水平他很清楚。不客气的说如果给他配上枪,他暗杀中阶法师就跟杀鸡一样。   而昨天……即使算正面交手自己吃亏,但力量和技巧的差距也太大了。   也许这家伙真的能行?丹佛忍不住生起一丝希望,凯茜看人很少看错,说不定这家伙还真能办到……   “还行吧。”梵茵一边敷衍他一边安抚脸红的菲娜,“这个人脑子有问题,你不用当真……哎?那瓶毒液你们是从哪弄的?”   “他走了。”菲娜陪他一起目送男人扭头就走,“你在背后说他坏话,他听见了。”   “我从来不在背后说人坏话。”梵茵纠正她,“我明明是当面说的。”   还没出门的丹佛顿时趔阻,在门槛上被绊了一下。   然后他几乎是用跑的远离了大门,因为他害怕不这么做自己会忍不住会掏出枪对他来上一发。 第七章 争风(保底)   委托菲娜明天给卡尔神甫请个假,梵茵检查了一下装备箱子就早早睡了。   第二天天刚亮他就准时醒来。洗漱后穿上衣服,在衣服外套上那身精制皮甲。然后他挂好手弩、腰包、对剑和长剑,把皮甲配套的帽子也一起戴上。   看上去还挺像那么回事。他在镜子前对照一番,发现自己这两年体型增长的非常快,换上猎人装没有任何违和。   “我终于明白那些寡妇为什么老招惹我了。”拉低帽檐摆了个姿势,梵茵嘴角翘了起来,“确实不能怪她们,这得怪我……”   “咕咕咕!”帽子上传来撞击和翅膀扑腾的声音,通过镜子,梵茵看到是那只小猫头鹰落在上面。   “草!”而且他还清楚的看到它在他帅气无比的新帽子上屙了坨屎。   “你一定是维多利亚派来考验我的忍耐力的。”他咬牙切齿的将不断啄他的小猫头鹰再次五花大绑,拿下纸筒,开始读今天交接的命令。   他读的速度很快,一分钟内看完并做完思考,坐在桌前又写了封回信。   和信函里的内容一样,他用了一种特殊密码——又不一样,这密码是他自己编的。   “……赶快滚。”绑好纸筒,他郁闷的看向小猫头鹰,“感谢维多利亚,我们下一次见面得是很久后了!”   这种联络方式在自己还未曾暴露——或者说引起那些人注意的时候还没什么。但是现在,他们显然会很在意每天都要来他家做客的这只蠢鸟。因此不出意外这将是短期内的最后一次联络。   “咕咕!”小猫头鹰完全没听他在说什么,它在桌子上蹦了几下,跳到他的盘子边上开始啄食面包碎屑。   梵茵不管它了。因为他已经听到了敲门的声音。打开大门果不其然是丹佛总管,这次他后面没有跟班,刚见面就点头示意他跟着出去。   “看起来你准备的挺好。”马车上,丹佛很满意梵茵的穿戴和精气神,就是有一点他比较奇怪,“……你怎么不把帽子戴上?”   “我一会再戴。”梵茵把帽子抓在手里,顶上那一面对着自己。他盯着那坨白色痕迹在心里折磨某只蠢鸟,盼望着这一切能早点结束。   该交代的东西都交代了,丹佛跟他没什么说的。两人乘车到旺达城堡,见到凯茜后被带去和梵茵的队友见面。   总共12个人的冒险者小队。队长叫本特。整支队伍没有任何一位“高阶战士”也没有任何施法职业,让梵茵评价的话……他觉得他们从各方面看都挺平庸的。   “很高兴认识你,库里杜里先生。”本特是个壮硕大汉,见到梵茵后很热情的打了个招呼,“我听小姐说你的双手剑术颇为不俗,等这场秋猎结束我想跟你切磋一下。”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叫我梵茵就好。”梵茵点头,看到他背上有一把比自己的剑刃还宽一杯的骑士长剑,又看向凯茜,发现她对自己眨了眨眼。   他的资料凯茜调查的非常快,他不知道这是否有借用属于旺达伯爵的情报力量。她很清楚自己除了会舞剑射箭外至少还是个初阶掌控者,但她却没有对本特小队告知这一点。   这是一种“态度”,对他来说非常重要。梵茵心领神会的也对那边眨了眨眼,开始热情的和小队成员不断交流。   “他适应的很快。”丹佛站在凯茜身边,“这个年轻人思维很活。”   “你知道他当初在普兹林登时是谁的跟班吗。”凯茜这时倒是不笑了,她眯起眼,轻轻吐出一个让丹佛变色的名字:“艾门-哈温。”   “……是她?”丹佛眉头先是紧皱,脸上闪过一抹惊惧,随后释然道:“我大概明白您这么做是想干什么了。”   “我借用了父亲的力量。那人说他的资料非常难查。虽然知道梵茵-库里杜里和艾门-哈温关系的人在上面并不少,但他们都很有默契的在刻意隐瞒这类消息。”   “时间差是把,暂时只有我们知道他的底细。”丹佛点头,“您觉得他们为什么隐瞒?是刻意淡化她的痕迹?她都失踪这么久了,他们居然还在恐惧?”   “做了亏心事,恐惧是理所当然的。”凯茜哼了一声,“别看现在那两位在王都斗的风生水起,只要她回来,所有的一切都得重来。”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确实这两年基层人民已经在蛊惑和宣传下相信了她是个卖国叛徒,可你想想她是谁,你觉得这种麻烦能挡得住她……?”   “您做您想做的就好。”丹佛打算闭嘴了,“不管那是什么,我都会帮你。”   去城郊猎场的路上,梵茵骑着马,偶尔朝马车那边投注视线。   旺达伯爵这一脉在传统上和艾莉亚王妃比较亲,在过去算是她的亲信。因此他们在当时的格局里不遗余力的支持艾门,认为她可以作为王妃和王权的继承者登上宝座。   但之后发生的事出人预料。西山的毁灭、王储失踪……他们前期筹划的所有路线在一朝尽毁。否则这一脉人不至于被留在神权郡收拾烂摊子——远离王都本身就是疏远的讯号。   传闻旺达伯爵的健康状况在这两年里每况愈下,所以才会将大部分事务交给他最亲的凯茜打理。这么看那小女孩对王室……对艾门绝对是有怨言的,并非她表现出的轻风云淡。   猎场在城郊平原上。比梵茵想象的“牧场”更加奢华。眼前场景完全可以说是座高档小镇,他猜测这里的房间条件都是最顶级的。   作为帮手他很有自觉。一路跟着凯茜充当跟班,被她带着见了不少在本地小有名气的贵族。这里面也包括她警惕的爱芬男爵、维斯帕男爵和她的姐姐。   爱芬男爵是个大胡子男人,有着北方贵族特有的粗犷。维斯帕男爵是个上年纪的贵妇,是个寡妇。最令梵茵印象深刻的还是阿苏塞娜——尽管他在见过凯茜后已经对某些事有心理准备,但真正见面后他还是认不住被这个女人惊艳了一回。   一头火红长发配一袭大红礼裙。走来的女子仿佛就是秋天的精灵。梵茵惊艳后注意到她的跟班数量在所有人里是最多的,她派出的队伍肯定会是20满编。   “你叫梵茵?”和妹妹针锋相对的叙完旧,阿苏塞娜款款来到青年身前,“真是奇怪,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   “我想那是因为它首个发音和我名字的末尾音很像。”一个男人横插过来,带着桀骜朝梵茵伸手。   “认识一下?”挑起的眉毛挑衅味十足,“我是蒂凡子爵,你接下来的秋猎对手。” 第八章 峥嵘(还债211)   蒂凡子爵的解释在任何明眼人看来都算侮辱——说对方的“头”是自己的“尾”,这是赤裸裸的鄙视和压制。   于是不少人都将交谈放低或是停止,打算看看凯西召的人会如何应对。   梵茵没有和蒂凡握手。他做了一件凯西一直以来都很想做但不敢做的事:一脚将面前的男人给踹翻了。   踹翻了还不够,他就像个街头流氓一样对倒地的敌人穷追不舍,扑上去骑在可怜的子爵身上,一拳一拳对着他那张俊脸猛揍。   子爵的惨叫将众人惊醒。立刻有人手忙脚乱的将两人拉开,把蒂凡子爵从青年的铁拳下救了出去。   然而这时他已经是鼻青脸肿,不是熟悉的人根本不可能再认出来。   阿苏塞娜身后的跟班像受了天大侮辱般围了过来。一个个双眼血红的瞪向梵茵,就等她一声令下出手报复。   竞争者被揍他们心里挺开心的,但毕竟他们是有教养的文明人,不能学对方那副粗俗的样子直接动手。   “都退下吧。”看到这些人犹犹豫豫的样子再看看妹妹眼里冒出的光,阿苏塞娜叹息一声,挥手将这些人“拨弄”回去,“秋猎在即,不要因小事毁了心情。”   蒂凡子爵本来就被揍的说话漏风,无法表达内心的悲愤。这时听到爱慕的女人居然如此概括自己受辱,顿时急火攻心陷入昏迷,被仆从掏出嗅盐来唤醒了两次。   阿苏塞娜是个很会调节气氛的女人。其他人看得出来她不想过度追究这件事,在凯茜表明自己会惩罚梵茵后就算揭过。   但同样的——任何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敷衍。他们不由对那位不戴帽子的年轻人多看了两眼,对他的胆大包天和运气都报以或多或少的感慨惊叹。   有勇气这么干的愣头青很少吗?当然不。过往秋猎发生的冲突也不在少数,但能像他这样逃过当场追究的——尤其殴打对象还是子爵的,那是一个没有,足以说明他的运气。   当然也有人不这么看。梵茵就注意到本特小队的人有些疏远自己,他们似乎是害怕报复,想要和这边撇清关系。   “你干的不错!”散场后凯茜笑嘻嘻的靠了过来,“那个蒂凡在我最讨厌名单排行榜上能排第三,我早就想这么收拾他了!”   “那你为什么不这么干呢。”梵茵好奇了,“我揍他还要担心报复,你揍他他不敢报复你吧?”   “那不一样。”小小少女愣了一下,犹豫着道:“我……我是淑女嘛~淑女当然要表现的温文尔雅,怎么能……怎么能跨坐在男人身上揍他的脸呢!”   “是吗。”梵茵扬眉,一点也不觉得他第一次见到凯茜时她的作态哪里淑女。   “别管这个了!”凯茜红着脸,扯他去找自己的驻地,“我们的地盘在那边!先过去!吃完早餐再来集合!”   丹佛总管忧心忡忡的看了看少女和青年紧挨的手,犹豫了下还是没说什么。一行人进入旁边的小楼,分派房间后就算暂住了下来。   享用完分量不多但非常丰盛的早餐,梵茵和本特小队一起来到小镇大门口排队集合。这时他发现其他人都戴了帽子,踌躇半天,把自己的帽子也戴上了。   不少人一直在关注他的举动,看到他终于戴帽子忍不住朝那顶帽子多看了几眼。他们立刻发现那上面有一坨很可疑的白色痕迹,看上去似乎……不,就是鸟屎。   “他到底在搞什么呀……!”   木头搭成的台子上,凯茜在一片低笑声中捂住小脸,“简直就是……丢死人了!!”   “你新招的独行侠很有意思。”   阿苏塞娜凑到她身边,“等秋猎结束后介意把他借给我吗?”   “不,你想都别想!”   凯茜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离我远点!你身上的香水味真是恶心!”   “秋猎的规则想必你们已很清楚了。”一个教官模样的老猎人在队伍跟前巡视走过,“一共七天,狩猎目标是野山猪和斜岭白狐……数量越多分越高,狐皮越完整分越高。击杀危险性较高的魔能生物可以加分,我在这给你们再复述一遍。”   他是为数不多对自己的帽子无动于衷的人。梵茵听的很认真,一边听一边计算自己待会要走的行进路线。   没错,他不打算和本特的人一起行动。就像对方将他看做“内部竞争对手”和“火药堆”一样,他其实也不怎么待见他们。   新卡该尔的权贵不多,这次秋猎一共有八支小队。分部到广袤的山林中可能好几天都不会碰上,唯一比较麻烦的是他一个人不方便驼送猎物。   那就以这些人的活动范围为基础在周边捕猎,到时候把猎物让他们带着好了。   他看了看本特,心里默默将对方比作驮马。毫无已经被孤立的自觉,那份来自蒂凡子爵的恶毒注视更是被他忽略掉了。   狩猎准则很麻烦,里面格外要求了不准残杀人类同胞。所有人都听的心不在焉,他们知道这属于废话。   早在卡该尔卷入战火之前秋猎就是传统活动,它举办过很多次,没有哪次是不死人的。   贡品的价值在于“独一份”。因此山林的狩猎一直被本地贵族严格把控。   除非秋猎,任何时间段都不允许任何人带回贡品猎物。所以这算是半公开的争斗机会,下黑手的例子不要太多。   规则是说的不许杀人没错。但先不论他们有没有必要遵守规则,就算守,想弄死一个人的方法还是很多。   不少视线都盯着梵茵,他们知道他已经被蒂凡子爵给盯上了,这七天里不说没好果子吃,能不能活下来都是未知。   “还愣着干什么?”老猎人已经说完规则,“滚吧!祝你们都能残废着回来!”   大门打开,八支猎团分散流出。梵茵若即若离的跟在“自己人”身边,看到蒂凡子爵率领的队伍正在朝这边靠近。   “对不起,梵茵。”本特歉意对他摇头,“我不能让我的人消耗在这种无谓争斗上。”   “我理解。”梵茵笑笑没有说话,马头调转三十度,往另一个方向自己走了。   “跟上去!”   蒂凡子爵号令队伍,浮肿的面庞上满是阴冷。   “想出风头……我会让你的名字出现在死亡名单上,一口气出个够!”   ————————   收尾的剧情,麻烦一点。   艾门很快就会出现,看我挟艾门以令推荐。 第九章 魔物(保底)   他完蛋了。   不少队伍都看到了梵茵的选择。纷纷觉得他是找死。   他们都能看出来他和他的队友有那么一些小小的……矛盾。但现在是顾及矛盾和面子的时候吗?他就应该没脸没皮的贴在大部队边上,或者至少找一支队伍做挡箭牌。   哪怕这里并没有人愿意为了一张陌生面孔得罪蒂凡子爵,但只要他们能看到他,蒂凡子爵至少不敢痛下杀手。   “他死定了。”这些人在马背上笑着交谈,目送梵茵一个人带着一支队伍在密林消失,“搞不好活不到今天日落。”   “绕开那里,从别处走吧。”他们也纷纷用行动表明了不会刻意凑上去看热闹,“蒂凡正是疯狂的时候,跟上去反倒可能被他迁怒。”   “小姐。”远处的小镇,丹佛管家很是担心的叫了凯茜一声。他看上去紧张极了,因为他也觉得那年轻人就是找死。   蒂凡子爵的队伍是一支杂牌军,里面混了不少中阶强者。他们都是冲着阿苏塞娜的美貌和高额佣金才加入的,梵茵再厉害也不可能做到一打二十。   “这家伙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凯茜也很紧张,但表面上看她依然平静,“我相信他,至少他可以活着回来。”   不知不觉将秋猎目标从冠军降低到基础值,凯茜自己都没发现,这是现实压力带来的影响。   而梵茵此刻正带着身后队伍在密林中兜圈子。他看上去比任何人都熟悉地形,因为他手里有一张详细测绘过的密林地形图。   “那些混蛋终归还是有点用的。”一边看地图他一边吐槽,驾驭马匹趟过溪流,发现眼前出现了一节断崖。   大地开裂,溪流的水从中渗下去变成小河。断崖对面是结构类似的另一节断崖,一根枯木桥将它们相连,这意思无疑是让他踩着过去。   梵茵看了看桥又看了看马。没犹豫,拔出对剑中的一把刺入马匹脖颈,一拉一扭,顿时叫马匹哀鸣一声侧着倒地。   马过不去,但他不想把这匹马留给蒂凡。杀掉之后取了最精华的几十公斤马肉用兜布包了。青年就这样带着负重过了桥,然后有些吃力的将整节枯木踹了下去。   他知道这不可能彻底拦住蒂凡。但可以给他争取时间。等这些人找到别的独木桥或者砍掉一棵树重做桥梁,他可能都已经跑出老远,开始做他的狩猎工作了。   蒂凡子爵的队伍在数分钟后赶到了这里。他看了看倒在这边的马匹尸体又看了看两边断崖上的某些痕迹,阴沉说道:“……他弄塌了桥。”   “两人一组为一个小队朝两边探索,有发现就发讯号。”他发号施令起来,“其他人原地休息。乔,你去砍树。”   队里的人纷纷行动起来,两支小组先后出发,开始顺着河流边缘不断探索。   “蒂凡也太小题大做了。”往北的队伍里,有个人可能是并不乐意干这种活计,“凭他和他老子的势力,等秋猎结束后找他算账也是轻而易举,这种时候劳师动众的,他就是为了自己的面子。”   “嗯。”他的同伴点点头,“他脑子有问题,我也觉得。”   发言得到赞许让第一个人很高兴,但还没等他做出回复,冰凉触感和尖锐刺痛就从后腰扎了进来,叫他一切表情都凝在脸上,张嘴瞪眼说不出话。   “嚓!”抽出短剑,他的同伴,一个面色阴沉的黑发男人将他的尸体踹到河里,清理了一下草地上的血,整个人的面孔开始变化。   他换了张脸,整个人变得和死者一模一样——正巧他们穿的都是统一发放的制式皮甲,这正方便了他进行暗杀和伪装。   “一群小屁孩。”变脸人看向蒂凡的方向发出狞笑,摇摇头,以惊人的敏捷直接从断崖这头跳到了那头。   他嗅了嗅空气,认定一个方面开始狂奔。似乎本身就是带任务来的,秋猎不过是他靠近的手段。   蒂凡子爵等了两个小时,就在他快不耐烦的时候,往南的小组传来讯息,他们在更远点的位置发现了一座藤条吊桥。   他立刻命令下属放弃快要砍倒的大树,带着这些人收拾东西往那边赶。不少人因此都用怨恨的表情瞪着他,但也没反驳,因为吊桥的话他们至少还能骑马。   “南森他们呢。”到地方后他才想起来还有两个人没有归队,“他们怎么走了那么久还没动静?”   “不会是遇到什么危险野兽了吧。”有人说笑式的提出可能,“两年前的西山灾劫据说放出了不少被圈养的魔能生物,其中有不少都很危险,也许有一只逃到了这。”   这说话看起来胡闹了一点,但也不是没有道理。其他人当然知道那些怪物不可能长途跋涉这么远,但两年时间,它们开枝散叶新添加的家族成员却是会远离族群,不断扩散活动范围。   斜岭西南的星语森林已经成了魔能生物繁殖的天堂,这里和星语森林严格来说也就隔着一道山川,他的猜测并不完全是在编造。   “……过去之后先扎营吧。”蒂凡敏锐的发现人心浮动,不由哼了一声,决定让队伍缓缓情绪,“之前干活的人换去休息,休息好的再组一队人去那边查看。”   他的胆量其实也不怎么大。一听说也许有魔能生物,而且可能还是很危险的那种,他顿时就不再将杀死梵茵当做第一目标——这第一目标永远是保命。   等他派去的人在河流底下找到那个叫南森的人的尸体的时候,天色已经不知不觉变的昏黄。梵茵此时已经找到了一处被灌木丛和针刺树枝包裹的草地,他把内部清空打通头顶,掀掉草皮生了堆火。   目前的进度勉强算是深入密林,但打猎估计是来不及了。他用短剑将马肉切成一条条的,找来树枝将这些鲜肉串好放在火旁烘烤。   马肉不像猪肉有较多脂肪,精华部分几乎全是瘦肉。这种肉有些人爱吃,但梵茵还是更喜欢肉食能够带点油脂。   烤好后他用带的盐瓶处理了一下,并没有急着吃,而是将肉取下来放好,继续切肉继续炙烤。   等所有的肉都处理完,天色彻底发黑的时候,他才舒了口气开始吃饭,凑合干掉了几根肉条。   沾染血腥味的兜布被他直接烧掉,这样一来他身上就没什么东西再有血味,那些对鲜血比较敏感的东西不至于会摸上门来。   “蒂凡应该也扎营了。”   饭后,他靠在烧热的泥土坑里,思考着追杀他的人在干什么。   就在这时,一条黑影静悄悄的摸进灌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这边扑来。 第十章 暗风侵袭(还债212)   梵茵神经瞬间紧绷,他顾不上再隐藏实力,伸手就点燃了一簇橙红火苗。   五阶巅峰——这是他目前的魔能等级。看上去是低了点只有某个“怪物”两年前的水平,但这才是正常人,而且他的战斗魔能自己评估已经能过六级。   这倒不完全是他自己摸索的结果,还有艾门——这个战斗风格和他相似的人在前面提示。毕竟他们都是用火用剑的,有些小花招借鉴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这时的梵茵如临大敌,脑海里满是对遇到袭击的不可思议。他自认为自己的行踪已经很隐秘了,对于会被摸上来偷袭这一点感到十分意外。   火光亮起,将附近地面照了个真切。他看到黑暗中有一只亮晶晶的眸子在闪闪发光,随着对方的轮廓逐渐浮现,他辨认出这应该是一只大型山狐。   卡该尔边上的密林靠近斜岭,春夏季节有一部分雪水会在融化后途经这里。那有水源自然会孕育更加丰富的生态圈,这种山狐在林中很常见,一直以来都被猎人们深恶痛绝。   一方面是因为这种野兽很狡猾,即使杀到了肉也不好吃。另一方面……这种山狐会和纯种毛色的白狐交配,这无疑会破坏这片区域的白狐血统,让那些新生小狐狸染上杂毛。   看到是山狐,梵茵微微松了口气。他从另一个包裹里取出烤肉远远丢开,看到白狐转身去追后就熄灭了火苗。   黑暗降临。一种刺骨的寒冷瞬间包围他。意识到情况不对的棕发青年一个翻身滚到一边,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一声闷响,似乎是什么东西深深插 进泥土的声音。   那不是山狐。他很确认这一点。来者带出的破空声在一开始时还挺符合山狐的身形。但他脑补了一下,那东西应该是在中途变成了别的样子。   “叮!”距离太近,他躲开第一下后就被迫和对方贴在一起。两把短剑在黑暗中相互抵着来回交错,每个人都手都死死掐着对方脖子。   对方力气很大,这是梵茵的第一感想。然后他突然闻到一股恶臭,立刻从手掌心再次喷出一簇火苗。   一声哀嚎,听上去令人毛骨悚然。借着火光他看到一颗无比狰狞的三角形兽头缩了回去——袭击他的是一头狐头人身的半兽人。   伊卡洛林历史上并没有这种生物存在。梵茵立刻意识到这头半兽人与其说是某个物种……还不如说是另一种怪物临时变得。   没错,就像它变成野山狐接近自己,想用这种方式让他放松警惕一样。这个形态也只能说是它觉得方便,懒得再变成别的样子。   “嗤!”短剑上亮起橙红火光,梵茵一剑丢出去,整把剑在对方始料未及的情况下骤然爆开。   类似爆剑的技法运用,足以在一定范围内造成巨大杀伤。那怪物又惨叫一声往后倒退,梵茵则一边借着树干挡住爆剑碎片,一边从旁边拿起了那只上好的手弩。   “哆!”战斗随着第一支箭命中怪物就结束了,那箭矢上他荼了毒——那一小瓶被特殊附赠的致命汁液。   中箭后,毒液迅速发挥作用。就看到那怪物倒在地上疯狂颤抖,全身的血肉都在像烂泥一样随着颤抖蠕动。   “你中毒了。”梵茵走过去用火光照它,“如果你肯告诉你你是谁派来的,以及你们在卡该尔还有多少同伙,说不定我会给你解毒。”   “你早晚有一天也会和我一样。”怪物冲他狞笑起来,身躯蠕动的只能依稀看出来是个人型,“你们不配享有这个世界,终究有一天要为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说完这句话,它的身体痉挛一阵,全身血骨在原地爆开。整片空地都是血腥味,梵茵身上也沾到了一些。   “麻烦了。”他皱眉看向自己的护甲,“这玩意该不是它给同伙搞的定位吧……”   来者的身份是“拟形魔”。这一点从它能自由变身就确定了。听它的语气似乎只是个被派来的死士,即使是死也不愿意吐露任何情报。   这地方是不能待了,血腥会引来那些夜晚出没的大型野兽。梵茵将沾血的皮料用刀子切掉,收拾好东西快速离开了这个地方。   夜晚走在平地上是很危险的。他选择了爬树,在高高的树梢上继续休息。   在警惕和不安中过了一夜。第二天天亮,梵茵在枝头穿梭,重新回到了“案发现场”。   那里围了两头足以让普通人心惊胆战的大型猛兽——斜岭雪虎。   两只虎,都是母的。它们被空地上留下的粘稠血肉吸引而来,但生物本能却让它们犹豫要不要享用这顿“美餐”。   梵茵在上面弄了些动静,吸引它们的注意力。带着两只虎远远离开那片空地,然后他犹豫了一下,把手里的大部分烤马肉都丢了出去。   反正他不是很喜欢吃,不如留一点应急,后面看能不能打到野山猪肉。   而在后面,和没心没肺的梵茵相比,很多队伍都遇到了麻烦。   他们发现自己队里的人开始毫无征兆的接连失踪,一个接一个,派去寻找的人再没回来。   在密林这种半幽闭空间,任何危险都会被刻意放大。不少队伍已经开始对身边的同伴疑神疑鬼,开头那种拼凑出来的单薄凝聚力早已名存实亡。   “这样下去不行。”密林西南,一名身材姣好的女猎人焦急说道,“不能再为失踪人口浪费力量,我们应该直接回去,或者尽快和其他队伍汇合到一起。”   “我同意南希说的。”其他几人也纷纷点头,看向首领,“下决心吧本特,这种可怕的意外可不是我们能摆平的。”   “那就折回去看看能不能遇到其他人吧。”本特叹息,“梵茵那小子,要是他还在这里倒也能帮衬一下……”   一夜过去,他们的总人数从12变成了7。5个人悄无声息的在黑夜里消失,没有留下任何动静。   这种只有恐怖故事里才有的发展已经吓破了本特的胆。而类似的情况在所有队伍中都有发生,差异不过是失踪人口的多寡而已。   ————————   我居然起来了,恩,早上点个肉饼犒劳下自己…… 第十一章 进击的魔物(保底)   八支队伍中有超过六支开始汇合,这时候没人再管互相之间关系好不好,就像蒂凡子爵的哲学一样,大部分人都知道先保住性命才有未来。   “蒂凡。”一块整理出来的大型空地上,一名俊朗年轻人下马走来,远远朝蒂凡叫了一声。   “方丹。”蒂凡也看到了他,犹豫了一下迎上前去,不太情愿的和他拥抱了一下。   拉文-方丹的爵位和他一样,但不像他这子爵头衔是靠家里花钱买的,对方获得荣誉的方式是铁血战功。   他的家族并不强盛,但一直以来都深得王室信赖。这次他孤身一人前来卡该尔明面上是辅佐爱芬男爵,但明眼人都知道他其实代表的是斯塔王子。   “情况怎么样?”方丹笑眯眯的问他,“我那边一开始也少了些人,但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住了。”   “我也一样。”蒂凡脾气臭臭的道,“现在搜查的人不走太远就都能回来……你觉得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方丹汇聚了两支队伍,自己也汇聚了两支,如此一来这里就有近一百个人,考虑到成员质量已经可以说是一支精锐猎团。蒂凡的心情要比之前稳定多了。   “很简单。”方丹抬起一根手指,“我们的队伍在一开始就被潜入了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蒂凡扬眉,“什么别的东西?你是说有些人一开始就不是自己?他们被人掉包了?有刺客乔装打扮混了进来?”   “也不一定是刺客。”方丹深深看了他一眼,“你在发现那些尸体的时候应该也检查过伤口吧。我相信你应该看到了一部分特殊伤口……你觉得那是普通人类能做到的吗。”   蒂凡不说话了。确实如对方所言有些尸体的死状格外凄惨,它们身体上最精华的部位都被撕开,脑子和肝脏都不见了。   人类显然是干不出这种事的——即使他们可以这么做,但没有人会变态恶心到撕开尸体去吃脑髓。蒂凡当时还以为这是密林中的野兽干的,现在方丹的话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他有些不太敢猜测对方这是什么意思。因为如果他没理解错,一开始混在自己队伍里的一些人……他们从那时起就不是人了。   “王室的卷宗里提到过一种特殊怪物。”看到他犹豫不决陷入恐慌,方丹微不可查的翘了翘嘴角,“但这是秘密,我不太方便在这里细说……”   “你们都出去。”蒂凡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挥手叫守卫在边上的人离远一点,带着方丹一起进入帐篷。   两人在里面待的有些久。过了大概一小时左右蒂凡才出来。门口的守卫看到他总算松了口气,问道:“子爵!……那个,方丹子爵不出来吗?”   “他啊?”蒂凡摸了摸自己的脸,微笑起来,“他从帐篷的另一面出去过了。”   “是……是这样吗。”守卫神经立刻紧绷,害怕对方会因此责备他思想开小差。   “看着帐篷。”蒂凡没有责备他,“其他几个队伍的首领……我去找他们说点事情。在此之前不要让任何人进入帐篷,紧急情况下我允许你杀人。”   “是!”守卫松了口气,端正态度答应下来。他看着蒂凡摇摇晃晃就这样走远,突然想起……他脸上的淤青浮肿似乎好了不少。   也许是方丹子爵带的特效药吧。他看了眼帐篷。能在自己眼皮底下溜出去消失,这位子爵果然如传闻中一样是个厉害的家伙。   同一时间,密林深处。梵茵又生了堆火在准备午餐。   反正他是五阶的燃烧掌控者,在这鬼地方天不怕地不怕老子最大。打不过的大型猛兽畏惧火焰,只要不遇上那种特别厉害的魔能生物就会有任何危险。   “嗝~”吃饱喝足后他打了个嗝,将空空树枝丢在一边,“果然还是猪肉好吃,剧烈运动后来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世间美味莫过于此。”   他是独行,不像后面那些人相互累赘。半个白天在密林里转了好几个地方,专门设置陷阱捕到了两只小野猪。   本着对大自然的敬畏,他随便选了其中一只解开放掉。另一只则放血扒皮开膛破肚,像料理马肉那样统统炙烤成方便的肉条。   这是第二天,他还要在密林里待五天半。这五天半不是每时每刻都方便打猎,他得筹备一些高能量的食物用来在关键时刻延续体力。   就比如现在——他一边擦嘴一边抬头。看向两只站在前后位置将他包围的纯白雪虎。   “雪虎的皮在规格上可是比白狐更高的。”他伸手摸过旁边的剑和弩,吊儿郎当的站了起来,“但卡该尔的秋猎却不允许带回虎皮,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吼!”两只野兽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嚎叫一声包夹过来。腾跃之间能看到比两条人类大腿加起来还要粗壮的上肢肌肉,这一扑至少有好几百斤。   梵茵皱眉,先是抬手瞄准一头,一箭正中对方眉心。然后整个人在地上一滚,绕着树干不断躲闪。   猛兽的嘶吼和呼吸声近在咫尺。他一点也不想尝试凭人类的小胳膊小腿能不能拼过对方,在防守失位的情况下只能靠躲闪来确保安全。   然而很快那种威胁的声音就不见了。他从密集的的树干后探出脑袋,举目环视没有看到一根虎毛。   回到空地,那对篝火边。他看到地上躺着一头分外恶心,让他浑身直起鸡皮疙瘩的畸形怪物。   它看起来像人——因为它的身体是由大概三个人扭曲在一起交错合成的。那些手臂肌肉像绞索一样绕着扭紧,这就是他之前看到的上肢为什么能那么强壮。   这东西此刻全身发黑,再也维持不了白虎外形。呈品字形融合在一起的三颗人头暴露出来,融合的中心是一口往外泡出来的平整人齿。   老实说如果不是它脑门上插着他的箭,梵茵都不敢确定自己刚才遇到的是这玩意。他对消失的另一头充满警惕,左手持弩,缓缓蹲下去拿起放在一边的骑士大剑。   前进,观察。密林中是一片死寂。这里听不到虫鸣也听不到鸟叫,安静的就像一片坟地。   梵茵顺着自己之前躲闪的路线开始检查地上脚印,他发现第二只怪物在一棵树干前消失了,任何痕迹都没留下来。 第十二章 大风将起(还债213)   “你当我是傻子吗?”嘴角抽搐,梵茵毫不犹豫的抬手一剑捅入树干。不出意外听到一声愤怒嘶鸣,那树干猛然动了起来。   树皮纹路在顷刻间变化,随着这一动,整棵树干猛然显化出真正的样子——那赫然是三个被拉长身体,如同麻花一样扭曲在一起的类人怪物。   树皮纹路是它们拟态出来的坚硬死皮。伸展的枝桠是它们拉长的手臂,手指和尖锐指甲。这东西被剑捅入后立刻翻身弯腰,想要用上方的“枝条”去反捅梵茵。   “死!”双眼圆睁,调配的烈焰顺着剑刃灌入怪物身体,梵茵一边躲闪一边掠夺粒子,一口气将这蠕动的魔物压在地上,无论它怎么扭动挣扎都不放松。   大部分情况下,火焰都是破坏之王。怪物拟态的枯枝材质在这种情况下正是上好燃料,它想挣扎想反杀,但汹涌的火焰很快蔓延到它全身上下,连它的根茎都包了起来。   三四分钟后,怪物的挣扎彻底停止。它倒在地上全身僵硬,枯槁尸身看上去不像是树,反倒像一只被火焰烧死的昆虫……或者说蜘蛛。   梵茵用剑拨弄了几下,没发现有残留的生命迹象。但他没贸然靠近,抬手对着一颗拉伸出的人头就是一箭。   箭矢淬了毒,通过之前的实验这种毒液分外好用。命中人脸后他后退几步等了一会,看着一层更深邃的黑色开始从中箭部位快速朝怪物全身蔓延。   在这过程中怪物突然又活了过来。它像濒死的蜘蛛那样在地上翻腾张牙舞爪。扑腾了十多秒又不动了。   “这下是彻底死翘翘了吧?”梵茵总算松了口气,走到怪物边上仔细检查,他想看看那些外凸的人脸。   和死在火堆边的怪物一样,这怪物也是三个“人”融合成的。梵茵检查了这边的三张脸又跑回到空地上检查那三张融合的脸,得出结论——这些人他曾经见过。   一开始看到的时候因为不熟悉他没想起来。但现在静下心来仔细分辨,他觉得这些脸应该是那些猎团里的人,上次和他们见面就在昨天清晨。   “现在的问题是。”他吹了声口哨,“这些狗屎是为了干掉我才集结起来的呢?还是他们本身就打算这么干……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这次秋猎?”   “为了我应该不太可能。”他思考起来,“凯茜是临时起意才找的我,如果不是为了接近她,我本来也没有参与这场秋猎的意图。那些狗屎没有预言师——即使有在和异种融合后也会失去能力。”   “那就是第二种可能——这些东西是一开始就打算要出现在这的。”他又打了个响指,“那么它们的目的无外非就是杀戮任何敢深入密林的人。这可能……是因为密林深处有什么秘密。”   “你们胆子不小啊!”用剑捅了捅怪物屁股,梵茵感慨:“几百年来秋猎都没出过一次团灭,真要被你们都弄死了,这秘密还藏得住吗……”   “噢。”他又眯眼,“对了……有可能负责下令的人和你们是一伙的,这样确实能藏住……至少藏到继承仪式后是没什么问题。”   他推测一番,自以为看透了敌人心思。原本还以为安全的密林顿时变得危机四伏,因为显然如果他是对的,随着他继续深入肯定还会遇到更多怪物。   要是两年前的梵茵,他虽有勇武却也不会贸然找死。但现在……因为某些方面的失意,他对生死已经不在乎了。   掏出一个小纸筒,找到空地中央放出烟花。梵茵继续在火堆边烤完猪肉,收拾好东西继续前进。   他打算看看,能让敌人如此严防死守也要保护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第二天,入夜。遥远的西方,布罗河谷又迎来了一个看似平凡的夜晚。   贝格拉尔像往常一样用餐休息,靠在床榻上继续读书。   他一生未娶,唯独对书本和床情有独钟。几十年的生命中不知有多少个夜晚是这样度过,今天也不例外,他打算看完这本书最后几页就熄灯休息。   毕竟约修亚和爱沙尼亚的联军已经撤回去了。在王都下达追击命令前,布罗要塞的八万守军没有必要轻举妄动,保持自己的战力即可。   “咚咚咚。”就在他对书里的剧情着迷时,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如果是平常人,哪怕之前已经严厉嘱咐过不出重大意外不要过来打扰自己,他恐怕也要躺在那里犹豫一下,张口试探性问一声谁。   但贝格拉尔就不一样——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从床上跳下,以最精锐的士兵都自愧不如的速度给自己穿戴好了一身网锁铠甲。并在这么做的同时出声问道:“是谁?什么事?”   “有一支军队正在靠近要塞!”门外的传令兵语气听起来分外焦急,“人数不少……您最好亲自过来看看!”   “元帅?阁下?”他敲了半天门,门里却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传令兵皱眉疑惑了一会后猛然变色,不再敲门,开始蛮横的破坏门锁。   “砰!”铁皮木门在他的破坏下迅速大开,他一手持剑一手持枪摸进房间,刚探出脑袋就被一柄短剑捅入下巴。   剑刃从他的下巴一直贯穿到他的脑子。贝格拉尔伸手掐住他用力一绞,软绵绵的尸体立刻倒下。   老帅的眸子在黑暗中闪闪发亮。他静悄悄的摸出去,不出意外的看到门口的侍卫倒了一地,全部都是一击毙命。   下到露台才看到两名活着的哨兵,他们对贝格拉尔穿戴成这副样子感到惊讶:“阁下?您怎么出来了?”   “有人要杀我。”老帅平静说道,“如果不是我的传令兵和我有默契一直都用暗语交流,也许我现在已经死了。”   “怎么会?”两名哨兵大吃一惊,赶忙分了一人上去查看,发现他说的是真的,这是对他们来说绝对是一场可怕的灾难。   “你们巡逻的路线有死角。而且露台曝光度太大,他不想被发现所以没杀你们。”贝格拉尔叹了口气,“去召集他们,这个刺客说的话恐怕是真的……”   贝格拉尔元帅遭到刺杀——这个消息如同秋风一般很快/吹遍了整座要塞。无数军官士兵被披挂武装赶回岗位,一边私下里交谈一边等待上级的进一步命令。   拉来布罗要塞的都是精兵。而精兵对某些危险都是有经验、有预感的。   他们很清楚敌人不会无缘无故发动刺杀。刺杀从来不是赢得战争的关键手段,它只是加速剂,能促成某些事更顺利的发生。   所以如果不出意外下一步就该他们上了。   毕竟刺杀的背后,通常都是趁乱突袭。   ————————   我想破头也没想明白“快/吹”有什么好和谐的? 第十三章 布罗河谷防御战:上(保底)   远远登上瞭望台,贝格拉尔不需要任何人告诉他就能看到远方绕来的那条“火蛇”。   它是由至少五万名士兵和等同数目的火把所组成的,火蛇的大半截身子从森林中绕出,正目标明确的朝着部落要塞的方向袭来。   “铛——铛——”象征战斗准备的钟声被紧急拉响,数万名士兵和数万生活在部落要塞的民兵加快速度动员起来,按照贝格拉尔制定的标准快速进行战争准备。   “阁下。”新轮换的副官卡彭斯一边目睹士兵们搬运炮火弹药一边发声:“您觉得来人会是谁?是迪卡?还是他和洁薇一起来了?”   “我说不好。”贝格拉尔沉吟许久才缓缓摇头,“迪卡此人虽有才华但性情傲慢,短期内他做不出出尔反尔违背约定杀回来这种事……倒是那位冰晶魔女很有可能。”   “你看那支军队的行军路线。”他指着要塞城墙外的广袤大地,“火蛇的蛇头是笔直笔直往这边来的,这说明什么?说明敌军指挥官的态度非常坚决,信心非常大。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赢得战争的胜利,所以根本就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退路——哪怕现在刺杀敌军统帅失败也是如此。”   “元帅。”就在这时一行人登上百米城墙,让-斯曼尔一马当先走在前面,“让我的枪炮团打第一枪吧。”   “没必要。”贝格拉尔对他摇头,“敌人这次来势汹汹,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你的人还是在城墙下面准备好,以备局势恶化的时候能立刻救火。”   “如果这是命令的话。”斯曼尔皱眉,对于这个安排很不高兴。但他不愧是军营里传闻的“军人模范”,扔下一句话就回头找人去执行了。   “城防炮都是你负责,你来干吧。”贝格拉尔看向卡彭斯,“我记得你当年在皇炮学院是以破纪录的三科满分毕业入伍,给我当副官算是委屈你了。”   “……这怎么敢说!”卡彭斯愣了一下,立刻显得欣喜和忐忑双重并存,其他人就看他不断搓手,一副想说话又怕说错的样子。   他们不会因此而责怪他,因为哪怕他已经熬到了36岁。但在军官阶层,他还是个很稚嫩的“年轻人”。皇炮每年毕业一大把人,能爬到上面甚至亲自指挥一场开端战斗的不到五指之数。因此卡彭斯的激动心情可以理解。他们只希望他别搞砸了,毕竟这次的敌人好像有些不同寻常。   “列芬去调集你的高炮部队在后面待命。”贝格拉尔开始下达军令,“亚尔那去喊你的副官,让他的带着你一半的魔枪兵团上城楼来。你自己带另一半在后面待命,看旗语随时准备轮换。”   一条条军令被有条不紊的传递下去。所有人光是听着他苍老的声音就觉得心安。这“所有人”里甚至包括了大多数将军。   贝格拉尔在皇炮皇骑两所最著名的王都军校都有挂名职务,而在很久以前,他还没这么老的时候甚至真刀真枪去上过课。这里的将军们全是听着他的传说长大,对他们来说,贝格拉尔就是瑟兰军部活着的图腾。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紧张感中飞速流逝。很快的,那支火蛇部队开拔到距离城墙不足千米的位置。开始有序排列成一个个战斗方阵。   瑟兰守军很快发现敌人的数量远远超出他们预估——这不是单纯哪一拨人杀了个回马枪那么简单,恐怕是联军所有的主力军队,甚至可能还混编了新军。   “只从火把数量上看的话。他们的方阵数量已经超过二十个了。”卡彭斯心里有些不安,“超过十万人的兵力,到底是什么让这些人如此孤注一掷?”   以当前各国的生产力和人口总数,即使算长期战争,他们能压榨出来、能供养的起的极限士兵搞不好还不到十万。现在他确实已经知道了这是爱沙尼亚和约修亚的联军集合,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要在劳师动众撤走之后再杀回来?这中途消耗的精力和物资难道不要钱吗?   他觉得他开始理解老帅为什么会说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了。事情确实很反常,至少他个人觉的很不对劲。   “检查一下你们的火炮!”不安让他命令所有人抓紧最后的机会检查武器,“火药、引线、炮弹和你们自己!不要让我看到开打的时候谁掉链子!”   “你太紧张了。”一名因好奇留下来观察的将领在他肩膀上拍拍,“要塞城墙的高度在400米以上,他们没机会强突进来。”   是啊——不少被卡彭斯调集出紧张情绪的士兵们心头一松。布罗要塞的钢铁城墙高达485米,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数据。在过往近千年的历史中它不知见证了多少场激烈战役,但无一例外的,没有任何外敌能从正面突破这座雄城。   很多劣质吊射炮的射程都不到400米,很多劣质土枪的射程都不到200米。就算他们什么都不做任由对方往这边打,他们的炮弹弹药能不能飞上来都得打一个问号。   这样的情况下还有什么好担忧的?不少士兵——甚至包括不少军官都想不明白。他们心底里对即将到来的战斗有些不以为然。觉得约修亚人和爱沙尼亚人必然是在白费力气。   “我不这么看。”卡彭斯严肃的纠正他,“坚固的桥墩能通行辎重,却会因雨水的腐蚀而腐朽坍塌……面对敌人我们不能有任何侥幸心理,要知道你我身后就是瑟兰平原!”   瑟兰平原……是布罗河谷身后一片广袤无垠的空旷地带。这里有超过二十条铁路通往瑟兰腹地的四面八方,宽敞地型尤其适合任意兵种在上面驰骋。   贝格拉尔年纪毕竟是大了。在将一线权力分发给诸位将军后他下了要塞,准备根据战争局势随时调整军队动向。卡彭斯将这当做老帅给他的毕业考,无论出于何种理由他都不想把这搞砸。   “你太认真了卡彭斯。”那名将官的语气陡然怪异起来,“在这种事上认真通常没什么好处,因为他们往往都是敌军针对的……首要目标。”   “噗!”说话的同时,一把闪亮利刃从卡彭斯的后腰处深深扎入,带着他的震惊和疑惑在他小腹后腰处开了个窟窿。   “……唔!”卡彭斯张嘴想要叫喊,却被军官死死捂住嘴巴。两人的身影在火把暗面投射成一幅扭曲的剪影,一直到年轻的军官失去气息,没有任何人发现这一异状。   因为他们没这个精力了。将官的动手似乎是传递出一股无形讯号。很多穿戴瑟兰军服,披挂武器的士兵瞬间转身,毫不犹豫将手里的兵器刺入同伴身体。他们踢翻火药堆将火把拆下,不出几分钟已弄的整座要塞一片混乱,到处都是战斗喝骂,以及熊熊燃烧的烈火和爆炸。   看到眼前这座庞然大物上闪烁的火光,城墙下的军队方阵里陡然走出一人一骑。从身段判断是个女性,而且非常反常的……很年轻。   “是时候了。”她戴着面具,口中发出悦耳的声音,“盘踞平原阻隔瑟兰外敌千年的天险将在今天被我们终结,历史会记下这颠覆的时刻。”   “让骑士团行动吧。”她的语气轻描淡写。   “我们冲锋。” 第十四章 布罗河谷防御战:中(还债214)   如果有任何一个懂行情的瑟兰人听到她说的话,他们恐怕会笑出声来。   布罗要塞连接峭壁,高度达到400多米。这个高度往下眺望就连地下的兵卒都看不清楚,炮兵枪兵什么的也很难威胁到城头守军。   那既然连这些兵种都做不到,骑兵——这种已经被很多军事家戏称为“过时兵种”的存在就更没用了。他们想象不到要怎样的失心疯才能在这时调动骑兵,这在大多数人看来都是找死的行径。   但现实却是……步兵方阵没有动。也没有任何骑兵从方阵缝隙中流窜出来到正面集结,放佛那女人说的是空话,她的部下并未遵从命令。   军阵后方,洁薇-克劳乌正和她的随从们策马同行。她愣愣看着前面那气势昏暗的女骑士,脸上的表情有一丝复杂。   这个人,在两年多以前勉强还算是她的敌人。她做梦都没想到双方会在两年后成为盟友,更没想到这场战争居然是被对方挽回的颓势,让联军终于有机会给瑟兰致命一击。   “千百年来无人能突破钢铁雄城布罗要塞。”她抬头看向深沉夜空,依稀中似乎瞄到有几条阴影掠过云层,“她说她能做到,我在这里拭目以待……”   “先灭火!!!”要塞内响彻着凄厉叫喊,“一群饭桶,那边就是弹药库了,不先灭火在这填炮弹?弹药库炸了全都要死就不懂吗?”   “要塞三层的被敌人占据了!”被揪住的士兵也歇斯底里大喊起来,“他们应该是想占着路口清缴守护弹药库的小队……我们目前就在突它!”   敌人的暗袭非常突然,包括贝格拉尔在内没有人提前想到潜入的刺客不止一个。这种情报方面的不对称导致他们在战斗还未正式打响前就损失的大批量的前线炮手和指挥官。前者的阵亡将影响要塞中下层的炮火频率,后者则直接关系着所有守军的下一步动向,如果贝格拉尔不能在半小时内重新建立指挥网络,八万人的守军将会像无头苍蝇般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   战斗序列是一个很重要也很严谨的东西。现代军队每一层每一阶都要设置军官头目的目的可不只是为了建立一个看起来驳杂臃肿的指挥系统,同时也是为了战斗序列——为了在前一序列的军官战死时士兵可以将生命交给下一序列的候补指挥。将军死了就副官上,副官死了就骑长上,往后一直排到最基础的步兵班长,这就确保了每一个战斗小组在危急时刻都有战力。   而敌人的突袭……它最关键也最致命的影响就是摧毁了要塞里的战斗序列。绝大多数拥有指挥资格的人在第一时间被刺杀重创,这使得里面的士兵虽然数量不菲但却很难组织起有效反抗,正在随着时间流逝被有组织的刺杀者快速歼灭。   “把参谋部的人拖过来!”老帅趴在要塞城池一栋小型堡垒上,怒目圆睁的瞪着要塞,“去把他们都拖过来!让他们滚到前线去指挥士兵!”   “可是阁下……”旁边的人小声提醒他,“大多数参谋军官并无在前线指挥的经验……”   “现在是讲究这个的时候吗。”贝格拉尔轻声质问他,“皇帝陛下豢养他们不光是为了让他们在后面研究战术研究地图的,关键时刻连我都得上,你们有什么资格在这时矫情!?”   “……我明白了。”那名参谋军官咽了口口水,“我这就去。”   贝格拉尔的不祥预感到底是在这时起了作用。他的谨慎布置使得很多军团被分开编制,至少留出了三分之一的生力军和指挥系统在后方待命。这种未雨绸缪的做法帮助他在混乱发生后迅速控制出内部城池。并且已经在着手组织突击部队,打算根据观察到的要塞起火点冲进去营救被困住的守军。   “快快快!”斯曼尔直接从马上下来,像个步兵长似的在人群中奔跑,“一队二队三队集结……豪斯!你他妈的怎么只来了一半?”   “只有这些了将军。”一名扎着绷带的步兵长挣扎挤过来,“我那边也有刺客,副官为我挡了一枪,但那丧心病狂的家伙身上还绑着一捆炸弹……”   “别说了。”斯曼尔面色沉静如水,“归队,去那边点一下整顿一下你的人手。你的伤回头我亲自给你包扎,你不是想要军功吗?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我懂,将军。”豪斯脸上露出微笑,“我知道……”   “轰!”要塞城墙的内墙部位,在距离地面约100米的高度突然爆炸。巨响和震动让马匹嘶鸣此起彼伏,两个人同时趴着卧倒,这才没有被掉下来的砖石砸中脑袋。   “没时间说废话了。”斯曼尔拎着豪斯就往前走,“看到那两名军官了吗?都比你大……是的,但现在他们得听你的,你的任务是冲进去协助突击部队,尽快将他们送到最高一层!”   “重建战斗序列。”豪斯点头,“我这就去。”   “将军!”旁边突然有人拉住斯曼尔,“你看天上!那是什么?”   这位军官的话不止惊动了斯曼尔,不少人顺着他说的抬头,依稀看到夜空中似乎有几十、上百道灰色胧影在不断盘旋。   “是龙。”斯曼尔把军帽攥在手里,突然大声朝周围怒吼:“散开去找掩体防御!不要团在大街上当炮弹靶子!”   他的提醒不慢,但对整个战场而言已经迟了。凄厉的破空声让人很容易就能猜测到那些龙骑士在刚刚丢下了什么,他们俨然是在高空投弹——用这种方式绕过城墙直接打击集结的守军。   “他们怎么可能有龙的?”列芬——一个也是刚毕业不久的年轻将官捂着脑袋趴在地上,死活想不通这种怪物怎么可能为敌人战斗,而且还是这么多,足足上百!   “讨论这个毫无意义。”他的同伴,之前被老帅嘱咐带一半人马待命的亚尔那按住他,翻身一咕噜从地上起来。   “让你的人给我打掩护。”他只留下了他的声音,“我的魔枪团在城墙上能打到它们,我也跟他们一起去!”   “我总算明白他们为什么有把握了。”   内墙堡垒,贝格拉尔拿着望远镜眺望夜空,“黑鳞火龙,暗鳞雷龙……这两种怪物就是冲下来肉搏都很难挡住,原来博鲁尼亚人之前不作声是在秘密训练这支龙骑兵团。”   他的语气很平稳,至少看起来如此。临时指挥部的其他人因为他的稳重而能沉下心思传递命令,他们不得不承认一点:即使在之前很多人都觉得贝格拉尔已经老了,这里有很多人或许可以对他取而代之,但在危急真正降临的时候,他还是成了所有人必须依赖的唯一主心骨。   “元帅!”一名传令兵风急火燎的冲进来,“外面有急报!……是被一只鹦鹉送过来的!”   “给我看看。”贝格拉尔转身回头,从对方手中接过信函。   信函已经被拆开粗略检查过,确定里面没有毒粉。贝格拉尔抽出信纸迅速摊开,看到字体的一瞬间双眼瞳孔剧烈收缩。   “阁下?”他发了太久的呆,以至于旁人不得不提醒他醒来,“这份信不是来自王都,这里面都写了什么?”   “胜利的希望。”贝格拉尔做了个深呼吸,伸手把信纸收进口袋。   “三天。”他捏紧拳头,“我们必须撑过三天。” 第十五章 布罗河谷防御战:下(保底)   百年后如果有老人给孩童讲述战火,他们一定会提到布罗河上三天三夜的冲霄云烟。   博鲁尼亚人的重新加入给了约修亚和爱沙尼亚以新的勇气。一方面他们在这两年内从侵占掉的瑟兰领土上发掘到了不少珍惜矿脉,已经通过这部分利润大大缓和了战争动员的紧张经济;另一方面瑟兰军队的一味据守也影响了这两个国家的民间风声,有越来越多的普通平民相信战争能带给他们更好的生活。   正如猛兽尝过人脑髓后便无法回到过去一样,战争的甜蜜腐蚀了很多人。他们发自内心支持外派军队掠夺财富,不光不愧疚,反而嫉妒大发战争财的怎么不是自己。   也正是因为王权和民意的高度统一,约修亚和爱沙尼亚的联军才能得以重新集结,每方又各派了三万多人,在和博鲁尼亚的军队汇合后组成了一支新联军。   一位在两年期间里已快被人遗忘的博鲁尼亚公主成为了这支军队的统帅。她野心勃勃也意气风发,誓要拿大陆传说中永不可破的传奇要塞来祭祀军功。   1779年秋,布罗要塞被突袭的第二天下午。一支零散、只有不到一百人的魔枪小队又击退了敌人一次进攻。   他们使用的是研究院捣鼓出来的魔能火枪——也就是莱娜小队曾经在西山竞赛里使用过那种武器的改进品。这种枪械同样可以在单独射击的同时拼合到一起变成组装土炮,威力和射程上都较之前的性能有所提升。   “呼……”击退了敌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这代表他们至少能获得十几分钟的休息时间,不少人直接靠在掩体后面双眼一眯,居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小队指挥官豪斯倒是不怪他们,因为他自己也困得要死,随时随地可能倒下。要知道他视线内的所有人是在保持高强度战斗的前提下一直支撑了近两天两夜,不休息是真的要出人命的。   “安妮。”虽然困,但豪斯还是摸下去找队里的唯一医官,“你回去睡一会,这边我们还能撑住。”   “你骗鬼呢。”一个脸上身上沾满泥灰,除了长发和体型外丝毫看不出是个女人的安妮回头,“我可不想我睡觉的时候又有人猝死。”   体力精力过度消耗会导致迅速而不可逆的脑死亡。这种例子在战场上不要太多。很多兵卒都是睡着睡着就死翘翘了,安妮自认为不能坐视不管。   她懂医理,理论扎实。随身携带的药剂背包里不止有绷带还有微缩分量的药剂浓缩液。这种药液提取自大 麻等有精神致幻效果的药物,再配上能补充糖分和元素消耗的平和补药,一针下去不但可以让士兵精力充沛几个小时,那种快猝死的也有几率从死神怀抱里再拉回来。   “柯尔和修,带她回去。”豪斯可不听安妮解释,他点了两个兵,在安妮的挣扎威胁中强制性把她给拖走了。   “已经两天了。”然后他看向高高的内墙,内心里闪过一丝忧虑,“贝格拉尔元帅说只要我们坚持三天就有援兵,也不知道这消息到底靠不靠谱。”   在这两天之内,他们经历了普通人无法言语、甚至连想象都想象不到的无数苦难。重建战斗序列的工程比所有人想象中要艰难的多,因为就在他们大刀阔斧整顿要塞墙的时候,外侧平原上的那些步兵方阵也行动了。   敌军的指挥官绝对是个狠人。至少豪斯是这么想的。不管他是谁,他的计划看起来都是那样紧密、紧凑、环环相扣。从刺杀统帅到摧毁守军至少一半的战斗序列,制造混乱;再到用龙骑士团从空中攻击轰炸内城,逼迫他们加速对要塞墙的多还战——然后直到这个时候他才肯动用手里的数万士兵,让他们开始朝城墙突进,这都充分说明了他的才能和歹毒,简直让豪斯有些恐惧。   虽然他也可以在要塞陷入混乱的第一时间就这么做,但那远远没有豪斯感受到的打击效果。因为驻扎在布罗河谷的都是精兵,他们对挫折、失败、突发意外的抗性远比新兵要强。同时这个强度其实也非常有限,如果每当他们统帅下达一个命令就会立刻遭到敌人反制,那他们在精神层面上很快会变得比新兵更差。   真正的战斗几乎是在一片混乱中打响的。为了防备城墙外侧攻坚的敌军,贝格拉尔不得不分派出更多人手去冲击内墙,试图尽快抢回要塞墙——至少是下面几层的控制权。   但一方面本身就有大量“叛军”占据地理死守在那里,一方面底层几处已经被他们用炸药炸开了豁口,这种“争夺战”最终变成了一场比拼消耗的“拉锯战”。   攻城者准备了大量绳索和木筏,他们跳下水爬上木筏,在几乎没有任何阻力的条件下漂浮到城墙下方,一个接一个的利用勾枪绳索爬了上去。这些新补进的敌军士兵可以从零星几个豁口处潜入要塞,如果不尽快阻止他们,要塞墙将成为敌军凌虐内城的桥头堡,可以凭借400多米高的天险地利对内城开炮。   知道那后果不堪设想,包括斯曼尔在内的一众将官开始拼命了。他们给部队下了死命令要夺回要塞墙,双方在第一个夜晚鏖战到白天中午,伤亡加起来差不多破万。   他们没能完全夺回要塞。要塞墙南部有一个较大的豁口成了敌军突击点,占据了那里的1-5层。而豪斯已经率领兵卒在要塞墙里和这些人打了两天两夜,每一个房间每一条楼道里几乎都留下过他们的鲜血。   战斗打到这个阶段,局势可以说是暂时稳住了。敌人虽然得到了一处要塞墙的据点但毕竟运送兵卒效率低下,而他们却可以通过自己控制的内墙通道直接从地面上运送兵力。   真打消耗战的话豪斯并不害怕。但他也有害怕的东西。他觉得那个聪明的敌军指挥官不会看不清这些问题。现在僵持的局势极有可能在下一秒打破,他和他的小队说不定无法活着回去。   比如炮兵……他透过墙上的观察孔看了一眼城墙外侧,看到外面平原上已经扎起了一堆堆的军用帐篷。   敌人到现在也没有用过火炮。他们只用过炮弹——通过那些龙骑士投放的那种。虽然这种袭击也给他们造成了很多麻烦但他得说这不致命,他很担忧——不止对炮弹,也对那些天上的怪物。   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突然从下方传来,豪斯当机立断拔出短剑,对着松垮的砖缝直刺下去,不出意外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急促的惨叫。   招来士兵动手挖掘,他们从地下挖出来一个穿约修亚军服的年轻士兵。他的脑袋上有刺穿伤,被挖出来之前就已经死了。   “他们在挖地道?”豪斯看了看下面的深洞,内心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一直以来他们都将布罗要塞的要塞墙当做必须夺回的地方,并且也认为敌人的目标和自己一样。   但现在他发现自己这边似乎是搞错了什么……比如要塞墙本身就不是什么对敌军来说必要的东西。   能夺下来更好,夺不下来,毁掉这东西也不吃亏。 第十六章 1779年秋,异军崛起:上(还债215)   “回去!”豪斯带人扭头就跑,他在砖墙掩体后飞快唤醒所有士兵,“都起来!重大发现!醒醒了准备战斗!”   “长官?”不少人带着困乏和疲倦睁开眼睛,条件反射的手持枪械趴在地上。然后他们并没有观察到任何交火情况,顿时疑惑的看向豪斯。   “情况有变,我决定放弃对三号区域楼道的夺回计划。”豪斯几乎是颤抖着在下命令,“一切后果由我承担,我们现在立刻撤退,回后面,回指挥部!!”   黄昏,内城指挥部,贝格拉尔和一众军官同样没睡。   士兵在前线打生打死,每一秒都可能有许多人逝去。他们这些制定决策人本身就等于是在葬送他们,他们也没有谁是有心思在这种情况下去休息的。   “元帅。”一名传令兵突然进来,放低声音看向贝格拉尔,“豪斯中尉和斯曼尔将军说要见您,似乎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向您汇报。”   “让他们进来。”贝格拉尔喝了口水,揉了揉疲倦的双眼,“将军本身就随便进吧,这种时候就别守规矩了,尽量让消息传递的更效率一些。”   传令官点头表示知道。他出去后,过了一会幕帘被拉开,斯曼尔带着浑身泥灰的豪斯进来,给在座所有人都行了一礼。   “立刻撤出要塞内的所有军队。”斯曼尔开头第一句话就让人震惊,“豪斯的侦查突击队发现他们在下面挖洞,你们很清楚这么做会有怎样后果。”   “他们想靠这种方式来毁掉要塞墙?”不少人顿时听呆掉了,一个接一个惊呼起来,“维多利亚在上,这个恶毒的点子到底是谁想出来的?”   “消息可靠吗。”一名参谋冲上来抓住豪斯的肩膀,“你要为你说的每一个字负责的年轻人,你可千万别在这种事上撒一丁点谎?”   “问问题之前看看他的胳膊。”斯曼尔把他一把推开,脸色难看,“别拿政治上的那一套来要求士兵,不然我当场给你两拳。”   其他人不约而同看向豪斯的断臂,又不约而同无视了斯曼尔的粗暴威胁。   “那就撤。”贝格拉尔下达命令丝毫不拖泥带水,他这个人最大特点就是信任部下以及决策果断,“让所有序列的指挥官带人出来,尽快,必要时可以抛弃武器和物资,反正这些东西内城都有。”   “援军呢。”斯曼尔多嘴问了一句,“我关注了一下后方军情,我们那22条铁轨线被人从中间破坏了大半。内部有叛徒……援军和救援根本不可能在三天内到!”   “你先去做好你的事。”贝格拉尔扭头过去不看他,“我既然说了三天后会有援军那就一定会有,不要质疑命令,斯曼尔。”   “既然你这么说……”斯曼尔眉头纠结在一起。他很想按照自己的暴脾气去反驳这个糟老头子问他到底是不是在强行给所有人吊着希望,但他其实也害怕……害怕这么做会让士气崩溃。   “我会做好我该做的,元帅。”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脏兮兮的信封放在桌上,“如果万一我没回来,我希望您在撤离的时候把这个带给巴卡兰姆。”   “……我会的。”贝格拉尔依然没回头,“没别的事就赶紧去吧。”   贝格拉尔的情绪变化被很多人看在眼里。一直到斯曼尔带人从地下掩体内离开好几分钟,他依然面对墙壁在一个人闷闷抽烟,任何交流都不肯做。   不知情的人只以为他在担忧要塞守军艰难的未来。只有极少数和他一样得到密报的人才清楚,他是在为斯曼尔难过,在为他留下的那封信难过。   巴卡兰姆-斯曼尔已经在一个月前被以叛国罪、虐杀罪、反社会罪秘密处死。这意味着这封信永远也不可能送到他手上。   一个父亲竭尽全力也要为儿子争取的希望就这样破碎,可能越是年老就越会为此感到难过。   “轰!”强烈的震动将他们唤醒。贝格拉尔突然站起来,拿上帽子往外飞奔。   其他人也如梦初醒的跟在他后面。出来后他们随着老帅一起看向要塞墙,纷纷双眼睁大面露惊恐,不敢相信自己这一刻都看到了什么。   最先升起的是烟。高大的城墙根部,浓密庞大的烟尘翻滚,彻底遮蔽了旁人视线。这座高达480多米、雄踞在布罗关几近千年的要塞墙正在烟尘中颤抖,晃动,仿佛一个即将倒下的宏伟巨人。   “墙要塌了。”下方的士兵喃喃自语,随后又转而变成歇斯底里的大声嚎叫:“墙要塌了!撤退……快撤退!!!”   “轰!!”砖瓦伴随着倾斜和爆炸不断落下,无数来不及逃出的士兵被瞬间掩埋。站在贝格拉尔的角度他看到要塞墙缓缓倾斜缓缓坍塌,带着祖先守护了千年的荣耀,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在十秒之内化作废墟。   墙塌了?   不少人陷入震惊中难以回神。   他们的荣耀,他们的目标……就这么塌了?   “他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这个。”沙哑的声音,让人无法辨认居然出自老帅的喉咙,“刺杀、威逼、突袭……他一开始就打算引诱我们夺回要塞墙,然后用这种方式一锅端掉。”   这一刻他突然很庆幸——还好有豪斯提前预警。否则一直被闷在鼓里他很可能在看到希望的曙光后让更多军力涌入要塞,那这一塌毁掉的就不只是千年荣耀,还可能包括整个要塞里近六成的兵力。   “让他们组织后撤。”他叹了口气,“所有人不得恋战,先撤退,我们还有一道城墙可以据守。”   他尽力让自己的话听上去可信一些,但大部分将官其实都看得出来,他的心气也快要散了。   没有了唯一能死守的要塞墙,他们能依靠的不过是朝向腹地的那面土墙。但那玩意才有多少米高?不说他们现在的兵力占绝对劣势,就光说那些盘旋的龙……那种土墙要如何防御?   “战争的转折点已经到了。”   要塞外侧,洁薇从帐篷出来面露狂喜,“没有了布罗要塞就等于一个女人没了衣裳……广袤富庶的瑟兰平原将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再没有任何人能阻止我们!”   “殿下。”下属过来跟她汇报,“公主命令全军出击。”   “还用她说!”洁薇一脚将他踹开,“我又不是军略白痴,我自己懂!”   战争的悬念她说不好。但如果光说这场战役,她百分百肯定,这些瑟兰人已经没机会了。   气势汹汹的三国联军翻过废墟,在瑟兰人后撤的时间里重整队列。他们这时终于动用了火炮,以火炮和天空盘旋的龙骑部队不断对逃亡的要塞守军进行收割。   瑟兰人死伤惨重,第二天夜里他们至少在炮击和巷战中阵亡了四万人,并在第三天即将破晓的时候被撵出城,彻底暴露在龙爪之下。   “完了……”   一名军官颤抖着拔出手枪对准脑袋,“我们会成为帝国的罪人……”   “不。”贝格拉尔却死死盯着后方山坡。   “放下枪,我们还没有失去希望。” 第十七章 1779年秋,异军崛起:中(保底)   贝格拉尔和指挥部的将官们因为掩护的关系后撤的速度较士兵更快,就在他死死盯着山坡的同时,豪斯正在掩护自己人从内城离开。   “快快快快——都这种时候了就别打了!”他懊恼的抓起两个还死趴在地上等敌人来的憨头兵,“没有意义的仗不要打,你们死在这里能改变什么?”   局势可以说是不能再糟糕了。尽管他发现了敌人的计划并及时上报,但他们依然有接近7000多人陷在要塞墙内没撤出来。   这些人的后果自然无须多问。算上这笔损失再算上夜里和对方巷战的损失,守卫在布罗要塞的这支八万精兵在三天内就死了超过五万。   即使布罗要塞没有失守,这个数字对军方来说也几乎是不可承受之痛。毕竟这不是什么刚募集的新兵蛋子,他们全都是至少参与过两场战役的老兵精锐。更不要提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失守不失守的问题,是整个要塞……整个布罗要塞的概念可能从今天开始就不存在了。   是否会成为历史里的“罪人”,这个豪斯并不关心。他现在只希望能尽可能多的救一些人,不要让这些人有梦想的年轻人被眼前的仇恨蒙蔽双眼。   很多士兵为了掩护将官和城区内居住的平民自告奋勇留下来断后。他们很清楚断后的下场,但他们毅然决然这么做了。这其中固然是有职责的原因,但真正促使他们下决心的动力多半是复仇。   死的人太多了……受到牵扯的人也太多了。就豪斯个人而言他不久前才看到被安妮救治完的一个班被炮火炸烂——他当然也难掩怒火,但他的断臂在提醒他愤怒没用。   大局已定了,至少这场战役如此。约修亚、爱沙尼亚和博鲁尼亚人在和瑟兰对峙数年后终于取得了突破性战果,但他们依然不能说稳操胜券。   在这个瞬间,豪斯甚至已经想到了要如何利用瑟兰腹地的纵深地型来分割他们。让他们为攻伐城市而主动分兵。这样他们就有可能反被瑟兰“潮水般涌起的兵浪”吞没,那才是他们的希望之光。   至于贝格拉尔之前承诺的三天期限……豪斯因为和斯曼尔的关系比较近也跟他详细聊过这事。他们一致认为老帅只是在安抚人心。只是找个借口让城区内的军民能心气不散。   如果要塞墙还在,他们战斗还有意义,这口心气当然必要。可现在它没了,自然也不会再有人盼望这种东西……   “不!我们不走!”被他拉住的两名士兵第一次违背他的命令,“元帅说过!只要坚持到第三天就有援军!”   “你们真是——”豪斯面皮一阵抽搐,他翻身躲过一串弹丸,掐着两个憨头兵按在地上,“你们还正把他的话当真了啊?”   “我知道真相说出来你们很难承受,但贝格拉尔元帅只是在安抚你们!”他掐着他们回头去看,“你们自己看城墙外的那片山坡?那里有……那是谁!?”   炮弹的轰炸声似乎让他的五感模糊了。豪斯睁大双眼凝神看去,觉得自己好像依稀看到那片山坡上窜出来一名孤单的骑士。   “这就是战争的转折点……公主殿下说的没错。”   与此同时,负责攻打豪斯阵地的一名炮兵上尉正在命令下属为他开启香槟。这个消瘦、阴冷的中年男人坐在一张华贵木椅上,一边品酒一边拿着望远镜眺望瑟兰平原。   反正他们的炮兵已经将瑟兰人给压制住了。敌军的炮火辎重在这种情况下别说使用,就是带着逃离都做不到,他根本不担心蹲在高处会成为炮击靶子。   “真美……”男人感慨,“虽然已经入秋,但我仍能看到广袤的草地和连绵森林。传说在那片神赐的土地上流淌的都是果酒和鲜奶,而现在它就像个无力的娼妇,只要一个突进就能占据……”   他的黄段子引的周围副官们都轻笑起来,但他们笑过后发现男人突然揉了揉眼,端着望远镜又瞄了出去。   “等等,我看到一个人?”他们听到他发出怪异的声音,“好像还是个女人……一个女骑士。她是谁?她出现在那里是想做什么?那是瑟兰腹地来的斥候哨兵?”   不止是他,很多觉得大局已定,在分心关注那片美丽平原的人都发现了那名骑士。因为她站在山坡顶端,背靠的方向是东边,从东方升起的太阳在她背后投撒出一片雾蒙蒙的炫目白光,显得她站在那里格外孤独,还稍稍带了些神圣的味道。   “你来了……”山坡下是一大片逃难的军民,贝格拉尔看到骑士后眼眶微微有些湿润,“你到底还是放不下她,放不下孕育你的这片土壤……”   “……元帅。”斯曼尔沉默了一会转过头,不太理解他的微微失态,“我姑且不管您的意思。但如果您说的援军就只是这一名骑兵,请宽恕我无法接受这种说法。”   “三天了。”老帅摸着胡须缓缓点头,“我能理解你斯曼尔,但也请你好好想想,帝国能让我无条件信任的军事家能有几个?”   “三天了。”山坡上的女骑士发出呓语,看着眼前的画面双眼朦胧,“我们到底还是来迟了一点。”   “好在还不算太晚。”另一名骑士从山坡后窜了出来,让不少关注这里的人面色一愣,“至少我们仍有机会——对犯下杀孽的人进行复仇。”   不等观望者猜测什么。一骑、两骑、三骑……数不清的骑士策马从山坡后和她们站在一起。远远看去那至少有近五千人——五千名全副武装的精锐骑兵。   “这个地型……”那炮兵上尉变了颜色,“等等……这不对劲!快滚去通知那些白痴别追击了!先守好城墙!!别让他们冲进城!!!”   “异军!”排头的女骑士从腰间拔出一柄银十字剑,左手高举一面烈阳暗鸦交汇的旗帜,“……跟我冲锋!!”   她策马一跃,带着某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气势冲下山坡。随之而来的是一大片乌压压的骑兵阵型,五千骑士以她为撞角从山坡往下展开了冲锋。   “找死!”追击瑟兰人的联军军官们发出嗤笑,“这种过时的冲锋……现在可不是两百年前了!”   “去搬障碍!”他们大声吆喝,“把火炮全部拉到前面!传令兵呢?去通知龙骑团的人准备开工!”   内城军民撤离的方向是东南,这使得从平原山坡到内城盆地之间有一段极其充裕的冲锋路线。这条路简直天生就是为马蹄驰骋而准备的,但现在到底不一样了。   时代不同了,枪炮普及了。骑兵的冲锋虽然英勇,但在部分人看来已经是一种过时战术。他们认为只要轰击两轮就能击溃这支骑兵,更别提战马对更上位生物的本能恐惧。   人能训练马匹顶着炮火冲锋。却不可能让它们面对狰狞的龙。 第十八章 1779年秋,异军崛起:下(还债216)   然而就在联军将官们这么想的时候,他们发现那支军队的上空突然炸开了一团璀璨火焰。   火焰炸开后没有像烟花一样消散,而是在上空凝聚出一个稀奇古怪的火焰符文。还没等大部分人揣摩这是什么意思,那支骑兵却动作统一的摸向后背,每人拔出来一杆长管火枪。   安德鲁是负责镇守城墙区域的军官之一。看到这一幕他头皮炸裂,不知道为什么会感觉周身笼罩着致命威胁。   这不可思议的,更是毫无道理的。因为即使是瑟兰最新锐的火枪工艺,其有效射程也不过300来米。但现在那支部队和自己这边隔着多远?他们掏出火枪是想干什么?   这些人的疑惑并未持续太久。他们很快看到——随着那排头女骑士的亮银长剑上闪过一抹灿金火光,所有被她统帅的骑兵,他们居然直接拉着角度来了轮吊射。   不可思议的行为创造出的是不可思议的声势。那吊射动静远远超出一般火枪,几乎达到了炮的程度。他们只看到密密麻麻的橙色光点划着抛物线从天穹坠落,又如同陨星,狠狠砸在他们战阵中央!   “轰!”爆炸声轰鸣,城口的平底被烈焰席卷——这轮炮击可不只是炸毁了他们拉来的障碍,不少堆积在后面的炮火弹药也被一并引爆,在城门口酿造了一串连环爆炸。   “退回去!先退回去!!”   “不要后退!他们不过才几千人而已,后面的援兵马上就来了,拿好枪剑跟他们干!别后退!快上!”   面对危机,联军的指挥系统开始混乱。分属三个阵营的军官不管盟友各行其是,以至于联军在城门口的防御阵有几处交错,出现了严重的失位豁口。   千多米距离对骑兵来说不过一晃而过。两轮炮击结束,双方距离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不少人有心调整却赶不上死神催命的脚步,一个恍惚,骑兵已经正正撞入到联军阵营。   他们就像真正的撞角,马蹄过处联军士兵如麦田里的稻子般成批量倒下。仔细看能发现他们是以三个人呈品字形构成一个战斗小组,再由三个这样的战斗小组构成一个战斗大组,一直这样循环推进直到构筑成整根“撞角”,就像一头嗜血凶兽的三角利齿,每一次撕咬都能从联军的阵型中扯下肉来。   一个来回冲杀,蜿蜒的骑兵队从反方向冲出阵型——俨然是在短短数分钟内将城门口的守军杀了个对穿,彻底瓦解了敌军斗志。   “嘚嘚。”那名浑身浴血,身穿亮银铠甲、持银十字剑、高举军旗的女骑士策马靠近旁边残留的瑟兰军民,所过之处所有人都低垂着头颅,用这种方式对强者送上质朴赞美。   只有极少数军官没有低头。不低头的原因一部分是来源于对她的好奇,另一部分则是荒谬——为他们心底里生起的念头感到荒谬。   他们觉得女骑士的身形很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亲眼见过。随着她越走越近他们渐渐能看清那她的面孔,一个两个顿时瞳孔剧烈收缩,一副见到奇迹的模样。   “艾门殿下!”终于有人叫了出来,“我的天!那是艾门……艾门-哈温殿下的驰援!?”   “早上好,将军。”艾门策马走到跟前,居高临下的对一众呆滞面容点点头,“您看上去真狼狈,我建议您待会回城里去洗个澡。”   斯曼尔是少有的比较注重自己仪表的军官。他能生出巴卡兰姆那样的儿子,自身条件自然不差。但此刻那张中年俊脸上却满是泥灰,而论狼狈,这份尊容远远比不过他因惊骇而张大的嘴。   “你是……艾门……”他结结巴巴的看着少女,“不……你们头发颜色不一样……还有你的眼睛……你这是……”   “好了斯曼尔。”贝格拉尔把他扯回去,“这就是艾门。”   看向少女,他的面色既复杂又充满欣慰。三天前接到那封信他一眼就辨认出那是少女的笔迹,但他那个时候没办法说,因为对方在那时还属于帝国通缉的叛国异端。   他也没有想到时隔多年,少女会出现这么大变化。他曾经能在她身上瞥见到的娇柔气质几乎消失了,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名军人,一名从血火中历练出来的军队统帅。   “敌人还没有彻底清除,我就不和您多叙旧了。”艾门对他也点点头,“他们毁了布罗要塞,那我就对应的毁掉他们。”   她调转马头径直离去,贝格拉尔才如梦初醒的冲她大叫:“当心天上!当心龙!”   他的话仿佛某种讯号。浓密的黑烟逐渐散去,天穹依稀出现了几十个浮动的斑点。   艾门抬头望天,嘴角弯起一抹神秘弧度。她并没有对此多说什么,回归队列后只是继续指挥所有骑兵清理城墙,想要收拾出一条能供大部队通行的路。   “你不去搞它们吗?”她胯下的黑鬃马突然口吐人言,“龙对马的威胁是致命的,这本该是你和俄塞纳负责的工作。”   “前提是你们真的是马而不是什么别的东西。”艾门扬眉,用长剑横过来重重抽了下马屁股,“别废话了文森特,要是有我加持异军还干不过这些爬虫,你们就太愧对那份历史传闻了……”   “开个玩笑而已!”黑鬃马不高兴的甩动尾巴,“……别当这么多人面敲我屁股!”   她们在这里看似说笑。实则却已经有一支小股部队偷偷摸摸的登上城楼,在那里开始了特殊变化。   马匹的身形立起缩小,逐渐变成了一名名赤裸战士。而原本的骑士则丢弃铠甲,在不少惊骇的观望中变成了几十头……黑鳞火龙!?   “不可能的!”那炮兵上尉丢掉望远镜又揉了揉眼,“即使是拟态变形术……人的血肉就那么点,他们不可能变成这种东西?”   如果这番话被艾门听到,她可能会觉得此人至少还是有见识的。他至少知道拟态法门也要遵守能量守恒,拟态者不可能凭空扩大自己的质量。   但异军不同——异军除了自身掌握的拟态种类外,所有其他种类的拟态都非是受自己操控而是由异军之主全权主导的。这就使得他们可以许多人共同拟态成一头火龙,然后将所有控制权交给军主。   这样的拟态使得他们同样能复刻大型猛兽,单人操控也能解决“拼接拟态”所带来的命令冲突和不协调感。   而且还不止是这样而已。   “蓬!”拟态火龙的变化并未就此停止,一道道烈焰从它们的翅膀和背部喷涌出来,那威势居然还要远远超过它们拟态的对象。   所有看到这副光景的联军官兵都沉默了。   博鲁尼亚人耗费两年多时光才驯化出一支龙骑团。敌人却在顷刻之间就复刻了一支更好的出来。   他们开始怀疑,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一支怎样的军队。 第十九章 千里追杀:上(保底)   回到艾莎后的艾门大权在握,她的领地上流传着她征服时间海后归来的传说,所有人都将当传奇看待。   拥有抵抗她意志的人越发稀少,想要投奔她的人越来越多。她在短时间内就集结了艾莎洲大多数的融合人战士,圣焰骑士团——说它是暗鸦骑士团也行——迅速从不足2000人扩编到8000多人。   有撒迦莉雅在,这8000多人暂时不需要接受改造。诺姬向艾门保证她的研究团队会在10月之前拿出对融合人的改造计划,她便先和撒迦莉雅带着这些人漂洋过海,笔直笔直的冲向布罗河谷。   这是因为她布置在瑟兰的人通过布鲁梅斯城得到消息,说前线的战争有在近期激化的可能。   若是一般人可能不会轻信这种毫无确凿证据的猜测,但艾门可是通过阿尔贝蒂娜知道博鲁尼亚人在做什么的。仔细想想两年时间应该足够他们全心投入去驯化龙穴,那么一旦博鲁尼亚人改主意想要参与前线的战争,一支100人的龙骑团所能带来的威胁在她看来还要胜过千军万马。   这是很简单的对比——布罗要塞在历史上面对过无数次千军万马,但它从来没有面对过“飞机”。如果假设成立并且敌军指挥官不傻,那他没理由只把龙骑团当近战兵种。   不管是任何世界,在现代战争的发展史上拥有飞行兵都是一项重大突破。她必须确保在这新兵种尚未发挥出优势之前赶回前线——她不想在处理家事之前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如果布罗要塞失守,瑟兰全境都会陷入战乱和混乱。”她当时这样对阿尔贝蒂娜和撒迦莉雅说,“而我需要一个相对平静的10月份,所以回归的第一步就是守住要塞。”   有五艘钢铁战舰开道,她们绕行穿越无底海渊的速度比预计中快了许多。抢出来的时间差被用于在瑟兰北部的罗德郡调整状态。   毕竟士兵不是坦克。在海洋上漂泊那么多天贸然转成陆地驰骋总会有人受不了。然后一天后她们挥军北上,在半路汇合了撒迦莉雅原本留在瑟兰的军队。   这支军队的到来是必要的。   即使异军的战斗序列和一般军队并不一样,可以直接由撒迦莉雅通过她独特的暗鸦细胞来指挥调配,她的精力也很有限,不可能永久维持这种高强度消耗。   那在她无法维持的间隙中,异军依然需要一批中下层的军官来传递命令,这个需求在她的嫡系部队到来前其实并未得到基本满足。   时间太急促了。从集结到出发她们只用了不到两星期,根本没时间对这支8000多人的扩编军队进行深层训练。毕竟她们原本的战斗序列只能供给差不多2000人而已,暴涨的数量也不全是好事。   但撒迦莉雅嫡系部队的到来从很大程度上解决了问题——这些都是“老异军”,对异军的战斗方式和自身特点有深刻了解。撒迦莉雅直接选择打散两支军队的编制,将嫡系部队的人安插为各层的军官队长,整支部队的圆润程度和气势随着数天行军的磨练骤然一变,已经隐隐有了她当初切换“银狼”的味道。   不过也是因为在这方面耽误了时间,她们到底没有及时赶到,只是刚好见证了要塞墙的坍塌,看到三国联军像追赶羔羊一样把城里的军民都撵出去。   如果没有他们驰援,这些军民的下场肯定会非常凄惨。因为布罗要塞后是一大片广袤平原,在这最适合骑兵发挥速度优势的战场上他们不可能靠两条腿逃掉追杀。有可能会全死在这,或者被俘。   “我大概能猜到它们的统帅是谁。”撒迦莉雅变化的黑鬃马抬头看天,侧过来对背上的少女眨眨眼睛,“要我留手吗?”   “不用。”艾门轻蔑的一撇嘴,“战争里没有私情可讲,就像当初你我即使隐隐约约间互有好感也不得不战斗一样。”   “这是个既让我欣喜又让我嫉妒的比喻,亲爱的。”撒迦莉雅不满的扭头,“我在考虑要不要中止你我之间的‘坐骑协议’。”   “你就当做是夸奖好了!”艾门一拉她的缰绳哈哈大笑,“而且我暂时是不打算再骑你了,这么多年没见,我要亲自上去跟她试试!”   她一蹬身从跨坐的姿势攀上马鞍,纵身一跃跳到半空。人还没落地就被一道阴影“劫走”,正是由阿尔贝蒂娜拟态变成的黑鳞火龙。   艾门坐在龙背上,让臀部尽可能舒服的陷入金属零件拼出的鞍座。她一边带着下方的“融合飞龙”们朝敌人迎面冲去一边感叹:“奇格兰老婆的宝物还真是神奇。”   她算看清了,敌人的龙骑团没有那种霜龙级巨龙。即使是成年火龙也只是在体型上比未成年的大了1-2号,论威势可能还比不上阿尔贝蒂娜独特的“金属龙甲”。   伍德森是博鲁尼亚这支龙骑团的一名小队长。半小时前他正在和下属朝城区里还未疏散的难民群投弹取乐,突然就看到地面旗语,让他率领近麾下的10条龙去外墙救援。   救援?他对旗语有些嗤之以鼻。发自内心的讲他根本不认为战争打到这种时候还需要救援。即使退一万步真的需要——他宁愿让那些废物死在下面。   都是绝对优势的局面了还打成这样,如此废物不舍弃掉,难道还留着在今后的战斗中继续拖累?   伍德不理解上面的人是怎么想的,不过看在旗语来自己方阵地,且他实在有些畏惧那个人的份上,他还是乖乖带人来支持了。   战斗的发展和他预想中完全不一样。   那支古怪的骑兵先是用两轮射程威力远超常理的“炮击”摧毁了城门口的守军防御,在他们抵达之前就把开头战场清理完了。   负责追击的联军部队大部分是爱沙尼亚人。他们分派了将近3000人去城外追击。此刻这3000人已经被砍瓜切菜般的清掉了大半,剩下来的人要么摸爬着逃回城内街区,要么直接被分割投降。   还没来得及发挥作用任务就失败了,不止如此还见证了敌人在一场“必胜的战役”里俘虏盟友——这让伍德非常愤怒,认为即使赢下战役自己的荣耀也有可能被染上污点。   他决定带着自己的龙骑小队给这些人一点厉害尝尝,让他们了解一下被高空轰炸却无法还手的憋屈,这样面子上至少好看一些。   然后他就看到了龙。   一群和这边的龙相比看不出太多差异的龙,以及它们背上乘坐的那些骑士。 第二十章 千里追杀:中(还债217)   旗帜艾门留在地上,此刻手里只有银十字剑。   她指挥自己的龙骑小队翻腾转身,死死咬住敌人小队的尾巴,开始和他们在半空中争夺位置。   伍德和他的骑士们满头大汗——他们并不是专门负责空战的小队,每个人携带的武器就只有炮弹!   “火!”眼看逐渐争抢到有利身位(稍高于对方的后方高空),艾门抬手举起长剑,她身后的骑士们也跟着照做。   天光下,肉眼难以辨认的橙色光晕从每个人的剑刃中往外蔓延,似乎隐约有一层浮动的物质包裹着剑,不断提升着它们的威胁。   艾门没再废话,握紧剑柄朝下竖劈——她身后的骑士同样重复了这个动作。   无法用言语形容伍德此刻心中的惊骇。他回头的时候恰巧看到那些人劈出长剑,一道道闪烁的烈焰从他们剑刃上脱离飞出,居然化作月牙型的剑气朝下方袭来!   “散开!”他拼命般的朝周围大吼,但他知道这时候命令已经迟了。几十道火焰剑气居高临下从后方轰击,第一轮就命中了四头黑鳞火龙。   黑鳞火龙对火焰的抗性极高。但它们也无法抵御直接在背部爆开的炸弹。这些剑气恰好点爆了他们安置在龙背上的炮弹包囊,四条龙直接哀鸣一声在空中爆开,烟云里都在往外飞溅鲜血。   “接舷!”战斗讲的就是拼命和压制,拿到优势就要一口气干死对手。艾门挥剑指挥龙骑队从上方俯冲,她相信撒迦莉雅应该能读懂她的意思。   “‘接舷战’吗。”下方,已经恢复人型的黑发少女弯起嘴角,“你还真是够浪漫的……”   她心念传达,将一团只有异军能识别的生物波动顺着电磁场输送过去。直接命令所有火龙在半空“解体”,重新恢复成散落的战士。   这一变化又让已经拔出利剑,准备在半空中和敌人硬碰硬交锋的伍德龙骑队吃了一惊——按照他们的预计,敌人肯定不可能以这个俯冲角度过来,因为这样它们会直接装上这边的龙,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做这种事根本毫无必要,对方指挥官不可能做这种浪费牺牲。   那它们的俯冲肯定是在为碰撞近战做准备——也就是他们训练期间曾经模拟过的“龙骑士之间的男人的战斗”!   但是现在是他妈-的什么情况?那些龙居然在半空中“解体”了?   他们是真的想要以这个角度俯冲下来撞他们!只不过撞过来时他们已经不再是龙!而是几十名凶狠强壮的精锐战士!   反应慢一拍在战场上是致命的。剩下来的六条火龙来不及躲闪,被不少解体下来的异军战士落上龙背。他们像大人拎小鸡一样将龙的原主人从空中抛下,开始强制接管这桀骜的猛兽。   “昂!”火龙愤怒的拍打翅膀,对自己认可的伙伴被杀死感到十分不满。它们在半空中旋转、俯冲想要将背上的敌人甩下去,不少战士在这过程中失手落下。   但他们不是普通人,而是异军。这些摔落的战士和之前没能跳上龙背的战士一样变成巨鹰,继续在艾门的指挥下围剿火龙。   “昂!”阿尔贝蒂娜挥舞翅膀靠近一条龙,扭动脖子撞了上去。对方被它撞的失速,半空中又被艾门补了一剑。   “啪。”然后她重新落回到龙背——严格来说是龙脖子上的金属鞍座,俯下身去摸了摸龙角,算是给亲密配合的小小嘉奖。   阿尔贝蒂娜舒服的呼气,但她很快将注意力放在南北天空,看到那里又浮现出大大小小的黑色斑点。   “援军。”她对艾门说,“这次应该是正主来了。”   “上去看看。”艾门在她的角上撸了一把,“我很好奇她的变化。”   六条火龙被在空中击杀,巨鹰重新组合变成龙骑小队跟在艾门后面,两支空军在即将遭遇时不约而同的调整了方向。   艾门一方算自己大概有二十条“龙”。对方的数量是他们几倍。超过百条火龙和雷龙上乘坐着全副武装的披甲战士,光从打扮上就能看出他们和伍德的部队截然不同。   龙族无法停留在半空——至少这些不能。大多数龙拍打翅膀相对着擦过,在短短一瞬艾门看到他们带头的统帅是一位头戴铁盔的年轻少女。   “塞弗莉!”她扭头打趣,“难得见面,不打算对敌人的统帅说点什么?”   她的声音蒙在风中,应该恰好能被捕捉到一些。那铁甲少女骤然回头,艾门看到她的表情有些震惊。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她这样的视力。对一般人来说,看不清脸,只凭这头飘荡的灰发要认出她还是太困难了。   艾门很确定刚才和自己擦肩而过的人就是塞弗莉——那位曾经在西山和她结下过友谊,又因为大脑被侵蚀中途背刺她的博鲁尼亚公主。而让她意外又不意外的是对方在短暂的惊诧后并不打算再飞过来跟她唠叨什么。她指挥庞大的龙骑团在高位盘旋,不少士兵已经从背篓里取出了矛枪。   “骑士间的战斗吗。”艾门抿唇,大概懂了什么东西,“你要不是博鲁尼亚人该多好……准备迎敌!”   空中的战争仍在持续,地面上的也并未停息。撒迦莉雅需要分心操控天上的异军配合艾门走不开,这时就需要她的嫡系军官去带兵了。   异军并不打算给刚占据要塞的守军太多喘息时间。就连最基层的士兵都很清楚:敌人翻越过要塞墙的废墟并在城中和守军激战一整夜——这样的他们已经十分疲劳。自己就应该乘势追击,争取在敌人第二次翻越废墟逃出去之间阻杀他们。   霍妮抖动头顶猫耳,和她曾经的同僚队长一起统帅军队从五面突进。她这批人只负责北部战场,靠南的战场还有五支分队在围剿敌人。   没了撒迦莉雅在全局调动,没了艾门的火焰附魔。异军依然能在这些队长、骑长的指挥下发挥出应有战力。更别说他们装备有来自艾莎工厂的新锐枪械,无论是射击精准度还是射程都碾压对手。   他们的第一波攻势就打的联军抬不起头。很多联军官兵想要依靠巷战里的地形优势瓦解他们的机动优势,但一方面大部分房屋都被烧毁炸烂,另一方面即使能找到合格的掩体,他们也会在开枪之前被弹丸打死。   二者之间的差距是全方位并且跨时代的。十支千人队的交互进攻在高空俯瞰就像十个有力的拳头,联军阵型被连绵的锤击打的不断后退,局部战区已经发生了溃逃现象。   士兵的意志力可以很坚韧,但那通常都是在胜利之前喋血的时候。   才占据这座要塞雄城不到半天就被迫要再退回原位,这种落差造成的心气衰落以及鏖战一夜所积累的疲惫……差不多也该爆发了。 第二十一章 千里追杀:下(保底)   “战争转折点”是个玄妙的词儿。大多数情况它都是出现在历史书或者军事书里,很少会有人在它发生时甚至发生前就这么称呼。   此时此刻的联军官兵也这样认为。很多人觉得即使士兵们已经非常疲惫,即使他们的局势挺糟糕,但至少他们有人数优势。毕竟9万人差不多是对方5000兵马的20倍了。   而统帅异军的各级军官却不会告诉他们己方“其实有10000多人”,更不会在这时提醒他们说——“嘿你们大多数的辎重和补给可都在城外。”   这个城外是朝西的城外,也就是原本要塞墙的西面,联军部队过来的方向。   将近10万人翻越一片由485米的建筑物坍塌后所形成的废墟需要时间。算上干扰,此刻入城的联军部队充其量只有5万人。剩余部队还没翻过来,要么承担着后勤任务要么一脸懵逼的不知道情况。   前线传来的命令在长达半小时的期间内被中断了。军官们不知道这时该指挥部队跟进入城还是该按兵不动原地待命,各个军官都在按自己的理解调配军队,这就导致了混乱,也是他们败亡的伏笔。   异军中的大部分高级军官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被撒迦莉雅“抛弃”在伊卡洛林。这些人懂的是异军的知识。   他们可以带领麾下的士兵熟悉异军的战斗方式,发挥出远超常规军队的战力。但却没办法看懂“战争的点”,在这时显得有些犹豫。   从越发稀疏的枪炮声中可以分辨敌人的抵抗越来越弱……他们好像在后撤,却有可能是在部署埋伏。谨慎让这些人选择勒住缰绳观望局势,毕竟胆敢在缺乏情报时冒进的军官是稀缺动物。   可霍妮就不一样了。作为来自暗鸦骑士团第一分队的高级军官,他们曾亲眼见证并参与过艾门主导的闪击战役。脑海里早已被深深烙印过她的战术理论,知道这时候绝不能停下。   “发讯息给其他人让他们继续前进。”霍妮指挥自己的副官,“敌军部队被地势障碍分割成两部分……他们在情报交互上绝对已经陷入混乱!”   “……你想说什么?”她的副官是个半新不新的新兵蛋子,只和“老异军”打过两场小型遭遇战的他无法理解这个决定,“陷入混乱又怎么样?他们也有可能是暂时后撤,借助这段缓冲期重建防御并且享受从后方抽调的增兵……”   “又怎么样?”霍妮一把将他的领子揪了起来,猫耳上的茸毛如刺针炸裂:“当你想要过河的时候对面有别人想要过来——你觉得这时候会怎么样?”   “快去!”她将这面露恍然的家伙一把推开,“不要让我说第三次!”   第三次莱茵平原之战约修亚人就是因为害怕埋伏放走了瑟兰三万兵马,真相大白后他们的统帅捶胸顿足,为错过了这样一个天赐良机懊恼无比。霍妮可不想在战斗结束后才发现自己错过了类似机会,她决定冒险——在拥有更多情报优势和更优秀的判断力前提下让所有队列继续进攻!   和她挨着的几股部队很快理解了她的意思。他们重新提速,紧紧依附在霍妮的两翼。这说明他们的指挥者并不是对她完全信任,只是在让她当“撞角”的头尖。   “胆小如鼠的家伙。”霍妮朝后面啐了一口,一手持枪一手拿剑,毅然带队冲入了一片被堡垒高楼围起来的军管街区。   布罗要塞分居民区和军管区两个部分,这从建筑格局上就能分辨出来。之前他们算是将三国联军从后方居民区撵回了军管区,霍妮在这里看到的是一大片手持火枪,正在准备撤离的敌人。   他们穿着爱沙尼亚人的黄白军服,看向她的面孔上带着震惊。似乎没想到这些“瑟兰人”居然如此胆大,在缺少视野的情况下还敢深入冒进。   霍妮没跟他们废话,她带领骑兵队交替射击,目光所及内倒了一片。反应过来的爱沙军队无法再组织有力抵抗,只能零星的还击,大部分人开始奔逃。   这时尾随霍妮的几股部队也冲了进来。看到这副场景他们方才“恍然大悟”,赶忙从两侧包抄过去,截断了这支敌军的退路。   敌军指挥官下令投降。霍妮冲上去一把撕掉他的军章,将几千名俘虏交给友军,自己带队继续往废墟前进。   而在空中,龙骑之间的交锋也分出了胜负。   塞弗莉在龙的数量上占据绝对优势。但她和她的骑士们并不了解异军,无法适应他们的战法。   艾门没有欺负她,没有在这时以力压人。她就只是指挥龙骑士们不断在空中和对方交错,让撒迦莉雅配合她的调配指挥更改他们的拟态外形。   经常有博鲁尼亚的龙骑士在交错时被好几名异军战士扒上龙背,他们很快发现这些敌人虽然数量稀少但要比自己灵活的多,普通的扑击根本难以命中他们。   他们本身虽然算是空军,但至少也是害怕掉下去的……而这些人呢?即使他们失足摔落也能变成猎隼巨鹰再飞回来,更别提还有让他们惊骇的火焰——他们好像每个人都是施法者啊!   “那是附魔!”银铠女骑士提醒部下,“该死的……你的附魔技法更强大了!”   “不然呢。”灰发的女骑士骑乘火龙和她贴着,长剑和骑枪抵在一起,“你都能有那么大变化来打瑟兰,我这点改变算得了什么?”   塞弗莉的坐骑是一条浅白雷龙。它的体型比阿尔贝蒂娜龙化躯体要大一些,正在和她相互挤压,想把对方给撞下去。   “……你我都知道有些事不能靠感情推动。”塞弗莉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奋力弹开剑,驾驭雷龙调头就跑。   与此同时她发出口哨,所有听到口哨的博鲁尼亚龙骑士纷纷调头,跟着她一起逃向西边。   “追吗。”阿尔贝蒂娜抬头问她。   “不了。”艾门摇头,俯身看着下方战局,“两年前她没对我下死手,我也给她一个机会。”   “更何况她一个人阻止不了战争的局势,约修亚、博鲁尼亚和爱沙尼亚想必也承受不了一口气损失10万兵马。现在布罗要塞已经没了……想让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安分下来,我们能做的就是不断推进——从布罗河到索斯高原,再从索斯高原到莱茵平原甚至转头穿过萨卡沙漠!我要一口气杀到这些人胆寒,让他们三个月内不敢再挥军东进!”   她嘴唇紧抿,冷俏的容颜犹如一尊大理石雕塑。在她的注视下废墟两边的联军官兵开始遭受猛烈炮击——那是霍妮终于带人赶到,调集了一路上搜集到的炮火弹药在朝河滩开炮。   要塞墙的尸体阻隔了两支联军的讯息交流。城区里的人想要撤退,但恰巧遭遇已经渡河、正在接近墙根的援军。这批援军在看到他们的同时就立刻选择了调头后撤,但他们的人员实在太过于密集,一时间难以给对方腾出位置。   于是后撤的军队在废墟边缘越积越多,终于压塌了下方承重,成千上万人摔进了布罗河。   对于三国联军的将帅而言这几乎是他们能想到的最糟的情况:足足有接近2.5万人堵塞在河道和河滩中间,另有近7000人被水流冲走。如果瑟兰人的突进不打算停下,他们恐怕只能命令残留在城区的3万多人举手投降。   不过叫这些人绝想不到的是这只是开始。   一场千里追杀,一幕彻底改变大陆格局的“转折点”,正在上演。 第二十二章 从布罗河到莱茵平原:上(还债218)   1779年9月11日,前线的急报传递到三个国家的首都王宫,让所有能第一时间了解讯息的人都大吃一惊。   “成功摧毁布罗要塞,但在瑟兰援军的突击下惨败逃亡,一战死伤30000人,被俘47000人,另有5000人失踪,剩余人马被打散击溃,推测散落在原瑟兰境内的中部荒原……”   越往下读,迪卡持信的手就抖的越厉害。读完信他瞪眼看向传讯哨兵:“……你确定这消息是真的?”   虽然年轻还不到40,但论资历,迪卡说得上是老将军了。他无法理解在摧毁布罗要塞的前提下瑟兰人是怎么把一支近10万的军队撵回去的,更别提造成了这种死伤。   “绝对是真的!”哨兵满脸烟灰,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敌人的攻势太过迅猛,我是收洁薇殿下的命令来给您传信求支援的!”   “支援……”迪卡嘴角抽搐一下,“击溃他们的军队有多少人?”   在他想来敌军数量一定很多,圣橡树宫一定是提前预见了布罗河谷会遭遇危险,说不定这次调来的军队数量有二三十万。   “5……5000人。”哨兵咽了口口水,用自己也不太敢信的语气喏喏说道,“加上剩下来的要塞守军,总体不会超过20000。”   “你说一支有龙骑团辅助的10万人的军队被不到2万人杀穿击溃了?”迪卡听的膛目结舌,“你以为我很好骗?会相信你这些鬼话?”   “将军!”士兵露出焦急神情,“我敢以信仰起誓我没说谎!!”   但迪卡却不想再听他解释了。他命令下属将士兵带了下去,暂时以欺瞒的罪行押入私牢。   然后他立刻收拾一番前去王宫,心情可以说是糟糕透顶。   爱沙尼亚的军队总数大概在15万左右。这次出兵瑟兰去了5万,已经是总体数量的三分之一。剩下来的10万人能让他如臂指使的只有3万。其余全在“十四面盾”和王室手里。   这次他一反常态的没有在前线领兵,目的其实是想借助摧毁布罗要塞这一功绩来威逼国王退位——如果局势真能这样发展他将彻底成为军部的主宰,完全可以借此机会撺夺王位。   但现在不行了……战争失败的后果他无法承受,因为那会让他失去来自十四面盾的全部支持。那些狗屎商人从来都是只看利益。   他必须想办法弄到更多的军队来支援前线,趁着现在王室和商会都没得到确切情报,他得赶紧把这个事情给谈下来。   迪卡已经尽可能在高估那支瑟兰援军,但即使是他也想象不到,这些人在打了如此辉煌的一场胜仗后所想的居然不是安顿下来驻守布罗河。   击溃了洁薇和塞弗莉统帅的军队,艾门只给了部下半天休整时间。第二天凌晨她就继续挥军,带领混编部队直接穿过了星语森林。   星语森林后是索斯高原。约修亚人在这里修建了一座背靠峭壁的战争要塞。两年时间里这座要塞已经初步有了一丝钢铁雄城的精悍气象,城内的居民+守军也增加到了8万多人。   “我们的炮火大部分都损坏了。”贝格拉尔和斯曼尔等人被她拉着在帐篷里开会,“你想打下这座城不太可能,建议绕过它去清缴那些农田和村落。”   两年,瑟兰被啃下的大片领土已经被这些国家安置了居民。这种殖民主义惯用的行事风格并不罕见,几个人也不打算对此太过于愤慨。   不过表现的不愤慨是一码事,心里愤慨与否又是另一码事。至少让贝格拉尔说心里话他恨不得那些居民死绝——毕竟他们现在在开垦和耕种的地,那上面曾洒满了他士兵的鲜血。   没有什么语言能形容当初数十万瑟兰人是如何从北方撤退回布罗河的。那是一场惨烈追杀,惨烈到很多经历过的老兵根本不愿意写回忆录。   “哈特当时在这里折损了1.7万人。”艾门手指点着地图,“……就为了救一群几乎已经病入膏肓的被感染者。”   “你想硬上?”斯曼尔扬了扬他浓密的眉毛,“不可能的,即使你的火焰附魔可以赋予士兵炮击能力,但对方有地形优势,两边的射程几乎对等。”   因为地势高,这座要塞的炮火可以抛射过来。无形中增加了本身射程。同样这边想打到要塞需要调高炮口……就这还不一定能打的到。   射程优势一旦失去,他们其实就没什么优势能借助了。斯曼尔不可能让艾门拿士兵的命去换城墙厚度,这种傻事他不可能干。   “从索斯高原下来到星语森林,这一块算是丘陵地带吧。”艾门仿佛没听到,伸手指着一块地图,“你对这种地型有想法吗,我的将军?”   “没有。”斯曼尔干巴巴的答道,“复杂地型反而更不利于骑兵推进。”   “都说战争是人类文明的催化剂。”艾门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我个人虽然不认同这种说法但也承认它有些道理……看来你们是在据守要塞的过程中失去了很多宝贵机会。”   “啊,这里指的是‘获取经验的机会’。”她笑了笑,拉起一块战术板,“我来说说我的想法。”   包括斯曼尔在内的十几名军官看了看贝格拉尔,闷不吭声的抬头观望。   他们坐在帐篷的左侧,右侧则坐着异军系的高阶军官。两拨人相互之间有些看不顺眼,毕竟在此之前双方可以说是敌对关系。   “斯曼尔将军担忧我们的人会在炮火中消耗殆尽,他的担忧是有道理的。”   艾门在板子上画了个斜坡,在上面拉出一道线作为要塞堡垒。又在左边位置画了好几个斜坡,表示丘陵。   “瑟兰之前没有在这种地形上和敌人打过炮战,但我在艾莎却经历过。”她在那些丘陵左侧的线条上加粗笔迹,“而我当时选择将部队驻守在这个位置。”   在场的军官——坐在左侧的那一批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他们很快看出来她的选择非常讲究。   丘陵是斜面,选择在背面搭建阵地不但可以以丘陵的正面作为盾牌抵挡炮击,同时还能防备敌军小股部队包抄后路劫后援。光这一个部署就直接把局势给打开了——按照这个法子铺设阵地对方的炮火压力会削掉九成,而他们的则几乎不受影响。   实际上这并不是艾门的首创,它是一个在另一段历史中鼎鼎有名的陆军战术,名字就叫“反斜面战术”。   对这些领先时代战术知识她原本只算一知半解,但在艾莎的那场战争却帮她融会贯通了它们,反斜面只是其中之一。   所以她才会在缺少装甲兵的前提下做出推进的决策。   即使她带的不是异军,她也有自信能靠军略战术获得胜利。 第二十三章 从布罗河到莱茵平原:中(保底)   天色微亮,笼罩在索斯高原周边的硝烟却仍未散去。昏暗不时会亮起一阵炮火光芒,然后又是爆炸——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在丘陵奏响。   “情况怎么样。”雪白长发的冷艳女子登上城墙,来到指挥炮击的军官面前询问情况,“你们对轰已经快一夜了,我怎么没感觉到她的火力有任何削减?”   “这个……”被问的军官满头大汗,“可能是,可能是他们后续的援军又送了一批炮火过来,这些瑟兰人也真是不要命呢……”   “是吗。”洁薇眉头皱了一下,伸手在他肩上拍拍,“辛苦你了。”   没有去看男人脸上的受宠若惊,洁薇带着一众仆从下了要塞。不断盘算还有没有必要留在这座半成品要塞。   索斯要塞是上面制约瑟兰人反攻西北的重要一环。这座要塞加上索斯高原,再加上利用三角要塞残骸搭建起来的属于约修亚的三角要塞,差不多是双保险,怎么看都是固若金汤。   但现在洁薇却怀疑索斯要塞无法抵挡对方的攻势,这想法在她自己看来都不可思议。   毕竟哪怕这只是一座半成品要塞,要塞城池该有的功能它基本都有。无论是炮火、城墙还是足够3万守军吃上半年的粮食,它理应带给她一些信心。   “我也想信任他们……”她眯着眼睛喃喃自语,“但这次的敌人有些不同寻常。”   高炮吊射对比仰角,哪怕她对炮兵论述一窍不通都该明白是哪一边占绝对优势。这样的对决正常情况下别说持续一整夜,半夜时间就该把对面的炮兵阵地全部轰掉。   不是她托大,实在是黑夜里的炮兵交锋没有什么技巧好讲。炮口火光会直接暴露阵地位置,这时候比的纯粹是蛮力,就看谁的炮兵力量先被摧毁。   而现实却是对方几乎没受影响,这一点洁薇看不太懂,她也不会傻傻的相信真有援军给敌人送炮。   瑟兰到前线的铁轨线在两年时间里已经被他们清除完了。就连通往布罗要塞的铁轨都被他们安插的人手毁了大半,对面根本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的得到补给。   “德里克。”她带领仆从来到一座内城堡垒,推开将官会议室的们,双眼锁定黑发少女,“你应该给我们所有人一个解释!”   博鲁尼亚突然决定参战——这是导致联军部队再次集结的冲锋号。原本已经不打算在短期内攻下布罗河谷的双方统帅再次坐在一起洽谈军事,而这一次他们多了空军力量。   对比这个时代的战争,空军力量几乎可以说是决定性的。他们从未想过会遭受如此惨痛的失败,至多也就是打不下布罗要塞而已。   “我的龙骑团没能挡住她,这算我的责任。”塞弗莉转头看着她,“我没想争辩什么,你可以把我的失职写到报告里去。”   “……‘她’是谁?”洁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皱着眉头不依不饶,“你说的那么轻描淡写,以为装怂就能让我给你的罪行少写一笔?”   “我说了,我没打算那样。”穿军服的少女站起身来,在其他军官的注视中挤到门口,“至于‘她’是谁,你我都应该记得两年前是谁主导了那场惨败……”   忽略洁薇陡然变得惨白的面色,塞弗莉挤开人群在走廊里消失。她由始至终没有和任何人对视,只有那些观察力最敏锐的人能看到她攥紧的拳头在微微颤抖。   日出,要塞和丘陵间的炮火战争终于消停。就在要塞守军终于以为能松一口气,洁薇等人心存侥幸觉得至少还能支撑的时候,瑟兰人的真正反攻开始了。   经过一夜的工作,艾门将异军部队和残存下来、愿意跟她一起西进的瑟兰军团重新编排,一起纳入到自己麾下。其中她并不打算将全部的异军部队都用来做正面突破,因为她觉得这样太浪费了。   塞弗莉对龙骑团的用法提醒了她。让她想起来己方同样拥有空军。而且这空军数量还不少……整支异军近万人,有三分之一可以在撒迦莉雅的控制下变成鹰隼。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将拥有超过3000的飞行兵。他们完全可以在战争中发挥飞机的作用,帮助她完善自己的战术。   至于是什么战术……现在她有了快捷方便的通讯手段(拉拉和可可)又有了能随时调配的空军力量,虽然缺少装甲兵是一种遗憾,但打攻坚战……她已经可以比较完善的使用闪击战术了。   一夜的对峙只不过是为了消耗守军精力——在反斜面扎营使得他们可以用最小的消耗去最大限度消耗对手。然后在天亮后——空军能获得视野的时候,敌人的失败就注定了。   3000多只巨鹰携带他们能搜集的所有炮弹腾空而起,在撒迦莉雅的指挥下像一片乌压压的黑云遮蔽了天空。它们飞掠城墙,盘旋环绕高原断崖,然后丢下了所有能丢的炮弹。   同时为了配合轰炸,让战术能达到最大效果。艾门亲自指挥剩余的陆军围绕城墙一字排开,附魔全开的让他们集中火力猛轰要塞。   这种突然降临的袭击效果惊人,要塞守军刚以为能获得休息就在疲倦和睡梦中遭到无情轰炸。无数房屋顶棚被气浪掀飞,无数士兵在梦中死去。硝烟后的砖瓦残骸下满是七窍流血又沾满泥灰的尸体,根据战争结束后各国学者的详细统计,这第一波轰炸守军就伤亡了8900人,另有200人失踪,不知道是否被埋在地下。   “这座城已经死去了……”以斯曼尔为首的瑟兰将官们带着惊叹估算着战果,“空军能绕开正面屏障轰炸内城,他们在建城的时候根本没考虑过内部会遭受轰炸的,他们完了!”   根据艾门之前的介绍,轰炸的目标从来都不是杀人。它要“更具战略价值”一些,主要是为了瘫痪敌军的通讯手段和补给路线,杀伤不过是顺带的奖赏。   而像这种要塞……它在建立的时候考虑都是“如何最大化正面防御效果”以及“万一被突破要如何依靠内部堡垒进行巷战”。因此它的内城除了居民区大部分都是专门为战争建造的石房,这些房屋能确保在巷战时直接化身为小型碉堡,但如果遭受空中轰炸,它们的坍塌将会成为守军噩梦。   和军官们的感慨比起来,艾门就显得平静多了。   在她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功绩,两边无论是战术和军略都差了不止一个时代,“一波带走”在她看来是应该的。   “再炸一轮。”她通过拉拉给撒迦莉雅发号施令,“然后你们直接变成‘空降兵’下去,抢夺制高点,为陆军入城做火力掩护。”   “需要截后路吗。”拉拉模拟出“啵”的一声,似乎是对面在那头来了个飞吻。   “不用。”   艾门扬眉,握着鹦鹉拉远距离。   “现在还不好撕破脸皮。” 第二十四章 从布罗河到莱茵平原:下(还债219)   各国接到第一次惨败军情的时候是11号凌晨。而消息传递是有滞后性的,当时距离布罗河谷防御战落下帷幕已经过去了四天。   在这四天里,艾门的军队清理了战场,简略休息后挥军西进穿越星语森林,只用了一夜一天就打下了对外宣称难以攻克的索斯要塞。   一直到带领军队从升降梯逃往高原,洁薇等人都想不明白她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身为这场惨败的经历者她只觉得自己在做梦,只有梦境中才会遇到这种毫不讲理,根本无法抵抗的军队。   她们当然试过抵抗。但事实证明这是徒劳的。残存守军和她握有的部队加起来将近1.4万人,这些人的反抗随着制高点被一一夺取很快沉寂,一块块区域被制高点的火力分割,别说抵抗了,如果不是她当机立断跑的快,她根本就不可能从那种封锁中逃到高原。   她心头的担忧更重了……根据她在索斯要塞的所见所闻,那支“拟形者”军队最具威胁的一点就是可以适应任何地型。他们可以变成巨鹰轰炸地面目标;可以变成龙或狮鹫和敌人空战;可以运载至少1500人突然降临在任何地点;甚至可以伪装成精通攀爬的物种悄无声息的潜入暗杀……   这里先忽略那些狗屎混蛋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因为正常拟形者一生中撑死只能有一种化形——洁薇首先要考虑到的是面对这支军队新三角要塞能支撑多久。   在她看来,他们的所有特性都是为战争而生。堡垒要塞在过去深受军方信赖,在他们面前不过是玻璃做的乌龟壳根本不堪一击。她很不愿意承认现实但现实告诉她如果索斯要塞都撑不过去那三角要塞唯一的优势就是它“更大一些”……或许敌人攻克、占据它需要更多弹药和更多时间,除此之外没什么区别。   “德里克已经放弃了陆军,带领她的龙骑团回国去了。”颠簸的马背上她眺望西方,“她说她带来的只是那处龙穴的部分兵力,希望她没有说大话吧……”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一名血蝎骑士长忧心忡忡的看向她,“殿下,您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回三角要塞继续退守……还是直接从莱茵平原回国,向陛下争取更多援军?”   “援军?”洁薇惨笑一下,“打不破她的体系,再多援军有什么用?他还能给我凑一支三十万的军队不成?国内哪里有那么多人?”   “转折点……”她轻轻摇头,“我本以为这段时间是瑟兰衰亡的转折点,没成想算错了……这是她的转折点,她用那支军队一手改变了战争的方式!!”   洁薇的警惕是正确的。   用一天一夜攻克索斯要塞后,艾门继续按照传统给整支部队放了半天假,让他们修正安顿,在要塞里休息。   这一战她击毙了1.2万名守军士兵,俘虏了6500人。俘虏太多开始让她忧愁要怎么安置他们,好在后续从布罗河谷那开来一支军队,她索性把俘虏全部交给了他们。   前来支援的布顿将军一脸懵逼——他也是布罗河谷防御战的经历者之一。那场战斗因为有艾门的援助守军保留下2.8万人和2万居民。这些人分了8000精锐由贝格拉尔等将帅带着和艾门西进,他和剩余将官则暂时留下,指挥残存的军队修缮城区,至少要给那些居民——还有俘虏,一个安顿的地方。   安顿好后他就带了5000人过来支援了。在他看来那位公主殿下怎么着也得花一个星期在攻坚战上,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来之前就结束了。   他什么忙都没帮上,瞪着眼睛被少女拍肩灌输了一通“你不用难过,要知道收容俘虏确保后勤也是一项重要工作”的长篇大论。浑浑噩噩答应帮她看管俘虏,一个没留神对方就溜了。   艾门现在手里一共有9000异军和8000瑟兰士兵,有2000匹驮马可以加快速度,除了靠异军变化外没有骑兵,除了靠火焰附魔外几乎没有炮兵。   联军逃离要塞非常匆忙丢下了很多物资辎重,这里面并不缺少攻城炮和野战炮。但她并不打算把这些带上,她嫌弃它们会拖慢速度。   13日凌晨她带着这1.7万人正式开拔,让一部分异军披挂甲胄化形为战马,所有人乘着代步工具马不停蹄的往西北方赶。   一路上他们摧毁了上百村落。浇灭了两百多伙山贼土匪。撵的洁薇一行人慌不择路躲进斜岭雪山。这才调转马头扑向三角要塞,开始了长达三天的凶猛攻城。   因为赶时间,这次艾门亲自上了。她带着数百圣焰骑士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顶着炮火一起朝城门挥了一剑。   “哐!”数百道剑光汇聚成一束,只一击,高达十米的钢铁大门便被劈碎。她直接带人冲入内城横冲直撞,配合炮击和空降的异军,轻轻松松就将第一座要塞夺了回来。   麻烦的主要是它们太大了——这点洁薇预估的一点没错。瑟兰当初建立这三座城池采用的标准无限贴近布罗要塞,即使一部分城区被哈特纵过火,残留下来的面积还是相当于一座二十万人口的大型城池。   但这并不能说是她遇到了困难,无非就是多花点时间,多花点精力收容俘虏而已。   她花了三天时间将三角要塞全部夺回,正巧后面的指挥部学乖了,主动派了一批人帮她看管战俘。   她乐的轻松,交付俘虏后又挥军南下,直接从永夜森林开辟了一条路,在一星期内穿越永夜森林、途径西山废墟,以谁也没想到的角度和速度斜斜杀入了萨卡沙漠!   萨卡沙漠的最外围是爱沙尼亚商会的采矿区。这些人对她的到来毫无反应,一天之内被摧毁了上百座矿场,无数瑟兰奴隶被她释放。   爱沙尼亚人被吓破了胆。他们无法理解她为什么刚把约修亚人撵过莱茵平原一周后又能突然出现在沙漠外围,为她表现出来的侵略性和好战性感到万分担忧。迪卡将军原本统筹好了8万人还摩拳擦掌想要配合盟军痛击她,观望一阵后也缩了回去。   平原战是最不讲道理的硬碰硬,兵力超出敌人接近5倍,按道理他没必要害怕什么。   但他毕竟不止是将军而已,在局势全方面恶化的现在,他也不敢拿自己的未来玩这种豪赌。   [随着闪击的炮火响彻天空,旧时代的战争一去不返了。]   后世有不少学者和军事家在研究这段历史的时候纷纷带着惊叹与感慨写下记述。   [她真正让人惊叹的地方在于她对异军能力的全方位运用。无论是之前在艾莎洲的千里驰骋还是在索斯高原的攻坚战,亦或是翻过高原对敌军残部的千里追杀,一直到大破三角要塞,将敌军彻底撵出国土,她在这段过程展现出来的军事才华用一本军事书详细记述都阐述不完。我们坚信伊卡洛林出了一位千年难遇的军略奇才,而考虑到她自身还拥有不俗的力量,这些惊人战果远远不是异军的极限……] 第二十五章 我就要!(保底)   1779年秋,23日,入夜,贝格拉尔正在营帐中翻看艾门给他的战术笔记。   对方所发起的闪击战虽然据本人所说“和理想效果比还差的远”,但在这期间内她所运用的各种战术无疑已经完全超越了这个时代,有了一丝在贝格拉尔看来“未来战争”的雏形。   如果说过去他只能凭借多年带兵的经验去判断未来战场是啥样的,那么在看到艾门,领略过她对士兵的指挥之后,那扇对他来说虚掩着的门已经算是推开了一半。   现在他想推开剩下的一半,所以他对这份笔记如饥似渴,看到深夜也不愿意停下。   这是艾门从艾莎洲起兵后一直贴身携带的笔记,里面不光记载了她对闪击战术的雏形理论还包括诸如地空协同战术、反斜面战术、弹幕徐进战术、对设立炮兵观察员的创新想法、还有让他看到现在也觉得鬼斧神工、忍不住为此拍案叫绝的同时着弹技术。搞的他现在特别兴奋,已经完全睡不着了。   “元帅。”他的参谋在外面怯怯喊了一声,“斯曼尔将军想要进来。”   “让他明天来。”贝格拉尔毫不客气的呵斥道,“打仗的时候不来打完了来,我看他是想图谋我的宝贝手册。”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参谋官赫农上校听的一愣一愣,只当贝格拉尔是困糊涂了,继续道:“他看起来不太高兴……我觉得事情好像挺严重的。”   “不太高兴?”贝格拉尔这次一愣,想起了十几天前对方在布罗要塞里交来的信。   “让他来吧。”这下他没法再坐视不管了,反手把夹好书签的小本子压到枕头下面,老帅整个人从床上坐起,“我起来了。”   如他所想,让-斯曼尔是带着悲伤和愤怒来的。他进帐篷第一句话就是质问:“巴卡兰姆是怎么回事?”   “勾结异神教余孽残杀78名王都居民并把他们的人皮剥下来制成画框,其中甚至还有年幼的孩子。”贝格拉尔偏头看他,“你觉得这些事换你来做能活命吗。”   “不能!”姜黄发色的男人哀叹一声,“但我……我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他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巴卡兰姆你也见过的,除了有那么点……好色,他应该是没有胆量这么干的!”   “你是从谁那打听到的消息?”贝格拉尔皱眉,“他好像把事态渲染的过于中立了……不过我不怪你,任何父亲遭遇这种事都会这样。”   “这里的战事在殿下指挥下已经告一段落。”斯曼尔僵硬说道,“我要回王都,我要亲自调查这件事!!”   “你不要再骗我了元帅……”他抬手挡住老帅的劝诫,“那个人跟我说的非常详细,我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正常来说以他的身份需要等到我回去之后走私堂公审。所有人将调查到的一切证据呈现出来,只要能说服我,我不会对他们想杀我儿子这件事多说什么……但事实情况是这样的吗?他们完全绕过了我!这不一样!性质不一样!!!”   “在我带着部队为他们打生打死的时候他们在后面杀我儿子!!”男人咆哮,愤怒的像一头睡醒的狮子,“你要我怎么保持冷静?我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伤害??”   他的声音很大,传递出去后让门口的哨兵都抖了几下。他们一边为听到的内容感到震惊一边担忧这两人会否吵的太过,已经有人偷偷开溜去找边上的那顶灰色帐篷。   那是“艾门殿下”的帐篷——他们仍然是这样称呼她的。虽然目前帝国对她的通缉令仍未撤销,但大多数人并不相信救他们命、带领他们攻城拔寨的这位瑟兰人是叛国贼。   而艾门,她现在正在头疼接下来要怎么睡觉。   经历过奈克丝的死亡,她的性格蜕变的越发成熟稳重。少女的稚嫩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成熟女人的知性之美。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因为一个壁咚就面红耳赤说不出话,因为她觉得和“死过一次”的经历相比这种心悸感并不刺激。而这种变化当然让阿尔贝蒂娜和撒迦莉雅——尤其是前者感到遗憾,相对来说她还是更喜欢之前的艾门,觉得那个艾门“比较可爱”。   “殿下的金发就那样没了……”一次战间休息她恰好和撒迦莉雅靠在一块,两个人好歹有过骑乘关系(严肃意义上的那种骑乘关系),又喜欢的是同一个人,交流这种私密话题的次数在渐渐增多。   “反正她想的话,应该是能随时随地弄回来的吧。”撒迦莉雅不太懂她为何遗憾,“虽然我也觉得挺可惜,但灰头发也挺有气质。”   老实说,她的遗憾还比不上她重新升起的那股子兴奋。毕竟目前的艾门和之前相比一下成熟了那么多,撒迦莉雅就老是忍不住想:要是把这样的艾门压在身下,那张俏脸还能不能维系平常的表情。   当然这个事情她是不会和阿尔贝蒂娜说的,她和对方只是“战友”,“朋友”的话……勉勉强强。她不像对方那样容易被某个神经病女人所蛊惑,她在意的人由始至终只有艾门。   这段时间又是急行军又是不断打仗,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的极紧。这方面艾门还算开明大义,至少愿意放那些士兵去找战俘营里的女人交易点什么——但军官她看的就严了!按她的话形容如法忍受寂寞的军官、会在行军打仗期间沉迷于美色的军官统统都是不合格的。所以胆敢这么干的军官逮到一个她就重罚一个,搞的撒迦莉雅心里痒痒,却不好意思跟她开口。   有道是家花不如野花香——不是——有道是妻不如偷不到,撒迦莉雅虽然不知道这句话和它蕴含的意思,但这不妨碍她的人类本能觉得“在越严肃越紧张的环境中做那种事就越是刺激”。   所以这几天眼看好不容易不打仗了。撒迦莉雅便三天两头往艾门那跑。要么借梳头发的理由摸摸她的精致耳廓,弄得她涨红俏脸让她“滚出去”;要么死皮赖脸的在吃完晚餐后赖着不走,理直气壮的跟她表示“凭什么俄塞纳可以和你睡一张床我就不能?”,“安全方面我也可以帮你防备!”。   她还给少女举例子,将她曾经说过的故事……好像主角是叫“拿破仑”的——给拿出来细说,用以反驳她的态度,证明“沉溺于美色并不会让将官失去什么”。   艾门快被她逼疯了……她也不知道怎么重生回来后撒迦莉雅会变得这么任性。这里先不提她说的资格问题,就光说拿破仑——她举例的对象也有问题吧!   “在这个例子里,波拿巴将军应该,嗯,约等于我。”她坐在桌台前跟对方讲道理,“这种事的发生取决于‘主角’的兴趣,只要我不想,你的例子就是没道理的。”   “可你真的憋的住吗?”撒迦莉雅扭着腰肢凑了上来,“你不要光从例子出发将我当成‘主角’在国外的那些情史,你应该将我当做……当做你的‘小德西蕾’……”   “滚蛋吧!”一脚踹开她,艾门恶心的要吐出来了,“你这套都是跟谁学的?”   “跟你啊!”撒迦莉雅豁出去了,“我今晚就是要跟你睡觉!我就要!我就要!!!”   “安静。”棕发女人端着一盆热水蹭进帐篷,“军事重地,禁止大声喧哗。”   她和艾门一样有些好奇向来端庄的暗鸦圣女怎么现在偶尔会露出这种“蛮不讲理的小女儿态”。   想想只能归结于对方真的“死过一次”,或许是出于的生命的尊重,她开始觉得脸皮这东西没什么用了。 第二十六章 她的承诺(还债220)   阿尔贝蒂娜并不知道她和艾门的猜测是对的。撒迦莉雅确实是因为差点挂掉导致心态上出现了一些小小变化。   在大多数时候——绝大多数时候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但在满足自己的私欲——包括但不限于那种欲望——方面,她的态度和可能会采取的手段相较过去更极端了。   用她心里话说“死过一次的人没必要再在乎什么,反正我们都算是死过一次了,不如直接用人类最原始的方式来做点什么缓解一下军旅疲惫”。   艾门对此哭笑不得:“我亲爱的文森特,人类最原始的方式我记得是男女之间……”   “你确定吗?”对方立刻反驳她,“根据我们目前所掌握的纳米亚人类史,最早的‘原始方式’应该是发生在四位古神之间……她们的性别我就不多说了。”   “你赢了一半。”艾门接过阿尔贝蒂娜递过来的热毛巾摊开放在脸上热敷,瓮声瓮气的在后面道,“我允许你今晚跟我们一起睡。”   “但不是答应你那些任性要求。”她警告对方,“而是让你看清楚我可没有搞什么区别对待,这段时间我和阿尔贝蒂娜睡在一起可都是因为方便她贴身照顾我而已。”   “也行吧。”撒迦莉雅考虑了一会选择接受,“我倒要看看你们是不是真的只是睡觉。”   当然,表现的老实不过是她的伪装而已。反正先把靠近的机会逮到再说。没准半夜里就有机会干坏事,那时无论俄塞纳是真睡还是假睡肯定都很刺激。   黑发少女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却不料她的春秋美梦被突发事件给搅黄了。   “殿下。”一名女性士官拉了拉铃,“斯曼尔将军和元帅吵起来了。”   “我马上来——”艾门喊了声,跳下椅子去拿挂在架子上那条热气未消的黑丝裤袜。   “我也一起去!”撒迦莉雅怒气冲冲的板起面孔,“这么晚了还扰人清梦,你这些瑟兰将军们实在太幼稚了!”   艾门和阿尔贝蒂娜皆停下动作盯着她,搞的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的意思是有什么事可以白天吵,而且没必要你非得去看?”   “斯曼尔和贝格拉尔的关系比你想象中要牢靠的多。”艾门白了她一眼,快速穿上裤袜,伸脚蹬上两只军靴,“能让他们吵到需要别人来通知我的事……我不去看是不行的。”   艾门到来时,贝格拉尔的帐篷周围已经不敢有哨兵挨着了。   毕竟他们在争吵的东西听上去实在太过于惊人,本着知道的越多就越可能完蛋的心思,他们还是更希望自己的听力能弱一些。   “殿下。”哨兵看她之后行了一礼,“……他们已经吵了快一小时了。”   “你们继续看着。”艾门对他们点点头,“辛苦你们了。”   进入帐篷之前她都能隐约听到斯曼尔的咆哮——他的嗓子都喊哑了,这肯定不会是一般的事。   “艾门?”两人看到她带着两名“女性副官”走进帐篷,争吵的架势暂时一缓。贝格拉尔是因为心态缓解,斯曼尔则是放不开面子。   对于这位突然出现的灰发少女,说服气他肯定是服的。但他过度强烈的自尊心让他不愿意表现的太过谦卑,更勿论在对方面前和别人畅谈自己的家世。   “他儿子死了。”贝格拉尔知道少女来是为了什么,不等斯曼尔同意就简单给她介绍情况,“他觉得处刑程序有问题,可能是愿望了他儿子,想回去复仇。”   “我没这么说!”斯曼尔沙哑道,“我只是说我要回去调查!一切得等调查清楚再下定论!”   “这和复仇有区别吗?”贝格拉尔双手一摊,“我跟你说了王都的局势现在很复杂,水深的很!你一个人回去能干什么?你要挟的了谁?斯塔王子还是安娜王妃?”   “……她们是怎么回事。”斯曼尔没回答他,指了指撒迦莉雅和棕发女人。   “她们是我的绝对亲信,口风很严,听到和没听到没有区别。”艾门做担保,心里盘算着这个事情要如何解决,“要不这样吧,正好马上10月底我要回瑟兰,将军可以跟我一起。”   “10月底?”老帅和将军同时诧异,“你不打算在了结这边战事后立刻回去吗?”   在他们看来,少女这次立下的功绩应该足以洗刷她的叛国罪了——哪怕那是黑的都能凭借军功给洗成白的,更别说她应该十有八九就是白的。   现在23号,勉勉强强是9月末,离10月末算夸张点有一个月。他们不太理解她拖这么久是想去干嘛,洗刷冤罪这种事难道不是越快越好?她难道不想尽早恢复她的光辉身份去夺那个位置?   两人吵架归吵架,心里其实透亮的很。贝格拉尔都活多少年了……他当然知道斯曼尔不傻。对方把事情闹大的目的无非就是引来艾门好跟着借势。但他没想到艾门居然有这层安排。   “我回去主要是为了参加莱娜的成年礼。”艾门说道,“在此之前我有一个疑惑需要证实一下,来回大概要半个月,剩下来的时间正好用来赶路。”   “你想好了。”贝格拉尔皱眉瞪着她,“王都很乱,莱娜的安危正受到威胁。”   “所以我打算派一支部队先潜入回去保护她。”艾门点头,指了指边上的黑发少女,“她的本领你们也见过的,我相信她不会让我失望。”   “文森特军主吗。”两人看了看“大为震惊”的撒迦莉雅,不约而同想起了那些暗地流传的风言蜚语。   好像除了那种关系,也不可能有什么能让殿下将一名异类统帅划归为“绝对亲信”了罢……   “所以在此之前希望我回归的消息能暂时保密。”艾门适当表示出歉意,“我算过——因为我的……发色变化,当时认出我的人并不算多,我有一一联络这些人让他们封口,暂时应该只有布顿将军他们和参谋部的人知道我回来了。”   “还得算上一些卫兵。”斯曼尔说道,“你不打算告诉我们你要去哪?”   “是的。”   “那儿危险吗?”   “有一点吧。”   “好吧。”斯曼尔和老帅对视一眼,“但我们不保证能绝对保密……”   ……   从帐篷里出来,想要质问少女的撒迦莉雅被她翻身一压堵住了嘴。   一番炽烈的舌尖缠绵后她听到低语:“今晚就随你喜欢好了……” 你看到了一章更新   更新更新更新更新更新更新更新更新更新更新更新更新更新更新更新更新更新更新更新更新更新更新更新更新更新更新更新更新更新更新更新更新更新更新更新更新更新更新更新更新更新更新更新更新更新更新更新更新更新更新 第二十七章 龙和兔子(保底)   暂时给出许诺将满脸兴奋的黑发少女打发回去等着自己,艾门恰好和阿尔贝蒂娜在外面独处。   夜深了,两人来到一座小土坡上眺望星空,非常默契的都没说话,在享受此时难得的平静。   但阿尔贝蒂娜很快发现这只是假象:来自龙类的惊人视力让她发现少女的耳廓正在逐渐变红。很显然,她约自己出来独处可不止是说废话的。   “等您回到王都娶了莱娜殿下。”阿尔贝蒂娜有些想笑,“……您难道要在满足每个人之前都用这种方式去补偿另两个吗?”   “……莱娜可不会像你们这般如饥似渴!”灰发少女立刻反驳,“我……嗯,我只是觉得这种行为有点不好,在我看来太做作了。”   “让文森特吃残羹剩饭的行为在她看来可能会更最做作。”棕发女人在她耳边吹了口气,“说实话我没想到您这么胆大,居然敢邀请下属趁夜色野合……”   隔着一头编好的发辫,她看到少女的耳廓已经红透了。她的身躯在紧张和期待中微微颤抖,让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扳过她,好好看看平常冷俏十足的容颜上有多少春情。   “但还是算了吧。”出乎艾门预料的,阿尔贝蒂娜并没有对她做下一步手脚,“我不喜欢做任何会让您为难的事。和您想象的计划比起来,我更愿意和您一起观赏星空。”   “你想好了阿尔贝蒂娜。”艾门带着狐疑回头来,“等我改主意了,你可就真的没机会了。”   “还是说……”她神情一变,带着妩媚和凌厉伸出手,挑逗勾起女人下巴,“你是想让我来主导……想品尝一下公主的服务?”   “不要挑唆您很可能无法处理的东西。”阿尔贝蒂娜呼吸加重,抓住她的手紧紧捏住,又伸手一扯,将少女拉到怀里抱住,“挑起我的‘完全体’,您未必有体力去赴下一场约……”   “看来你是真的决定要戒律了。”感受到抱住自己的人虽然身体颤抖但仍在克制,艾门笑了笑,也不挣扎,“是了,你想的肯定是‘等文森特走了有的是机会’。”   笑骂一番,少女任由阿尔贝蒂娜搂着她在草坡上躺下,两个人一起眺望夜空。   “你这次想去的地方是阴影界吧。”棕发女人不知不觉切换了敬语,“目前能让你觉得有一点危险,来回可能需要半个月的神秘地方,我暂时只能想到那了。”   “对。”艾门点头,“第一个奈克丝的出现没有造成严重后果,这是我们的幸运……但我不能不防备下一个她,我要去阴影界——这个比血之终末更遥远的未来去探查一番。”   奈克丝是纳米亚世界根据她目前在时间里留下的痕迹所复制的她。这是已经被确认过的。这个奈克丝在死亡之前曾给少女做过预警,表明过有更危险的自己会从未来过来。   这里说的“更危险的自己”也是奈克丝——是挺过血肉灾变的奈克丝,是在未来已经彻底阴影化、混沌化的世界里从精神层面重生的奈克丝。   来自血肉界时间线的她能想得开,选择帮助真实时间的自己当然是好事,但艾门不能指望下一个她也这么做。毕竟奈克丝在血之终末里遭受的打击实在是太过严重,能忍住不自杀……她的性格搞不好会变成比约拿还恐怖的极端类型。   “纳米亚这是在拍电影。”说到这件事艾门显得非常无奈,“母树根本不知道哪一种方法能救自己的命,所以它来者不拒,每个都试……这就导致有无数条乱七八糟的时间线卡在时间海的反面,而里面则是不同的我和不同的世界所经历的可能相差甚远又可能没什么区别的新的故事。”   “但你是独一无二的。”棕发女人轻柔撩开少女的刘海,“至少在我心里,你永远是独一无二的。”   “我的独一无二是很可能随着时间流逝被终结的。”艾门闭上眼,“我是墨滴,时间是流水。当墨滴在水里彻底晕开,我也就未必是现在的我了。”   “但你现在还是那个独一无二的你。”阿尔贝蒂娜捏了捏她的鼻子,“母树对你也是有希望的,否则她不会给你机会,从一开始就会让约拿融合你……还有融合文森特。”   “说是没有机会,不如说是在彻底复制我之前找不到机会吧……”艾门瓮声瓮气的道,“……我发现你现在玩心变重了,居然搞这种小孩子把戏。”   “那您希望我捏什么?”温暖的触感陡然扑向下方山峰,在山峰顶端掐准位置扭了一把,“这里?”   “啊!”艾门狠狠颤动一下,皮肤渐渐染上粉色,“阿尔贝蒂娜!我看你想死!!”   20岁,少女的身体已彻底发育成熟。来自古神的完美血脉塑造了一具完美身躯,这不止包括战斗天赋,同样也包括了对另类感觉的敏感度。   “我不能再和你玩下去了。”她拍拍草屑站起来,“文森特该等不及了。”   “你就是矫情。”一只鹦鹉落在棕发女人肩膀上,跟她一起看着少女的背影渐渐远去,“矫情的女人最麻烦了。”   “她高兴就好了。”阿尔贝蒂娜默默把鹦鹉抓下来摸着鸟头,“而且确实……有的是机会。”   回到帐篷,还沉溺在脂球顶端被袭击感觉里无法自拔的艾门显得晕乎乎的。这种眩晕一直持续到她看到撒迦莉雅的特殊装扮——带着兔耳的连体裤袜。   “噗!”她差点一口鲜血喷出来,“你你你你……你这是在干什么呀!?”   “这样不好看吗?”撒迦莉雅炫耀式的转了一圈,伸手拉下一只兔子耳朵遮住右眼,“我发现瑟兰贵族出没那种场合的时候很喜欢女人扮成这样,正好中途过了几座城,我就趁机弄了一套。”   “不。”艾门表示无法理解她的思路,“这和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有任何关系吗。”   男人喜欢兔女郎没错,但她又不是特别喜欢。当然这里得承认这衣服穿在文森特身上是挺……撩人的。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今晚的“服侍者”应该不是她吧……   “你懂什么。”撒迦莉雅妩媚无比的横了她一眼,“我这是在制造逆差效应。想想看你——艾门-哈温身为王室公主想要享受服侍,但突然服侍者暴起将你制住——这剧情不是更刺激吗?”   “你到底是从什么蛇皮三流又下三滥的咸湿小说里看来的发展……”艾门觉得自己简直要无槽可吐了,“把衣服脱掉,先去洗澡!”   在野战军的兵营里洗澡一直是个老大难问题。但这边有暗鸦小姐可以造水,她自己又可以把水加热,隔几天洗一次还是没问题的。   “哈温。”黑发兔女郎突然从后面抱住艾门,“你是打算把我丢在王都一个人,自己和俄塞纳去阴影界吗。”   又来了。   艾门有些想伸手扶额。   她选择的这些混蛋怎么就这么聪明…… 第二十八章 去阴影的未来(还债221)   毫无疑问撒迦莉雅是在通过某种方式来讨好自己,这一点艾门感受的到。   暗鸦小姐不希望被留在王都,认为这是份苦差事。她想跟着自己或者让棕发女人和她交换,所以她才委屈巴巴的换上这衣服,大概、似乎、可能……是打算今天晚上让少女吃她。   理顺因果后艾门想笑——她也毫不犹豫的这么做了。躺在床上指着黑发少女哈哈大笑,对于她难得有这么“可爱”的一面乐不可支。   “你笑什么?”撒迦莉雅很严肃的晃着一对兔子耳朵,“我是认真的,我看不出来这种事有哪里可笑?”   “是的你是认真的……”艾门好不容缓过劲来,看到她一本正经说这些话又忍不住了,“但你天生不适合做这种事,真的,求人都这么霸道直接……这么硬,你要是男人肯定是钢铁直男。”   她幻想了一下撒迦莉雅把头发剪短换上男装,然后一本正经说骚话撩妹的场景,休息过的腹肌又开始痛了。   “我要是男人,你登基之前就会被我搞大肚子!”撒迦莉雅对她的小瞧异常愤怒,她鞋也不脱的跳上床,趁少女防御之前抓握住她的胸前山峰,“我会让你大着肚子参加大典!”   “嗯!”敏感点被制,残留的感觉加新的感觉刺激的少女轻哼一声,身躯骤然软下来,睁开的眸子蒙上一层水光。   “但你不是……”她带着挑衅勾勾手指,“纳米亚最早的起源虽然确实是来自你所说的‘同一性别’,但显然你还没有完全掌握其中精髓,无法像索菲亚那样让维多利亚怀上孩子……”   “别挑逗我。”撒迦莉雅挪动膝盖,跪爬着卡在少女双腿中间,“你以为我失去异种血肉就没办法做那种化形?……你大错特错。”   刚说完,艾门就感觉胸前的触感不一样了。包裹住脂球的十根手指似乎在软化变成别的东西,结合她曾经有过的经历……那玩意十有八九是拟态触肢。   “你拿拟态变形术干这种事?”她惊呼一声想要后退,但被撒迦莉雅死死按住,“等等!这个不行!”   这太操蛋了——她在心里咒骂自己——我居然忘了这厮还是世界上最杰出的拟态大师!   “是你自己说‘今天晚上随我喜欢’的。”撒迦莉雅俯下身来轻声低语,面上的阴暗看的她害怕,“本小姐主动送上门给你吃你却不要,那我只好勉为其难的来‘服侍’你了……”   “刺啦!”用两对触肢将少女穿戴的军服撕开,她兴奋的看到有两团白脂弹了出来。   雪白娇嫩,外形犹如彻底熟透的水蜜桃。撒迦莉雅继续用触肢缠绕住它们,身体彻底压下去,吻住了少女在逃避的红唇。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艾门要说拟态变形术在这种场合简直是犯规。包裹住自己山峰的触肢似乎还拟态出了一层细密小刺,每次摩擦都让她忍不住颤抖,抵抗迅速被残暴镇压。   双腿被卡住无法合拢,身躯被侵占享用美好。在士兵和将官们眼中威风凛凛又不可一世的少女军神正被一只“恶魔兔女郎”压在身下,一双黑丝脚悬在半空蜷缩张开,逐渐攀上了对方的腰……   第二天苏醒,艾门一低头就看到黑发少女缩在自己怀里,嘴里还叼着自己的蓓蕾。   口水顺着雪峰流的一床单都是。正是这种冰凉刺激和黏糊糊的身体触感将她唤醒。   揉揉眉骨,脑海里满是荒淫的记忆。身体里残留着多次极致欢愉后留下的酸痛,即使以神血供养的身体也无法在短期内彻底恢复。   艾门忍不住感慨维多利亚当时没在信里骗人。拟态变形术用在这种地方真的是太过于变态。   “你醒了?”撒迦莉雅感觉到嘴里嗦的东西不见了,睁开眼睛,“今天没事,为什么不再多睡一会?”   “多睡一会给你再弄一天吗?”艾门横她一眼,眉眼里的妩媚比昨晚的兔子更甚数倍,“你怎么不把你的给我含?非要缩进来含着我的?”   很多时候她都无法理解撒迦莉雅的特殊思维。就比如现在——明明她才是被吃干抹净的那个,凭什么还要被吃她的混蛋缩在怀里装小可怜?   就她们醒来之前的那个样子,要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去还以为被吃掉的人是文森特呢!   “你都说了给我享受了,这享受当然是全方位的。”撒迦莉雅看着她嘿嘿傻笑,“毕竟这方面你比较大,让你靠我的你也不乐意吧。”   艾门已经下床,正在用铜盆里的毛巾清洗身体。她毫不避讳这副姿态有多诱人,要是换了平常的撒迦莉雅,这时无论如何也要扑上去再输出一轮。   不过确实,昨晚吃的已够多了。两人表面装糊涂,心里其实都很敞亮。嘴上的骚话说完就只能用身体语言。撒迦莉雅回味一番,觉得昨晚的少女尤其疯狂。   哦,应该说既顺从又疯狂。还不乏有几次反杀了她……为了占据高地她几乎使出浑身解数,几乎把少女能用的姿势全解锁了。   “所以你是今天就要走?”她从床上坐起,展露出自己的曼妙身躯,“不再留下来多陪陪我吗。”   暗鸦小姐是极懂事的。她知道少女的顺从和疯狂都有原因,此刻不会像“普通这种场合里的任何一方”那样提出进一步要求,只是安安静静的看她擦洗,重新套上内衣和丝袜。   “时间不等人。”艾门一撩灰色长发,坐在桌台镜子前给自己编了两只发辫,“你的工作也很重要,我希望你能帮我好好保护莱娜。”   “我只希望。”赤裸的身体从后方贴来,两只白藕手臂交叠着搂住她的脖子,“我只希望下次你表现出的顺从和疯狂不再有理由……让它全心全意是为我而生。”   “你做梦。”艾门冷笑一声,对着镜子戴上眼罩。   “再有下次,被吃的就是小黑兔了。”   阿尔贝蒂娜知道她们夜里要胡闹,所以她主动承担起警哨任务蹲了半夜。快天亮的时候她考虑到少女可能会早上出发,这才找了个地方小睡一会。   回去的时候两人已经结束了。阿尔贝蒂娜对帐篷里到处都是的怪诞香气和一片狼藉扬了扬眉,那眼神让艾门和撒迦莉雅都有些脸红。   三言两语带过此时,艾门公布决定:她准备再给半天休息时间,等午饭过后就动身出发。   “法尼娅带着舰队在沿岸绕行。”临走之前她叮嘱撒迦莉雅,“拉拉和可可我留给你们,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向她求助。”   此刻她和棕发女人一起穿戴着紧身皮甲,抱着比比,手里攥着那块幽金坐标。   “注意安全。”撒迦莉雅亲自给她挂好长剑,“遇到危险……就赶紧逃。”   “没那么夸张。”艾门简单笑了笑。   “阴影界的局势我上次去还是一片混乱,没准下一个奈克丝根本没诞生也说不定。” 第二十九章 反复的时间(保底)   带着阿尔贝蒂娜和幽影猫比比,艾门再一次潜入深影。   一切触感都很熟悉,包括那些地上剪影、游离的影魔——她甚至同样遭遇了一头应该是恐怖级的幽灵寄生蛛,然后凭借和奈克丝干架训练出的强大剑术重创了它。   幽金震动,带着两个人经历一阵天旋地转。她们像是穿过了一层膜,然后一起翻滚着摔在一片泥土地上。   “等等。”敏锐的感知让艾门按住棕发女人,拉着她一起钻入树丛,“情况好像有点不对。”   阿尔贝蒂娜非常配合的蜷缩起身体,和少女一起躲在树丛里。两人透过阴影缝隙往外面看,有些愕然的看到:她们刚才摔出来的土地上居然又多出了一名“黑发”少女。   她穿着一套改装过的紧身皮甲,腰上挎着一把银十字剑,惊魂未定的模样像是刚刚脱险。那面容她们都不需细看,直接就能认出来这应该就是“当初的艾门”。   怎么回事?艾门嘴角抽搐着,用见鬼的眼神盯着那块影界幽金。难不成这玩意的时间是“恒定”的,被锁死的?每次使用都只会抵达阴影世界的某个时间?   跟我来。她拉扯棕发女人和黑猫,借助黑猫的穿梭能力潜入这片树丛的阴影,一口气挪移了两百多米,远远观望着那片平原。   “日蚀旷野……”她摇头呢喃,“这里毫无疑问是日食旷野,是我当初被这玩意带到的地方……”   “越过这片旷野往那边走就是桑伽罗双子城。”她指着平原尽头自言自语,“主城有一座黑曜堡,副城住着一个喜欢穿小熊拖鞋的神经病女孩,当时的我就是在这里认识了蕾切尔,然后为了解除幽灵寄生蛛的孵化威胁被她带去见了琴,之后才是我跟你提过的黑曜堡舞会,还有那个喜欢搜集彩虹小马的更神经的家伙。”   “我看到她了。”阿尔贝蒂娜远远看着一个呆头呆脑的红头发女人被平原大地“吐”了出来,“那家伙就是蕾切尔吧,确实不太聪明的样子。”   “情况很明显。”艾门捏紧手中的金属,“这玩意只能带人来特定的时间……就比如这里是2020年9月24号的12点整——它标记了这个时间,那它就只会带人来这个时间。”   “我们甚至能在之后前来时看到过去的自己。”她眼睁睁看着曾经的自己和蕾切尔在远方交流,脸上露出惊骇之色,“这很奇妙,但对我来说挺糟糕的。”   维多利亚和约拿提到过她像狮心剑一样有“唯一性”,正常来说过去的她不会被在时间里留下痕迹。但事实上无论是之前的时间海之旅还是现在看到的景象,这一切无不在证明纳米亚对“艾门-哈温”的解析和复制正在加深。   “狮心剑的存在感缺失了。”艾门拿起腰间长剑,“它和我的联系被切断了,仿佛我拿的就是把普通钢剑。”   “所以坏消息是我们无法自由自在的接管局势去主导这一切了。”她轻轻摇头,“按照发展,我们最好等曾经的我从这里离开再接手她留下的烂摊子。”   “但同时也有好处。”棕发女人帮她把后半句补完,“我们可以从一开始就隐藏在暗影里,好好看看当初那伙袭击你的人想要什么。”   “我喜欢和你合作的感觉。”艾门很欣慰的和她对视一眼,“她们要走了,我们跟上。”   两人一路尾随一无所知的蕾切尔和“过去的少女”,一直到她们穿过市集和巷子,登上一栋死寂小楼。   在这过程中艾门发现有个拾荒者打扮的男人鬼鬼祟祟摸了出去,她和棕发女人追随他绕过几条窄街,正好听到他站在一扇木门前跟里面的人汇报消息。   “有人在找黑琴女巫。”他的语气很低沉,“她带着远远超出本身价值的珍贵货物,也许你们会感兴趣。”   “她带了什么?”门里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幽影猫。”   嘎吱一声,门开了。但从漆黑的门缝里看不到任何人影,仿佛有一个不存在的人拉开了它,男人立刻推门进去。   “当初比比露头的时候我可没想过一个捡垃圾的也能认出它。”艾门看了看棕发女人,摇头感慨:“我本以为那些人是冲着琴去的,现在看还有其他势力。”   “经验告诉我这种时候怀疑他们是异种教会就行了。”阿尔贝蒂娜眯起眼睛,“然后怎么办,冲进去把他们拖出来杀掉?”   “不。”艾门抬手,“后来我和琴遭遇的攻击并不算凶猛。他们只派了一个99位的杂鱼过来,倒是很符合史托德家族和巴尔家族在这里的力量。”   “我们的干涉很可能会影响这件事的继续发生。”她看了看小楼的方向,“所以我们继续等,那男人很快就会再出来的。”   阿尔贝蒂娜没有什么好说的,这种大事决议上她向来是无条件的服从少女。只是两个人都没想到这次少女居然猜错了:那男人进去半天也没出来。   “这屋子里有东西能隔绝我的精神感知。”艾门摇头,“要么他们在地下有密道,要么那家伙从后门溜了。”   就在这时从巷道口传来一阵喧哗骚乱,两人偏头,刚好看到一道迅捷的黑影从巷口闪过。   “那是我。”艾门抿唇,“正在戏耍那个蕾丝刀圣。”   她意识到现在进去应该不会影响太多,带着阿尔贝蒂娜从藏身的楼道缝隙里出来,不出意外被拦住了去路。   “两个身材极品的愚蠢小妞~”拦路者是蹲坐在这条巷道里的拾荒者和流浪者,“是什么苦恼困扰着你们……让你们跑来这种地方?”   语气轻佻,符合这些人“低贱”的人设。但艾门注意到这些男人在嬉笑的同时眼睛里没有丝毫笑意,并且每人都有一只手一直插在兜里。   “二十……八个。”她轻轻吐出对方人数,将藏在暗影里没现身的也算了进去,“我前你后,速度解决。”   暗巷里闪过一阵银光,隐隐传出惨叫和溅射的鲜血气息。不少蹲在巷口的流浪者打了个寒颤,但并没有就此逃走。   成为流浪者通常意味着早已被世界磨平棱角,所以他们是极懂察言观色的。这些人知道这个巷口里经常传来血腥气味,他们仍然留下,就是想依附这片环境来过得更好。   正巧,里面的人似乎也需要这些真正的流浪者给他们打掩护,因此并未清理他们,一直倒也相安无事。   “外面的就不必了。”艾门叫住棕发女人,“那都是些可怜人……别管他们,进屋子吧。” 第三十章 中庭贵族(还债222)   可能是过度信任“看门狗”,屋子里倒是没什么防御。进去后艾门和阿尔贝蒂娜查看一番,感觉这就是一间挺普通的贫民居所。   木墙木柜木桌,石灶石台石磨,上至卧房下至厨房,这里的一切都很正常。唯一比较古怪的就是没人——仿佛之前做情报交易的两个人在这里消失了一样。   “比比。”艾门唤出黑猫,“麻烦你探查一下可能的密道。”   这屋子老实说还挺大的,换普通人想找密道可不容易。而艾门的感知被屏蔽了,她选择用宠物的力量提高效率,自己大部分精力用来防范可能的袭击。   事实证明她又多虑了,一直到比比找到藏在室内水井里的密道也没有任何袭击发生。屋子里的人似乎只把这作为一个临时据点,而他们真正的据点很可能就藏在密道。   厨房有提灯,里面有半截没烧完的蜡烛。艾门给蜡烛点了火,自己一个人先下了水井。   水井底部是水,但在水井口的中间位置有一个半人高的洞。借着微亮火光艾门看到洞的下沿有泥土痕迹,这种痕迹通常只有一个人搭脚踩上去才能留下。   猫腰跳进去,她冲上面的棕发女人挥了挥手。举着提灯直起腰,发现这里藏着一条很深很长的地下通道。   “看方向是通往主城的……”阿尔贝蒂娜在她身后落地,“我没有闻到很明显的活人气味,这条通道现在应该没有守卫。”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艾门把灯交给她,率先迈步往里面走,“我感觉这条路的尽头藏着答案,至少能告诉我他们为什么对幽影猫感兴趣,又为什么要联合约拿的人尝试绑架柯莉丝-巴托。”   通道很长,中途有几处还弯弯绕绕的。估算总距离大概有好几千米。两人越走越感觉挖地道的人来头不小。   “有人来了。”艾门突然顿住脚步,拉着阿尔贝蒂娜贴身靠在墙壁上,“屏住呼吸,他们应该看不到我们。”   从后几十米开始,有些通道已经开始安装火把。前方的拐角就明晃晃的投射来橙黄光芒,她们背靠墙壁则全是暗影。   “少爷已经派人去处理了。”交谈的声音由远及近,“如果真的是幽影猫,并且可以拿到手,你想要的东西肯定能全部实现。”   这是一个陌生的声音,艾门自认没有印象。但她很快根据另一个人的回答判断他就是之前那位报信人——他并没有逃走,只是来回时间确实太长了而已。   “如果是真的就太好了!”男人的声音里饱含谄媚,“只是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希望亚丁先生能答应,就是,就是假如真的成了,我想把仪式的机会给拉涅亚……”   “这不行。”最开始的声音直接拒绝,“每个人的贡献必须获得相应回报,就像我们对根源的探索只能改变我们自己一样。你弟弟想搞仪式就让他去立功,少爷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有功的奴仆。”   “亚丁先生。”两个人在通道口停下,似乎是报信男人跪了下去,“他在上次行动中受了重伤,只有仪式能让他好起来……他已经不能再像我一样出去溜达,拜托您,希望您能想想办法……”   “我能闻到,附近只有他们的气味。”阿尔贝蒂娜给少女耳语,“如果您的感知区域不顶用,那不妨试试原始法子。”   “那你能闻出我昨天晚饭吃的啥吗。”艾门突然很好奇龙类的嗅觉有多灵敏,“你别告诉我你连这个也能闻到。”   “蓝莓酱和清新芒果。”阿尔贝蒂娜干脆答道,“但不是因为您昨晚吃了我才闻到,毕竟我知道您经常刷牙。”   “那你为什么——”艾门还想继续追问,说到一半时突然自己定住。   她想起来了:如果阿尔贝蒂娜不是通过“这边吃的东西”去判断的,那她判断的途径就只有……只有她之前和撒迦莉雅的那次深吻了。   不用去看,她都知道棕发女人一定在用促狭的表情盯着自己。但她毕竟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了,立刻一闪身,打算用暴力化解这份尴尬。   “谁?”那个被报信人称之为亚丁先生的人在少女闪身出来的第一瞬间就扭过脖子,一双眼睛变成血色,“有入侵者!?”   他脖子的扭动幅度很夸张——那不是正常人能扭到的角度,几乎等于转了180°而身体不动。突然看到还挺吓人的。   艾门不打算接他的话。双手持剑冲上去就是一套“粒子切割”,在他组织起像样抵抗之前就把他的双手双脚都卸了下来。   “嗤!”一团火焰从后方窜来,却是棕发女人喷出来的。这团火将“亚丁先生”试图单独逃亡的一手一脚烧的稀烂,迫使他残留的躯体和主体一起安静了下来。   “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他的脑袋上是一头梳好的黑发,躺在地上仰视艾门道,“别杀我,我能告知你们好奇的一切。”   “别动。”艾门先是警告被吓瘫在地上的送信男人,转头看着亚丁的残躯,“你口中的少爷是谁。”   “是慕楠少爷。”亚丁答道,“我猜你们一定是史托德家族派来了解情况的,慕楠少爷确实曾经和琴小姐有过误会……”   “我不觉得那是误会。”艾门点点头,想起琴当时说过她一开始是住在主城,只是因和某个贵族起冲突才被迫搬走。   “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幽影猫,以及你们为什么要绑架柯莉丝-巴托。”   “你怎么知道巴托的事?”亚丁一时没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惊骇神色,“不对!你们不是史托德!史托德的人是不会问这种问题的,你们到底——”   他突然像被掐住喉咙一样不说话了,因为他看到持剑少女取出了一枚黑色纹章。   纹章中间是一张被黑色火焰包裹的白面具,左半张脸在哭右半张脸在笑,边上有一圈编制好的鬼藤花环。   “你们居然是……”   他的声音如同被阉割了似的变得瓮声瓮气。   “你们居然来自深层暗影——”   他立刻放弃了交流意图,人棍躯干和残留的手脚下纷纷钻出肉芽触手,像蜈蚣一样飞快逃窜。   但很快一口龙火就追上了他,将他残留的一切也烧成稀烂。   “奇怪了。”艾门摩擦着那枚纹章,“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害怕……我要被这种关系给弄糊涂了。”   ————————   昨天是私人原因没更新不是因为词库,缺漏的部分后面会补。   然后词库问题我了解了一下,并不觉得它是那种“足以让我休息的困难”。 第三十一章 慕楠少爷想要的东西(保底)   在艾门的预想里,神秘无比的影焰家族搞不好才是绑架柯莉丝-巴托的幕后真凶。他们很有可能是在和约拿——他的逆命者组织合作,共同图谋什么东西。   但现在很显然事情和她想的有一些出入,至少在这个地方他们并非合作关系而可能是敌对。那舞会上的骚乱大概率是和影焰没关系了。   “现在只剩你一个了。”让阿尔贝蒂娜去清理战场,艾门转头走向吓呆了的报信人,“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答案,你的下场会跟他一样。”   ……   站在纯粹中立者的角度重新过一遍之前的剧情,这种身份上的变化让艾门获得了难以想象的自由度。她很快从男人口中掏出情报知道他叫费森,出来做活是为了一个叫拉涅亚的残废弟弟。   “慕楠少爷是本地除了桑伽罗大公外最尊贵的贵族之一。”他介绍道,“他是特殊的和其他贵族不一样的,因为他的家族并非在桑伽罗碎片带扎根,这里只是他度假的地方。”   “他来自中庭最显赫的家族——‘延伸之握的菲尔斯’。全名是菲尔斯-慕楠,在那边有个大公父亲。这条密道和部署在那边的人手都是他的,但我并不清楚他做这些事是想干什么。”   “你得到的命令就是监视琴?”艾门皱眉,“那你又为什么要汇报幽影猫的情报?他们在暗中搜集阴影生物?”   “前提是人类能控制的。”费森补充,“在这个基础上能力越强的阴影生物价值越高,而幽影猫自然是其中之最。至于为什么我也不清楚,我……我真的只是奉命行事!”   “那你见过慕楠吗。这条密道的尽头通往何处?”   “见过……慕男少爷在双子城很有名。密道直接通往他在双子城建立的宅邸,那里的地下面积一点也不比黑曜堡小,甚至更大。”   问了一会,艾门差不多把事情的脉络给理清了,排除那些藏在迷雾后暂时摸不到的东西,她至少知道接下来自己该找谁了。   “别急。”她下压手掌,脸上的表情微微放缓,“别急费森,我知道你在恐惧我,我保证如果你能继续回答我的问题,你很快就能去见你弟弟……”   “放松,别紧张……对没错就是这样,现在告诉我你所知道的阴影界历史,比如它是怎么形成的,以及现在是多少年,你们通常如何定义时间……”   又花了大概10分钟,艾门从费森口中掏出了这个时代的大致情报。   她和阿尔贝蒂娜来的时间是公约1779年,但这里用的不是公约历而是一种叫暗历的东西。现在是暗历473年,距离开创它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五百年。   这意味着“阴影的时间”距离奈克丝经历过的血之终末也就相距了这么多年甚至更早,纳米亚是在差不多五百年前开始的变化,逐渐从一片血红变成了这副……阴暗的样子。   至于它是怎么变成这样的,这种事费森并不知道。他只是一个生活在边缘碎片带的普通流民,不可能知道掌握在中庭贵族手中的知识。   “咔吧”一声,阿尔贝蒂娜听到少女扭断了男人脖子。   “……他在几个微小的细节上撒谎了。”艾门看了她一眼,“这是我给告密者的最后机会。他不要……我也没什么办法。”   处理好两具尸体(烧掉),两个人继续往密道里走。在前面她们终于遇到有巡逻的护卫,轻松绕过或是干掉他们,她们从一处阶梯里出来,看到周围的环境像是地窖。   这里应该是是菲尔斯-慕楠在桑伽罗碎片带的度假行宫。艾门给阿尔贝蒂娜打了个眼色,示意她继续跟上。   宅邸的守卫力量并不强,入乡随俗的评价,这里并没有哪个人能在根源序列排进100。艾门估计这是因为大部分人都跟着慕楠外出去了——她没忘这时候黑曜堡正在举办舞会。   这是个机会,一个直接在敌人巢穴探查情报的机会……借助比比的能力她和棕发女人几乎将整栋宅邸都翻遍了,终于在一间显赫卧室的床头柜里找到了一份带香气的信。   [影之王看守的东西苏醒了。]信函开头就没头没脑,[加紧你搜集高等阴影生命的速度,尽快控制琴,我们需要史托德家族加入计划。]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阿尔贝蒂娜看的皱眉,“影之王看守的东西……看上去中庭贵族好像联合在一起想掀翻王权?”   不怪她这么想,实在是信里的措辞太叛逆,毫无对王权最基本的尊重。   “反面还有。”艾门横了她一眼,翻到反面:“‘我想你知道那东西的苏醒意味着什么……400年前的预言应验,有宿命者持幽影徽记降临影界,影焰的人很快也会展开行动,我们一定要抢在所有人前面控制宿命者。这不只是我们的希望,同时也是整个人类、从灾难和痛苦中苟延残喘到现在的文明之火延续的希望……’”   “落款是‘马蒂斯菲娜’。”艾门把信又翻了一遍,“没有姓氏、地址和家族纹章,我们要找的人真是一群神经病。”   “喵~”黑猫优雅的从床上走过来,张嘴咬了咬她的手背。艾门知道这通常是比比在提示她有疏漏的地方,就跟着它,在隔壁卧室的枕头下面翻出一本素描画本。   这是练习簿,里面满是素描绘图。风格包括风景动物,最多的其实是各种“猎奇姿势”的赤果女子。   阿尔贝蒂娜露出恶心的表情,她看了眼艾门,发现她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我想找到了。”艾门眼皮跳了一下,翻回一页,指着上面的物品素描,“我大概知道那些人是在找什么了。”   棕发女人凑上前去,看到那里画的是一只怪异的鞋子。它泛着沉重的金属光泽,身体中间裂开,里面是一张带利齿的嘴。   “科尔法琳娜……科尔法琳娜……”艾门合上素描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中庭贵族的目标是幽灵金属,也就是我手里这枚可以反复穿梭于这片时空的。这玩意估计就是他们说的‘幽影徽记’,但是他们找这玩意有什么用?最大份的科尔法琳娜是我们当初在时间海里遇到的遗迹,可即使那玩意不具备唯一性,它在暗历的历史上也早该被毁了……”   想了半天,她对这些事之间串联的关系还是没有任何头绪。索性也就不再细想,打算采取一个直接点的方式去获取答案。   “黑曜堡的舞会应该快结束了。”   她通过窗户看了看外面毫无变化的“黑夜”。   “午夜十二点,灰姑娘马上要回家了。” 第三十二章 灰姑娘续费水晶鞋(还债223)   发生在黑曜堡的袭击案震惊了不少来访贵族。他们难以置信阴影行者的人居然“这么有种”,敢在桑伽罗大公的地盘上绑架巴托这代的血统继承人。   “喝点热水。”黑曜堡卧房,银发男人从侍女手中端来杯子,“要是被你老子知道你在我地盘上流血,我的黑曜堡估计是别想要了。”   “没那么夸张。”银发少女接过杯子对他微笑,“父亲拥有的能力到底不如你,你全心全意想要拼命,他应该不是你的对手。”   “看到没有,谎言师赖皮就赖皮在这。”桑伽罗马上回头去找修亚,“他们居然用这种恶毒的能力来对付朋友……难道不知道朋友之间都是不可能出全力的?”   “大公……”修亚皱皱眉,没有对玩笑做出反应,“我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封锁整个碎片带,让我带人去把他们的工会驻地给直接端了。”   “你被其他情绪影响了理智。”桑伽罗的声音低沉下来,“如果你是阴影行者,你会在现在留什么重要的东西去给对手吗?”   “不会。”   “所以搜查毫无必要。”男人打哈欠,“我这几天要去中庭一趟,路过的时候我直接把那炸掉就得了。”   时间已经是12小时以后。男仆女佣们在楼下打理庭院狼藉,反倒是暴风眼中心的这间卧房平静无比,每个当事人都跟看客一样。   只有修亚例外——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上表情几次变化,最终开口道:“我想向您请几天假。”   “在明知道我要去中庭的时候?”桑伽罗扬眉,“你是不是仍在想你的小女朋友……”   “阁下。”靠在床上的银发少女突然开口,“我纠正一下,那位旺斯小姐还没和他确定关系,这之间恐怕是有什么误会。”   “……年轻人的想法,我这种老东西是越来越不懂了。”桑伽罗眯眼在两人之间看了看,轻微点头,“行吧,我批给你……两周。并祝福你最终赢得这场‘战争’。”   修亚涨红面孔想解释一下,但桑伽罗只是挥了挥手,身体就在暗影的挤压下瞬间没了。   “你什么意思。”然后修亚才转向床榻,眯眼瞪着床上的少女,“你这是要和我公开竞争了?在根本不确定她是敌是友的情况下?”   “谈不上竞争吧,鬼将阁下。”柯莉丝笑眯眯的和他对视,“就像你用的借口是调查嫌疑犯,我也不一定是因为感情因素才去找她。”   “其实你可以换一种思路。”她抬起打了绷带的左手晃荡一下,“大公的势力只到桑伽罗碎片带,出了这片地界你未必还能有这么多眼目,而我是标准的中庭继承人,我们为什么不展开合作?”   “一开始我怀疑她是影焰的人。”修亚皱眉,倒也没有第一时间拒绝她,“但她最后使用的能力,还有那个发色……”   “不同寻常是吧。”柯莉丝点头,“你应该感到幸运因为你是和我合作,我就很凑巧的知道那是什么能力。”   “神火和金发……”她的眼神看向虚空,“单独一种出现的话我还无法肯定,但两种特征出现在同一人身上,她极有可能流淌着最古老的神祇之血。”   “你懂的吧,修亚。那是来自千万年前的古神的力量,同时也是那个预言里提到过的,能拯救我们、并毁灭我们的‘最后希望’。”   “我对大公隐瞒了这件事。”修亚不安的来回踱步,“……我无法相信我都做了什么,这差不多已经算是一种背叛!”   他的表情变化过于频繁,不断陈述自己的罪过又不断找借口说服自己,看上去像个精神病人,还是需要被关进重症监护室的那种。   “没那么夸张。”银发少女眯起眼睛,“等我们找到她,大公会理解你的良苦用心。”   耗费诸多言语在修亚心中刻下“合作”一词并把他撵走,柯莉丝总算如释重负,靠在枕头上松了口气。   欺骗一个序列靠前的强者实在太困难,她的精神在不久之前做过透支,如果不是有奶奶给她的刺激药水,她肯定没法把一切做的这么完美。   “这样我就有至少两周的领跑时间……”她抬起右手张开五指,眼里闪烁着霸道和自信,“我一定会找到你,娶你当我的正门妻子。”   “你做梦呢。”一个声音冷不丁在耳边响起,“我看你是被闪糊涂了,有必要再给你闪一下,看能不能再闪回去。”   “啊!”柯莉丝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任何人突然被来这么一下恐怕表现都不会比她更好,说实话要不是因为左边胳膊受伤不能动,她这时候已经翻下床了。   两个人——好吧两个人加一只猫像幽灵一样出现在了她的床榻边。其中一个棕发女人她不认识,但另一个,如果那张脸她没记错——   “我是克拉特-旺斯。”艾门一撩灰色头发,“很高兴看到你平安无事,不枉费我当初救你。”   “你……”柯莉丝指着她半晌说不出话,“不可能的……你怎么可能……”   “桑伽罗大公刚刚离开黑曜堡。”阿尔贝蒂娜看了眼挂钟,“我去看门,您抓紧时间拷问她。”   拷问?艾门摸摸下巴,感觉阿尔贝蒂娜似乎把她和柯莉丝的关系给理解错了。   “你的头发怎么会变成这种恶心颜色。”柯莉丝很快稳住心神,但她第一关注的目标却是少女的发色,“你染发了?这是伪装?”   “我们不说这些无关话题,巴托小姐。”艾门俯下身和她对视,“聪明如你应该知道我赶在你父亲的援兵派来桑伽罗碎片带之前接近你……肯定是有要事商量。”   “所以不要想耍花招。”她用轻柔的动作将少女藏在被窝里的小手抓出,从里面掰出一支药剂试管,“否则我就得用某种方式把你的小嘴给堵上了。”   “你这个人可真是讨厌。”银发少女冷冽着表情,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无边哀怨。   “少废话。”艾门把手放到她腰肢两侧以作威胁,“跟我合作对你应该也有好处的。”   她从目前为止探听到的情报里抽取一部分和柯莉丝说了,表示希望能借助她的力量去探探那位慕楠少爷,看能不能再发掘出一些更深的情报。   “你看中我的能力想要我帮忙,我能理解。”   银发少女不置可否。   “但我不懂,你就这么信任我,不怕我转头把你卖掉?”   “不怕。”   艾门的回答一如既往叫她莫名其妙。   “我有仙女教母的水晶鞋,你抓不到我。” 第三十三章 凶宅(保底)   柯莉丝搜刮记忆,并未发现有哪位强者的称号是叫“仙女教母”的。而且看这样子即使她追问艾门也不会说,她只能暂时把疑惑放下。   她的伤势并不重,寄住在黑曜堡养了两天就已经可以拆去绷带,换上一种更轻便、可以藏在便服长袖里的植物香贴。于是她在当天就收拾东西和仆从一起搬出城堡,临时居住在主城一家高级旅店。   “消息传递的速度是很快的。”旅店内,柯莉丝在驱赶走佣人后一个人自语,“我父亲的人大概最迟明天傍晚或者后天早晨就会到,你们要行动最好加快速度。”   “我们今晚就去。”艾门带着棕发女人走出暗影,突然出现在卧房里,“你不用提前派佣人去打招呼——他应该不敢拒绝你吧?”   “那可说不准。”柯莉丝哼了一声,“菲尔斯家族是一个有点……特殊的家族,一般情况下我不喜欢和他们打交道,那会让我起鸡皮疙瘩。”   “……我探听的情报里将这个家族称之为‘延伸之握’。”艾门扬眉,“怎么,这有什么特殊含义?”   “你觉得是哪一种能力才能被冠以这样的称呼?”柯莉丝邪笑着反问她,“相信我,那不亚于遇到恶心的影魔……”   ……   入夜,晚间7点。一辆马车摇摇晃晃的在菲尔斯宅邸的大门前停下,从里面下来一位着男式礼服的银发少女。   “小姐。”柯莉丝的仆从立刻上前,“我们叫了司门,但里面好像没有反应……”   他们仍然想不通为何自家小姐要在伤还没好透的时候来找菲尔斯的人,正常贵族来往通常都讲究尊重和礼仪,而在不做通知的情况下登门拜访显然不能算是尊重的行为。   “和我想的一样。”柯莉丝叹气,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影子,“你们在这里守着,我自己一个人进去就行了。”   “可是……”“没有可是,大公现在已经回到了黑曜堡,你觉得菲尔斯肝胆在这种时候再伤害我?”   呵斥了仆人,银发少女犹豫下,转身回车厢,撅着屁股从箱子里翻出来一把贵族刺剑给自己戴上,这才像有点安心的走近大门,伸手拽了拽那里的拉铃。   “铃铃!”拉铃急促响了两下,但里面没有任何反应。   柯莉丝等了一会,好像是在为自己接下来的失礼行径酝酿借口。然后她的仆从们就看到她像猴子一样翻过大门,一眨眼就踏上了院内草坪。   给了这些人一个“在这里等我”的手势,银发少女带着兴奋潜入宅邸。   “你们可以出来了。”她用细剑敲敲地,“反正两边对不上口供,我可以跟他说你们是我新招的奴仆。”   “我知道你是想找个借口来占便宜。”两人一猫从她的影子里浮现出来,艾门笑的很玩味,“希望你明白这么做是谁更吃亏。”   “……正事要紧。”柯莉丝想起当初在宴会席间被她压制着一路亲到庭院,面色当即正经起来,“话说你们不觉得这栋宅子有古怪吗。”   她朝四周望了望,眉头骤然蹙了起来。突然意识到自己顺着院子的小路走了这么久,中途没遇上任何看守并不正常。   日蚀的影子悬挂在高空,散发出月色一般的淡淡光芒。漆黑无比的庭院内只有荧光石路灯能勉强照明,大部分区域都是纯黑,以及暗影。   “血的味道。”阿尔贝蒂娜的重心逐渐放低,“有很浓郁的血腥味从前面……也就是那栋房子里传来。”   “血腥味?”艾门面色一变,快步跑完最后的小路冲到宅邸门前,抬腿将它一脚踹开。   “哐!”大门撞在墙壁上,将院子里的荧光投射进去。三人一猫在门口驻足,各自因看到的景象而陷入沉默。   大厅里的烛光已经全熄灭了。白色地毯上横七竖八倒了十多具人类尸体,空气中满是浓郁到发臭的粘稠腥味。   “全死了。”走近大厅检查一番,艾门头疼的撑住太阳穴,“那两个失踪的人被发现遇难了……没想到他们居然如此小心。”   杀人灭口自古以来就是最方便的保密方法,毕竟死人不会说谎,即使遇到谎言师家族的继承人也不会吐露出任何秘密。   “那……我们现在怎么搞。”柯莉丝皱眉看着她,不知不觉将主事权交给了这位神秘少女,“我的佣人就在外面,而且黑曜堡离这里不远……”   “不用。”艾门抬手,“和当初在密道里的感觉一样,有什么东西屏蔽掉了我的感知。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桑伽罗也没能发现这里的异常,这栋宅子有古怪,非常古怪……”   “咳!”后方传来一声咳嗽,三个人瞬间面色大变——那是男人的声音,意味着有人神不住鬼不觉的潜入进来,突兀站到了她们身后。   “谁?”柯莉丝拔剑转向后方,非常惊恐的看到……自己面前空无一人。   地上是尸体和干涸的血迹,然后是延伸的地毯和上楼阶梯,她手里的提灯将这一切都照了出来,那里没有人,没有任何一个站着的生命。   “……”艾门给了两人一个“安静”的手势,拔出十字剑,双手握着往楼梯口走。   她不像柯莉丝那么紧张,毕竟类似的灵异事件,她在西山就遇到过一次。   检查了楼梯、靠着的墙壁和踩着的地毯,发现它们均很正常。艾门皱眉看向四周,想了想,伸手在空中打了个响指。   “嗤嗤嗤!”大厅里的蜡烛先后点亮,宅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亮了起来。在这过程中她一直注视着虽光亮侵略而后退的暗影,眉头紧皱也不说话。   “你发现了什么。”柯莉丝走到她身边,一张俊俏脸蛋上带着紧张。   “发现了凶手还没离开。”艾门没头没尾回了一句,蹲下来,伸手摸摸地上的血迹,“死亡时间按理来说不超过72小时,尸体和血迹看上去却像死了数周……”   “克拉特?”   “如果单独只是尸体我不会怀疑,但连血也是这样,我只能怀疑它们是在这段放置过程中被什么东西给‘消化’掉了。”   “这房子是活的。”艾门抬头和柯莉丝对视。   “准备战斗。” 第三十四章 影焰的影子(还债224)   话音刚落,艾门的身体就翻滚出去,恰好帮她躲开一根从地底升起的暗影带子。   “这……”柯莉丝看的目瞪口呆,因为她这个角度能清晰看到,那条暗影带子并不是自己在动——它是吊灯的影子,是吊灯自己晃动后甩过来的!   “别傻站着。”阿尔贝蒂娜拉住她将她用力扯开,“你想变的和那些尸体一样?”   当然不——柯莉丝瞬间反应过来,开口说道:“我觉得我们的动作太迟缓了,在吃饱饭有力气的前提下应该还可以更快一些!”   正在带着她玩命往门口跑的阿尔贝蒂娜立刻发现自己的速度涨了一节。她是第一次体验到谎言师的辅助能力,瞪大眼睛和怀中少女有一瞬的对视。   “砰!”门边的鞋柜突然倒下,甩来的暗影飞快缠绕上女人的脚踝,将两人拉在原地动弹不得。   “草!”棕发女人忍无可忍的爆出粗口,“你的增幅能力是不分敌我的?”   “怎么可能是!”柯莉丝惊恐尖叫起来,“我还是大致能控制它到底作用给谁的——啊!这玩意到底是什么东西!???”   房子在震,所有的家具、房内的摆设都在晃动。它们像突然获得了自由的生命一样扭动身躯在原地跳舞,火光摇曳下满地都是交错的影子,像一张大网,将三人一猫都困在原地。   “可能是一种比较冷门,连巴托家继承人都没听过的阴影生物——或者说影魔吧。”艾门握着长剑缓缓后退着接近她们,“坏消息,阿尔贝蒂娜,这东西可能比我之前预料的要大很多倍……”   “我看出来了。”棕发女人语气低沉,“您当时在密道里和在这里都有类似的感觉,说明那条密道就是它的身体延伸。”   “哐!”就在她们交谈的同时,整栋屋子里的所有家具突然齐齐一震,陷入长达数秒的寂静。   “彻底苏醒了吗。”艾门眯眼,“这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尊敬强者,如果你能说话的话,我想跟你好好谈谈。”   “你疯了吗?”柯莉丝难以置信的瞪着她,“这种放到中庭秘录里至少是恐怖级的怪物!你怎么敢想象这种东西可以交流?”   “啊……”就像是为了抽她的脸,房子一震,硬生生靠晃动家具拼出一声悠长叹息,“这说法可太不礼貌了,毕竟怎么说我也是和人类一样的智慧生命,当然不可能像野兽一样无法沟通。”   “……”柯莉丝的下巴差点掉了下来,她看了看艾门和阿尔贝蒂娜身后的空隙,摸摸把自己挤了进去。   “我们无疑冒犯,尊敬的强者。”艾门锵的一声收回长剑,示意自己没有威胁,“我们只是奉命过来打扫战场的……对了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你可以叫我‘吞’。”家具又是一阵晃动,组合出的声音有些模糊,“打扫战场就不必了,这些新鲜血肉本来就是他们留给我的点心,你不知道这点让我有些惊讶……”   “克拉特-旺斯。”一本正经的交换出假名,艾门吸气,上前两步,“不知道您认不认识这个纹章?”   她举起手,再次将那枚影焰兄妹留给她的联络纹章给亮了出来。   “这是他们的徽记!”震动声听上去像是抽了口气,“哦!能够持有这种徽记,看来我是低估你在他们心里的地位了呢,名为克拉特的人类女孩……”   一直笼罩在众人周围的压力随着这句话而减轻了几倍,似乎是对方放弃了杀意,判定她们是“暂时的盟友”。   “是这样的。”艾门大言不惭的继续撒谎,“我是中途才加入咱们计划的,所以有很多东西我并不知道。但您也看到……他们连徽记都给我了,不知道您是否方便给我大概的讲解一下?”   “有什么好讲解的……!”整栋房子剧烈颤抖,哐哐哐的声音就像在经历八级地震,“怪物!人!他们要我帮忙变成各种东西帮他们监视!杀戮!吃!然后离开!”   “为了什么。”艾门感觉她高估了这东西的智力水平,“为了什么阁下?他们为什么要你做这些事?是不是为了一个幽金坐标?”   “不……”哐哐的声音沉寂了一会才继续响起,“不只是一个幽金坐标……他们还想找人……还想杀人……想把好多人都秘密杀光……”   “杀光这些人是为了什么?”艾门更细致的提醒它,“你知道什么?阁下?是谁让你守在桑伽罗碎片带的?指示你的人现在何处?我要怎么做才能见他一面?”   这栋宅子很古怪,但它透露出的情报至关重要。艾门现在已经可以肯定和“吞”联络、给它下命令的就是影焰的人,他们和中庭贵族好像有一种她不了解的错杂关系。   说他们是合作者,密道里的男人却在看到徽记后夺命而逃。说他们敌对,这栋屋子的出现又很古怪。她一时无法判定那个叫慕楠少爷的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家是活的,想通过问答来获取更多讯息。   “嘿嘿嘿嘿嘿……”房屋的震动变得轻微起来,“你问我这些,我可没办法全部回答……我只知道那是一个神秘兮兮的年轻男人。”   “他是不是叫慕楠?菲尔斯-慕楠?”   “好像是吧……我曾听到有人这么喊他……”   “那他人呢?”艾门凝神,“他现在何处?”   “他死了。”宅邸的答案也凝固了气氛,“在陈述完要求后就再也没能从这里出去……”   “‘再也没能从这里出去’是什么意思?”柯莉丝的声音开始发颤,“我我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任何人跟它交流都可能被吃掉?”   “很聪明的人类女孩……”哐哐哐的震动中似乎隐藏着嘲笑,“我确实被警告过要尊敬持有影焰纹章的人,但那仅限于持有者,仅限于持有者一个而已……”   “你们快走。”艾门的声音横插过来,转头大喊道:“快!!!”   嚓嚓两剑,她将缠绕住阿尔贝蒂娜的暗影切断。一头灰发变成铂金神焰,硬是靠强光照明给两人闪出一条安全通路。   “克拉特!”柯莉丝双手无眼被棕发女人驮在背上,“你下次闪的时候能不能提前说声!”   “真麻烦。”艾门扯嘴,“我就不该招惹这些年轻女孩……”   “您也是因为这个才保持单身的吧,大公阁下?”   确认了这里只剩下自己一人,她缓缓抬头,看向房顶缝隙中透出的人影。   她拖时间就是为了引起黑曜堡注意。   所幸普斯-桑伽罗终于来了。   ————————   莫得评论弹幕看真是曹丹啊。大家要是憋的慌可以投投票什么的,毕竟当一个沉默的播种者——这种事光是听起来就超级酷。 第三十五章 恐怖级与恐怖级(保底)   一袭晚礼服,银发男人优雅的就像正在赴宴。他从房顶缝隙中一瞬间穿梭进来,面对面的和艾门站在一起。   “修亚的心上人。”这家伙开口第一句话就叫艾门眼角抽搐,“当时没仔细看,原来你是半个瞎子……?”   艾门用眼神看向他身后这种方式来提醒他,并衷心希望他能在接下来的袭击中吃点小亏。   那是暗影——比阴影更深邃的黑暗在桑伽罗说话的同时席卷过来,犹如击打向悬崖峭壁的滔天巨浪。   桑伽罗没回头,面对袭击他只做了一件事:伸手在半空打了个响指。   “砰!”空间发出破碎的声音。然后骤然变大,变的汹涌、狂放、震耳欲聋。   “轰轰轰轰轰轰——”   一瞬间,艾门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最激烈的现代战场。属于人类的左眼和位于剑柄的右眼结合视界,让她看到那片暗影在顷刻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炸成碎片。   “哐!”房屋是承受不了这种力量的。差不多刚逃到门口的阿尔贝蒂娜和柯莉丝只感到身后传来一股惊人气浪,没等她们回头观察就被吹飞,耳畔里满是爆炸和建筑瓦砾坍塌的声音。   “是桑伽罗。”柯莉丝双手抱头和棕发女人倒在地上,口中提醒她道,“这种爆炸……只有普斯-桑伽罗可以做到!”   而在战局的中央,属于怪物的战斗俨然才只是拉开序幕。   “你激怒我了!”名为“吞”的暗影怪物在黑暗中愤怒咆哮,涌起更多的暗影包裹进来,在房屋废墟上重新幻化出一栋漆黑别墅。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桑伽罗回头看向那片黑暗,“但如果你的攻击手段就只是靠暗影来吞噬他物……唔,我好像正好可以克制你呢。”   他闲庭信步的走在黑暗中,整个人犹如一把出鞘的利剑。黑暗在夜幕中化作汹涌的焰火席卷过来,稍稍靠近就会被他强行点爆,他就这样走在黑暗和爆炸里,没有任何攻击能触碰到他。   这就是当初被琴和蕾切尔形容为“恐怖级”的强者吗。   艾门在后面仔细观察他的动作。她试图依靠战圣之瞳去解析桑伽罗拥有的能力,但看的并不是很清楚,只是依稀感觉到他的精神力异常活跃,就像被点燃的燃烧粒子一样暴躁。   “嗯?”突然她眉头一跳,睁开的左眼转向身侧,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由暗影组成的粗壮触手已经悄无声息摸到了她身后,似乎是“吞”觉得暂时奈何不了桑伽罗打算改捏软柿子。   “嗖!”艾门侧身躲开触手抽击,从腰包里掏出一发黑色弹丸砸在地上,爆出一团绚烂火光。   “嗤嗤!”火光在一瞬间驱散了暗影,她趁此机会快速逃向桑伽罗的位置,打算借助这位强者来抵抗袭击。   桑伽罗看着她一路跑来,嘴角露出迷人的微笑。他向少女伸出右手,然后一把抓住她,把她甩向了前方那片无边黑暗。   “你!”艾门眼皮又是一跳,她没料到这个男人居然如此精明,这么快就看出来她在隐藏实力。   再临阴影界,她可不是当初的她了……虽然这里还是缺少足够的魔能粒子,但她也学会了更强的剑术和恒星秘剑。之所以一直藏着不用其实很好理解——她怀疑阴影界的空间是连通的。   之前来这里她对世界构成还一知半解,现在她不但知道了大部分真相,还知道阴影界应该是比血肉界更远的未来世界。那这里的空间就不可能像过去她推测的那样需要来回穿梭。这些XXX碎片身处的空间应该大致相同,就像小行星碎片或是小行星带都在宇宙里一样。   那要是在一片“纯黑宇宙”里使用她的力量会发生什么呢?噢,那不用问也会发出类似星辰的光亮,可能会传递的很远很远。   对艾门要做的事来说这等同于打草惊蛇,等于是告诉整个阴影界的人有一个会发光的家伙溜了进来。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她宁愿把桑伽罗引来也不自己上。   只是很遗憾,桑伽罗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好利用。开头和怪物的战斗是他被动防御,他早就看出来她在藏拙。   “动静我会帮你遮蔽住的。”她正好听到银发男人在对她呼喊,“所以不要害羞,让我看看你的实力。”   “闭上眼睛。”艾门只回给他两个单词。   然后她的右眼骤然睁开,从中升腾起堪比炽阳的璀璨光焰。   无法确切用言语形容桑伽罗那刹那体会到了什么,他仿佛看到在一个完全以黑暗去构成的世界里有人擦亮了第一颗火星,然后这颗火星以惊人的速度燃烧了一切,在黑暗中勾勒出一枚巨大火球。   那瞬间爆开的刺目强光差点闪瞎他的双眼。在保护性质的闭眼之前他只来得及看到少女举起银十字剑,对着那片黑暗轻轻一划——   “蓬”仿佛什么东西被熄灭的声音。桑伽罗再次睁眼,战斗却已经落下帷幕。   黑暗不见了。两人站立的位置是房屋废墟。身边满是瓦砾和碎料,只有天空中惨白惨白的日蚀光晕是见证者。   “……我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么年轻的恐怖级。”桑伽罗的声音变得很轻很轻,“惊人的力量,修亚恐怕很难如愿了。”   “你遮住了吗。”灰发少女45°角回头望他,有点想把他按在地上痛揍一顿。   “遮住了……大部分……吧。”银发男人举起手,“你的力量释放太快了,而且我没料到那是‘明焰’。”   “看来我们彼此都有很多东西可以交流。”   艾门点点头,看了看从前院爬起来的两个女人。   “我推荐你邀请我去黑曜堡,不讨人喜欢的桑伽罗先生。”   ……   与此同时,跨越遥远的碎片间隔。在不知道多少千里、多少万里外的另一片黑暗,一个人影正在眺望夜空。   “星亮了。”她说道,看到夜空中有白光闪烁。   “这意味着,她终于来了。” 第三十六章 邮递员修亚(还债225)   “事情基本就是这个样子。”   黑曜堡的主会客室,桑伽罗和三人一猫相对而坐。任由柯莉丝讲到口干舌燥,用一句标准措辞进行收尾。   “所以你们推测是阴影行者勾结中庭贵族策划了那天晚上对你的袭击,但在这些人里又有影焰安插的奸细——比如说菲尔斯-慕楠?”   “你还能想到更靠谱的吗。”柯莉丝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瞪他一眼,“现在的问题是没有证据,慕楠的死和那栋宅邸被毁让事情变得很麻烦,我们没法以这个罪名去状告他们!”   桑伽罗按辈分是她叔叔,因此这个在常人眼里气场惊人的恐怖级强者她并不畏惧,说起话来随意的很。   “阴影界到底有多少碎片带。”艾门看向桑伽罗,“我初来乍到,对很多东西都不太了解。”   “很多。”银发男人瞪眼叹气,露出几层远比他表面年龄更深邃的抬头纹,“桑伽罗碎片带的编号都排到300开外了,而这只是整个阴影界的一个边界。你可以想象总共有多少类似的地方。”   “听起来像是原本的纳米亚世界被打碎、然后散落成无数碎片才形成的环境。”艾门和棕发女人对视一眼,“那么中庭呢,中间那块最大的碎片?”   “差不多吧。”桑伽罗摇头,用不可思议+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她看,“……我还是难以置信你们居然来自过去。”   “我以为会让你更难以置信的是‘这个傻女孩居然把老底给你交了’或者‘她居然企图用这种三岁小孩也不会信的鬼话来坑骗你’。”   艾门合拢双手,翘着脚歪头跟他对视:“蕴含特殊标记的科尔法琳娜在穿梭过程中勾动引力变化导致其相对时间随行进距离而不断更迭……这个形容能听懂吗。”   桑伽罗摇头,不只是他,旁边的柯莉丝也跟着摇头,均是“完全不懂但本能觉得似乎很厉害”的懵逼表情。   “没救。”艾门转头和阿尔贝蒂娜对了下眼神,“失落的文明啊……我想阴影界恐怕都已经不再教数学常识了。”   “让我理一理。”银发男人捂住额头,“你说你们来自阴影界的过去而不是真实空间,并且我们过去认知里的真实空间其实就是阴影界的过去,并且我们认知里的其他世界其实也不过是阴影界的过去和未来,是这样吗?”   “是的。”   “我倒希望你在跟我开玩笑。”桑伽罗悲叹,“但我的理智告诉我恐怖级强者应该是没有这种恶趣味的。”   “那么你来到这里又想做什么呢?”柯莉丝用复杂的眼神盯着少女,“阴影界距离你的时间差不多有好几百年,你来到未来,对你的时间有帮助吗。”   “我想是有的。”艾门握紧长剑剑柄,“以太-约拿的逆命者教会以公约1779年为根基向过去未来征召强者,拉扯出血骨法师会、阴影行者等邪教组织,这对我们各自身处的时间来说都是威胁。具体威胁到什么程度那天晚上你应该切身体会过,我不多说……而我重新回到这里就是为了毁掉逆命者教会在这里的根基——所有碎片带的阴影工会。”   “这不可能。”桑伽罗不假思索的打断她,“确实我们也很烦那些下水道老鼠,可他们现在在和王室合作,你不可能绕过中庭的军队去清缴他们。”   “阴影界现在还有政体吗。”阿尔贝蒂娜第一次开口出声,“我很多次听到看到‘影之王’这个词,你们现在受他统治?”   “没错。”桑伽罗点头,“阴影界里危机四伏,尤其影界里充斥着各种各样扭曲的影魔。整个阴影界之所以还能存在就是靠影之王在支撑着它,我们现在所身处的这片空间就是他能力的影子。”   “……听上去很强的样子。”艾门皱眉,“这已经是远远超出恐怖级的力量了吧。”   “别担心,影之王是不会为边界区域发生的纷争降临意识的。”柯莉丝一眼看穿她在担忧什么,“因为能力的负担太严重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你不用害怕被他发现。”   “但如果你的目标是摧毁阴影行者就不一样了。”她放轻声音,“底层的阴影行者和流浪佣兵没什么区别,他们数量庞大而且能猎杀影魔,中庭不可能让你动手。”   “如果你想动手,你面对的就是整个中庭的力量。”桑伽罗补充道,“会有差不多十五个我这样的老家伙跟你干架。”   “那你呢。”艾门问道,“到了那时候,你帮哪边。”   “打打杀杀的多不好。”银发男人咧嘴微笑,“我看影法师也很不爽,可以帮你尽可能多的策反那些老家伙。”   “但前提是,你能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   “而且在此之前你需要身份。”柯莉丝皱眉思索办法,“你那个克拉特-旺斯的身份还不够资格前往中庭,我得想办法给你再弄一个……”   “不了。”艾门立刻拒绝她,“身份问题我自己解决。”   开玩笑……她可是早就看出来柯莉丝对她仍未死心,这里她装模作样谈身份的问题八成是想把这边设定成她新找的炮友。这种事当然不能答应。   “你自己怎么解决?”柯莉丝感到非常好奇,“你在这里什么根基都没有的,没有引荐没有封赏,凭克拉特-旺斯的单调背景——你以为他们会放一个满身土味的矿主之女和自己同城?”   “光这样当然不够。”艾门绕起一缕银灰秀发,“但我可以巴结某个中庭贵族,比如史托德家族。”   ……   第二天,菲尔斯家族长子遇袭,连带宅邸仆从全部消失的新闻传遍碎片带,所有人都在议论此事。   修亚听到消息后立刻从矿带赶回双子城,刚到黑曜堡就被桑伽罗拖去院子谈心,说有一件“重要任务”要交给他完成。   “你当时应该在史托德家的小女孩影子里下标记了吧。”银发男人用的是肯定语气,“麻烦当下邮递员,帮我送两个活人过去。”   “……您不是不打算搀和这件事吗?”修亚对他的突然变卦莫名其妙,“当然,如果这是您的要求,我一定照办。”   然后他就说不出话了,因为艾门从树丛后走了出来,穿着一套在他看来“别有风情”的黑纱紧身衣,外面套着一层黑斗篷。   “你好啊。”艾门无奈的跟他打招呼。   “我当时跟你说什么来着?你看这不就应验了吗……”   ————————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第三十七章 吕夫林的刺杀事件:上(保底)   柯林碎片带,接近暗面的位置有几座小城。   阴影界的碎片带额外密集,但其内部构成其实大同小异。它们都有一块被日蚀光晕直射的区域叫日蚀旷野,也都将这里作为接入影界的最佳地点。   除此之外他们通常在日蚀投射和暗面的交界处建设聚居地。这里也有些特殊种族连一丝日光都无法忍受,它们则选择将城镇建在碎片暗面。   柯林碎片带是类人型生物做主导的地区,因此它的城池位置和桑伽罗双子城差不太多。   掠过单调枯槁的日蚀旷野能看到一队人马正在朝城镇前进,他们人数很少,中间簇拥着一辆马车。   “我们大概能在下一次日晕闪烁前赶到吕夫林。”   一名穿斗篷的步行客敲敲车窗,对里面说道,“但布里埃纳是没可能了,必须要在吕夫林停顿休整一番。”   “辛苦了你了,蕾切尔。”车窗打开,露出一张看上去有些稚嫩的脸,“这方面你是行家,就按你的意思来吧。”   但最好不要出什么事——关上车窗后琴默默想到。她其实更希望队伍可以极限一点从这里过去,但即使是一路坐车过来的她都浑身难受,外面的人就更别说了。   不过回想起来还真是和做梦一样。   她靠在坐垫上,尽可能的伸展肢体。   在这之前我可不敢想……从普斯-桑伽罗看守的地盘逃出来能这么容易。   恐怖级强者能提供庇护,这个不假。但任何事物都有两面,看在几个中庭贵族互相都沾点亲带点故的份上,她想逃走,桑伽罗肯定第一个抓她。   只是这种大人物并不会太在意她这样的小角色,注意到了自然会管,可如果自己能抓住机会离开桑伽罗碎片带,以他的脾气大概率是不会追的。   所以她就这么逃出来了。算上自己回收的两个仆从和通过蕾切尔关系招募的人,一行总共16个人已经过了近一周的逃亡生活。   这里真的得好好感谢下那个叫文森特的少女。琴回忆起艾门的音容笑貌。如果没她帮忙,逃出来这事肯定会麻烦不少。   队伍逐渐接近聚居地。带头的蕾切尔远远看到一圈篱笆,门口有两名呆头呆脑的蜥蜴人手持长枪在那站岗。发现车队后它们精神一震,来到蕾切尔跟前叽里呱啦一通交流,伸出手指搓了几下。   “贪得无厌的冷血动物!”蕾切尔用瑟兰语骂了一句,掏出钱袋,很是肉痛的数出16枚幽金硬币。   蜥蜴人卫兵拿了硬币,装模作样在车厢外面敲打几下。转头看向蕾切尔,又是叽里呱啦一通嘀咕。   “这显然是载人的马车啦,载人的!”红发女人没好气直摆手,“你们力气不是很大的吗?自己把马车抬起来掂量下重量就知道了,我们才不是走私贩子!”   “呜噜呜噜!”两名蜥蜴人枪兵对她的态度非常不满,但它们还是合力抓住两边车轴——居然真把它给抬了起来。   “扑通!”琴在里面始料未及,被倾斜的角度带下去,身体呈大字型贴在门上。   “呜噜呜噜!”蜥蜴人枪兵放下马车,挥手对后面摆了几下,“呜噜!呜噜呜噜呜噜噜!”   随行的佣兵听不懂意思,但他们看到门口的木栅栏吊了上去,显然意味着可以通过。   “我不懂这里的人族统治者为什么要雇佣这些愚蠢的东西。”入城之后,琴揉着脑门上的大包探出头来和蕾切尔抱怨,“我看到它们就觉得恶心!”   “啊。”蕾切尔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倒也想和毛茸茸的种族多相处相处,比如猫耳小姑娘和犬族的壮男。但就凭咱们这晦暗缺光的大环境……你应该理解哪些物种会进化的最快。”   “我们充其量只会在吕夫林待一天的。”看到琴还是一副神游物外的样子,蕾切尔只能安慰她,“别想了,你不知道卡赛维的蚯蚓人,那个才是真的恶心……”   琴对她的安慰不置可否。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她心神不宁主要是在担忧这次停留会不会出事。   六天半,将近一周。她和蕾切尔穿越了三个碎片带,按理说应该已经甩掉了那些盯着她的监视者。可她不知道怎么总觉得这一路的平静不太正常。   进了城,流动的生命逐渐增多。可以看到市区大部分还是人类居多,那些被琴憎恶的“吕夫林蜥蜴”充其量只占三成左右。   市集热闹而且拥挤。他们没有购物需求,因此绕开道,选择了一条僻静小路。   这里几乎没有人。除了路边上几具不知道是不是被冻死的尸骨,偶尔就只有一两个行人站在路边看队伍经过。   空气湿冷,琴在车厢里打了个喷嚏。她裹紧身上的绒毛毯子,撩开窗帘,看到一个光脚的小男孩站在路边对着她看。   那双稚嫩的眼睛里没有纯真也没有好奇,更多的是欲望,那种巴不得她立刻死掉、好让自己能吃她的肉、拿她财物的那种欲望。   “……蕾切尔。”琴放下窗帘,用力在车厢壁上敲了几下,“我还是决定直接过去。”   “什么?”队伍的速度骤然慢下来,不止蕾切尔,每个人脸上都布满惊异。   “这个地方给我的感觉很不好。”琴拉开门缝,和阴影行者四目对视,“我相信我的预感,我希望能直接穿过吕夫林,马不停蹄的前往布里埃纳。”   “这……”蕾切尔有些迟疑,她知道临时更改计划——尤其更改休息计划对任何团队来说都是大忌。   这会让大家生出逆反心理的。她给紫发少女打了个眼神。团队出现裂痕可不利于接下来的漫长路途。   “佣金双倍。”琴用一句话消除了所有人心中的不满,“只要你们能安稳将我送到魂庭,我给你们双倍的酬劳。”   “既然你坚持……”蕾切尔扬眉,转头往其他人脸上看了一圈,“而且大家也没异议……那累一点就累一点吧。”   队伍的速度再次加快,他们现在的方向不再是赶往城中心找店住宿,而是要从边缘街区绕出城。   但他们的路线在行进到一半时突然被一个穿斗篷的矮小身影给挡住了。   “老爷……买点什么吧……”   斗篷下的面庞露出几寸,勉强叫人辨识出是个男孩。他拎着一个用粗布盖住的大篮子,不断祈求这些人光顾一下他的生意。 第三十八章 吕夫林的刺杀事件:下(还债226)   “当心点。”   蕾切尔打算上前查看,琴却在车厢里给她警告:“我觉得这里的人都有问题。”   “你就是被你那个好姐妹迫害的神经过敏了。”蕾切尔无奈,“好吧,我会当心。”   右手按住腰间的短刀,蕾切尔走到那男孩身前,命令道:“将布拿开,给我看看你卖的什么。”   她本来不打算查这么严的,但走到跟前才闻到篮子里有一股非常浓烈的血腥气息。忍不住也提起警惕,怀疑琴的担忧是煞有其事。   男孩听话的拿开盖布,蕾切尔看到篮子里被用同材质的藤条编织出好几个挡板隔间,每个隔间里都装着数量不一的生物组织,看上去着实有些惊悚……还有恶心。   “这些都是上好的肉。”男孩怯怯的抬头看她,“我是刚刚才从血场拿回来的,真的,这些加一起只要一个半子儿,如果您给现金……一个子儿就能全部带走。”   “牛魔的眼珠还有舌头……”一名男性佣兵走到边上看了眼篮子,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臭小鬼,你不会是从血场偷拿的吧?”   黑暗侵袭,生物的进化开始“放飞自我”。其中一种畸变的肉牛就被称为牛魔,一头牛魔至少能长两百只眼。   这样的珍惜肉种一般人可是吃不到的,即使篮子里装的都是些没人要的边角料,但牛魔的眼球……他不信血场的屠宰工会把这种能卖给药剂师的材料让男孩带走。   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蕾切尔转头看向车厢——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乞丐,身上也没地方去藏什么凶器……   但这番眼神传达好像造成了反效果。她发现包括琴在内的所有队友都面露惊恐的看向这边,仿佛她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蕾切尔当机立断在地上一滚,感觉头顶有什么东西扫过。翻身起来后她定睛去看,和其他人一样被眼前的画面给惊呆了。   穿斗篷的小男孩……依然没有任何问题。问题出在那个篮子上——一根至少有半米粗、长满眼珠的血肉触手突然从篮子里钻出来,“一口”咬住了那男性佣兵。   它的触手尖端有一个洞,张开后包裹住男性佣兵的上半身,将他拉起在空中踢蹬双腿,然后抖了抖身躯就吞了下去。   他去哪儿了?   蕾切尔死死瞪着双眼——那么小的一个篮子能钻出这么大的触手就已经很不科学了,怎么连人都能吞进去?那里面是无底洞?   “保护马车!”她朝那些被吓呆的人大喊,“这家伙是冲雇主来的,别让他过来!杀了他!”   佣兵们瞬间被她唤醒,一个个掏出长矛和弓弩对男孩投射,但均被他以惊人的敏捷给躲了过去。   “哎呀~”这时的他也懒得伪装了,兜帽落下,露出一张大部分都布满肉瘤的丑脸,“居然让同伴做了替死鬼,鬼刀蕾切尔的逃命本领还真是厉害!”   “这张脸……加上这篮子……”琴的面色微微一变,“他是‘摇篮人约瑟’!……根源序列80的强者!!”   认出敌人,她的不安反倒缩减了。来自未知的恐惧快速被转化为对破局的思考,但她知道自己并没有多少思考的时间。   眼前一片血肉横飞,那是阻拦者被触手肢解的惨状。敌人可不会像话剧本里描写的那样先跟她寒暄一两分钟,这家伙可是行动派,暴露后就直接想强突马车。   摇篮人约瑟在根源序列里排82名,对她们这种层次的人来说实力已经非常靠前。而且他属于那种更强者也不愿轻易招惹的人,这和他的能力有关。   根据传说,约瑟的生命和他手里的篮子是一体的。他可以通过篮子来沟通影界,从中召唤出他选中的影魔,然后让它们的身躯在立体世界里显化出来。这能力不但能用于战斗同样也能用来获取影魔   组织,因此他和大小势力的关系都还不错,其本人也是一名在中庭都很受人敬仰的炼金药师。   没多少人愿意得罪他——那后果可能比得罪一名排70的强者还糟糕不少。琴不明白自己的妹妹是怎么请动这种大人物的,她思考的结论是这边毫无胜算。   “约瑟先生。”想明白这一点,她裹着毯子从车上下来,“请至少放过蕾切尔吧。”   红发女人正被触肢捆着身体,已经有大半个脑袋都被孔洞吞噬。显然她的反抗在约瑟看来就像婴儿一般绵软无力,只要他愿意,他现在就能让触手压碎她的脑袋。   “呸!”但因为琴的现身,触手将女人的脑袋吐了出来,让她能完整的躺在地上,哪怕脸上满是腥臭的粘液。   “我大概知道是谁委托的您。”琴看向面前的矮小怪人,“我跟您走,只希望您别再杀人。”   “史托德家族的小姑娘都明事理……你的性格我挺喜欢的。”怪人桀桀笑了起来,“可以,反正这些人的命也不值钱。”   他对篮子念了几句,就看到那血肉触手缩回去,窜出来几百根更细小的漆黑触手。这些触手张开身体绑住琴,导致她尖叫一声,转瞬便被拉扯着一起进了篮子。   “你应该庆幸有这么个明事理的雇主,小女孩。”掂掂篮子,约瑟邪笑着望向爬不起来的红发女人,“美人的肉总是更细腻些,希望下次再见时能品尝到你……”   按照正常发展,彰显完自己的力量——以及他自认为和力量相匹配的诚信之后就该走了。但这时约瑟突然感觉到篮子正在剧烈震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往外钻。   “怎么……”他面色一怔,“我没刻意呼唤你们……”   “砰!”槽没吐完,他的篮子就开花了。它的边被炸成四瓣儿,一共四个人影从篮子底部飞了出来。   “这!”约瑟面色变得惨白,“我的宝贝!……你们是谁!?”   他并非像传说中那样和他的篮子是一体的,但这也是他耗费极大心力才造就的宝物。这么炸一下差不多被毁了大半,他简直心痛的在心里滴血。   四道人影,其中一道是他刚刚收进去的紫发少女。另外三道分别是两女一男三个年轻人,相貌约瑟都不认识。   “空气里有股蜥蜴的臭味。”   那年轻男人抽了抽鼻子,没有搭理他而是在打量四周环境。   “吕夫林……这里的负责人胆挺肥啊……”   ————————   没有评论的日子好无聊啊……好空虚,好寂寞,好冷……!   我知道你们无法用你们的手指来安慰我,那就投投推荐,让我拿这些小纸片生堆火来取取暖吧~ 第三十九章 小队再聚首(保底)   来者三人,分别是艾门、阿尔贝蒂娜以及修亚。   修亚的绰号是诡将。这一方面是因为他自成名起就在替桑伽罗做事,绰号里包含了他的职务;一方面也是因为很多人摸不清他能力的具体效果,只能简单用“诡异”称呼。   “没那么玄乎。”桑伽罗在介绍的时候把修亚卖了个一干二净,“他的影子可以分离出去,并且分离的部分和本体可以随时替换。所以很多人以为那是瞬移,实际上还是有区别的。”   修亚当时用很复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里面包含着感激、怀疑以及困惑。他当时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了解任务细节后示意少女跟他出去。   “阁下说的并不完全。”艾门看到他像做贼一样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又把头扭了过去,“我的影碎片还可以寄生在别人的影子里,不管多远都能追踪。”   他说话的方式很古怪,说几个词就看她一眼。然后转过去,再看一眼。阿尔贝蒂娜在边上看的鼻腔喷气,她无比迫切的希望这男人能别这么啰唆,好像跟情人幽会一样说那么细。   “很神奇。”艾门抓住她的手捏了一下,“恩,那意思就是我们随时可以动身了?现在就行?”   “只要你准备好,现在就行。”修亚看着她的手吸了口气,“你们得按住我的肩膀,闭上眼,屏住呼吸,只要一瞬——”   “砰!”按住的部位传来一股强烈吸力,艾门只觉得自己的身体瞬间软化,像软体动物一样被拉长扯进了一条漆黑隧道。   她在隧道里穿梭,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就在她一度怀疑时间和空间是否已经失去意义的时候,她眼前一亮,又听到一声炸裂的巨响。   “砰!”身体传来一股挤压感,仿佛禁锢她的东西被撑爆了。她在天旋地转中掌握平衡,再次用双脚踏上大地。   “恩?”湿冷的夜雾环绕着身体,艾门疑惑的哼了一声。她敏锐的察觉到这块街道弥漫着一股不好形容的怪诞臭味,但她并不清楚那是什么。   “空气里有蜥蜴的臭味。”修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吕夫林,这里的负责人胆挺肥啊……”   “先解决眼下的问题吧。”艾门踢开地上的残骸,转头看向呆站在一边的矮小怪人,“我给你一分钟陈述你的身份来历,以及到底是谁指使你来抓捕她的。”   修亚的暗影寄生是埋在琴的影子里,但他们一路追踪过来却是从这家伙手里的容器里出来。这其中的意味她根本不用细想。   “唰!”回应艾门的是约瑟洒出的一把磷粉——他生性谨慎,在摸清对手实力前可不会贸然拼命。   “无礼的东西。”一扇巨大狰狞的肉翅从斜里张开,宽敞翅面一收一拍,空气中的磷粉顿时倒飞回去,“谁给你的胆量对殿下不利?”   “嗯!”约瑟的视线被翅膀遮蔽,他都没来及看清那是什么东西,整个人便被飞来的磷粉扑了一脸。   这些毒粉有麻痹神经的作用。他立刻屏息避免吸入,然后通过腹语对破烂花篮念了几句,从花篮的底部——一个幽深洞口里呼唤出那条眼球触手。   “杀了她们!”约瑟的声音从鼻腔传出,“统统杀光!!”   “就凭这个?”棕发女人发出嗤笑,身体挡在艾门身前。就看到她脊背上的皮甲隆起撕裂,钻出另一只宽大的肉翅。   不知不觉,阿尔贝蒂娜的拟态变形术已经练的这么熟了。   艾门在后面看的愣神。她注意到了,这次女人半龙化的只有翅膀,其他部位一切正常。   这种控制力在拟态变形术的学科里被称为局部拟态,排除撒迦莉雅那种变态和她这种特例,普通人练到这一步至少需要大半辈子。   “嚓嚓嚓嚓!”阿尔贝蒂娜着一袭黑色长风衣,头顶兜帽并未摘下。她维持着一开始那双手抱胸的傲慢姿势,只凭两只宽大龙翼便轻松压制了触手的进攻。   它们在她的控制下就好像是盾牌和砍刀。横过来张开能抵挡攻击,竖着切过又是夺命的利刃……那条眼球触手只抵抗了不到10秒就被龙翼切成三段,腥臭的血泥和巨大眼珠爆了一地。   “……”约瑟愣住了,他没想到一个看姿态是仆从的女人能有这种实力。反应过来后转身就跑,竟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现在知道害怕了?”伴随这句戏谑发言,修亚突然出现在他身体前方,一抬手掐住他的喉咙,“80开外的垃圾也敢来搀和中庭血斗,约瑟,你野心不小啊……”   “暗影寄生……”约瑟被他举到空中,两只小短腿拼命挣扎,“修亚……你是桑伽罗的副手,诡将修亚!”   “是我。”修亚看了看远处的灰发少女,用约瑟的身体挡住脸,放纵表情露出狞笑,“当初在中庭的时候你诬蔑大公,我想这一天已经想很久了……”   “文森特!”艾门那边,摔倒在地的琴晃晃脑袋,“我……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她的意识有些昏沉,眼里的少女有两个影子。   “当初在双子城的时候我觉得你很成熟。”艾门把她扶了起来,叹气说道:“现在我怀疑你是被蕾切尔传染了笨气……”   “喂,我可是仍清醒着啊!”不远处的红发女人举起一只手表示抗议,“而且这种事怎么能怪我?你不能指望一个两百名开外的人去抗衡前八十的!”   “我是说阴影行者内部有问题。你们不应该雇里面的人。”   艾门摇头,对远处的修亚打个手势,“这里不方便,先在城里找个住处。”   半小时后,在修亚的幽金攻势下,一行人成功在吕夫林最奢华的人类旅店拿到房间,顺带包了这一整层,连休息室也划作私人领地。   此刻的休息室炉火旺盛,沙发主位坐着艾门,旁边坐着阿尔贝蒂娜和修亚,琴、蕾切尔和两名包扎完的仆从坐在拐角,所有人都盯着地毯上被五花大绑的矮个怪人。   “说吧。”修亚看了眼少女,主动揽下拷问工作,“你是怎么知道她们要走这条线的。” 第四十章 修亚的怀疑(还债227)   柯林碎片带暗面,一座完全隐匿在暗影中的城堡灯火通明。   康巴塞雷斯在他的书房里给白天收到的信函写回信。他用的是他最喜欢的手指骨笔,墨水则是混杂光粉的影魔之血。   [尊敬的康纳总督,]他这样写道,[我们坚信您像您的父亲那样能同时拥有勇敢的心和高洁品德。因此我们决定在9月末的会议上推举您继任,希望您继续保持您的高尚,不要被奸邪言语污染心神。]   [此外……]他另起一行,[2月末的宴会上多谢您在殿下面前替我美言。但您知道现在时间紧迫,我们必须尽快将这些货物送至魂庭交给那位尊贵的人物。您为此付出的一切努力我们都有清晰看到,但我们仍旧希望您能专心——您在4月中旬前往中庭的路途上认识的那名年轻女子叫艾丝美拉达,她能证明您有分心,您需要在这方面加快效率,全心侍奉我们的影子。]   “叩叩”敲门声响起。   “进来。”康巴塞雷斯肌肉紧绷,左手拉开抽屉,拿捏住一把填充好的短铳火枪。   “总督。”进来的是他最熟悉的仆从戈列特,他年轻强壮,就像一头好胜欲强烈的斗牛犬那样每时每刻都充满活力。   “辖区城市里有特殊事件。”戈列特对他汇报道,“有人看到暗街那边爆发了冲突,可能牵扯到高阶拟形者和恐怖级强者。”   “不可能。”康巴塞雷斯放回火枪,鼻腔里喷出两道白气,“吕夫林位置不上不下,没有恐怖级会闲的没事干来这种地方。”   “可能是真的。”戈列特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从里抽出一叠黑白照片,“这里面的男人您应该认识。”   康巴塞雷斯看了他一眼,拿过照片,皱眉说道:“这是巴伯-修亚?那个桑伽罗的跟屁虫?”   “看来是的。”   “他父母和他妹妹就是因为乱插手不该管的事才会惨死。”康巴塞雷斯哼了一声,“本以为桑伽罗被撵出中庭能让他明白点事理,看来有些人就是嫌自己命长。”   “这是约瑟。”他翻到第三张照片,看到一个被修亚提在手里的丑陋矮子,“摇篮人走夜路踢到铁板……我大概知道他是为何来了。”   “史托德家族的内部纷争。”他把照片甩到桌上,“中庭贵族传承近五百年的‘血斗’!嘿嘿……看来他也是不满足于自己目前的地位。”   他认出了琴,毕竟在九成九居民都只具备白、灰、银、黑等黯淡发色的大环境里紫色头发是好记的标志。   “中庭贵族的血斗任何外部势力都禁止插手……虽然大家暗地里都有搞小动作,但做是一回事,做了被发现又是另一回事,约瑟这次估计在劫难逃,连带他的靠山,他靠山的靠山都要倒霉。”   “这中间有什么好处是我们能争取的吗。”戈列特低沉问道,“我们是最早知道消息的人,如果我们截下琴——”   “你想都不要想。”康巴塞雷斯冷酷打断他,“你忘记我们现在在做什么了吗。你想死吗。”   “……对不起,尊敬的阁下。”   “这是一块鲜美的肥肉。”康巴塞雷斯拿起照片,在琴的面孔上轻轻摩擦,“但也有毒,不是什么人都能消受了的。”   “我们可以吃,但没必要做这种会加剧风险的事。”他给这件事下了定论,“除非他们想不开去探查矿场,否则你派几个人盯着他们也就得啦。”   “行了出去吧,下次这种事别来烦我。”他挥手撵人,“小布罗因为过度疲累都得了撒尿困难症了,我可不想变他那样。”   同一时间,城区内的那所羊头旅店。约瑟为了活命乖乖交代了他掌握的一切情报。   据他所言,他也不完全是受雇于琴的妹妹肖-史托德。或者说他是故意接近的肖,诱使她萌生的雇佣念头。   “指派我的人是西那伯爵。”他说道,“他想借助这次事件安插人手到史托德管辖的地盘里去,为自己谋取相应利益。”   “西那伯爵是中庭的人。”琴给艾门做科普,“他效忠于迪罗克!斑卡-迪罗克大公!”   “你父亲也是公爵吧。”艾门看了她一眼,独眼眯的有几分玩味,“所以这个迪罗克是想干什么?中庭允许你们自相残杀?”   “自暗历以来影之王一共认命了超过200位大公,现今活着的只有17个。”琴嗤笑一声,“只要不危及到阴影世界的存亡,那家伙才不管我们死活……”   这不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军阀派系之争吗?   艾门和阿尔贝蒂娜对视一眼,各自对阴影界的残酷环境有了更深的了解。   继续关押约瑟,略过蕾切尔一番大惊小怪,艾门找机会和琴聊了一会,互相得知了这段时间双方的境遇。   “这么说,我们现在和桑伽罗是盟友了。”琴仔细打量着灰发少女,“来自过去……你当真不是在拿我当傻子骗?”   “可能对你来说很难理解,但我确实已经不需要对这种情报再过度隐瞒了。”艾门点头,“我救你也有我的目的——混到一个封赏名额用来在中庭暂住下来。”   “如果你真的愿意护送我去魂庭,并且一切都能按我想象的那样平缓过度……一个封赏名额父亲肯定愿意给你。”琴沉吟道,“但我不确定,你真的要插手到血斗里来?你知道这后果是什么吗?”   “会被视为对方的一份子优先格杀……这个修亚已经跟我说了。”艾门颌首,“无所谓,我也不会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   “克拉特。”修亚来到休息室,还是习惯性这么喊她,“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好的。”艾门做了个深呼吸,牺牲底线抓住阿尔贝蒂娜的手,在她手掌心勾了几下。   “我很快回来。”   两人来到露天台,看着下方星星火光。   艾门不说话,她在等约她的人最先开口。   “吕夫林有古怪。”修亚直接说出目的,“我怀疑约瑟背后不仅只有克罗迪,还有一个人也在插手。” 第四十一章 蜥蜴人矿场(保底)   从气象和天光上来说,阴影界没有白天黑夜。这里二十四小时都是黑漆漆的,人们犹如生活在没有星星的宇宙中,只有日蚀的影子在施舍微光。   但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遵循传统,他们依然使用公约历流传下来的计时法和作息习惯。以日晕形状将其划分为4个时刻。   艾门坐在马车里打开怀表,看到指针指向凌晨4点。   凌晨2-5点在暗历表里被称为“至暗”。因为这段时间日蚀的光晕最黯淡,几乎看不到任何光芒。她们选择这个时间偷溜出来也是为了掩人耳目,毕竟修亚要带她们去的地方非同寻常。   “吕夫林是一个说偏僻不算太偏僻,说好也一点都不好的地方。”琴的介绍尤在耳边,“它没什么特色,经济状况非常差。大部分居民从出生到死亡都在为食物奔波,平均寿命不到35岁。”   “但有一个人还是值得一提的。”艾门记得那时她微微放低了语气,“康巴塞雷斯……柯林碎片带的总督。他和他猎犬们最擅长压榨劳力开采矿脉,是个表面儒雅内在冷血的凶狠人物。”   “叩叩”车门被敲响,艾门中断回忆,把一袭黑衣的修亚拉了上来。她看到他穿着一套非常硬的皮质斗篷,手里似乎还拿着另外一套。   “这是防护服。”修亚把手里那套递给她,“我们要去的地方不太卫生,我建议你穿上这个。”   “你管这玩意叫防护服?”艾门扬起右边眉毛,拎起衣服抖了抖,看到它衣领上还挂着一套铜质面具。   这套面具和她过往见过的都不太一样。它是鸟喙型,大小差不多能盖住她下半张脸。佩戴上的话她会变成一个鸟面怪人,倒是和她记忆里中世纪的鼠疫医生装比较类似。   那时候的人都很愚昧。发明这种面具的目的是为了在空心鸟喙里放香料和草药以隔绝空气,好像这么做就不会被病毒感染似得。   在艾门刚穿越到纳米亚之初她确实在一些疫区图画上看到过这种打扮的医生——或者说收尸人。但随着后续十多年的医学发展这种装束早已绝迹,因此这是她第一次摸到实物。   “我们要去哪儿。”她套上皮斗篷,把鸟嘴面具在脸上戴好,搭配兜帽和漆黑环境看上去着实有些吓人。   这面具的鸟喙部分太大了。在真正覆盖双眼的位置只有两个死气沉沉的金属洞。艾门想象了一下她在樱葵树大街这么穿戴的后果,感觉自己能让小儿止哭。   “别人可能不清楚康巴塞雷斯的底细,但我很清楚的知道他是个种族主义者。”修亚说道,“很难相信这样的总督会雇佣、接纳蜥蜴人,这里面一定有某些内幕。”   “所以我们要去蜥蜴人最多的地方。”他指着西边,“他们的矿场,还有蜥蜴巢穴。”   两个人悄悄从车里下来,点亮提灯,伪装成普通的夜间收尸人在街上游荡。中途偶尔遇到“同行”和巡夜人,一路走来倒也相安无事。   “殿下。”在一个街道拐角,阿尔贝蒂娜隐藏在更深的暗影里给艾门汇报:“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那对兄妹给我们的联系方式标出去了。”   “很好。”艾门点头,“希望他们来自的时空距离这里不是太远,也希望他们没改联系方式……”   那对兄妹指的是她们在时间海的公约536所遭遇到的影焰兄妹。艾门不知道这时他们是老死了还是没出生,但她需要用这种方式来引蛇出洞。   “殿下。”阿尔贝蒂娜犹豫的道,“……您真的打算和只这家伙一起去矿场吗。”   她在量词上发了重音,内在意思不言而喻。   “我只能搞到两套防护服。”修亚细声细气的在边上辩解,“要是你愿意,我脱掉你来。”   “你了解康巴塞雷斯,你必须跟着。”艾门决定终止这种无谓的“战争”,“阿尔贝蒂娜给我们望风,有意外情况你再过来就是。”   棕发女人明显有怨言,但她知道抱怨没用,闷不吭声的缩了回去。   艾门在阴影中勾勒出她的轮廓。回想“傍晚时分”她局部拟态时“消瘦斗篷配狰狞肉翅”的造型,有些后悔没在介绍的时候给她取个假名叫马萨伊尔。   两人继续顺着街道行走,没一会就来到城区边缘,看到一圈封在路口的木头篱笆。   篱笆下横七竖八躺着一堆蜥蜴人卫兵,他们都睡着了,有些还在冒鼻涕泡。   “蜥蜴是冷血动物,吕夫林的蜥蜴更是偏夜行性,这种姿态是它们的伪装。”   修亚很懂的给艾门科普,从皮斗篷里掏出一只小鼻烟壶。   打开壶盖,里面飘出一缕灰烟,他用特质的鼓风扇将灰烟吹向木头篱笆,过了一会那边的鼾声就全消停了。   “能管1小时。”修亚收起鼻烟壶,看到另一位鸟面人目瞪口呆看着他,额外解释道:“没事干的时候跟大公学的。”   两人把灯熄灭,轻手轻脚的越过篱笆。正式潜入到吕夫林的蜥蜴人矿场。   这里很脏,很乱。一定要形容的话就像月球表面,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环形内陷和不知道是不是蜥蜴挖的幽深洞穴。没有帐篷等栖身工具,挖土的铲子倒是随处可见。   “你是怎么知道康巴塞雷斯是种族主义者的。”一路上艾门好奇问修亚,“而且你凭什么怀疑他和迪罗克大公有私下交易?”   鸟面人沉默,没有回答。   “很多年前我有个妹妹。”过了好一会他才出声,“她很喜欢小动物,对那些特殊族裔都也抱有爱心。”   “一次她被卷入到一起兽奴纠纷案里去,中庭的官宦要我去提人。本来带她离开就没事了,但我没忍住对方对我们的那些诬蔑,在卖场地盘……失手杀人。”   “然后事情越闹越大,席卷了很多很多人进去。我的父母和妹妹因此失去生命,我还没来得及报仇就被大公拽出了中庭。”   “……抱歉。”艾门在面具后咽了口口水。   “我不知道有这种背景。”   “没事。”修亚摇头,“将近二十年过去,我早看开了。”   “一开始我也纠结过是否我不那么做就能避免灾祸,是大公开导我,告诉我无论如何它都会发生。”   “那么这件事其实是……”   “是对大公去的。”修亚肯定,“我和我的家庭只是他们要利用的一个导火索。”   “而当时用轻蔑语气侮辱我和我妹妹的人就是康巴塞雷斯。”   “如果没有内情,这些蜥蜴人早就死了。” 第四十二章 康巴塞雷斯的猎犬们(还债228)   听完这段简短的故事,艾门立刻意识到修亚恐怕不只是为了调查矿场,他还想报当年的私仇。   父母和妹妹之死……这种堪称是刻骨铭心的仇恨本该在更严肃的场合用更悲痛的语气更详细的陈述出来,但他没有,刚才那语气简直堪称轻风云淡,仿佛故事里的主角是另一个人。   这种仇恨和其中埋藏的痛苦恐怕已刻到骨子里了。哪怕修亚明知道康巴塞雷斯当时并不是故意针对他,他也忍受不了白白放过报仇的机会。   对这种人她没什么好劝的。她不会说“桑伽罗这几年一直把你圈在边缘碎片带是正确行为”,她更喜欢帮助这种人……杀人放火。   表层没看到多余的蜥蜴人,修亚解释说那是因为它们喜欢睡在地下。因此他们找了个最大的洞穴慢慢往下滑,打算看看这些蜥蜴人不挖黑曜石在里面搞什么名堂。   随着两人穿着防护服在臭烘烘的地道里艰难前进,艾门这时终于明白这套衣服的具体功效了。   蜥蜴人真的是一种很不爱卫生的生物。它们挖掘的洞窟里到处都是粘滑淤泥,艾门打心底希望它们不要是她猜的东西。   “这是蜥蜴人的粪便。”   修亚直接击碎她的幻想,“但别担心,这衣服足以保护你不接触它们。”   两人一路潜到地底,看到四通八达十几条岔路口。其中有几条点着火把,每条都有重兵把守。   修亚如法炮制让他们昏迷,两人站在路口沉思。有些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蜥蜴是冷血动物。”艾门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所以它们不需要特意在底下安置照明,这里是为了给人走的。”   她一马当先钻进一条,把愣神的修亚给甩在后面。   一开始她其实是抱着无所谓的心态跟修亚过来的,从她对阿尔贝蒂娜的吩咐就能看出来,她的重心其实放在影焰身上。   但随着往下探索她也开始发现吕夫林的情况不对劲了,很显然,正常开采黑曜石的矿场并不需要搞这么神秘。   越是深入,鼻腔里的臭味就越是浓烈。她能分辨出这是另一种臭味,怀疑遍布在通道里的粪便臭味只是为了给这种味道打个掩护。   “下一批孕石什么时候能好。”   突然,前方响起男人的声音。艾门立刻停止前进,伸手让跟上来的修亚不要出声。   “快了。”另一个男声悠悠说道,“蜥蜴人的数量太少了,你就是催我我没办法给你凭空加速。”   “这些畜生为什么就不能只生母的?”开头的男人咒骂起来,“如果吕夫林的蜥蜴人转化一半变成母的,我们制造孕石的效率至少能加快三倍!”   “请不要说这种异想天开的话了我亲爱的戈列特。”他的同伴发出嗤笑,“雄性蜥蜴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强壮,到时候无法满足它们怎么办?你去献身?”   “当然不可能。”被他称为戈列特的人哼了一声,“不过你倒提醒了我,似乎至今为止我们都没尝试过用人类和它们制造孕石……”   “尝试过的。”另一人打断他,“一开始上面的要求就是只使用人类,但人类女性的那地方实在太过于脆弱,制造母胎孕石的难度太高。”   “而且我不太明白你问我这个是想干什么。”他好奇的道,“你不是很讨厌这里的吗,怎么这么晚了还来巡逻?”   “这是总督的命令,梅尔纳。你以为我喜欢来这种地方?是当年那个野小子来了吕夫林,总督让我提防着点他……”   脚步声远去,随之远去的还有交谈。过了好一会艾门和修亚才探头出来,面具后的神色都挺凝重。   “他们刚才有提到‘孕石’……你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吗。”艾门希望修亚这次也能给她科普。   “不清楚。”修亚摇头,“从未听闻吕夫林有这种矿脉,这里只有黑曜石,除了黑曜石就只有黑土。”   “听上去像是一种用邪恶仪式转化的材料。”艾门看向两人消失方向对面的通道,“跟我来,也许答案就在前面。”   有探查神主遗迹的经验,她在这种地方的动作快捷轻灵,轻松的很。两人一前一后走完这条黑土隧道,终于发现在隧道尽头有好几个分散在周围的巢穴腔室。   之所以如此形容它们是因为它们很类似蚂蚁挖掘的各种“工房”。每个腔室都不一样,但它们彼此都是连通着的。   第一个腔室里是一排木床,上面绑着十几只一动不动的母蜥蜴人,外表看不出任何异状。   第二个腔室里则是一个大水箱,里面灌满了一种墨绿色液体,透过液体隐约能看到里面漂浮着身体畸变的母蜥蜴人。   艾门走近水箱玻璃,看到在水箱底部铺着一层细碎的白石。她又把视线转向房间别处,发现在一张桌上摆着几块类似的东西。   “这就是‘孕石’?”她带着好奇凑近桌子,用戴皮手套的右手抓住一颗,拿到眼前仔细查看。   白石呈半透明状,更像是某种组织的凝结固体。她将这东西对准烛光半眯左眼,看到在其内部——在那些血色脉络里仿佛有什么细小的东西在来回游动。   盯着看久了会产生眩晕。这让艾门暗自吃惊。她确定这石头至少对精神有一定的干扰效果,不敢再看,打算把它收入腰间的袋子。   “私自闯入别人家连招呼都不打就像拿走主人的宝物……你不觉得这种行为很肮脏吗。”   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艾门和修亚迅速转身,看到隧道洞口站着一个……人不像人,蜥蜴不像蜥蜴的人型怪物。   它比成年人高,身体细长而且枯瘦。手臂和大腿凝结着些许肌肉,一张扁平化的面孔每隔一会都会往外吐信。   “杂交种。”修亚的声音里透着愠怒,“康巴塞雷斯到底在谋划什么?”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巴伯-修亚。”   戈列特从另一个出口跨进腔室,堵死了两人最后的路。   “我会拧断你的脖子,就像当初对你妹妹那样。” 第四十三章 轻描淡写(保底)   “你找死!”听到他的威胁修亚暴怒,“我会先把你的舌头割掉!!”   受过伤的男人都挺可怕的……曾经有个人告诉过艾门这点。尤其是当还未愈合的伤疤被以粗暴的形式再次揭开,那时候的男人百分百会化作恶魔。   修亚没能控制住情绪,他拔出一把雪亮短剑,身体一闪在原地消失。   “暗影寄生?”壮汉戈列特瞳孔微缩,身体反转但没来得及,胸膛瞬间被短剑刺穿。   “肮脏的猎犬——”修亚的半个身子正从他背后的阴影里流窜出来,一只手掐着他的喉咙一只手死死按着剑柄,“回到你们该待的地方去!滚去死者之国!!”   “愚蠢。”戈列特咧嘴露出一个诡异微笑,“总督说的对,你没变,还是当年那个爱管闲事又容易冲动的幼稚孩子……”   他的胸膛上,属于心脏的位置已经被短剑刺穿。几乎要穿过他的健壮身躯把他钉在墙上。但很奇怪的是伤口里没有任何鲜血,仿佛被刺穿的只是一具尸体,一个没有生命的假人。   “你说什么?”修亚一惊,冷静过来后低头看到那诡异的伤口,当即就想发动能力再次穿梭。   但这次他失败了。一双手——属于“假人”的手死死抓住他的上半身,不让他缩回下方的影子。   而与此同时他更感觉到在下面的影子里还有一双手。这双手抓住了他位于影界的足踝,两边同时发出巨力,似乎打算就这样将他从中间撕开。   “呼!”就在这时破空声传来,一盏被点亮的提灯砸在戈列特边上,明晃晃的火光在他身旁炸开。   “嗯!”戈列特发出一声闷哼,他脚底的影子随着火光闪烁被驱散到了另一个偏斜角度,这使得修亚的下半身被强制性从他的影子里滑了出来,他得救了。   “你管的好像有点太宽了,陌生人。”被修亚蔑称为杂交种的“半蜥蜴人”冲向艾门,“救人之前还是先考虑考虑你自己吧!”   随着冲锋,他瘦弱的身躯开始膨胀。一眨眼竟变成了一个身高两米的灰皮巨怪,挥舞一对比保险柜还大的爪子朝艾门抓来。   对于这种送死行为艾门不做任何评价。她没点火也没拔剑,就只是侧身朝边上转了个圈,抬起脚尖,那巨怪就像是自己走错路一样磕上她的脚尖飞了出去。   和“血源之主奈克丝”的强化肉身做过那么久的肉搏训练,要是对付一个小喽啰还需要神焰……她怀疑要是奈克丝知道能被自己气活过来。   就在这时修亚那边的情况又开始不妙了……戈列特的能力似乎能克制他,两个人翻滚着在狭小通道内不断搏斗,大部分时候都是修亚被揍。   这家伙的能力会是什么?   艾门分神思考了一下。   修亚的能力是暗影寄生,本体和寄生体可以瞬间替换位置。按道理这样的他想逃脱是很容易的,没有必要以纯粹的固体和敌人战斗。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并不是他想这样,而是他意识到那么做比保持体型更加危险。   那么危险就只可能藏在那家伙的影子里了。   她一眼看破戈列特的未知能力。   再算上之前修亚插进他胸膛的那一剑没有造成任何伤害……他的能力应该是,转化灵魂藏在影子里,肉身只是他驱使的傀儡。   “这家伙还蛮聪明的嘛……”想到这里,艾门额外留意了一下修亚和对手搏斗的细节,发现他尽管被揍了很多拳,但总是刻意控制着让身体保持在火光范围内。   这样一来戈列特的影子就会因为明光照射而被拉长,他暂时无法利用“本体”的力量来对付他,尽管这时的他也不好受。   果然,能被称为诡将的家伙应该也经历过很多次战斗,这个战斗经验不是柯莉丝那种菜鸟能比的……也许随着时间推移他能扭转败局,极限反杀这个抓住他的人。   “但我不想等了。”艾门收回视线,看向再次扑来的壮硕蜥蜴,“正好这个地方不用太过于担忧光的散发,这对你们来说也是种幸运。”   幸运?一直分心少女情况的修亚听到这个词愣了一下,她说的幸运是什么意思?   本能的,他想起了之前少女还是金发——或者说黑发时候两人在庭院的最后一面。在那之前他好像看到了一股强光,一股足以让一般人暂时失明的刺目光亮。   危机感和经验意识告诉他自己最好也像当时一样提前闭眼——他这么做了,然后听到远处的隧道里传来戈列特的撕心惨叫。   戈列特的身体还骑在自己身上抓着自己,这惨叫只可能来自他被焰光拉长的影子。果然这疯狗的灵魂是藏在影子里的,砍掉他身体的脑袋也杀不死他。   近距离感受那股力量的体验是不同的。这次修亚不止从眼皮外感受到强烈刺痛,还感觉有凶猛的热浪在连绵扑来,他和戈列特的身体被热浪冲飞砸在地上,重新掌握平衡时那具身体却不动了。   修亚睁眼,看到那身体的上半身已经没了。腰部伤口平滑焦糊,好像有一把烈焰之刃在那里切过。   再看艾门,她身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无论是桌子、水箱还是那只半人蜥蜴,她周围什么都没有剩下。   “那白色石头已经拿到了,继续留下没有意义。”艾门看了他一眼,“跟我来,我们直接去找能负责的人。”   “康巴塞雷斯?”修亚一咕噜爬了起来,“有把握吗?要不要休息?”   他刚才闭眼自保没看清楚,但想来那种能力——那种能让大公在提起来时万分忌惮的能力,它的发动条件应该是很苛刻的。   “你在想什么呢。”艾门的表情有些古怪,只是在面具下看不出来。   有时候她真的觉得这个男人的脑筋很死板。   他就没有想过阴影界的力量极限并不是恐怖级,在那之上还有更强者吗。   “你感受到了吗。”   同一时间,夜雾包裹的城市里出现了两个扭曲暗影。   “这种力量……果然是记载里的那位殿下。” 第四十四章 直捣黄龙(还债229)   吕夫林作为柯林碎片带的首府一直都有重兵把守。这里的重兵指的可不是蕾切尔入城时遇到的那些蜥蜴人卫兵,而是全副武装的人类精锐。   街道上响起一阵又一阵的急促脚步声。似乎是分布在全城的守备力量在往一处汇聚。蕾切尔拉开窗帘偷瞄一眼,看到那全都是身穿皮衣的火枪卫队。   “她和那个修亚到底在干什么?”蕾切尔皱眉看向卧床,“那些人不会是……不会是把总督府给炸了吧?”   “巴伯-修亚本来就和康巴塞雷斯有私仇,真炸了也是不奇怪的。”琴坐在床上摆弄小熊布偶,“过去是桑伽罗约束着不给他出来,这次他人都到吕夫林了,你觉得他乐意直接离开?”   “不可能。”蕾切尔摇头,“就是你曾经跟我说过的那件事吧?换了我也不干的,我肯定要把那家伙的脑袋塞到屁股里去!”   “不过我们现在什么都不做吗。”狠声发泄完她反应过来,“我们要不要……过去帮她?”   “怎么帮?”琴好笑的看她,“能帮什么?”   “有句话叫圈子不同别硬融,这样的强者肯放低姿态跟我们相处已经很难得了,可不要想着去给她添乱。”   她们在这里私语猜测,城中心的总督府却是浓烟滚滚,到处都燃起了汹涌大火。   通道口,一队黑衣火枪兵带着畏惧神情不断后退。他们颤抖的手脚和僵硬动作仿佛正在面对的人是什么可怕的东西,一种凭借火枪都杀不死的怪诞之物。   一只靴子跨入门槛,展现在烟尘下的是一位鸟面收尸人。她一手提灯一手拿剑,黑漆漆的帽檐下是两只鬼火之眼。   “放下枪离开这里。”艾门懒得跟这些杂鱼多说废话,“我数到三,一、二……”   “杀了她!”卫兵队长敢在“三”之前大声叫喊,“她只有一个人而已!开枪!快开枪!!”   如果有的选,大多数士兵是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听从命令的,毕竟他们之前可是看到过这鸟面怪人出手的画面,深深知道她的厉害。但可能是过于紧张,在队长命令下达的一瞬间就有人忍不住恐惧扣动扳机,这带起了一些无主见的人跟着盲从,然后这种盲从又传播开来,演化为一种从众效应。   “砰砰!!”他们拼命对敌人开枪,将所有的火药铅弹都打的精光,但那鸟面人的身影并未倒下,她站的笔直,就在烟尘后面戏谑的看。   “即使已经经历过一次世界破灭却还保留下了火枪工艺……”艾门在观察他们手里的枪械,“虽然工艺糙还不如十年前的瑟兰火铳,但似乎文明的痕迹还留下了不少。”   为了节约时间,艾门选择在“发现问题”后“解决问题”,不给敌人任何逃脱机会。   所以她直接带着修亚往总督府来了,阿尔贝蒂娜现在就盘旋在天上准备随时掠阵。   感慨完枪械工艺,艾门的身影在人群中快速穿梭。   她不出手也不拿剑,就只是晃荡着提灯,让提灯里的璀璨火苗随着身影移动留下一长溜细碎火星。   这些火星在空气中漂浮,沾染到哪里就灼烧哪里。很快阻拦她的那些皮甲枪兵就发现身上着了火,一个个翻滚哀嚎着倒在地上,过一会就没了声音。   “你的能力是随心所欲的控制‘明焰’?”修亚从少女的影子里窜出来,跟她一起走上台阶,“你发动这能力没限制的?”   “你们为什么喊‘火’为‘明焰’?”艾门搞不懂他的形容,“阴影界里像我这样的人是不是特别少,至少你从来没有见过?”   “没见过。”修亚摇头,“当然我有听说其他地方的人具备类似的能力,但他们无一例外都失踪了。”   “失踪了?”   “嗯,失踪了。有种说法是他们被阴影行者的人给干掉了,还有种说法是他们被械阳教团的人请去当主教了。”   “等等。”艾门扭头看他,“我听到了一个新名词儿。”   “械阳教团,全称是机械太阳教。”修亚跟着她步伐不停,“中庭那一带的人迷信世界上曾经有一种叫‘太阳’的东西,他们中的激进分子打算根据典籍记载用古代齿轮技术去制造一个机械太阳,那玩意大概有几百米直径,非常大,据说可以靠蒸汽动力飘在天上往下面照明。”   “那不就是个超大型的人造灯泡吗?”艾门听的目瞪口呆,“要是里面的水蒸发完了会怎么样?它不会从天上砸下来吗?”   “不会——它会飞呢。”修亚抬手给她做了个“开飞机”的比划,“那东西不止能照明而已,械阳教团的人还拿它当战争工具。”   没说一会,台阶到了尽头。耸立在两人面前的是一栋高耸的楼堡。此刻这里大门紧闭,楼上几层的窗户都朝内打开,架着十几条枪瞄着这边。   艾门注意到四楼的露台上站着一个穿睡衣的黑发男人,他看上去有五十多岁,气质儒雅,手中拿着一只水晶酒杯。   “你就是康巴塞雷斯。”艾门用的是肯定语气,“告诉我你们制造孕石是想做什么,我饶你不死。”   那枚能影响精神的白色石头是他们以蜥蜴人的身体为转化渠道所制造出的一种特殊材料。她肯定这东西有很大用处,很可能背后就有逆命者教团的人在插手。   “修亚和修亚的朋友。”康巴塞雷斯举起酒杯晃了晃,“你们在发现问题后没有回去搬救兵而是直接来我这,我该怎么形容你们?勇气可嘉?”   “不要岔开话题。”修亚冷冷盯着他道,“为何当年中庭红人被突然被发配到边疆地带……我想很多人都对这一点抱以浓烈的好奇。”   “你在威胁我?”康巴塞雷斯冷下表情,“你根本不知道吕夫林所隐藏的恐怖。”   “所以你是在拖延时间吗。”   艾门摘下鸟喙面具,甩动头发看着他,“你在等人来救你,你们果然是有组织的。”   “……”康巴塞雷斯看着她的面孔没有说话,突然艾门看到他狞笑了一下,那眼神仿佛正在看某个死人。   “不要逼我。”   她听到他从喉咙里挤出话语。   “我不想这样,我不想,不想……”   ————————   我草,间贴能用了。   快快,三分钟内我要被间贴淹没,快使用各种尺寸的间贴充满我,快! 第四十五章 世界的遗产(保底)   “等等。”感觉不对的艾门拉住修亚,“他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康巴塞雷斯的面色在这幽暗环境下显得越发苍白,看上去根本不像个正常活人。他手里的酒杯随着他说话的动作在不断颤抖,就像是他在恐惧害怕什么东西。   “这样……”他对下面这样说道,“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找来的这种强力朋友,但是修亚,我愿意和你做一笔交易。”   “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交易可谈。”修亚的表情仍然阴冷,“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康巴塞雷斯……你别跟我鬼扯那是你的猎犬干的,我知道它们都听命于谁。”   “你就不为你自己想想吗。”黑发男人抽搐眼角,抖动的幅度加剧了一下,“中庭认命我管辖柯林碎片带,你把事情闹大对你有好处?对你背后的桑伽罗有任何帮助?”   “你是成年人了修亚。”他竭力克制着身体的颤抖,“我们都知道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有些事是必须做的,那并非是出自我们本心,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我这里建议你好好想想桑伽罗当初为什么会被其他大公排挤出中庭,以及你这么做会给他今后的回归造成哪些困难。”   “……”修亚抿着嘴唇没有说话,他知道康巴塞雷斯这么说只是在为当年犯下的罪行开脱,但他也确实不想再因为自己事情影响桑伽罗。   自己家人出事后是桑伽罗强行拖着打算复仇的他出了中庭,在桑伽罗碎片带也是那个银发男人在照顾他,教他知识。是他避免自己因冲动愚蠢再遭受惩罚,桑伽罗在修亚心里等同亲人。   影之王不管派系争斗,中庭贵族却会管。一直以来他都摸不清当初桑伽罗为什么被排挤出中庭,有些犹豫要不要就此和对方和谈。   他在犹豫。   察觉到男人的表情变化,露台上的康巴塞雷斯心头稍松。   就像修亚会忌惮他身后的中庭贵族,康巴塞雷斯也很忌惮站在他背后的普斯-桑伽罗。尤其这次他还带了个身份不明的“明焰掌控者”,这不得不让他怀疑是否械阳教团也盯上了自己。   保险起见,他已经不求在这里把人留下了。第一目标肯定是尽力促成双方和谈,避免让下面的可疑女人唤醒吕夫林长眠的恐怖。   “那么深刻的仇恨都能用理智压下,你这人还真是奇怪。”   就在修亚沉默的当口,灰发少女看了看他,趁此间隙将身上那套沾满脏污的皮质斗篷也脱了下来。   “但我这里得给你通知一下,从你把事情告诉我开始,这件事的走向和结局就不再以你的意志为信标了。”   “你想追究?”修亚皱眉看着少女,“但是你……你这么做将彻底得罪那些抱团的人。到时候万一距离太远大公过不去,你恐怕会非常危险。”   “桑伽罗还没来及告诉你我的真实水平吧。”艾门摇头,“我已经陪你在吕夫林浪费太多时间了,我不愿意再让这种无意义的对话进行下去。”   “巴伯-修亚因个人原因决定退出这次袭击事件。”她抬头看向高层露台,“而我——艾门-哈温,现在打算来找您谈谈……”   说完,她的身体瞬间在原地消失。整个人借助爆炸气流的加速从基层平台跃升到露台外,朝着康巴塞雷斯劈出一剑。   因为太快,没人能对她的动作做出反应。只有修亚勉强看清了她的动作,然后他们就看到金光一闪,仿佛一层灿金水幕在夜空中被挥洒而下。   “嚓——”康巴塞雷斯愣了一下,他的眼睛被灿金水幕刺激到闭上,只能凭感觉猜测那道劈斩是斩歪了。   没有劈到他,但却劈在他身边。黑发男人强行睁眼,看到从露台的扶手到地板,从地板到卧室……整栋城堡居然被这一剑种下了一道很细很细、但却极深的剑痕。   “怎么样。”艾门瞬时跳上露台,站在扶手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男人,“我们现在能谈谈了吗?”   这一剑是她随手劈的,没用日冕,只是让狮心剑在一瞬间拟态变形成延伸的光焰。主要目的是警告对方,让他知道自己和这边的实力差距。   “不……”但是康巴塞雷斯的反应却有些奇怪,他呢喃着丢掉酒杯跪在地上,伸手抚摸着那道剑痕,“不……不不——!”   “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他猛地抬头,黑眼睛里布满血丝,“无可救药的蠢女人!!疯子!!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你想死吗???”   “……?”艾门狐疑的打量着他,有些怀疑这个阴影界的土著总督已经被巨大的压力给逼疯了。   一开始他逼修亚和谈时那个精神面貌就有点奇怪,好像并非像她推测的那样是在等援兵,更像是在恐惧援兵,好像援兵一来他自己也得完蛋似的。   那他现在又在害怕什么?艾门看向他按住的剑痕裂缝——这道裂缝开的极深恐怕能深入地下近百米,总不会他的援兵就藏在那里,刺激一下就会出来?   “扑通——”   就在这时,艾门敏锐的听力帮她捕捉到一丝微不可查的淡淡心跳。   她立刻皱眉凝神看向裂缝,因为这丝心跳声就是从裂缝深处传出来的。   康巴塞雷斯无疑也听到了这个声音,他的面色本就苍白,这时更是无止境的继续变白,几乎连一丝活人的生气都看不到了。   “你们在底下藏了什么?”艾门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一手取出白色石头,“‘孕石’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阴影行者在背后指使你做这种事!说!!”   “晚了。”黑发男人扯动嘴角干笑一下,散乱发丝上满是汗水,“今天是它的工作日,本来工作完它就会陷入沉睡直到下次有人再次唤醒,但那不该是现在,不该是已经没有祭品的这个时候……”   “哗啦啦……”随着他的呢喃,这栋被艾门一剑劈开的小楼堡开始顺着裂缝坍塌。它的左半边化作瓦砾瘫软下去,在一片惊呼和呐喊中轰然倒地。   烟尘散去,瓦砾下露出一个深邃恐怖的巨大洞窟。借着周围燃起的淡淡火光能看到在洞窟底部躺着一个看不出大小的畸形怪物,那心跳应该就是它发出的。   很难用言语去形容这怪物。它看起来像爬虫类,有灰扑扑的蜥蜴体型。但它的皮肤表层却能反光,质感看上去光滑油量。身躯两侧有三对尖锐指爪耸拉在那里,就这角度的观察而言……看不到眼睛。   “这是什么?”阿尔贝蒂娜带着一丝好奇很震撼落在艾门身边,不知道为什么,直视这东西让她感觉浑身难受。   “具体是什么还不清楚。”艾门再次感觉到和直视白石类似的眩晕。   “但我猜测,这是上个世界毁灭后,留下的遗产。” 第四十六章 沉默响尾蛇(还债230)   纳米亚世界的第一个未来是血肉界,这个世界的艾门-哈温没有战胜逆命者教会,自己被吞噬,被同化,没能从巨大的痛苦中支撑过去,因此宁愿以死亡来成全真实的自己,提醒她要避免犯错。   而在血肉界之后的未来则是阴影界,这里的一切生命体基本都和暗影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具体原因艾门推测是由于血肉的世界分崩离析,世界构成从那一刻开始出现了变化。   所以阴影界应该是没什么东西会长成这副模样的。即使有,那些怪物也是在影界——在那片几乎所有生物都“发散式进化”、“无一例外都有触手”的黑暗里。她根据这一点直接推测洞窟里的怪物是血肉界破灭时的遗留生命,可以简单将其概括为血肉界留下的生命遗产。   怪物的心跳逐渐从轻微变得健壮有力。她们站在高处俯视洞窟,看到它扭动身躯从地上起来,用六对指爪像昆虫一样攀附着洞窟往上面爬。   她们还看到了蜥蜴人——在洞窟墙壁的缝隙里还藏有很多脉络通道,成百上千的蜥蜴人都蜷缩在那里,随着怪物的爬出而睁开眼睛。   这东西长的实在是太恶心。它没有脸,细长光滑的身躯前段还长有两只镰刀般的勾爪,整个脑袋装在顶端就像是一扇倒三角门板,叫人无从分辨它的属科和习性。   撒手把已经吓瘫掉的康巴塞雷斯丢开,艾门试探性朝这个东西斩了一剑,同样没有动用日冕的力量。   “嚓!”剑光从高空切过泥土,极其精准的将怪物左半边的三只爪子给切了下来。   “啪嗒!”这东西立马因为失去平衡而摔在墙面上,只靠右半边的爪子支撑着身体,勉勉强强继续攀爬。   “看上去好像也没那么难对付。”艾门有些看不懂了,“既然物理类的手段能影响到它,康巴塞雷斯干嘛这么害怕?”   “喂。”她把男人又拎过来,指着底下询问他,“老实交代,你刚才说的‘工作日’是什么意思?”   “这种手段,你是械阳教团的假面主教吧……”男人这时总算稍稍恢复了一丝冷静,“假面主教是准恐怖级,有你在这里倒是稍微有一丝希望。”   “你先回答殿下的问题!”阿尔贝蒂娜毫不客气的抓着他的头发,手掌用力,“不要逼我在这里直接捏爆你的脑袋……”   “我说!”康巴塞雷斯还是很惜命的,他感受到头颅后传来的巨大力道,浑身上下冒出冷汗,“首先我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我只是因为收到命令才把它带到吕夫林来制造孕石。”   “是谁给你下的命令?”艾门目光仍然盯那坑里的怪物,“是中庭贵族还是阴影行者?你知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弄来的这种东西?”   “是阴影行者。”康巴塞雷斯交代的很快,“但你也可以说是中庭贵族,因为十七公爵里至少有超过一半人已经投向了他们,这些人想扳倒影之王独掌中庭!”   “诸侯叛乱……”艾门和棕发女人交换眼神。   “至于他们是从哪弄来的这东西——以我的级别是根本不可能被告知的。”男人继续道,“事实上在我被认命为柯林碎片带的总督之前这东西就睡在这儿了,我只是接替我的前任……重复他未完成的工作而已。”   “之前跟你们提到的工作日其实就是履行和它达成的契约……我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让它理解契约内容乖乖听话的,总之只要每隔一段时间奉上血肉祭品,这东西就会使用一种不知名的特殊力量来协助我们制造孕石——一种可以对精神产生刺激作用,甚至让灵魂产生幻觉的材料!”   “这材料是给谁用的。”艾门眯起左眼,“按你刚才交代的讯息,你们是想拿这东西去暗算影之王……?”   “我不清楚!”康巴塞雷斯冷汗直冒,“我……我只是整个计划的一环而已。我只知道我要负责的部分,就像机械里的一枚齿轮,并不知道其他零件在做些什么……”   “殿下。”阿尔贝蒂娜提醒艾门,“那东西的爪子,长回来了?”   艾门顺着她的指向转头观察,正好看到那光溜溜的无脸爬虫靠在墙壁上,就像拔萝卜一样将左半边的身体拔了出来。   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这个过程中它本该被切掉的左边爪子又长了回来!仿佛它们刚才只是插在泥土里,并没有离开过身体一样?   “刀剑和枪弹对它没有任何作用。”康巴塞雷斯也适时提醒她,“这东西可怕就可怕在这里,它无法被杀die(和谐),更像是一种幻想怪物。”   “那它怕光吗。”艾门看了看银十字剑,“你说我是械阳教团的人所以我们有一线生机,这是否预示着明焰的力量能克制它?”   “我不确定。”康巴塞雷斯蠕动嘴唇,“在过往工作日,我们用烛火限制它的活动区域,但我们从未真正用烛火对付过它,并不知道是否有效。”   即使有效恐怕也是很有限的。艾门眉头皱了起来。她刚才斩出去的剑光里包含高温光焰,真有效的话这东西就不会跟没事一样长回来了。   灰皮怪物爬的不算慢,在他们交谈当口已经一扭一扭的爬出坑洞,抬头朝向日蚀方向,从头到尾抖了几下。   “嗡——”随着这一抖,艾门和阿尔贝蒂娜的身体骤然僵硬了。她们听到一股直入灵魂的嗡鸣声,整个人的思维意识都陷入停滞。   艾门抗性强,最先从停滞中清醒过来。她立刻唤醒呆在旁边的另外两人,目光寻找那灰皮怪物去了何处。   地面上的人已经都消失了。那些士兵、佣人,甚至修亚都不在下面,也不知道和那怪物跑哪去了。   “城区……”康巴塞雷斯心有余悸的摸摸脑门,“这次没有足够的祭祀品,它一定是去城区那边找吃的了……”   “你们平常都是用活人祭祀吗。”艾门看了他一眼,语气里蕴含淡淡杀意,“怪不得吕夫林的居民平均寿命才35岁……”   吩咐阿尔贝蒂娜抓着男人跟上自己,她整个人气势一变,身体瞬间转为焰化拟态。   一边像流星一样穿梭在空中俯瞰大地,她一边回忆那怪物的相貌。不舒服的同时更是在努力思考它的弱点。   物理攻击影响不到,光焰这种能驱散影子的东西也没太大效果,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奇诡的东西。   “会是声音吗。”她回想起那阵冻结灵魂的嗡鸣声,“它的体内器官似乎能随着颤动而发出声音……”   “不行,还是情报太少了。”   想半天没头绪,艾门眉头越发深邃。   她不信血肉纪元留下来的东西会这么恐怖,一定有什么线索被她忽略掉了。 第四十七章 幽深恐怖(保底)   至暗时刻并未过去,吕夫林的天空依然阴暗昏沉,几乎看不到任何光亮。   人们遵循生物本能在这个时间点陷入深度睡眠,这里也包含被艾门救下的蕾切尔和琴,这两人在简单交谈后也先后在房间里睡了过去。   街道上已经没了巡更的声音,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连收尸人的脚步声也听不到了。宽敞路面上只有一阵阵细碎碾压声隐约传来,就像是有一条蛇在石子路面上穿梭游离。   那是从康巴塞雷斯的城堡中逃窜出的灰皮蜥蜴。此刻它已经收起了爪子,像一条真正的蛇那样在街道上游动。   因为有旁边的建筑物对比,这时可以分辨出它的身长约有7-8米,竖起的倒三角脑袋则有接近3米,比例上显得非常畸形,而且也根本看不到它有正常的生物器官。   这东西不只是没有眼睛。耳、鼻、口这些寻常生命体必备的东西它都没有。整个脑袋就像是被一层油光灰皮从外面绷住,什么表情都读不出来。   这是羊头旅店所在的街道,它是受到吸引来的。   在总督府它能感受到有两个个体对它的诱惑力更强大,但它的本能告诉它其中有一个能对它产生致命威胁。因此它宁愿远离那里来这边找吃的,毕竟任何生命的本能都是活的更长。   街上没人,这噩梦般的怪物自由自在的爬行到旅店旁边,竖起上半身,三角脑袋凑近一扇紧闭的窗户。   这是一扇属于二楼的窗户。护送琴的小队在遭遇袭击后还剩下几人,其中她的一位仆从和一名阴影行者的低级佣兵就住在这里。   怪物没有用蛮力推开窗子,它的身体一点一点从三维立体变成平面,曲折蜿蜒的贴在地上、墙壁上和窗户上,就像是现代行为艺术者所完成的涂鸦。   它就以这样的形态从窗户缝隙中钻了进去。巨大的身躯挤压在房间内的地板墙壁和天花板上,绕着两个熟睡的灵魂不断盘旋。   如果他们能睁开眼睛,这一幕恐怕是有几率吓死人的。   “啪嗒”怪物的上半身从天花板的壁画里钻出来,显露出前半截脑袋和长在胸前的一对镰刀状勾爪。   它用这对勾爪靠近床上熟睡的中年男人,极其麻利的——在他身体上竖着一划。   这一划产生了惊人效果:男人从头顶到胯部的表层皮肤被彻底刨开,但里面翻出来的东西却不是血肉,而是……看起来像是一些衣服。   怪物挥动勾爪操作起来。它抓住男人被刨开的身体往外面翻,一眨眼的功夫就将他整个人从里到外翻了一遍,熟练的就像一个孩童翻弄她的公仔玩偶。   “恩……”男人并不知道自己被做了什么,被“翻过一遍”的他看起来和刚才并无不同,只是那道刨开的切口到了背部,他本人仍沉醉于梦境没有苏醒。   怪物将他的身体摊开,看到在他的身体表面沾染着一些亮晶晶的灰白磷粉。   它小心翼翼的将这些磷粉搜刮起来,汇聚到卧室地板上,浓缩成零点几厘米厚的一堆。   然后它又如法炮制将另一个人也翻了一边,从他翻出来的身体表面——尤其是头部刮走了更多灰白磷粉。   这样来回折腾几次,辛勤的怪物终于获得了自己想要的美食:一颗两厘米厚、已经被浓缩成纯白色、闪闪发亮的粉末结晶。   它凑到结晶上摆动脑袋,做出一副“吮吸”的架势。黑暗中就依稀能看到有如梦似幻的烟雾升起,被从白色结晶里吸出来,一点点和怪物本身融为一体。   当一切结束,床上的两个人已经没了呼吸。这灰皮魔怪又化作暗影壁画贴在墙上,悄无声息的顺着走廊游了出去。   刚刚品尝到的东西对它来说充其量只能垫垫肚子,它感觉的到,那个吸引自己的灵魂就在上面。   蕾切尔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在梦里,她回到了自己的童年。再次和自己已经死去的父亲一起生活交谈。她观察到他们居住的是一个她闻所未闻的神奇世界——这里居然并非是一片黑暗!   天空有光,空气里充斥着生命的活力。蓝天白云和鲜嫩绿意让她眼花缭乱,无暇去关注梦境里的父亲行事走动都有些僵硬。   “嗯?”琴被一种压抑的气氛逼迫着醒来。一睁眼就看到自己最好的朋友被镰刀勾爪从中间刨开,正在被勾爪扯着往外翻卷。   “蕾切尔!”她几乎忍不住要惊叫出声,深入骨髓的恐惧让她从皮肤到血肉都一阵发麻。   这是什么?她按捺恐惧打量站在床头的怪物。这东西看上去像是一条带爪子的蛇,而它正在对蕾切尔所做的事……它在吮吸她身上的,渗出的汗?   她不知道蕾切尔会不会因此而受到伤害,但她绝不会任由这东西继续下去。趁着它暂时还是背对着自己,蕾切尔从被窝里探出双手,摸索着去拿放在身边的镜片箱子。   箱子里放着她珍藏储备的黑云母镜片,有了这些镜片她才能施展她的镜术师能力,看能不能对付得了这头怪物。   但摸索到一半琴的动作突然停了。因为她透过窗玻璃的反光看到,这怪物是没有脸的。   没有脸,意味着这东西没有眼睛也没有其他五官。它并不是通过眼睛来看,那似乎对它来说也没什么“背对”的形容。   也就是说,自己目前的一举一动,它应该是能“看”清的。   想到这一点,琴的头皮一阵炸裂。她一个翻身滚下床,恰好和扑过来的怪物交换了位置。   蕾切尔倒在床上不知道生死,琴无暇管她。她在滚下来的同时没忘记拎起自己的镜片箱,当即打开房门逃出去,光着脚在廊道里飞奔。   “来人!”一边跑她一边大喊,“有袭击!这边房间里有只怪物!!”   喊了两圈,琴没得到任何回应。她听不到这栋旅店里有活人的声音,猛然意识到自己有可能要在狭小空间内和恐怖的东西孤军奋战了。   打开箱子,飞快取出七只带把手的黑云母镜片。琴一点一点蹭回三楼,却发现卧室里的怪物——消失不见了。   她怀疑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却没留意。阴暗走廊的地板上、墙壁上、天顶上正有什么东西……在扭动游离着变幻身形。 第四十八章 游离的悚然(还债231)   “你不是说那怪物出来之后要吃人吗?”   拎着康巴塞雷斯,阿尔贝蒂娜仅凭幻化的龙翅在天空翱翔,“怎么下面一点动静都没有的?你在骗人??”   “我真没有!”康巴塞雷斯大声叫屈,“我发誓我说的一切都是真话,真的……尊敬而又强大的……女士。唤醒那东西的后果就是它要吃人,但问题在于,我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吃的……”   “那东西没有嘴。”他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全身上下连个洞都没有,着实让人毛骨悚然。之前我们猜测它是直接吞噬人的生命力,所以我们根本不敢在它进食的时候在边上围观。”   “也就是说它不会引起巨大骚动,而是可能会在最安静的环境里无声杀人。”棕发女人点点头,加快速度追上了前面的“金发”少女。   “……您还是这样比较好看。”她先吐槽了一下少女被光焰包裹的发丝,然后将康巴塞雷斯吐露的消息给她复述一遍。   “不会引起骚动就意味着难以追踪。”艾门听完后继续皱眉,“吕夫林好歹也是一座有几万人口的小型城市,这么搜下要要搜到猴年马月。”   飞在天上巡视了一圈,她没发现下面的街道上有任何异常。那怪物似乎消失在了城区里,这对她来说可不是个利好消息。   “修亚呢。”棕发女人看了看下面,没发现那个“讨厌的男人”,“他不会被那东西吞吃了吧……”   “修亚的能力在不受压制的前提下跑路一流。”艾门看了看桑伽罗碎片带所处的方向,“也许他在那瞬间已经溜走,回老家给我们搬救兵去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到那怪物,最好能捕捉控制住它。”她总结道,“不能控制就想办法杀了它……给你下命令的人有说过怎么控制它吗?”   这句话是问黑发男人的。康巴塞雷斯立刻摇头,表示自己啥都不知道。   “你一问三不知,利用价值很快就没了。”艾门看着他也不断摇头,“而你要知道,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尤其是敌人,下场通常都是很凄惨的……”   “你等等!”康巴塞雷斯被她看的汗毛倒竖,一边捂着心脏一边转动眼珠,“让我想想……你得给我一点回忆的时间……”   “哦!”似乎回想起了什么关键讯息,他精神一振:“最开头的认命信里好像提到过,它比较喜欢纯净无暇的强大灵魂……”   “还涉及到灵魂?”艾门皱眉,心头突然咯噔一下——自己猜测的方向会否错了?   血肉纪元、阴影纪元并不是仅有的两个未来。光从逆命者教会还建设了别的下属组织就能看出来,他们还有触角伸展在别的世界。   那这玩意就不一定是来自血肉纪元的。它还有可能是来自原色界,来自那个更注重“灵魂”的时间……   或者干脆就是几个世界的生物技术所杂交出来的,这并非不可能,约拿应该也有这种技术。   “灵魂。”她念着这个词,“灵魂,灵魂的颜色……?”   来自原色界的女人蜜思兰德曾经在被她抓到时吐露过相关情报。据她透露她是一名“调色师”,拥有看透、调配他人灵魂原色的特殊能力。   那怪物会不会也有这样的能力?康巴塞雷斯说它吃人但它却没有进食器官,吞噬生命力的说法好像也可以解释为吸纳灵魂?   忽的,她想起了口袋里那枚白色晶石。拿出来仔细打量几眼,艾门强迫自己记住那种恶心眩晕。   “接下来要靠你了。”她抬起狮心剑和圣瞳对视,“你也要记住这种感觉。”   羊头旅店。琴颤抖着在走廊里慢步前进。   遭受过一次袭击,她确定那怪物可以扁平化自己的身体把自己藏在任何角落。因此旅店内就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她得想办法出去,背着她背上的蕾切尔到大街上去。   虽然不知道街道周围的情况如何,但照她想来不管怎么说也该比这里要好。而且在外面她的能力能获得日蚀加持,比在旅店内施展要更强一些。   汗水顺着她的下巴滴落。掉在地板上发出啪嗒一声。紫发女孩如惊弓之鸟后退半步,脖子一扭,将咬住的火柴在领口擦皮上用力一蹭。   “嗤!”一朵小火苗在暗中升起。它的光芒被琴手中的黑云母镜片反复折射,变成七道深邃如墨的黑光细线刺入地板。   “嚓!”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地板上的阴影被黑光切开,过了好一会没有别的动静,琴这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汗。   “汗吗……”她把蕾切尔放在边上,小心翼翼的拈起汗珠,想起那灰蛇怪物好像就是在追寻这个东西。   不但要求我有自保之力还要求我坚强到一滴汗都不能出……这个逃生条件好像有点过分苛刻啊。   苦笑一下,琴把汗水在身上擦掉。她现在对安全走出旅店根本不抱希望,只能说能拖一会是一会,也许能支持到援兵到来。   她不知道这怪物是哪来的。但她敏感的猜测这东西或许和艾门外出有一定关系。   说不定她现在正在飞快往旅店赶,如果她在这里,情况一定会好很多的。   琴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已经在不知觉中对少女建立了绝对信任。仿佛世界上没有困难是她摆不平的,就连她这个史托德的继承人都坚信这点。   背着蕾切尔艰难无比的下到二楼。琴看到在前方走廊上有一扇窗户。   “至暗时刻”正在消散,接下来的“破晓时刻”,日蚀的光晕会逐渐散发出正常微光。   这使得外面的世界比屋内要稍微亮堂一些。她能看到有蒙蒙的微光透过窗户洒向地板。   咽了口口水,琴背着蕾切尔走过窗户。   在这过程中她双眼死死盯着地板,盯着微光和暗影交错的斜面。   然后她就看到地板的花纹动了一下。   同时响起的还有墙壁的破碎声,以及那道让她心安的嗓音——   “找到你了。” 第四十九章 杀蛇(保底)   根据康巴塞雷斯提到的灵魂要素,艾门猜测那只怪物可能会对纯度较高的灵魂比较敏感。   当然她不知道在几万人的小城里谁的灵魂“纯度较高”,但她想了一下,史托德家的继承人应该不会在这方面太过差劲。   所以在简短搜寻几个街区却一无所获后,她决定直接回羊头旅店去碰碰运气,然后意外惊喜的在路途中发现了怪物留下的痕迹。   那是一条弯弯曲曲的、不用圣瞳看根本观测不到的粘稠湿渍。它时断时续,最后消失在了距离羊头旅店一里外的街区附近。   艾门觉得这可能是因为那玩意刚刚苏醒,还控制不好当前的身体。也有可能这些就是它体内的血液,是她之前那一剑斩出来的。   侦查到这里,怪物的行动轨迹已经可以进行观测。她当即甩开一路跟着的棕发女人,以最快速度赶到旅店,抬手力劈——直接在旅店二楼的墙壁上开了一道残暴裂缝。   破晓时刻,日蚀的光晕微微扩散。犹如月华的死白光芒照进裂缝,她一眼就看到紫发少女背着蕾切尔在原地发抖。   “别管我。”琴的声音带着颤音,“去追它!快!”   地板上的花纹一闪而逝,但她坚信自己不会看错。如果没有这一剑的惊动自己绝对已经遭受袭击,琴不敢也不愿意放任这样可怕的东西就此溜走。   其原理大概和“可怕的不是蜘蛛而是蜘蛛不见了”差不多。她在艾门追出去后将累赘蕾切尔交给紧随而来的阿尔贝蒂娜,自己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   没穿鞋,少女赤着脚在地板上飞奔。她口中叼着一根新火柴,两只手一共夹着七枚晶莹剔透的黑云母镜片。   穿过走廊,下了楼梯,她看到那金色光焰在大厅里带出残影。一路深追穿过两面被劈碎的墙壁,琴频频扭头,发现两间卧室里的人都没了生气。   这种追逐一直持续到她穿过外墙来到街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站在街道上伫立不动的“金发少女”,她握剑站在那紧闭双眼,看这情况是跟丢了。   “当心。”琴的体力不是强项,她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低声提示:“那东西可以把自己变成平面……不像影子,可以理解为一副会动的画。”   “嗯。”艾门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但仍没有睁开眼睛,“我看到你背着蕾切尔,她受伤了?”   “应该是。”琴面色一暗,“那东西用前肢把她从中间刨开了……如果不是这种伤口看不到她里面的内脏,我肯定以为她已经死了。”   她简短把自己苏醒后看到的见闻告诉艾门,换来的是少女轻轻点头,然后是一阵窒息的沉默。   “……”琴没有再多说什么,她意识到这可能是对方在用自己独特的方式追踪猎物,自己走远几步,同样警惕的打量四周。   “附近的人都死了。”艾门突然开口吓了她一跳,“这条街住的都是旅客行商,来的时候我感受了一下,除了你和蕾切尔应该没有人还能站着。”   “这意味着在那东西的活动范围内我们几个是仅存的猎物,尤其是你,它好像对你特别恋恋不忘……”   “……它还没走,是吗。”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局促不安的看向周围,“你该不会是打算把我当做诱饵吧,亲爱的哈温?”   艾门没有回应她,但这时的沉默也就等于默认。   计划如果不付诸于行动就只是计划,她不喜欢在执行计划前跟人说清楚,因为这有可能会导致计划的实施被情绪干扰。   两个人在街区上安静等待了一会,除了徐徐吹过的湿冷夜风外没有听到任何动静。过了一会街道后方传来一阵急促脚步,那是阿尔贝蒂娜带着两个人赶来支援。   “保证和我的距离在百米以内。”艾门简短吩咐她,“千万不要超出这个范围。”   “百米?”棕发女人双眼眯起,像是领悟到什么似的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琴。”然后艾门又看向紫发少女,“麻烦你同样保持这个距离走在前面,我们要从这里开始逐步搜查。”   这要求听的琴头皮发麻,她瞥嘴看了眼艾门,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听话照做。   就这样,一支配比组成额外猎奇的追捕小队就此诞生。   琴走在最前面,光脚穿着单薄睡衣。她现在分外想念祖宅卧房的温暖被窝和那只兔子玩偶,手中的镜片把已经被她捏的湿滑。   又一步落下,她突然汗毛倒竖,动作在行进中停了下来。   一道蜿蜒的灰影在她脚底盘旋滑过,她猛地扭头,看到那噩梦般的倒三角脑袋离自己只有不到一尺。   耳边响起清脆嗡鸣,顿时有一股特殊而又诡秘的力量在一瞬间笼罩住她的心神。琴动弹不得陷入晕眩,再一睁眼,眼前的景象却转变成了他人视角。   不——她猛的一抖苏醒过来——不是我看到了别人的视角,是我和哈温在那一瞬间调换了位置!   “殿下!”阿尔贝蒂娜发出惊呼,虽然她早就猜测到艾门是想这么干,但当这一切真正发生时她还是免不了感到担忧。   百米差不多是艾门感知区域的极限范围。她刻意强调这个概念,就是打算利用比比的能力随时准备阴影换位。   而她的底气则来源于蜜思兰德在对她动用能力时遭受的反噬。   调色师的能力作用于精神和灵魂,既然蜜思兰德在对她使用能力时会被反噬,她想也许这怪物同样会得到类似的下场。   两人突然换位明显让灰蛇猝不及防,它释放出的无形力量来不及回收,正式笼罩住金发少女,将她整个人都包了起来。   而艾门……她的双眼依然紧闭,只是双手握剑立在胸前,一点一点,让十字交点的那枚独眼相对张开。   灰蛇的动作停滞了。   它的身体在日蚀光晕下彻底静止,同样一点一点的,在其他人不可思议的注视中化作尘埃被风吹散。 第五十章 不一样的诺曼达(还债232)   “啪嗒”一声。一簇完全由纯白晶石构成的骨架倒在地上,隐约反映出艾门惊异的脸。   它看到了什么?   这不只是琴或者阿尔贝蒂娜等人的困惑,艾门同样不明白,为什么这玩意和蜜思兰德在将能力套给她的时候会这么凄惨。   灰蛇的下场已经证明了它的能力和灵魂有关。但难道所有和灵魂有关的能力都会在面对她时变成这样?   它看到了什么?蜜思兰德当初又看到了什么?她不理解自己对灵魂力量的克制是从何而来,即使算上在她血液里长眠着的维多利亚……这个古神也不是克苏鲁神话里的恐怖魔怪啊?   “没有理由的。”她深吸一口气轻轻呢喃,“即使是恐怖故事风,它们在我灵魂里看到了成千上万张扭曲的脸,一个本来就没什么神智的野兽动物……又怎么可能对这种东西感到恐惧?”   “殿下!”阿尔贝蒂娜飞快跑来,拉住她在她身上摸摸,“……感觉怎么样?这到底是?”   “我也不清楚。”艾门蹲下身捡起一块散落的晶石,拿出口袋里的晶石对比,发现作为骨架的晶石纯度更高,直视时给人的眩晕感也更加强烈。   “你不清楚!?”女人脸上划过愤怒,拉着她小声嘀咕:“你不清楚你还敢这么干?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你有十足把握的!你怎么能——”   “我有把握。”艾门打断她,“它在刚爬出来的时候曾经晃动身体震晕过我们,那本来是它吃掉我们的绝佳机会,但它没有,说明它在有意识的避开我,不愿意离我们太近。”   是啊,她虽然是挺喜欢玩冒险玩赌博,但她也早已过了那种仅凭突发奇想就押上性命的幼稚年龄了。   “……还是太冒险了!”阿尔贝蒂娜面色阴沉,显然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下次再有这种情况最好提前跟我商量,即使一定要这么做,我希望那时我能站在您的身边……”   “好了好了。”艾门受不了的摆摆手,主动凑过去,借着角度遮掩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答应你就是……而且这不是情况特殊,没办法嘛~”   这道歉方式效果拔群。阿尔贝蒂娜捂着被亲的脸颊呆站在原地,面色逐渐红了起来。   “如果可以我当然也想让你参与进来。”艾门却像没看到一样继续研究手里的晶石,“但你也看到了,这玩意的能力太过诡异。我可不像让看中的女人为我受伤,所以还是我自己来吧……”   阿尔贝蒂娜的面色在红与白之间不断转换。成熟女人的艳丽风情因心上人的情话而被撩拨出来,偏偏因为时机不对而只能憋着,来回交错的格外难受。   后面,琴和康巴塞雷斯也过来了。紫发少女同样蹲下来看着晶石,只盯了两眼就身体一软倒了下去。   “我不行!”再坐起来时她已经是满身大汗,“太难受了看这东西……那感觉就像是被转了一万圈然后砸在床上,我建议赶紧把这东西封存起来,然后找地方看看蕾切尔的伤。”   “我也这么认为。”康巴塞雷斯搓搓手凑上来,“这位尊敬的女士,我不知道您在械阳教团里的具体职务,但我衷心希望您能将这东西交给我来……善后处理。”   “你在做梦。”艾门用看傻子的眼神盯着他,“还有你也是——你们就不觉得今晚的事情有哪里不对?”   “嗯?”琴和男人均是一愣,一时没懂她的意思。   “怪物已经解决了。”艾门依然维持着神焰,转头看向四周阴影,“你们是不是也应该出来跟我谈筹码——比如让我用这具晶石骨架来换巴伯-修亚,保他的命?”   空气凝固,其他人愣完后跟着她一起看向周围,有些怀疑她是真有把握还是使诈。   只有阿尔贝蒂娜不这么认为,因为这时她想起来了:在今晚行动前少女曾让她去散布记号——曾经那对影焰兄妹留给她们的联络渠道。   萨琳-诺曼达,以及她的哥哥萨南-诺曼达。殿下说的难道是他们?是他们在自己陷入晕眩的真空期带走了修亚?   “啪”黑暗中发出一簇轻响,听上去像一只猫弓着身子跳到地上。那模糊的影子随着距离接近而越发清晰,最终走出一个穿紧身黑衣的年轻女子。   她的眼角非常高,搭配薄唇给人一种刻薄印象。和那对兄妹一样是黑发黑眼,区别是她并非萨琳。   “一开始接到消息过来调查的时候我可没想到能看到这样的好戏。”她一边走过来一边漫不经心的看向艾门,“你很聪明,我确实打算用那个男人跟你交换。”   “你是谁。”艾门问她,“你的相貌轮廓有萨琳的影子……你是她的——”   “你无需知道。”女子直接打断她,“反倒是我想问你,你们怎么会有那两个人的联络印记……”   和阿尔贝蒂娜对视一眼,艾门和她互相都能看到对面脸上有一抹笑意。   到底是年轻,这人自己都没意识到,这句话已经把大概讯息给透出来了。   “回答我的问题,陌生人。”女子却从她的笑意中读到了轻视,她从腰后拔出一对匕首,“我们办事向来讲究不留痕迹,如果不是还有东西要问你,你觉得自己还能说话?”   当然,她是不会承认自己心里的紧张感的。正常情况她肯定是二话不说先绕后突袭,实在打不过再出来交涉。但问题她现在心里没底——在旁观灰蛇的死相之后。   作为影焰安置在柯林碎片带的探子之一,黛娜很清楚康巴塞雷斯一直在制造一种叫孕石的东西输送出去。家族高层已经掌握证据证明这种东西能在相当程度上刺激精神,他们正在到处搜查它的源头,想弄清楚它的真正作用和生产方式。   而那头镰爪怪蛇,老实说在刚看到它的时候黛娜也被吓了一跳。如果换她面对怪蛇她自认为不会胜的那么诡异,再看灰发少女自然有一分忌惮,不愿意直接撕破脸皮。   艾门对她笑了笑,张嘴作势要说些什么。   黛娜的精神瞬间松懈,然后她眼前一花,突然发现双方的位置被对调了。   那可恶的大胸部少女站在她刚才的位置笑嘻嘻的看着自己,而她自己——已经被另一个大胸部的棕发女人手持短刀压在了肩上。   “年轻啊……”   艾门摇头晃脑的感慨一句。   “这么说可能有些失礼,但你真的是……还没有你mother一半精明。” 第五十一章 艾门-哈温,仅此而已(保底)   略过黑发女子“你们知道劫持影焰的后果是什么吗”这类不痛不痒的人身威胁,艾门强押着俘虏回到旅店。   “这里我看着,阿尔贝蒂娜去把整间旅店还有四周房屋搜查一下。”回到卧室里艾门坐下,简短给棕发女人下了个命令。   “然后你们……”她看了一眼正在检查蕾切尔具体伤势的琴,转向局促不安的康巴塞雷斯和脱离控制的黑发女子,“该轮到我们好好谈谈了。”   “早就该这样了,尊敬的大人。”康巴塞雷斯求之不得,“我觉得今晚发生的很多事都是误会……我们对贵教从来都抱有很多尊重。”   “谈谈?你配?”黑发女子却对她的作势哑然失笑,“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把那只怪物解决掉的,但我要跟你说清楚,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和影焰纹章面对面的!”   “看到这个了吗。”她起右手,掌心中召唤出一朵深邃的黑炎,“能将人吸入暗影的本源之焰……你最好掂量掂量这个后果,老老实实跟我回去!”   “阴影之炎?”康巴塞雷斯瞪着眼睛忘记说话,他本来以为被揪出来的影焰哨兵只是个小角色,没想到她居然已经觉醒了黑炎。   那这女子的实际地位要比他想象中高多了。即使是在神秘的影焰家族里至少也有纯血关系,否则不可能这么年轻就能轻松自如的操控这源质血统的根源之力。   “都看过了,殿下。”阿尔贝蒂娜打开房门走进来,在女子的黑炎上多看了一眼,“和您感知到的一样,方圆两百米无人生还。”   “嗯。”艾门对她点点头,“辛苦你了。”   “我在跟你说话,你听不到了吗?”黛娜皱眉,“还是说我需要给你尝点厉害?”   黑炎在她手中如烟云流转,散落到地板上,化作八条黑炎长蛇。它们昂立着脑袋围住艾门,似乎打算在主人的操控下给她一点颜色看看。   “我想你误会了。”艾门打量这些黑蛇,扬起眉毛,“我一直尽力跟你和颜悦色、好声好气的说话不是因为我脾气很好。而是我愿意卖你母亲情分。”   “你母亲和你父亲当初跟我有一面之缘。”她静静说道,“他们都很有礼貌,为了消除误会竭尽全力。我本以为作为他们的女儿你至少能遗传到那高洁品质的十分之一,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你在瞎胡说什么?”黛娜看她的眼神就像看疯子,“你才多大?居然敢狂妄的说认识我父母?”   “这一点都不好笑。”荒诞过后是更深的恼怒,黛娜彻底冷下神情,“你再敢跟我胡编一句,我宁可不要你的情报也要把你融进黑暗……”   八条大蛇张开嘴,露出各自的长长尖牙。构成它们的黑色火焰在地板上连成一片,将端坐的少女关在里面。   偶尔有漆黑火星往边上炸,落到哪里就是一个虚无的坑洞。康巴塞雷斯跳着脚远远缩到墙根,深怕和这玩意做任何接触。   “那么讲道理是讲不通了。”艾门理解的点了点头,“你应该谢谢你父母,正因为他们当年的努力,我不介意帮萨琳和萨南教训孩子。”   “我,说,过。”黛娜猛的眯起双眼,“不,许,你,再,胡,编,乱,造!”   “熊!”黑炎暴涨,八条火蛇凶狠扑向中间的艾门。那势头已超过了试探的极限,这绝对是冲着杀人去的。   “艾门?”这下不止康巴塞雷斯愣住,刚有闲暇回头的琴也被惊呆了。她没想到看似有渊源的这两个人会在几十秒内迅速交恶,想要救援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完了。康巴塞雷斯的面色彻底白了下去——不但损失了孕石还间接害死一位械阳教团的假面主教,自己还可能落到死敌影焰手里,这几乎是他能想象到的最糟结局了。   就在他感到万分绝望的时候,黑炎形成的屏障里突然钻出一缕白光。   白光扩散的速度极快,当他们看到它的时候它已经强行撑开黑炎,扩张了成百上千倍。他们看到一个有灿金发色、看不清面容的娇弱身影坐在那里,所有纯黑影焰都在顷刻之间被暴力冲散。   黑色火墙被挤压,被碾碎。重新散碎成八条炎蛇。然后又无声哀嚎着被光焰冲开冲散,一一消融在不断扩张的光焰波涛上。   而且在冲散黑炎后白金光焰并未停止。在这些人眼里,接下来所看到的景象仿佛是以艾门为中心撑开了一个光焰罩子。房间墙壁毫无阻挡的被超级高温融成飞灰,然后它扩散、扩散、一直扩散到百米直径,将附近所有的房屋街道全囊括进去才勉强停止。   “……”黛娜瞪眼说不出话,她看向四周,发现除了她们站立的房间地板外所有建筑物都消失了。   这块地板和支撑它的承重柱子被光焰特意保留下来,以至于她们仍能站在半空不摔下去。但除此之外的一切……一切被这光焰领域所包裹的东西已经彻彻底底的看不到了。   这就像是一个领域,里面充斥着狂暴而又炸裂的粒子。每时每刻甚至每个千分之一秒她都能察觉到散碎密集的小型爆炸。她所身处的位置就像暴风眼,只有这里是安全的。   “咳。”眼前一花,所有人再次被黑暗覆盖。他们短暂失明了一会,然后再睁眼,惊骇的看到周围百米的建筑物真的全消失了。   不,甚至不只是建筑和街道,就连大地都出现了凹陷,整个地表居然凹出了一个规整无比的半球深坑。   支撑他们的那块地板连同承重柱和地基一起被保留了下来,竖立在坑中,举目望去是一片荒芜。站在这里就像是站在一座尖塔上眺望万物,这太过震撼,以致每个人都陷入惊骇当中无法自拔。   现在再看地板中央,自称为艾门-哈温的灰发少女依然翘脚坐在那里。依然是漫不经心的用右手肘撑着脑袋也依然是漫不经心的冷漠神情,但那感觉和一开始看到已经不再一样。   “你到底是谁……?”黛娜和琴几乎同时开口,同时发出一样的疑问。   有康巴塞雷斯的肯定在前,她们其实更愿意相信少女是来自械阳教团。但没有任何一起记述表明械阳教团的假面主教有这么强。   假面主教不过是准恐怖级的强者而已。可刚才那股力量已经不是恐怖级能形容的了。它远远超出了他们理解的力量概念,已经达到了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层次。   “我就是艾门-哈温啊。”   少女扬眉,伸手不雅的掏掏耳朵。   “略过这些旁枝末节,让我们好好谈一谈吧。” 第五十二章 前往魂庭(还债233)   很多人觉得用暴力解决问题非常幼稚。但艾门要说无论在任何世界、任何时间,暴力永远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方式。   暴力无法解决所有问题,但暴力能解决绝大多数问题。反正她要求没那么高,不奢望靠暴力实现一切愿望,那偶尔拿来用一用为自己平静的生活排忧解难——这不是也挺好的嘛。   小破屋是不能待了。她干脆又拖着几个人回到了康巴塞雷斯的总督府。然后在那里和分属两个势力的俘虏进行了一番促膝长谈,成功拿到了一部分想要的情报。   康巴塞雷斯和约瑟不是一路人,约瑟效命于斑卡-迪罗克大公,而康巴塞雷斯效命于让-艾瑞克大公。或许这两个势力在大体上是一伙的,但分化到下面显然不是一个系统。   他们各自为战,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任务。约瑟估计就是抓捕琴,争取能用她做威胁,拿到目前还保持中立的德里克大公的支持。而康巴塞雷斯则是守在隐秘之地利用那未知怪蛇制造孕石,然后通过各种地下渠道将孕石送往需要的地方。   康巴塞雷斯原先是打算编些谎话来骗艾门的。但在旅店的经历之后他觉得少女“过分邪门”。理智告诉他在面对这种怪物时最好说实话,所以他详细交代了柯林碎片出产孕石的收货方——由中庭伯爵康纳总督所负责奥姆碎片带,然后再由那位康纳总督将货物转交给他们中的一位“未知大人物”。   这个“未知大人物”是谁康巴塞雷斯也不知道。而且货物之后的走向、具体是不是真能拿来暗算影之王、颠覆王权他也表示并不清楚。艾门在详细问过几次后确定这人没有说谎,就给阿尔贝蒂娜打了个眼色,让她把男人带出去“放掉”。   棕发女人和少女合作多年,互相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意思。她知道像康巴塞雷斯这种人绝不能一时好心给他活着,出去几分钟就单独一个人又回来了。   黛娜——黑衣女子已经交代了她叫黛娜-萨曼达——她和琴用复杂眼神看了看走进来的阿尔贝蒂娜,心知肚明,却很有默契的没有多话。   排除琴心里的复杂猜测,黛娜现在真有些相信这个艾门-哈温之前不是在口花花了。虽然她父母根本没有在回忆录里提过这个名字哪怕一次,但她觉得,能强成这个样子的怪物肯定不会是是现在看上去的那么年轻。   她至少该有100岁了——黛娜心惊胆战的暗中猜测。至少得百年磨练才能掌握那样的力量,而且可能是两百年甚至三百多年,没准她的父母在这人面前都是小辈……   艾门不会读心术。要是她会的话一定会义正言辞的告诉黛娜:你开头的怀疑其实是对的。   她说她见过黛娜的父母,这是真的。黛娜之前坚持她没见过,这也是真的。造成这一悖论的原因是她们理解的时间并不相同,艾门和影焰兄妹的相遇是在时间海里。   时间海不是真实时间,所以黛娜的时间里萨琳和萨南没见过她。但她确实在时间海里认识了二人,这一点自有联络徽记可以作证。   也是因为有联络徽记加上力量震慑黛娜才能如此轻易的对她放下戒心,她现在至少确定了这个怪物不是敌人,而且很有可能会成为影焰家族的强力帮手。   “我们和阴影行者本来就不对付。”黛娜说道,“我们追求的是本土世界的和谐统一,对任何用邪魔之力诱导人堕落的宗教都无任何好感。这方面械阳教团稍微好点因为他们至少推崇的是机械的力量,但阴影行者不一样,这组织的高层称得上是无恶不作。”   “你看到的怪物不是唯一一头。”接着她吐露出更多消息,“在很多偏远、隐秘的碎片带我们都发现过类似怪物活动的迹象,只是因为缺乏人手无力根治,只能勉强保护好中庭那一带。”   “那魂庭呢?”琴紧张的插嘴问她,“我……我有一个叔叔在魂庭任职,你们也有保护那边?”   “魂庭不是我负责,我不清楚。”黛娜摇头,“史托德大公曾经在暗地里帮过我们不少忙……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魂庭帮忙询问。”   经过一番交谈,她已经知道这行人的原本目的地就是魂庭。史托德家族目前在闹分家内斗无暇顾及琴的安危,所以她最好的选择就是去那里投奔她的叔叔。   艾门也需要去魂庭——她得借由这次护送任务打响自己的强者名号,在那些保持中立的公爵心中留下好感。这样她才能获得一个合法的身份留在中庭,去插手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中庭政变。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样,她的目的早已经不是清缴阴影行者。她更知道知道逆命者教会想对阴影界做些什么,因此这些准备就是必要的了。   结束了这些,琴才喏喏提到蕾切尔的事。艾门和“强行达成共识”的黛娜跟着她来到女人床边,各自都被她的身体异状给吓到了。   体温低,昏迷不醒,这还都是小问题。麻烦的地方在于当琴把她全身衣物脱去之后消退不掉的那道裂缝——它依然顽强的留在她身上,从胸口到下阴,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如果只是口子的话也没什么问题……大公家族有的是特效药治疗皮肉伤口,但问题是这口子里面没有“破”,里面看不到她的内脏。   没流血也没喷什么,口子里是一团褶皱在一起的细腻人皮。如果扒的深一点甚至能在前端看到挤压在一起的女人五官,这样一来就很惊悚了。   一句话形容——红发女人就像是被魔法变成了一只人皮娃娃。而且是可以翻面的那种,就差在那口子上装条拉链。   “这个问题我们暂时无法解决。”面对紫发少女的求助视线黛娜还是只能摇头,“我……我在内部听闻过有类似病例,但那都是尸骸,没有活人留存下来。”   “我也不行。”艾门跟着摇头,“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医生。”   “这样吧。”黛娜做决定,“我跟你们一起去魂庭,到地方后联络我的人,看能不能联系上家里长辈给你看看。”   “真的吗!”琴感到惊喜,“影焰家族愿意为了我……出动前辈?”   “也不全是为了你的。”黛娜看了艾门一眼,“主要是我觉得他们对活着的病例应该很感兴趣。”   “殿下。”阿尔贝蒂娜从抽屉边上转过身,“我找到几封还没来得及发出的信。”   如果康巴塞雷斯还活着,他立刻能认出这正是前半夜他趴在桌上所写的回信。   “康纳……”艾门将信看了一遍,简短念着上面的名字。   如果桑伽罗之前跟他科普的东西她没记错,这位康纳总督负责的奥姆碎片带……好像就在魂庭边上。 第五十三章 异乡客(保底)   阴影界主体上只分两个区域。一个是适合人类居住的各个碎片带,一个是充斥影魔的无边暗影。   通常大家伙儿习惯将后者叫做影界,前者则按习惯不同随意称呼。而影界就像宇宙一样包裹着成百上千个碎片带。大部分人并不知道影界外面是什么样的。   在他们的理解里,世界充其量就那么大。世界的中心就是中庭,其次则是环绕中庭的魂、白、影、渊四大官庭。这些都是官宦的乐园,只要不违法,任何东西都能买到。   就在艾门一行人带着解救出来的修亚跋涉到魂庭外围时,魂庭城区的边缘房舍内,一名棕发青年睁开了眼睛。   “咳……”他咳嗽一声,感觉身体无比虚弱。强忍着不适坐起身子,第一件事就是摸身边的银十字剑。   剑没摸到,估计是丢了。除此之外他穿的衣服也被换过,从粗布料换成了一种叫不上名字的暗色丝绸。   这里是哪?梵茵睁眼努力回忆……如果他没记错他在昏迷之前应该还在森林内那间神秘设施里和敌人死斗。但不料中间出了意外,他发现那些穿黑袍的邪教徒居然将菲娜给绑了过去。   对方有人质,他的火焰魔能开始变得束手束脚。中间被几根硬化触肢刺穿了身子,好像是菲娜拼命干扰才给他争取到了那丝反杀时机。   “菲娜……”想起那拼死抵抗也要给他争取空隙的红发修女,梵茵摇头,有些慌乱的打量周围,“菲娜呢?这里是哪?”   可能是听到他醒来的动静,外面传来脚步声,然后房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你醒了?”菲娜端着一只木盆,里面放着粗布毛巾。看到他坐在床边后惊呼一声跑过来,放下盆就在他胸口到处乱mo。   “嘿,嘿!”梵茵锁住她双手手腕,“检查伤势也没你这么检查的,你就不怕撩我撩过头被生生吃掉?”   “不怕。”菲娜睁着一对大眼睛,无所畏惧的盯着他看,“反正我已经只剩我自己了,如果连这种东西都要克制,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我们不谈这个。”梵茵无法面对她眼里的火热,扭过脑袋,“说说别的吧……比如我的伤口是不是你处理的,以及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看到他回避自己的爱意,菲娜眼神黯淡了一下。但她很快振作回来,将这段时间学习到的见闻和他一一分说。   首先是战斗结束后,梵茵的火焰长剑将最后那头恶心怪物钉在地上,渐渐被烈火烧的蜷曲。而她当时伤势不重,便背着昏迷的青年想要走出那栋神秘设施。   说是神秘设施,不如说是一座幽暗教堂。虽然她不懂为什么在森林腹地里会有这种建筑,但她觉得既然它存在,那也许在教堂墙壁上会有装乘圣水圣餐的供奉柜子。   当时的条件不允许梵茵支撑到森林外的人前来救援,她只能就地想办法,这里水和食物很重要,尤其水——她需要足够干净的水来为青年处理伤口,避免发生细菌感染。   “你当时的样子很奇怪。”说到这菲娜抖了一下,“你的伤口里不断有很细小的肉芽钻出,而且在不断发出痛苦的吼叫。”   “我被感染了。”梵茵面色发黑,抬手感受了一下身体细节,万幸没发现哪里多了什么器官。   “然后你当时好像还留了点意识……两只手都抓着胸口。”菲娜继续道,“我就摸了摸那个位置,在里面找到一只药剂瓶子。”   梵茵这才松了口气。那瓶子里装的是某位少女的鲜血。只要不是被彻底感染,喝下去都能转危为安。   “我喂你喝下里面的红色药剂,然后为了保险,我自己舔掉了剩下来的。”菲娜同时舔了舔嘴唇,“然后我想在教堂里找些供奉吃食,没找到,却发现他们在圣坛上摆了一口石质棺材。”   “我打开了那口棺材,想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结果它立刻伸出了十多根触手,把我们两个都拖了进去。”   “你胆子很大。”梵茵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一个人面对那种情况,再加上墙壁上全是他们钉死的尸体,你居然还有心思去开一口神秘棺材……”   “别小看我啊!”菲娜不满的撅起嘴,“好歹我也是经受过生活苦难的坚强女人!那点惨状还吓不到我!”   “然后……”她看了看这间破败棚屋,“然后我们就掉到一片暗影里,被暗影里遭遇到的人给带回来了。”   “等等。”梵茵这才听出不对,“这里不是伊卡洛林?”   “肯定不是吧。”菲娜摊手,“帮我们的大叔叫罗什福尔,我们现在就寄宿在他家。根据这段时间我了解到的东西这应该是一个陌生世界,比如这都快一周了我依然没看天空亮过。”   随着交谈。梵茵总算稍微明白了他们现在是处在什么境地。   首先是他的伤,全身上下的轻微擦伤已经好了,胸口肩膀处一共六处贯通伤还需要调养,估计得至少几个月时间才能好透。然后他和菲娜都没有感染异种病毒,现在依然还属于自然生命。   而这鬼地方叫魂庭,似乎是什么四大官庭之一。将他们从暗影中带回这里的是一位老猎人罗什福尔,他在魂庭有两处宅子,边上这栋原本是佣人的,正巧之前辞退了佣人,也就拿来给他们暂住。   菲娜要照顾梵茵,答应罗什福尔在这段时间内客串女佣。每天给他收拾屋子做清洁,因为手脚勤快的关系一直处的不错。但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女人她并不甘心一直这样寄人篱下,尤其罗什福尔看梵茵一直未醒在这段时间已经忍不住要对她动手动脚,她就打算明天去市中心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再谋取到一份宗教职务。   “罗什福尔说这里有个组织叫械阳教团。”她将毛巾放回水盆,轻轻拨弄着青年头发,“我想既然是宗教,说不定哪里有共通的地方,要是能在这边也当上修女,我们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你是要当叛教者吗。”梵茵有些惊讶她语气的平淡,“四神教对叛教者的处罚可是很严厉的……”   “别傻了。”菲娜捏住他的嘴唇,“这个世道……你以为有多少人是真心实意在侍奉神?”   “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她轻声说道,“但我侍奉神,并不是因为真的相信有神存在。我只是想找个慰藉来托付一下,免得被悲伤和痛苦折磨到自杀。”   “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梵茵瓮声瓮气的声音从唇缝里传来。   “这个世道是挺讨厌的。” 第五十四章 求职者梵茵(还债234)   修养了这阵子,梵茵好歹能下床走路。他在菲娜的介绍下和那位叫罗什福尔的猎人房东见了一面,彼此对对方都不太满意。   在梵茵看来,老猎人明显是贪图菲娜的美色才收留他们。心里没准巴不得他再也醒不过来,这样在异土他乡的红发少女就会彻底陷入孤独,只能接受他的示爱。   他猜的倒没错,罗什福尔确确实实是这么想的。影魔猎人本身就是刀口舔血的危险行当,职业习惯让他不擅长隐瞒自己的欲望,通常都是想到就做。   也是因为这个,他对两人的态度立马有了180°的大转变。当晚就“委婉”的告诉菲娜,既然她照看的人已经能自己活动,他最多再收留他们居住一周。   即使对那些有安定日子过的人来说一周都不算很长时间,更何况是两个异乡客,他们顿时就陷入到柴米油盐的麻烦里去了。   没错——两个人的终极目标肯定是找到回家的路。但在那之前他们首先得养好伤势填饱肚子,因此他们得在这一周的时间里找到一份临时工作用来谋生糊口。   菲娜倒是无所谓,她觉得自己还是有那么点把握应聘修女的。毕竟根据学识为她积累的经验,各个宗教在经文方面的句式语法都差不太多,光凭能流畅念诵经文她就有把握争取一个读经员的位置。   因此她想劝梵茵打消求职念头,这段时间靠她养着就可以了。   但她明显低估了棕发青年的自尊心。梵茵可是连在某位美人伯爵手下吃软饭都不乐意,他当然不可能让菲娜一个人担负重任。   伤势没好透,这副身体还干不了粗活。但他可以想办法做些脑力劳动,比如教唱歌教绘画——前提是这鬼地方有人能看得上他。   “可惜他们这一批人只收女性。”第二天临行前菲娜为青年整理衣领,“否则我们应该可以继续像之前一样,甚至比之前更加亲密……”   “菲娜。”梵茵为这种温柔而微微动容,“我不想欺骗你,我可能没办法接受你的心意。”   “我知道。”菲娜叹气,“我能看到……你眼底里有别的影子。我想那一定是一个比我更优秀的女人,只有那种女人才能让你这样优秀的男人神魂颠倒,连我的诱惑都能抗下……”   “菲娜——”   “不取笑你就是。”红发少女轻笑一声,很是俏皮的眨眨眼,“再见,最迟晚饭前我一定回来。”   真是小妖精!看着她的背影在拐角消失,梵茵吃不消的抽了口气。甚至都感觉艾门的影子在他心里淡了一些。   也许接受菲娜也不错?他猛然升起这样的念头。   虽然他是挺喜欢艾门,金发少女也不讨厌他,但他其实很清楚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可能。这里的鸿沟甚至比他的菲娜要大上万倍。   先不提对方的高贵身份,她的实力早已让这边望尘莫及……梵茵很清楚自己再苦修一百年也不可能追上18岁的她,更何况少女的取向异于常人,对男人根本毫无兴趣。   到头来我也只是在幻想吧。   看向昏暗的天空,梵茵无奈自嘲一笑。   如果一切都平息下来并且他还活着,或许他会尝试对这方面努力一下。但现在严格来说他还在执行任务,这种儿女私情还是放一边吧。   “先得赚钱!”他掏出一份由罗什福尔提供的地图,“魂庭……希望这里的富豪能看懂知识和艺术。”   有了菲娜的介绍,再加上今天“早上”他出门溜达了一圈。这座城市的大概风土他已做到心里有数。可以说除了天黑了一点,文明特征落后了一点外和他熟悉的世界差别不大。   唔,当然这里得忽略那些比较常见的特殊种族。这一路他看到了不少“爬行怪人”和“昆虫怪人”,恐惧谈不上,就是对回家的可能性更担忧了。   城市同样分萧条区和商务区,他来到一块更热闹的街区停留下来,看到路边坐着一排褴褛乞丐。   街上拥挤,各种行人和兽车川流不息。满目都是攒动的人头和烛光灯笼,大致望去很是繁华,一点也不输给他见过的瑟兰城市。   想了想,梵茵走到对面路边,在一群乞丐的敌视下不知廉耻的竖起牌子,上面写着两个大字:卖身   这里的卖身当然不是字面意义的那个含义。但他毕竟和商贾出生的依文混了那么久,多少也知道做生意最讲究的是先吸引人。   不提吸引过后能不能谈成,好歹先弄个嚼头把人骗过来。这手法在各种行当里都很好用,现在他就是打算照虎画猫。   “卖身?”很快就有行人被他吸引,“怎么个卖法?谈谈价格?”   他们脸上写满了不信,会停下来问也不是“想买”,单纯只是好奇而已。   你一个男人在这卖身?当我们是傻子好骗?   他们估摸这人是和别人打赌输了,被迫在这出洋相的。   “我卖的是学识。”梵茵夸夸其谈起来,“天文、地理、音乐、数学,这些粗浅的东西我都能教。如果你们家里有孩子需要接受高等教育,雇佣我是准没错的。”   “原来是个神经病……”围观的看客顿时散去,“那些贵族老爷都有专门请人教这些东西,谁家缺老师会来大街上请……”   就连边上的乞丐也不耐烦了,站起一人警告梵茵,让他“没交钱就滚一边去”。   商业竞争好激烈啊!   摸摸鼻子,梵茵意识到他们能在这要饭怕是交了钱的……他不想在伤没好透的时候跟混混动手,便走远了一些,换一条街继续观望。   但很遗憾,这种曾被艾门评价为太老土的求职方式对这里的居民似乎太新潮了。没多少人感兴趣,连测测他本领的机会都不愿意给。   我好歹也是从普兹林登半道出来的高材生,这群土鳖憨憨不需求就算了,围在这冷热嘲讽是什么意思?   梵茵不爽,决定再有人问他就露真本事。   反正这鬼地方稍微还有那么些魔能粒子,他教教这些土鳖观察法入门……这个应该不过分吧。 第五十五章 蟑螂人(保底)   抱着这样的想法,梵茵在又一次被询问“能教什么”时点燃了一簇微小火苗。   他觉得这鬼地方看上去挺缺白天,像自己这种能制造火焰的燃烧掌控者应该会比普通职业更加吃香。   事情发展没有出乎他的预料。果不其然,好奇打量他的人纷纷露出震惊神色,看向火苗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稀世珍宝。   只是稍微有点怪——梵茵眉头跳了一下——怎么这些人脸上的惊恐还要大过喜悦的?这火难道有问题吗?   “嗨。”一个坚硬的东西搭在他肩膀上,梵茵回头,差点被靠近他的东西吓死。   两只腿站立,两只腿耸拉在腰部。还有两只腿分了一只搭在他身上,另一只在半空不断比划……这东西根本就是个立起来的巨型蟑螂人,而且很诡异的在头上挂了一张人脸面具。   哦,仔细看那东西也不是面具。那应该是它的甲壳,估计是为了更好的混迹在人类社会里进化出来的。这样人立起来将近两米的巨型蟑螂如果不仔细看身体结构,一般人可能只会以为是个穿雨衣的高大怪人。   所以这东西不会伤害我吧。梵茵紧张的盯着它,犹豫要不要在这大街上放火烧它。   “不是我说你,老兄,你犯傻也不看看地方的吗。”那大蟑螂将浑身僵硬的梵茵拉到一边,和颜悦色的对他说道,“这里可是巴普洛斯将军的地盘,你在这显露明焰之力是不要命了?”   “明焰之力?”梵茵皱眉,忍着恶心感和它对话,“你的意思是会放火在这里很危险吗。”   他没料到这个结果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真麻烦,早知道他宁可费力气多等一会。   “要看地方的。”蟑螂人头上的触须一晃一晃,“像这片街区属于巴普洛斯将军,他向来很仇视械阳教团,所以要是被发现你保准完蛋……但如果你顺着这条街再往前走,看到一栋红色建筑物右拐,你会看到一座无比壮丽的大教堂!那里是械阳教团在魂庭的总部,他们会非常欢迎你加入进去。”   “……谢谢你。”梵茵这下听明白了,感情他在这条街求职的行为就是找死。   “那,这种消息应该不是免费的吧?我该怎么付你报酬?你缺黄金吗?”   他口袋里还剩几枚瑟兰金币,只要是黄金流通的地界,这几枚金币都足够一个人过一阵了。   “黄金?不,我不需要那种古董。”蟑螂人的面具后发出一阵脆脆的、让梵茵怀疑它是在摩擦口器的声音,“我叫伊泽尔,兄弟。我帮你不是为了报酬,而是为了一位强者的友谊。”   “你应该是从魂庭外流落过来的。”它拉着梵茵往旁边走,“这些东西对本地人来说属于常识,只是没多少人会告诉你……往里面来点,他们到了。”   梵茵凝神,听到后面传来一阵马匹嘶鸣。他想回头却被蟑螂爪子按住往前走,手里的牌子也被摘掉丢了。   哦——他心里突然生出明悟。这应该是属于那位巴普洛斯将军的爪牙,接到别人通风报信来抓我了……   怎么感觉这鬼地方的局势一点也不平静?他的眉头又蹙起来。如果这个世界真的缺少阳光日照,会放火的人理应很受欢迎才对……能让这些人如此敌视一经发现就要抓捕,除非是有一个组织在大力汇聚这些人,并且这个组织在这些人——至少是那位巴普洛斯将军的心目中是巨大威胁。   蟑螂人可不管他在想什么。这东西带着他拐进一条小巷子,七绕八绕后甩掉了追兵,带着梵茵从街口出来,指向一栋漆成红色的牌楼建筑。   “过了那就是,我就不送你了。”它在梵茵肩膀上拍拍,“记住,我叫伊泽尔。”   梵茵面色古怪的看了它一眼。看着它一转身在巷口消失,惊诧于这东西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出手帮他。   不过这时候也没必要深究了。他听到街口那边再次传来了马蹄声,当即小跑着过了街,在人群中挤开一条路,快速跑向牌楼右侧。   “让开!都让开!”后面传来一阵吆喝,居然也是瑟兰语,“将军府侍卫执行公务!快滚开!一个两个的都不要命了?”   人群在喧哗着往两侧分开,分开后每个人都停下脚步,转身往后面探头张望。   梵茵这时可以选择跟这些人一起,他觉得那些侍卫应该是没见过他的,只要他缩在人群里不出头,这些人不太可能找他出来。   “你真的记住他长相了?”但他遥遥听到了这样的质问。   “是的大人……我确定。我向您发誓只要他站在我面前我就一定能把他指认出来,他绝对没跑出这片街道。”   “是最后那个问我能教什么的。”梵茵认出了第二个声音,在心里把他喷的狗血淋头,然后拔腿加速,在正好敞开的街道上狂奔起来。   他这么一跑,整个人目标就很明显了。后方不断传来“站住”的怒喝,两方人飞快窜入右街。   刚入右街,梵茵眼前被闪了一下。他凭记忆闪开一根路灯柱子,再睁眼被眼前的建筑物晃愣住了。   蟑螂说的对,那确实是一栋大教堂……它只比拉塔迪亚教堂小上一号,整个身躯居然都是由一种纯黑色的水晶筑成。萤石灯光打在它身上会反射出炫目的紫光,远远看去简直像艺术品而多过建物。   “前面的人站住!”后面的怒喝声越发近了,“再不站住我开枪了!!”   “砰!”虽然是威胁,但他一点也没给梵茵站住的机会,紧随而至的枪械交鸣听的他汗毛倒竖,立刻顺势倒下去,往前冲的方向尽力一滚。   后背一热,大概是被火药炸到了。他顾不上检查,爬起来躲到一个箱子后面,突然感觉后面的追击变安静了。   一双布鞋落到他跟前,鞋面上垂着长袍下摆。梵茵一点点抬头仰视来人,看到台阶上站着一个小老头子。   “这里是文明之地,请诸位立即停止野蛮行为。”   这老头并未看他,而是双眼严厉的盯着前方。   “你们再敢前进一步,我就让巴普洛斯给你们收尸。”   ————————   这个后台真是三天两头掉链子,白天想改内容加个提示都没法加,那就加在这里好了:   ①梵茵这次转主视角是非常短暂的,毕竟艾门也到魂庭了,两边视角很快会汇合。   ②最近每天就200票票,有闲暇的话还望记得投票~ 第五十六章 影之王召见(还债235)   追击梵茵的人似乎很惧怕这小老头。他们迅速退走了,连句狠话都不敢留下。   梵茵则是一脸懵逼的在他示意下跟着上台阶,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刚才躲藏的位置已经到了台阶之下。   这栋紫晶大教堂光台阶就有几百阶,分部在它的正大门处往下铺设。这凸显了它的巍峨壮丽,任何人在台阶下方仰视教堂都能额外感受到气势冲击。   梵茵被这气势影响,一路闷不吭声也不说话。他跟着老头走到正门口,看到那里站着一排穿制服的持枪士兵。   “能让巴普洛斯的人追杀你,你应该是有明焰的人吧。”老头突然对梵茵说道,“给我看看你的本领,我会据此决定给你安排什么程度的等级考试。”   还有考试?梵茵听的又愣了一下。伸手将之前演示过的小火苗给老头展示,看到他不断摇头,便加大力量让火苗变成汹涌火团。   这种程度差不多是他控制力的七八成了,在不清楚底细的前提下他当然不可能把全部本领都展示出来,那很危险。   “不错。”小老头这才微微点头,“勉强可以当主教候补。”   “我叫雷纳,你可以喊我雷纳主教。”他继续往前走,“我们械阳教团成立的目的就是汇聚残存的希望火种,你不用担心这里会有人对你不利。”   “械阳教团……”梵茵眯了眯眼,和站岗的士兵大眼瞪小眼,咬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虽然他并不清楚这个教团是干什么的,但既然外面已经差不多没了容身之地,他除了加入这里也没有别的更好选择。   正好菲娜也是应聘这个教团的修女读经员。要是自己真能成为主教候补,回去后她应该也会很开心吧。   ……   “魂庭是四大官庭之一。”马车上,琴在给艾门科普背景,“我的叔叔冯卡-贝雷德是这里的总督,大概能指挥动这里拥有的三成力量。”   “才三成。”艾门靠在门板上发出轻笑,“这个魂庭应该是有别的势力在牵制他吧?比如修亚之前提到的械阳教团,还有你的敌人,另一个派系的中庭贵族……”   “你猜得很准。”琴瞪眼看了她一阵,低头呢喃,“不错,械阳教团在魂庭有一座紫晶大教堂,他们的力量加起来还要超过我叔叔,但所幸他们并没有和叔叔争权的意思,毫无威胁。”   “但巴普洛斯就不一样。”她眼里闪过憎恶之色,“这个恶棍贪婪、好色,以手里握有的军队为筹码左右逢源,是个言而无信、只求利益的恶心家伙!他现在在魂庭牵制我叔叔应该就是受了迪罗克的指挥,也是因为这条老狗蹲在魂庭,我们即使到了地方也最好保持低调行事。”   她思路清晰,三眼两语就把魂庭的势力分部给对面两人介绍了一遍。排除总督府、将军府和紫晶大教堂外魂庭的第四势力正是阴影工会,这是阴影行者放在魂庭的主要据点。   换句话说,那是艾门打算摧毁的目标之一。但她现在还不着急,在打探清楚阴影界的具体实力前她不打算贸然动手。   恐怖级的力量确实很强。哪怕艾门认为三个桑伽罗一起上也打不过自己,但她算了算,如果桑伽罗的数量提升到十七她恐怕也就只能跑了。   更何况这些大公家族靠血脉遗传的根源之力是一个比一个诡异。他们未必就是像桑伽罗那样正面上的,也有可能是类似谎言师的能力,一不留神就得中招。   桑伽罗不知道自己在少女心中已经成了计量单位,他现在正在黑曜堡写信,中间打了几个连环喷嚏。   “到了。”马车停下,拉开窗帘是一扇铁栅栏门。远远顺着庭院小路可以看到里面有一座别墅城堡,这大概就是琴所说的总督府了。   大门口的护卫看到马车后上来询问,琴摘掉小指上的戒指交给他,让他带去给主人过目。   几人在车厢里等了大概十来分钟,一直在观望别墅动静的艾门终于看到里面迎出来一小挫人。   为首的是个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他身形微胖,走起路来气喘吁吁的,嘴唇上留着两撇小胡子,看着不像贵族而像个商人。   后面跟着的应该是他的家仆和亲眷,但正常的叔侄见面显然不需要这么大动干戈,艾门由此判断出这位贝雷德伯爵是想巴结琴,或者说巴结她身后的史托德大公。   “欢迎你,我的侄女!”胖男人在门口和她们见面,带着热情的笑容和琴拥抱。然后他迫不及待的开始给她做介绍:“这是我的夫人爱玛,我的女儿黛西娜,还有我的两个儿子邦迪和邦尼。”   “很高兴看到你还健康,叔叔。”琴矜持的对他们笑笑,转向艾门这边,“这一路之所以能顺利过来多亏了有她们护送,这是哈温和阿尔贝蒂娜,她们都是强大的猎人。”   “喔是吗?”贝雷德的两个儿子双眼一亮,“那待会可以请你们教我射箭吗?还有穿梭阴影的技能……你们是否有见过影魔?”   “别胡闹!”胖男人对他们一番呵斥,挥手让爱玛夫人把他们带走,“说了多少次不许你们问猎人的事!我把你们养出来不是让你们去杀影魔的!”   “让你们见笑了。”然后他不好意思的微笑一下,很有礼貌的和艾门二人握过手,“感谢你们对琴的护送,我想如果史托德公爵不吝啬的话,你们说不定能借此永久留在官庭。”   官庭还有一个广义说法,在这个说法里它不止魂白影渊四个外庭,还包括中庭——影之王所庇护的圣土。   这正是艾门想得到的。她也礼貌和贝雷德客气了几句,看出来此人对猎人阶级抱有偏见。   这种偏见不止体现在他呵斥两个儿子的时候,当琴说有还有一名阴影行者——也就是蕾切尔受伤需要治疗时,她清晰看到男人的眉头皱了一下。   不过可能是有外人在场,贝雷德没有和她们多说。简短认识、寒暄过后便吩咐家仆带她们进去,给每个人在庄园里都安排了房间。   “这里风景不错。”艾门来到阳台上眺望湖畔,“不但有人工湖照明的萤石也很充足……这个总督比康巴塞雷斯可威风多了。”   舟车劳顿,即使是她也感到疲累。领到房间后和阿尔贝蒂娜睡了一觉,一直睡到近至暗时刻才起来活动。   这个时候琴突然来了,她面色阴沉,给她带来了一个不知道好坏的震撼消息。   “你们的情报在我们抵达魂庭前就被泄露了。”她这样说道。   “中庭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据说陛下打算召见你们。”   ————————   上一章标题错了,应该是五十五的。   坑爹后台,只给上传不给改,点发布章节页面是空白,动都不动。   PS:求票票呀~ 第五十七章 琴的委托(保底)   “康巴塞雷斯已经被你们处理掉了,但你们没办法杀光他们在柯林碎片带的所有人手。消息流传出去其实是一种必然。”   黛娜听到消息后赶来艾门的房间,一群人围在一起商量对策。   阿尔贝蒂娜看了眼艾门没说话,她不会在这个时候强调她们的目的本来就是让消息流通,毕竟只有把名头打响才能获得足够的重视,也只有得到重视史托德大公才会考虑给予身份封赏。   “但如果你们不在意……来自中庭的封赏可能会更丰厚些。”黛娜也很快发现这两人似乎并不在乎,“影之王向来很大方,除了不让人看他的脸,他在任何势力都能得到不错的评价。”   想想也是,一个实力级别远远超出恐怖级的家伙,她要是害怕为这种小事出名才是见鬼。   “他?”艾门眉头皱了一下,“影之王是男性吗。”   她不疑惑黛娜的形容,毕竟根据柯莉丝之前提供的情报这位阴影界的王属于那种几乎不管事的类型,他平日里的最大爱好就是提供庇护给整个文明,基本上是野心家最喜欢的那种掌权者。   一路探索过来,这位影之王的形象轮廓已经被她拼的差不多了。她大概判断这是一位性情高尚的至强者。这种人和约拿合作或者就是他的几率都不太高。   不过也是因为奈克丝给她的警示太深刻。以至于她在听到对于一位王者来说很正常的男性标签时疑神疑鬼,本能跟黛娜确认了一下。   “是男性。”黛娜狐疑,“他不喜欢给别人看他的脸,但从身形和声音上判断确实是男性没错……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艾门吐气,“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就在这里等人来吧。”   商量完这些事,她打算出去问问修亚。因为她之前和桑伽罗交谈时看得出来他打算回到中庭,如果有这样一位声名在外的老牌强者吸引注意,她干点坏事就不会那么受关注了。   “我没法保证大公一定会来。”修亚听到少女的问题后挠了挠头,“之前和巴托小姐谈判的时候他们确实提到过回归的事,但我看大公近期好像都没什么意向。”   “你不用着急,特拉克。”他以为少女问这件事是感到焦急,解释了一句,“巴托小姐应该也差不多到中庭了,也许等巴托大公和桑伽罗大公通过书信后他会立刻往这赶的。”   “所以相比这件事我觉得我们更应该和黛娜小姐好好谈谈。”他看向黛娜,“影焰家族想找我们合作……但你们总不能连要帮什么忙都不说吧。”   灰色响尾蛇将他震晕的时候是黛娜把他从原地拖走的。否则他大概率会被开膛破肚,变成依然昏迷的蕾切尔那样。就是考虑到这一点修亚才决定不追究这女人打晕他还把他当人质的责任,毕竟相比起来他的小命更重要一点。   “上次谈的时候我感觉无论是普斯桑伽罗还是柯莉丝巴托都有东西在瞒着我……”艾门凑上去眯起左边的只眼,“你真的不知道他们隐瞒的是什么吗?”   “……不知道。”修亚呼吸骤然一滞,看着她的精致俏脸坚定说道,“即使知道也不能说——我不能背叛阁下的恩情。”   “没意思。”艾门索然无味的放过他,“快滚快滚,你这家伙已没用了。”   众人听出来她这是在开玩笑,没有对此多说什么。修亚歉意的笑笑就离开了,她们推测他是利用这难得的空隙去找桑伽罗通风报信了。   “哈温。”走到外面时琴突然从后面追了过来,“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嗯。”艾门点点头,“其实我猜得出来……你叔叔的医生也不顶用么?”   “蕾切尔已经快撑不住了。”琴失落的低下头,“医生从未见过这种病症,阴影界那么多根源之力五花八门,但没有哪一种能把伤口弄的这么诡异……目前蕾切尔确实能保持沉睡状态,但他们说这种状态最多最多能再持续五日。五日内如果找不到解决办法她的血肉会消弭下去,逐渐变成一副……里面什么都没有的人皮。”   这说法听的其他人收缩瞳孔,她们本来以为即使找不到救治手段也就是继续沉睡而已,哪里想到最后会搞的这么恐怖。   “在提到我的请求前我还有件事要和你说……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魂庭吗。”琴看着艾门,“四大外庭的名字不是随便起的,它对应的不是地理,而是年表最初跟随影之王开辟世界的四位大公。”   “魂、白、影、渊,每个字词都对应一种根源之力。是这些力量开辟并形成了现在的四庭。而魂庭开拓者的后人现在就居住在中庭之内。”   “魂庭的开拓者是杜勒斯大公。”她谨慎说道,左瞄又看的样子似乎深怕念出名字后会被窥视,“他和另外三人不同于别的大公,因为只有他们的家族从四百多年前延续了下来。”   艾门顿时就想到她之前说影之王认命的大公总数将近200,但目前还活着的就17个。   “你想让我们去找这位杜蕾……杜勒斯大公?”艾门盯着琴,“他有什么怪癖习惯吗。”   经验告诉她,活的越久的老怪物就越是可能拥有怪癖。而且十有八九都是一些变态癖好,不是那么好接近的。   “没有,你想到哪里去了?”琴很无语,“虽然都叫‘杜勒斯’,但这只是后人而已……这个家族天生就能靠暗影探索灵魂,我想找他们的人帮蕾切尔看看。”   “如果不行呢。”黛娜插嘴,“只能等死?”   “我自己也会去找白庭的大公。”琴瞪了她一眼,“白庭的开拓者家族是科扎维,他们以医术精湛著称……不是所有开拓者都喜欢把地盘交给别人管的。”   两套方案,看得出来她是深思熟虑后才拿出来的。艾门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她,因为这在她看来是了解中庭的快捷方式。   目前她什么身份都没有,虽然能在四个外官庭自由活动但进不去中庭。也就没办法探知那边的情报。即使以后史托德大公给她身份留在那她也不可能直接和那位杜蕾……杜勒斯公爵搭上关系。而这次琴为了托她帮忙可是拿出了她的继承人之戒给她带着,至少见到面是没问题的。   所以这对她来说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一个探索中庭,和里面的重要人物加深关系的机会。   “那我去联络我的人。”黛娜化作黑炎遁入阴影,“你知道该怎么联系我的。”   影焰的徽记是传承式,艾门用她父母给予的那两个徽记时她同样也能收到动静。   “所以剩下来的就是衣服了。”   琴看了看面前的两位美丽女性。   “去中庭可不能穿游侠皮甲。” 第五十八章 换衣间里的旖旎(还债236)   虽然是贝雷德的庄园,但琴拥有的权限很高。她在这里有属于自己的独栋别墅,即使平常不在贝雷德也有派人清理,并且从来不会让琴之外的人进去居住。   说他是因为亲情也好,说他是史托德大公的头号舔狗也好。总之这效果是很不错的。否则琴不会在遭到封锁时第一时间想来这里,贝雷德和她的血缘关系毕竟不强。   带着艾门和阿尔贝蒂娜来到自己的独栋别墅,琴让女佣去准备房间,叫来裁缝量了两人的身体尺寸。   “她们都是专业的。”她对艾门说道,“中庭的召见大概会在两天内来,但不到一天她们就能把衣服做好。”   两人量完数据后被她邀请去露台喝茶,她很热情的给她们介绍这里的特产,尤其推崇一种叫“定魂”的茶叶。   “这东西只有在魂庭才出产的,产地就在这,就在这片庄园之内。”她指着茶杯,“喝下它能在一定时间内免疫灵魂类的外在影响,同时还能加深身体和灵魂的契合度,非常珍贵。”   “你叔叔之所以能靠这点人手和另外两股势力抗衡就是靠的它吧。”艾门品完后问她,“官方授权……这确实是顶天便利了。”   茶水不甜,味道比她喝过的任何一种茶都要淡些。但喝下去的回味尤其浓烈,有一种类似薄荷但不一样的刺激效果。   这个刺激效果出来后她确实感觉身体变得“舒服”了一些。一股麻麻的触感不断从灵魂深处蔓延出来,一阵阵的刷在她心上,弄的她有些懒洋洋的。   谈了谈茶和点心,大致的布料已裁好了。女佣过来通知琴,她便带着两人去准备好的私人换衣间。   这房间超级大——几乎有一个会议厅大小,两边摆满了反射的镜子。拉开镜子可以看到里面收藏的上千条衣裙,可以说是每个女孩都梦寐以求的小王国了。   艾门看完这里后立刻觉得这紫毛小女孩也挺臭美的,难怪柯莉丝那假姬佬会盯上她,她自己作的。   琴不知道艾门在腹诽她活该,打开前面的一排镜子柜门介绍道:“这里储存的不止成品衣物,还有大量珍惜布料,可以随时随地做新的款式。”   “嗯,我看到了。”艾门点头,眼睛盯着前面的长桌。   两侧的镜面藏衣柜无一例外都是触到天顶,在这只有地板是云纹石别的都是镜子的房间前端她已看到了两名裁缝。桌上摆着裁好的布,看上去是要当面做衣服了。   过程没什么好说的,只能讲琴并不是胡吹——裁缝师的动作都很利索,很快两套带披肩的华丽长裙就被制作完成。   一套是黑色,用了一种特质料子。荧光照上去感觉中间是黑而其他位置却在游离灰色的光,琴说这衣服适合艾门。   一套是蓝色,料子看上去比较普通但仔细摸能感受到别具一格的细腻触感,琴认为这衣服很配阿尔贝蒂娜的棕色头发。   两人被她撵到试衣间,特意叮嘱她们“一定要好好看好好选,不用要在里面待一会就出来了”。   “我知道她可能会说那是对她的不尊重。”艾门进去后彻底呆滞,“但是这也太多了吧……”   试衣间的角落有一个拉帘封闭了空间,进去后不再是云纹石地面——就连地上也铺着镜子。但艾门关注的不是这个,而是挂在墙上的二十多套……同色衣裙。   黑裙二十套,蓝裙二十套。面料一样尺寸一样,只在款式上有细微差距。看到这些她总算明白琴说的“好好选”是什么意思了,确实光是把它们试穿一遍就很费时间。   考虑到影响问题——比如穿着这身虽然洗过但依然不太光鲜的皮甲去中庭可能会招致无端反感,艾门还是决定乖乖按琴的要求去试裙子。   她将繁琐的皮甲挂件取下来,脱下护胸、护肩和关节护具,整个人只穿着纯黑色的丝质连体衣,倒影在镜子里凹凸有致,看的棕发女人移不开眼睛。   联想到之前琴说过“不用那么快出来”,棕发女人悄悄走到艾门身边,默默在后面闻她的发香。   艾门正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连这身连体纱衣也脱下来换上衣裙的配套内衣,冷不丁被镜子里投射的背后人影吓了一跳。   “你在闻什么呢?”她回头瞪了眼阿尔贝蒂娜,“自己的衣服不赶紧换,跑来我这边观摩什么?”   她的心跳有些微加快。毕竟两人之间已经解锁了深层关系,有些事并不需要直接提她就能靠直接感受的到。   比如现在,她猜测阿尔贝蒂娜突然凑过来是想干坏事了。   棕发女人听了她的话摸摸开始褪去衣服。艾门看到后松了口气,也开始脱身上的纱衣。   黑色礼裙大部分的款式都是露脖子的,纱衣肯定不可能在里面穿。更别提其中还有露肩的款式,想试穿还真只能换套内衣。   裁缝的功力非常棒,裁剪的两块小布料都恰好能绷住她的山峦和耻丘。让人体验到被包裹的触感也不会显得透不过气。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材质的影响。   这套内衣还有配套的吊带和和长筒丝袜。整体颜色不用说也是黑的。艾门动作熟练的给自己换上,看向镜子里的人愣愣出神。   冷俏的容颜,精致的锁骨……高耸山峦下是带着弧线的雪白平原。转过身都能看到山峦在晃动,那神秘的黑色完全消去了她最后一丝少女青涩。   她看的太入迷,没有留意有人接近。一直到一双手从背后环住她的腰才反应过来,知道自己是逃不掉了。   棕发女人同样穿着配套的内衣。她从背后搂住少女,掰过她的脸就吻了上去。两人的剪影在镜面上清清楚楚的投射出来,包括脸上的动人春情,包括探入耻丘中作怪的手。   如果艾门知道阿尔贝蒂娜胆子有这么大,居然敢在这种时候做这种事,她可能会选择两个人分开换衣服。   倒不是反感——毕竟之前的军帐之夜是她欠她。而是在这种四面八方都是镜子而且外面有三个人正在等的环境里弄……她很局促。   阿尔贝蒂娜似乎很喜欢她局促的样子,她的动作越发激烈,很快就将少女放倒躺平在地,双手分开了她的袜足。   天花板上的镜子投射出惊人美景。艾门面色通红的咬紧牙关,尽力保持不发出声音。   布帘后依稀能听到琴在和两位裁缝师交流对她们款式的心得,而少女现在只希望……她们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今天在换衣间里发生的事。   ______   没有票票灌溉要死了……啊!要死辣! 第五十九章 不可能之城(保底)   阿尔贝蒂娜是个知道什么时候该保持沉默,什么时候又该抓紧机会表现自己的女人。她冷静理智而且忠诚,唯独在面对艾门时偶尔控制不住热烈情感。   就比如现在,因为这种环境挑战太过于刺激,她在和少女“交互”的同时总忍不住胁迫她,利用她“不敢出声”的担忧不断变换交互的姿势。   艾门有苦说不出,她不懂这种过分猎奇的场景普雷阿尔贝蒂娜是从哪学的。一想到薄薄一层布帘外就站着外人她就会微微心慌颤抖,反攻的心思再也燃不起来。   喔,这里她是不会承认还有镜面反射在造成多重刺激。那种最激烈时仍能看清自己最清晰一面的效果让她既新奇又娇羞无比,原本能抵抗更久的身体迅速在攻势下缴械投降。   听上去是很复杂的一个过程,但实际上她们并未耗费太多时间。压抑的喘息后阿尔贝蒂娜搀扶着少女坐上柜子,低头为她做清理服务。   “我们应该说些话的。”她带着笑意仰视少女,“太安静也会招来她们的怀疑。”   “……可该说什么?”灰发少女眼带春情的低头看她,嘴唇颤动,每说一句都要轻喘一下,“庆幸没最后关头没有被发现还是庆幸你至少懂得适可而止?”   “我错了。”棕发女人捧起的右脚,带着歉意在她纤足脚背上轻轻一吻,“但这严格来说不能怪我,是这些镜子让我失控。”   镜子……听到这艾门忍不住看向旁边,看向镜面里投射出的那位几乎全身赤果、肌肤雪白、双颊通红并散落着发丝的可人少女,意识一时间有些迷乱。   哲学表明正常人通常是自恋的。艾门当然也不例外。只是过去这些年她很少有时间真正欣赏这具身体的美,几次心态上的觉醒也不过是在穿着上做了大胆改变。   理性,克制……她总是严格要求自己。总想着当一切还未尘埃落定的时候放纵欲望是不好的。   但也许她确实该考虑一下这种“方式”,因为她并不确定自己最后一定能赢。   这么想,她看向棕发女人的眼神立刻变得柔和了许多。原本还想落实的惩罚也被她自己抛弃掉了。   就趁这段时间多给她们体会一下好了。她隔着丝袜用脚趾在女人脸上蹭蹭,认命的低头叹了口气。   需要用身体来满足妹子……她这后宫之主当的可真是受气。   “她们等的够久了。”闭上眼睛往后面一靠,艾门打算把一切都交给对方,“我懒得选,你按你的喜好给我挑一套款式好了。”   她们在试衣间里待了将近半个小时——其实也不算特别长。布帘拉开时琴还疑惑她们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但这种困惑立刻被盛装的惊艳覆盖。   阿尔贝蒂娜给自己挑的是一款偏保守的束脖长裙,它在脖颈上有一道装饰环,顶端绣着一朵蓝色蔷薇。层层叠叠的迷人蔚蓝在裙摆折叠下犹如大海,和她冷静沉默的风格很配。   而她给艾门选的长裙风格上比较居中,不算保守也不算性感。黑裙同样有项圈配饰,但绣的是一朵鲜红玫瑰。露肩设计将少女两个浑圆肩头凸显出来,反倒是胸部开口比平均线高。   比平均线高就意味着这种服饰最能凸显的部位不会暴露出“太过分、太露骨的沟壑”——尽管这对艾门来说其实没什么用,那白腻的缝隙已够深了。   抱着对阿尔贝蒂娜“是否就是按胸部裸露度挑选服饰”的怀疑接受了琴的赞美,艾门谢过她,收下衣服,在一天后等到了中庭的正式传讯。   中间没有任何人来打扰她,除了偶尔在阳台上可以看到贝雷德的两个傻儿子在那远远观望她外,她看不到任何对她有逾越的。   第二天傍晚,拿到传讯的少女和和阿尔贝蒂娜穿戴好礼裙。乘上了贝雷德安排的私人马车。   根据琴的说法,在这架马车前拉车的其实不是普通黑马而是一种特殊的影魔。它是影之王特意驯养用来将人带往中庭的,只有靠它牵引人们才能去中庭,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怎么感觉像是安装了识别系统的机械海关……”路途中艾门拉开前窗,看到车夫的位置上空无一人,这才意识到前面那八匹黑马有多重要。   穿过街道,穿过人群。她们很快来到魂庭边缘。车厢里的两人只觉好像穿过了一层不知是什么的无形薄膜,然后就是失重感——这车居然飞了起来。   这是穿过影界了?   艾门在车厢里和阿尔贝蒂娜对视,互相能看到对方的震惊——难怪所有人都要有黑马引导才能去中庭,感情那地方根本不算是常规空间,它和普通人身处的是两个世界!   在穿梭之前,她们从未想过中庭居然位于那片深邃的黑暗。一想到影之王居然敢在这种地方设立王城,她们对其实力和才情的惊叹也就更深一分。   马车在黑暗里一路前行,中途偶尔能感受到有巨大的暗影游离而过,却都没有对马车造成什么影响。正相反它们大多数会在感受到马车后主动避开,就像野兽畏惧猎食者那样不敢靠近。   好像又穿过了什么东西,渐渐的,黑暗里开始出现沥沥水声。艾门打开两边车窗看到一连串水银瀑布从黑暗天穹中垂直落下,它们看不到尽头,就那样撒入无底深渊。   马车开始倾斜,以一个仰角的方式往上方飞。水声越发密集的同时也显露出它们的来源,那是从一座巨大的悬空碎片上垂下的瀑布,它们在无数悬浮碎石上击打散开,最终演变成她们刚才看到的水银幕帘。   “他还挺有艺术感的。”马车快要上去,艾门恋恋不舍的探头出去看下面的瀑布,“这种美景可不常见……至少在真实空间是看不到了。”   “也不一定。”阿尔贝蒂娜趁机帮她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发型,“等以后和平了,完全吃透了浮空城的技术,我们也可以在上面搞一样的。”   交谈之际马车落地,就像是突然拔掉了两耳耳塞,一阵喧嚣突然从前方迎面扑来。透过车窗她们看到满地都是飞奔的黑马,它们载着一截截车厢,要么刚上来,要么和她们一样在这块巨大碎片上刚刚降落。   黑马降落的位置是一片边缘小广场。下了车,艾门抬头,看到无数的钟楼尖塔在城区屹立。突突突的蒸汽车和各种她叫不出来的代步工具随处可见,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几乎没人关注这边。   老实说,这里的繁华超出了艾门对阴影界的过去印象……她本以为中庭即使再漂亮也不过比魂庭要强上一些,大致相当于瑟兰内陆的普通城市。怎么也没想到会繁华至此,这风貌已毫不逊色于王都海港了。 第六十章 翻转的影子(还债237)   马车在小广场上停留了一会,似乎是刻意留出时间来给载客熟悉环境。在这过程中艾门看到广场上有人在喂鸟——喂一种不像乌鸦的黑色怪鸟。   她的相貌到底不同寻常,而且可能是停留太久的关系,已经有些人开始注意到她了。   有几个看面相就不是好人的家伙站在广场外盯着她看,艾门看了看他们,还是决定去广场里面找那喂鸟的家伙。   “你好。”她走过去叫住那人,决定先了解一下本地的情况,“我们第一次来中庭,可以请你跟我们说说有哪些东西要注意吗?”   喂鸟的是个半大孩子,他看上去十三四岁,或许用少年形容比较合适。听到有人喊他便回头观望,然后他的视线就再也挪不开了。   纯黑礼裙“裹”在少女身上,充分凸显出她的淡雅性感。神秘的纯黑和布料上隐约泛起的亮银反光意外很配她的灰色长发,这种共同构建的和谐之美让他看呆了眼,一时忘记了要赶紧回话。   “哦!”得到第二次提醒后他总算回神,“你们是第一次来中庭是吧……这里其实没什么大规矩,只要牢记不能对陛下不敬就行。”   “除此之外,中庭和其他城市比也没什么不同,那些条条框框没必要说的。”他热情的给少女介绍起来,“我叫查理,如果你们不介意,这段时间我可以充当你们的向导。”   “那就麻烦你了查理。”艾门点点头,嘴唇弯出矜持的弧度,“不知道报酬应该怎么结算?”   这少年看她的眼神比较清澈,并没有被寻常男人盯着时隐约生起的恶心感。否则她不会雇佣男性向导,这对她的多重身份来说都有失体面。   “不用报酬。”查理直摇头,“你们可能并不清楚中庭居民的人员构成吧,两位小姐。能在这里生活的人都不缺钱,只缺影子。”   “影子?”这话听的两人眉头一跳,“只缺影子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这黑发少年嘿嘿一笑,“中庭是影之王的力量延伸,这股力量从影界投下去,穿破空间阻隔落到地上——就形成了你们过来的诸多碎片带。”   “这就等同于是反过来了。”他翻转一下手掌心,比划起来,“正常是影子投注到这里,而中庭却是把影子投射回去。”   “!??”艾门嘴唇微张说不出话,她感觉尽管自己已经一再高估影之王的能耐,但好像总是有现实不断打击她,告诉她之前的预测都太保守了。   “但陛下这么做是很吃力的,所以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查理继续解说,“而作为被陛下挑选出来臣民我们当然不能缩在这里甘当寄生虫,所以我们每隔一段时间都要为陛下献上影子。”   “这对他有帮助吗。”阿尔贝蒂娜忍不住问他,“他吸纳别人的影子?这对他是一种补充?”   “严格来说是对中庭的补充。”查理纠正她,“像我……我父亲是贝德曼伯爵——这地方的人几乎都是贵族。那又是什么决定了我们能居住在这绝对安全的庇护所里不受影灾侵袭呢?……这世上总不可能有免费的午餐。”   “琴在跟我交代事情的时候可没说这些。”艾门低声嘟哝一句,“我怀疑她是故意的……”   简单了解完中庭的情况,查理拍手坐上车夫位。开始熟练的给两人介绍路过的风景。   “这是塔雷钟塔群,每到一个时刻这里都要敲钟,声音大的你在影界里都能听到。”   “这是凡塞纳广场,一般有什么重要事情宣布或者重大集会都是在这举办。”   “你们现在看到的是依拉威尔大喷泉——据说有擅长生产水汽的法师在这里工作,上来时你们看到的瀑布就是从这里来的。”   “查理。”艾门问他,“刚才下车时我注意到有些人似乎在边上蠢蠢欲动,那是不是专门守在那当车夫的?”   “……你猜的没错。”查理眉头皱了一下,“他们专门守在那里等着宰客,而且酬劳是影子,你们可千万不能把自己的影子给排除陛下之外的任何人,那非常危险。”   “为什么?”阿尔贝蒂娜代替艾门问出疑惑,“姑且忽略这东西要怎么交易……把影子给别人会造成严重后果吗?”   “当然。”查理的面色阴沉下来,“如果你们不想变成傀儡师家族的奴隶,就最好照做。”   他似乎很仇视傀儡师这个职业。但双方毕竟不算熟,因此两人都没多问。   艾门对傀儡师倒还有些印象,她记得之前保护柯莉丝的时候自己的敌人就是一名傀儡师。   这么看阴影界的顶级货币反倒是影子?她陷入沉思,而且傀儡师家族……这个词听上去就像是在明示一位阴影大公所拥有的力量。   “王宫到了。”马车在一片稍显冷清的街区停下,查理下车,很有绅士风度的将两位女性都扶了下来,“第一次来中庭的人无一例外都是被影兽指引带来的。我猜你们是受了陛下的传召。”   “到了吗。”艾门转头在四周观望,不觉得这鬼地方有哪个特点是像王宫的。   街上只有两边的牌楼和零星几栋高层建物。看上去幽静冷清,只有很少的几个行人。而且因为缺少足够路灯的缘故这里大部分面积都被暗影覆盖,别说王宫了,说黑市都欠奉人气。   “不要看亮的地方。”查理轻笑着提醒她,“要看暗影,然后顺着你看到的路往里面走。”   “……”艾门嘴角微微抽搐,按照他说的凝视那片幽深黑暗。   渐渐的,黑暗活了。跳跃的影子在她眼里扭曲起来,恍惚间似乎有宫殿的轮廓和无尽人影在里面攒动。然后她竟真的恍惚了起来,感觉头顶一阵天旋地转。   这是——她张开的左眼里满是震惊——这是整个世界被颠倒了?   她刚才看到的影子变成了真的:现在她们站立的街道上满是衣着光鲜的贵族男女,他们谈笑、跳舞,似乎正在街道上举办庆祝宴会。   “查理!”一个男人远远看到了这边的少年,挤开人群跑过来,双眼放光的盯着艾门,“还说什么不喜欢热闹……这是你今晚带来的舞伴?”   “我可没有这种福气。”少年摇头,“这两位是陛下的客人,我是带她们来认路的。”   “是这样……”   来者是个身形高大的灰发青年,听他这么说青年表情跨了下来:“那你们快去……被凡纳他们看到她就有麻烦了。”   “我似乎听到有人在说我坏话?”   一个轻佻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几人转身,看到一位面色青白、一看就是酒色过度的年轻人分开人群快步接近。 第六十一章 阴影中的王(保底)   “凡纳德斯。”查理低声给艾门介绍,“他爷爷是迪罗克大公,待会无论发生什么都别轻举妄动,我来解决。”   迪罗克?他爷爷是斑卡-迪罗克?那位琴所提到的投靠阴影行者的大公里的先锋兵?   艾门左眼眯了一下。知道这黑发青年和自己的敌人是如此关系,她看他的眼神就彻底变了。   “凡纳德斯。”查理却没发现她气质的变化,挡在她身前遮住青年视线,“这两位是陛下的贵客,你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这种时候瞎胡来吧?”   他深深知道对青年来说普通的劝诫和威胁都毫无作用,一开始就搬出了两人来此的原因。而这确实叫凡纳德斯停下脚步,面上有些阴晴不定。   他喜欢猎艳,但绝不会贸然动自己惹不起的猎物。对熟悉中庭的他来说可以确定她们百分百是生面孔,那查理就没说谎,她们真有可能是受传召而来。   人群逐渐被这边的死寂气氛所吸引,越来越多的人在关注这边。为了不让影响继续扩大,凡纳德斯决定终止行动。   “……她不会一直受庇护的。”但他还是用凶狠的眼神盯着被查理挡住的两个女人,尤其关注着那位娇俏玲珑的灰发少女,“我等着看你求我的样子。”   “等等——”查理面色骤然一变,眼睁睁看着他留下狠话转身离开,嘴里的声音微弱下来:“她们和我可……没关系啊……”   “惹麻烦了吗。”艾门用手戳戳他,“要不出来后随便找个借口把他杀了吧,比较方便。”   “你疯了!”一开始挤过来的那个男人——就是认识查理的那个用看恶魔的眼神瞪着她,“你不怕迪罗克大公报复你吗?再过一阵子就是陛下的沉睡期,他们真的敢动手的!”   “冷静点,哈温小姐。”查理已经在路上知道了艾门的姓名,此时也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凡纳这人虽然讨厌,但他的实力可一点不弱。”   “他加入了阴影工会,据说有高人专门培养。再算上迪罗克家族传承下来的根源之力,他的实力在根源序列上至少能排到前一百位。”   “因此能不招惹他就不要招惹……”他叹了口气,脸上写着忧愁与颓败,“这次是我惹祸了……否则他不一定会盯上你们。”   “无妨。”艾门看了看周围那些逐渐又谈笑起来的年轻男女,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其他的事情之后再说,还是先带我去见主角吧。”   她说的轻松,对影之王的形容更是显得有些轻佻。但查理却已没有多余心思再指正她了,他简单给两人介绍那男人的名字,告诉她们他叫布隆-加尔,是他在中庭为数不多的好友和死党。   然后他就径直带着少女从举办宴会的街道上绕开,找上了街对面的行宫大门,示意她们直接进去。   “不用怕。”查理试图安慰少女,“陛下在中庭几乎是神的化身,他知道你们已经到了。”   “谢谢你查理。”艾门作势欲走,突然一回头冲他笑了笑,“等这里的事办妥,我会帮你解决和傀儡师家族的血海深仇。”   查理面色骤然一变,艾门却不再看他,带着棕发女人消失在行宫大门的阴影之中。   “……你怎么看?”布隆从他身后冒出来,带着揶揄捣他一下,“你肯定不会主动跟她说这种事的,那就是她自己的分析……这样的女孩可不好驾驭,你劝想清楚再尝试追她。”   “我不会再和任何女孩建立密切关系。”查理闭上双眼轻轻摇头,“不过她身上疑点很多,比如那个棕发的,她的站位和沉默显得她很像是贴身女侍……”   “这种级别的贴身女侍吗。”布隆显然对更成熟的女人印象更深,听到这话大笑一声,“我看你还是来喝一杯吧~”   他明显不信查理的分析。毕竟真要是身份显赫——哪有正常的贵族子女过来时是只带一人的。   略过他们在这里的交谈,艾门和阿尔贝蒂娜在阴影中已经走很久了。   之前在“外面的世界”她们看到阴影中有宫殿轮廓,但在世界翻转后她们依然看不清它,只是隐约感觉到街对面有一栋庞然大物屹立在那里。而此刻艾门确信她们已经在黑暗里行走快半小时了,这条幽深隧道却仿佛没有尽头似的,不管怎么走都看不到前方有任何变化。   就在她怀疑影之王是不是故意在试探自己,打算来点神焰照明时,隧道突然发生变化。   两侧的黑暗如潮水褪去,眼前出现了白色剪影——跟她一开始潜入阴影界在其表层世界所看到的那些白色投影一模一样。   无数的白影,有些是人。他们穿梭在隧道里或是交谈或是伫立,每一组人都像看不到别人一样只顾做自己的事。   一定要形容的话有点像那种剪影默片,随着继续往前走她又看到了灌木的白影和宫殿白影,推测那位无比神秘的影之王应该就在那白宫殿里。   走到宫殿门口,艾门试着伸手触碰那平面图像。图像中间裂开缝隙,往里打开了一扇单薄的门。   白色和平面让这里的一切看上去都像是纸糊的一样。她和阿尔贝蒂娜互相看看,继续顺着黑白地毯往里面走。   这是一间大殿,大的让她有些熟悉……她们进来时正好看到一个头戴冠冕的白色人影从后厅出来,一步步的走上台阶,和一把王座的白银交叠在一起。   “难怪他们会说没人见过他的样貌。”艾门给阿尔贝蒂娜低声吐槽,“纸片人当然是没有脸的。”   “就是说……我听到了哦。”大殿里传来一个温顺悦耳的男性嗓音,“艾门-哈温和阿尔贝蒂娜-俄塞纳,欢迎你们来这里作客。”   “证明你是真的。”艾门不卑不亢的盯着白影,“我不信任你的人——任何人,包括你本人在内。”   “就是说……那些乖乖女应该跟你提到过整个阴影界都是我的影子。”白影做了个撑脸的姿势,“所以我看到你们在柯林碎片带的遭遇了——我看到了你发出的光。”   他似乎有古怪的口癖,但人不坏。至少声音听起来很舒服,让人第一印象就感觉这个人很好相处,没有任何王者的架子。   “那你应该知道我的力量比他们强。”艾门打算直接一点,“告诉我你召集我们来的目的,还有表明一下……你对我打算拔除阴影行者是什么态度。”   她现在可以肯定他不是约拿了——如果是他没理由在掌握她动向的情况下不偷袭她。   但总归是一位恐怖的强者。礼貌和程序要做到位。 第六十二章 救救我(还债237)   “就是说……你们打算拔除整个阴影界的阴影工会?”   影之王“装模作样”的惊诧一番,话锋一转:“我为什么要对这件事摆明态度?这和我本人有关系吗?”   “可是——”艾门和阿尔贝蒂娜纷纷愣了,她们没搞懂他的逻辑,“可是你不是为了庇护阴影界的子民才投下你的影子包容他们的吗?如果阴影工会被我们摧毁这野蛮时代的基层秩序就有可能崩溃,短期内可能会发生大规模的影灾袭击,一个处理不好不是可能会变的很麻烦吗?”   她已经被柯莉丝和琴先后科普过,知道每当影之王陷入沉睡影界里都会有大批量的影魔出来吃人,这就是影灾。   阴影行者和其他小型的雇佣兵组织在阻挡影灾的过程中有显著功劳,要是真被她任性连根拔起了,短时间内各个碎片带对影灾的防御组织怕是会变成一个老大难问题。   她本以为这件事根本没有商量余地,影之王一定会否决的。怎么也没想到这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这和他一开始建立的“仁王”人设明显不符。   “就是说吧~”白影歪头,“我要真有那么好,这四百多年下来也不会有那么多阴影大公死于争斗残杀了。”   “我可以约束他们让他们乖乖团结起来,但我没有。”他哀伤的道,“虽然这其中有些不可抗力,但你们应该能从这里看出来……我对阴影界子民的死活,不是很在意。”   “我只是想让我的影子里多些生气,不让它死气沉沉的。至于他们是自相残杀也好,经历痛苦的折磨也好……只要他们不会灭绝,我都无所谓,都随你喜欢。”   “……这是你的态度吗。”艾门嘴角抽搐几下,“那我就把它当成是王者的诺言记下来了?”   本来做好准备要据理力争的东西轻易得到,她此刻心里充斥着一股格外浓郁的荒唐感。   “就是这样。”白银拿起他的王者权杖,放在手里来回把玩着,“我让你肆无忌惮问了我这些问,现在该轮到我问问你了。”   “我不在意你是从哪来的,因为我知道,且这个世界里没人会比我更了解你。”   “而我召集你们前来的目的正是因为我看中了你拥有的能力……我想借用它,帮我摆平几个麻烦。”   “第一你应该猜到了,是那些叛逆的谋反行为。不得不说人类总是在重复相同的错误,而我很不巧的没有精力去制止他们。”   “第二则是中庭的影灾,其他地方的影灾你不用管,但下一次影灾我有预感,会有很棘手的家伙来袭击中庭。那时的我必然在沉睡而光靠他们的力量无法抵挡,我要你出手,来换取我对你清缴计划的绝对支持。”   “你这是明码交易了……”艾门眉头跳了一下,点了点头。   “条件不苛刻,我答应你。”   “就是说和聪明人交流是很开心的。”白影满意的摇头晃脑,“我觉得你们可以走了……顺带一提衣服很漂亮——比猫还漂亮。”   话音刚落,两人眼里的黑白宫殿就如翻飞的胶片一样快速翻动,迅速在视线里缩小远去。她们仿佛倒退了时光穿梭到一开始的行宫大门口,但她们的双脚其实连一步都没动。   “不可思议的力量。”阿尔贝蒂娜心有余悸的感慨道,“我感觉这是个喜怒无常的人。他高兴时很平易近人,愤怒时会比噩梦还可怕。”   “我不这么觉得。”艾门若有所思的看着幽深通道,“你对他的口癖有联想吗。”   “没有。”棕发女人不懂这问题的意义,“孤僻的人有古怪习惯很正常……您是从中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   “找到你了!”   一个声音横插进来,打断了艾门的低声叙述。两人回头观望,发现是那个凡纳德斯-迪罗克带着一票贵族子弟围了过来。   他们看上去臭名昭著,街道上的男女纷纷带着惊恐为他们让路。这些人用同情的视看向被围在中间的两位女性,纷纷觉得她们被迪罗克抓住是没救了。   斑卡-迪罗克是中庭最护短的阴影大公。只要凡纳德斯有点眼色,不去招惹那些他都惹不起的人,他的孙子没人敢管。   “你们之前不是很神气吗?”黑发青年带着冷笑凑近过来,伸手就去摸艾门下巴,“再神气啊?查理怎么反倒跑了?”   “我刚刚和里面的家伙做了个交易。”艾门后退一步躲开他的手,皱着眉头看向此人,“看在他的面子上我劝你自重,你这不学无术的废物纨绔……”   最后那组词她加深的语气,凡纳德斯和狐朋狗友们顿时面色一变,从调笑轻佻转变成凶狠瞪视。   “你现在求饶也没用了。”青年一边点头一边叹气,肆无忌惮的在她凹凸身躯上不断扫视,“我马上就让你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废物……把她们带走!”   没有人动,因为就在他话音刚落的同时他们看到了一簇白金焰光。   那是远远超出日蚀光晕几千几万倍的强烈光芒,所有人无一例外都被“闪瞎了眼”,捂着眼睛大声惨叫起来。   “我警告过你的。”对地上一摊白色灰尘叹了口气,艾门有些意味阑珊。   “他说的没错,人类总是在重复相同的错误……”   两人在混乱中悠哉离开,仿佛刚才被烧成飞灰的不是大公后裔而是普通百姓。她们按照原来的方式离开王宫门口的繁华街区,在另一面的中庭马路上拦下了一辆突突冒烟的蒸汽车。   “我要和杜勒斯有个约会。”她对司机轻轻一笑,“麻烦你,送我们过去。”   杜勒斯大公的名头在中庭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加上她的打扮和相貌,司机倒也没怀疑,二话不说开车上路。   “继续之前的话题。”   艾门转向棕发女人,“你就不觉得他的口癖是在刻意重复几个词吗。”   “哪几个?”阿尔贝蒂娜仍然不明所以。   “‘就是’?”   “‘就是’和‘我’。”   艾门叹息,在她莫名其妙的注视中闭上眼,不管她如何询问都不再多言。   这个话题的内涵涉及到一些连阿尔贝蒂娜都不好解释的秘密,她打算先不说明,等确定了再告诉她。   ————————   没有票票和评论要死惹……要死掉惹…… 第六十三章 魂庭的主人(保底)   司机开车带她们来到一条另一片清冷街区。但这里的清冷并不是因为没人,而是它太大,按后世标准算是八车道的马路,让见惯普通马路的阿尔贝蒂娜很不适应。   艾门下车,提出要用幽金支付报酬但被司机拒绝了。他表示能为四庭之主的朋友服务是他的荣幸,因为他知道他是因为谁才能站在那里。   看上去四庭的主人也挺受尊敬的。艾门扬眉。送别司机后来到一道铁门跟前,取出琴给她的身份戒指递了过去。   “麻烦帮我转交一下。”她对门口的卫兵说道,“大公会懂是什么意思。”   “你得等等。”那卫兵显然也不是第一次处理类似情况,友好对她点了点头,“东西得先拿去鉴定,确保没有任何机关毒素才会送去。”   这个过程在等待中显得尤其漫长。艾门和阿尔贝蒂娜在外面等了大概二十分钟,里面才来人传送讯息,那些卫兵才肯放她们进去。   杜勒斯大公和艾门心里的形象不太一样。可能是因为他的名字太容易让一个现代人产生误会,她给他的心理印象是一个面色苍白、一看就是纵欲过度的消瘦男人。而实际上他很健康,一头偏黄棕发外加微微发福的身体,如果是在外面遇到,她恐怕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充其量只有一百六十公分的矮胖男人是魂庭的主宰。   “这是琴的戒指。”杜勒斯看到她们后挥手示意她们在沙发上坐下,自己也找了个椅子陷进去,很是惬意的眯起眼睛,“所以你们是谁我都知道了,我得代整个魂庭的子民谢谢你们。”   “为什么要谢?”艾门看向他的手指,发现那里居然恐怖的戴着十只戒指,凛然的同时不解回道:“琴是我的朋友,我帮她是应该的。”   “不,事情不是这么算的。”胖男人又是挥挥手,把屋子里的女佣男仆全部撵走,“应该说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琴这次大概率凶多吉少,而且她的意外会牵扯到四大官庭内部的战争,甚至这战争可能会波及到这里。而在陛下即将陷入沉睡影灾即将袭来的时候搞内战……这对普通人来说称得上是灭顶之灾了。”   “您似乎很关心您的臣民。”艾门终于觉得自己遇到了正常人,“那么您应该是欠我人情的,不管您心里愿不愿意。”   她发现了,这位魂庭大公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相处。   “您这是在威胁我。”杜勒斯皮笑肉不笑的眯起眼睛,“不过你说的对,我确实欠你一个人情。”   人精啊……看到他就这么顺坡下来艾门嘴角抽搐一下。正式确定了此人的油滑。   拿着琴的身份戒指过来,如果她是杜勒斯,她会立刻猜测这些人是不是代替琴来求帮助的。然后考虑到外界流传的能力特征,这人十有八九也猜测到了这件事需要使用根源之力。但他显然不想把话说死,所以抛了个人情的诱饵过来,将自己接下来的一切行动都设置为“偿还人情”。   如果事情能解决,这个人情就两清了。说明他并不是很想参与到两股大公势力的争斗里去,对史托德家族随较为亲近但自身态度应该是中立。   如果事情不能解决,这个人情也两清了——意思就是他已经看在这件事的份上为她们努过力了,她们不应该也没有资格再对他有更多要求。   一个做事情既油滑又直接的家伙,这是艾门对他的评价。普通的滑头不难缠是因为他们通常为了油滑而优柔寡断,但这胖子,他的干脆简直让她震惊。   不过本身就是琴的求情,她夹在中间没什么好说的。这就简单将她们在吕夫林看到的怪蛇给杜勒斯大公描述了一遍,又提到了蕾切尔的古怪伤痕。   “沉默响尾蛇。”杜勒斯直接念出一个名词,“……是那怪蛇的名字,你们之前可能没有听过。你们将它的骨头密封带来是很正确的行为,因为它控制灵魂靠的就是全身骨骼的颤动发音。”   “它在介于现实和虚幻之间的怪物,大概出现于两百年前。它的骨骼发音能迷惑人心,让他们陷入甜美梦境,然后它就可以趁机吸食他们逸散的魂,孕育出一种白色的晶体。”   “就像钟乳石?”艾门想起那种白色晶石,“它汇聚那东西干嘛,储备粮食?”   “不……严格来说那是它的粪便。”杜勒斯平静道,“沉默响尾蛇只会吸食那些灵魂中的美好部分,剩下来的渣滓它不要,所以那晶石又被称为恶魂石,常人看到是会受冲击而做噩梦的。”   “噩梦。”艾门咀嚼了一下这个词的意义,抬头看他,“大公似乎对这种怪物很了解,那不知道您对蕾切尔的病症有没有把握?”   如果有机会,她交朋友是不看身份的。红发女人至少在认识期间是真心实意在善待她,所以艾门不介意问详细一点,她也希望蕾切尔没事。   “没有绝对的把握。”杜勒斯依然没有把话说死,“这种怪物造成的伤势确实诡异,被袭击的人会被它转化生命形态,从那一刻开始就不算‘人’了。他们会被像玩偶一样翻过来又翻过去,每翻一次,他们暴露的灵魂就越是深邃……”   “过去两百年加起来只发现了八起沉默响尾蛇事件,但三十二位幸存者全部死亡,数天后只剩一张人皮……最诡异的是他们是带着笑容死的,那些脸直到变成皮为止依然在微笑。”   “所以你问我能不能解决我也不能给你答案。”杜勒斯道,“那时候的我还年轻,而且我不知道患者被翻到哪一层了。”   “这么说是有希望的。”艾门点点头表示理解,“如果您方便……”   “我方便的很。”杜勒斯立刻站起来,“我是个行动派,哈温小姐。既然答应了帮忙就不会犹豫什么,我这就吩咐她们备车。”   从这番交谈里艾门得到了不少关键情报,一个是杜勒斯的立场,一个是他至少在魂庭里活了两百多年。   那么第一代的魂庭之主会是他父亲还是他祖父?他对四百多年前的秘密知道多少?他知道阴影界的前身就是血肉化的纳米亚吗?   艾门还有不少困惑,但她没问他。一行人乘坐同样用影兽拉的马车,行驶到广场后就这样直截了当的飞入黑暗。   “砰!”而在中庭的另一处,一个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正在暴怒。   他比杜勒斯高两个头,身高将近百八公分。健壮的身体站在那里就好像是一头野兽,正在竭力对下属们咆哮,责怪他们连个人都看护不好。   “那是在白影宫的大门口——!”他双眼血红的看着他们。   “滚出去。”   书桌上的东西被他全扫到地上。   “再派个人去把消息告诉老爷子,具体谁去你们自选。” 第六十四章 试探(还债238)   杜勒斯大公回归魂庭吸引了不少势力注意——他的马车车厢上有家族纹章,那是一个软绵绵的幽灵徽记,非常好认。   “我可以知道为什么您不住在魂庭而住在中庭吗。”路上艾门“明知故问”,“是因为不想搀和到这些争斗中去?还是因为中庭的命令?”   “……你比我还直接,哈温小姐。”杜勒斯显然没遇到过这种遇到困惑直接就问的人,他略带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皱起眉头,“你确定你的能力足以承担知道这些内幕的后果吗。”   “我就是好奇。”艾门毫不畏惧的和他对视,“而对未知的探索欲望正是人类进步的源力,我相信不会有人阻止它,这应该是每人都具备的珍贵品质。”   “如果有呢。”杜勒斯嗤笑一声,“小女孩,我劝你还是别那么目中无人……”   揭下伪装的交谈就没必要再玩弯弯绕了。他不认为这看面相充其量二十岁的年轻少女能解决问题,甚至他怀疑对方能一路护送琴过来是取了巧的。   “如果有。”艾门眯眼,“那我就让他们消失好了。”   杜勒斯双目猛的一凝,换了一种眼神打量她,一字一句的对她道:“我要知道你的底气。”   “很简单。”少女把玩着垂下来的灰色发丝,睁开的左眼里闪过狡猾,“您的能力应该来源于灵魂,我可以让您初步窥探一下我的魂……这应该是最简单的。”   “你确定?”杜勒斯却怀疑她脑子坏掉了,“魂是一个人生命组成中最重要的部分,阅读灵魂不亚于彻底阅读人的一生,你敢让我读你的魂……你知道那后果是什么吗?”   “失败的话精神失常变成痴呆,或者在被读魂时可能完全受制于读魂人吧。”艾门摊手,“不外乎就是这些,还有什么要补充吗?”   “没了。”杜勒斯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感觉自己正在失去对谈话的主动权。   但艾门不傻,她敢让杜勒斯读她的魂是有底气的。   无论是之前的调色师还是沉默响尾蛇在读取她灵魂的时候都受了重创,这说明她的灵魂——或者换一种说法叫灵魂的颜色——这里面肯定藏有某种秘密。   她现在连世界的秘密都摸的大差不差了,这个秘密一天不搞清楚她就浑身难受,总觉得自己还不算是完美掌控这具身体。   所以正好——既然杜勒斯的能力和灵魂有关,她猜测他一定会读魂的手艺。那只要让他帮自己看看,简单看看,她也许就能发现自己灵魂的奥秘,然后根据信息来决定是否有必要做出行动。   毕竟如果那是不好的变化,她提前准备应对肯定比被动等待爆发要好。而且她相信杜勒斯不可能读到她的魂,反倒担忧这家伙受伤。   胖男人是个倔脾气。他从艾门的只言片语里察觉出她对自己的担忧和关心,立刻有一种被“小女孩看轻了的”屈辱感,异常愤怒。   “你放心。”他对少女晃晃手指,“我只读浅层,不会看你埋藏的东西。”   阿尔贝蒂娜坐在对面欲言又止。但她知道现在的艾门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还是强行按捺住没有出声。   杜勒斯的读魂很快,他双眼盯着少女的独眼,在对视过程中似乎以精神力干扰了粒子排列。   影界里没粒子,阴影界还是有的。虽然远远没有前两个世界多,但它们足够构筑魔能场和重力磁场。   “啊!”然后他像触电一下从座位上被撞飞出去,一下撞在车厢拐角上,脑门狠狠磕上门框。   “阁下!”艾门装模作样的惊呼一声,过去把他扶了起来,“怎么了?您没事吧?”   殿下真是太坏了……阿尔贝蒂娜看的心惊肉跳。她明明知道自己的灵魂有古怪还诱使杜勒斯读她的魂,这不是诚意,是下马威啊……   不过只要一想到这样威严又坏坏的殿下之前被自己压在身下,无助的被自己这样那样还尽力捂着嘴克制喘息……阿尔贝蒂娜就又感觉少女可爱了起来,那种恨不得当场教训她一顿的可爱。   “你的灵魂是什么东西!?”杜勒斯被撞飞后陷入了一小会的短暂昏迷,苏醒来他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人!”   用惊讶和惊骇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现在情绪了。他现在甚至有点恐惧少女,感觉她美丽皮囊下包裹的是一枚超级炸弹。   “别激动……”艾门嘴角咧了一下,很温柔的把他扶上椅子坐好,“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的灵魂情况,能麻烦您跟我说说刚才您看到了什么吗?”   “光。”杜勒斯的瞳孔有些涣散,“一大团白炽金光……远比任何光芒还要强烈刺眼。幸好没有直接深入太多,否则我怕你的灵魂之光能直接在那一刻把我烧死!”   光?艾门左眼微微眯起。这么说那个女人和怪蛇看到的就是这些光?只不过女人本领有限看不到太多,而怪蛇直接深入进去被烧死了?   所以它才会以化灰的方式死去……这似乎说得通,她估计杜勒斯没有跟她说谎。   “你的灵魂堪称沉默响尾蛇的绝对克星。”杜勒斯也意识到了她是如何解决吕夫林怪蛇事件的,沉默下来,“具备这样灵魂的人……好吧,我早该想到你们能让陛下召见是有原因的。”   “中庭现在暗流涌动。”他很明智的没问少女灵魂底细,继续她们之前的话题,“阴影界十七位阴影大公,超过半数都加入了阴影工会。在里面有一个挂名职务。当然他们表面上说是为了方便共享情报来处理各地的影灾,实际上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们是眼馋影之王的强大力量。”   “仆人跟我汇报了那辆车的来向,所以我估计陛下的力量你已经见识过了。”他说,“而且你应该能看出来那力量的限制很大,虽然强但对我们几乎没有约束。”   “那似乎只是一种‘庇护’的力量。”艾门点头,“庇护他自己,还有他想庇护的人……攻击方面似乎并不擅长。”   “一直以来都没人见过陛下出手。”杜勒斯也点头,“开头还好,但若长久持续下来,你知道人心是很险恶的。”   “他们觉得这种力量放在影之王手里是一种浪费,想要自己取而代之。”艾门大概理解了,“但阁下你不想搀和,那么械阳教团也是他们的人?”   “不是。”杜勒斯否定她,“这是完全的民间组织,真要说的话他们比我还忠诚。”   “目前包括我在内有四位大公保持中立,其中就有桑伽罗,这个人你肯定认识。”   “除此之外还有影焰家族……我劝你对这个家族的人保持戒心。” 第六十五章 七彩丝线(保底)   两人在路上交换了一些情报,马车终于在庄园门口停了下来。   下车,艾门和杜勒斯互相看对方的眼神已经和上车之前截然不同。有点像是反过来了,主动权落到了少女手里。   “走吧。”艾门对胖男人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患者就快撑不住了。”   看门的侍卫认识艾门——即使不认识他们也认识这里的“主人”。立刻有几个人飞快跑去给贝雷德汇报,然后他就又把他的全家老小带出来给溜了一次。   “我也很久没有看到你了,贝雷德。”杜勒斯简短和他寒暄一番,“魂庭交给你打理至今为止都没出什么大乱子,你做的很好,我没看错人。”   贝雷德明显有些受宠若惊,他一边细声细气的和杜勒斯说话一边不断用惊疑眼神去瞟艾门,不太懂这个在官庭本该无权无势的野游侠是怎么把杜勒斯请过来的。   “人在这边。”当然他现在不会问的,他在洞察其来意后充当带路人,“就在琴的房子里,那里有一间专门安排的客房来放置她。”   琴还没回来,估计依然在白庭求人。她这是双保险的做法,杜勒斯知道后没说什么。   一行人进入琴的别墅。在一层拐角尽头的房间门口停了下来。杜勒斯要求其他人在外面等,只有艾门可以跟他进去。   艾门争取了一下,把阿尔贝蒂娜也带了进去。其他人用羡慕的目光看着她们,恨不得这一刻能取而代之。   “她们将有幸观摩到杜勒斯的‘灵魂手术’。”就连贝雷德也有些嫉妒,“大公至今还没有子嗣,他不会是看上了那两个女人,想把血脉传下去吧……”   艾门要是知道贝雷德是这么想的,不管琴怎么阻挠,她肯定都要把他打个半死。而且这已经是宽宏大量了,换阿尔贝蒂娜估计得死人。   不提外面他们在低声议论,房间内,杜勒斯快步来到病床前,掀开了患者身上的被子。   因为怕出汗感染,他们给蕾切尔盖的被子很薄。揭开后是红发女人赤果的身体,从头到脚,一丝布料都没有穿。   艾门关注了一下胖男人的眼神变化,发现他眼神一如既往的十分平静,对这具按理说应该诱惑力十足的身体没有任何反应。   还行吧。   她安慰自己。   专业素养还挺强的,给他看看也没什么。   这种东西不能深究的,要当成患者在找医生治病。尤其现在蕾切尔的情况危急,保命才是第一要务。   杜勒斯靠近病床,从三个角度分别观察着蕾切尔的身体。然后凑到跟前探出手,用手指作刀在她胸口处轻轻一挑。   一条隐隐约约的狭长伤口被他的动作给挑开了,这伤口从她的脖颈一直蔓延到山丘,里面的东西不是血肉内脏,而是一团皱巴巴的白色人皮。   “有点麻烦。”杜勒斯眉头皱了起来,“她至少已经被翻过五次……真正的形态被藏到最里面了。”   “什么意思。”艾门看了他一眼,“你千万别告诉我救她的方式是……顺着裂缝把她再翻回来五次?”   “除此之外还能怎样?”杜勒斯撇嘴,“只不过这种活计很危险——非常危险!因为我们不具备沉默响尾蛇的能力,在这么做的同时可能会对她造成双重打击。”   “第一重是她的魂。”他指着身体道,“你别看她现在还有形体,但被翻过五次后身体上出现的一切变化都会直接影响她的灵魂。如果我没猜错她现在的意识还陷在深层做梦,你想把她翻回去五次不是那么简单能做到的,这中间可能会对灵魂造成二次伤害。”   “然后灵魂受伤害会直接影响翻皮的结果。”他收回手叹息,“如果是比较糟糕的情况,比如她的灵魂没有撑住,那她的身体也会崩溃,所有的一切都变成血水。”   “这么麻烦。”艾门没想到这个听上去很简单的解决方式有这么多讲究,“那你能解决吗,我现在只关心这个。”   “如果没有你十有八九是解决不了。”杜勒斯的神色非常凝重,“过去三十多个档案里就有被翻到第五层的幸存者,我试过,没有一次成功。”   “她现在的状态是已经脱离了沉默响尾蛇控制的。你应该记得我跟你说过那些人是面带微笑而死,但那只是沉默响尾蛇残留的力量在迷惑他们,并不说明他们当时做的是幸福的梦。”   “正相反,随着灵魂里的美好被不算吮吸,留下来的恶之魂又被不断抽取排除到体外,属于他们的基本情绪会渐渐消失,变成没有喜怒哀乐的‘假死人’。”   “现在她的情况就是这样——她在假死,身体里残留着恶之魂和一丁点蛇怪没来及吃掉的美好。但因为她脱离了沉默响尾蛇控制太长时间,她的魂不可能对外界触碰而无动于衷。”   “但有你在这里就不一样。”他看着少女,“你的灵魂非常强大,对恶之魂有类似火对冰的焚烧效果。如果这场手术有你帮忙会好一些……你愿意吗?”   “愿意自然是愿意的……”艾门迟疑的看看棕发女人,看到她瞪了自己一眼,只能偷偷送去个歉意眼神。   “但我该怎么帮?”她搓搓双手,“我的灵魂有什么用?你会教我怎么控制它吗?”   一直以来她对灵魂奥秘都很感兴趣,但这掌控东西是完全靠天赋的,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   人们无法靠学习来掌握这东西,就像一只羊拼命健身可以变成肌肉羊但它永远也发育不成一只虎,这中间是超越人力的物种差距。   但杜勒斯毕竟是魂庭的传人,是第一代魂庭创立者的后裔。也许他真有某些秘法能教给她,这对她掌控自己的身体应该很有帮助。   对了——说到“掌控身体”她就又想起了那位银发少女。柯莉丝-巴托当初用谎言师能力辅助她时她才感觉身体和灵魂彻底统一,如果这边没进展她还可以去那边问问。   “你想的美!”杜勒斯大公一吹胡子,“只是从你那借点光而已,中间不需要你做任何事!”   “过来站着。”他指挥少女到床边站好,充分展现出“医生”的威严,“你的灵魂之光太过爆烈,我就借一点。”   借多了人怕把蕾切尔烧死……这句话杜勒斯没说出来。房内二人就看他挥舞手指在空中拉扯,大量粒子混杂着一种不明物质,在他手指尖变成了一条条七彩丝线。   七彩。   只有艾门注意到这个特点。   她想起了某个女人。   想起了她来的地方,彩虹谷。 第六十六章 麻烦上门(还债239)   七彩光晕只是一闪而逝,很快那些线就变的半透明,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它们。   它们被杜勒斯连接到蕾切尔的身躯上,代替他的手,开始翻动那条可怕的伤痕。   苍白皮肤被细线拉着口往外翻,看的出来它很有弹性。随着杜勒斯力道的加重这具身体很快变形,从平躺的姿势变成了一个恐怖怪异的恶心形态。   在这个形态下,蕾切尔的躯干高高挺起,胸口的裂缝中有一大团苍白血肉在被丝线的力量往外拉扯。除此之外的四肢只充当支撑作用顶在床上,乍一看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从她体内出来。   这东西并不安分。似乎有一股力量把它粘在里面,不管杜勒斯怎么拉怎么扯都不愿意出来,就好像一个沉迷于梦乡的人抗拒起床闹铃,强行拉扯只会造成伤害。   “我会给一条线给你。”杜勒斯出声打断艾门的旁观,“你只管捏着它就好,记住千万要保持你情绪的稳定!”   那如果我情绪不稳定会发生什么?   艾门看看杜勒斯,发现他面庞边缘满是汗水。只能撇嘴将疑惑收在心里,试探着接过他分来的细线。   细线很轻,或者说她根本感觉不到自己接住了东西。这玩意落到她手里后又是一弹,居然直接钻进了她的眉心中央。   而它的另一端则被杜勒斯以飞快动作插入到蕾切尔的眉心,似乎是要通过这种方式在两人中间做简短连接。   “这种连接是浅层的,我不敢让你们做深点的接触。”杜勒斯表明他的意图,“你不需要想任何事就可以让你爆烈的灵魂之光灼烧过去……好像已经有效果了!”   不需要他说,艾门和阿尔贝蒂娜就看到这根细线变成了金色。这层光晕顺着艾门的眉心钻出来蔓延到整根线上,最后没入蕾切尔的身体,在她眉心中央消失。   随着光晕灼烧进去,她脸上的表情终于动了一下,从不带悲喜变得眉头紧皱,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你这是在烧她梦里的脏东西了。”杜勒斯加快了翻转动作,“记住啊,在我弄完之前千万别让情绪波动!”   情况和他预料的差不多。在艾门的辅助压制下,蕾切尔肚子里的东西不再抗拒,非常温顺的被他从身体里扯了出来。随着这东西出来大半蕾切尔的人脸和四肢都凹陷下去,一点点外翻,随着那东西的翻出而被从里到外的翻了一遍。   这一翻,蕾切尔还是蕾切尔,但那条狭长伤口已经不在她前胸了。它出现在了她后背上,皮肤一共还有四层。   然后第二翻,伤口回到胸口。第三翻,伤口回到后背。第四翻第五翻后伤口永久保持在后背位置,而这时她的表层皮肤已经只剩一层,说明这就是她原本的外貌,不再需要翻身体了。   手术进行到这一步,杜勒斯知道他差不多已经算成功了。剩下来的就是用这些灵魂线将伤口缝合——那伤口里面已经是真实的血肉内脏,不用灵魂之力安抚的话这具身体还是要死。   这步骤没有任何难度,他闭着眼睛都能操作。所以他也有闲暇分心去看看少女的情况,打算夸夸她,毕竟这多亏了她保持情绪稳定。   然后他一转头,看到那个艾门-哈温已经躺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那金线倒是依然埋在她眉心里没什么变化,但她确确实实是睡着了。   “……”杜勒斯眼前顿时一黑,生出一种已经很多年没体会过的想打人的冲动。   他板着面孔完成缝合,拿手在那根金线末端轻轻一切,就看到金线带着弹性飞缩回去,正正好弹中少女脑门。   “啊!”艾门惊醒,摸了摸额头,什么东西都没摸到。   “已经完成了吗?”她走到床前看着蕾切尔,十分不雅的在她身上摸来摸去,“伤口好像真消失了……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   蕾切尔现在是屁股朝上趴在床上,艾门摸完她后背把她翻到前面摸肚子,确认那诡异伤口是真消失了。   不但消失了,女人苍白冰冷的皮肤似乎也在逐渐回温。脸上出现了一丝人的生气,再也不会让看到的人以为她是一具尸体。   艾门这边还在检查,丝毫没有发现她刚才那番“真心赞叹”对杜勒斯造成了多大伤害。   老子好歹是十七大公之一,神秘度超然的“魂影公爵”!怎么从她嘴里说出来就跟是在打发庸医一样?这“出乎预料”的语气是什么意思?   杜勒斯很想跟少女说自己有多厉害自己有多强。但他突然想到了马车上自己是怎么飞出去的,顿时闭嘴,面色变得越发阴沉。   魂影的力量涉及深层根源,在所有公爵的神秘度里都算高超。但他确信自己对面前的少女毫无办法——哦这么说还是太保守了,应该说任何擅长灵魂的人都对她没法。   她的灵魂太诡异。强度太高。根本不像是一个人能孕育出来的,让杜勒斯推测的话他觉得那更类似是成千上万个魂汇聚在一起,只有这样才会酝酿出那种暴烈的光。   疯狂的光焰,不带一丝感情的超高温。就像七种颜色的彩虹桥连通的绘卷中记载的“永恒炽阳”,这个能力绝对是所有“控魂师”的天命克星。   “好了。”想到这里杜勒斯开口,“忙我已经帮了,人情也算还了。琴回来的话你帮我转告一下,从此我和史托德家族两不相欠。”   “嗯。”艾门微笑着回过头,“谢谢您,我会帮你转告她的。”   她这一会你一会您的,语气变化简直将内心态度反馈的干干净净彻彻底底。杜勒斯听着听着又想打人了,但非常悲哀的是他知道自己打不过她。   “你愿意当我的学生吗。”他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你有天赋,在我教导下或许能把这门技艺推的更深……这样的你不研究魂学实在太可惜了,这是整个世界的损失。”   “我很感兴趣。”艾门这样回复他,“但也只是感兴趣了,大公阁下。我很乐意跟您学习魂学的知识,但我不会当您的学生,也不会再当任何人的学生。”   游说无果,杜勒斯可惜之余打算离去。   “另外您真的不打算加入我们吗。”艾门在门口叫住他,“从影之王召我去白影宫您应该能嗅到一些气味。我不觉得您不搀和就能保证独善其身。”   “你不觉得你管太多了吗。”   杜勒斯没好气的瞪她一眼。   “记住我对你警告,影焰的人才是不可信任的!”   他按住门把,还没往下压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让那个哈温滚出来!”   一个巨大的声音在上空咆哮。   “否则我就毁掉魂庭!” 第六十七章 父子局(保底)   “是迪罗克那个老东西。”杜勒斯立刻认出声音主人,转头向艾门,“……你干了什么,能让那老瘪三从中庭一路撵到这里?”   “之前被带去白影宫的时候有个叫凡纳德斯的人在骚扰我。”少女答道,“我觉得他很烦想跟他讲道理,但他不接受,那我只好一把火把他烧成了灰。”   “你惹大祸了。”杜勒斯一巴掌拍在脸上,“他们那一脉的人诞下子嗣特别艰难,你杀他儿子这事我还能帮你摆平,但凡纳德斯——如果老凡纳德斯在外面没有私生子的话这可是他唯一的孙子!”   “唯一的孙子就可以不守规则为所欲为了吗。我觉得他应该感谢我,因为我至少让他提前认清了这么养下去他第二个孙子也得惨死。”   艾门满不在乎的掏掏耳朵,然后被棕发女人戳了下腰,不得不黑着脸重新做出淑女站姿:“而且我也用不着你帮我摆平,这件事我自己解决。”   说完她掠过惊异的杜勒斯,赶在他反应之前拉开了房门。   她其实是不太喜欢招惹事端的,不过要是事端主动找上门来,她不会畏惧主动面对。   桑伽罗的战力在十七公爵里据说挺高,连他都奈何不了自己再加上这边还有“魂影公爵”掠阵,艾门决定见识一下这位迪罗克公爵有几分本事。   打开门,第一眼看到的是站在墙边瑟瑟发抖、压根不知道这时候该如何是好的贝雷德一家。艾门对他们做了个安心的手势,从阿尔贝蒂娜手里接过十字佩剑,提着裙摆往门外走。   进入庭院,她抬头看向上方黑暗。发现在阴沉的背景里还悬浮着一个更深邃的恐怖暗影。那东西至少有几百米高,大致是一头巨人的影子。   “出来吧。”但她很快将视线转向到庭院之内,“不要拿这些影子戏法来吓唬人了,这种东西对我没用。”   庭院很安静,除了她的轻微呼吸声再也没有别的动静。艾门等了一会没有反馈,知道对方这是要跟她来真的了。   敌人用态度表明了他只想诱使她出现然后弄死她。对她的具体价值和会说什么并不关心。   艾门扬了扬眉毛,转头在庭院里四处观望。她依然没拔出那把银十字剑,用持剑的左手提拽长裙,一步步走向庭院中央。   而在这时,在她看不到的视线死角突然拱起了一道黑色影子。那东西软绵绵黏糊糊的,形体有些虚虚实实,在她的背后形成人型,张开身体对她抱了过去。   抱的过程中它的身躯开始扁平化,人型依然是人型,但似乎变成了一张纯黑色的人型皮囊。   “当心!”从门里出来的杜勒斯忍不住出声提醒少女,“那是他的裹尸布!别被它……好吧,别被它碰到。”   他话没说完突然语气一颓,因为在那中途他看到少女的裙摆一飘一扬,一道冷冽银光过后那东西就被切成了两半。   “这东西叫裹尸布吗。”艾门看了看被斩开的两片人皮,皱着眉,发现它们在落地后居然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就好像是那本身就是流动的黑土,是一种可溶解的特殊物质。这样的手段不需要提醒她都知道不能贸然接触,她还没兴趣拿自己来当实验材料。   “还不出来吗?”站在原地看了一圈也没发现任何动静,艾门有些不耐烦了,“那我就默认这是父子局了。”   “你知道父子局是什么意思吗,就是谁输谁得叫对方爸爸。”   杜勒斯听的眼皮直跳,他发现这灰发小女孩在气人上有特别的天赋,总能用那种不经意的态度来挑起别人滔天的怒火。   迪罗克受不了被这样侮辱,更别说他本身就对少女恨之入骨,立刻开始全力进攻,庭院里再次出现了那种黑色暗影。   但这次就不是一只了。暗影的数量布满庭院,规模之庞大足有成百上千。   “迪罗克的封号是‘尸影公爵’。”杜勒斯再度出言提醒,“他的能力和傀儡师有点像,但不一样的是傀儡师只能靠操纵暗影来驱动人偶攻击,他却可以直接赋予死去的影子以全新生命……”   “闭嘴杜勒斯!”庭院夜空中再次传来之前的怒吼,“这是我和她的死仇!你不准插手!!”   与此同时黑影动了。所有的影子在黑暗中蠕动着,扭曲着朝艾门扑去。它们一个个软化身体变成皮囊,一副不把她抱住就不罢休的拼命架势。   这种攻击对我没用,他应该是知道的。   面对包围艾门很冷静。她按住剑柄没忙着出剑,脑海里在思考敌人的意图。   迪罗克是绑架琴的幕后主谋,他不可能对我的能力一无所知。那这种攻击模式里应该还藏着别的变化,某些我不知道,或者知道时已经迟了的变化……   第一轮的暗影抱扑已经来到跟前,艾门不再犹豫,抽出长剑在周身斩过,将周围两米内的暗影拦腰切断。   “恩?”切断后她眉毛一扬,突然从这些东西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波动。   然后这些暗影就爆炸了。在距离她极近的位置有大概七八只暗影轰然炸裂,散碎的黑影就像手雷弹片一样在狭小空间内到处乱飞,将整个庭院的泥土地打的翻飞,近处几乎成了筛子。   艾门在察觉到情况不对的一瞬间使用拟态变形术操控长剑变成鞭子,用它环绕在自己周围编织成一道球形屏障。那些碎片撞在屏障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切割声,没有一枚能碰到她。   类似桑伽罗的能力吗。她在屏障内部若有所思。   不,她推翻这猜测——桑伽罗的能力是无论什么影子,只要那影子的本体不比他强就能操控炸开。但这能力不一样,应该只是对桑伽罗力量的浅层模仿。   还没等她思考完,敌人的攻击继续到来。脚下的泥土地突拱起一只纯黑手臂,穿过屏障抓住了她的裙下脚踝。   艾门低头,看到地上又钻出了许多只死寂暗影。这些暗影不管她怎么劈砍都挥散不去,但偏偏在抓住她的时候有碰撞体积。   暗影很快增多,一只只黑色的手抓着她的裙摆,不断在将她往地面下拖。   “原来是这样。”少女看上去毫不慌张,“你能力的底细我已知晓。”   她没有去管那些诡异的暗影,反而看向庭院角落,睁开了她紧闭的另一只眼。 第六十八章 拱火鬼才艾门哈温(还债240)   随着她睁开右眼看向那里,隐藏在角落的一只特殊暗影突然身躯一颤,只感觉眼前出现了一盏光灯。   它不知道为什么少女的眼睛能闪烁光芒,短暂失明的同时亦没有放弃操控,加大了对她的拉扯力度。   艾门直接焰化拟态,身体在黑暗中化作纯净的白炽光焰。然后她抬头对那只特殊暗影又看了一眼,那东西就浑身着火,顷刻之间化作了灰。   旁观的杜勒斯眉头又是一跳。他发现他低估少女的实力了,那把会变形的剑是什么玩意?这看一眼就能隔空烧人的又是什么?   虽然从她的灵魂形态上就能看出来她的力量大概和明焰有关,但这种温度……这种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发烫的温度,哪怕是械阳教团的大主教也办不到吧!   瞪眼烧死了那特殊暗影,抓住她脚踝的那些暗影一阵恍惚,似乎从虚幻重新回到了现实。艾门三下五除二把它们砍成碎片,又发现这些碎裂的影尸居然在半空中继续重组。   重组的轮廓是一只阴影巨人,一只阴影巨鹰,一只阴影蜥蜴和一只阴影犬。她顺着感受到的粒子波动看向另一边,发现还有一个特殊的暗影在远方观望。   不,不只是一个了……还有很多个……将近上百个特殊暗影站在庭院周围。每一个都在向同伴传递特殊的波动。   “能够将死去的生命之影搜集起来变成影尸,并且还能保留其主人在生前拥有的根源之力……”   她抬头看向漆黑的夜空:“尸影公爵迪罗克……这世上果然没有喊错的称号。”   迪罗克的能力她已经彻底摸清了。首先是杜勒斯之前的提醒,告诉她对方能将死去的影子“死而复活”。   但在复活之后呢?如果还只是普通的影傀儡,她不觉得这种东西能让一个人成为阴影大公。它们一定比影傀儡强,极有可能保留了肉体生前的某些力量。   几次试探交锋证明了她的猜测没有问题……那些散发特殊波动的暗影她推测就是还保留了根源力量的影尸。第一只被她干死的特殊影尸能让暗影转换虚实,所以她劈砍的攻击全部落空。第二只特殊影尸则能缝合散碎开的暗影碎片,把它们融合成新的怪物。   还有最开始她遭受到的爆炸攻击,要么那是一种能模仿能力的根源之力,要么就是桑伽罗能力的初级弱化版。总之全都是那些特殊暗影搞出来的,它们的能力可以相互叠加。   这么搞,她等于是在跟一支由数百名根源强者领头的千人团打。普通强者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识破这么多层能力的伪装,别说找到幕后操控的迪罗克本人了,他们连对手的底细都摸不清楚。   随着艾门抬头,上空黑暗里突然出现了一扇木门。没有任何征兆,就好像它本身就镶嵌在那片暗里。   木门打开,从里走出一位穿黑礼服、戴高帽的白胡子老者。他鼻梁上架着一只单眼镜片,眼神里满是阴暗和暴虐,似乎有纯黑的魔火在蠢蠢欲动。   “你居然看出来了。”老者阴鹜的盯着艾门,“但没用的,看出来也一样要死。”   “我在阴影界征战多年,搜集到的影子连我自己都数不清……你现在看到的影子不过是我军队里的万分之一,你确定还要继续这样挣扎抵抗?”   随着这番话,漆黑夜空中逐渐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老旧木门。这些门一扇扇的在空中打开。每扇门里都走出了一个浓郁的暗影。   这数量早就不止一千一万了……木门和暗影层层叠叠几乎将肉眼可见的整片夜空完全遮蔽。整个魂庭都能看到天空中出现的恐怖景象,不少人直接被吓呆了。   “那是……迪罗克的尸影军团!”一辆马车内,一个紫发少女面色突然紧张起来,“迪罗克这几年都隐居在家不问世事了,他怎么会突然来魂庭?还动用了尸影军团??”   “尸影军团里每个影子的能力都可以套给全体,不管是谁惹毛了他,那个人估计要倒霉了。”   马车对面的一名银发青年也面色凝重,扒在车窗口眺望夜空,“而且坏消息是那个方向就是总督府……你和你叔叔之前跟他有过节吗?”   “……我在来魂庭的路上被绑架过。有人救了我,然后逼问出幕后主使就是他。”琴犹豫了一下,选择坦白,“但只是一个下属而已,他没道理因为这件事亲自过来……”   这辆车外围印着白庭的纹章。是她专门去白庭找人的成果。车上除了她和那银发青年外还坐着一位银发老者。他从上车起就一直在闭眼假寐,连这种关头都没睁开眼。   “也许不一定是你。”银发老者颤动一下,转向琴的方向悠悠开口,“也许是别人做了什么……比如那个救你的人。”   “难道是哈温?”琴的面色又是一变,“她们去的是中庭……该不会是在那个地方和他动手了吧!”   “别急。”银发老者顿了顿手杖,“尸影军团都出来了,你的恩人铁定活不下去。现在赶过去也来不及了,建议你好好想想怎么给他赔礼道歉。”   “是他要绑架我,是他要伤害我!”琴不敢相信自己花大代价请来的人会这么提议,“现在更是打上门来要我们的命……难道这样我还得跟他道歉?   “你父亲要是在这里那当然不用。”老者把头低了下去,再次陷入假寐状态,“但他不在,你当然得首先考虑保住性命……”   就在他们交谈的当口,黑暗中的木门数量已经彻彻底底数不清了。无数暗影如同漫天幽魂般悬浮在空中,那黑衣老者站在中间就好像被簇拥的国王。   “看在你确实很有天赋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迪罗克和少女四目对视,“脱光衣服把自己绑在十字架上,让人从中庭港口一直拖到我家门前,然后宣誓当我儿子的奴隶,永生永世不得背叛。”   “哦?”艾门被他这离奇的要求弄笑了,她玩味的看着老者,问他道:“这样你就会放过我了?传闻中以嗜杀残忍著称的尸影公爵居然这么简单就能放下仇恨?以一个奴隶来换自己儿子的命?”   “当然不会这么容易。”迪罗克也咧嘴对她微笑,“你得在当奴隶的十年之内至少为我生下一个孙子。”   “你抹掉一个,就得拿一个新的来补。”   “那我也跟你提一个条件吧。”艾门渐渐收敛起笑容,“你回去,把你儿子的脑袋提来见我然后再跪下来舔我的鞋,我或许会回心转意放过你,让你能留得性命滚到哪个旮旯角落里再找个野女人,用你不知道还能不能用的老家伙重新开始开枝散叶……”   完了。   杜勒斯又是一巴掌拍在脸上。   这番话出来,那是真的要父子局了。   他之前还感慨什么来着?   论气人的天赋,这女孩绝对是他见过的人里最杰出的。   ————————   求票票求票票求票票求票票(露出胸部)。 第六十九章 示威(保底)   迪罗克对少女说的话里表明了他对她的欣赏,这是因为他看到了跟少女出来的杜勒斯。   阴影大公互相有联络,虽有强弱区分但却都是一个层次。他在看到杜勒斯的同时就在猜测这灰发少女的实际价值,因为他确定魂影公爵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回魂庭了。   杜勒斯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性子淡,不喜欢争斗。常年窝在中庭研究他别具一格的灵魂学,如果不是有让他感兴趣的东西或人,他不可能从老窝出来。   所以本着“既然损失已经酿成还不如理智一点获得更多”的想法,他想找个借口将这个叫艾门-哈温的少女带回去研究。   他想探寻她的神秘,她的来历……以及为什么她敢和自己作对,为什么白影宫和杜勒斯对她都感兴趣。   但让他很意外的,对方拒绝了他的“好意”。不仅如此还用一种格外粗鄙的形容将他描绘成一个胆小懦夫,那些话简直让他暴怒,不等她说完就动了手。   千万扇木门在空中消失,黑夜里的无尽暗影每一个都开始散发出截然不同的神秘波动。它们对阴影本质的理解都很有限,但再稚嫩的经验积累成千上万次……那也足以形成一种恐怖的蜕变。   迪罗克深知狮子搏兔要用全力。他没有留手,调遣的暗影总数达到十万。   这是数值差不多是他全部的库存,再多的那几个需要支付巨大代价,他不可能为一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漂亮少女贸然动用。   黑夜里的恐怖降临了。   十万暗影的神秘波动连接在一起,每一个的威势都呈几何指数往上暴涨。它们的身体介于阴影和现实之间,每一个的力量几乎都能和弱化版的桑伽罗旗鼓相当。   “我给了你机会,你自己不要。”礼服老者淡淡说道,“那你就好好承受选择的结果,不要怪我欺负你了……”   暗影下坠,一道道凄厉影子犹如幽灵般拉长身体,从原本的位置往下飞扑。它们在这过程中展现出繁杂、多变、让人眼花缭乱的根源之力,光艾门能认出、猜测到的力量就超过十种。   “让影子介于虚实的力量,让影子爆炸的力量,缝合影子让其融合的力量,叠加自己给其他影子增幅的力量……”   艾门持剑站在下方,一一点出那些自己认识的根源之力。面对这末日般的恐怖场景她没有慌乱,反倒面带微笑,叫有数几个旁观者都看不太懂。   杜勒斯想出手帮忙,但在最后关头又犹豫了。一方面是他不知道为了一个底细不清的人得罪迪罗克值不值得,一方面,他总觉得拥有那种灵魂颜色的人还有手段。   他期待的看着位于攻击中心的灰发少女,看到她持剑竖起立在身前,像一名骑士那样庄严肃穆的闭上了双眼。   然后下一刻,不等他心底升起疑惑,那双眼睛又猛然睁开,向这个世界泼洒出远比之前还要灿烂、还要炫目、还要暴烈万倍的光。   就像一个罩子,一个以“光和热”为材质的罩子。它扩张的速度就是光的速度,只在瞬间,第一波冲到她面前的扭曲暗影便在光焰照耀下灰飞烟灭。   这太突然了——她的爆发可以用毫无征兆来形容,不止迪罗克,就连早有期待的杜勒斯都没反应过来。由于罩子的形状是半球形他不得不飞速后退以躲避光焰袭击,而他每每以自己的极限速度后退一步都能发现——那些白炽光焰的席卷速度居然和他后退的速度一样。   他退到通道里,光焰融化别墅外墙。他又退到走廊里,光焰又追着吞噬了走廊四壁。这种诡异现象不得不让杜勒斯产生怀疑,觉得这些光爆发的速度还能更快。   不过即使如此也很不得了了。   双眼睁大,杜勒斯死死凝视着面前的一片白金光芒。作为在新历法之后出生的人类他没见过真正的太阳,但他对粒子能量的理解让他很清楚这种现象意味着什么。   早前的推测被彻底推翻……这不可能是械阳教团能动用的手段。那些人里最厉害的充其量能模拟一次日曜爆发,但这个东西……它的内部特征根本和杜勒斯在古籍上看到的“太阳”一样。   光和热,无穷无尽。暴烈的能量一经发出便开始影响周围的环境磁场。近在咫尺的杜勒斯能感受到自己的一切能力都被死死压制住无法使用,那些粒子,它们在这时候根本就不听话了。   然后在那层光幕内他看到了爆炸——数以万记、十万记、百万记的小型爆炸。它们单独一个是那样微小以至于拎出来连普通人都炸不死,但如此多的次数堆叠起来……光幕内的世界正在剧变。   “足以改变根源的力量……”杜勒斯听到自己发出一道沙哑不堪、堪称是呻yin的呢喃,“和陛下类似,这种力量已经足以在这片绝望中开天辟地……”   阴影界被无穷无尽的暗影包围。暗影里是影魔,还有许多未知的危险。影之王用自己的影子开辟世界才有了阴影界的百年发展。杜勒斯没想到这相处起来有些坏坏的少女居然是这种层次的强者。   这已经不是恐怖级了。他很清楚。如果说恐怖级还是“能让人发挥想象力去猜测的力量”,这种力量就是“超越想象”,除非亲眼见证会被当做虚幻的东西。   这道耀世之光产生的影响比杜勒斯想象的要深远的多。   排除在桑伽罗遮掩下的小试牛刀和在柯林碎片带的含蓄,这是艾门第一次在整合力量后全力放开日之冕,彻底在这黑暗世界中展现属于火的恐怖。   磁场被张开的日冕扰乱,迪罗克慌乱中发现自己飞不动了。他从半空中手舞足蹈的摔落下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十万影尸一个接一个被火光消融。   甚至还不够,还远远不是它的极限。他看到层光幕瞬间穿过自己的身体,穿过夜空,穿过天穹,穿过那片让无数人感到绝望的黑暗,带着一股锋锐的气势,想一把光之剑刃将黑色劈开。   琴所乘坐的马车停了。车厢里的银发老者终于睁眼,用惊骇的眼神看着天空。他们看到那耀世之光连续穿过不知道多少层暗影,斩破了空间,在一个极其遥远的位置照映出一个朦胧的虚影。   “中庭……”他的手杖当啷一声掉在地板上,嘴唇蠕动,“不可能……居然强行打开了现实和阴影的边界,在这个地方照到了中庭!”   中庭,那座悬浮在影界黑暗里的巨大城池。这里的所有人也都看到了那层飞来的光幕。   经过距离的淡化,光芒比刚发出时要黯淡的多。但即使如此它的绚烂依然是很多人活到现在所见过的光芒之最。   无数人呼喊着来到边缘港口往下方眺望,纷纷以为是日蚀的影子出了异状。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在中庭的许多地方,许多寻常人根本不知道其存在的地方,十多双眼睛骤然转向,看向了投射在中庭上方的淡淡光幕。   “有意思。”其中一个人把玩着酒杯,转头看向城区中央。   “这是示威吗?”   “还是你居然默许了,有人在这里另起炉灶……” 第七十章 索要(还债241)   一声闷响。一个浑身冒烟的人型物体从空中摔落,躺在一处深坑里生死不知。   后知后觉的贝雷德这时才带着仆人从里面出来,刚露面就被庭院里的大坑吓了一跳。   那是一个直径超过百米的巨坑,如果琴在这里她会指出这个坑洞的影响比在柯林的还大,因为魂庭的土地是被加护过的,这里可不像吕夫林有那么多松软的矿土。   “你到底是什么人。”杜勒斯也从通道里出来,第一件事就是飘到少女跟前问她的身份,“白影宫找你过去是为了商讨什么?”   对单个的人而言,这个坑洞称得上是广袤恐怖。灰发少女站在特意留出的土柱顶端持剑站立,目光朝上,看着她刚才斩开的方向。   听到杜勒斯的疑惑她方才转头,笑着问他:“你之前不是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吗?”   “那是之前!”胖男人的声音有些抓狂,“我之前怎么知道……怎么知道你是这样的?我本来以为陛下找你去只是想了解一下他们的争斗,但现在看——”   “现在看,既然我也远远超出了恐怖级,他找我商量的事情就不会有这么简单,可能会关乎整个世界的生死存亡……是这样吧。”   艾门悠悠替他把心里的困惑都说了出来,收剑入鞘,有些残破的黑裙子在空中飘扬。   现在她已经能在焰化拟态时提前用圣瞳解析完衣服的组成,虽然不可能在解除拟态时把衣服复原,但也不会像一开始那样只能光着身子到处跑了。   “告诉你也没什么。”她看向坑底的人型物体,“那家伙认为自己下一次沉睡时中庭会遭受难以想象的恐怖灾难,所以他委托我在那时帮忙保护你们,就这么简单。”   “……你确定?”杜勒斯显得将信将疑,“我从未听陛下提起过类似的情报……而且难以想象的恐怖灾难什么的,这种事情听起来太虚幻了。”   不怪他这么想。实在是因为这四百多年来阴影界并未遭受过大的灾难。   自从影之王统帅部下在无边黑暗中开辟出这片相对净土,创立中庭和四大官庭以来,阴影界所遭受过的最严重灾难也不过是损失几十个外围碎片带。像官庭——中庭这的核心重地从来没有过大型袭击。   或者也不能说没有吧。就好像那种“能轻易毁灭外围碎片带的袭击力量”,它们在这里不是没爆发过,但这里强者的数量要远远超过边缘碎片带,几次爆发很轻易的就被扑灭了。   目前探知到的、记录在案的恐怖级影魔在与日增加。但有好战性,会主动在影灾爆发期间找麻烦的到底是少数。凭借几位公爵出征就足以解决这些麻烦,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都不太敬畏影之王的真实原因。   安逸的久了,他们会忘记他们之所以能生存下来是靠的什么。这些人容易忽略自己安身的根本,转而去崇拜那些更尖锐,更具破坏力的东西。所以官庭和周围地区对阴影大公们的忠诚远在对影之王以上,他们不在乎影之王是谁不在乎他是否健康,这种王权无论从哪种角度看都是畸形的,是不科学的。   杜勒斯也是因此才不打算干涉那些内斗。他觉得这事“影响不大”,没必要费力搀和进去。   艾门张了张嘴,想要趁机问问他之前为什么两次提醒她当心影焰家族。但她这时看到坑洞边停下来一辆闭蓬马车,从车上走下一位紫发少女。   “这事等会再说。”她敷衍杜勒斯,“那边好像是白庭的人……”   把人型物体从坑洞里拎出来给杜勒斯提着。两人利用各自的手段在顷刻间挪移到坑洞边,将站在那里俯视深坑的几人吓了一跳。   “哈温!”琴在看清艾门后松了口气,“你还活着,我早该想到你的力量不止当时展露的那些……这位是魂影阁下?您拿的这个东西是——”   “斑卡-迪罗克。”杜勒斯干巴巴的回复一句,提着那东西给他们晃晃,“这位……嗯,哈温小姐下手不重,他还活着,调理一番就能恢复。”   人群发出一阵喧哗,难以置信鼎鼎有名的尸影大公居然就这么凄惨的栽了。   一时间那些看向艾门的眼神变得异常复杂,不少人甚至往后退了几步,深怕和她近距离接触。   “尊敬的强者。”那位银发老者突然分开人群挤上前来,笑眯眯的看向艾门,“我是白庭之主的学生哈默,我们一直都很欢迎像您这样的年轻才俊,不知道您是否愿意接受邀请来白庭做客?”   在看到艾门之前,哈默心里是很忐忑的。但看到后他迅速恢复镇定,因为他觉得两边的年龄差距可以利用起来做点文章。   年轻通常意味着阅历浅薄。他有自信用自己丰富的经验去引导她,让她不知不觉答应跟她回到白庭,然后事情就可以交给老师,让老师自己“私下处理”……   “不愿意。”艾门的回答让他笑容一僵,“你算什么玩意,也配站在这跟我说话?”   她的态度极其暴烈,称得上是蛮横无理。但这其实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她对外的态度必须要符合她设立的形象。   一开始力量没有暴露,她可以对任何一个人彬彬有礼。但现在既然已经暴露了,礼貌只会让某些没比数的东西蹬鼻子上脸,拎不清自己确切的定位。   “您想清楚了。”哈默的笑容崩溃趋势,“白庭是四大官庭里医药资源最丰富的,我们有最完善的保养体系和药物储备,不管您之后受到怎样的伤势我们都能想办法为您解决。”   “既然哈温不愿意。你们就别强逼她了。”琴走到前面挡住少女,有些阴沉的道,“略过争斗,我觉得还是办正事要紧。”   “如果你说的正事是救治蕾切尔……”艾门提醒她,“这件事已经被杜勒斯先生完美解决了。”   她将两人的手术过程给琴低声描述一遍,听的她眼神闪烁,脸上的笑容灿烂起来。   很可疑。   艾门注意到了这种诡异变化。   她现在怀疑琴和蕾切尔的关系比她想象中要复杂的多。   “那如果这样的话。”   琴渐渐收敛起脸上的微笑。看向那银发老者和青年,语气变得冷冽起来。   “我希望白庭能归还我支付的代价。” 第七十一章 苏生(保底)   白庭的人马趾高气扬来到魂庭,本以为能在杜勒斯不在的时候对史托德家的女儿逞逞威风,结果不但遇到了魂影大公本人还遇到了艾门。   有影之王的许诺在前,艾门已经不害怕在阴影界暴露自己的力量。她深知扯虎皮先得出名的道理,迪罗克不过是临时出现却又必然倒下的踏脚石。   “你给了他们什么东西?”看着哈默一行人在简短答应“归还代价”后立刻收拾东西匆匆离去,艾门忍不住看向紫发少女。   “没什么。”琴的表情有点不自然,“光有那个哈默我不放心,所以就给了一些‘万一失败,可以请白庭之主亲自出手’的东西……”   其他人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只有杜勒斯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在众人面前公开说透。   驱散大门口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贝雷德的家仆开始清扫战场。琴先是询问过艾门和杜勒斯两人表示她打算先看看病人,路上又对他们发出邀请,想请他们去史托德的领地参观做客。   “你是想借助这股声势把你的位置稳下来吧。”路上没有其他人,杜勒斯也不憋着了,“你妹妹似乎卷入到了一起很麻烦的事件里,她对你的态度有点奇怪。”   “她想干掉我。”琴点点头,“虽然她目前还没有表现出来,但我知道,以后她一定会生出这样的念头……她现在已经被那些人彻底蛊惑了,我不能看着亲人落于危难不管。”   “如果不远的话倒是没什么问题。”艾门点头,“但我觉得中庭出了这么多事,你父亲也该从影界回来了……”   她趁空隙将她们在柯林碎片带发现的东西跟杜勒斯说了,听的胖男人眉头紧锁,脸庞深深皱了起来。   “你是说他们在吕夫林违规豢养蜥蜴人并拿他们做生物实验。”杜勒斯再三跟她确认,“他们在地底养沉默响尾蛇,然后出产大量的‘恶魂石’。”   “对。”艾门确定这男人和迪罗克不是一伙的,所以很放心让他知道这些,“我们追查到那批恶魂石的走向是运去了康纳负责的奥姆碎片带,而这个地方好像就在魂庭边上。”   “恶魂石一直以来都是一种非常邪恶的施法材料。”杜勒斯面色非常凝重,“只有精通灵魂学的人能直接利用它,其他情况也必须是非常顶尖的药剂大师。”   “问题就在这。”艾门期待的看着他,“我们不知道他们弄这玩意是想干嘛。”   “恶魂石直接用于灵魂学可以让人陷入非常麻烦的恐怖幻境。”杜勒斯摇头,“……一辈子都醒不过来的那种,你可以理解为中了之后要做一个永恒的噩梦。”   “而药剂方面,我对药剂学不是很精通……只能推测效果差不多,但可能搭配其他药物使用会有一些隐藏功效。”   “永恒的噩梦吗。”艾门皱眉沉思了一会,突然转头:“……你之前让我提防影焰的人,可否说说具体原因?”   仅从目前和影焰的相处结果来看,她们交流的还算不错。无论是在时间海遇到的影焰兄妹还是那对兄妹的女儿黛娜,至少表现出的态度属于“可以交涉”级,她看不出来这里面有任何危险。   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杜勒斯抿嘴沉默,给少女说了个简短的故事。   “很多人都以为阴影界将近500年的历史是靠陛下他们打出来的,影焰家族不过是这500年历史里的衍生产物,和中庭完全不能相比。”   “但他们都错了,这个家族的历史实际上比中庭、比整个阴影界还要久远,当初阴影界能开辟出来也有那个人在暗中帮忙。”   “那个人?”琴和艾门都被挑起了兴致,“谁?影焰的主人?”   “那是另一个层次的人。”杜勒斯点头,“就和陛下一样……当然现在要再加个你。你们都具备远远超出恐怖级的力量,你们的能力……也都超出世人想象。”   “我和影焰的人合作过。”他说道,“在我年轻的时候我遇到过属于影焰的一位年轻少女,和她在争斗过程中有过一段,嗯,不怎么刻骨铭心的爱情。我原本以为我会把这段感情当做我这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埋藏起来,但后面发生的事让我知道我大错特错……”   “她叫艾尔莎,在影焰里的地位算无足轻重,一开始我们相处的非常愉快,但当我提出想见见那位神秘的主宰,好跟他商量一下我们的婚约时,她的态度就彻底变了。”   “她变得很冷漠,对我的关心也爱理不理。她就带着这种冷漠死在了一次任务里,我当时为这事伤心自责了很长时间。”   “我不知道影焰当时对我是什么态度……他们送来了她的尸体。我看过并亲手在后院掩埋了她。打算封闭内心,再也不谈男女之情。”   “然后在一个阴雨天,在我刚受封为魂影公爵的那个夜晚,陛下召见我,问我‘你知道你爱过的女人还活着吗’?”   “我感到很惶恐,回答‘我不知道’。然后他就带我深入白影宫,在一处大厅里找到了一尊冒着黑火的棺材。”   “打开棺材,里面是一个年轻女人。她神色安详的躺在那,身体已经彻底死了。”   “但你不是……”琴抽搐嘴角,“但你不是说你把她埋在自家后院了吗?”   “我也是这么跟陛下说的。”杜勒斯点头,“但陛下没有交代太多,只说了‘这个女人接受任务来刺杀我,被我击毙’,然后又让我‘回去看看那座坟墓’。”   “我匆忙回到家,不管佣人的询问一头冲到院子里。像个疯子一样拿起铲子挖掘坟墓,发现当初我埋进去的尸体……不见了。”   “我既高兴又难过同时又感觉整件事透着一股邪门——高兴是她当时没死难过是她现在死了,以及如果艾尔莎当时没死又偷偷回去为影焰效命,陛下为什么要提醒我?他想让我知道什么?”   “我带着这个问题去问陛下,他没细说,只让我从那天开始多关心关心类似的事件。”   “他说‘不管你现在懂不懂我的意思,请你一定要当心影焰的人’。”   杜勒斯抖了一下,伸舌舔了舔干裂的唇角,“我带着不安开始调查阴影界的影焰势力,发现遇到这种灵异情况的人不止我一个。”   “很多人——他们见过、认识过、爱过的影焰人都有死而复生的历史。这些人在死亡之后很快会在世上重新出现,但并不保留之前的记忆。”   “会不会是搞错了。”艾门感觉这简直有些匪夷所思,“会不会,这些人只是长的一样,他们只是影焰成批量改造的战士……”   “不可能搞错。”但杜勒斯很肯定他的看法。   “因为不久之后我又遇到了艾尔莎。”   “经过试探,我发现她对我还保留有一丝过去的记忆。” 第七十二章 神影(还债242)   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杜勒斯说的故事对艾门还是造成了一定冲击。   一直到跟着琴看过蕾切尔,和照顾蕾切尔的阿尔贝蒂娜再次碰面,一起和带走迪罗克的胖男人道别后又回到客房,艾门的心神依然沉浸那个邪门的故事里无法自拔。   “您在想什么。”棕发女人从后面贴住少女,轻轻把她搂在怀中,“一回来就感觉您失魂落魄的,这是在外面看到了哪个小美人被惊艳到了?”   “……我还没有那么好色。”艾门没好气的挣开她,独自一人走上露台,“我只是在想杜勒斯说的那个故事,总觉得那故事有哪里不太对劲。”   阿尔贝蒂娜好奇,她就把故事大致给她复述了一遍。不出意外看到棕发女人也皱起眉头,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安。   “照这么说,影焰家族的每个人都算不上是常规人类了。”她说道,“死而复生这种事……我还是有些无法理解,这种事也是能办到的?”   “要看是哪种死而复生。”艾门举例子,“比如把灵魂储备起来能无限制造躯壳的,这种只要技术成熟就可以轻易实现。”   “但这里涉及到灵魂的奥秘……”她又抬头去看那片黑暗,“我之前一直以为影焰家族的影响力只局限于阴影界本土,现在我觉得他们和彩虹谷也有关系……”   “当然也有可能这是一种我们未知的根源之力。”她发现阿尔贝蒂娜满脸担忧,忍不住出言安抚她,“那个影焰主宰的力量也许就是‘苏生暗影’。和迪罗克那种诈尸苏生不一样,也许他的力量可以让人彻彻底底的复活过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影焰的人确实不能信。”棕发女人倒吸一口凉气,没有被安抚到反而更惊恐了,“……这意味着他们很可能储备着之前的记忆!他们知道很多奥秘但不公开,但他们依然在重复派那些表面上会死的人在外面活动!……恕我直言这已经超出普通的诡异范围了殿下,那个黛娜,我建议您不要再跟她近距离接触。”   “你是怀疑异种吧。”艾门点头,“确实,死而复生这种事,一开始听到我也有往这方面想。但在之前和黛娜的接触过程中我没有闻到异种的臭味。说明她没被感染,是正常人呢。”   “不能保证她一直是正常人的。”阿尔贝蒂娜警告少女,“也许那个影焰家族也早早投靠了约拿,要和阴影行者联合起来暗算我们。”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艾门被她的猜测给逗乐了,“但这很蠢……因为如果真是这样,他们有很多机会来搅局的。”   比如黛娜完全可以在她们遭遇沉默响尾蛇的当口杀掉修亚,但她没这么做。   具体例子还有很多,那不可能是对方为了让她相信才故意弄出的烟雾弹吧。   “我会注意的。”看到阿尔贝蒂娜面色隐约有崩坏趋势,艾门只好再次安抚她。她将女人推倒在床上趴在上面俯视她,伸舌,咬开了她的衬衫扣子。   压力过后自然是发泄。她的性格巩固强势后早就想在上面主动一次,只不过是因为欠债原因才屡屡被恋人们按在下面。   所以这也算是安抚吧?一方面满足一下自己,一方面,阿尔贝蒂娜应该也很享受这种来自主人的“亲切服务”……   第二天,日蚀的微光重新洒下。艾门睁眼从床上醒来,发现棕发女人还在酣睡。   地上散落着昨天沐浴后的所裹上的睡袍,两个人都是一丝不挂,以面对面的姿势紧贴在一起。   回忆了一番昨天的战况,艾门撇撇嘴,对自己有些不太满意。   阿尔贝蒂娜是爱护她的。在欲望尚能控制且她没有主动需求的时候不会拟态出什么过分的东西。所以昨天还算是难解难分,她靠着神血带来的强大恢复力略胜一筹。   但,她知道这是因为阿尔贝蒂娜在放纵她。要是她真想来硬的,以自己这具身体的敏感程度将不会有任何机会,该被反杀的绝逃不过去。   “正儿八经打架那么猛,关键时刻瞎掉链子。”艾门低声吐槽自己,伸手摸了摸小腹上的特殊纹身。   热热的,还有感觉……那里好像变成了一个新的器官,摸上去传来的电流刺激和摸普通肌肤完全不同。弄的她第一下就轻哼出声,根本来不及把触感按捺下去。   得想办法把这东西给解决掉啊。回神过后,她按住这纹身苦笑起来。否则真要这么发展下去,以后压她的人还得多一个莱娜。   她那实际上根本不存在的男性自尊心一直将能“压制妹妹”看做是立命根本。要是以后连妹妹都压不住还得被其反压,她这翅膀的失控程度也太烈了点。   “嗯……您醒了吗。”棕发女人坐起身,摇摇头很快恢复清明,脸上露出一丝歉意。   她没想到自己居然在巨大的刺激下直接昏了过去,一觉睡到第二天,忘了执行守夜任务。   “不要紧的。”艾门摆手,光着雪白酮体从床上下来,走到镜子跟前整理头发。   “杜勒斯说了让我们先留在这里等中庭的消息。现在各方势力都关注着这边,不会有人想不开来搞事的。”   她昨天重创迪罗克,甚至不惜加大力度将剑光斩到中庭那边就是为了给影之王传递她的态度。相信他今天应该会有所反映,这种缺少身份走到哪都不方便的日子应该差不多要到头了。   果不其然,用餐时琴亲自过来跟她们报信,说下午还得裁剪衣裙,准备接受白影宫召见。   “这次规模就大多了。”紫发少女读完诏书呼了口长气,精神抖擞的像刚醒一样,“我拿到消息,几乎所有闲置的大公都被邀请了!你知道这意味什么吗?……这种场面只会是受封仪式!”   “哦。”艾门哦了一声表示吃惊,但脸上完全看不出来,“……他想让我当公爵啊,挺好奇会给我什么封号。”   爆影公爵桑伽罗,镜影公爵史托德,魂影公爵杜勒斯,尸影公爵迪罗克……目前她也了解了不少阴影大公和他们的能力,有点好奇影之王要怎么说服那些没用的臣子。   毕竟她的神焰和阴影界的根源之力完全是两个概念。真要按照这个格式来应该怎么封?无影大公艾门-哈温?   想到搞笑的地方,少女忍不住弯起嘴角,坐在那里无声发笑。   “这个问题我也打听到了。”   琴一副神秘兮兮的架势凑到跟前。   “中庭打算给你‘神影’的封号。”   “如果这个消息不是编的,那你这一下恐怕会引来很多人的排斥和敌意。”   ————————   求票票求票票求票票求票票(啜泣)~ 第七十三章 第十七个(保底)   影之王第二次召见艾门,这次她享受的待遇和之前比就高得多了。   有专门的车队来魂庭接她,那种通体纯黑犹如影子一样的马簇拥在门口足有成百上千。她本人在服侍下穿好一套格外复杂的贵族长裙,由阿尔贝蒂娜在边上牵着,一点一点挪上了车。   如果让她自己选,她是不乐意这么玩的。她宁愿换一套干净利落的男式礼服,不理解区区一个受封仪式干嘛要搞的这么隆重。   “第十八位阴影大公。”来接她的胖男人在边上摇头,“如果不是亲眼目睹过你的力量,这种事对我来说就是幻觉。好啦你也别一副僵硬的样子,你知道有多少人求这个机会都求不来吗?”   “强大是源于自身的,一个贵族爵位不会让我有多少变化。”艾门瞪了他一眼,“而且我不信你受封的时候也要穿这么长的裙子在街上走!”   “吭哧!”她这话说的杜勒斯喷笑出声,“嗯,我们确实不穿裙子,但你要说贵族爵位,这个还真能让你多一份本领。”   “我不知道你能力的底细,但受封过后你会发现你所有和阴影相关的力量都被增幅了……这对那些卡在关口不得寸进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你很清楚,尤其对你这种人更是难得。”   杜勒斯向她保证其中的好处,但对这个说法艾门有些将信将疑。一个是她不太信,一个是即使信她的能力也和阴影无关。   交谈过程中,车队穿过魂庭的街道,在无数人的观望中腾空而起。他们又一次穿越那片死寂的黑暗,在上方中庭的港口处正式登陆。   那里早已等好了礼队。一排蒸汽车在前面开路,后面是被数百卫兵簇拥保护的马车队伍。艾门在这过程中撩开窗帘往外偷看,发现那些路人,在查理口中全是贵族的路人也像魂庭居民一样兴奋。   他们指着她的马车高声谈论着,神情之兴奋好像在围观动物园进口的新品种。这让她深深皱起了眉毛,转头去问杜勒斯:“他们一直这么冷漠的吗?”   她的听觉比较敏锐,刚才那一会她听清了不少议题,发现大多数人开心都只是因为“多了一位阴影公爵能派出去征战,这样他们在中庭就更安全了”。   “你不能指望每个人都明事理的。”杜勒斯也挺无奈的,“不要去理他们就好。”   就在车队经过的同时,人群后面,一行人面色如常的顺着街道在跟踪马车。   “雷纳先生。”其中一个棕发年轻人开口问领头者,“我们为什么要来中庭跟踪这辆车。”   “不该问的别问。”领头的老者瞪他一眼,“回去把教义抄100遍,连行动意义都品不出来的笨蛋,我当初怎么就看中了你。”   好吧……听着周围的偷笑声梵茵耸肩,承认这个问题是无聊了点。   但他觉得他还是有必要打探尽可能多的相关情报,因为这伙械阳教团的人,他们要调查接近的目标和自己想象中的那个人太相似了。   昨天看到的璀璨光芒和他记忆中的那道光一模一样。再加上他听传闻说新受封的公爵是位女子,他越发怀疑是艾门也来到了这个世界。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来的,但相处这么久,她身上发生的任何事梵茵都觉得理所当然。既然自己有可能通过一口黑色棺材被送到这鬼地方来,她……她也有可能就是在调查这个地方。   “有人跟踪。”杜勒斯往车厢外面看了一眼,“从灵魂味道判断有好几拨人,背后的势力也各不相同。”   经过一段时间的游街,渐渐的,外面的场景出现了变化。   车厢里的人能感受到,因为在那瞬间他们有一阵天旋地转,回神后才发现自己身处的世界已彻底倒了。   影子成了身体,身体成了影子。这里的一切都颠倒了,包括前方那座在黑暗背景中死白死白的白色宫殿。   “白影宫到了。”杜勒斯将两人引下车,“受封是一个私密的过程,这里我就不进去了。我就在外面等你出来,那时候我们再好好谈谈康纳的事。”   点点头,艾门挥手和他道别。转身进入宫殿拱门的一瞬间突然皱眉,感觉人群中有人在明目张胆的窥视自己。   她朝那个位置扭动脖子,只来及看到一个棕发轮廓整个人便被拱门的力量带了进去,像第一次进去时一样,体验了一把黑白隧道。   “真的是她……”   梵茵在人群当中抽了口气。脸上的神色兴奋起来——对任何异乡客而言再也没有比突然遇到同乡更值得开心的事了,先不说这种联系能让他们不再孤独,他至少看到了一丝回家的希望。   “这就是我们接下来要接触的人……”雷纳主教则神色凝重的看着拱门,“她的力量能斩开影界的黑暗直达中庭,这样的人被控制在中庭手里太可惜了。”   “为什么?我们不也是效忠中庭的吗?”梵茵开始跟他装傻,“您想的话,等她出来可以跟她好好谈谈。”   “不行了,已经迟了一步。”雷纳摇头,“教团得到消息后被拦截了人手,没法第一时间将话带到。她再出来的时候就不一定会是‘一个人’了。”   “……什么意思?”   “她无权无势啊蠢小子!等你见识多了你会发现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连影之王都只能靠自身能力开辟出这么一小块……对你来说可能广袤无边但实际上就是一小块的地方供文明的火种苟延残喘,她一个人再强又有什么用?”   雷纳在他头上抽了一巴掌,气哼哼的,“所以那些人互相之间都是有结盟的。在这个冰冷黑暗而又绝望的世界里靠一个人的力量可活不下去。她肯定会收到邀请,就是不知道她会选择加入哪边。”   第二次来白影宫,艾门和阿尔贝蒂娜已经逐渐习惯了这座诡异的宫殿。   她们穿过斑斑驳驳的白色剪影,来到上次的大殿口推门进去,发现这一次里面要显得热闹了不少。   白影男子端坐于高位,边上则簇立着十几个瘦高瘦高,犹如鬼魅幽灵般的白色影子。这些东西脑门上都套着蓬松斗篷,一定要形容……有点像是白袍版本的、比较健康没那么瘦的摄魂怪。   “好了。”白影拍拍手,声音里透出几分愉快,“让我们欢迎新的同行,为她的带来鼓鼓掌吧~”   “啪帕!”   零星掌声在殿内回荡。但除了白影外只有三个人在跟着拍手,其他白影没动,无动于衷。   “真是冷漠啊。”白影感慨,“算了不跟你们多说废话,接下来开始仪式,我要封这位哈温小姐为你们中的……第十七位阴影公爵。”   “十七?”艾门瞳孔微微收缩。   “可我听说是……”   “儒贝尔-巴托死了。”   影之王的声音变得平静。   “所以不是十八,而是十七。” 第七十四章 柯莉丝-巴托的担保人(243)   从上次说完正经事就撵她们滚蛋这种行为中就能品出来影之王是个很急躁、很干脆、一点也不懂怜惜异性的人。这种人的仪式是不会有那些繁杂前奏的,他就只是拿着本书对少女念念,然后又用剑在她前面比划两下就算完事。   杜勒斯的说法没问题。因为随着这看似儿戏的仪式进行,艾门发现她对粒子的感受要更深刻了。   但这不是因为她进步了,应该只是影之王给了她一份权限。   一份在他制造的“影子世界”里更自由的权限。   而在仪式过程中艾门也发现了,那些伫立在大殿两侧的瘦高白影并不是那些公爵本人。   应该只是一种影子,一种特殊的“投影”。这方式能把他们的样子复刻到这边来,但他们本身却不在这。   “好了。”白影把剑丢到一边,“废物东西,铁质剑柄摸起来真冰……然后其他人该看的也看了,有什么祝福语是要送给神影公爵的?”   “趁我还有耐心赶紧说,先说好你们只有三分钟时间。三分钟后就是我和亲爱的小艾门单独相处了~”   阿尔贝蒂娜挑挑眉毛,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艾门则在观察白影们,她数了数大殿两侧一共有12个白影,这些白影现在都面对着她,每一张脸都被死白斗篷挡着,看不真切。   “欢迎你加入这个大家庭,哈温。”一道白影传来问候,“我是渊影公爵西克-庞多雷,如果你愿意,这里随时欢迎你过来做客。”   他的位置在左手数第三个,艾门记得他是开头少数给自己鼓掌的影子之一,弯嘴笑笑算是认识。   “我听我的学生汇报说你和阿克拉的人起了冲突。”庞多雷的声音很温和,听起来让人如沐春风,“倘若中间有什么地方你感到为难,也欢迎你来寻求渊庭的帮助。”   “你又不说人话了庞多雷。”站在他对面的一道白影幽幽开口,“我和哈温的事情只是误会,而且严格来说不是和她的误会,是和别人,琴-史托德。”   “你就欺负史托德不在这里才敢这么欺辱他的女儿!”一道雷霆般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来自一个更显壮硕的白影,“你信不信他回来之后立刻带人和白庭开战?”   “我是安,新人小哈温……哦抱歉这么称呼你,但你实在太小了。你看外表甚至没有我孙女大,我尽力试着在以后改口。”   “无妨。”艾门不在意这个,“我想知道儒贝尔的事,他死了巴托家族会怎么样?”   儒贝尔-巴托,如果没搞错这个人应该是柯莉丝的父亲。之前她还说她去桑伽罗碎片带就是受儒贝尔之托去送口信,结果一转眼,这个她还不曾见面的男人就消逝了。   柯莉丝会很伤心的——她脑海中闪过银发少女的骄傲俏脸。虽然看上去她远比同龄人成熟,但这种事情对一位年轻女孩还是太沉重了。   “巴托家族会依然存在。”这时位于中间的白影开口了,“但只有一周的保护期,用来给他们处理隐居的事。”   “隐居?”   “巴托死了没错,但谎言师的力量依然在于他的后裔体内。这是传承下来的上位血,里面蕴含的可是能让人从出生起就掌控根源的特殊魔力……”   “你不会以为这种力量没人想要吧。”那白影轻声发出嘲笑,“保护期是陛下定的规矩,在这期间任何人不能对他们出手。但若保护期结束而他们又不能很好的隐藏自己,恐怕会变得很血腥呢~”   “儒贝尔-巴托是怎么死的。”艾门强行打断他的话,“是被派出去征战死的还是死于别的事,告诉我,我要知道。”   她的语气是那样坚定那样从容,冷漠的仿佛坐在王座上的人应该是她。诸多白影被她散发出的这股气场弄愣了一下,一时间居然没人回答她的问题。   “是征战死的。”影之王在后面出声,“边缘碎片带最近有些不安分,我请求他出去镇压影魔。但也许我估错了那东西的能力,巴托的损失我算主要责任。”   “损失”而不是“死”。感情这些仆人在你眼里就只是消耗品吗。   艾门深深看着台上的白影,看着那张被白色隐藏的脸,内心生出一股寒气。   “所以哈温,你到底愿意选择他们中的……”   “我还想知道,我是不是可以申请当柯莉丝-巴托的担保人。”   大殿又安静了。包括影之王在内,似乎没人能料到她会做出这种选择。   “担保人制度……好吧我们确实有这个东西。”白影往王座上一靠,翘起了腿,“是杜勒斯跟你说的?你知道当担保人要注意哪些事吗?”   “担保对象必须在十年内受封为新大公。”艾门点头,“在这期间担保人就是保护伞,任何人和势力不得直接越过担保人对她出手。”   “你想好了小艾门。”白影沉默了一会,“要知道当担保人并不能让你合法获取到巴托的血,在这期间你做的任何事都会誓言约束,一旦违背就得遭反噬而死。”   “柯莉丝-巴托是我认识的人。”灰发少女却微笑起来,“她和我关系不错,差不多算是我的朋友。我愿意在她成长起来前为她担保,在这期间不许有人绕过我去骚扰她。”   “哼!”两边的白影中有人怒哼,“……要是我们不答应呢?”   “你确实可以当巴托的担保人,神影公爵。但你要知道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一个前提上的,那就是你得承受住所有冲巴托而去的觊觎恶意。”   “你可以试试看。”少女不卑不亢抬头望他,“试试看我弄死你会不会比踩死一只叫斑卡-迪罗克的蚂蚁更麻烦。”   “你!”那白影身体颤动起来,有心发作却不怎么敢。   他不是傻子,知道今天之所以只来了12人是什么原因。这里排除桑伽罗不能来、杜勒斯不愿意来、儒贝尔已死、史托德征战在外的情况应该到场13个人,但只有12,里面少了尸影公爵。   有传闻说他重伤濒死,始作俑者就是面前的灰发少女。他不确定真在这里干架影之王会不会出手阻止,犹豫了一番还是没有发作。   “没问题了吗?”   白影在王座上等了一会,听不到其他人继续发言。   “没问题就滚蛋吧。”他摆摆手,“我还有些事要和她细说。”   ————————   求票票,poi。 第七十五章 黑棺(保底)   大殿内的白影依次消失,很快就只剩下艾门阿尔贝蒂娜和台上的王。   “你选了一条很艰苦的路。”影之王冲她吹了声口哨,“高尚、纯洁、充斥着友谊和善良的芬芳……请允许我花钱预定你死去的尸骸亲爱的,毕竟像你这样的傻子现在不多见了。”   “你要是再调戏我,我就先炸了你的白影宫,然后去找挑粪人把他们的钉耙钩拆下来磨成绣针,最后用它们穿上缝尸线,一点一点把你那张破嘴给紧密缝上。”   “恐怖!”白影倒在王座上拍拍胸脯,一副我好害怕的架势,“过去的灵魂连玩笑都开不起吗,那你们平时还真是无趣。”   “跟我来吧。”他拄着权杖又站起来,“我带你们去看个东西,顺便详细交代下我沉睡期间你要负责的具体内容。”   两人跟着穿过大殿,绕过那些在黑暗环境里凸显的白影。被他带过几条长廊和一栋庭院,推开一扇礼堂的大门。   礼堂内的结构并不特殊。吸引人的是摆在它正中间的一口黑色棺材。这棺材被摆在一个由白影构成的台子上,边上跳跃的暗影看上去有些像是“阴影之炎”。   “这是什么。”艾门问白影,“我怎么看都觉得它应该是影焰的东西。”   “确实是影焰的东西。”白影承认,“你不是第一个见到它的阴影公爵,在此之前杜勒斯也来过这里。我猜他告诉过你这件事,而且警告你一定要当心影焰家族。”   “影焰家族到底是什么。”艾门抬头盯着他看,“我得到的解释是这个家族一直在做阴影界的暗中守护者,他们不愿意站到台前,但大致目标应该和你一致。”   白影发出一阵大笑,挥手摆了摆表示并不是这样。   “影焰的目标只有一半和我一致。”他这样说道,“另一半一直以来都是为了杀掉我,就像我一直以来也想杀掉她,彼此应该是仇敌才对。”   艾门皱眉瞪着他,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   “我知道这听上去很难理解,你不妨将之理解为一个国家里的两个派系,它们大方向都是抵御外敌,但同时也想吞并对方来壮大自己。”   白影难得正儿八经的给了解释:“毕竟我和那位影焰主宰算是这鬼地方最强的两个个体——现在还要多加个你——我们当然希望通过研究对方来变得更强。”   “听上去我随时会成为你们的攻击目标?”艾门表面不动声色,左手却不声不响捏住剑柄,把它摆在了一个最适合被拔出的位置。   “我怎么知道你没骗我,暗地里也在谋求研究我?想把我切片?”   “双极对峙和三足鼎立是有很大差别的。”白影摊手,“别做傻事我的好姑娘,要知道你现在还很青涩,如果我是你就心平气和听这傻子彻底说完。”   “……”艾门抿嘴不说话,没有进一步动作,但也没有放松警惕。   “好吧,我们来说说这口棺材。”白影对她没有办法,转身朝棺材伸手点点,“我个人比较喜欢叫这东西为‘颠倒之棺’。”   “它能颠倒你所知道的一切事物。”他的声音突然放轻,“比如冷和热,生和熟,开心与悲伤,生命……和死亡。”   “如果你后面两个形容说的再慢一点,我会以为你喜欢拿棺材当汤锅来煮尸体吃。”   艾门走到黑棺旁边,皱眉对它看了一会。   “……这玩意能逆转情绪?甚至生死?”她不确定的问。   “当然。”白影头直点,“杜勒斯的‘亲爱的’就是通过这玩意来复活的。他们每个人都有一口这样的棺材,似乎是影焰家族的特殊福利。”   “你是说真的还是又在跟我开玩笑?”   “说真的。”白影伸手按向棺材,“影焰之子能依靠黑棺获得永恒的生命,你无法杀掉他们,因为他们每隔一段时间都能复活。”   “你的意思是……”少女伸舌在唇上舔过,“当你接下来陷入沉睡的时候,我不但要帮你防范来自影魔的袭击,还要防范那些想把你捉去切片的影焰刺客。”   “你太聪明了小艾门。”白影对她做出拥抱的架势,“来抱一个怎么样?为了我们共同的智慧,为了我们——我开玩笑的!”   “这是最后一次了。”少女锵的一声收剑入鞘,警告他道,“再有下次,我会考虑要不要把你切片研究一下。”   她眉头紧皱,说完话后打了个喷嚏。那是被对方身上一种刺鼻气味熏的,它闻上去有点像是浓烈过头的防腋臭香水。   “所以我们的交易算是成立了吗。”看到她盯着棺材皱眉沉思,白影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架势凑上来,“我沉睡的时候你保护我,我苏醒后帮你清理那些不该在这里的人——还可以把这口棺材送你研究,然后大家从此就两不相欠,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   它伸出手放在空中,一言不发,期待少女给他答复。   “……成交。”将右手放上去,艾门和他达成协议,“就按你说的办,但我不可能保护你太长时间。”   “我一次沉睡大概也就会持续7天。”白影捏了捏她的手掌,点头道:“在这时间里你只需要保护中庭,别的地方都不用管。”   从白影宫出来,两人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恍如隔世。   “他和他的宫殿给我的感觉很不好,殿下。”阿尔贝蒂娜提醒少女,“我不确定他有没有说谎,也许他和影焰的人是一伙的,暗中想图谋抓住我们……”   “我肯定不会对他报以全部信任的,阿尔贝蒂娜。”艾门低头在看地图,“别的不说,他的说辞和黛娜给我的差距很大,看起来我得在这影之王和影焰主宰中选一边站队。”   无论是诺曼达兄妹还是黛娜还是之前跟她科普的碧蒂斯,影焰家族在他们口中都是一个隐秘避世的守护者家族。现在骤然听到这个守护者还图谋成为正大光明的统治者,她虽然不意外,但仍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讯息。   “不过现在我们得先去奥姆碎片带。”   她放下地图。   “那家伙说了,柯莉丝现在就在那里。” 第七十六章 追杀(244)   黑暗中回荡着少女的轻喘,咆哮声和脚步声如跗骨之蛆紧随其后,在至暗时刻的夜晚编制出一支死亡舞曲。   “柯莉丝-巴托!”身后传来一阵怒吼,“乖乖出来!你逃不掉——!!”   “呵……”轻喘顿了一下,扶在墙上的白净手指骤然捏紧。从萤石灯照出的光影中能短暂瞥见一斗篷少女飞快奔过,她的背影清瘦决然,每一步都不带一丝犹豫。   追击的人群在下一个路口汇聚起来交换情报,每个人将路上搜寻到的可疑点说出,打算看看有没有什么疏漏需要做二次检查。   “她太狡猾了。”攒动的人影中传来一个不甘的声音,“我们辱骂她,把能用的词汇都用遍了,但她就是不停来,似乎根本不在乎侮辱。”   “一个小女孩能有多高的觉悟?她就是在强忍罢了。”另一个人点燃烟头抽了一口,“以前儒贝尔还活着她是天之骄女,但现在,她只是个会自己跑动的幽金袋子~”   人群发出一阵嗤笑,每个人似乎都看到了自己捉到那狡猾的少女,然后在那些大人物手里讨得赏钱的样子。   “休息一会。等几分钟再继续搜。”一个光头壮汉提出建议,“反正这段街区已经被他们彻底锁死了,相比面对我们,她肯定更不愿意强行突围。”   “真想看看她到底长什么样子。”暴徒们顿时低语起来,“传闻说她喜欢女人,但她自己应该就是个小美人吧~”   “她是喜欢女人。”一个高瘦青年吐出烟圈,坐在那给他们炫耀起来,“她在幽庭的临时居所已经被攻破了,那些有鲜艳发色的美人死的死伤的伤,活下来的都被集中送去了白庭。”   “白庭要那些女人干什么?”暴徒们不解,“不是传说白庭之主有救世的力量,一直以来都在研究药物抗争疫病?”   “当然是做实验。”高瘦青年轻蔑一笑,“白影公救世归救世,但他又没说要无偿劳动。这些女人不管怎么说也有特别的地方,也许他是想从她们身上得到某些特殊灵感吧……”   “不止如此,据说白庭还发布了高额悬赏——在边缘碎片带寻找儒贝尔的尸体残片。他们似乎觉得人类在和影魔战败后还有残骸能剩下来,哼,我看他们是痴心妄想。”   他们在这里高谈阔论,却发现一个矮小的斗篷人就站在巷道里,站在这簇人群身后。   “你们都是垃圾。”清冷嗓音从斗篷人口中发出,带着颤音,“垃圾应该有垃圾的死法,比如把头伸到水道坑里自己溺死。”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所有暴徒在听到这话后一个接一个的站了起来,就像喝醉酒一样摇晃着走到水道边上,跪下来,把头探进了窜动的污水。   在这过程中他们的身体不断因本能而颤抖抽搐,但没人挣扎,很快尽数完成自杀,只剩斗篷少女站在灯下。   天空下起了酸涩的雨。柯莉丝-巴托抬头张望,看到黑暗中有一个巨影在缓缓飘动。   “康纳养的酸雨魔……”她眯起眼睛,“想用这种方式来搜寻我?你未免也太小瞧谎言师所拥有的力量……”   她躲在巷道里临时避雨,一边喘息恢复消耗的精力,一边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皮夹,看着里面收藏的照片。   那是一张黑白照片。中间站着一个蓄着山羊胡须的中年男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看起来只有三四岁大。   液体落在照片表面,柯莉丝伸手把它抹去。简短悲伤后她收起照片探头张望,听到不远处的另一条街传来一阵野兽咆哮。   “这个声音……”她的面色终于变了,“听上去像是嗅影魔!”   嗅影魔,俗名影犬。外表看上去和猎犬类似,但性情比普通猎犬要凶戾几倍。   这东西的特点就是能嗅到并记录影子。只要是被这东西嗅过的影子,哪怕隔着几十个碎片带它们也能逐渐找到。   这种怪物经过驯化后通常都用来抓捕逃犯。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得面对它们。   “有二十三个生命单位的波动消失了!”巷道另一边传来呼喊,“这边有情况!快!我估计她就藏在这里!!”   “能通过阴影感受生死的波动……他们不会连根源序列排名靠前的那些人也拉来了吧……”   “康纳的动作有这么快吗?”少女面色越发苍白,“不可能……他拿不出这么大手笔!”   “白庭。”她突然想起之前那些人谈话中有提到白庭的动作,面色骤然狰狞起来:“一定是阿克拉……那个忘恩负义的该死的野种!!”   “背后咒骂伟大的白影公爵。”一个阴测测的声音突然从她身后传来,“你知道吗,光凭这一条你就有资格被判死罪。”   “滚开!”柯莉丝拔出短剑架开来人,“现在你是我的奴隶!一个忠诚的奴隶有义务服从主人下达的一切命令!!”   “……您是对的。”那人的动作突然一顿,整个人在阴影里对着少女半跪下去。   “请下命令吧,尊贵的主人。”   “杀掉和你同路的人。”少女阴狠的看向巷道,“一个不留,都杀光!”   然后她飞快转身跑向另一边,打算趁这人争取的时间反向突围。   但一把雪亮利刃突然架在她脖子上,那本该被她彻底欺骗的人竟反过来阴了她一手,利用她对自己能力的信任将她制住。   “为什么?”少女愤怒的瞪着他,“你应该已经……”   “谎言师的能力是欺骗影子。”那人将她逼到墙上,掀开她的兜帽,露出少女的璀璨银发,“但如果我提前把影子给钉在家里,你还能隔着十万八千里欺骗它吗?”   “你是布雷……”柯莉丝从喉咙里挤出声音,“缚影者家族……连你们也想分一杯羹……”   “任何涉及根源的力量都是美味的。”男人轻轻抚摸她的俏脸,“我想知道,当这张可爱小嘴堵着东西时是否还能继续说谎……”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头顶响起,把男人和少女都吓了一跳。他们本能抬头望头顶观望,看到一头巨怪的尸骸包着火光在摔落下来。   “这他妈——”   被称为布雷的男人面色大变。他顾不上再抓住少女,立刻侧身往边上一扑,感觉大地都在为撞击而颤抖呻口今。   烟尘过后,他咳嗽着从一片废墟里站起,看到银发少女裹满灰尘倒在一边,另一边是酸雨魔长达千米的巨大尸骸。   哦对了,还有个人。   一个背对着他蹲在那里的灰发女人,看样子在检查柯莉丝-巴托的具体伤势。 第七十七章 我赶时间(保底)   “你是谁?”布雷谨慎的盯着来人,内心有些不愿意相信酸雨魔的死和此人有关。   但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别的解释,他想不出来这头千米巨怪怎么会自己从天上被炸飞下来。   “你不用知道。”艾门没理他,只是抬手简单打了个响指,“乖乖去死就可以了。”   响指爆发间出现的是璀璨无比的白金光焰。这簇神火散发的光晕将周遭黑暗尽数驱散,不出意外也闪瞎了这个叫布雷的眼睛。   “啊!”他双手捂脸,在发出一声惨叫后向后跌倒,躺在地上痛苦的翻滚着,“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奇怪。”艾门却为此好奇回头,在她本来的预想里这人的影子应该已经被烧掉了。   对生活阴影界的生命来说影子很重要——非常重要。仅论重要程度恐怕仅次于时间这种不可控的东西,一个人在被烧掉影子后按理来说早就死了。   但这一观察,她发现这男人脚下空空如也。他不像其他物体有阴影存在,看上去就像是个凭空出现在那里“漂浮人”。   “缚影者家族的人可以束缚自己和别人的影子……”就在这时地上的柯莉丝突然微弱发声,“一方面限制对手的力量,一方面,暂时没有影子的他们可以免疫绝大多数的‘对影能力’。”   “这不就是先魔免再禁魔吗?”艾门扬起一只眉毛,“太棒了!那他们的近身搏斗一定很强!”   “你想干什么?”布雷此时什么玩意都看不见,听到这番话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等等!不管你是谁,我们之间应该是有一些误会!你停止伤害我的行为,我可以将巴托之血转让给你!”   “砰!”然后他就感觉脸上挨了重重一击,似乎有一个人用靴子用力踹了这里。   “我确实是为巴托之血来的,但我来不是为了得到它,而是为了合法庇护。”艾门把他从地上拎起来,从旁边捡起一大块砖头,“你老子是阴影公爵吗?”   “他们喊他缚影公爵……”布雷在她手里瑟瑟发抖,从这番话里他隐隐约约觉得不妙,这女人似乎压根儿就不怕他的背景。   “哦。”艾门冷笑一声,“那现在缚影公爵和我也有杀子之仇了。”   她把那块砖头用神焰烧化,凝聚成一根细长细长的熔岩标枪,不等布雷多说什么便一枪捅进他的心脏,彻底终结了这个人,把他像布娃娃一样丢在地上。   “……你为什么会来这边?”捂着伤口,柯莉丝缓缓从后面起来,“你不是应该带着史托德的小情人在中庭肆意人生,把我彻头彻尾给忘掉的吗?”   “等等。”艾门眉头又扬了起来,“我怎么从这番话里听到了一丝……甚至可能都不是一丝,而是浓郁的酸味?”   “我和史托德没什么,你别误会。”她走到少女身边想要扶她,“正相反,这段时间我一直在为救治她的小情人而不断奔波——就是上次你看到的那个红发游侠,她们关系不错。”   如果说之前她还只是怀疑。那在中途掠过魂庭发现蕾切尔已经苏醒并且从琴的卧室里听到奇怪声音的她现在已彻底坚信那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   可能没她和阿尔贝蒂娜那么大胆,但相比也差不多了……这种时候她当然不会不懂风情的冲进去搅局,和阿尔贝蒂娜品味并讨论了一会琴的叫声就调头离去。   “别碰我!”但银发少女却毫不领情,一巴掌拍掉她伸来的手,“反正你也不欠我什么……你何必来?又为何不早一点来?”   “现在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她的语气低沉又突然激昂:“救我能给你带来什么?你想要什么?是我的血还是这身没用的皮囊?如果是前者你尽可直接取走!如果是后者!我一定会把你——”   “咚。”艾门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就像敲地鼠一样把银发少女给敲晕了。   “危急时刻还跟我纠结这些有的没的……”她把昏过去的少女打横抱起,抬头看看漆黑的夜空,“所以说女人这种动物是真的麻烦……”   如果从天空俯瞰,拉远整块区域的镜头。艾门会发现这里已经彻头彻尾的被包围了。   身披黑甲的护卫士兵将街区里三层外三层围的密不透风,他们准备了几千支火枪和数百门在艾门眼里“落后到不能再落后”的前膛火炮。一个个紧绷面孔,或是持枪,或是持火把的僵在那里,看向街口的眼神之凝重犹如在防备什么洪水猛兽。   这倒不能怪他们,毕竟能一下干翻酸雨魔的东西……这怎么看都已经超出他们的应对极限了。之前那头巨怪在天穹中被炸飞然后裹着火焰摔下来的画面震撼了这里的所有人,他们现在真切的期待接下来要面对那个新怪物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家总督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一群神秘强者。   “布雷的生命单位消失了。”包围圈内,一个临时搭建的沙袋障碍后站着几个便衣怪人,其中一个高大男人作势看向街道深处,脸上隐隐带着寒意。   “那个人根本不在乎布雷是谁的儿子……他是个疯子,我让你们把人撤回来的决定是正确的!”   “汪汪!”边上几头黑的几乎不带任何反光的大型猎犬抬头冲他狂吠起来:“汪汪!汪!”   “你就不能让这些畜生闭上嘴?”男人怒视猎犬后的黑衣女人,“我可他娘的不喜欢被野兽压在自己身上!”   “这是嗅影魔,不是畜生。”那黑衣黑发的妩媚女人也不生气,只是暧昧的冲他笑笑,“真怀孕了那就是珍惜罕贵的杂交种,拿到黑市上能卖不少钱呢……”   “噢你算了吧!”其他人立刻远离黑衣女人,脸上露出恶心的神情,“大公请我们来是办正事的,你可千万不要把任何恶心的习惯传给我们!”   “不过说起来,没想到康纳那个胆小鬼居然躲得那么后面。”另一个银发男人吹了声口哨,回头看向包围圈外围一栋废弃小楼的阳台位置。   那里守着几名持枪卫兵,一个梳着背头的黑发男人正坐在那吞云吐雾。   “他就是个傀儡。”女人不屑道,“傀儡把主导权交出来不是应该的吗。”   “汪汪!”她脚下的嗅影魔再次狂吠,但这次不是冲着任何人——它们每一只都对着街口。   “来了。”几人神色一凝,知道那个干掉酸雨魔的恐怖家伙要出来了。   每个人都绷紧神经如临大敌,希望在这些士兵的火力掩护下能干掉对方。   渐渐的,夜雾中浮现出一个交叠的轮廓。它看起来像是扭曲的十字,一点一点显露出一个抱着人的灰发女子。   她从容淡定的走出街口,看了一眼包围圈和正对自己的几千支枪,改变姿势搂着少女,右手拔出了腰间长剑。   剑锋笔直,锋锐角度穿过人群,直直指向阳台上的黑发男人。   “我,神影公爵艾门-哈温。在这里宣布奥姆碎片带之总督,爱德华-康纳勾结反贼,贪污、欺君、谋杀、叛国……”   “根据影之王颁布的中庭律法第八十七条,我将在这里行使我的权力和义务,对包括爱德华-康纳在内的一众反贼执行抓捕,还有诛杀。”   “简单说就是不想死的赶紧滚。”   她用拿剑的右手一抹鼻尖。   “不滚的一起上,我赶时间。”   ————————   求票票!poipoipoipoi! 第七十八章 暴力执法(还债245)   阿尔贝蒂娜被她派去劫后援,这里只有她一个人负责。   但艾门不认为自己需要害怕这些混在一起的杂牌军。因为现在她足够强大,强大到足以无视来自常规的攻击。   “别听她的!”阳台上的黑发男人发出怒吼,“上!殺掉她!能活捉她和巴托的人我有重赏!!”   阴影界的消息传递滞后,她今天刚受封,估计这些人还不知道神影是什么。因此大部分人对艾门那番威胁是抱着不信的态度,听到有重赏立刻像打鸡血一样对她扣动扳机。   毕竟人的外貌是有欺骗性的。如果她不露面他们肯定会恐惧她之前做出的惊天壮举。但现在……一个看上去身材凹凸有致的年轻女人能有什么威胁?   她的武器就一把剑,还是个疯子,喜欢没所谓的胡言乱语……这样的猎物是士兵们最喜欢的,他们会打断她的双手双脚,亲切的用肢体将那张喜欢胡说的小嘴堵上。   “那就是没得谈了。”艾门点头,面对攻击抬手随意挥了两剑。   “嚓嚓!”两道灿金剑光像波纹一般飞掠出去,在空中转了大半圈,将所有射来的弹丸在半空中引爆。   然后它们“蛮横无理”的钻入士兵们搭好的掩体,斩飞了两辆车和一圈沙袋,引起的爆炸不但将夜空照亮,其他人还看到在火光中有十多道人影被彻底消融。   “殺掉她!快!”这一下终于激起了他们心中对强者的恐惧,但此时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更多士兵状若疯狂的朝她冲来,里面还夹着那些便衣怪人。   “埃姆森去左边,我去右边。”高大男人发号施令道,“镰琴你自己找机会上!……所有人当心她的剑气!”   “知道!”另外两人应了一句,身体没入暗影中消失不见。   而艾门觉得自己现在正在体验的场景可以被称之为割草无双。   她脸不红气不喘,搂着妹子在战火纷飞的铁血之地闲庭信步如入无人之境。随手一剑就是一道几十米的剑光出去,所有攻击连让她避让一下、停下脚步都做不到。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怪物?”背头男人在阳台上看的寒气直冒,“太恐怖了!她甚至还没彻底使用她的根源之力!”   能有底气直接挑衅总督府军,这样的人必然是排位靠前的根源强者。但她目前只展露出了械阳主教级的控火才能,他对她的其他手段还一无所知。   聪明人不会跟人死磕而是会提前准备好别的退路,康纳一直这样认为。他不打算把成功——或者逃生的希望放在别人身上,立刻起身回屋子,通过一条准备好的密道去了地下。   “嗯?”一直在关注阳台的艾门蹙起眉头,“人不见了?”   她来奥姆碎片带有两个目的,第一当然是救出逃亡中的柯莉丝,第二就是调查爱德华-康纳和柯林碎片带总督府的互通书信。   处理掉康巴塞雷斯之后,她从他的书房里搜出了一封写给康纳的回信。从信函内容判断她有理由相信此人和“恶魂石”有关,可能就是那些谋反大公布置在这里的一枚棋子。   她想掀翻棋盘,但也不能太过直接。因为这样有可能会造成误伤,将那些本来可以争取到的助力变成敌人。所以在真正撕破脸之前她要搜集足够的证据,确保剑下没有太多无辜的冤魂。   故而她立刻加快动作,在地上蹬腿跳到半空,打算直接从阳台进去执行抓捕。   “嗯?”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身体一顿,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扯住一样摔了下去。   “汪!”没等她彻底站稳,三头体型庞大、几乎就是三只猛虎提醒的漆黑猎犬从旁边冲来,晦暗无光的巨口分别咬向她的喉咙和关节。   与此同时她感觉自己脑袋一晕,似乎是……有另一股意识想要侵占、控制她的意识,想临时干扰她的肢体反应,确保她在这一刻没有办法做出反击。   “成功了!”看到她表情朦胧了一下,银发男人面露欣喜,“你又成功了瑞拉!真该死!你这能力用来用来猎杀简直就是犯规级的!”   “啊!!!”但还没等他笑完呢,那个被称为瑞拉的高大男人猛的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双手捂眼,不断翻滚并伴随嚎叫。   “精神类的入侵?”艾门眼神恢复清明,抬手挥剑将三头猛兽逼开,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影子。   “一方面控制我的影子让其不能移动,一方面试图将自己的影子挤进我的影子完成入侵……还有这些影魔,你们和之前那家伙是一伙的吗。”   “瑞拉?”银发男人冲到瑞拉边上把他拖起来,“现在不是撂挑子的时候,快起来……她挣脱了!”   “别管了……”瑞拉拿掉手,双眼里留出两道血流,“别管她了!……走!快走!!”   “瑞拉!”银发男人恨不得当场给他一巴掌,“你疯了?你在挤进她影子的过程中看到了什么?”   “无知无畏……”这时他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连杜勒斯都不敢窥探的地方,他却进来了。噢~我估计他大概还能活三天吧……”   “可恶的家伙!”银发男人开始拼命了,他拔出一把短剑刺向艾门,双眼也爆出两道血流,死死盯着她地上的影子。   “没用。”艾门抬手一扯,男人的左眼瞬间爆开。再一扯,他的两只眼球直接在眼眶中炸成了碎肉。   “和缚影感觉有些不同。”回味了一下被控制的感觉,艾门将剑刃架在他肩上,“这是‘傀影’?傀儡师家族的‘傀影术’?”   “别这么暴躁,小妹妹。”一个声音裹挟阴影突然从她身后掠过,“想不想试试和影魔交欢?我保证你会死死爱上那种感觉……呃!”   声音夏然而止,连同被召唤出来的几十颗头颅和粗大触手,所有的一切都因为一把长剑的刺入而停顿了。   镰琴——也就是驱使影魔的女人双脚悬空,被艾门平着剑刃一剑刺入正心口,居然被她直接从隐匿状态里抓住,以这样的方式挑在半空。   “太弱了……”艾门眯眼和她对视,“杜勒斯说白庭派来的人大概都是根源序列前二十,我却丝毫感受不到你们有哪里配得上排名。”   “也许阴影界的根源序列和我知道的序列不一样吧。”   她叹息一声,将剑上的尸体甩到一边。纵身一跃,在幸存者恐惧的注视中跳上阳台。   他们无法形容她的恐怖。   这只是剑术而已。   只是剑术而已啊……   ________   求票票啦~(扭动) 第七十九章 被俘(保底)   踏上阳台钻入屋内,艾门眼前暗了一下。   但这对她没什么影响,哪怕她左眼也瞎了,依靠剑柄上睁开的另一只眼也能在黑暗中清晰视物。   这是一间很典型的老旧民楼。没有奢华的装饰,原主人应该就是个普通平民。艾门顺着探查到的痕迹一点点来到房屋那头,看到有一排交错的脚印顺着地板窜上窗台。   她把窗户打开往下看,发现这痕迹一直蔓延到排水管上。似乎有几个人慌不择路的踩在上面从这里下去,揭开地面上最近的水道盖子钻了进去。   要是平常,艾门估计会顺着水道一起下去。但她现在还带着柯莉丝,不是很愿意一边照顾人一边下去臭烘烘又拥挤不堪的阴暗水道。   她跳到地面,用剑刃拍了几下水泥地。放开感知勘测了一下这里水道的大致深度。   还好,不算太深。这个距离她没必要下去,一路开着感知在地面上看它通往何处即可。   “他对领地的控制力比康巴塞雷斯要强多了。”   听到后面有人在大声吆喝,想集结部队再追过来,艾门眉头皱了一下,“柯林碎片带的正规军就算全加起来也比不上这一座城市,他们在这里布下重兵肯定不是为了抓柯莉丝。”   像这种科技落后的特殊世界,军队大规模行军耗费的时间要比在真实时空长的多。她们来的时候速度快是因为人数少,可以借助驯化的影魔加快脚程,但大部队可没那么多影魔拿来赶路。   如果是听到儒贝尔-巴托战死的消息后特意集结抓柯莉丝,这些人凑过来至少需要一周时间。因此艾门推测他们守在这里有别的原因,可能关系到那位康纳总督和康巴塞雷斯之间的特殊秘密。   艾门动作很快。虽然抱着人但丝毫不影响她一边探查地底密道一边在大街上健步如飞。那些集结的追兵没一会就被她甩到身后,只有街道上零散的灯光能跟上她,照出她匆匆离去的窈窕背影。   “断了。”走到一座空旷地界,艾门失去了对地道的感应。似乎是它埋的太深,超出了她对地底环境的感知范围。   抬头观察,这里是一座小广场。四周包围过来的木质棚屋都漆黑一片,在日蚀的晕影照射下有点像恐怖故事里的悚然怪魔。   看了看周遭没有旁人,且几条街外就是正在骚乱、灯火通明的总督府。艾门对狮心剑默默念了一句抱歉,这就拿它插下地面,三下五除二刨了一个大型深坑。   传承自血源之主的绝对控制力让她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手腕没有一丝颤抖。随着时间推进她边走边挖,赫然打算以剑术临时开凿出一条往下的通道。   墙面圆滑,阶梯平整。不看过程,光看表象的话别人恐怕都分不出这是用剑削的。可见她现在对身体的掌控已经到达了某种极限,很难很难再往上提升。   凿到一定深度,艾门脚下一空。抱着柯莉丝从天顶落下,感觉踩到的地面有些软绵绵的。空气中还有一股恶心的恶臭。   把头发焰化了充当照明,她顿时被眼前的光景吓了一跳。   地上,墙上,天花板上到处都是黏糊糊的血肉组织。这些血肉里深埋着至少上千颗人头,每颗人头脸上的表情都非常痛苦,似乎深陷于某些可怕的噩梦。   “……放我下来。”黑暗中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把表面上不动声色的艾门又吓了一跳。然后她意识到那是柯莉丝醒了,不再需要她搂在怀里。   “这里是哪。”银发少女抽抽鼻子,“这种臭味,还有这副光景……我该不会还在梦里没有醒吧?”   她很懂事,看到如此骇人的景象也没叫出声来。说话行动动静都很低,深怕一不当心惊醒了这些沉睡的人头。   “这里是奥姆碎片奥林城城区中央的广场地下。”艾门简短回复她,“我追着康纳来到这,没想到他们手笔如此之大。”   这么多人头,而且还没死……她估计他们都是康纳的实验品。用来检测或者实验恶魂石在某种功能上的具体效果的。   现在她已经彻底看清了,这些人的身体并不算是“埋在血肉里”。严格来说它们是“长化掉了”——就是像肥腻的脂肪一样完全融化,然后齐齐整整的连在了一起。   这些血肉组织上残留了不少人类器官,有行动功能的,也有生殖功能的……看清这些后柯莉丝明显面色不对,这次她没忍住,面色一白开始弯腰呕吐。   “呕——”液体不当心浇上一颗人头,柯莉丝恍然未觉,依然沉溺在发泄恶心的本能冲动里无法自控。   但她很快发现自己惹祸了:吐完后她看到那颗人头抬起面庞朝着自己,一点一点的,睁开了一双已经完全错位的黑色眼睛。   然后就像是火种传播,这鬼地方的所有人头——所有长在地面上、墙壁上、天花板上的人头紧随其后也睁开眼睛,一个个面朝这边盯着她看。   “……”她就像是惊醒了一个庞大的族群,将它们从痛苦不堪的噩梦中解放到了现实世界。   “不是族群。”艾门抬手将她拦在身后,“是‘一个’,一个已经不再能区分彼此的融合怪物。”   这意思很好理解,大概就是说这些人已经长一块了,算是共用一副融合的身体,有可能也共用意识。   这种手段她很熟悉了,不过即使如此,她也依然对这副光景感到分外恶心。   别的不说那天花板上甚至还有不少垂吊的肠子,她可不想待会走在下面的时候被淋到什么谜之液体。   “嗤!”所以她理由充分的放了把火,打算把这恶心的怪物消灭干净。   火舌在血肉组织中不断席卷,但焚烧的速度比想象中慢。艾门没有看到预想中的干净场面,反倒是焚烧产生的恶臭浓烟越来越多。   她和柯莉丝都不当心吸入了一部分恶臭烟雾,后者立刻不声不响的软倒在地,面色也变得像那些人头之前一般痛苦。   而艾门,她也很罕见的感觉自己头晕目眩,眼前居然产生了幻觉,像看幻灯片一眼看到了不少陌生画面在眼前闪现。   这是一个个不同的视角。属于诸多不同的身份。里面有孩童,有少女,有青年,有老人。恍惚中她仿佛经历了千年时光,将所有身份的完整人生都体验了一遍。   有些人生来在世就一帆风顺,或是娶妻或是嫁人,平平安安的直到老死。   有些人却如遭命运嫉妒般多灾多难,自童年起就不得志,最后带着愤怨,或是因难或是因情,死于各种仇杀和意外。   但更多的其实是自杀。   这些身份里的很多人,他们似乎在某一个时间点知道了什么,从此无一例外的在尝试终结掉自己的生命。   那幕画面很模糊,每次闪过都看不真切。艾门丢掉狮心剑痛苦不堪的跪在地上,感觉自己的脑袋要被突然灌入的庞大信息给撑爆了。   “这种程度的布置居然都不能让你昏迷吗……”朦胧中她似乎听到有人在远方低语。   很轻,很虚幻,有点耳熟,似乎在什么地方曾经听过。   于是她顺势往地上一倒,闭上眼睛放平呼吸,装出一副脱力的样子。   一片死寂,没有动静。   艾门强行控制自己保持状态,为此不惜多吸了几口环境里的恶臭烟雾。   终于,又过了一会。她听到脚步声从远方传来,有好几个人在往这边走。 第八十章 恶魂石之秘(还债246)   “她死了吗?”   脚步声在旁边停下,她听到有一个喏喏的男人在上面询问。   “没有。”回答他的是一道性感女声,正是之前让艾门感觉熟悉的声音,“恶魂石焚烧后产生的烟雾和这些实验体的精神磁场混在一起还做不到让神裔猝死,她至多是昏过去了。”   那融合怪物的身体里有恶魂石?   趴着的艾门心里一愣,回忆了一下,感觉之前应该没发现那些血肉组织里夹杂了晶体。   “这么说是凑效了吗?”那男人的声音里透着狂喜,“果然,我就知道你会有办法的……一般人可想不出来把恶魂石磨成粉末喂它们吃,你简直是天才阴谋家,智慧和美丽的地上化身!”   “闭嘴。”性感女声打断他,“还不确定她是不是真昏过去了,我要亲自检查一遍。”   艾门立刻凝神注意,用和奈克丝特训得来的身体控制力让自己显得“既放松又软绵绵的”,就像一个真正昏迷的人该有的样子。   她不知道那女人是不是心理变态,感觉她把自己翻来翻去,从头到脚都捏了一遍。   尤其是裹在衬衫里胀鼓鼓的两团脂球,她还知道搞突然袭击刮“顶端”,差点让艾门在电流刺激下叫出声来。   “应该是真昏了。”检查完那女人总算松了口气,“太麻烦了这个家伙……要不是这次刚好各种条件都齐备能编织陷阱,我这样的货色来一百个都不够她打。”   “她是谁?”男人继续开口询问,艾门感觉好几道邪恶的视线在自己身体上来回挪动,“长的倒是不错……我之前听她说是中庭那边新封的公爵?”   “神影公爵艾门-哈温。”女人点头,“当然,实际上应该是瑟兰公主艾门-哈温……你知道这些东西也没用,去给我拿绳子,这样摆着并不保险。”   这女人似乎很畏惧自己——艾门从这番话里得出讯息——她好像认识我,但我之前有跟她打过交道?   她绞尽脑汁搜寻回忆,效果并不是很明显。这是因为她刚刚遭受过数百次人生洗礼,原本的记忆在漫长时光中被打撒打乱,需要一定时间才能整合回来。   在这过程中男人和女人一直在低声交谈,都是一些对善后工作的议论,价值不大。   绳索很快就拿来了。还是那女人亲自动手。她将绳索穿过艾门的胳膊,很是熟练的绑好她的双手手腕。然后又从前面绕了一道在她胸前穿过,将她的双手在身后吊了起来。   穿过胸前后并未停下,绳索又顺着腰间来回交错编织,穿过她的幽谷,绕到手腕的吊索上打了个死结。   艾门本以为最多也就到这里了。但很快她就感觉自己穿着黑丝裤袜的双腿在被人抚摸——一边摸一边被套上绳索,从脚踝开始死死绑住。   这个过程只有她一人在场,其他几个人都被她赶走去“做准备”了。否则艾门不确定自己要不要让其他人——尤其是雄性看到自己目前的窘态。   哪怕是伪装的,但这个样子……这副最终被反吊脚踝,四肢都被绑到一起的样子让异性看到也太失态了。   而且即使如此她都快要忍不住了。那女人根本就是个变态,她不知道她在把自己绑好后又脱掉她的靴子在她脚掌心轻轻刮弄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还怀疑自己在装?   手指隔着丝袜在足心刮弄,时而深时而浅,时而凄厉时而轻柔。正常人根本不可能在这种刺激下伪装昏迷,即使是艾门,她感觉自己也快憋不了了。   “不是装的……?”这时她听到女人的呼吸声有些急促,刮弄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还好她没摸到我的肚子。   少女心里生出侥幸。   否则那可真完蛋了。   “你也有今天啊,哈温……”她感觉女人的双手又顺着她的丝袜一路往上摸到脂球,“真是让人嫉妒的完美身体……你就是这副下贱的身躯去勾引殿下的吧,嗯?”   “——!!!”如果灵魂可以尖叫,艾门肯定已经喊出来了。这变态女人神经病一样又在她峰尖掐了一把,语气愤怨的仿佛和这边有杀父之仇。   不过与此同时她终于想起来这道声音属于谁了。如果她没记错这应该是老早老早自己在王都一家酒馆里遇见过的异神教间谍,名字好像叫……艾丝美拉达?   文森特确实跟她提到过这个人,说她在自己叛出异神教之前是她的下属,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音讯全无。   她在异军的体系里是传话员和通讯员,精通潜伏、暗杀和刺探情报。艾门从时间海回归后还想靠此人去找珞芒的踪迹,但因为她的失踪最后不了了之。   这样的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看上去好像还很坚定的投靠了约拿,选择站在了过去主人的对立面?   艾门很意外,因为撒迦莉雅说过,艾丝美拉达对她是很忠诚的。她确信她是世界上为数不多不会背叛她的人,没想到那家伙的担保也有出错的时候。   艾丝美拉达泄愤式的捏完少女,在她因为衣裙卷起而凸现出来、被轻薄丝布紧绷包裹的后臀上拍了几下,拎起她后腰的吊索和柯莉丝就起身离开。   我草!   艾门又差点没忍住暴起:这疯女人拎的吊索可是恰好穿过她幽谷的,这一路颠簸对她来说简直是折磨。   “我知道吗。我一直都在幻想这一天,幻想我能完完整整得到你,虏获你的完美身体。”   门推开的声音,身体被丢到一团软垫子上。艾门听到艾丝美拉达在后面自言自语,就像个情绪失控的精神病人。   “因为殿下就是被这具身体所迷惑的。”   她听到她在后面翻箱倒柜,不时传来金属零件的组合碰撞声。   “所以我就想,如果给我机会完整虏获你,我或许可以借助这里的材料让‘艾丝美拉达’变成‘艾门-哈温’。”   艾门心跳漏了一拍。她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吗……”女人的声音里开始夹杂哽咽,“我不想背叛殿下,一直不想……但我不得不这么做,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远离你,只有这样才能不去看你们亲密的样子……”   “当然我这也不算是完全的背叛。”零件组合的声音越发密集,“恶魂石是好东西。这东西能引导出人灵魂里的幽深噩梦,让人在简短时间里失去自我。”   “如果你醒着,你肯定会疑惑自己的神血之躯为何会倒下。这是因为它本身就来路不正,不止属于你,还属于那无数个为此捐躯的哈温之子……”   “你的灵魂内在由无数个魂魄汇聚而成,埋藏了无数个意识,无数份回忆!它当然是强大的,但也得承受强大的代价。”   “所以我用恶魂石做引子,用那些实验体的精神场做媒介就能勾动你的隐藏意识,让你陷入到无数个身份里去经历曾经的绝望噩梦。”   “你的灵魂会在这过程中迷失自我,渐渐变成可以被沉默响尾蛇肆意吸食的绝顶美味。”   “我也可以对你做类似的事,只不过那不算吸食,而是侵占。”   艾门睁开左眼扭动了一下,悄眯眯扭了扭身体角度,看到一个疯癫的女人正在组装一台补满铁锈的特殊仪器。   它连着好几台蒸汽动力机,内部结构和墙壁上的齿轮紧密挂钩。   有点像是手术台,两边都有束缚手脚的金属锁扣。   “你应该感到荣幸……”   她看到艾丝美拉达背对着自己,肩膀发出一阵颤动。   “这副药本来是对付影之王,用来帮助她战胜另一个自己的。但谁让我先在这里抓到了你?”   “放心吧哈温……当我成为了你,我会用你的身体更尽责的去侍奉殿下。我不像你有这么好的条件还装模作样在那端着架子,我会向殿下敞开这具身体的一切……”   疯子。   艾门眼角跳动,感觉事情的发展有些荒谬。   她假设过一百种理由,却从未想过这份恶意是来自情敌。   ————————   悄眯眯的扭动求票~ 第八十一章 白的沉睡,意味着黑的苏醒(保底)   现在事情的前因后果艾门已差不多摸清楚了。   从这疯女人的自言自语判断,她可能比自己更疯狂、更极端的爱着文森特-撒迦莉雅。之所以躲着不出现甚至倒向约拿那边大概是因爱生恨,不想看到心上人和自己“腻在一起”。   约拿可能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会把她调配到阴影界来。因为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动作会这么快,会在了结掉时间海的争端后再来影界。   或许他认为这么做可以尽可能发挥她社交价值——就像当初她在酒馆看到她魅惑异性那样。而他一定也想象不到这个疯女人会为了自己的私情打乱教会给她安排的秘密任务。   秘密任务:即艾丝美拉达刚才提到的“这副药本来是对付影之王,用来帮某人战胜另一个自己”。这句话某种程度上点醒了艾门,让她重新拾起了一个之前被她认为无比荒谬的可能性。   “准备好了吗哈温?”艾丝美拉达兴奋转身向少女摸去,在她的山峰上揉了揉,开始解她的衬衫扣子。   “我取代你成为救世主的时机已来临啦!”   “我看你是在做春梦!”艾门忍无可忍了,她抬起膝盖顶在女人的肚子上,叫她喔唷一声弯下了腰,身体迅速如弓弦弹起,用焰化的发丝在周身一卷,把所有绑着的绳索统统烧掉。   “你醒着!?”艾丝美拉达面露震惊,“不可能!即使你醒着也应该还沉浸在无数记忆的旋涡里!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恢复自我?这不应该的!”   少女脸上的神情冷静坚毅,和她在画像上看到的没区别。她当然能分清这样的艾门是否“自我”,但这和她之前的预想差的未免也太多了些。   “你好像知道很多连我都不清楚的东西呢。”艾门双眼眯了起来,一只手抓住女人的脖子,哐的一声把她掼在床垫上,俯下身去:“我希望你愿意用它们来换自己的命……”   “咳咳!”艾丝美拉达剧烈挣扎起来,但论力气她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神血之躯的。所以挣扎几次后她放弃抵抗:“咳!我告诉你就是……别杀我!咳咳!”   艾门放松手掌力道:“你有30秒让我初步相信你不会撒谎。”   “你的灵魂奥秘已经成为了彩虹谷的研究课题。”艾丝美拉达知道时间宝贵,加快语气吐露道:“有约拿提供的信息情报,他们很轻易的判断你的灵魂——它实际上是由无数个哈温汇聚在一起所组成的。”   “什么意思。”艾门眯眼,“无数个我?但当初弥塞罗说那充其量只有‘数百个我’。”   这具被诅咒的身体之所以能真正成型离不开它兄弟姐妹的血肉牺牲。早在她的魂魄灌注进去前,它是由珞希-哈温作为主体核心、再用诸多哈温血裔的血肉汇聚在一起才孕育出来的神血胚胎。这其中牺牲的所有“同胞”充其量也就几百个,因为坎索-哈温即使是属于被控制的状态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无尽播种。   灵魂的怪异艾门自己也有所猜测,但她没想到自己体内会有那么多灵魂。如果这里艾丝美拉达没说谎的话她倒能理解那些试图窥探她灵魂的人都看到什么了……那十有八九是无穷无尽的记忆轮回,正常生命体在和她深层意识连接的一瞬间就会被庞杂巨量的信息量把脑子撑爆。   “是真的。”女人讥讽的对她微笑,“你以为你体内只有实验体的残魂吗?不。其中还蕴含了从古至今被维多利亚诅咒过的哈温血裔,当她选择你作为载体的时候它们就已经和你紧密相连。”   “彩虹谷之所以叫彩虹谷就是因为他们重新定义了灵魂的颜色。”她继续说道,“而你的灵魂……不属于七色中的任意一种,那是无数的七色汇聚在一起所绽放出的璀璨光芒,无比绚烂,对这黑暗而又绝望的世界就像太阳……”   “……那么你之前说的药剂又是什么。”对此艾门有些将信将疑,但她一时无法验证信息真伪,只能后退一步问她别的问题。   “在说那句话的时候你用的是‘她’。这里的‘她’是指谁,应该不是影之王吧?”   在这番对话进行的同时,她拿右手按住女人的左手,将她偷偷摸摸从腰上解下的药剂瓶子夺了过来。   “你最好老实点。”她警告女人,“不要妄想能在我眼皮底下搞小动作。”   “我都告诉你就是。”眼睁睁看着最后的希望宣告破灭,艾丝美拉达眼神一黯,“影之王和影焰之主其实是同一个人。”   “……你说什么?”少女瞳孔微微收缩,这比她那个“荒谬的可能性”还要荒谬的多。   “阴影界,其实就是一个在不断颠倒的世界。”艾丝美拉达死板的开口,“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复杂且难以用言语解释清的,你可以把其中一方看做是另一方的影子,一方的沉睡其实就是化作暗影,让另一方的思想和意识浮出水面。”   “所以每次大规模的影灾袭击才总是发生在影之王陷入沉睡之后。那不是因为那些牲畜懂得抓时机,而是有人在背后操纵它们。”   “影焰主宰?”艾门嘴角微微抽搐,她怎么听怎么感觉这就是医学定义的精神分裂。   “你也有点医学底子,应该知道精神波动所产生梦境对沉睡有着多大影响。”艾丝美拉达抬手指向那边的器械,“逆命者教会想彻底掌控阴影界就必须消灭掉那个人的善之人格,让他的恶之人格占主导地位。所以他们从彩虹谷弄来了沉默响尾蛇,在各个边缘碎片带用生灵喂养,企图拿产出的大量恶魂石配置药剂,让影之王在服用过后陷入永恒梦境中无法苏醒。”   “听起来倒都是真的……”艾门皱眉盯着女人,“但你就这么简简单单都说出来了?你不怕逆命者教会之后的报复?”   “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女人抿唇,“而且我本来就很厌恶和那些蠕动的怪物打交道,我之所以和他们合作全都是因为我更讨厌你!”   “那我很荣幸。”艾门对她点点头,从床边拿出另一条绳索,照猫画虎把艾丝美拉达也捆了起来。   这里她用的手法几乎和对方一样,唯一不同是她在用绳索穿过对方幽谷之前给它多打了两个粗大绳结。   还特意把她的内裤拿掉,用它堵住了女人的嘴。   “呜呜!呜呜呜呜!”艾丝美拉达无比幽怨的瞪着少女,她现在根本不敢挣扎,否则那里传来的电流能让她发疯。   “谢谢你的情报。”少女对她挥挥手。   “我会帮你锁门,如果忙完之后你还在这我会过来带你离开。”   “就这样,祝我们好运。” 第八十二章 艾门小姐在行动(还债247)   锁上门,拿好长剑。艾门顾不上胸口被解开的两枚扣子,拔腿在地下廊道里飞奔起来。   情况比她想的要复杂的多。她本来以为影焰主宰是阴影时间线的自己也就是奈克丝,但现在看这个奈克丝可能已经精神失常。   明焰……影焰。这鬼地方对两种对立力量的称呼早就引起了她的注意。尤其后者是那样一种特殊的火焰,她无法不假设一下,认为它可能是神焰的一种特殊变种。   影之王是这个世界的本土强者,影焰主宰是奈克丝。然后奈克丝虽然挺过了在血肉纪元失去所有爱人的打击但也精神失常,她可能不再对这个世界——或是人类抱有善意,因此她潜伏起来,创立了影焰家族,设立了影焰纹章,表面上说是要在暗中拯救世界,实际上没准已经和阴影工会的人勾结在一起。   这是她原本的猜测——在她看来已经足够疯狂。但现在从艾丝美拉达那得到情报表明它的疯狂还不够,因为影之王和整个中庭也是奈克丝所弄出来。   对阴影界而言,影之王和影焰主宰就是光和暗。他们是一个人,是一个人的两个人格。一个醒着另一个就只能沉睡,也许这能解释为什么她闹出了这么大动静影焰家族还没做出什么大的动作。   因为他们的主宰还没醒。“她”——应该是“她”吧——她可能现在正潜伏在影之王的身体里,只有等他闭眼的那一刻才会归来。   他们都是奈克丝。但影之王的性别和她却不一样,这里艾门有两个推测,其一就是觉得那逗比白影很可能是自己曾经的男性意识。   在巨大的打击下,她残留下来的男性意识和根深蒂固的女性意识被强行分裂。前者忘却仇恨只是机械的维持世界运转,后者则发誓要向这个世界复仇。这就是为什么影之王之前说两边都想杀掉对方,因为他们是双极对立,只有吞噬掉对方才能永久生存下去。   而另一个猜测就是那具黑火棺材。如果影之王没说谎,那玩意真的是“颠倒之棺”,把一个“死掉的、善良的男人”丢进去会发生什么?   “我当初怎么就没想到?”艾门在头顶上拍了一下,“耽误了这么多时间,希望最后还来得及!”   她跑的很快,非常快。中途经过一间房时她听到里面传来了柯莉丝的求救声和男人的大笑——她没有管。经过又一间房时她感知到阿尔贝蒂娜在痛苦喘息——她依然没管。她像个疯子一样用最快的速度从地底脱出,抛弃掉所有人,单独乘上了那辆载她们来奥姆碎片带的影魔马车。   这倒不是她铁石心肠,认为改变大局比她们的安危更重要。而是她清楚,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拯救她们。   路上她嫌慢,干脆甩掉马车开启日冕。整个人犹如一道璀璨圣光斩破黑暗,直直从下方掠至中庭,一个折弯往白影宫赶。   而在此刻的白影宫,那座曾经被影之王带她参观的黑棺教堂里。棺材的盖子突然动了一下。   它缓缓挪动,被里面的东西顶到一边。然后从无穷无尽的黑色火焰里伸出一只白皙、细腻、柔美的手,轻轻扒住了棺材边缘。   一个黑发女人从棺材里坐了起来。如果有认识艾门的人在这里,他们会惊讶的发现这女人和少女有八成相似。   之所以说八成是因为她更加成熟。无论是那被黑色布料紧紧包裹、火爆到过分的身体曲线还是那张充斥魅惑的美艳脸蛋,她的一切都太过诱人,就像是几十年后的艾门,是她未来的进化体一样。   “我又跑到这里来了……”她开口的第一句话里充斥着疑惑,“我的黑棺被挪到了这,是那个混蛋暗中做的吗……”   “你在想什么?”自言自语般的在脸上轻抚,女人唇角渐渐上翘,“你该不会以为把我设置在这里苏醒,我就会接过你的权杖,代替你守护这个混蛋世界?”   “你在做梦呢,亲爱的王。”她像疯癫病人般开始发笑,“嘿嘿嘿……不管你想搞什么名堂,我是不会放弃毁掉它的。”   “让这个世界继续往前推进下去得到的结果只会比过往更加惨痛!我不会让你——还有任何人让这种痛苦延续下去!”   她一挥手,黑棺上的漆黑火焰顷刻间席卷了整座宫廷。受影之王庇护而得以在影界里保持绝对中立的浮空城瞬间黯淡下来,开始发出轻微震动。   “怎么回事?”曾给艾门带路的查理正在酒馆里看报纸,感受到震动后他跑上大街,“这是……陛下陷入沉睡了吗?”   日蚀黯淡,萤石熄灭。城市陷入绝对黑暗,就像之前他们所经历过的征兆一样。   类似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查理和其他人多少有些心理抗力。他们按照安排好的乖乖被引导去地下避难,至于接下来的麻烦,那不是他们这种孱弱者该去想的。   跟随队伍行进的过程中他看到有械阳教团的人在帮忙维持整体秩序,天空上悬浮着七枚光团——那是他们花大代价造出来的假面太阳。   完全由齿轮和蒸汽动力所驱动的构装太阳,一枚直径都有好几百米。运作原理是反射并强化日蚀的光,让整个中庭依然能维持基础照明。   喧哗声传来,他跟着扭头,看到一枚更亮的“太阳”划破黑暗,像坠星一般直直砸向了中庭中央。   “还是来晚了吗。”艾门飞掠到白影宫上方,看到的是一片漆黑暗影。这些影子在神焰照耀下就像火焰一般窈窕起舞,已经无法再称呼这样的东西为白影宫了。   她感受了一下,确定讯息没错。身体直接朝下方坠落,所到之处驱散了一切阴影之炎。   宫殿里没人,不知道是死了还是被驱散了。她在纯黑走廊里快速飞奔,很快赶到大殿门口,并推开了门。   这一次,里面的景象和上次可谓倒了过来。   黑暗中有王座高高在上,一个女人,一个她很熟悉的女人坐在上面,两边是十位相对站立的阴影大公。   “杜勒斯。”她看到魂影公爵也吊在末尾,眉头皱了下,欲言又止。   “欢迎你,艾门-哈温。”那女人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很遗憾,你没能阻止我的苏醒。”   “我知道你是谁,你也知道我是谁。我们了解彼此就像了解我们本身,所以你该知道当我在你面前出现的时候……你实际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翻盘机会。”   “我不这么想。”艾门摇头,转头看向杜勒斯,看向她之所以舍弃拯救阿尔贝蒂娜也要快速赶来的根本目的。   “把它给我。”她朝杜勒斯伸出手,“我要你保管的东西,快点给我!”   “喵!”   杜勒斯都没反应过来,一只小黑猫突然从黑暗里窜出,从他口袋里叼出了一枚黑色金属。   它一蹦两跳的扑到少女怀里,对黑发女人眨了眨眼,就那样,在所有人反应之前没有任何征兆的突然消失了。 第八十三章 修正之旅(保底)   意识昏沉,天旋地转。当艾门再次收获自己完整的意识,她发现自己已置身于那片熟悉的黑暗。   这次她凝神在黑暗里观察了很久,突然感觉置身其中也没那么糟糕。   要是文学青年的话一定会把这种环境和人在母胎里的时候联系起来,认为它静谧、祥和、给予怯懦者以充分的尊重。但对艾门来说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一瞬,她就猛的从幻想中清醒过来,感觉有一个熟悉的波动正在离自己越来越远。   那是那块幽金——那块能带着她穿梭影界,甚至穿梭时空的幽灵金属。当她陷入幻想中时这东西已经按照既定的轨道飘了出去,就像一辆准点准时的公交车,不为任何乘客而特意停留。   要是再不赶快追上去,她恐怕就真的得在这片“祥和”的黑暗里待一辈子了。   想到这里艾门凝神,消耗一定量的鲜血在周身制造了神焰粒子。依靠这些粒子产生的推力追了上去,将幽金和抱着它的娇小黑猫都搂到怀里。   蹭了蹭黑猫表示感谢,艾门闭上眼,开始思考自己要怎么利用这第三次机会。   第一次机会,她懵懵懂懂借助幽金的力量去到未来,连自己在什么地方、该做哪些事都不清楚,搜集了一定量的情报就匆忙回归,几乎没得到什么有价值的发现。   第二次机会,她在早有准备的前提下带着阿尔贝蒂娜一起过来,以“失败”为代价洞悉了阴影界真实、内在的权力构成。   那么现在她将动用这来之不易的第三次机会,试试看能否弥补自己疏忽的漏洞,将这趟失败的旅途给修正过来。   有降临时的经历在前,她确信这个猜测能够成立。所以她没有特意为拯救哪些人而浪费时间——那不是那个时间的她应该考虑的问题。   说来其实也很幸运——当她意识到真相可能是什么的时候,阴影界的时间换算一下正好约等于真实时间里3的倍数,恰好是幽金循环消失的节点。她立刻想到这次旅途刚开始时也曾在降临地点见过过去的自己。因此她想这或许是一个可以从根本上解决麻烦的机会。她可以利用幽金的穿梭特性再重来一次,就像玩游戏卡关去读档一样,回到过去避免自己当初的失误。   而同样值得庆幸的是,女性的奈克丝似乎并没获得完整人格的全部记忆。   在离开中庭去奥姆碎片带之前,艾门将幽金交给杜勒斯,希望靠他在灵魂学上的造诣解析一下这东西和外面流通的高纯度货币有什么不同。这里她姑且猜测当时的杜勒斯是为了明哲保身才站在那里,但那个女人没有从他手里夺走幽金——这一点本身就很有问题。   因为如果她有全部的记忆,她就应该知道过去的自己……也就是艾门马上会拿到幽金穿梭时空。她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这件事发生,但她没有,那她必定不知道这件事。   所以问题来了:她确信“完整人格的、属于阴影纪元的奈克丝”是知道此事的,如果“作为女性的奈克丝”不知道,那这部分记忆又属于谁呢?   ……好像也只能属于那个神经跳脱,没事干就喜欢口花花,又喜欢在身上喷洒劣质香水的,影之王了吧。   “我不在意你是从哪来的,因为我知道,且这个世界里没人会比我更了解你。”   “我召集你们前来的目的正是因为我看中了你拥有的能力……我想借用它,帮我摆平几个麻烦。”   当初在白影宫的那番交谈如旧电影般在她脑海里不断回放。白影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每一个动作她都回味了一遍,逐渐肯定了这番猜测。   他知道——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他知道我是曾经的自己,也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他特意在初次见面时用那种怪异的语法强调“就是”和“我”正是在用中文求救,我没想错,影之王正是我残存下来的男性意识……   他主导了奈克丝的大部分记忆,扮演着她人格中的理智一面。   正是因为预见到了未来的灾难他才会在那个时候召见自己,他所说过的每一句话放到现在看怕是都含有特殊深意。   那么“人类总是重复相同的错误”这句话又是指什么呢。   她眯起眼睛。   单纯只是那时的感慨?   还是在警告她,别犯跟他一样的错……?   沉思会让时间变快,尤其沉思的东西毫无头绪本身又带有独特的魅力,沉浸其中的一小时可能只约等于常规时间的一分多钟。艾门尚未得出答案便感觉手掌被幽金扯了一下,身体穿过一层薄膜,第三次被甩到了那片日蚀旷野。   不需要她出声提醒,黑猫自动用天赋能力带着她又穿了回去——因为如果不这么做她将一头撞翻另一个自己,那个艾门也是愣了一下才手忙脚乱的躲到灌木丛后。   撸了撸比比以示宠溺,艾门利用它的能力绕了一圈,目睹第一个自己和蕾切尔离开,又眼睁睁看着第二个自己尾随她们前往城市。   这感觉很奇妙,她忍不住扭头在周围看了看,怀疑是否有第四个自己也在偷窥。   探查的结果是没有。无论是日食旷野还是这片边缘影界,除了她和黑猫之外再也没有别的生命。   哦,好像也不是……因为那头曾经吓到过她的幽灵寄生蛛,这个时间点理论上是没走远的。   而不巧,她现在待的位面和它一样。   “真麻烦。”感受到小腿和手腕被缠绕上滑腻的带子,艾门眉头轻皱,不满的朝黑暗嘀咕起来,“你就这么执着的想去死啊……”   直接在影界动用日之冕彻底烧死那头巨怪,她不管这么做是否会吸引来更多影魔,抱着比比从那层膜里钻了出来。   她的心情并不太好,因为现在她确认了周围并不存在第四个自己。   这意味着……要么这次她成功了,没有必要再穿梭一次;要么这次她失败了,想穿梭也穿梭不了。   而在不知道未来到底如何的情况下,她总是倾向于考虑那种更坏的可能。   “一定是有什么被我疏忽了。”她坐在曾经藏身过的灌木丛后,绞尽脑汁,回想着记忆里相关的一切,“提示、回溯、重复……他应该就是打算提醒我可以这样做,但现在我该做些什么?”   还是用游戏术语举例子,桑伽罗碎片带的剧情她已经经历过了。现在的她没必要窝在这里浪费时间,完全可以自己想办法前往中庭。   ————————   朋友长辈重病快走了,白天抽空在跑关系联谊吃饭,本来昨天是有心起来的结果没爬起来,真失败……给大家道歉(双手合十)。 第八十四章 菲尔斯的贸易伙伴(还债248)   三天后,位于四官庭外围的菲尔斯碎片带迎来了一位新注册的阴影行者。   一身黑斗篷,右眼戴着同色眼罩,艾门一边在街上走一边查阅手中的地图,不断对照着,想尽快赶到和对方约好的地点。   街上的行人似乎已经习惯了经常刷新的陌生面孔,除了在她胀鼓鼓的胸脯上多看几眼外没人对她报以多余注意。她就这么挎着长剑钻入巷子,在处理掉一堆想对她毛手毛脚的怪异生物后总算摸到了目标街道。   “菲尔斯碎片带……菲尔斯家族的外围领地。”她对照地图看了看周围,确定面前的庄园宅邸没错后上前叫门,希望这里有自己想要的答案。   “您好。”其中一位司门员立刻上来拦她,“这里是菲尔斯家族的临时驻地,如果没有预约还请小姐不要擅闯。”   “是这样的。”艾门轻咳一声,从腰包里掏出一份皱巴巴的信,“这是菲尔斯-慕楠的亲笔信,你可以转交给那森先生,他看完后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这么说的同时,她有意无意把斗篷往外撩了一点。不是为了给对面看胸,而是为了凸显出那枚别在胸口的阴影徽章。   那是阴影工会授发的初级行者徽章,蕾切尔和她的同伴都有一枚,只不过她那是中级的,艾门只是两天之前才通过工会驻地的初级考试。   这种低端考试的审核非常宽松,阴影行者似乎只打算将初级行者和中级行者当消耗品用,随便什么人,只要具备一定程度的和阴影相关的根源之力就都能通过。   艾门不用说是借了比比的力量。那些废柴考官还没有厉害到能发现隐藏起来的幽影猫的层次,所以她就这么轻松过了,现在可以拿这枚徽章诠释一下自己的身份。   不得不说阴影行者的名声是够响亮的。哪怕只是初级行者徽章,那司门看她的眼神立刻一变,收起了轻视和一丝敷衍。   他告诉艾门稍等片刻,拿着信封找人去了。   大概也就两分半的功夫,他空着手回来,告诉少女:“那森阁下正在等您。”   被他带着走过前院和走廊,艾门总算在一处幽静庭院里见到了菲尔斯-慕楠的父亲,菲尔斯-那森。   想必是看过了信,他此刻穿着一套正装礼服。坐在庭院中央一张石桌后面看向少女,络腮胡让他的笑容多了几分自然亲切。   “欢迎你,‘灰影’小姐。”他站起身来冲她点头,“慕楠之前给我写信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在外面又交朋友了,现在看他交的还不是一般的朋友。”   “能为你们带来切实利益的朋友都不一般。”艾门没有跟他客气,自己在桌对面靠着坐下,“……那想必您已经知道了我的来意?”   男人沉吟片刻,挥手示意那站着的司门离开这里。   “慕楠说你是上面派来的特使。”确信周围没有‘外人’,那森皱眉看向少女,“你说你是来帮助我们提高恶魂石产量的,你有什么办法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就凭我对灵魂学的了解领先你们一个纪元。”艾门撒起谎来连眼都不眨,“恶魂石本质上只不过是那些怪物的排泄物而已,只要你能给我准备好我要的东西,增加产量就轻而易举。”   “……保险起见我再问一下。”男人似乎有些犹豫,他搓了搓手指,踌躇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们是为谁效命以及打算干什么的,是这样吧。”   “为了逆命者。”艾门回答相当正式,“为了让这个世界从痛苦中解脱,需要我们来确定哪些人能活,哪些人又必须牺牲。”   话音刚落,庭院周围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扑通”声,似乎是十多个人倒在地上,且再也没有动弹一下。   “我会在三天之内帮你把东西准备好。”男人冲她深深弯腰,“在这期间请好好享受,灰影大人。”   艾门点点头表示知道,起身跟他离开庭院,在安排的女佣带领下来到自己的临时房间。   “我对菲尔斯家族的起源有些兴趣。”女佣离开前她突然叫住她,“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藏书室是可以了解这些过往历史的?”   “藏书室?”女佣是个黑色短发的俏丽女孩,闻言露出为难的神色,“藏书室确实有,但没有主人的允许您只能在一层活动……”   “一层就够了。”艾门立刻站起来,“带我去看看,我也就是好奇而已。”   她跟着女佣来到宅邸藏书室,进门后发现内部别有洞天。   严格来说这不是藏书室,用藏书塔形容更加合适。   女佣不肯走,非要在边上给艾门看着。她嘴上说是方便服侍她的一切要求,但其实两个人都知道她只是为了执行监视任务。   不过无所谓——艾门需要的也只是这么一个在外人看来无关痛痒的机会。她当即在一层书架上查找起来,翻出一本《菲尔斯暗历荣耀简史》。   更详细的内容涉及到立命之本,任何家族都是束之高阁,不可能给外人翻阅。但这种路边乞丐都能说道一二的摆出来就毫无问题。   书里大致描述了菲尔斯家族发展到现在缔造的一系列辉煌奇迹,用浮夸的辞藻赞美了它的每一任主人。艾门对此只是简单扫过,一页页的往后面翻。   终于,在翻到末页的时候她动作停下,死死盯着一副印在那里的炭笔素描。   尖锐的下巴,高高的颧骨。一张光是看着就能体会到奸猾一词的标志性面孔跃然纸上,和她曾经拷问过的那位海盗船长几乎长的一模一样。   果然,谢林-菲尔把那条项链视为珍宝不只是因为投机主义。   猜测被证实,艾门借书页的遮挡做了个深呼吸。   这三天她想办法和那位慕楠少爷搭上了线,恐吓此人,蒙骗他说自己是逆命者教会派来的特使。而慕楠亦不敢怀疑她的身份,答应帮她引见父亲,共同商谈一桩生意。   但艾门的目的只是为了来确认谢林-菲尔和菲尔斯家族之间的渊源关系。   虽然正常人不太可能怀疑一个读音稍微变变就能和最强大的血影公爵联系上,但这个事情……该怎么说呢。   这也是她为数不多能想到的额外提示了。 第八十五章 怪诞进化(保底)   那森在菲尔斯家族并不算是真正掌权者。他只是一个管理者,对高层来说只是管家。平日里负责打理菲尔斯碎片带的一切事端,顺便在地下开凿密室,用来研究恶魂石的更多功效。   他很健谈,晚饭过程中和艾门聊起了他们这脉人爬到今天所付出的努力。就像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父亲那样重点点名那位慕楠少爷,恭维她,说他要是有她一半天赋就太好了。   “您怎么知道他就不具备别的天赋?”艾门推过他的敬酒,脸上神情古井不波,“我看他很有艺术才能,等我们的计划成功,小少爷可以当个画家。”   那森表情僵硬了一下,意识到这位神秘莫测的灰影小姐八成已经知道了他儿子的不良嗜好。   如果只是普通玩玩他还能用开放、性格压抑来解释,但那么玩的同时还喜欢拿笔一丝不苟的都画下来,这种人对异性来说绝对堪称是标准变态。   他立刻聪明的略过话题,开始打听她来自的具体时间。   这是一个很关键的情报点。一方面证实了艾门等人之前的猜测,即逆命者教会目前是“扎根于真实时间的1779年,从时间中搜寻同道的强者”;另一方面意味着她很可能要面对同行。   会是艾丝美拉达吗?她端着杯子有些心不在焉,想起了那个因为对撒迦莉雅痴狂爱慕恨不得占据自己身体的女人。   “小姐应该和影焰的人也打过交道吧。”就在这时那森将话题转移向影焰,“您跟他们的交涉的怎样?那些人真的如传说中一样能永生不死吗?”   “交道。”艾门看着他,“如果你指干掉一头被驯化的恐怖级影魔,那我们确实算打过交道。”   “我不知道传说是不是真的,但他们确实很不好相处。”她又看向别处,“要不是因为他们是那个人无意识间释放出来的假身,我可能会忍不住把他们全部杀掉……”   这番话杀气极重,听的那森眉头连跳几下。他赶忙将又将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说晚餐后可以充当少女向导,带她好好见识一下夜间市集。   艾门答应了他,她也想找机会从那森口中套取更多情报。   那森立刻命令仆人们准备车驾,还给少女送来了一套无比华贵的镶钻礼裙。   “您不喜欢吗。”出来时他发现少女仍然套着黑斗篷,很是失望的叹息一声,“真遗憾,看来只能等下次再欣赏您的深层之美了。”   这人实力不曾展露,拍马屁的功夫倒相当精湛。艾门在他看不见的阴影角度里扬起眉毛,怀疑此人能站在这里是否单纯是依靠能力。   车架是新颖的蒸汽动力。据对方介绍是从古代纪元里流传下来的“失落工艺”。艾门一开始还挺有兴趣,但她很快发现这东西实际上还比不上拖拉机。   幸好我没穿那裙子,她坐在车上有些庆幸。   否则一个盛装打扮的女人坐在拖拉机上突突突……这画风未免太滑稽了。   吐槽归吐槽,菲尔斯碎片带的繁华夜景确实让她大开眼界。   之前走的太匆忙,她都没来及好好观赏这些。这一刻才发现阴影纪元的人类文明也有不少可取之处,最值得称道的一点就是他们居然延伸出了亚人文明。   “这些东西是从暗历开篇就存在了吗。”她掀开窗帘,指着一群在街角卖炸串的巨大蟑螂问那森,“它们平常如何生活?”   “您说这些蛆?”那森露出恶心的表情,“那是虫人科的东西,这些亚人平时只在暗巷居住,也许它们吃垃圾吧。”   他对这些东西似乎很不待见,就连看到都觉得恶心,立刻指挥仆人将它们驱散,然后又转头对少女道歉。   “很抱歉,让您看到这些肮脏的东西。”他指着暗巷,“我制定的规则是禁止它们从暗巷出来,刚才绝对是个意外。”   “不,这很有趣。”艾门注视那些蟑螂人被砸翻摊子,像被城管追杀的小贩一样摸爬滚打逃进巷口,一时感觉世界观受到不小冲击。   虽然已经在吕夫林见识过人类和蜥蜴人和睦共处的例子。但她没想到在离中庭这么近的地方也有这样的亚人种“怪物”生活在人类中间。   看来这已经不是一个由人族占据绝对主权的世界。很多物种都在进化,也许这样发展下去真的有哪支亚人可以脱离出去,创建出自己特有的文明。   游历一番,她不止见到了蟑螂人,还见到了蚯蚓人和一些变种的兽人。这些东西都是趁夜市出来赚外快的,它们的流动摊子是繁华夜市中极重要的组成部分。   “停车。”艾门喊停司机,突然在那森不解的注视中跳了下去。   “你先回去。”她改换语气,命令式的对那森说道,“今晚不用等我回来。”   “您这是……”那森刚想下车尾随过去,抬头就看到她身子一扭,飞快窜入了一条对常人来说应避之不及的阴暗巷道。   “因为好奇吗。”他停顿动作自言自语,“年轻人因为见到新奇事物而生出的窥探之心……真是羡慕这种活力。”   “回去吧。”他放下帘子,“不用担心她的安危。”   乔装过的车队在蒸汽嗡鸣中调头离开。艾门站在巷道口目送其远去,皱着眉头一副思索的样子。   她当然不是因为好奇,心血来潮才想来暗巷的世界进行探查。而是她想到之前翻阅那本《菲尔斯暗历荣耀简史》时在某个地方看到过,说这些亚人种是“突然”活跃在社会上的。   暗历开创至今不到500年。如果没有异种病毒在其中影响,这种进化并不符合生物规律。   光是让一个物种在身体结构上出现某种改变就需要经过不知多少年的艰苦演变。其中99%的变化都是有害的,只有1%不到是有益的。这有益的部分才能称之为进化,可想而知它的珍贵和艰难。   艾门想象不出来,要怎样的巧合才能让这么多物种在短时间内同时进化,还进化到足以理解人类智慧、和其交流、依附其社会生存的程度。   没有任何科学依据表明黑暗侵袭会导致这种大规模突变。她不认为这是自然的选择。   那就一定是有什么东西改变了它们。   她想起了树先生,想起了因为吞噬宝冠而获得智慧的那片泥沼。 第八十六章 暗巷市场(还债249)   艾门知道自己时间宝贵——第二个艾门花费了差不多七天抵达吕夫林,在那逗留半天后又花了更多时间才抵达魂庭,一来一去是大半个月,但也只有大半个月。   她的第一目标是想办法终结逆命者和影焰的阴谋,想办法改变影之王被压制的未来。没有时间浪费在游山玩水上,更没有时间去考据历史,研究这鬼地方的风土人情。   但她的感觉告诉她这件事可能非常重要。   她说不出原因,单纯就只是有一种感觉。似乎探寻这些亚人的奥秘会对自己要做的事有很大帮助,值得她花精力追究。   而她也向来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既然已经确定了方向,她立刻开始深入这条对人族而言有些脏乱过头的阴暗巷子。   这里太脏,不但遍地都是生活垃圾,两侧墙角还流淌着一些恶臭污水。她忍着不适在这地方走了一截,终于得到了一些她想要的反馈。   那是一拨蟑螂人,可能和她之前看到的不是一伙。因为这些家伙手里拎着各种棍棒武器,看上去对她不怀好意。   “落单的女人!”其中一只蟑螂人在脑门上套了一条白色内裤,似乎就是它们的头,它带领其他蟑螂人将艾门堵在巷道的十字路口,锋锐口器不断交错着,发出类似磨刀的声音。   艾门好奇的盯着它看,试图通过对其行为的解析判断它们到底进化到了何种程度。   “抓住她!”那内裤蟑螂却没空陪她在这发呆,带头朝少女冲了上去,“抓住她卖钱!这种女人可值钱啦!”   “经济头脑!”艾门低声发出惊叹,“难以置信一群最低等的虫子居然还知道这些!”   “砰!”然后她抬起一脚,将那飞扑过来的内裤蟑螂给踹飞了。   其他蟑螂人维持着“刚想冲上来”的姿势静止不动了大概三秒,然后一窝蜂的围拢到内裤蟑螂边上,七手八脚把它扶了起来。   在这过程中它们显得非常焦急,口器交错也只能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无法像内裤蟑螂一样精准模拟人类语言。   看来这种进化也是分层次的——艾门默默记下来。推测在亚人族群里同样会出现相对的高智商群体和低智商群体。   低智商群体可能只进化到能直立行走,懂得使用基本工具。高智商群体却能像这内裤蟑螂一样,大致懂得在社会谋生的一切套路。   而她这里要找的正是后者,她希望通过后者了解到亚人族的变化是从何时开始的,想要弄清楚这种开始的原因。   “嗤嗤!”于是她点燃自己的一头灰发,像个标准的反派角色那样凑了上去,开始反过来恐吓一群瑟瑟发抖的巨大蟑螂。   “OK。”经过数分钟的友好交流,她被它们带着来到一处破败小屋,“你们平时就住在这种地方?”   这屋子横在巷道中间,将原本就只有数米宽的巷道挤压到不足半米。用屁股想都知道肯定属于违章建筑,严重危害了行走体验。   “当然。”内裤蟑螂挥舞节肢,身体扒拉在墙壁上飞快爬行着给她示意,“因为我们本身就可以这么活动,那半米留出来只是为了美观。”   “除了经济思维外还具备较为基础的艺术思维……”艾门在小本子上写下记录,抬头看它,“带我去见你爷爷,也就是你说的族群之主。”   这些蟑螂人并不会因为真实的蟑螂难以杀死就不怕死。它们恐惧少女拥有的力量,尤其以那带头的为最。   “我叫库尼库尼。”它当时对艾门如此坦白,“我只是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子孙中凑巧活下来的幸运儿,纤细美丽的女性人类,我恳求您不要取走我的性命!”   库尼库尼的描述为艾门展现出暗巷世界里的冰山一角。和她估计的差不太多,这鬼地方绝大多数都被蟑螂占据。   繁殖快,什么都吃,生命力强,集群作战……她想不到有什么别的生物能在暗巷环境里对抗蟑螂。   蚯蚓不行,老鼠更不行。蟑螂人是暗巷里的无冕之王,它们在这里占据绝对主动,别的亚人种几乎不敢招惹它们。   “你别看这里条件不好,但该有的我们都有。”库尼库尼在带路过程中给少女炫耀,“除了没有火,你几乎能在暗巷市场里找到你要的任何货物。”   “任何货物?奴隶也有吗?”艾门想起它刚开始对自己策划的袭击。   “有的。”库尼库尼忐忑起来,“这个……有些智商不怎么正常的人族生物会想不开来暗巷自杀。本着废物利用的精神,我们不介意给她们安排一些更好的归宿。”   说着,这条巷道也走到路口。前面的空间骤然开阔,展现出一副丝毫不输给外面夜市的繁华画卷。   这里几乎没有人,到处都是诡异的怪物。它们像人类一样在这里摆摊售卖货物,各种叽里呱啦的语言环绕在耳边,让她切实体会了一把“异域风情”。   路过摊位,她看到布蓬里有几个大铁笼子。里面关押着几具白花花的赤果酮体,大概就是库尼库尼说的弱智。   艾门意识到她不应该问这个问题,这个问题的深层答案让她觉得很恶心,有些想吐。   “我们走快点吧。”她对库尼库尼说,“我怕我忍不住把这地方放火烧了。”   “哟!这不是库尼吗?”就在这时那布蓬里突然扭出来一只蚯蚓人,它肿胀的身体就像水桶一样,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被压力挤爆,飙射出一滩恶心脓液。   “你这是给我送货来了?”蚯蚓人脑门上没有五官,一节节的肉瘤在头顶上不断伸缩,有所感应的转向艾门。   “这个味道,你好像给我送来了一个极品奴隶……”   “嚓!”   话音未落,它的肿胀身体便被寒光切成两半。又被添了一把火,惨叫着在火焰中不断扭曲,连脓液都被焚烧殆尽。   “噢!”周围所有的亚人怪物发出惊呼,带着恐慌远远避开。   尤其是其中那些听到对话想来验货的,它们现在很庆幸那人类女子出手够快。   暗巷市场是每个城市里最低贱也最肮脏的地方。这里不乏人类奴隶,也同样不乏人类强者。   她兴许也是来购买炼金材料的。   目送少女彻底消失,这些怪东西带着唏嘘看了看地上那滩黑色液体。   市场很快又恢复喧嚣,没有人在意低贱的消亡。   ————————   有人说剧情崩……其实仔细研究能发现所有的线索都是之前给过提示,能串联起来的。   可能这本书确实适合一口气读完,追读的话会导致忘记不少关键线索。 第八十七章 水潭(保底)   “到了。”带领艾门来到一处连绵的棚屋,库尼库尼窸窸窣窣的跟艾门说道,“这片就是我们族人在暗巷的居所。”   暗巷外围说白了就是各种楼台建筑的夹角缝。但这样的环境并不会给予亚人太多生存空间,它们之所以能发展到这种规模是因为每座城市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废弃不用的施工荒地。   或许是因为不在意,或许是因为打理它们太麻烦了。总之,这些荒地被人类抛弃,正好成为亚人在人类城市中的难得乐土,开始在在这里肆无忌惮的野蛮生长。   就比如艾门眼前这片棚屋村寨。如果不是穿梭在其中就餐、打水的家伙都是些蟑螂怪物,它看起来和常规意义上的贫民窟也没什么不同。   “你对你们族群的过往有记忆吗。”她出声去问库尼库尼,“就是你为什么能直立行走,因为什么才能开口说话。”   “?”库尼库尼愣了一下,少女的形容对它来说过于复杂,它想了半天也没弄懂她是什么意思。   “行走和说话当然是生下来就会了。”它用口器交错着回答,“但并不是所有族人都能如此。”   “就像你那些跟班一样?”艾门笑了笑,“行了,带我去找这里的头儿。”   “我们先说好,你可不能伤害爷爷们。”库尼库尼头上的触须来回甩动着,似乎在靠这玩意分辨空气里可能存在的人类谎言,“你,只能,问问题,别的事情不可以做!”   “如果这里有我想要的答案的话,我会的。”艾门在它屁股上踢了一脚,“动作快点,我没时间跟你浪费。”   这动作不只是为了警告库尼,也是为了警告那些围拢上来想要对她“跃跃欲试”的其他蟑螂人。   胆敢这么做的人肯定不会是“人类奴隶”——意识到这一点后那些蟑螂人立刻一哄而散,像被吓到一样各自找掩体藏了起来。   它们似乎很害怕人族强者。见到此景艾门皱眉。难道除了她之外还有别人来过这儿?   她很快见到了库尼库尼的爷爷们,在看到它们的那一刻,她终于明白内裤蟑螂为什么要给长辈添加复词了。   不是一个两个,也不是三个四个。在一栋昏暗、肮脏、弥漫着古怪恶臭的昏暗房间里足足睡着二十多只甲壳带有皱纹的蟑螂。且每一只都比库尼库尼还要大,拥有更长更渗人的蟑螂触须。   这些老蟑螂睡在十多张废弃的双层床榻上。听到招呼后一股脑的探头出来,拿触须向艾门的方向扫来扫去。   “她是库尼库尼带回来的人类女人。”   “按照人类的审美应该算长的挺不错的。”   “胸脯屁股都发育的很好。”   “应该可以成为优秀的苗床。”   它们对来客评头论足,口器在黑暗里交错着,发出一阵混杂瑟兰语的怪异动静。艾门不得不“嗤”的一下将发丝点燃,拿局部拟态让这些怪物安静一下。   她的头发变成了火焰。轻飘飘的,将这栋昏暗房间照的透亮。那些老蟑螂看到之后立刻闭嘴,然后用她听不懂的——可能是蟑螂语的声音继续杂乱交谈起来。   “库尼库尼说她带回来一个女人。我还以为是拿来卖或者拿来吃的。”一个老蟑螂颤颤巍巍的从床上下来,用其中一根节肢拿起床边靠着的拐棍,“你也是为起源来的,是这样吗?”   “……有其他人在我之前来过这?”它的意思是如此明显,艾门当然不可能察觉不到,“是谁?他问了什么?你们之间是怎么交涉的?……我要知道所有的一切。”   “当然,尊敬的强者。”老蟑螂点头,“我的族人在你面前孱弱的就像婴儿一般,我为它们着想,不可能违逆你们的任何命令。”   “跟我来吧。”它往房间里侧颤动走去,“这里或许有你需要的答案。”   这只蟑螂明显和其他的蟑螂有些微不同。艾门立刻就感觉到了。她觉得这家伙智商比同族要高出一大截,不但聪明,而且懂得审时度势。   艺高人胆大,她让库尼库尼在外面等着,跟着这家伙进入房间深处。发现这里内侧还有一道走廊,挺长的,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   “菲尔斯碎片带是幽庭的附属碎片带之一。”路上老蟑螂跟她讲解起来,“大概就在几天前吧,另一个人类强者打上门来,以杀光我们为要挟,逼我带他走了我们现在在走的路。”   “‘他’吗。”艾门抿嘴,“是个男人?”   “特征符合,应该是男人。”老蟑螂也不能完全肯定,“他问我们为什么能拥有智慧,为什么能从下水道里肮脏的虫子发展到这么巨大,还能学习人类的语言。这个我没办法给他解释清楚,只能带他往这里走,让他自己去起源之地寻找答案。”   “而你。”它的触须歪向少女,“你身上的缠绕的怨念气息和他的闻起来有几分相似……我估计你们都是为这个来的,所以为了不耽误时间就直接带你来这个地方……”   它的语气里含有惊惧,那明显是遭受过巨大伤痛后的本能反应。艾门怀疑那个男人在初次要求后因为某些因素发了通火,他可能把这些低等生物都吓坏了。   廊道不算特别长,交谈之间已经到头。出来后艾门看到的是连绵、无尽、用各种垃圾组成的巨大环形山,它们包围在四面八方,以至于这里看起来就像一口水井的底部。   “就是这。”来到峭壁上,老蟑螂指着下方说道,“他问我起源,我答不上来。只能带他来这里,告诉他,我们当初就是从这个地方开始记事的。”   艾门来到它边上往下观察,看到那是一汪漆黑深潭,自有一道虚空水流从“水井”上方往下浇灌。   这是活水,她第一时间判断。碎片带有很多地方都有活水,这些水从深邃的黑暗里突兀钻出,又隐没入下方黑暗里消失不见。   其中涉及到时空奥秘,她解析不了。只能推测这些水或许和她想要的答案有关,但她不太想下去确认。   噢……想想这里可能是一窝巨型蟑螂的温床,她“不太想”也是有道理的。 第八十八章 雅典公主的毛线团(还债250)   戴着皮手套,少女在垃圾堆里翻找半天。最后不得不确认她必须下水去查看一番。   都追踪到这里了,没有理由因为卫生放弃。她又不是没在肮脏的淤泥里潜伏过,一点脏水而已,应该污染不到神血之躯。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简单化验了一下这里的水质,出乎预料的发现它们很干净——异常干净。   和她想象中带有大量有害病菌的浑浊污水不同,把它们盛出来放在透明器皿里是看不到异物的。虽然其中也有一些用肉眼看不到的细小微生物,但这个程度已经和她平常用的自来水没区别了。   她不懂这是什么原理,只能将其推给诸多碎片带的活水现象,认为是水源在虚空中流窜交织,带走了大部分有害杂质。   “你们守在这里。”下去之前她对老蟑螂嘱咐,“在我回来前不允许再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否则我会杀光你们,让蟑螂人族群在阴影界彻底灭绝。”   对一堆垃圾释放火焰,向老蟑螂展示了一下她确实有能力实现威胁。少女也不看它疯狂交错的细长触须,一个腾跃就跳了下去。   “噗通!”她的身体钻入深潭,打算去潭底查找痕迹。   老蟑螂没有说那个男人是否也曾跳下来过。他在来到此处后只是斥散了那些蟑螂人,然后整个人就在这里消失不见了。   并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消失不见,而是那些蟑螂人不知道他去了何处。艾门推测他十有八九也跳下来过,可能她要找的东西已经被人捷足先登。   至于她要找什么……当然是智慧冠上的血红宝石,或者贝妮塔项坠的湛蓝宝石。   有树先生和泥沼的例子在前,她确信能在短时间内影响一个生态群,促使其大范围、大幅度往文明方向进化的原因必然要和神器相关。这不可能是自然的选择,自然进化没这么快。   血红宝石是智慧冠的核心,她本来以为这东西被索菲亚亲自收着。但直到她死艾门也没瞥见它的任何踪迹,只能猜测是还没找到,还像其他神器碎片那样被散落在世界各地。   而湛蓝宝石就不止一颗了……按照她当时在时间海里看到的实物,天心项坠上一共有三个凹槽。严格来说需要分别镶嵌入蓝、绿、白三枚宝石才能完整拼合这件神器,她说湛蓝宝石只不过是因为它是位于中间位置的最大的那颗。   只有这些东西能让这些亚人族在短时间内飞快崛起。她现在无比确信这一点。别的方法,比如什么人为催化、生体实验、邪恶无比的生物炼金术什么的都是空谈,都不能有这种效率。   水潭底部晦暗无光,艾门直接拿焰化头发照明,在潭底仔细搜寻踪迹。   她找了很久,在接近她憋气的极限后她终于肯定这里不会有任何发现。即使真有,大概率也被那个神秘男人给取走了。   但我为什么要纠结于潭底呢。   失落之余她突然看到深潭底部的暗影旋涡。   那是活水现象的尽头之一。这片深潭就是通过这个暗影通道去到别的地方,别的没人知道的地方。   是了——她突然醒悟——当一块活水区域出现问题,我就不应该在事发地点进行寻找,更不应该企图往它的下游寻找!   如果真的有什么导致了这里的水出现异变。其根源也只可能发生在它的上游,是这些水的来源出了问题!   那这样一来很多东西就能解释清了。艾门钻出水面换了口气,双眼瞄向上方的落泉。   显然,如果她要找的东西顺着暗影旋涡被卷走了,那这些族群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蔓延到阴影界的各个地方。   只有这些活水的源头出问题,然后通过这些散开的支流对各个碎片带都造成影响,才有可能的使得这么多亚人在不足500年的时间里进化崛起,成长到今天这种规模。   理解了这一点,她当即上岸,从腰间把长剑取了下来。   圣瞳睁开,对准上方的虚空节点。艾门试图通过它所剩不多的解析能力判断一下逆流而上有无风险。   每个碎片带都有虚空活水。但没人仔细研究过它们是从哪里来的。因为这些支流实在是太密集太繁多,任何想研究者很快会发现自己的想法类似一只蚂蚁想研究完一片森林的每一根枝桠。   这是根本不可能办到的事,所以多年来没人在乎这些泉水。而艾门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推翻这种不可能——她想利用圣瞳的力量去追溯这里的异变之源。   开启圣瞳,她的感觉立马就不一样了。时间的流速在淡金水幕的照映下逐渐变慢,空气里渐渐出现了一丝她刚才没能察觉的“气味”。   不是能嗅到的气味,而是感觉到的。艾门无法形容这种气味,只能说它感觉起来和狮心剑本身有些相似。   她顺着这股气味一路往上看,不出意外发现它来自头顶上的暗影旋涡。   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她悬浮身体飘了上去。   阴影界的研究者无法追溯支流根源不是因为他们无法穿梭这些暗影旋涡,而是因为各种支流在黑暗里庞杂交错,就像迷宫一样会诱使他们在其中迷路。但这里她却有这种独特的气味——或者说气息作为指引。那这个迷宫对她来说就是空谈。   就像米诺斯的迷宫难不倒雅典王子忒修斯,这道题也难不倒她艾门-哈温。   “阿里阿德涅,阿里阿德涅!”少女口中念诵着公主的名字,“让我看看你的毛线团有何种魔力吧……”   老蟑螂已经离开了,这里除了她之外没有别人。她悬浮到上方旋涡的平齐位置,屏住呼吸,带着决心冲了进去。   逆流而上的滋味并不好。尤其这个过程还加入了对影界的穿梭。艾门有一种被修亚或者所罗门带着瞬移的感觉,她的身体似乎随着水流通道而拉长了。   “这边!”但她却无暇顾及这种变化,因为她确实捕捉到了那根线团——那股气息的持续牵引。   黑暗中的支流特别乱,她进来后发现自己还是想的太容易,因为身处其中的人根本无法俯瞰全局,如果没有气息牵引,她连到底有多少岔路,甚至到底有没有岔路都区分不了。   但有牵引就不一样了,她可以只顺着牵引汇聚的核心支流一路往上,别的什么都不管,直接奔赴牵引的源头。   ————————   注:米诺斯迷宫,起源克里特神话的传说故事。读过希腊神话的同学应该都有印象,毛线团在这里是比喻。 第八十九章 泰梵的委托(保底)   泰梵碎片带,一处活水源泉外排着长长的队伍。   他们都是为泉水而来,每个人都携带着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装盛器皿。   这是因为除了偶尔出现的气候变化,他们想要安全的在聚居地里生存下去就只能来这里领取用水。   碎片带的统治者对辖区子民握有生杀大权,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他们控制了领地内绝大多数的虚空泉。他们以此号令那些没用能力去荒野冒险的普通人,让他们开垦、编织,承担领地的基础工作。   工作就能换来领水权。这是最基本的生命保证。它对阴影界居民的重要性甚至还在幽金之上,如果不是各地总督府严厉禁止泉水交易,也许大众货币里会多加个泉水而非仅有幽金。   领水的大多是百姓平民。他们通过缴纳自己的工作牌让人员审核,确认自己的领水额度来决定一次性取多少水。   “这份工作真是无聊透顶。”一个看守者面朝日蚀方向打了个哈欠,“游手好闲的流浪汉越来越多了,这些狗屎就不怕哪天上面关闭最低限额,不工作就只能渴死?”   最低限额是各地总督府的一项行政指标,毕竟暗历是个需要更多人团结才能更好生存的时代。面对那些不愿意工作的人,各地总督府也勉强提供少量的水。   “这本来就是一种聊胜于无的激励手段。”他的同伴也挺无聊的,居然认真回答了这个问题,“这些水本来就是接近无限的,约束起来作为资源看守对平民而言并不公平。”   “但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另一个声音插话进来,是两人的队长巡逻回来了。   “你无偿提供的任何东西对有些人来说都只会变成滋长他们‘依赖’的肥料。”那是一个大胡子男人,“照我说那些邋遢鬼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废物,就不该给他们活下去来浪费粮食。”   他语气严厉,看向人群的眼神如同凶猛猎犬在凝视羊群。原本有几个眼神闪烁、在附近不断徘徊的人看到他后转身就走,似乎已经知道不可能通过此人谋取到丁点好处。   而这基本就是泰梵碎片带11号取水点的日常。   像这样的取水点,整个碎片带有接近百个。而泰梵不过是位于渊庭方向的一个边缘碎片带,还有很多地方和这里一样,有无数人在为未来拼搏,也有无数人在想方设法投机取巧。   “轰!”就在巡逻队长还想跟两人说什么的时候,后方传出一声爆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到了水里,引的人群一阵骚动。   “都散开!”大胡子手持一杆精铁长枪扫开人群,姿势之熟练就像牧羊人驱赶羊群那样。然后他带领聚拢过来的泉水守卫挤到前面,看到那里的守卫和核算员工都围在一起,也不知道在搞什么。   “你们干嘛?”他把一名同僚拉开,想要看看他们在围观什么。然后他语气僵硬身体一顿,训练有素的警戒心居然因为看到的场景而微微失神。   被围在中间的是一名少女,一名发育不错的灰发少女。   她的身体湿漉漉的,全身布料都被泉水浸透。但因为外面裹着皮甲片只能看出身体曲线,一些男人梦寐以求的美景都被遮挡在皮甲后面。   大胡子看到她时她正旁若无人的站在那里,腰间别着一把银十字剑,正在低头看手里那张残破地图。   地图也是湿的,但因为是羊皮纸,不是很惧怕被水浸染。相比载体的破损更应该担忧的是文字墨汁被水洗去,而从少女半蹙的眉头看,她好像正在为此沉思发愁。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的。这少女正是一路追溯牵引在泉水支流中来回穿梭的艾门。每隔一段时间她会从支流中跳出来记录自己当前的位置,在地图上做一个临时标记。   但她低估了那些泉水的冲刷速度。说句不客气的,如果略过那些暗影涡流的神秘性它们对任何事物而言就是一台大功率滚筒洗衣机。她跑进去等于免费洗衣服外加洗澡,还被冲掉了一些无关痛痒的随身物品。   至于地图……这东西还能留下来就该谢天谢地了。   “我不愿意承认我迷路了。”确定无法从那张糊的像婴儿尿布似的羊皮纸上读取到任何讯息,少女不得不哀叹一声,抬头面对围观人群,“但还是劳驾……有人能告诉我这是哪吗。”   五分钟后,她裹着毯子,端着热水,一边单手用毛巾擦头发一边听大胡子给她讲解最基本的地理讯息。   而她能得到这份待遇当然不是因为对方想泡她,只是大多数人都看到了她胸前别的阴影徽章。   阴影行者是猎人,也是保护者。虽然他们大多数混出名头后都会变坏,但这不妨碍很多人敬仰、并发自内心的想成为他们。   尤其是没有力量的普通人,他们做梦都希望自己可以单独踏出聚居地,去那片神秘深邃的黑暗阴影里猎杀怪物。   “这么说这里是泰梵碎片带。”艾门在沙发上敲打手指,“渊庭方向——也就是东方的边缘地带吗,没想到居然来了这里。”   她之前停留了将近50多次,依靠神血之躯的强大韧性将这种凡人承受几分钟就受不了的痛苦旅途延长到了三个小时,穿梭足迹几乎遍布整个阴影界,但就是没想到最终目的地是这种地方。   比较时髦的形容,中庭的神秘值比这高多了……不算中庭也还有四大官庭,其中白、幽、渊三庭她可是都没去过。   本以为源头会在这些地方其中之一——这些地方所具备的虚空泉水的其中之一。来到泰梵碎片带这样的偏远角落让艾门稍稍有些意外。   牵引的气味在这里就断了。她无法继续往上追溯,怀疑要找的东西就在泰梵。   不,还不能这么早就下定论。   她旁若无人的陷入沉思:如果东西已经被取走,或者那个男人想办法将这种气味截断了,我可能会因为被误导的原因在这里浪费大量时间,到最后白白错过成果。   “那个,这位行者小姐。”大胡子在旁边搓了搓手,“虽然知道这个要求有些冒昧,但不知道您是否有闲暇承接委托?”   “委托?”艾门从阴影里捞出比比,身上冒出水汽被高温蒸发的白雾。   “说说看,如果顺路的话我会帮忙。”   “那太好了!”男人大喜,“边缘碎片带的行者本就稀少,看您的本领应该早就突破到中级徽章……不去认证是没时间吗?”   他的措辞很小心,小心里又夹杂好奇。似乎很渴望了解少女的能力,但又怕问多了会触怒对方。   艾门不说话,只是和猫咪一起盯着他看。   “好吧。”男人咂咂嘴,“事情要从三天前说起……” 第九十章 他时他乡遇故知(还债251)   经过了解,艾门知道这大胡子队长叫佐德。一个让她有些忍不住想问他“你认识佐德将军吗”或者“你的前缀名是不是叫麦克,合起来叫麦克佐德”之类问题的名字。   不过她毕竟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这种幼稚的问题她只会想一想,不会真的拿来吐槽。   然后佐德将军——不是——佐德队长很快描述完他所遭受的困境:泰梵碎片带这几天不断有人离奇失踪。   “我不但是11号取水点的队长,同时也是聚居区巡逻队的第三支队小队长。”佐德说道,“我效忠于泰梵总督,实际上他勉强算是我的叔叔。”   “那你叔叔一定很老了。”艾门在他那张胡子拉碴的邋遢脸上看了看,脑海里自动勾勒出一个白胡子版本的佐德,“我开玩笑的,你继续说。”   “……”佐德用稍微带有怨念但又不怎么敢的显得有些委屈巴巴的小眼神瞥了她一眼,继续讲解:“我们怀疑这是影魔干的,就是那种带有一定智慧能力的特殊影魔。”   “线索就这点吗。”艾门低头去翻自己腰间的布包,“我可没有太多时间在这里浪费……”   影魔也是生物,生物就需要进食维持生命消耗。每当影之王陷入沉睡期影魔就会大规模进攻人类世界,他不沉睡的时候这种袭击案在边缘地带也不算少。   但它们其实是无规律的。就像第一个艾门因为日蚀旷野和影界存在次元壁而逃过了那头幽灵寄生蛛的追杀一样,很难界定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的次元壁能让影魔通过。   通不过自然相安无事。但要是能通过并且恰好有什么麻烦的东西过来了……这也就是各个碎片带都要维持武装力量原因之一。   还好。   翻找完毕后少女点头,腰包里的重要物品都在,没有受到浸湿影响。   一些小工具小材料什么的倒还是小事,主要是里面有撒迦莉雅给她配置的药剂,可以在短时间内模拟一个全新外貌。   药剂配方来自时间海——公约536年的桑奎王宫。艾门那时还用这玩意假装扮作过新婚王子,这个身份她现在就可以随时调用。   只是目前暂时还排不上用场。因为这里的逆命者教徒好像绝大多数都不认识她。至少不认识灰发的她。   “我们也在阴影工会里发派了委托,但接任务的人也失踪了。”看到艾门不耐烦,佐德赶忙加快语气,“我们耗费大力气追踪可能的凶手,只找到了它留下来的一些行凶痕迹。”   “所以如果你方便的话……”   “我正在执行一项秘密任务。”艾门打断他,“这是影之王专门指派给我的特殊任务,事关重大,可能会决定我们所有人的生死存亡。”   佐德先是面色一惊,然后表情趋近茫然。   他知道这是对方在拿借口来拒绝自己,但这个借口有点太清奇了,以至于他没反应过来,词穷的不知道该怎样说才能继续和少女交涉。   好在这时有人,哦不,有猫帮他解了围。艾门被黑猫咬了咬手指,似乎是很正常的小宠物在祈求虎摸。   “?”艾门挠了挠黑猫下巴,黑猫舒服的在她膝盖上翻了个身,把肚皮也露出来给她抚摸。   她想了想,也帮黑猫挠了挠小腹,发现它突然站起来对自己撅起屁股,小尾巴更是翘的老高。   艾门顿时倒抽一口冷气——传说猫咪做出这种姿态意味着它希望对方舔它的屁股,这是好事因为它是真的拿你当自己人看了,但不幸的是大部分人并不会按它们期望的去做。   如果我不舔,比比不会把我拉进黑名单吧……   艾门痛苦而又纠结的皱起眉,又想了想,嫌弃兮兮的用纸巾沾水,模拟舌头在黑猫屁股上蹭了两下。   “喵!”黑猫炸毛,回头一口咬住她,在她右手上留下了两排深邃牙印。与此同时它的尾巴在拼命晃动——这时艾门才发现它是用尾巴在不断的点向佐德队长。   原来不是让我舔的意思啊……艾门顿时松了口气。   但是突然表现的这么急迫,是这里的失踪案和我要追寻的东西有关联吗。   “带我去看。”想到这她站起来,抱着黑猫催促佐德,“在我改主意之前,请你快点。”   佐德说他是泰梵总督的侄子,这点貌似是没有吹牛。他很快集合起一支队伍簇拥着少女来到“案发现场”:一栋封闭起来禁止闲人进入的旅店。   外围拉着警戒线,不时有巡逻人员在附近走过。这种基层制度让艾门看的眼皮直跳,深切怀疑这是影之王的某种恶趣味。   “就在里面。”来到二楼,佐德指了指对门房间,“我们昨天才追查到这里,很不巧,似乎是打扰到了某种邪恶的仪式。”   随着他打开房门,里面飘散出一股肉块腐烂后所特有的臭味。其中还夹杂着极其浓烈的血腥味。弄的艾门直皱眉,飞快跟着走进房间。   房间在装饰上和别的房间没什么不同,唯一区别是那张床,但它其实已经不能用床来形容了。   两个人——姑且这么称呼他们吧。看特征大概是一男一女的两个人保持着交合姿势扭曲盘结“生长”在床上。他们的血肉之躯像是被什么东西压扁了似的和整张床板连在一起,跟着床板软化到地面,像一对被蜡烛烧融化的“欢爱情侣腊玩具”那样软趴趴的贴在地上。   但问题在于他们不是玩具。艾门有注意到他们仍在轻微呼吸,那两张已经扁平不堪、犹如毕加索晚年抽象画的面庞上仍有生气。   这个发现立刻然她面色凝重起来,因为她不是首次看到这种场景,类似的场景她在公约536的边际城看过成百上千次。   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比比要提醒她来探查了……因为这确实关系到她现在的敌人,那个有可能已经赶在她前面追查源头的神秘男人。   “我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手段。”   队伍里的人露出恶心神色,站在一边不敢过去,佐德陪着少女上前,看她蹲下去抚摸那些枯槁而又扁平的肢体脉络。   “怎么样……有发现吗?”   “卡帕恰-拉瑞。”艾门吐出一个发音怪异的名字。   “要是他还活着就太好了。”   ————————   嗷!嗷嗷! 第九十一章 换上一张嘲讽脸(保底)   之前两章的章节序号错了,但内容没错,抽空我会改掉。如果显示已经改掉请忽略这句话,而之所以不立刻改是因为我电脑的网页出了BUG,点进后台后页面一片空白要拿手机改。   ————————   卡帕恰-拉瑞并不是一个很常见的名字,无论名称还是姓氏都不是。   它们都很古老,至少在真实时间的1000年内没人会给后代这样冠名。   它属于艾门曾经在时间海里遇见过的融合之王,掌握着据说是能在根源序列里排到002的“融合之力”。   这人因为对恋情的遗憾缔造了边际城的剧烈变化,在时间海里这种变化肯定被扩大了因为拉瑞得到了她的日冕碎片,但真实时间线里他大概率依然做了同样选择,只是波及没有那么广阔而已。   也就是说,按照时间线发展的规律,这个人现在应该是死了。死在公约536左右的年份,成就了一个名为艾玛-德里克的传奇学者。   时间海里她们阻止了这件事发生,不但打断了融合之王的传承仪式,彩虹谷对艾玛-德里克的接触也被艾门扮演的哈里王子所强行中止。   但现实呢?现实可能是所有最坏的事情都发生过了。她接下来需要面对一位有可能是贝妮塔后裔、大概率仍佩戴着天心项坠的融合之王。   只要那些狗屎传说没有特地夸大神器的功效,这位融合之王的运气或许会好到令人发指。如果对方知道她的存在并且不想见她,她可能在阴影界找上一万年也只是在兜圈。   更别提对方还握有强大的力量——足以在真正的根源序列——而不是阴影界的根源序列上位列前茅的力量。她亦不知道正面作战自己会否握有优势。   确实,日冕加持下的恒星秘剑足以斩开面前的一切。连约拿都顶不住,融合的力量应该也不会特别擅长对能量防御。   但如果对方根本不露面呢。   艾玛-德里克完全可以利用这力量伪装成阴影界的任何东西。他可以和房子融合,和地板融合,和道路融合,甚至和街上行走的那些行人融合。   如果她连他的存在方式,他到底在哪都摸不清楚,这场战斗她从一开始就已经输了。   “喵~”黑猫在她怀里拱了拱身体,睁着琥珀色的大眼睛抬头看她,就像一个毛发蓬松的黑毛球。   它明显感觉到少女的神经在这一刻绷紧了许多,伸出舌头在她手心处舔了舔,又蜷缩着身体蹭了蹭她。   “我没事,比比。”黑猫的亲近多多少少起到了一些治愈作用。艾门挤出笑容揉了揉它,皱眉瞪着融尸思考。   包括佐德队长在内的人意识到这位极可能拥有中级阴影徽章的人正在沉思解决方案,他们都不敢打扰她,等了一会没反应,便都静悄悄的退了出去。   而艾门亦在思索,按理来说应该和她一样属于1779年的艾玛-德里克为什么会出现在暗历纪元。   他是逆命者教会派遣到这个纪元来的真正使者?或者他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艾玛,而是经历过1779年和血肉纪元,和奈克丝一样存活下来的古代遗民?   猜测太多,而现在又缺乏证据证明。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个男人在找的东西和自己一样,而且那很有可能是天心项坠的神器碎片。   蓝、绿、白三种颜色的天心宝石。他同样想得到它们,用它们补全佩戴的神器。   那么神器的力量是否可以互相抵消呢?艾门看了看狮心王剑。   狮心王剑理论上的威能应该是所有古神器里最强的,因为纳米亚一开始缔造它,将它授予维多利亚的目的就是制造一块“橡皮擦”,专门修正历史的错误。而“运气”理论上应该也能在时光画卷上留下痕迹,只要她找得到并且狮心王剑恢复到全盛状态,拼着弹尽粮绝的那记时空斩击应该可以追溯根源,直接隔着千万里将艾玛抹杀。   可这是建立她能看透“运气”的理论上的。目前她即使动用圣瞳的力量也依然对这玩意毫无头绪。   “那就只能让你……来找我了。”   在达成自己的目标之前,她很谨慎的放出神焰,让两具痛苦的融尸在焚烧中得到解脱。   毕竟不了解融合之力,她不确定这力量是否能像001血源之主那样一个人变成一座城市里的几十万人。搞不好艾玛就附身在这两人体内观察着她,做任何事都得保险一点。   然后她从口袋里摸出药剂,没有犹豫拧开盖子直接灌下,在一分钟内从一位娇俏可人的灰发少女变成了肩膀宽阔的俊美青年。   哈里-德里克,她在桑奎体验过的拟态化形。虽然她的焰化拟态是可以在体验过之后直接更完美的复刻化形,但那种感觉隔太久了,她得拿药剂回忆一下。   数小时后药剂失效,她利用焰化拟态根据记忆里哈里的形象更完美的复刻了一次,几乎可以说是哈里再世,他老子也未必分得出来。   “几个小时也没来打扰我,这地方似乎很缺人啊。”青年在房间里伸了个懒腰,主动出门去找佐德,不出意外把所有人都给吓了一跳。   “我的力量和‘影像’有关。”青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可以把人的影子储存起来,变成任意我需要的样子。”   之前意淫过少女的人顿时从心底里发出一阵恶寒,感情他们瞎想半天的可人少女真实身份还不知道是男是女?   “这件事很麻烦——非常麻烦。”艾门严肃的看着佐德,“这不是你能解决的,你舅舅对此也无能为力。我需要就这件事直接上报白影宫,让影之王亲自降临这里。”   所有人又被她吓了一跳,完全没想到这件失踪案能严重到这个程度。   “署名就用我在公职上挂的名字吧。”艾门在佐德肩上拍怕,“‘哈里-德里克’,他看到之后会明白的。”   她不指望信函在传递过程中能守住秘密,或者说她就是要在某些人的心目中塑造出一个哈里-德里克,逼那个人主动来跟她谈判。   而就在这时,千万里外,端坐于白影王座上的虚幻人影动了一下,纯白一片的面颊上显出一丝漆黑微笑。 第九十二章 融合小世界(还债252)   又是三天过去了,艾门估计第二个自己此时已经走了路途的一半。而“哈里-德里克”的名字应该已经传到了很多人面前,没准现在就有人拿着资料在研究自己。   而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等,一直待在泰梵碎片带,等艾玛-德里克过来找她。   她没有等太久。就在第三天傍晚,她想在更暗的时刻点降临之前出门找地方喝杯茶的时候,走出临时公寓的她突然发现环境变了。   仿佛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进入了一个完全未知的特殊领域。她看到眼前的一切都被扭曲了。   地面震动,那是房屋费力将自己从泥土里拔出来,在街上摇摇晃晃的蹒跚学步,它有无数只细小的人腿和无数只挥舞的手臂,房顶由无数人头组成,正在为怎么走而不断争吵。   一台长着人头的蒸汽车突突突的在路边停靠,走下来两个保持人型的枯槁树人。邮递员像蜗牛一样在地上攀爬着留下粘液,而他背上的蜗牛壳则是原本该放在路边的邮筒。   简单形容,似乎世界的常识被改变了。所有人,所有生命都和身边的东西进行了程度不一的融合现象。但他们偏偏对此一无所觉,就像本该如此一样的继续生活。   在这样的世界里行走让艾门感觉非常别扭。她忽略掉那些容易令人不快的东西,快步走向这两天她已经熟悉的街角茶馆。   推开门,茶馆里面喧嚣一片。几个连体人用复数手臂端着茶盘在桌椅中穿梭,看到她进来立刻分了一个过来迎接。   “尊敬的客人。”那连体人像昆虫一样挥舞手臂,“不知道有什么能效劳的?”   “一杯红茶,不要放太多的糖。”艾门看了看他的身体结构,最后还是没有问什么,直接按习惯点了杯茶。   “当心!”就在这时突然有另一个连体人侍者扑了过来,身体失去平衡,手里的东西也都砸向艾门。   青年左躲右闪,凭借良好身手躲开了这次突然袭击。刚想说话却突然面色一变,身体一翻滚,想要躲开预警危机。   “哐!”房屋发出一阵巨响,她刚才站着的大门位置直接被一个巨大物体碾压撞开,像纸糊的一样撒了一地墙粉碎片。   “神经病啊!”茶馆里的各种“融合人”顿时朝外面咒骂起来,“连路都走不好还出来逛街?我看你赶紧滚回去找个地基老实睡觉——就这样得啦!”   “抱歉!”因为一不当心摔倒而压塌半座楼的“房子先生”用数百颗人头自带的嘴道了个歉,爬起来的时候露出沾染的一片血污,“因为有另一半的脑袋不听话,我刚才同时迈了两边的脚。”   艾门灰头土脸的从废墟里站起来,面色有些不太好看。   表面上似乎只是一连串意外,但她知道,艾玛-德里克的攻势已开始了。   如果他是逆命者教会派来这里的真正使者,那他一定能得到关于“哈里-德里克”出现的消息。时间海给她的最大便利就是让她了解了此人一段隐秘过去,知道他极有可能是个弟控。   好吧说一个男人是弟控好像是盖了点,但她非常肯定艾玛会很在意这个形象。知道有人用这个形象走动他就一定会来。   但这不代表他是带着善意来的。   真正的哈里已经死了。死在将近2000年——或者可能更久之前。艾玛会第一时间确认她是冒牌货,因为巧合长成这样的人不可能具备一样的名字。   “这就是你的反击吗。”拍拍灰,艾门看了看那些神色如常,依然在座位上喝茶的人。   他们的手臂已经不是手了,基本上已经和各种工具融合,就连拿东西吃都无比困难。   但偏偏没人觉得有任何不对,仿佛他们天生就是这么用餐的并且已经这样做了几十年一样。   蹒跚的房子逐渐远去,艾门等了一会,再没有其他巧合来袭击她。   看来相比反击这更有可能属于警告,同时也是对方在适当考教自己,看她到底有几分本事。   跨过使者的血肉尸体,艾门也跟没事人一样上了二楼,在空旷无人的二楼座位上看到了一个背对她的高大身影。   “艾玛先生。”艾门提气走上前去,“我很好奇你不爽的时候是否都会像这样玩恶作剧。”   “我至少没有给他们恐惧。”   男人面庞的轮廓随着她走动视角而逐渐清晰,正是时间海里的邋遢男人。他正在用刀叉切割盘里的面包,身体表面一切如常。   艾门估计在这时的泰梵碎片带他和自己是唯二保持完整的人。其他人十有八九都坠入融合世界中无法自拔了。   “你应该理解恐惧对人类的影响吧,艾门殿下。”男人用力咬了口面包,一边咀嚼一边道,“痛恨自己无力的时候,意识到自己无论怎么努力在那个时刻依然改变不了的时候,意识到改变不了就无可避免要失去什么的时候,有时候这种由外到内的恐惧反倒比发自内心的恐惧要更深刻些。”   “我不是来跟你谈哲学的。”青年外形的艾门一屁股在他对面坐下,“……你应该知道我是为何而来。”   “古神器。”艾玛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咽下食物,“能让你拿在时间海里窥探到的形象做伪装,不惜装扮成一个讨厌男人也要诱使我出来的,只可能是我身上的天心项坠。”   “我很意外你居然真的来了。”青年伸手摸上佩剑,“我还以为你会像个棋手那样,隐藏在暗处操纵一切……”   “我是想这么做。”艾玛擦了擦嘴,很认真的道,“但我知道,只有当我付出足够的诚意,你才会告诉我,你在时间海里看到的哈里是什么样子。”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艾门听的微微愣住。   如果她没理解错,这人——这个可以用BOSS来形容的人,他冒着被她斩杀的风险单刀赴会就只为听她讲一个虚构的故事?   “当我成为融合之王的那一刻,艾玛-德里克就已经死了。”   男人目光看向窗外。   “我不在乎为谁做事。之所以愿意听他的吩咐,不过是他答应过,可以帮我苏生哈里。” 第九十三章 根源系列棋牌游戏(保底)   看着面前这位面带沧桑的中年男人,艾门一时不敢确定他的意图。   这家伙是002,按理说在根源序列里只有一个人能比他更强。他应该是逆命者教会最精锐的战力之一,以约拿的谨慎肯定无论如何都要把他控制在手里。   但他现在表现出来的态度就像是……他对约拿的目标,对逆命者教会压根儿毫不在意。好像他们之间只是平等的交易关系,他不开心可以随时跳反,当个招人痛恨……哦不是,是招人喜爱的反骨仔。   问题会有这么容易?   艾门被自己跳出来的期望吓了一跳。   总不能因为自己能变成他弟弟的样子他就愿意加入到这边来吧?   一想到这种可能,尤其这种可能意味的真相很可能是“此人是个真正的弟控”,艾门就忍不住抖了一下,脑海浮现出艾玛祈求自己变成哈里样子跟他亲热的画面。   草,这太恶心了。   于是她立刻受不了的控制身体变了回去,从哈里的样子重新变回原本外貌。   “嗯?”艾玛看着她有些茫然,“你变回去干什么,这身衣服都垮下来了。”   “……吸引你出来的目的已经达到,再维持欺骗就毫无必要。”艾门深深看了他一眼,问道:“我要怎么做才能从你手里拿到神器。”   “还有,我们现在在找寻的应该是同一种东西,我想知道你得手了没有,我们是否有可能就拯救世界的目标达成某种战略共识。”   倒不是她啰唆,跟强敌也来这么多话。而是既然这个不应出现的人已经坐在她的对面,愿意来跟她喝下午茶,这就代表了很多可以令人遐想的东西。   她当然不敢奢望融合之王会跳反,但至少谈谈心,聊聊彼此的人生理想价值观,互相都加深一下对对方的了解……这个应该没问题的。   “神器你就不要想了,即使我给你也没有用。”艾玛第一句回答就让她呼吸一滞,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现在的你已经很强了。”艾玛对她道,“日冕化身,恒星秘剑……除了不能长久维持,你对高阶的威慑力和维多利亚相比也差不了多少。即使是我和你正面对上都可能被瞬杀,更不要说那些在我之下,现在还没了解到世界本质的更弱者。”   “但不够,依然不够。”他摇了摇头,“神主的目标我从约拿那里听说过一些,大概知道你们想怎么去做。在我看来你代表的理想和约拿代表的理想其实区别不大,真要说有,那就是他筹备的时间远比你长,手里的筹码,做出的准备也远比你要充足的多。”   “你是说我拿到天心项坠后也无法使用?”忽略对“对错”问题的争论,艾门感觉自己被轻视了——怎么项链除了戴在脖子上还有其他用法的吗?这又不是艾斯爱慕的情趣道具!   “无法使用。”艾玛点头,“你现在还不够资格……而且你别急着反驳我,别的不说,你敢说自己能同时、完美的掌控狮心王剑和灾厄圣枪吗。”   艾门眉头皱了一下,被迫回想起了西山破灭时那番令天地变色的灾厄之力。   当时被握在撒迦莉雅手里的灾厄圣枪才只是吸纳了火灾代行者而已,光这样就令一方世界化作熔岩火海,要是全部集齐那还了得。   她估计完美状态的灾厄圣枪连撒迦莉雅都控制不了,若非如此她们也不会干脆放弃时间海里的四位灾徒,直接启程先回来了。   毕竟时间海就在欧锦城边上,想去随时都可以去。莱娜的继承仪式却马上就要开始了,事情得分轻重缓急。   那他这么说的意思是,我至少得做到能同时、完美的掌控狮心王剑和灾厄圣枪才有资格佩戴天心项坠?   “如果我非要不可呢。”她看着男人,直接问出心中所想,“会有什么糟糕后果吗。”   “对大局来说算不上糟糕吧。”艾玛若无其事的喝了口茶,“也就是所有神主在你身上的布局全部失败,纳米亚圣剑第二次组合失败……仅此而已。”   这叫“对大局来说算不上糟”?   艾门用吃人的眼神瞪着男人,怀疑是不是下一秒世界破灭对他来说都没所谓。   “当然不算。”男人摊手,“就算你失败了,还有约拿呢……如果你将异种病毒作为一种比较特殊的进化分支你会发现它也没那么面目可憎,虽然以常人审美是丑了一点,但他们至少活下来了。”   “为了一时的理想燃烧生命毫无意义。”他将茶杯放在桌上,“活下来,才算是有了希望和未来。”   “但他也未必能成功的。”   艾门当然知道他这么说是因为他已经知道约拿的目标是来自“母树”,但她还是要反驳他:“否则根本就不会有我,它根本就不会借助索菲亚之手创造出我。”   “你不能只从对你有利的一面来推测结论。”艾玛咧嘴笑了笑,“也许你是王牌,是约拿失败的后手……”   “但也有一种可能,约拿需要你的存在——需要你的失败才能成功。”   这句话一出,茶馆二楼的气氛一变。空气中的散碎粒子变得干燥易怒,就像夏天吹来的燥热空气,呼吸就像是吞吐烈火。   “看来是没得谈了。”艾玛看着灰发少女,“对生命的不舍,对爱情的不舍。这些我都能够理解……我知道这番话从我嘴里说出来可能没什么可信度,但毕竟我在成为融合之王前也是人类,我也有像你一样不甘心过,也有面对不得不做的抉择感到纠结、痛苦、恐惧、绝望的时候。出于对这份回忆的缅怀和你让我再次看到哈里的感谢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赢就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这么说着,他从座位下面拿出一只浅棕色皮包。   那皮包的质感,如果艾门没感觉错的话,全是人皮。   他从皮包里取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皮纸,两副背着叠在一起、看大小和扑克牌类似的卡牌,还有一些棋子,跟国际象棋的棋子很像但并不一样。   皮纸和卡牌的材料怎么看全是人皮,而棋子毫无疑问是用骨头磨的。其后男人又拿出两枚骨骰和计分表格,像模像样的在餐桌上布置起来。   皮纸被摊开,显露出一副平面地图。地图中央是艾门熟知的纳米亚世界地形图,周围则环绕着好几个看不出名堂的陌生地图。   “如你所见,这是个游戏。”   给艾门充足时间以审视这些棋牌材料,艾玛将一副牌推到她面前。   “也如你所想,我不会和你正面对抗。” 第九十四章 融合的奥义就是玩更棒的游戏(还债253)   如果可以,艾门此刻并不介意摆出一副黑人问号脸,质问一下这个神经病男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现在已经确定了——第一个艾门和第二个艾门在情报探查上有巨大疏漏。她们不仅仅没有探查到融合之王、影焰主宰和奈克丝之间有怎么样的关联奥秘,就连阴影行者——以及它背后的逆命者教会在阴影界有多少部署都没摸透彻。   或者别说透彻了,按完成度100%算可能连20%都没有。即使不算反派势力光算本土那些中立势力都没20%,其他内幕就更别提了。   至于证据——名为艾玛-德里克的融合之王就是证据。她现在都不确定对方到底知不知道此刻还有一个“过去的艾门”,虽然从艾丝美拉达对她的袭击上看是不知道的。   拿起这叠被对方推过来的牌,艾门先是看了看艾玛,发现对方送来一个鼓励的微笑。   “……”她没说什么,默默将卡牌展开查看。   【艾门-布洛维哈温-维多利亚】(暂时唯一)   种类:角色卡   罕贵度:超稀有   等级:8-8-8(魔能学识-魔能掌控-战斗魔能)   学识:低阶草药学、低阶药剂学、低阶毒药学、中阶工学原理、中阶生物(魔能生物)学、中阶化学、中阶能量学、中阶械能专精、中阶拟态变形术、高阶魔能学识(8级)   可装备武器卡:艾门哈温的斩龙剑、维多利亚的狮心王剑、维多利亚的战圣之瞳、伯锦尼昂的喙嘴剑、自然法球   可装备技能卡:徒手格斗、刺剑剑术、军阵剑术、圆舞剑术、入微观察法、入微掌控法、火焰附魔、光炎剑附魔、爆剑、入微粒子振动、焰化拟态、日冕化身   状态:良好(可出战)   评价:这是一张超稀有的强力卡牌,可以装备符合描述的武器和技能,出战回合中不得更变武器和技能,想改变搭配至少要等一回合后。   ???   WTF?   艾门眉头和眼睛全部眯了起来——这他妈是什么玩意儿?   然后她看向其他卡牌,发现它们大部分都是和自己配套的技能装备。或者至少都是自己使用过的技能装备。   【艾门哈温的斩龙剑】   种类:武器卡   罕贵度:一般   效果:攻击距离+2,攻击力+2,具备‘耐高温’特性,在数千度的超高温侵蚀下也能保持材质完整。   备注:可以被用作“爆剑”技能卡的cost材料。   【维多利亚的狮心王剑】(唯一、不完美)   种类:角色/武器卡   罕贵度:超稀有   效果:攻击距离+20,攻击力+20x技能卡提升和数量倍数,具备“坚不可摧”、“特殊生命”、“唯一”特性,在任何情况下都无法被摧毁,任何地图中都只能存在一张。   备注:不可被用作“爆剑”技能卡的cost材料。但如果你有那个闲心思,你可以试试把某些眼球类的武器卡装备给它。   “……奈克丝是不是在被你们控制后把自己的资料全都说了?”艾门快速看完大概卡牌讯息后抬头问艾玛,“我自己做这些卡都不能把资料列的更详细了。”   “纳米亚已经开始复制你了,这些东西有一些是从复制品那得来的,有一些是约拿和你交手后的自行推测。”   艾玛简单给她阐述了一下这些资料的大致来源:“其实你很清楚自己对他来说有多透明,但问题就在这——知道这些并不能让他正面击败你,他还欠缺一个契机。”   “什么契机。”   “老问问题是没礼貌的表现。”艾玛笑了笑,“出于绅士风度我愿意回答之前那些,但现在既然开始对抗,我是不会再随便透露情报给你了。”   “那么如果我赢了呢?”艾门看着手里的牌,“我不管你是出于哪种恶趣味制作了它们,如果我赢了,你愿意像你刚才说的那样将天心项坠交给我,并彻底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   “正是如此。”   “那我们开始吧。”艾门也不多废话了,“告诉我,这个游戏的具体规则。”   一个原本可以跟她玩躲猫猫玩一万年的人出现在面前跟她打牌——虽然这个现实是挺荒谬的,但她觉得比起找一万年这个结果已经算不错了。   好歹她曾经也精通过各种类型的棋牌游戏,什么游O王,炉O传说,脱O飞O棋算是炉火纯青无一不精,没理由害怕这个游戏。   “如你所见,我们各自都有一叠牌。”男人点点头,开始给少女讲解规则:“这些棋子我们是不能控制的,它们会散落到这些地图上,作为特殊剧情被随机触发……然后你仔细看能发现所有地图都被网格分割过了,我们可以用这些骰子……它们所投掷出的数字就是我们的角色卡能行动的步数。”   “角色卡和我们拥有的角色相同。”他指着少女手中的牌,“就像你——因为你势单力薄,你只有一张角色卡,这张卡阵亡就代表你失败,你最好不要好奇失败后会有什么后果。”   “而我就不一样了。”然后他带着某种促狭笑容给少女展示了一下他的手牌,“我可以支配逆命者教会在这些世界的全部力量。”   “就像这样。”   “我要在‘阴影界-泰梵碎片带’的小地图上打出三张角色卡。”   不知道是否是错觉,就在他出卡的瞬间,艾门感觉这张桌子震了一下。   她凝神去看他出的卡,发现它们都带有相同前缀。   【根源序列010:白影公爵阿克拉】   【根源序列011:幽影公爵巴雷尔】   【根源序列012:血影公爵菲尔斯】   这些卡的讯息数据都是未知,她想去看它们的效果,视线却像被迷雾遮蔽一样看不真切。   与此同时整间茶楼又震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有一种巨大的力量将它的房顶给掀开了。   艾门和男人坐的桌子立刻成了悬空楼阁,她扭头看向漆黑天穹,发现有一个人影漂在那里盯着她看。   地上还有另外两个人影,他们的面容一片模糊,同样站在街道下方盯着这里。   牌桌上的东西会变成现实?   这个反馈让艾门心里吃了一惊。   她深深看了眼邋遢男人,有些怀疑,是否是他用能力把这些“存在”融入了卡牌。 第九十五章 哇,金色传说(保底)   经过一番试探和摸索,艾门已经大概领略了这猎奇游戏的基本玩法。   首先,玩家双方每人各持有一副卡牌。卡牌在玩家手上的时候是卡,落到下面的小地图上时却会实体化变成棋子,这时无法查看效果和特性。   就比如刚才艾玛丢到地图上的三张根源序列卡,它们落地后都变成了棋子,同时地图放大,飞快转移到一处破碎不堪,几乎有成千上万块“岛屿”的地域,在其中一块上落了下来。   由此,她推测这幅地图就是目前纳米亚已经探明的几条时间分支和它的真实时间——全局版本地图中央的熟悉块面应该就是她印象里的世界地形图,而现在它显示的则是阴影界地图。   然后是攻击和移动。这个倒是很容易理解。两只骨骰一起投掷得到的数值相加就是玩家每回合的行动步数。角色卡化身的棋子可以在网格化的地形图上自由移动,不管是直走还是斜走都没问题。   而当棋子获得行动的步数可以覆盖到对方棋子,并且玩家确定要这么选的时候,两张化身棋子的角色卡就得交战。   如果距离不够——那些弱智装备卡大概就是增加这个数值的——就摸不到敌人,反倒有可能把自己送到敌人边上给敌人摸。   但装备卡和技能卡每回合只能装备各一张,要一轮结束才能操作替换。   邋遢男人的操作结束后轮到艾门,她当时试探性的投掷骰子,发现它们相加的数值是4,恰好足够她摸到对方。   虽然这真的是个很低很垃圾的数值,但她很不要脸的给自己装备了狮心王剑,攻击距离+20,该说手长就是好啊……   然后她“宣言攻击”,很意外的没有发生任何事。   “你这样是不行的。”艾玛呵呵低笑起来,“当这个游戏开始的时候,‘融合’就已经无处不在了。你连身为棋子的觉悟都没有,难道要它自己活过来替你战斗吗?”   “……我得亲自下场?”艾门惊愕的张了张嘴,没想到这游戏的战斗步骤还真是和现实一样——就是需要卡牌本身象征的人在这互殴。   忍住吐槽的欲望和错乱感,她犹豫了一下,抽出狮心王剑从座位上站起来,然后头脑赫然一呆。   这一瞬间,她遗忘了很多东西。她的记忆、知识、情感仿佛流水一样从她的思维中消失了,变得像一只人型木偶,就只是呆呆举着剑走到符合地图的位置。   放大版本的小地图上,一个网格的距离约等于2米,她走出4个网格的距离,站在街道上抬头看向天上的黑影。   “试试看。”艾玛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为了让你体验一下我没让他们直接作出攻击,这也算是游戏创造者给挑战者的特殊优待。”   艾门木着脸就像没听到一样,她站在这个位置将银十字剑高举过顶,毫不犹豫朝头顶黑影发动了技能“军阵剑术”。   “军阵剑术吗。”艾玛无所谓的扬了扬眉,“起手抽到的技能卡里只能打出这玩意,看来你运气不怎么样……”   军阵剑术理论上只是兵卒在战场上的单调砍杀,按照道理是不可能跨越几百米的高度砍到目标的。因此他并不担心,老神在在的坐着喝茶。   然后下一秒他就把嘴里的茶水全喷了出去——那黑影居然被这一剑干净利落的给斩飞了!   “幽影公爵巴雷尔”未装备被动技能,无法对行动作出有效防御。   “幽影公爵巴雷尔”被“艾门”斩杀,艾玛-德里克操纵的角色卡数量-1   邋遢男人眉头紧皱,看着金发少女在原地留下一朵神焰幻影,自己重新飘回牌桌,像个如梦初醒的病人那样猛地回神。   “嗯?”她显然没反应过来刚才自己做了什么,“什么情况,出去之后我就把其他记忆全都忘了?”   “这是当然的。”艾玛愣愣道,“我制定的游戏规则就是棋子只能使用装备在身上的武器和技能,你出战时会忘掉未装备的东西,你的敌人也同样如此。”   “否则巴雷尔是不可能被你一剑干掉的,他的被动技能如果装备上根本不可能死于物理攻击。”   “但你看上去仍然对巴雷尔的阵亡感到非常惊讶。”艾门在沉思过后皱眉盯着他,“……你是意外为什么军阵剑术可以跨越那个距离直接砍到人?”   “……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艾门坐下来一撩发丝,“我只是看到狮心王剑的卡牌描述有点特殊,试探性搞了点小动作,没别的了。”   艾玛立刻看向她展开放在面前的几张卡牌,发现她不止出了“艾门哈温”、“狮心王剑”、“军阵剑术”3张卡,还有一张卡——“战圣之瞳”竟违背常理的装备在“狮心王剑”这张武器卡上!   【狮心王剑】:角色/武器,特性“特殊生命”:可以装备眼球类型的卡,并在之后获得角色模板,自动获得专属技能。   【狮心王剑】(传说):因为和“战圣之瞳”相融合而重新觉醒,获得专属技能“焰化拟态”、“千变万化”,剩余技能未解锁,条件不足。   “焰化拟态可以直接让它在形态上变成一条拉长的鞭剑。”艾门微笑着晃晃手指,“这攻击范围就加倍了呢~”   攻击范围加倍剩下来的自然不用说了,以这神器的锋锐,被正面砍到不做抵挡还不死的人估计和世界上还没出生。   “你学的很快。”   艾玛陷入无言的沉默,然后低声做出评价,“现在我要将这游戏的获胜条件放出来了,你不妨试试看在我之前拿到它们。”   说完,小地图的图像急剧缩小,被他在整体阴影界的地图平面上放置了四张武器卡。   【天心宝石:蓝】(传说)   【天心宝石:绿】(传说)   【天心宝石:白】(传说)   【智慧禁果:血红宝钻】(传说)   艾门:……???   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我这就是这游戏的“艾克佐迪亚”,只要凑齐就直接获胜? 第九十六章 欧皇都tm该去死啊(还债254)   这沙雕游戏的发展过程和艾门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坐在那张牌桌前和艾玛-德里克真刀真枪打一场牌,但两人在互相拼过一轮,导致“艾门哈温”受“轻微损伤”,“血影公爵”、“白影公爵”中度损伤后,那张牌桌就消失了。   连同它在小地图上标出来的重要信息一起,彻底、消失的一干二净。只剩下灰头土脸的少女站在一片城市废墟中喘着粗气,脸色可以用懵逼形容。   这是什么情况?她彻底懵了——怎么打完一个轮次就是这样?说好的继续出牌呢?说好的打牌比做任务好玩呢?   “BOW!”   这时那牌桌又出现了,艾玛-德里克坐在牌桌后端着酒杯,对她说道:“别激动,这其实是游戏内容的一个特色环节。”   “相信你已经猜测到了,这个游戏和我们身处的现实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棋盘上发生的战斗,触发的剧情其实就等于是现实剧情,那这种游戏模式当然要给玩家留出足够的休息时间。”   “一个轮次里不光只有战斗,战斗结束后我们每人都将获得不等的休息时间进行修养。这段时期我们可以在之前投掷出的所有点数——其实也就是覆盖到的地型里自由探索,这可能会给玩家带来剧情上的触发,可能有益,也有可能提前终结玩家的休息,立刻进行下面的回合或者进入额外回合。”   “而我当然也是一样。”   说完他捻起一张卡朝艾门晃晃,让她看清上面写的“根源序列002:融合之王艾玛-德里克”的字样,说道:“我也得在地图上活动。”   这句话的潜在意思大概就是说“你也可以来搞我”,但艾门并不认为“搞他”会有这么容易。   这神经病男人作为游戏规则的制定者是不可能做到完全中立的。他肯定给他的角色弄了一堆厉害技能,说不定每回合能装备的东西比她还多。   “看你的表情似乎很不信任这是个公平的游戏。”男人扬眉,“好吧你是对的,但这不是我刻意刁难。”   说完他又捻起了另一张卡,让艾门看清上面写的字:【贝妮塔的天心项坠】(唯一、不完美)   “这个东西其实比不上你的狮心剑厉害。”他摸了摸鼻子,“玩家每回合只能从牌库抽1张卡,卡的种类并不确定,但只要装备了它,我每回合抽到的卡大概都是我急需的……”   “BOW!”   他带着牌桌瞬间消失,然后一块砖头立刻从他的残影中穿了过去,不用问是艾门丢的。   “这狗屎!”   她面色黑的跟锅底一样,“居然明目张胆利用神器特性在游戏里开挂!”   虽然她已经对“戴着天心项坠的人会得到无敌强运”这件事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这不代表她愿意接受它的表现形式是“无限神抽”啊!   这不等于是无限制的闪光抽卡吗?还是零消耗、零代价的那种。和这种混蛋打还讲究什么江湖道义,她刚才就该尝试着把桌子掀了一通狂砍!   当然,以这厮的尿性他估计不太可能被这么砍死。她甚至怀疑目前出现过的艾玛-德里克不是真正的他,只是他融合相貌后的临时载体。   “说到融合,这能力在早期的游O王里就是BUG……”   收起长剑叹了口气,少女在废墟里抬头环视,“但我要到哪里去找那张‘融合解除’呢……”   真是操蛋。   一小时后,在恢复正常的泰梵碎片带,艾门翘着二郎腿靠在办公桌上享用仆人给她送的葡萄。   “您要的地图资料都在这里了。”佐德队长和其他小队成员满头大汗的站在前面,桌上是他们送来的地图。   “辛苦了。”艾门朝他们摆了摆手,“我会仔细看的,你们出去,别打扰我。”   所有人很听话的离开房间,让她自己一个人安静待着。   艾门立刻把腿放下来——她原本是不会在这些人面前扯掉端庄暴露本性的,但既然对方现在都无法确定她骨子里是男是女,她随意一点也不会引来多情的憨憨。   “比比?”她先是取出那叠卡,分开手牌部分微微一搓,从“艾门哈温”的角色卡下面又搓出来一张,上面是一团黑色毛球。   黑色毛球,小小的,毛茸茸的,上面有两只琥珀色的大眼睛,和它对视会感觉这东西在鄙视自己。   “喵~”黑猫从她的影子钻出来,跑到她腿上舒服窝着。然后它像是感觉到情况不对,歪头看着她,或者说看着她手里那张特殊卡牌。   【幽影猫】(角色卡):几乎没有攻击能力,具有被动技能“阴影穿梭”,可以忽略网格限制在地图移动。   “很好。”艾门看到卡牌说明后露出阴笑,“他可能也想不到这边会抽到幽影猫吧……”   在艾玛说的“休息时间”里她试了一下,发现她怎么努力都无法突破网格束缚,从这块小地图转移到别的地方。   那两枚骰子倒是留给了她,她不清楚之后想移动是否只能严格遵循游戏规则——按回合制走投出的数值。   忽略这玩意根本走不远的问题,她还不清楚那张地图上的比例尺规格是否相等。也就是是否每张局域地图上的格子都等于同一数值,这些她不懂,情报缺失。   但在仔细研究过后她也发现了,这个移动问题似乎可以通过“传送”解决。   那些遍布在碎片带上的取水点——她来泰梵碎片带就是从泉水里来的。只要投掷出的点数足够覆盖取水点的网格,说不定她就可以借由泉水的传送在阴影界大地图上大范围移动。   然后通过更进一步的研究,她意识到这游戏的胜利条件不一定就是一成不变的。   既然它相当的贴近现实,那现实里可能导致她失败的一切因素都可能成为艾玛的胜利因素。也就是说即使他不抢着和自己争夺4张宝石卡,光是等待这次重置时间结束也就是影之王沉睡,她的任务就算失败了。   她不光得想办法和对方争夺四枚宝石,还得想办法打压阴影工会,想办法把影焰家族藏着的人手全处理掉。   而这一步她首先得联系上艾丝美拉达,从她手里得到恶魂石药剂的确切配方。 第九十七章 引蛇出洞(保底)   阴影界的小猎人圈子这阵子很不平静。   他们听说了,有一个灰头发的神秘青年这段时间一直以惊人的速度穿梭于各个边缘碎片带,并在旅途中击杀那些早已成名的根源强者。   “影杀手”范克里夫,“黑蝙蝠”戴森特,“邪傀者”阿尔,“死亡阴影”海纳……一个个平时在圈子里耳熟能详、甚至可以说是如雷贯耳的名字跳跃出来,全成了他的剑下冤魂。   冤魂——这是当然的了!毕竟他们压根儿看不出来他的目的。要说这些人里的一两个跟他有仇也就罢了,但这么多,这个数字已经不是复仇二字能概括的了。   因为距离限制,这个消息暂时还没有在普通阶层流传开来。有点实力的阴影行者这段时间都开始谨言慎行,深怕自己哪天也被他盯上。   其实他们有一个猜测,但因为太恐怖了,没多少人敢公开表露。   “他该不会是一头可以变成人类形态的强大影魔吧?”开蓝碎片带的首府城市,一家肮脏落魄的小酒馆里传出一段昏沉呓语:“否则他也太强了,不可能破解那么多的不传之秘。”   阴影行者——以及其中的根源强者赖以为生的就是他们的特殊力量。那是可以和暗影交互、以牺牲某样事物为代价交换得来的关于“影的魔力”。他们对自己能力的看重就像武道家对传承一样,根本不可能会有人大张旗鼓的对外宣传自己都会些什么东西。   毕竟这个行当……他们可不只是靠这个吃饭。对影魔的时候还好说,但对人,他们压根不敢露出一丝破绽。   任何被知道能力奥秘的人都很快会死。除非他能强大到无视这种负面效果——就像那些个阴影大公一样,否则这就是不传之秘,是绝不能对外透露的底牌。   而这些天死在那名青年剑士手里的根源强者都快上五十了。他们好奇,他是怎么破解那么多他根本不认识的力量种类,然后在战斗中干净利落斩下人头的。   游侠和猎人们喝着粗糠酿造的劣质啤酒,吐沫纷飞,在酒馆里争论对方的来历。他们泾渭分明的分成两派,一派认为他是某种化形的影魔,潜入进人类社会就是为了击杀那些有名的强者。另一派则认为这件事牵扯到中庭的权力。预言不久之后中庭可能会出大事。   然而在他们争辩的时候并未注意到角落里还坐着一位佩剑青年,他穿着一套黑色长袍,嗯,就是体型变化也无所谓的那种宽松袍子。   “混在底层的小人物,他们对危险的嗅觉还真是敏锐。”艾门一边就奶吃着硬面包一边摇头发出感慨,“可惜了,每次时代变迁最无力自保的也是他们。”   可以看出来事件还未传播到普通人圈子,但它已经开始发酵。她这段时间利用泉水在地图上穿梭击杀了那些根源强者给游侠猎人们带来了巨大恐慌,很多人都减少了自己接任务的频率,周边碎片带偶尔发生的影魔袭击事件伤亡人数开始急剧上升。   啊,所以他们说她是一头人形影魔也是有道理的。因为阴影工会的人死光了最受影响的就是平民,他们将失去大量被利益吸引的庇护者,逐渐成为影魔的食粮。   不过这一切跟她并没有任何关系。   说不知道后果那是撒谎,但艾门并不打算停下脚步。因为她要改变的东西并不是“阴影界失去庇护的未来”,而是“阴影界将诞生的未来”。   只要她能成功,真实时间的1779年将和平安稳的发展下去。什么血肉纪元,阴影纪元根本不存在,当然也不会有将来的悲剧。   为了达成此目的她几乎愿意牺牲一切,别说这里死一些人,就算这么做可能会立刻导致各大碎片带陷入影魔侵袭的灾难当中,她也一样会这么做。   吃完东西,她维持着哈里的外形付账上楼,在酒馆三楼开了一间干净的单间。   用这个形象杀人是她想好的,她不能确认这条线的“另一个艾门”会否收到这些消息。得给自己找个伪装。   简短的休息后她坐到桌前,从斗篷口袋里取出一叠牌、两颗骰子、一卷羊皮纸和折起的地图。   地图摊开,上面用墨水画出了46个标记。代表她这些天“净化”过那里——同时也干掉了他们在那些地方秘密布置的沉默响尾蛇。   之所以这么干和她之前变化成哈里搞事情是一个原因:相比在如此广袤的世界里找一个人,最好的方式还是放出消息让对方过来。   “你的隐匿技术又进步了。”她用青年的外形淡淡说道,“考虑到你只是个普通融合人,这种技术真的弥足珍贵……”   “你怎么发现的?”一个伪装过的黑发女人从房间角落里走了出来,眼角吊起,嘴唇狭长,正是艾门要找的目标人物艾丝美拉达。   多次袭击,她也不是在乱选目标。她的行动轨迹从地图上按顺序分析可以发现是有规律的。她相信艾丝美拉达可以分辨出这种规律,所以开蓝碎片带她肯定会来,而且会带上她能动用的全部力量。   “我本来想偷偷在空气里给你下点暗示毒素,但既然被发现了,你还是带着秘密赶紧死吧……”   这个在艾门看来极度病娇的女人将嘴角阴狠撇了下去,然后她身边立刻出现了数道黑影,手持利刃,直直砍向桌前的青年。   “啧!”艾门咧嘴抱怨一声,“这种回合制游戏还真是麻烦……”   她是背对敌人的,对方看不清她在干嘛。实际上她在这段时间里飞快摊开了自己的手牌,然后将那两只骰子丢了出去。   这么近的距离,就在房间里……她都懒得去看相加数字是多少,直接拔剑化为角色卡,将游戏赋予她的“权能”一股脑对两名刺客宣泄了出去。   落在艾丝美拉达和其他潜伏者眼里,就是他轻描淡写闪开攻击,然后一手拿过边上的油灯一手挥剑,在光影变化间砍掉了两名刺客的头。   这太快了,艾丝美拉达都没反应过来。她一直以为关于此人的传说有夸大成分,没想到她对自己握有的精锐影卫也能瞬杀。   “撤!”她很果断,发现局势估计错误后立刻后退。   但艾门是不会给她机会逃的。   她操纵身躯在房里席卷,银光犹如一阵暴虐的风,一共九名隐藏在各个位置的暗杀者竭尽被她砍掉头,尸体在房中倒了一地。   “你不知道你招惹了什么东西……”   艾丝美拉达被她一点点逼到墙角,面色苍白,惊疑不定。   “我知道。”   艾门懒得跟她多说废话,上去一拳将她锤晕,用绳索将她捆绑起来。   手法很熟,嗯,就跟她当初得到的对待一样。 第九十八章 艾门小姐是大侦探(还债255)   艾丝美拉达从昏迷中苏醒就发现自己被捆起来了。   捆绑的手法极其熟练,她尝试挣脱了一下发现挣不开,不但如此还娇喘了几声——被嵌入她幽谷的粗大绳结摩擦刺激的。   “啊~”她带着媚意翻过身子,看向那位在浓烈血腥气味中仍然老神在在端坐桌前的年轻人,“我可以知道阁下是为何而来吗?”   作为逆命者教会被派遣到阴影界的联络人,她的地位天生在绝大多数“阴影序列”之上。她很确定自己的失败会连带导致哪些后果,不出意外的话教会肯定已经在组织人手赶过来了。   而对方没杀她……没有立刻灭口就说明对方对她是有需求的。无论这个需求是对身体还是对情报,她觉得自己可以凭借经验尽可能的拖延时间。   “你醒了啊。”艾门没有回头看她,她将房间抽屉里的意见薄拿出来烧掉,一边处理炭灰一边说道:“很高兴见到你,我是艾门,艾门-哈温。”   “……”艾丝美拉达愣了一下,思维明显没转过来。   她看到青年的身形缩了下去。哦应该说在某些地方缩了下去但另一些地方则鼓了起来。变成了一位她相当熟悉的长发少女。   “不可能!”她惊恐的睁大双眼,“你现在不是应该刚从吕夫林出发不久?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飞掠地型赶到开蓝?”   “会这么说就代表你们对我一直在做监视。”艾门依然没有回头,“这么说一切果然是谋划好的,阴影界的事本身就是一个专门针对我而编制出来的猎杀计划。”   在将目标定为艾丝美拉达的那一刻,艾门其实已经大概猜到了约拿的意图。也就是这个世界的本质,大部分秘密她已经剖析掉了。   他操控逆命者教会,而逆命者又控制着诸多时间的分支组织——比如血骨法师会、阴影行者和彩虹谷。这些时间线里的根源序列应该并不是真正的根源序列,只是针对于本世界而言的强者排序。   就像阴影界那些排位靠前的人,把他们丢到逆命者组织里,他们多半就是吊车尾了。   这是一种上下级的关系,也是一种供养关系。她估计阴影工会的根源强者全是逆命者教会的备胎:当真正的根源序列人手不足时,他们就会从这些分支序列里抽调强者往上面排。   所以它才会以“序列”命名。这个名词本身就是出自“战斗序列”,指高阶军官阵亡后所必须填补空位的指挥系统。   这个体系导致了目前的阴影界有一大半已经落入他们掌控。那些背叛中庭的总督和那些以人类灵魂为食粮的沉默响尾蛇就是最好的证据。   然后在大前天的一次袭杀中,她很幸运遇到了一位知情者,也就是那些人口中的“邪傀者”,一个叫阿尔的男人。   她知道对这种人逼问是没用的,所以她总是很干脆的、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一剑砍掉他们的脑袋,瞬间用自然法球的丝线贯穿其颅,捕捉那些还未来得及彻底消散的精神念波。   很残忍,但确实有效。自然法球所提供的融合之力虽然没那么霸道,但它侵蚀的速度很快,可以帮助她瞬间获取死者残存的大量记忆。   而阿尔,很凑巧的是彩虹谷的人。他来自真正的根源序列,目标就是在各个地区隐藏布置沉默响尾蛇。   沉默响尾蛇的恶魂石产出依赖于当地具备多少人口。因此它们不能被集中豢养,必须要分隔开。   又因为这件事暂时还不能彻底公开,那些地处偏远、影之王感应并不剧烈的地区成了他们的首要目标。   那么恶魂石到底是干嘛的呢。   在一开始,艾门以为恶魂石是为影之王准备的。毕竟在上一个存档里她之所以输就是因为约拿阴了她,引开了她的注意力,让她没有过度关心中庭的剧变。   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彻底来不及了。影之王如约陷入沉睡,影焰主宰在他身上苏醒,带着和他等份的力量和对“艾门-哈温”绝对的了解彻底加入敌对势力,她根本来不及改变什么。   但实际上仔细想想却并不是这样,因为从影之王之前透露的情报中可以确认——他之前同样干过类似的事。   他之前沉睡过,因此那些贵族对他沉睡后的表层影响心知肚明。   他之前沉睡过,因此影焰主宰得以出来活动,带领影焰家族的人,给他们下命令,让他们在自己下一个休眠期不至于像无头苍蝇般到处乱撞。   那既然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为什么这些人之前不动手?不让恶魂石影响影之王,彻底叫影焰主宰占据优势?   这其中有什么差异吗?有什么不同吗?是有哪些细节她没发现,还是干脆……这个细节就是她自己本身?   艾玛将一切融合入卡牌游戏化整个世界的行为很骇人听闻,但这一定程度上也点醒了艾门,让她静下心来时开始思考:把自己代入棋盘会发生什么。   “所以我暂时得出一个假设,你们是为了我才那么做的。”   焚烧后的炭灰被导入小瓶,艾门从水罐里取水和炭灰混合,做出了一瓶劣质墨水。   她用骨笔蘸墨在纸上写写画画,只有侧脸对着床上的女人,显得格外清幽冷静。   艾丝美拉达在上一次存档里说要得到自己,这番话表面上看是病娇,但透露出的信息量可并不小。   她很肯定约拿不会太重视这个女人,毕竟她被撒迦莉雅置入过暗鸦细胞,理论上她不可能知道这种级别的秘密。   但她就是知道了,不但负责恶魂石计划的材料运输,手里还掌握有一份可以利用恶魂石融合灵魂的药剂配方。   如果换了我是约拿,我会允许这个机会被手底下的小人物肆意挥霍吗。   艾门沉思,而结果自然无须多问。   那这个事情就很明显了。   即使影之王沉睡,即使影焰主宰愿意加入他们,他们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击败她,约拿仍恐惧着她的恒星秘剑。   但他们可以通过唤醒影焰主宰来凑齐胜利方程式的前置条件,尝试着……让灵魂本就和她契合的“奈克丝”彻底融入她的身体来达到他们的根本目的:得到这具古神之躯。   “所以关键是那些黑色棺材。”   写下“黑棺”一词,她停下笔,转头认真看向女人。   “告诉我,除了白影宫之外是否还有其他的黑棺。” 补个假条,明天周二保底四更   因为某些事心态爆炸,一觉睡了差不多12小时,我调整一下,明天爆肝补给你们。   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 第九十九章 深渊派对邀请函(保底)   “黑棺?”艾丝美拉达的反应在艾门预料之外:“我不知道什么黑棺,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艾门愣了一下,开始思考对方说谎的可能性。   可能性不高——因为她在上一次存档里的表现已经说明了她其实是一个很怕死的人。只要一丁点威胁就能撬开她的嘴,这可能是因为她很清楚负偶顽抗会有怎样的下场。   毕竟她自己最多负责的就是这类工作,而她之所以怕死,艾门估计是因为她害怕死掉就看不到撒迦莉雅了。   抱着这样的心态,她再次重复描述了一遍自己的诉求,不但将黑棺的基本外形描述出来还紧密观察女人表情,最终确认她不是演戏,是真的不知道有这个东西。   这说明什么?是“艾丝美拉达不知道”还是“逆命者教会不知道”?   她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一点来做点文章?比如在他们重视之前尝试捕捉一下影焰的人?   其实说实话,这事艾门早就想干了。她在摧毁那46个响尾蛇据点的同时也在搜寻影焰的痕迹,但他们根本就没出现。   而这里她亦猜测是影焰主宰的安排。就像大动作这前总是伴随着平静,也许她需要收束兵力以扭转中庭的格局。   但实际上那些影焰成员应该只是她的记忆。艾门又想。   艾丝美拉达之前吐露说我灵魂里有无数个人格无数份记忆,如果影焰主宰继承了这些记忆,所有跟我打过交道的影焰成员应该都是她的一部分,她的记忆分身。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这些人能永生不死——记忆分身死去后只是失去记忆而已,它们的根在影焰主宰身上,只要她不死就能无限再生。   而这个家族的“阴影之炎”能力,如果她没猜错其实是神焰的变种。是“血源之主的奈克丝”精神错乱后延伸分化出来的、和阴影界签订的一份契约。   那黑棺难道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   艾门一惊,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一些猜测需要被从头推翻。   她之前的很多假设都是建立在“还有别的黑棺”上的。如果黑棺真的只有一个还放在白影宫里,她想研究它就只能提前在影之王面前暴露自己了。   而她并不愿意这么做。这次读档开头没能发现第四个自己让她做任何事都很谨慎。连给她提示,理论上应该和她是盟友的影之王她都不愿意给予信任。   鬼知道这些东西在谋划什么,鬼知道影之王是不是也想吞噬自己。在确保有百分百把握之前她绝不会彻底暴露自己……即使暴露也只限于那个男人。   “BOW!”   就在这时房间里出现了一张牌桌,艾玛-德里克坐在后面,一边看报纸一边品尝浓香咖啡。   “啊,你已经把我派过去的卡牌解决了吗?”   他抬头就看到被捆绑的女人,脸上露出会心微笑。   “不错,那你也该掌握一下充实牌库的方法了。”   “……你是谁?”艾丝美拉达瞪眼看着他,“你和她是一伙的吗?”   “不认识我,你活的还真是够悲哀的。”   艾玛怜悯的看着她,转向艾门,“我只示范一次,你看仔细了。”   他不等艾门理解他是什么意思,伸手,模拟出了自然法球所特有的蓝色丝线。   这些丝线直接侵入到艾丝美拉达的身体中,穿过她躯壳,和她的内在本质产生了一些特殊反应。   她想叫喊,但说不出来。想挣扎捆绑,但身体就像灌了铅一样瘫在那里,似乎根本不属于她。   当这些莹蓝光芒彻底消失时,她整个人干净利落的从床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卡牌,一张完美印着一个被捆绑女人图像的精美卡牌。   艾门看了男人一眼,快步走到床边将那张卡拾起来,读出它的名字:   【被捆绑的背叛者】   “你俘虏了她,那她暂时就属于你了。”男人摊手朝她示意,“你可以对她下命令,让她作为第二张角色卡和你共享每次投骰得到的步数。”   “然后今天的战斗就结束了。”他掏出怀表看了看,“下面继续休息时间,你可以获得一次投掷机会去离你最近的水泉。然后通过换新地图来刷新你的投掷次数。”   “BOW!”   说完他就连同桌子一起消失了,艾门没阻止,她知道阻止也没有用。   融合的力量,运用完美居然连这种事都能办到吗。   体表起了层鸡皮疙瘩,她感觉自己头皮发麻。低头查看艾丝美拉达的卡牌,确认她的特性是“药剂精通”、“潜伏精通”。   “没有‘暗杀精通’吗……”这   种寒酸特性自然是不能让她满意的,毕竟她有很多预想中的任务需要帮手有暗杀能力。   而且这玩意,这玩意居然在名称上就给她标明了是“被捆绑的背叛者”,那鬼知道把她放出来之后会产生哪些变化,没准下一个被背叛的就是自己。   嗯,等等——艾门左眼眯起,发现这张卡的说明栏里还有一行小字。   【她的无用脂肪里藏着一张邀请函,对于那些急于知道真相或者急于破局的人来说或许会是一份礼物。】   “……”艾门在“无用脂肪”这组形容词上多瞄了几眼,想了想,走回桌前,抓起上面的两枚骨骰,摇晃一番后又丢了回去。   “啪嗒啪嗒!”骨骰发出清脆的声音,旋转,碰撞,最终停止,显露出两个朝上的数值——7和18。   它们相加的行动步数是25,意味着在开蓝碎片带的小地图上她所有的角色卡都能行动25格。   然后她把赋予权能的角色卡放在地图上,看着它一点点被烟雾包裹,然后——   “扑通!”   被捆绑的艾丝美拉达从桌上一歪摔在地上,发出一阵痛苦哀鸣。   艾门面无表情把她翻过来,伸手到她雪峰中间,在她抗议之前掏出一张……一张卡牌。   【邀请函】(普通)   很普通的邀请函,可以赋予持有者在三天后前往陨夜碎片带参加深渊派对的权力。   备注:史托德的小公主不喜欢有女孩比她更美,如果你是女人,就最好别让自己太过出众。 第100章 不是肖,是肖博士(还债256)   陨夜碎片带位于魂庭方向,如果是从阴影界的大地图俯瞰,它算是位于中庭浮空城的中西部地区。   如果按正常速度想赶到这里,艾门至少要花三个多月。因为所有碎片带的分部并不均匀,西边的碎片带格外多,这个“中”也就格外远些。   “所以你为什么不把我干掉然后干脆自己伪装成我的样子潜进来呢?”   陨夜城的一家旅店,三楼,依然被捆绑住上肢的艾丝美拉达板着脸看少女研究购置的礼服。   “因为你好像挺喜欢文森特的,我想把你完好无损的带回去,跟她玩一玩‘我和她你要谁’的游戏——我觉得那时她的表情一定会非常有趣,我得准备好相机把它拍下来才行。”   艾门一边说骚话一边整理床上的男装——当然是男装,那所谓的“礼服”就是男装。毕竟卡牌都提示的那么明显了,她索性放弃女性身份,打算伪装成哈里的样子。   “好吧我开玩笑的。”   等半天没等来女人吐槽,艾门回头,发现她一副“你是魔鬼吧一定是吧”的表情在盯着自己,赶忙解释,表示她不会真那么干。   “你最好是认真的。”   艾丝美拉达松了口气,“……我可不想让她知道我是这样的女人,我在她心里一直都是很忠诚的。”   “那你又何必走到这步。”艾门撇嘴,“他到底给你许诺了什么,让你相信帮他做事就有机会取我而代之?”   逆命者教会的目标可不只是她,因为撒迦莉雅和她的特殊关系,她们俩都是捕获对象。   所以她觉得这女人真是够傻,居然愿意相信这么做能让异神教放弃将撒迦莉雅也作为祭品。   “一些你无法拒绝的条件。”   艾丝美拉达晃动她的黑色发丝,鬼魅笑着:“逆命者是个伟大而又神奇的组织,不管你有什么愿望,通过和他们做交易都有机会真正实现。”   “不然你以为他们是怎么从过去未来的时间线里搜集强者的?他们并非完全依靠自身武力,那大多是对方自愿……我们只是在履行契约。”   “那安菲妮迪呢。”艾门神色冰冷起来,“安菲妮迪加入逆命者的目的是什么?阻止菲妮和安迪融合?”   “这你得问他自己了。”女人扬眉,“每个人渴求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究竟愿意为了实现它而付出怎样的代价。”   “……你想干什么?”   她逼还没装完,这就看到少女走过来脱她衣服,“等等……等等!你干什么?艾门哈温!???”   艾门不顾她的挣扎和语言威胁,三下五除二隔着绳索将她扒光,量过她的大概尺码,从那些顺来的礼服中挑选出一套浅黄色的礼服长裙。   “你留你一命可不是为了听废话的。”   她将那长裙丢给女人,“待会我会松开你,如果你不想死,就老老实实带我进去。”   她对陨夜碎片带一无所知,情报资料是严重缺失状态。光有邀请函还是容易露陷,所以最好有个人充当向导。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   艾丝美拉达面色通红,似乎对在少女面前暴露身体感到非常羞耻,“你当心松开我之后我立刻逃跑!然后联系史托德和教会的人围捕抓你!”   “你必须听。”少女叹气,“因为从你变成卡的那一刻,你的身体就不属于你了。”   她看向桌子,那里是摊开的地图,一张名为“背叛者”的卡牌下正叠着另一张卡——那卡的卡图是一颗莹蓝光球。   在发现自己“被装备”了自然法球、不得不完全彻底让艾门掌控身体行动后,艾丝美拉达恶毒的使用各种语言咒骂了她。然后艾门使用更多一倍的语种嘲讽回去,充分碾压了她的傲慢。   “你的古瑟兰语说的不错,但可惜你智商不足,无法领略这种语言在尾音节和中音节里蕴含的奥妙。”   “你需要继续学习,让自己变得更沉稳些。我想文森特也会更喜欢那些沉稳的女性,你觉得呢?”   三十分钟后,盛装打扮的黑发女人挽着一位高大绅士从车上下来,一起抬头,看向面前的华丽宅邸。   和预想中的城堡庄园不一样,这次史托德举办的“深渊派对”是在一栋金碧辉煌的街边高楼里。她们到来时门口已经停了不少奢华车驾,到处都是等待开门在路边详谈的贵妇和绅士。   艾门看了一下,这条街的位置非常偏僻。附近到处都是闪烁的火光——那都是不夜店挂在外面的烛火招牌。   感觉类似于红灯区,而看那些贵族熟门熟路的样子显然都不是第一次来。   “史托德家族有一部分产业就是这个。”看到艾门在观察环境,艾丝美拉达干巴巴的给她讲解,“这条街都是他们的产业,那些人嫖过的每一个女人隐秘处都有魔镜纹章。”   “这个派对是干什么的。”艾门装成亲昵的样子搂住她,嘴巴贴近她的耳廓,“你既然代表了逆命者教会,那他们邀请你的目的总不可能是为了你本人吧……”   “肖-史托德邀请我的时候并没有说具体目的。”女人哼了一声,别过脑袋,“但根据我们之前的交涉,她估计是打算回复我立场的事。”   “立场?”   “就是史托德家族是否要彻底倒向阴影工会——我在他们眼里是阴影行者的高层联络员,他们还没资格知道教会的事。”   “那她给派对用深渊命名还真是耐人寻味呢。”艾门抿唇点了点头,“对了,你认识艾玛-德里克吗。”   “不认识。”   “逆命者派下来的联络员就你一个?”   “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些,其中等级最高的是那些根源序列前三十的怪物……也有可能会有前几的怪物,他们可不像我这样容易对付。”   “既然他们地位都比你高,约拿为什么要将恶魂石的秘密告诉你?我感觉你明显不具备那个资格。”   “我怎么知道?可能是因为这里唯一比较精通药剂学的就是我吧。”   就在她们交谈的当口,大门打开了。盛装打扮的贵族们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一窝蜂的凑到一起,将一位少女拱卫在中央。   艾门一眼就认定她就是肖-史托德。   理由很简单:她和琴一样是个紫毛。   “你等会喊她的时候记得喊肖博士。”   艾丝美拉达对她悄声耳语。   “别看她才一百多岁,那脾气简直比殿下还大……” 第101章 灵魂交互(还债257)   论相貌,肖-史托德有些出乎艾门预料。   毕竟之前得到的信息表明她是琴的妹妹。有那个喜欢穿小熊拖鞋、抱小熊娃娃的紫发小女孩做参照——哪怕那只是外表上的——她幻想中的肖也只能是个更幼齿小女孩了。   但实际上并非如此。肖看上去比琴还大。琴的外表约莫十六、七岁,但肖的外表至少是十八岁。站在人群中的她显得异常冷静自信,确实比琴更像个正儿八经的家族继承人。   “这不是梅拉小姐吗。”她一转头,看到了站在外围的黑发女人,立刻分开人群走了过来,伸出手打算跟女人问好。   “发出邀请函时我还担忧您没空来,直到看到您本人站在这我才放心。”   “另外,这位是……”   “哈里。”艾门用青年外表点了点头,“哈里-德里克,很高兴认识你,肖博士。”   “哈哈哈哈!”紫毛少女大笑起来,“这个称呼……是梅拉小姐告诉你的吗?无所谓的,反正是这种场合,你们可以更放松一些。”   艾门皱眉,用“你tm在逗我”的眼神去看艾丝美拉达。后者无奈撇嘴,给了她一个“你可以试试不这么喊会有什么后果”的眼神。   “哈里和我一样,也是上面派遣的联络员之一。”艾丝美拉达给少女介绍,“我想今天我们可以就德里克的未来结束那仅剩的分歧。”   “确实如此。”肖也点头,“但那是在派对后了。本着地主身份我推荐你们好好玩玩,毕竟像这样的派对我们也不是经常举办。”   说完这话,她表示自己要离开一下。这就转身去和别的贵族寒暄交谈,被人群簇拥着流进那栋奢华建筑。   “他们是在里面聚众做什么违法勾当?”艾门半晌后方才回神,怎么品味都觉得这帮不良贵族聚集到一起是吸K粉的。   “我怎么知道……”艾丝美拉达头疼扶额,“史托德家族是所有阴影家族里最难对付的,当然这个难对付并不是指他们特别强,而是他们的态度——她似乎根本无所谓去哪边站队。”   艾门同情的看看她,在心里表达了对她的理解。   逆命者教会这里扮演的角色类似于保险公司,而艾丝美拉达这样的——就是推销员。可能这公司体量是大了点甚至还有私人武装,但本质确实是这样没错。   而史托德就是那种不管推销员说的天花乱坠,甚至用武力威胁他都依然不鸟你的狗屎客户。毕竟当一个人连生死都不放在心上的时候,你很难欺骗她买充其量只有养颜作用的“延寿蛋白粉”。   “肖是个学者。”两人跟着人流进去,路上艾丝美拉达在尽力给艾门介绍背景,“从我对她的印象分析……她不在乎自己效忠的人是影之王还是别的什么王,只要有人愿意给她研究环境和充足的材料,她或许当场就会选择背叛。”   “有奶就是娘吗。”艾门扬眉,转头观察周围环境。   建物的内部非常昏暗。这里烛火不知道加了什么东西,发出的光晕竟然是粉紫色。在这种光晕照耀下所有一切都被披上了一层神秘纱衣,包括餐桌、舞池甚至过道。   三三两两的人靠在一起窃窃私语,因为声音太多太密,她没精力分辨他们在聊些什么。只是本能觉的有些不太舒服,有一种精神思维都被锁住的感觉。   为什么?发现这点让艾门很好奇。在她看来这就是普通的派对布置,不知道这感觉是从哪来的。   “她是什么方面的学者。”她突然转头去问女人,“药剂?生物?还是医疗?”   “都不是。”艾丝美拉达轻轻摇头,伸手指向前面的方向,“是那个——她是研究那个的学者。”   顺着她指的方向转头观望,艾门皱眉,看到在舞池四周有很多光滑的镜子。   镜面颜色和琴使用的放大镜类似,是紫黑色。那些粉紫光晕投到镜子上会被反射光芒,在舞池里交织出一簇由射线组成的璀璨之花。   人群因为这朵花的出现而发出喧哗,现场气氛达到了一个小高峰。很多人拼了命的在往前挤,而前面的人则凑到那些镜子跟前,将自己的投影留在上面。   “这是……”艾门仰起头,一脸茫然。虽然她也算是见多识广,但她真的看不懂这些人在玩什么名堂。   “史托德的镜影术。”艾丝美拉达得意的笑笑,“进来前我不敢肯定,但现在我确信……这场派对实际上应该改名为‘史托德的活体实验’。”   “别说那么难听。”肖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好歹我没有强迫他们,他们可都是自愿来的。”   “看你的表情你应该对它很不了解。”然后她看向艾门扮演的高大青年,“其实就是思维上的一种交换,通过这种交换来获取物理层面的肉体欢愉。”   “那些灯盏里加了紫梦蝶的磷粉,所以这里的空气有一定的致幻作用……这是用来帮他们散开思维的,顺带也让他们能自然而然的敞开影子。”   “然后通过我布置的材料和正式激发的镜影术,在黑云石镜面上留下影子的人……他们的影子将会碎光芒一起被折射出去,和其他镜面里的影子进行交换。”   “?”艾门还是有些不太明白,“……可以再讲的具体点吗?”   “具体点就是……”   “就是可以让互相看中的两个人共享对方的精神意识。”   艾丝美拉达插话进来,指着那些疯癫面孔对艾门道:“两个人——比如一个男人和女人,在通过这种方式互相折射过影子后,他们大概能各自拥有对方一半的触觉。”   “就是一个对另一个做什么,他自己也能得到反馈。”肖打了个响指,“所以看对眼的话可以拿这个来玩些刺激勾当,我保证,它的副作用比绝大多数药物更轻。”   艾门这下懂了。然后她发现这和她之前猜测的好像没什么区别。   甚至某种程度上,这种交互性的品尝禁果要比单纯的药物更荼毒人。 第102章 两手准备(还债258)   拒绝了肖去“体会一番”的邀请,艾门带着黑发女人和这位少女博士穿过走廊,来到一间清幽僻静的小会客室。   这里应该很长时间都没人来了。她注意到桌台上都落满了灰。衣架和窗帘之间是层层叠叠的细密蛛网,很适合即插即用拿去拍恐怖片。   “说实话,我本来以为你们不会来的。”   肖走到桌台边,也不管脏不脏,直接一屁股坐了上去。然后从大衣口袋里取出一支卷烟和火柴,熟门熟路的给自己点上。   “我认为我表现出的态度已经够无所谓了,但看来我还是低估了镜影术在你们心里的价值。”   镜影术——也就是史托德家族的根源之力。这是一种非常诡秘、多变、复杂的力量,就艾门目前了解到的用途已经包括封印和融魂,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用处。   当初琴用这玩意封印幽灵寄生蛛的幼生体时她还以为这单纯就是一门封印类法术,现在看是她远远低估了,这里面还牵扯到很多奥秘。   “我们就不说废话了,肖博士。”艾丝美拉达在艾门眼神示意下对她开口,“我们需要你明确表示自己的立场,即史托德家族是否愿意抛弃过去,拥抱可能性更多的未来。”   “你们将混乱动荡称为‘可能性更多’?”紫发少女笑了笑,面露不屑,“但不巧,我需要的是能让我安静做研究的和平环境。”   “只要你答应,这样的环境你就能得到……世界远比想象中大的肖博士,你可能不知道,在那片暗影之外还有别的世界。”   “不,我知道。”肖在烟雾后淡淡反驳,“我甚至知道你们就是来自外面的世界,你们收买人心引导那些大公背叛,应该也是想达成某些险恶的目的。”   “这些我不关心——真的不关心。”她挥了挥手,将烟雾驱散,“自从姐姐离开,这个世上除了镜影术的分支外已经没什么值得我投入精力。我不想牵扯到这些事端里去,希望可以保持中立。”   这回答显然叫艾丝美拉达吃了一惊。来之前她还很自信对方会接受邀请的,毕竟她和迪罗克等人暗中都有合作,已经算一只脚跨进这扇门了。   艾门也很意外的多看了看她,但和艾丝美拉达不一样,她注意到对方在提及“姐姐”一词的时候神情微微黯淡了下。   现实不会有这么狗血吧……   顶着那阵头皮发麻的感觉,她尝试着做挽回补救:“你是因为不满我们对琴-史托德的一系列行动才拒绝的吗。”   这个问题可谓是单刀直入,直捅花……直捅核心。肖忍不住皱眉抬头和他对视,良久后才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我给你们的委托是把她完好无损的带回来,但显然有人曲解了我的意思,认为我想杀了她,取代她的继承人位置。”   “我三番五次声明我的立场,没有人在乎,你们只想着得到目光所及的一切资源,没有丝毫对我的尊重。”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梅拉小姐,还有哈里先生。不管我对你们个人的感官有多良好,我们背后所代表的东西也不可能联系在一起,充其量只能展开合作。”   “就因为这个?”艾丝美拉达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被绝望和黑暗笼罩的时代下,居然还有人因为“尊重”问题而使小性子?   “就因为这个。”肖掐灭烟头,“如果你们想来硬的我也奉陪,正好,我想试试那些更不道德的分支法术。”   房间里的气氛到此显得有些凝固,黑发女人后背微微渗出细汗,那是被强大的压力逼出来的。   肖-史托德的实力可能已经不逊色于她的父亲镜影大公了。   她突然意识到这一惊人的事实。   不是恐怖级,根本不可能有这样说话的底气。   “啊。”艾门抬手捏了捏骨节,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清脆爆响,“既然如此,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能解决了。”   她的身体骤然变化,在肖惊愕的注视下变成了原本的少女形象。   狮心剑出鞘,被她单手握住。她就这么随意的站在屋里侧朝对方,轻声道:“接得了一剑,我就算你有合作资格。”   事态发展突然了点,不光是肖,就连艾丝美拉达也没搞懂她为什么要突然展现出这副姿态。   如果她是打算显出身份说明来意,肖对逆命者招揽的拒绝难道不正好作为她的投名状吗?   这种情况下还试探什么?她就不怕对方也因为“得不到尊重”而拒绝合作?   其实这个道理艾门也知道的,但她还是这么做了,因为她在只有她能得到的游戏提示里听说了……这个肖-史托德是“融合棋盘”的剧情棋子。   按照艾玛-德里克所定下的规则,她得击败剧情棋子才能获取剧情结果——不管那结果是好是坏。   这是非常让人不爽的的规则。她之所以愿意接受都是因为她有底牌:可以无视规则在阴影界大地图上自由行动的幽影猫比比。   艾玛想把我支开,用这些大概率是无关紧要的垃圾剧情来浪费我的时间,他自己就可以趁此空隙去地图上搜集那四枚宝石。   但他肯定想不到比比因为身份特殊可以避开他的控制,他不知道我有比比这张卡,更不可能知道这张卡在“融合棋盘”里能做些什么。   就在她这么想的同时,距离吕夫林并不算的远的一处居中碎片带,中央城市的街道上出现了一个懵懵懂懂的娇小女孩。   她是黑发,黄眼。穿着一套哥特风格的修身短裙、黑丝长筒袜和大头皮鞋,正用好奇的视线对周边环境来回打量,一边走一边原地转圈。   有心人注意会发现她的黑发顶端有两个三角形凸起,还会动,看上去就像某种动物的耳朵。   【幽影猫】(角色卡):几乎没有攻击能力,具有被动技能“阴影穿梭”,可以忽略网格限制在地图移动。   已装备【拟态变形术:残】。   控制者可以在每回合替换武器和技能。 第103章 熟悉的眼神(保底)   和很多光看名字容易叫人不明所以的碎片带比起来,戈德碎片带要亲民的多。它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只是因为统治这儿的是戈德家族,并且这份统治已经持续了近300年了。   艾门和阿尔贝蒂娜赶到这里的时候听说这儿刚爆发过一波影灾。有一群食魂魔刚刚撕开影界壁垒降临在这,总督府军付出巨大伤亡才击退它们。   城区笼罩着死亡和哀伤,任何人都看得出来。在经过街道时琴在马车里拉开窗帘,看到边上到处都是衣衫褴褛,浑浑噩噩的肮脏乞丐。   “食魂魔吃掉了他们一部分的影子,并且通过这部分影子带走了他们的珍贵回忆。”她放下窗帘,摇了摇头,“除非亲手击杀肇事者,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起来了。”   “意思就是一口气增加了成百上千个痴呆儿,是这意思?”   艾门坐在车厢对面,手里拿着一瓶水。听到这说法后皱起眉头,伸手到眼罩里揉了揉眼。   “我不喜欢这种氛围。”她看向前面,放大音量道:“走快点吧阿尔贝蒂娜,时间应该足够我们离开这里去下一块碎片。”   她还没有善良到遇到任何灾难都忍不住出手去管的地步。但这种不亚于被疫病侵袭过的街道惨状,正常人都是不想看的。   这让她回忆起了很小的时候被送到兵营作为礼兵训练,然后在有限的几次机会里亲眼目睹,那些疫区……那些凄惨而又扭曲的脸。   阿尔贝蒂娜应了一声,跟驱赶影兽的车夫低声吩咐。用衣袍遮掩偷偷塞给他一小块黑色钱币。   琴不说话,她低头看着昏迷不醒的蕾切尔。一副无精打采,随时都可能昏睡的样子。   说来也奇怪,在这段难熬的时间里艾门突然升起个念头。觉得要是自己会法术能穿梭时空,发生在戈德碎片带的袭击事件正好可以成为时间坐标。   “但若真有救世主的话,她该回溯的可不是这种时间。”   她被自己的想法给逗笑了,摇摇头,将这忽如其来的念头丢出脑海。   前方传来一阵喧哗,车架一震,停了下来。艾门立刻凑到前面去观察情况,琴则抱着蕾切尔往中间缩了缩,警惕的看向车厢吊顶。   经过几次暗杀袭击,她的警惕性比之前提高不少。知道这时贴着车厢壁是最危险的,那薄薄的木板简直一捅就穿。   “前面出了点情况。”棕发女人跨到车厢里,安抚她们,“不是袭击,也不是骚乱。好像只是总督府军在追捕逃犯,等这堆人过去就好走了。”   “什么逃犯。”艾门嗯了一声,然后有些好奇的抬头,“影响到中央城区的影灾……他们不抓紧维持治安还抓逃犯?”   “这就不知道了。”阿尔贝蒂娜直摇头,“前面被其他车驾挡住了,还有一大片人头挡着,我看不清他们在追谁。”   艾门又嗯了一声,闭上眼靠在车厢壁上,打算趁此机会闭目养神。   她连平民死活都懒得操心,这种猫抓老鼠的戏码还是让本地的总督自己头疼吧……   但就在她刚靠上的后一秒,她的眉毛一阵耸动,低头,看向自己的斗篷长裙。   长裙下方,在她双腿弯曲的位置突然出现了一个娇小凸起。这凸起一拱一拱的游到裙边,钻出来一只毛茸茸的黑色小猫。   “?”艾门扬眉,不太理解比比这时候钻出来是想搞什么。   黑猫看起来有些焦躁不安。它先是在车厢里来回走动,一会扒拉着车窗想往外看,一会扭头盯着艾门。那意思如果她没理解错,大概是想让她带着自己一起出去。   “你想干什么。”艾门把黑猫捞起来,抱在怀里,“饿了?想吃果核?”   “喵。”黑猫摇头,扭头看了看车厢前端,“喵喵,喵!”   “阿尔贝蒂娜。”艾门无奈摇了摇头,打开拉门对前端吩咐:“我出去一下,不出意外的话会和你们在东门汇合。”   “需要帮忙吗。”棕发女人担心的回望,“如果您担心……担心展露某些东西,我想我可以代您出手。”   “不用。”艾门直接跳下车。   “旮旯小城市而已,光用剑术就足够了。”   下车后她观望一番,发现这条街果然是被彻底堵死了。像她们这样被迫停下的马车堵了一长串,十字路口围了一大堆人。   考虑到效率问题,她纵身一跃,踩着皮靴在这些车厢顶端狂奔起来。没一会就到了路口,恰好看到前一条街有队卫兵在追一个人。   那个人……如果她的视力没问题,好像并不是个成年人——因为和其他人相比她的体型未免也太娇小了。那充其量只有一半还不到,相当于成年男性的三分之一。   “那么长的头发,用‘她’形容应该没错吧。”少女嘀咕一句,跳下来揪住一个路人问:“前面那是怎么回事?”   她穿着兜帽斗篷,面庞只露出精致下巴。那路人被她粗暴的举动吓了一跳,结巴说道:“这个……我……我也是刚刚才来,好像是戈德的人发现有个小女孩举止异常,要捉她回去……调查研究!”   “喵~~~!”比比在艾门肩头龇牙咧嘴,发出一声绵长而又嘶哑的猫叫。   “你不爽的就是这个?”   艾门这下终于懂了,她轻哼一声把人放掉。在那些卫兵围拢之前又是一跃,直接从凸起的墙壁窗台上跳上楼顶。   从地上走太麻烦,还容易引起卫兵注意。她索性学蝙蝠侠在天上蹦跶,抄近路——在一条昏暗巷子里截住了那些粗暴追兵。   “你再跑啊!”   她到的时候正好听到有人怒吼。探头出去,看到那些人正将一个黑发小女孩堵在巷道的垃圾桶边。   就在她犹豫到底要不要多管闲事的时候,那小女孩突然抬头,用夹杂鄙视和嫌弃的琥珀色眼眸瞪了她一眼。   “噢。”艾门一愣。   “这就他妈-的有意思了……”   ————————   举着比比求票票啦~ 第104章 我骗我自己(还债259)   经过一番不算激烈的较量。二十八名健壮卫兵被艾门丢进垃圾桶,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了。   “然后。”她转头低头,看着面前的娇小少女,“告诉我你是什么东西。”   这女孩长的挺可爱的,脸庞白净,五官精致……不但是黑长直头顶还有一对猫耳——还会动,这大概就是琴所说的亚人科兽人族了吧。   所以比比之所以会有这种过激反应是因为它们都是猫?   艾门看看女孩又看看猫,很意外的发现这两小东西居然在那大眼瞪小眼,一副无声传递、意念交流的高深样子。   “比比?”   她叫了一声,更意外的看到它们一起朝这边抬头。   “……你是不会说话吗?”   无奈的蹲下来,她耐着心思朝女孩比出一根手指,“如果你不会说话就就眨眨眼……这是几?”   女孩眨了一下眼,没有说话。   “不错!”艾门精神顿时一振,“看来交流可以继续下去了……这个呢?这又是几?”   她比出了第二根手指。   然后女孩和黑猫都盯着她,那眼神和过去她做不出布置课题的时候某个白胡子老头送给她的差不多。   或许还要更露骨一点,就差直接说“你是智障”了。   就在她一脸茫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鄙视了还是对方根本没听懂她意思的时候。那女孩低头撩起了蕾丝短裙,从——好吧,从她的黑丝长筒袜里掏出了一封折叠的信。   艾门顺着她的动作弯腰探头,想观察观察这傲娇萝莉下面穿的是什么颜色,结果探头到一半发现视线被黑猫给挡住了。   “我现在不怀疑比比为什么要拖我来救你了。”她带着遗憾直起腰板,伸手点了点女孩脑门,“……你上辈子绝对是它亲戚。”   然后她接过信,查看一番,发现这就是普通的羊皮信纸。   信纸背面能看到透出来的黑色墨汁,可见写信的人——不管他家境如何,他写信的环境并不咋地。   点燃火焰在信纸边上烤了一层,确认没有什么可疑的毒粉。艾门展开信,站在巷道里读了起来。   她并没有因为猫耳萝莉是比比要救的就放松警惕,读信时依然分了一部分精力在她身上,防止她突然干一些对自己不利的事。   但这封信……它并不寻常。几乎是她刚读到第一句话的一瞬间,她的全部心神就被文字内容给吸引了。   [你好,艾门。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可以尝试一下,看看你的另一只眼睛还能否睁开。]   “……!!!”   艾门立刻捏住狮心剑剑柄,无比惊奇、甚至有点惊恐的发现,她的战圣之瞳睁不开了。   不光是战圣之瞳睁不开,整把狮心剑就像是陷入沉睡一般,不管她如何输送精神力过去都没反应。   “活见鬼了……”她瞪眼望向猫耳萝莉,急不可耐的继续读信。   [但别着急,因为这情况并非是不可逆的。我可以帮助你解决这些问题,但前提是你要帮我做几件事。]   [我的名字你无需知道,但你可以称呼我为“预言家”。我能看到你所看不到的过去未来,只要你和我合作,我保证你将实现你内心的幽深渴望。]   这语气读起来简直像个江湖骗子,艾门眉头拧在一起,看在圣瞳确实出问题的份上读了下去。   [……第一件事,你需要加快步伐。在从中庭归来、和斑卡-迪罗克交战后立刻尾随哈默一行人去找白庭之主阿克拉,逼问他和琴的交易。你需要将结果写下来交给送信人……她看起来应该挺可爱的。]   [第二件事,如果你还能联系上修亚,请你一定要摆脱他立刻着手调查儒贝尔-巴托的死亡真相,即他到底是不是被影之王派遣去边缘征战……最好让他把桑伽罗也一块带上。]   [第三件事,你第二次去白影宫的时候可能会被引导参观一口黑炎棺材。我觉得你应该对它抱有充分的好奇,并尝试用行动实践,亲自躺到棺材里感受一下。]   [还有最后一件事,信纸下方我给你画了四枚宝石图样,其中一枚就在白影宫,我要你想办法在离开宫殿是把它偷出来,连同你的回信一起交给她,并确保她的人身安全。]   “口气倒不小……”艾门扬眉呵了一声,“上来就是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要求,他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   就像是早有预料她的反驳,信纸翻到第二页,排头显出一句话:   [就凭我知道你现在穿的是深紫蕾丝。]   “咳!”艾门被口水呛到,弯腰剧烈咳嗽起来。   然后她往下看,发现那位神秘无比的“预言家”居然还精准预测到了阿尔贝蒂娜的颜色和款式!甚至还让她当心——当心被她在魂庭庄园的更衣室内动手动脚!   “预言师的能力可以这么用吗?”她懵逼了,“正统的预言师……即使是像茉莉那样的,他们也不至于拿预言机会来看这个吧?”   将信将疑的收起信,艾门看了看巷口,听到那边传来一阵喧哗吆喝。   似乎是戈德家的追兵。确实一大票人撵一个小女孩撵到巷子里半天不出来……他们可能怀疑队友把人给弄死吧。   “跟我来。”   她伸手抱住猫耳萝莉,几个跳跃飞上房顶。在追兵到来前离开现场,朝她和阿尔贝蒂娜约好的东门飞速赶去。   老实说,刚才接收的讯息让她感觉非常荒谬。   但怎么说呢……看在他居然知道自己拿错了本该属于撒迦莉雅的深紫蕾丝的份上,姑且看看现实会否如信里说的那样发展好了。   ……   “焦!”   与此同时,陨夜碎片带的史托德豪宅发出一阵轻微晃动。一束光芒突破墙壁斜斜斩出,像激光一样切掉了另一栋房屋的角。   小型会客室弥漫着岩石被烧焦后留下的怪味。两个人依然站在原地,区别是紫发少女手里的黑云母镜片全都碎了。   “好了。”象征性击败了剧情棋子,艾门收起剑走了过来,“重新介绍下,我是艾门,艾门-哈温。”   肖颤抖着被她捏了捏手。半晌后才回过神来:“你到底是……”   “我是反抗者。”   艾门打断她的疑问,“这个世界需要反抗的精神,就像你因为尊重这种在不少人看来微不足道的小问题上闹情绪一样,我也有我自己的怪癖。”   “而现在……”她指着黑发女人,“梅拉小姐暂时算是我的俘虏。”   “我想邀请你,帮我彻底终结这黑暗时代。” 第105章 艾丝美拉达坦白(保底)   艾门并不清楚史托德的镜影术到底有多少种功效,可她找琴借过黑云母的原材料,知道这玩意根本不可能承受住神焰的高温。   “你的意思是……阴影行者其实和影焰是一伙的?”听完她透露的部分讯息,肖深锁眉头,表情明显不太相信。   影焰的名头对她这种阶层的人来说是如雷贯耳的。她一时间还无法接受,这个传说中的“守护者家族”居然和阴影工会一样有谋反之心。   要知道她之所以有底气在刚才说要保持中立,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她相信影焰不会对局势发展坐视不理。她觉得这个家族的人一定会展开行动,那些背叛影之王的大公多半不会有多好的下场。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开始忧虑、犹豫,对她坚持的立场产生了一丝动摇和怀疑。   “你的强大我认可了。”她点点头,“但你没有证据来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艾门收剑入鞘,拉着黑发女人来到她跟前,“恶魂石的事,你自己交代。”   “你在说什么?”艾丝美拉达试图装傻,“恶魂石的所有奥秘我都已经跟你说了,你还要我交代什么?已经没有东西能交代了!”   “撒谎。”少女眯起左眼,“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们对镜影术的觊觎和恶魂石没有丝毫关系……!!”   在押着艾丝美拉达赶到陨夜碎片带之前,艾门曾犹豫过到底要不要为这场派对而浪费时间。   毕竟那张邀请函上什么信息都没透露。即使它已经被卡片化,卡片说明里也没有显出任何内幕消息。   比如这个派对是干嘛的,有什么用,它到底值不值得她浪费目前而言极宝贵的时间过去一趟——这些她事前可都不知道。   表面上看,她的最优选择应该是自己追赶艾玛的步伐,让比比装备拟态变形术的技能卡去找“第二个艾门”,利用那封信给她暗示,远程操控她获取自己需要的情报。   但她想了想,觉得这可能是个难得的机会。   在“上一个存档”里,艾丝美拉达潜伏在奥姆碎片带,布下埋伏等着她过去自投罗网。那时的她——或者说逆命者教会应该在很多部署上都已经准备完毕,只差她这把“开门的钥匙”。   而现在,现在这个时间他们肯定还没准备好。时间对他们而言同样宝贵。那他们干嘛在如此紧迫的节骨眼上跑这么远来参加派对?   顺着这个角度思考,艾门觉得他们之所以要派人来,可能是因为,这个派对,或者说派对里的某些人,可以对他们的准备工作起推进作用。   而这个猜测在她看到镜影术的换魂用法后立刻被大大巩固、几乎可以说是被证实了。她立刻将这种功效和恶魂石的力量联系起来,无比肯定那副神秘的、传说中可以对影之王起作用的药剂和肖-史托德也脱不了关系。   “你们之所以迫切的想得到镜影术就是为了强化恶魂石的力量。”艾门将黑发女人逼到桌边,左眼凌厉的瞪着她,“所以你才打算来,在你本该在奥姆碎片带布局的时候……”   “你……你怎么知道奥姆碎片带的事?”黑发女人瞳孔收缩,“难道是吕夫林……是康巴塞雷斯告诉你的?”   “听着。”艾门扯过她的领口将她拉近,“我耐心有限,在它消耗完之前你最好老老实实将你知道的所有东西都交待出来。别想着有人会来救你,你已不可能再回到逆命者了!”   “否则你怎可能会不认识艾玛-德里克?我现在就告诉你他才是你们所有人的顶头上司!那是002——根源序列的融合之王!”   “……”黑发女人张了张嘴,面颊侧过去,双眼开始微微闪烁。   而肖则莫名其妙的站在一边。眉头紧皱,本能感觉这两人在说的事情“非常重要”。   “我不知道上面是要我干什么。”沉默片刻,女人终于开口,“我们的任务是被分割开的,每个人负责一个环节。目前我接到的任务只有两个阶段,分别是拉拢她……以及配药。”   “怎么配药。”艾门追问,“恶魂石的结晶要怎么做才能变成药剂?你们打算如何让影之王喝下它?他会那么愚蠢喝陌生的药?”   “配药需要镜影术。”艾丝美拉达看向肖,“镜影术……并不是普通的根源之力,它一共有三种效果,分别是封印、融魂,以及最神秘的破命。”   “你是怎么知道的?”这次轮到肖吃惊了,“镜影术的第三重奥秘从来没有对外传播过,不可能……你们接触过我父亲?”   “消息确实来自安-史托德先生。”黑发女人抿起嘴唇,“拷问他不是我任务,依照对方的凶戾程度,我估计你父亲很难活命……”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肖的面容逐渐扭曲,手指紧紧捏了起来,“还有你……你又想干什么?你之前说的邀请我……你是想阻止他们的阴谋?”   后一句是对艾门说的。如果说刚才她还有耐心等这灰发女孩慢慢讲故事,那现在她就只想直接知道她们的目的。   “中庭贵族早已被逆命者教会给渗透完了。”艾门松开黑发女人,“这是一场战争,肖博士。史托德从一开始就中立不了,阴影界的每一个生灵都中立不了。”   她见时机成熟,简单将刚才隐瞒的部分消息给肖补全。没有透露自己读档玩家的身份,但将阴影行者、沉默响尾蛇、逆命者教会的事都说清楚了。   “事情就是这样。”艾门找了个落灰的沙发随意坐下,“桑伽罗被排挤出去是他们干的,你父亲被绑架也是他们干的,之后可能还会发生其他意外,比如儒贝尔大公征战身死,史托德家族神秘消失……你不能奢望这样的敌人会给你尊重,你得考虑清楚,是加入我跟我干他们还是躲起来等死。”   “暗历将近500年历史,发生过不少叛逆事件,但没有哪一次像你形容的这么严重。”   肖沉默了一会,转过身去,“你们别说话,跟我过来。”   她带着两人离开会客室,离开别墅,乘坐车驾弯弯绕绕,来到一处位于阴影中的晦暗庄园。   进入庄园,点燃灯。在粉紫色的光晕照耀下,肖带她们来到地下室,在黑暗空间中淡淡开口。   “如果不是你口中的逆命者教会试图夺取镜影术,我不可能带你们来参观这里。” 第106章 镜影术第三重:破命(还债260)   “史托德家族在阴影大公中是特殊的,因为只有镜影术的第三重力量可以对影之王造成影响。”   “但一直以来,我们对外只会展露出前两重。你们应该也知道的,分别是封印,以及融魂。”   “‘封印’指的是……‘具备史托德之血的继承者可以借用黑云母和黑曜石施展力量,将任何种类、任何生命的影子封印在镜面体里’。”   “而‘融魂’则需要‘封印’作为前置条件,只有在拓印过影子的前提下镜影术才能将两个影子进行相对融合,通过这种方式来将蕴藏在影子里的灵魂也相对融合。”   “当然,我刚才也提到了还有第三重。也就是梅拉说的‘破命’,一种支付巨大代价后能强行逆转命运的法术。”   “啪!”说到这里,肖伸手平举,在黑暗空间中打了个响指。   空间一点点泛起紫色的光。但那并不是来自任何镜面反射,而是……更像是周围有很多面镜子自己亮了。   首先亮起的镜面接着点燃了其他镜面,然后就像是火焰蔓延,这种影响迅速扩散。一直从空间底层烧到四周,构成了一个不断旋转、闪烁、互相之间投射镜光的巨型紫晶万花筒。   万花筒至少有数百层之多,每一层都由诸多镜面交错构成。艾门就站在这万花筒的底部中央,和眼前的绚丽光景比起来渺小的就像一只蚊子。   这么大的阵仗,即使是她也被震撼到了。她走到底层的旋转镜面前,发现那些紫色光芒其实是来自镜面里束缚的跳动光影。   这些影子只有轮廓,没有细节。看起来像是一个个人,正在镜面里像幻灯片一样不断重复一些可以看出来的日常生活。   比如吃饭,洗漱,行走,沉思……每个影子似乎都代表了一个人在某一阶段的行动,它们散发出紫色光晕,正是这光晕来回投射才显得万花筒如此瑰丽。   “这是什么?”简单查看得不出结论,艾门不得不回头去看紫发少女,“我怎么感觉这些影子都是一个人的……?”   “只看轮廓就能立刻猜到,你眼力不错。”肖一扬眉毛,下一句话让艾门吃了一惊:“它们都是陛下的影子。”   “……影之王?”艾丝美拉达也是一愣,转头打量那些轮廓,一边看一边缓缓点头:“原来如此,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   “如果我没猜错。”她看向肖,“这个地方……还有史托德家族具备的能力,应该是他特意为自己准备的后手?用来预防他可能的失败?让他在失败之后得到第二次机会?”   “没错。”肖绕绕手指,“这就是‘破命’具备的神奇魔力。”   “本来是不可能告诉你们的,但我估计我很快就会用到它,所以让你们知道也没什么。”   “所谓‘破命’,就是在达成‘封印’和‘融魂’的前置条件下,强行打破真实规则,让一个事物按照施术者的强烈意志自然发展。”   “什么意思?”艾门听的直皱眉,“什么叫遵循施术者的意志……自然发展?”   “形容而已。”肖解释道,“比如你和她——我假设,假设你们互相之间是绝对信任的,彼此在这里拓印留下了你们的影子,达成了‘封印’。然后又在我的安排下成功‘融魂’,各自拥有了对方灵魂的一部分,这时如果你们中的一个会镜影术,她就可以发动破命,在她需要的一个瞬间强行扭转一次真实。”   “比如说,她死了。死的彻彻底底,尸体被爆影术炸成碎片。但你想让她复活,你就可以发动‘破命’,让她以一种很自然的方式苏生回来。”   “很自然的方式是说什么?”艾丝美拉达抖了抖,吞咽口水,“一点一点从碎片复原?”   “你以为为什么它需要两个前置条件?”肖阴郁的笑了,“苏生是以你的灵魂为代价的,前置条件将两个人的命运紧密相连,当其中一个遭遇灾劫另一个可以消耗自己去替换她——这就是破命!”   “不过这只是其中一种用法而已。”她接着说道,“拿破命术当保命术用非常浪费,也没有哪个个体的命珍贵到值得我付出性命。”   “但如果那个人的命运有和预言沾上关系,这件事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大概半年前父亲带我来到这里,将这些秘辛告诉我知道……他当时用很严肃的语气告诉我‘镜影术的第三重只能用在被预言者身上’。”   “不为别的,只为这么做可以逆转更多的命运。”   “你们能理解这意思吧。”她看着艾门,“被预言诅咒过的灵魂,她能影响到的事物是更广的。如果说普通的灵魂只是孤零零的一个点,那前者就是和更多点相互串联的命运脉络,是一张大网。”   “所以将‘破命’用在这样的灵魂身上将能影响到一整张网?”艾门试探道,“你们选择的灵魂是影之王的?”   “是影之王选择了我们。”肖摇了摇头,“因为‘破命’,本身就是从他那里传过来的。”   “他在这里拓印下了他的影子,但因为他的力量太强,影子太多,他不得不每隔一段时间都来拓印一次。400多年下来就发展成了这幅规模。”   “这是他给自己留下的机会——当他失败,史托德的继承人必须为他牺牲自己,在那一瞬间扭转真实,强行打破绝望的命运。”   “但同时这也是他的弱点。如果有人控制了这里,不但他留下的影子会成为不少能力的诅咒媒介,就连镜影术……可能也会反过来变成杀他的兵刃。”   “那你是想牺牲自己咯。”   艾丝美拉达问她说,“你的意思,你是想牺牲自己来帮影之王度过灾劫?”   “我没那么好心。”肖讥讽的朝她笑笑,“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你们把她完好无损的给带回来……”   艾门顿时就明白了——这家伙是想用琴,是想用她姐姐的性命来发动秘术。   这让她稍稍皱了下眉,刚刚对肖产生的一丝好感当然无存。   不过她可算是触碰到真相的边了。   一边这么想,她一边从口袋里掏出地图。看向地图上标记出的三张卡牌。   镜影术第三重能力恰好对应着天心项坠的神器之力。   如果不是被安排好的,那命运也太巧了点。 第107章 涌动的魔影(保底)   四古神是母树诞下的四枚果实,四件古神器和她们对应,各自具备不同的权能。   狮心王剑是抹杀和平衡,灾厄圣枪是毁灭和再生,智慧冠是赋予佩戴者古往今来一切知识,天心项坠则是……主宰命运。   是的——虽然最后一个只是艾门自己猜的,但它的能力显然不能用安塔利亚蒙那句“戴上它会让运气变好”和艾玛那句“拥有它我可以把把神抽”简单诠释。   运气本来就是个很飘渺的说法,相比单纯的用运气来称呼它,艾门还是更习惯将它和自己已知的东西——比如预言学派联系起来,解释为“可以用不可思议的力量控制万物生长和发展的规律”。   那么能够和这个能力对应的“破命”是怎么来的呢。   肖说它是被影之王传下来的,但那个男人为什么会懂得这门技艺?   它的存在和诞生是因为机缘巧合还是为了某种力量而特意准备的?如果这也是“上一个存档的他”所留给“现在的她”的“通关提示”,她该怎么做才能把这个发现利用起来?   “你怎么了。”肖一扭头就看到艾门揉着太阳穴坐在墙边,低头走过去,“身体不舒服?”   “……思考一些麻烦的东西。”艾门摆手示意她不要紧,“然后,你还没有给我具体答复。”   “我既然都让你知道了这个,不和你合作还能干嘛。”肖一撇嘴,“但你知道为什么我愿意让她也下来吗——我需要你向我证明你的决心。”   “决心?什么决心。”   “你说她是你的俘虏,那说明她并非自愿当你的同伴。本质上依然是反叛者那一边的,没有错吧。”   “差不多可以这么理解。”   “那这样的家伙现在已经知道破命的奥秘了,为了防止消息走漏,你打算如何处理这一张口?”   “喂。”黑发女人面色一变,“你什么意思……?你是在挑唆她杀了我好灭口吗?”   “不用。”艾门叹了口气,“他们之所以会派她找你,应该是已经从你父亲那里知道了大部分情报。即使这个地方还没被发现,但只要派人控制整个陨夜碎片带,暴露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且这家伙。”她用让艾丝美拉达感到胆寒的眼神看了过来,拿莹蓝丝线在她身上轻轻一拉,在肖不可思议的注视下把她变成了一张卡牌。   “我自有办法不让她多嘴。”   简单和肖做了情报上的交互,两人上楼来到书房,艾门开始制定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读档玩家都知道读档并不能让玩家技术变好,它的最大优势是让玩家知道怪物接下来会在什么时候丢什么技能,从而让玩家未卜先知,提前做好应对措施。   这里艾门也一样,她打算根据她获取到的讯息,针对未来将要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来做准备。   “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她失联了。”她对肖说,“而她是先失联于抓捕我的行动过程,然后又以联络员身份出现在你的派对上的。我想如果他们对你有安排监视,他们直接就能判断出这个艾丝美拉达是假的——或者干脆已经背叛了他们。所以陨夜碎片带实际上已经不安全了,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很快就得面对强敌。”   “那正好!”肖抬起下巴,“我要问问他们对那个老瘪三做了什么。”   “……你和你家人的关系好像挺差劲。”艾门看了她一眼,“琴在跟我介绍你的时候说你性格孤僻不合群……这应该不是你们的家族宅邸吧?”   “这是老宅。他以前偶尔会来这里住。”肖点头确认,“至于家族宅邸,我不想提那些吵闹的亲戚。”   这里的“他”显然是她口中的老瘪三,也就是史托德姐妹共同父亲安-史托德。在她这么说的同时艾门扬眉,敏锐的感到少女应该并不是特别厌恶这两个亲人。   不过这是别人的家事,她不想管。略过话题后她继续问肖:“你之所以要委托迪罗克的人带琴回来,是不是因为目前能使用破命术的人就只有她。”   “不是。”肖摇头,“但使用破命术的媒介在她身上——尽管她自己都不知道。”   “那简单了。”艾门在羊皮纸上写下计划,“首先我们要应对那些可能已经在路上甚至已经在包围过来的追兵,解决他们后我们要尽快找到琴,做好应对最坏可能的准备。”   这里的最坏可能显然是“影之王暴毙”。当然,对知道真相的艾门而言是“影之王被影焰主宰占据意识”。   如果一切顺利,她可以同时阻止这件事和艾玛的宝石搜集计划。就算操作失误导致前者失败,找到琴就可以用破命术“修改结局”。   但真的能一切顺利吗?   写下计划时她的笔尖有几次顿挫,感觉脑海里有一个倔强的声音无法被说服。   如果这么简单就能通关,在上一次存档,他为什么不提前找到史托德的人,让安-史托德发动破命?   (肯定是因为约拿的人比他更早的控制了安,然后肖和琴被分隔开,一方空有法术而一方空有媒介,就算他知道也扭转不了。)   她只能尝试着去这么解释。毕竟除了这个解释外,其他解释更不靠谱。   对了,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是肖居然会如此轻易就将镜影术的奥秘告诉她知道。   还有艾丝美拉达之前的说辞,安-史托德好歹也是阴影界最强的十几人之一,即使失败被俘,他会这么简单就把如此重要的秘密交代出去?   安和肖……如果史托德的人都是这副秉性,那影之王未免也太愚蠢,从400多年前开始就信错了人。   除非……   她上翻眼睑,恰好看到肖在看她。   “怎么了?”紫发少女的表情僵了一下,“还有问题?”   “没有。”艾门看了看她,继续在纸上书写计划。   但她心中的疑惑并未散去,一个胆大包天的想法缓缓从心湖中央浮出水面。   除非破命已经被发动过了。 第108章 命运进行时(还债261)   黑暗在夜空里越发深沉,就在无数贵族依然沉溺于肖-史托德的深渊派对而无法自拔时,四个体型各异的人正在街角房顶上观察豪宅。   “线报说刚才有光束从那个角度穿出来,削掉了我们脚下这栋屋子的屋角。”   其中一个女人蹲下身子,用手抚摸石灰边缘的平滑空缺。   “如果他没撒谎,艾丝美拉达和艾门-哈温应该还在这里。不到一小时的时间显然不足以让她离开。”   “你确定吗,蜂巢。”其他几个隐匿在夜色里的人转向这边,“别忘了,你已经在她身上失败过一次。”   “她没能杀死我,那不算失败。”女人淡淡道,“而杀不死我的人,只会在我连绵不绝的追杀中慢慢消逝……”   “但她已经不一样了。”一个男人发出讥笑,“她可不是当初那个只能拿剑砍你的小丫头了,没看陛下传来的信函吗?她现在随手一剑都不亚于十门野战炮在近距离发射。”   “那又怎么样?”女人轻哼,“物理上的力量给她多强都好,只要她无法彻底掌控狮心王剑,她还是不可能杀我——这世上只有陛下能窥见我的真身!”   “我不这么想。”男人低头,“根源序列的前四十基本都是蔷薇骑士……你应该知道的。而蔷薇骑士的能力不局限于排位规律。保不准就有人克制你,你最好当心。”   “别争了。”最高大的人影出声打断,“不管她现在有多强,反正我们的任务并非抓捕她,只需要确认那真的是她就可以了。”   “只是有个问题我不明白,头儿。”开头讥笑蜂巢的男人挠了挠头,“前段时间才有报告说她在吕夫林的……她是怎么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跑到陨夜来的?”   “还有那个哈里-德里克。”另一个男人跟着点头,“艾丝美拉达是在袭击他的过程中失去联络的。但监控报告表明她是陪同一名男子进入的派对。我有理由怀疑我们的目标拥有拟态能力——也许她可以变化成任何人,我们探查到的情报可能是假的。”   “如果是假的,她们不可能挡住四名蔷薇骑士。”高大人影直摇头,“记住,我们只需要确认她‘是不是’。抓捕行动和我们无关。”   同一时间,老宅别墅里,艾门支开肖,让她去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BOW!”然后她不出意外的看到艾玛-德里克再次出现,依然是一套黑色大衣,也依然在喝他的热咖啡。   “这就是奖励?”她问男人,“镜影术的第三重?这就是击败剧情棋子后我得到的奖励?”   “这要看你如何看待这个消息。”艾玛点头,“接下来你将面对我派来的四名追兵,你最好有把握在他们的攻击下确保所有卡牌的人身安全。”   “有一件事我很好奇。”艾门对他笑了笑,“你吧阴影界变成融合棋盘这件事,阴影界的主人知道吗?”   艾玛愣了下,没有立刻回应问题。   “依照我得到的消息,整个阴影界都是那个人能力具现的一部分。”艾门的笑容越发自信,“所以你必然是和他商议过的,只因为你们有共同的目的。”   在上个存档里她和柯莉丝以及桑伽罗交换过情报,得知柯莉丝之所以前往桑伽罗碎片带就是为了传递她父亲的声音,说中庭沉睡的某样事物从长眠中苏醒了过来。   当时她得到的消息太少,无从推测那是什么。但现在让她猜,她会说那很有可能是艾玛祈求的天心宝石。   艾玛-德里克的目标从一开始就非常明确,他是为了三枚天心宝石而来。除了宝石之外对别的东西都不感兴趣。   包括他的身份、地位、约拿给他的任务、命令,他都不在乎。他显然是个有自己想法的人,并不一定是自己的敌人。   “比我想象中更早发现……你很聪明。”男人扬眉,露出三道深邃的抬头纹,“那你肯定也能猜到我为什么要做场牌局,为什么不直接利用融合之力取走宝石。”   “因为你取不走。”艾门静静看着他,“我猜一定是有某种限制,要么是血,要么是能力,总之你和他大概率都无法如愿,所以你们需要我,需要我帮你们拿到宝石。”   “再结合你特意给我得到的消息……让我猜猜,天心宝石和天心项坠结合后你得到的奖赏,应该就是破命术吧。”   “只有破命术才能将你认定最重要的那个人从时间长河里苏生回来,只有完整的天心项坠可以修正现实,改变已经发生的过去。故而你和他交易的目标就是这个,或者这是他承诺要支付的报酬。”   “而你之所以通过剧情棋子的方式来告诉我这些,是因为你对合作对象感到恐惧,你忌惮或者害怕他,需要给他的计划增加一个……像我这样的特殊变数。”   “……不知道我猜的可对?”   “你聪慧敏感到让我有浓烈的威胁感呢艾门哈温。”男人深深看了她一眼,撇过头去。   “我可没有那么蠢,会承认敌人对我的诬陷。”   “当然。”灰发少女弯起嘴角,“我们都不是那种张扬的蠢货。”   “我在这回合的卡牌已经出完了。”艾玛伸手点向牌桌,“击败他们后记得搜身,我知道你现在身无分文。”   “BOW!”然后他又消失了,似乎再一次和整个世界融为一体。   “死傲娇……”艾门咧嘴看向他消失的角落,“他不会真是个基佬,打算用破命术苏生他弟弟吧……”   一句感慨还没说完,艾门眉头一动,转头看向走廊侧窗。   “出来。”她说。   “别让我动手拖你进来。”   一道阴影在日蚀光晕的映照下投射进来。先是在地板上映出一个人的轮廓,随后又映出它的八根指爪。   “虫人?”艾门缓缓抽出剑,“这不是我第一次消灭害虫。”   “是不是得由我说了算。”   阴影从地板上滋生立起,赫然是在艾门身后。   “如果你不能在一分钟内突破‘我们’,猜猜看肖-史托德会怎么样。”   ————————   求票票求弹幕!poi! 第109章 四骑士(还债261)   随着这句话从敌人口中说出,阴影一共分为四道,分别从四个方向将少女的退路堵死。   艾门用左眼看了看左边两个,护手中心的淡金圣瞳缓缓睁开,死死盯着右边两个。   “蔷薇骑士?”她似有所觉的看向其中一个稍矮的影子,“给我的感觉不一样……你们不是阴影行者的人吧?”   在阴影界待了那么久,她对“属于暗影的根源能力”已经有了熟悉的认知。这些人光是撒发出的粒子波动就不一样,只有一个人的能力和阴影沾边。   敌人没有再跟她做任何多余交涉。就在她调整站姿的一瞬间,四位入侵者同时动了。   艾门的应对有些僵硬,她先是被动往后退了一步,架住一名敌人砍来的剑刃,然后被第二人抓住空隙从侧面突袭,闪躲时被刀光斩掉了一缕头发。   这不是因为她剑术退步了,而是在她打算发力的那一刻她突然发现——她的鼻腔里再也呼吸不到充足氧气了。   甚至别说氧气,空气里所蕴含的一切元素、一切粒子被直接抽空,就好像是整个人置身于真空环境里,举手投足都要耗费更多力气。   她顿时就眉头一跳,猜测这些人里有一个能控制空气。   比起掌控气流,这种对空气的控制力可要厉害多了。毕竟前者最多卷起狂风,通过摩擦粒子来制造电流,后者却能制造真空环境,无论对施法者还是物理施法者来说这个效果都等同禁魔。   关键是它发动起来毫无征兆,要不是神血之躯的本能反应实在惊人,刚刚那瞬间的突袭就能切开少女的喉咙。   “——!!”小范围的真空无法传递声音,艾门和两名冲来的敌人交错刀剑,远远看上去就像是默片。   她的脚步再次一顿,后背传来一阵切割痛楚——居然不当心又被一名敌人命中一次。   情况不对。艾门来不及查看背上的伤口,大脑第一时间纠正举动:我的攻击和格挡动作被扭曲了?   如果没有外力干扰,适应真空环境后她一样可以靠剑术死死压制二人,但好像忽然出现了第二种变化,她所看到的一切都不同了。   比如敌人面对她砍来一剑,她抬剑格挡并企图以圆舞剑术环绕一圈反一记横斩,但当两把兵器交接的瞬间对方的剑刃会直接消失,然后从另一个方向直接斩来!   艾门一开始怀疑这是精神类的幻觉,但她很快意识到那并不是。   略过“以她的精神力到底是哪种致幻技能能让她产生幻觉”这件事不谈,即使她真的被致幻了,狮心剑上的战圣之瞳应该也能分清虚假和真实的具体区别!   但她没有!在真实被改变之前,不止她肉眼看到画面是真的,圣瞳看到的也是真的!   那就不是幻觉,而是涉及到根源方面的扭曲力量。   是这股力量扭曲了真实,将真的变成了假的,又将假的变成了真的。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圣瞳为何分不清虚假,也因为分不清她才会在短时间内连续受伤。   这都是比较厉害的根源之力吧。艾门眉毛又是一扬。看来约拿已经将我战力提升的情报半公开了,否则这些狠角色不会二话不说就围攻我。   形势看上去已经十分危急,但她依然不慌不忙,丝毫不打算开启日冕。   敌人有四个,但展露出来的能力却只有两种。那两种未知能力和已知能力的变化特性她还没摸清。所以她在等,等这些人将所有底牌都打出来。   “冒牌货?”真空屏障微微稀薄,她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耳边传来破空声,刚一眨眼就感觉自己再也看不到了。   第三种根源之力降临在她的视界里,直接剥夺了她的视觉。   “铛铛铛挡!”她拼记忆和感知抬剑抵挡敌人狂攻,脚步交错,在狭窄的走廊过道里飞快后退。   “那么第四种其实已经来了?”抵挡中途她眉头一皱,发现这个攻击频率根本不可能由区区四个人所发起的。   短短不到十秒钟,她遭受的攻击成百上千,且兵器种类就不下二十。包括巨剑、刺剑、枪弹、弓弩……仿佛攻击她的是一支军队,只有军事小队和精锐雇佣兵才能完成这样的打击。   艾门并没有被这些幽灵般的攻击吓到,因为黑暗视界对她无效。狮心剑在她手中翻飞的同时淡金圣瞳再次睁开,她立刻看到黑暗走廊的前后左右拥挤站着几十名相貌统一的白色女孩。   之所以用这种诡异形容是因为她们看上去并不像人。她们的身体干瘦细长,人类的肌肉、骨骼、关节体征在她们身上全看不到。这些人手持各种类型的武器,就像疯子一样在拼命对着她狂砍狂杀。   最奇葩的是一边砍杀,这些女孩的脸——她们身上最像人的地方——还维持着一副饥渴无比、仿佛饿死鬼看到鲜肉的表情。似乎恨不得将她剁成烂肉肉酱,然后趴在地上……将她舔噬!   窒息感再次降临,艾门身形又一顿,肩膀被弹丸轻轻擦过。   空气像一条毛巾被拧干了,她不止要面对窒息感、失重感、扭曲感和狂风暴雨的侵袭,有时候空气还会反向挤压,推动她的身体步伐给她干扰。甚至有时候会在稍远点的位置挤压出压缩空气弹、空气利刃、空气标枪对她夹击。   并且这些攻击一样能享受“扭曲力量”的增幅,如果艾门相信感觉傻乎乎的去挡,攻击会直接跳跃到她身上,在她抵挡的一瞬间完成命中。   不可能有人——甚至生命体可以在这样的袭杀中坚持下来。   一直到现在四位来犯者都是这么想的。他们很清楚这些能力配合到一起会产生怎样的化学反应,即使是目标真的是艾门-哈温,在不动用恒星秘剑的情况下也逃不过去。   但随着时间逐渐拉长,这些人的面色渐渐变了。   袭杀目标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和他们交锋,且已经多次在他们变换交错的能力攻击下受到创伤。而她并没有展现出她的控火力量,他们就以为她是假货。   但问题是。   四位袭击者瞳孔收缩。   她好像正在习惯这个攻击节奏,一点一点的尝试反向压制。 第110章 活着的传说(还债262)   经过十多秒的生死搏杀以及交锋,艾门基本确认了敌人的四种根源之力。   第一种是控制真空,和气流掌控比起来自由度更高,具现的方式也诡秘多变。   第二种是扭曲真实,直接作用于小范围的物理接触,可以修改并扭曲它们。   第三种是剥夺视界,让人的精神直接陷入无边黑暗……她不知道这个能力是否只有这么简单,但她好像确实可以免疫它的大部分影响。   第四种轮神秘度应该是这些能力中最烂的,就只是血肉方面的寄生能力而已,如果她没猜错对方还是曾经干过架的老熟人。   “哼。”冰冷的声音从薄唇吐出,艾门左眼微微眯着,剑光在一刹那快了百倍。   这是她算好的反击节点,因为她发现了,那个控制真空的力量并不能持续维持封锁,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松开一会,似乎是施术者需要时间“回气”。   这个时间很短暂,大概只有不到1秒。正常人根本别想着拿来利用,但她知道自己可以。   “砰砰砰砰!”她的身体在剑光分析中飘渺穿梭,无数的斩击、箭矢、弹丸、空气利刃从她身边穿过,击打在地板上、墙壁上、天花板上。发出巨大的动静并无情破坏周边一切。她本人却抓住缝隙,以曲折诡异的痕迹穿越它们,以雪亮的剑光开路,横跨七八米,切掉了一名敌人拿剑的右手。   “哼!”那是个男人,他当即捂着喷血的伤口怒哼一声,不要命似的朝少女扑来。   可他注定是没机会了,就在他扑出来的一瞬间他方才发现刚才那一剑并不简单,它不只是切过了他的肩膀,还像一把手术刀,在他身体的每一块骨节上都划了一记。   “啪嗒。”故而他的身体在扑出时就直接垮了。连同他的黑斗篷一起,所有的身体组织被切成肉片,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艾门左眼顿时一亮——黑暗视界被解除了。   男人的死仿佛一个讯号,另外三人直接停手,站在七八米开外的位置和艾门对峙。   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因为他们在这一刻都发现了……互换位置后,少女所站立的地板,似乎就是她一开始被他们围攻时所站的那块。   整个走廊一片狼藉,墙壁破碎,木板塌陷,石灰粉在空中飘扬,洞穿的天花板直接投射下日蚀白光。那灰头发的俏丽女子就站在白光当中看着他们,虽然不曾说什么话却展现出了无边压力。   很显然,这应该不是冒牌货。能够在那种攻击中存活并迅速做出反应的肉体,这个世界上应该不会有第二具了。   但她的剑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原本他们还以为对方想挡住攻击会在一开始就使用那招炽阳般的攻击,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光用剑术就挡下来了,还反杀了一个?   “蔷薇骑士团根源序列018:修正谎言的造梦师。”   那个最高大的斗篷男人收起十字剑,弯腰对少女行了一礼,“见证您的力量是我的荣幸。”   “蔷薇骑士团根源序列032:掌控真空的猎之王。”   另外一人见状也有学有样的欠了欠身:“你还真是善于给人制造意外呀公主殿下,我觉得你光凭这手漂亮剑术都足以在根源序列里排到个位数了。”   命令是试探而不是抓捕,蔷薇骑士也惜命,面对根本没希望击败的对手他们可不喜欢力拼到死。所以他们这就打算休战了,顶多走之前互相在言语方面试探一下。   “18位和32位。”艾门看向他们身后的矮小女子,“她呢?这摊被我切掉的倒霉蛋呢?”   “那个力量其实足以蒙蔽你的五感。”蜂巢从两人身后站了出来,“但从表现上看你几乎没有受到影响,应该是刺激效果对你无效,神血之躯能在一定程度上抵抗这种精神幻境。”   “至于失败者的称号……说出来对我们双方而言有意义吗?”   “你是蜂巢吧。”艾门看向她,“‘无尽滋生的蜂巢之主’……当初和那伙海盗来欧锦城找我麻烦的人就是你和空王。”   “是我。”蜂巢很直接的就承认了,“我该感谢你把他锁起来关押了那么长时间,毕竟他这个人比较好奇,总是喜欢跑来跑去探查秘密。”   她说的人显然是空王。那个拥有空间天赋的敌人现在还被艾门关押在欧锦城的地下监牢里,何娅医生仍然负责研究他,据说已经发展出了一支研究小组。   艾门看了她一眼,视线从她露出兜帽的尖翘下巴转移到她手里捏着的剑。   那是一把十字型的骑士长剑,剑柄烫了一层黄金,平衡球是一枚深紫宝石,剑刃如月光般银白无暇,充分展示出它的精良做工和冷血锋锐。   她又看了看另外两人的剑,还有那滩烂肉边上躺着的剑,发现它们无一例外都极其精良,根本不像是普通骑士能持有的。   “所以我应该向你们行礼吗。”艾门看着他们突然开口。   “辛萨王朝的末代君主,尤隆王。”   “扎卡王朝的雄主,凯尔王。”   “以及不知道对不对的……曾经在战火纷飞的混乱纪元中带领神民开辟疆土的伟大女王,拉垂丝忒。”   交战的时候来不及辨认,但现在她有充足的时间根据这些宝剑上铭刻的铭文和锻造风格去分析细节。   人和人是不同的,剑和剑当然也一样。时代发展导致那些古老王朝拥有各不相同的冶炼技术,她结合这些不同然后放飞想象,突然意识到“蔷薇骑士”恐怕未必是现世的活人。   血骨法师会和阴影行者这样的分支组织都来自未来时间,只有蔷薇骑士不一样,他们应该是来自过去。   再结合她探听到的其他情报——比如约拿曾经命人开启过万王之墓,浮空城里的笔记本所记载的王者堕落史……她当然有理由怀疑这些蔷薇骑士曾经都是英雄和国王。   ————————   喵喵喵!   求票票啦~! 第111章 贯穿面具(保底)   “有时候知道太多不是好事,公主殿下。”那名高大男子顿了顿,抬起头来,“我女儿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不喜欢多管闲事。”   “前提是你还有女儿。”艾门冷冷注视着他,“事实上她当初要是真有那个心思去管一管你,你也不至于沉迷寻找古神遗迹而落崖摔死。”   辛萨王朝的末代君主尤隆-凯里安在48岁的壮年时期迷上了遗迹。他希望自己可以吸引到一个女性神祇来帮助辛萨延续后代,为此他不惜派遣大量战士开垦荒原,命令他们在当时还危机四伏的世界里不断探索。   要知道那可是上古时期,虽然异种病毒在那个时期还没开始肆虐,但大地上可还生存着不少凶猛野兽。他为了私欲劳民伤财最后自己在查看遗迹时失足摔死。一代王朝就此崩解,他生前最爱的三个女儿也先后死在长达七十年的血腥战乱里。   “还有你。”艾门又看向另一个男人,“我很好奇他们到底给你许诺了什么,能让英勇无敌的凯尔心甘情愿变成奴仆。”   扎卡是成百上千个泯灭在时光长河里的王朝之一。它之所以能从平庸的同行中脱颖而出靠的就是它的璀璨,因为它是历史上第一个奴隶王朝,它的诞生就是靠着凯尔菲斯——一个在当时是奴隶的男人打下来的。   “时间的魔力胜过一切。”斗篷人竖剑对少女再行一礼,“我的力量和肉体都在腐朽,这不是我想要的未来。而以太-约拿承诺在一切终结后能重新缔造我的王国。我因此效命于他……尽管这在曾经的我看来是对我本身族群的背叛。”   “那么你呢。”艾门问蜂巢,“拉垂丝忒女王以智慧仁爱和悍勇著称。老实说如果不是你手里那把剑确实属于那个年代我根本不会把你和她联系起来。这里还请我多问一句,你真的是她吗。”   “叙旧时间就到这里吧。”蜂巢持剑不断后退,“你关心的确实太多了哈温。对你来说。有些东西还是不知道比较舒服。”   “你们跑来试探我,中间不断确认我的具体身份。我确认一下你们的又怎么了?”   艾门则拿着长剑缓缓逼上:“相比起你的同伴我反倒对你更加好奇,因为你的能力……我有理由怀疑我面前的拉垂丝忒只是一具被控制的尸体。”   话音刚落,正在后退的三名斗篷人各自面色一变,突然被眼前亮起的璀璨火光闪了下眼。   这导致他们的动作有一刹那的停顿。而在停顿过后,反应过来的蜂巢飞速后退,耳畔则是两名同伴倒下的闷响。   这混账的剑术简直邪门了!   她眼里闪过浓郁的惊惧,不理解为何对方什么技能都不使用却能做到这种程度。   破空声袭来,蜂巢抬剑本能一挡。身体被直接砸飞出去,撞塌了一堵承重墙,倒在一地瓦砾当中。   艾门跨步从外面进来,看到地上的斗篷人分化四散,变成了无数个相貌相似的白色女孩。   “都用过三次的把戏了,你觉得还能骗到我吗。”她哼了一声,抬手挥剑,剑光在挥洒过程中变成了一道扭曲匹炼。   匹炼横扫,大量女孩身首异处。被她在极短时间内干掉大半。只剩唯一的一个停顿步伐在原地发抖。   “你想要什么。”那女孩颤抖着转过头来,“你为什么不干脆一点把我也杀掉?”   “杀你容易,找你就难了。”艾门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她,“果然,你的分身能力也不是无限的,至少在一定时间里存在限制,就好像你现在无法再继续分身来迷惑我,暂时只能存在这一个。”   “至于我留下你是想要什么……”   她对女孩笑了笑,唇角下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长剑倒竖捅穿了她。   ——但区别不同,这次她刻意避开了要害。   “你!”蜂巢瞪眼想要说些什么,但她一抬头,对上的却是剑柄上的淡金圣瞳。   邪异和圣洁并存的淡金圣瞳,自动从剑柄上倒转下来,瞳孔死死盯着她,让她感到汗毛倒竖,灵魂在一瞬间遭到冻结。   她仿佛感到有一道凌厉的意识通过这把剑强行钻入到自己体内,蛮横无理的抢走了它的控制权。   这个感觉是……不好!   她面色一变,眼前的场景在一瞬间变化了成百上千次。终于意识到这灰发少女是想做些什么。   于是她当即主动上前一步,让剑刃擦过体内的心脏。“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居然就这么直接放弃了最后的分身。   “意识到了吗。”   艾门静静看着倒下的尸体。   “但已经迟了。”   艾玛在离开之前提醒她搜身,这个叮嘱她并没有忘。而在和敌人真正遭遇后她发现了,这个搜身可能包含了多层意思。   第一是击杀敌人后搜刮财物。第二是从对方佩戴的物品上探查身份。   而第三,她想了想,觉得有可能是艾玛在提示她,可以尝试用战圣之瞳的力量去揭开那张神秘面具。   不错,她怀疑蜂巢。   按照她的理解,拉垂丝忒女王是不太可能为了无尽寿命而效忠于约拿的。一旦这个假设成立,那蜂巢所使用的就只是一具被寄生的尸体。   那她的一切就都是不可信的。甚至包括她的身份——“蔷薇骑士团041:无尽滋生的蜂巢之主”——这个身份也未必是真。   所以她先是削弱对方的分身数量,再用狮心剑捅入对方身体,最后强行用战圣之瞳解析她的精神波,让蜂巢分身、狮心剑、她自己本身在那一瞬间同化视界。   在这瞬间,她看到成百上千幕不同的画面。   大多数都是杂乱无用的,估计是蜂巢的其他分身。   但有一个引起了她的注意。在那幕画面里视界对面坐着一个中年绅士,正在用探寻的眼神看向这边,对她问道:   “要我去边界镇压影魔……你确定这是陛下的命令吗?”   “当然。”她听到这具蜂巢分身同样发出男人的声音。   “陛下让你立刻动身。” 第112章 扭转的进程(还债263)   白庭,位于城东偏南侧有一栋高度在二十米以上的巨大石堡。   石堡连接两道高大外墙,外墙垛口上每隔五步必有哨卫,整体戒备极其森严,那些在外部街道上行走的人只敢偶尔观望一眼。   这里是白庭的庭宫。是白庭之主阿克拉居住的地方。阿克拉在所有阴影大公里最要求等级和规矩,因此生活在白庭的人也都很自觉,这里的治安风貌只有中庭可以比拟。   当然,对此人们也没什么不满。作为安逸环境的享受者,他们没有立场去抱怨什么。尤其是那些在其他城市旅游归来的人,他们总将外界人形容为“不懂礼貌又不守规矩的野蛮猴子”。   至于阿克拉为什么是这副性格,不止白庭,其他官庭的人也都相对理解。因为他的职业是医生,一个刻板、循规蹈矩的医生和一个散漫的医生,他们理所当然更喜欢前者。   街道上熙熙攘攘流动着行人,他们刚刚忙碌了一天,步伐疲惫,大部分都急着回家去享受晚餐。   庭宫大门发出一阵沉闷夹杂刺耳的摩擦声,有些人好奇往那边看了一眼,发现有一队卫兵护送一个礼服男人走了出来。   他戴着礼帽,拿着一根黑色节杖。面容因为街道照明不足而看不清楚,只能大概分辨那是一个中年人——他的腿脚相当利索。   “谢谢你,哈拉尔。”男人对帮他打开马车车门的人道了声谢,扶住帽子跳上车,“替我谢谢阿克拉,他做的东西确实好吃。”   “能招待您是我们的荣幸。”仆人对他微微一笑,“一路顺风。”   车轴咕噜噜的在空中旋转,男人坐在马车里跟着颠簸,想了想,从礼服内袋里掏出一份洁白信函。   “喵~”一只黑猫突然从他的影子里钻了出来,跳到对面座位上,变成了一个穿深黑礼裙的黑发少女。   她面容娇嫩,气质冷艳,眼角擦了淡紫色眼影,整个人看上去优雅神秘,就像她刚才化作的黑猫。   “这是什么。”她问男人,“你让我守在车上的条件之一——你必须把你在里面的所见所闻都告诉我。”   “别急娜特。”男人挑眉,“我自己都还没好好看呢。”   “这是阿克拉转交给我的信。”他用指甲裁开信奉,“来自陛下的,似乎是要我秘密出行去边界平灾。”   “秘密出行?还是用的这种通知方式?”少女一愣,“这世界上还有什么灾厄是不能对你——仅有十七位的阴影大公公开的吗?”   “也许是……不止一头的恐怖级影魔。“男人沉思了一下,这样回答,“那些怪物数量多起来是挺麻烦的,只能派遣一个人的话,我的能力要方便一点。”   “你答应了?”少女稍微拉高音量,“在没有得到确切任务资料的情况下就答应了?”   “我还没签字呢。”男人展开信,默读起来,“而且对这个任务我也有属于我自己的期盼……嗯,就像我想的那样,任务地点和我想去的地方非常接近。”   “桑伽罗碎片带。”他挥舞信纸,脸上露出虽然疲惫但很自信的笑容来,“看来我终于有机会去探望我那位命苦的兄弟了。”   “我看看!”少女一把夺过信,靠在椅背上来回扫视。她似乎仍保留有猫咪的一部分生理习性,用这个姿势靠坐的时候喜欢将双脚悬到空中。   “那个,娜特。”男人不自在的看了看少女优美笔直,套着黑色丝袜的悬空双腿,“这次我希望你留在中庭。”   “为什么!”少女的头发炸了一下,双眼睁大,“……你嫌弃我?”   “不,不嫌弃。”男人摆手,语气低沉道,“我是希望有人可以在我不在的时候照顾柯莉丝,毕竟你知道的,阿克拉对她兴趣浓烈。”   “阿克拉……”少女听到这名字表情一暗,脸上漏出一丝憎恨,“这个伪君子,我早晚有一天要拆穿他的丑陋嘴脸!”   “对了!”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展颜微笑,腻着嗓音蹭向男人,“你之所以让我守在马车里……就是不想让他看见我吧?”   “阿克拉致力于寻找身体异常的女子做实验已经持续快300年了。”男人侧过身子不断躲闪,“我不让你见他有什么问题?你很喜欢被变态医生惦记上吗?”   “不喜欢。”少女撇嘴,安分老实的坐在旁边,“但是儒贝尔……柯莉丝同样不喜欢我。”   “她只是接受不了一个外貌比她还年轻的女人腻在我身边,还有可能成为她名义上的母亲而已。”   儒贝尔摸了摸少女头发,脸上不自觉显露出一丝慈爱,“虽然我也反对这件事,但你好像并不在乎……”   “我当然不在乎。”少女倔强的和他对视,“喜欢什么就要去努力争取,我可不希望在我死掉的那一刻回顾一生,后悔居然有那么多事我不曾做过。”   “你是我的,儒贝尔……这辈子都是。你别想甩掉我一个人去其他地方。”   男人不说话,只是微微扬眉,用宠溺宠物的眼神和少女对视。   这种对视持续了大概有好几分钟,然后少女抓狂起来:“又是这种眼神!又是这种眼神!”   “你是把我当成你的第二个女儿?还是只把我当成一只宠物?我要的不是这种待遇!我要的是——”   “公爵。”前车拉门被突然敲响,“外面来了加急信函。”   “来了。”儒贝尔一边大笑一边开门,一只手压制少女的飞扑,“让我看看,艾门-哈温,这个人我好像并不认识……”   “已经开封检查过毒性。”拉门外露出一张苍老的脸,“但信函内容我们没看,您自己斟酌应对好了。”   “你们就不能等回去之后再提这事吗?”   少女咬牙切齿的瞪着老者。   “如果打扰到您我很抱歉。”老者对少女脱帽致歉。   “迟来的夜安,娜塔莉亚。”   “堡森,命令马车调头。”   忽如其来的命令从旁边插入,老者和少女都愣住了。   转头望去,儒贝尔还维持着读信的姿势,面色阴沉,眉头紧锁。   “有人约我在旅店见面。”他抬头和这二人对视。   “还说如果我不去,会死。”   ————————   半夜低血糖犯了复制疏漏……修改补上,给大家道歉! 第113章 成熟的人不会轻易说谎(保底)   日蚀的光晕逐渐暗淡。雾蒙蒙的白庭街道上驶来一辆闭蓬马车。   儒贝尔在随从堡森的侍奉下跨出车门,整了整大衣,在空落落的街道上扫视一眼,压低帽檐,走进了这家城区旅店。   大部分旅店几乎也能算是半个酒吧。白庭的其实也不例外。但这里的人相较其他地方确实更安分些,那种经常能在混乱地带看到的喧嚣氛围这里没有。   炉火烧的很旺盛,多少驱散了些夜晚的寒气。映入眼帘的是七八张桌子和三桌客人,他们只是围坐在那里低声交谈,儒贝尔的到来没有引起他们过多注意。   “启用预约。”男人看向迎过来的旅店侍者,“我是哈温小姐今晚的客人。”   “哈温小姐在房间等您。”侍者闻言愣了一下,转而对儒贝尔露出一个男性同胞都懂的微笑,单独带着他走上三楼,在一处房间门上敲了几下。   “进来。”里面传出一个压抑的女声。侍者对儒贝尔点了点头:“还有需要的话直接拉铃。”   儒贝尔愣愣看着他快速离去,独自一人在走廊里站了约七八秒钟。有些心虚的抹了把脸,下压门把进入房间。   入内,他首先闻到一丝若有若无淡雅香气。然后是木柴在壁炉里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两重因素相加让他莫名有些心情愉快,看向窗台——以及坐在窗台桌边的那位古怪女子。   “这里的温度应该并不需要带兜帽吧。”他脱下帽子放在衣架上,很随意的来到对面坐下,“你约我前来却连面都不露,这未免有些缺乏诚意。”   “我觉得我能在信里点出你会死这件事……对你来说就已经足够有诚意了。”   斗篷女子笑了笑,那裸露出来的粉嫩嘴唇看的男人眼神恍惚。   “在你进来之前我叫了晚餐,如果你还没吃东西,我不介意跟你分享一些。”   “我一般不和陌生人一起吃东西,因为那会让我感到拘束。”儒贝尔在眉心上挠了两下,“不过看到你,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一种很熟悉、很亲切的感觉……似乎我并不排斥跟你亲近。”   “不要用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词。”女人对他又笑了笑,“其实我也很好奇……因为在见到你之前,我还以为巴托家的人都和柯莉丝一样喜欢说谎。”   “你认识柯莉丝?”儒贝尔双眼微微眯起,“柯莉丝最近出行的地方是……桑伽罗碎片带。而你恰巧点出我会死在那里。我想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地方需要注意……?”   “叩叩。”敲门的声音,“打扰下两位,吃的来了。”   话题被中断,儒贝尔纳闷的坐在座位上,看着斗篷女人吩咐着在桌上摆满各种食物,头一次觉得自己看不透一名女性。   老实说,他的本意是用“少女”来称呼对方。因为她的年龄应该并不大,充其量也就20左右。   但她身上有一种极其压抑、极其神秘的特殊气质。这种气质结合她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发出的沙哑嗓音,以及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儒贝尔觉得这种生物更适合被称为女人。   “你想要什么。”主动权失守让他在这场对话中寸步难行,他索性单刀直入,“你告诉我消息就是不希望我死,如果你真的能说服我……你想从这个过程里得到什么?”   “噢~”斗篷女人舔舔唇角,“你活着就是对我最好的嘉奖。”   “我猜的没错,我是来自桑伽罗碎片带。”她继续道,“我通过桑伽罗举办的一场舞会认识了柯莉丝,跟她一起战斗过,算是间接救过她一命。”   “你好像知道很多东西。”儒贝尔微微动容,“我很久都没有和柯莉丝认真谈心,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必须向你道谢。”   “单纯说好听的没有任何意义。”女人彻底探出手腕,让他清晰瞥见她小指上戴的一枚戒指,“也许这个东西能在一定程度上给我作证。”   “……史托德继承人的身份戒指?”儒贝尔立刻认出了它,“但你不是琴,更不可能是肖……啊我知道了!你是那个在魂庭出现的神秘人!陛下前天还召见过你!”   官庭不小,但消息传递却非常快。这都是因为有一些影魔被人类驯化,可以负责在暗影中穿梭传递讯息。   因此他当然知道对方的存在,知道这个神秘人是和琴一起暂住魂庭。   当这个消息传过来时他正在和阿克拉共进晚餐,他尤其注意了一下对方的神态,发现白庭之主不自觉捏弯了手中的餐具握柄。   击败迪罗克也就罢了,传出的消息表明对方连一丝面子都不肯给他,这对他的威望来说确实是一次沉重打击。   这也让对方说辞的真实性大增,但儒贝尔依然不敢完全彻底的信任此人。   他感觉对方大概率比他还强,毕竟能一口气得罪两名实力强劲的阴影大公还什么事没有,这样的人没有必要编谎话骗他。   可他要证据,最好是有直观的证据说明桑伽罗碎片带有致命危险。   “另外,这是阿克拉给我的东西。”他从衣袋里掏出那封被转交的信,“说是陛下写给我的,行文措辞都没问题,签名和印章应该也都是真的。”   “不用看这个。”女人停下咀嚼动作,放下刀叉,“因为信件本身确实是真的。”   儒贝尔迷茫的陷入恍惚,然后他眉头一跳,头皮后背一阵发麻。   信函是真的,这说明白影宫可能知道他此行凶多吉少。   但这封信依然落到了他的手上,这说明什么?难道是他效忠的君主要除掉他?甚至打算趁此机会连桑伽罗也一并解决?   “这件事能不能被完美解决要看你有多少诚意。”   女人放下刀叉,对着空空如也的羊排盘子叹息一声。   “我确实知道很多东西……但在跟你详谈之前,我需要确认一下你的力量——确认它到底有多奇特,能让某些人忌惮到开战前先把你做掉。”   “你是说谎言师的能力吗。”儒贝尔眉头再次一跳。   “我其实并不喜欢这个能力,用的很少。因为我父亲告诫过我,说谎者必然被谎言反噬。”   “成熟者不会轻易说谎。”   女人点点头,表示认可。   “但他们说谎的那一刻……都很要命。” 第114章 影灾前奏(还债264)   推开门,桑伽罗看了来人一眼。   “我特意给你批的追情长假,你就这么浪费掉了?”   “我很认真的考虑了一下。”修亚低头叹了口气,“这种女人我驾驭不了。”   “能让你这样高傲的人承认‘驾驭不了’,这样的女人可真了不起。”男人开心大笑起来,“虽然我已经听过你前阵子整理的报告,但老实说,我还以为你会锲而不舍的跟上去呢……”   “当实力地位差距太大的时候,爱情其实是很脆弱的东西。”修亚严肃的看着他,说道:“尤其女性那一方对男性没有明显好感,我的理智告诉我最好表现的干脆一点。”   “虽然我也很希望能像小说主人翁那样穷追不舍打动她……”说着说着他抿起嘴角,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但我总得先做些什么来吸引她的注意力吧。”   “你这是进阶了啊,修亚。”桑伽罗皱眉盯着他猛瞧,“在不抱希望的基础上争取希望……这种男人流露出的那种‘不经意’对很多女人来说都是毒药……可以可以,我看好你!”   “先说正经事。”修亚递过一份书信,“这是和我们相邻的三个碎片带所发来的消息,我已经看过,您来决定是否出兵。”   “出兵?影魔又来了?”桑伽罗接过信,查看一番,“还真是……这次动静好像挺不一般。”   桑伽罗碎片带的周围一共挨着有四块小碎片带。其中一块是荒芜矿区可以忽略不计,另外一块靠着矿区的多多少少有人居住,剩下来两块都是很普通的居民区,这个可不能放手不管。   “旺瑟碎片带已经彻底沦陷了。”修亚在一旁给他讲解局势,“但那里是矿区,死亡人数相对少些。但影魔占据那里后并不满意,它们在渴求更多新鲜的人类血肉。”   很多人都不明白为什么影魔会对人类的血肉如此痴迷,因为在吞噬血肉前它们是更强大的生命体,吞噬后却会拥有形体,更容易被外物击杀。   修亚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这不是他该操心的,他只负责战斗——他不希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惨剧以另一种更残忍的方式在其他人身上继续上演。   “洛斯、菲林、凯文的总督对此已经焦头烂额了。”   桑伽罗读完信,从边上的白纸里抽出一张,拿过笔墨开始回信。   他很快就写好了三封,顺手拿烛台封了信封,交给修亚:“你去帮我传个话,说这边的支援很快就到。”   “另外你可以对凯文的总督透露一下,就说这种程度影魔入侵中庭不会放任不理,一定会有阴影大公来支援的。”   “我这就去。”修亚对他点点头,“那么您呢?双子城附近暂时还没发现有影魔动静,您这是打算……”   “我要去旺瑟看看情况。”桑伽罗对他微笑一下,“如果你不嫌麻烦,并且你设立在那边的坐标还没死……我想搭个顺风车不知道你是否乐意。”   修亚已经习惯了这个男人的跳脱。他没说什么,在感应一番后带着男人瞬移离去。   他在旺瑟碎片带的传送坐标是一种寄生虫——严格来说是这种寄生虫的影子。这种被称为旷野黑蛆的东西喜欢依附在各种活物上汲取体液,外表在五厘米左右,又黑又胖。   这种虫子的寄生对象非常多变,可以是人,也可以是旷野上的植物。它们靠汲取树汁就能活十几二十年,是旷野上生命力最强的物种之一。   修亚选择这玩意设立坐标也就是看中了其生命力强。别的不说,即使影魔也懒得理会这种劣等生物。他可以放心将影子寄生过来,不用担心坐标暴毙。   “空气很差。”   瞬移过来后桑伽罗先是抽了抽鼻子,眉头半皱看向四周,“而且这里……我感觉要不了多久旺瑟碎片就不存在了。”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腥味。那是鲜血沉积的味道,更是肉骨腐烂的味道。两人对这种味道都很熟悉,从闻到的那一刻起就明白这地方除他们外已经没活人了。   和常规的日蚀旷野不同,这里已经差不多快要被影界给同化了。旷野上到处都是大规模的漆黑“沼泽”,那实际上是暗影正在侵蚀这里,打算将整个碎片带融入体内。   “陛下的身体是出问题了吗。”修亚看的有些心惊,知道一些内幕消息的他忍不住问桑伽罗,“虽然是矿区,但一整个碎片带被放弃还是第一次见。”   “陛下的事不劳你费心。”桑伽罗掏出怀表看了一眼,瞥过脑袋,“……磁场太强,时间在这里失去意义。”   “你回去。”他对修亚道,“起草两份报告说明下这里的情况,以我的名义发出去,一份给中庭,一份给儒贝尔。”   “您自己当心。”修亚点头,他知道自己还没资格参与到恐怖级的对抗当中,身影一闪就消失不见。   “中庭……”桑伽罗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但愿是我想多了吧。”   深呼吸,调整了一下身体状态。他开始快速在残缺的碎片带上探索起来。   在十七位阴影大公里,桑伽罗的能力或许不是最强的。但一定是最直接的,最能体现力量感的。他尤其适合单兵作战,且根本不惧怕被对手围攻。   因为他的能力并不完全是来自自身。是引爆暗影,将那爆炸的力量化为己用。这导致敌人数量越多他就越强大——因为那样一来可供他支配的影子也会更多。   一路无人,偶尔能看到干枯的骸骨。这些骨头表面都坑坑洼洼的布满细密孔洞,活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吃进去,像吮吸排骨一样将骨髓里的汁液都吸光了似的。   桑伽罗绕了一圈,没有任何特殊发现。似乎袭击这里的影魔已经吃饱离开了,只待暗影将这里彻底吞噬。   情况不对。   他又皱眉。   刚抵达时闻到的气味可不会说谎。那种气味,这里应该还残留有不少借人类血肉塑造形体的怪物才对。   但他搜寻半天却一无所获,那些怪物都去哪了?   总不能它们提前知道自己要来,在那一刻正好都离开了吧?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   他揉揉眉弓,将手里那只黑胖蠕虫丢到地上,口中不断低声念诵:“拜托不要拜托不要拜托不要拜托不要……”   蠕虫愣愣发了会呆,在他期盼的注视下挖开泥土,甩动尾巴钻了进去。   “……”   桑伽罗扶额陷入沉默。   他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即他现在所站立的这块土地,只是一层表面伪装。   ______   112章已经修改,还重复的读者可以清理缓存刷新看看,如果还不行就试试删书重加。   会出现这个问题主要是我当时低血糖犯了头昏心慌,还有一个就是之前提到的pc端的查看章节页面是一片空白,找技术部看了修不好,导致我没发现当时新章发出去内容和上一章一样。算是我没检查的锅吧……   造成不便很抱歉,再次欠身(双手合十) 第115章 拯救大公桑伽罗(保底)   重新变幻成哈里的形象在街上行走,艾门显得有些无拘无束。   把比比支出去当传声筒,又把新争取到的盟友肖也撵走,她这下可算是彻头彻尾的一个人了。   不过这份悠闲对她来说是很珍贵的。这不,已经有一只黑色乌鸦扑腾翅膀朝她飞来,在她探出的手臂上稳稳降落。   “幼年鸦翼魔?”有识货的行人面色剧变,立刻后退出好几步远,用惊疑不定的神情打量艾门,怀疑这落魄打扮的青年人内在到底是何方神圣。   鸦翼魔在阴影界的上流圈子里也被称为传讯使魔。这是最好驯服的影魔之一,行动迅捷而且天生就有较高的智慧。而这一只则是肖的秘宠,她们通过这种方式来回传递重要情报。   “悠哉赶路的日子要结束了。”艾门看了看周围那些惊奇的眼神,叹息一声,端着乌鸦快步离去。   她钻进一条小巷子,站在一棵缚影树下等了一会,不出意外听到巷口传来一阵紧张急促的脚步声。   “那小子人呢?”   “不知道,但刚才确实看到他跑进来的。”   “搜!这里唯一的出口有人堵着,我不信他还能跑到哪去!”   “你们是在找我吗。”   艾门从树后挪出身形,正对着三名追到跟前的高大男人,“作为一名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我不知道我哪里得罪莎尔娜了。”   “总督阁下的名字也是你配叫的?”   排头的男人看到他后面露欣喜,张开手臂,以一个类似相扑逼近的动作靠近艾门,“老实趴下!也许还能留你一命!”   “真霸道。”艾门不慌不忙闪开扑击,右手握拳在嘴边很做作的咳嗽一声:“我要还手了。”   三个壮汉几乎被她气乐,毕竟他们没感觉到这瘦弱青年有“能力波动”,对付这样的普通人使用蛮力已经够了。   “砰!”   艾门把佩剑解下,手杖似的环绕一圈,正好将试图偷袭她的另两个男人从侧面逼开。   在这过程中她伸脚来回绊了两下,两个傻大个就像没醒酒似的撞到了一起,眼冒金星软倒在地。   “你!”那最壮的男人张了张嘴,发出一个音节后立刻连滚带爬,丢下同伴逃出了巷子。   “走到哪里都不安生……”   艾门没有制止他,只是对这种屡见不鲜的试探感到厌烦。   她知道那位本地的女总督可能只是好奇想要见她一面,但问题她忙得很,没时间跟女人吃饭聊天。   略过这些小插曲,艾门继续深入巷子,直接用感应找到一处无人的屋子。然后翻墙进去,旁若无人的进入内室。   在内室里她找来空白纸张放在一边,从乌鸦腿上的小圆桶里拆出一份卷起的信。靠坐在桌边研读起来,一边看一边皱眉沉思。   [我已经快抵达魂庭了。]肖在信里这样写道,[如果你真的没骗我,那我很快就可以找到琴,拿到破命发动的关键媒介。]   “时间应该来得及。”艾门点点头,写了张纸条给乌鸦绑上,摸了摸它的顺滑羽毛,让它扑腾着飞入墙边暗影。   然后她从斗篷衣袋里取出棋盘地图和拥有的卡牌,把它们按顺序在桌上摆好。重点关注比比的卡牌。   因为比比算是在主场作战,可以不受任何限制的在整个阴影界来回穿梭。再配上给它装备的拟态变形术,一个幼年女孩的形象应该也不会太过惹人注意。   又因为比比是属于她的卡牌,比比在棋盘上所得到的一切反馈,她都可以第一时间从卡牌说明上读取到情报。   就比如现在这样——她拿起标注有幽影猫的卡牌,看到下面的说明文字已经变成了“跟随中……跟随目标,艾门-哈温的过去幻影”。   而在二十小时前,这里的说明文字则是“亲眼目睹儒贝尔-巴托被说服动摇,他似乎已经决定延缓对桑伽罗碎片带的驰援计划”。   “干得不错。”艾门微笑,却不知道是赞美谁的,“本来过去的我应该很快就会去中庭受封成为神影公的,这样多拖几天,我就有时间去桑伽罗碎片带查看情况了。”   是的,她之所以要通过比比传达意志让过去的自己拖延时间就是为了去桑伽罗碎片带。她觉得那里的影灾有些不同寻常,打算亲自过去确认一下。   至于未来的自己和过去的自己发生接触会不会出问题……为了以防万一她没表露身份,过去的她依然以为她是一名装神弄鬼的预言师,而且已经开始逐渐怀疑白影宫里藏有的秘密。   毕竟她不傻——现实已经按照她当时给出的任务提示依次发生,只要过去的她还长了脑子,她就肯定会怀疑她所提到的那口棺材。   而艾门现在并不着急。一方面是比比在官庭,通过阴影换位她可以无视空间直接降临过去。一方面她在等,想看看如果儒贝尔不死接下来的走势是怎样的。   (但我这种行为已经可以算是放弃存档玩家的部分优势了。)   恢复本来面貌,艾门盯着地图若有所思。   (虽然我相信我的直觉,但如果最后的结果证明我错了……我真的有底牌去对抗他,真的能带阿尔贝蒂娜从这幕黑暗里全身而退吗。)   惊悚的感觉如电击降临。她用最快速度拔出长剑,反身扼住身后来人,以一个凶猛的扑击姿态将他压制摔倒在地。   “停!”来人立刻大叫起来,“停手!克拉特!是我——修亚!”   “你怎么会跑到我这里来?”艾门嘴角抽搐一下,没有管他,转头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一空,“而且来的时候也不预警!我刚才真的很想一剑把你钉在地上……”   “我在你的影子里留了碎片,你忘了吗。”修亚龇牙咧嘴的爬了起来,拍拍衣服,“这是哪?怎么感觉不像魂庭之主住的地方?”   “这里是梵娅。”艾门转身面对他道,“莎尔娜-梵娅是这里的总督,根据小道消息她和桑伽罗好像挺暧昧的。”   “好吧……”修亚叹息,没有过度纠结这个问题。   “我需要你的帮助,克拉特。”他抬起头来,“大公也需要。”   他将他和桑伽罗探查旺瑟的举动说了一遍,表示现在和那边已经失去了联系。   “我在旺瑟的坐标被毁了。”修亚的面色有些憔悴,“大公回不来,我也无法穿过影魔的阻碍过去探查……而在我认识的人里有这个能力的就只有你,克拉特,我希望……我恳求你能够帮忙。”   艾门听的嘴角抽搐,一时没想好该怎么回他。   这个世界上居然有如此美妙的巧合,当一个人嫌弃脚程太慢的时候会获得一辆能瞬移的魔法出租车?   她伸手进兜,感觉那叠卡牌好像又稍微变厚了一点。 第116章 死亡蔓延(还债265)   【巴伯-修亚】(角色卡):拥有技能“寄生影子”,发动时可强行突破棋盘局限。   “……”闷不吭声把玩着手里的这张卡牌,艾门一会看着它一会看着前面的男人,有些犹豫要不要把它打出去看看具体效果。   融合棋盘的力量增强了。似乎那些加入她阵营的人会自动转变成她的卡牌。而只要她愿意,她可以随心所欲的使用他们,甚至可以派他们去死。   她完全不需要担心角色会反抗她的命令,因为这种“融合”极其自然,他们会自己给自己找好理由,很贴心让自己误以为这是他们本身升起的念头。   车轮驶过湿滑小路。在黑曜堡门口停了下来。艾门跟着修亚下车,跟他去所谓的武器库挑选装备。   这次营救行动他看的很重,由于拉到艾门开路,他当然不打算只带自己过去。计划里一起要同行的还有200名精挑细选的黑甲卫兵,这些人他都知根知底,大部分都是他的亲信。   修亚全副武装,给自己披挂了一套银锁子甲。其他人也纷纷找寻那些质地较轻的金属护具给自己穿上,里面则裹着紧身布衣,从里到外严严实实。   艾门没选,就只是端着长剑在里面翻看。她觉得桑伽罗被撵出中庭时一定是把他的家当都搬空了,不然他不可能在边界小城搞到这么多铠甲护具。   “你不挑点什么吗。”修亚穿着银甲站到她身后,“我们之所以这么搞是为了防备那些成型的影魔——那些吃过血肉的影魔会寄生在吃掉的血肉里,通过血肉进化生长,变成一些虽然相对好对付,但拥有全新能力的新型怪物。”   “被这种怪物所伤可能会受到感染,所以严密的防护是必要的。”   “我就不用了。”艾门拒绝了他的好意,“你见过我在吕夫林的所作所为,这种东西伤不到我。”   “那行吧。”修亚干脆一点下巴,“最后收拾下,我们出发。”   和修亚并排站在一起,艾门在行走过程中听到后面的200黑甲兵里不时有人在议论自己。   大头兵的议论……她不用想都知道他们在嬉笑什么东西。不过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双腿步调依然稳健。   “这就是修亚大人找来的帮手?”几名士兵看着她的窈窕背影,眉头紧皱,“怎么看上去那么不靠谱吶……”   眼前的女人穿着一套黑斗篷,全身没有任何护具。这套衣衫裹在她身上并没有遮掩住她的曼妙身形,反而因为腰部的收束将某些特点更凸出了。   这样一个腰肢摇曳、偶尔甚至能从斗篷下摆看到****的性感女人,尽管她从见面起一直保持着不错的“强者风范”,但要人立刻相信她真的很厉害是挺有难度。   “闭嘴!”修亚转头对他们大声呵斥,“再胡说别怪我撵你们走……!”   他的威望让类似的声音得以迅速平息,但好景不长,很快士兵们又议论起另一个话题——这斗篷女人和诡将大人到底有没有“深刻关系”。   “对不起克拉特。”修亚有些无奈的来到少女身边,“……但我保证他们本性都不坏的。”   “你们现在已经在疏散人口了?”结果艾门问了他一个跨度很大的问题,他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双子城比我上次来要萧瑟多了。”艾门看着清冷的街道,“灯光少了,人也少了……你们是不是已经做好了准备要放弃这里?他们知道桑伽罗不在?”   “影灾逼到近前黑曜堡依然没有大动作,不说透也都能猜到吧。”修亚没想到她根本不在乎被议论的事,苦笑一下,“这也是我为什么着急要找回大公。”   “你说的影灾是那个吗。”艾门停步,伸手指向前方街口。   其他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前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升起了雾。   一片白雾将黑暗空间包裹起来,各种画面都很模糊。但大部分人依然能看到有一个巨大的轮廓在街道上磨蹭——就像一个没有脚的人仅靠双手在地上爬行。   它很大,体态臃肿、至少顶两架闭蓬马车。那种每挪一段就要颤动一下的体态特征让每一名士兵都紧锁眉头,自发捏紧了手中武器。   “一头血影魔。”修亚简单给艾门说明,“吃过血肉并借此塑形的影魔统称为血影魔,这头比较大,估计已经吃了几十个人。”   “而对付这种东西,我们通常使用战术配合。”他点点士兵们,“注意到他们手里的武器了吗,各种武器配合得当,他们解决这玩意顶多只需要花二十分钟。”   “嗤!”然后他就看到艾门抬手对着那边,释放出一团能闪瞎人双眼的璀璨光焰,把那坨靠残缺肢体在地上爬行的“血肉聚合体”炸成了碎片。   “但我们现在正缺时间。”艾门搓了搓冒烟的手指,挑起眉毛,“所以还是我来开路。”   “……”修亚张了张嘴,回头,对上的是两百双呆滞惊恐的懵逼面孔。   “你们都看到了。”他有气无力的比个手势,“加紧跟上。”   影灾的蔓延幅度比修亚诉说的还要严重,这一点随着他们不断前进已经体现出来了。   仅仅只是双子城,都还没到郊区,艾门就已经烧死消灭了不下十头血影魔,她按照这个程度推算了一下,感觉他之前说的那三个受灾地区现在怕是已凶多吉少。   靠外的城区几乎已经可以说陷入了黑暗恐怖和杀戮当中。那些闪烁的萤石灯配着各处传来的凄厉惨叫,还有那些呼啸而过的魔影、扭动的尸体、张牙舞爪试图从阴影里扑出的怪物,这一切都让街区变成了炼狱。   他们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从城区清理出去,然后又花了近两个小时才清理到另一面的日蚀旷野。这段路途让艾门充分见识到了那些过去只在图鉴上才能瞥见的影魔身影——她甚至还瞥见到一只显化出形体的幽灵寄生蛛,并通过这玩意的出现彻底断定双子城是莫得救了。   幽灵寄生蛛即使不到恐怖级也能对人口密集的聚居区造成巨大破坏。它就像人们家里的蟑螂,当你看到一只时通常意味着它们已经有了一窝。   “到了。”   好不容易来到碎片带的边缘,修亚指着下方的绳梯。   “从这里下去,再穿过一片破碎石林,我们就能摸到旺瑟的边。” 第117章 生命的哀泣(保底)   带领队伍下到石林,艾门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履行自己的义务,一板一眼释放出神焰绞杀怪物。   这种工作对她来说已经算不上是巨大消耗,毕竟阴影界本身也是有粒子残留的,使用这些粒子作媒介可以让她更轻松的施展魔能技法。   而在这个过程中她也有了一些发现和收获。第一是她更深刻的理解了那些黑甲卫兵的战斗方式,第二是她对阴影界的世界构成有了新的猜测。   正如修亚所说,那些黑甲士兵使用的武器种类很多。他们装备有盾牌、钉锤以及短剑,但这里最奇特出众的其实是很多人背在身后的折叠“渔网”。   当然,那不是一般的渔网。它们是特制出来专门对付血影魔的。这些网的每一根纤维丝线都浸泡过影魔之血。被它罩住的影魔将无法使用阴影穿梭。   影魔之所以让普通人头疼就是因为它们能自由在暗影里穿梭移动。这一点和她最开始遇到的幽影刺客差不多,但其能力要更自由,发动没有任何限制。一旦破除了这个能力那人类和影魔的对抗将被摆到物质界,遇到不是特别强的影魔光用人数就能堆死。   艾门看得出来,这些黑甲兵都是百战精锐。虽然他们大部分都没有“能力”——毕竟有“能力”的人多数都去当阴影行者了——但他们的悍勇无畏和协同合作却让她见识到了杀戮的效率。   当这些人遭遇一头血影魔,他们会派遣1-3人吸引它的注意力,其他人则快速在周围洒出渔网,力求能第一时间将敌人固定,斩断它放弃肉体逃离的退路。   然后他们会结成战阵围上去,举起盾牌,抵挡血影魔操控刺来的血肉触手。   这种触手的威力惊人,如果不做防御,它的穿刺力大概能在10米以内将一名穿皮甲的人体从中贯穿。但这些人都装备了铁皮盾牌也穿了护甲,它对盾墙毫无办法。   而没当一轮抽击和刺击结束,血影魔想要缩回触手稍作喘息时,这些人又会整齐划一的撤掉盾牌,探出短剑对触手猛砍。   整个战斗过程极其高效,几乎没有人发号施令。一头常规体积的血影魔在这些人手里撑不过一刻钟,很快就会被切掉触肢,压制在渔网里被乱剑砍杀。   “被锁死的影魔无法放弃肉体逃离,只有这样的斩杀才能从根源上消灭它们。”   修亚给艾门作介绍,面露得意:“你开头炸死的血影魔是因为爆炸范围太广才没逃过去,要是你正常挥剑去砍,它们大概率是能逃掉的。”   “原来是这样。”艾门端着下巴若有所思,“这么说它们的本体依然是影子,实际上是要针对影子才能消灭它们?”   “正是如此。”   “那我可以省下很多功夫了。”艾门微笑,在修亚不解的注视中冲了出去。   她冲向一支小队前进的方向,而在那个方向的正前方正好有一头隐藏在石柱背后的血影魔。   这头怪物的体型和大部分同类相比要小一些。它的外形有些像是从人类体形异化的蜥蜴,尾椎骨从下面突破出来,拉长为一条锋利的鞭尾。   “叽叽!”看到少女对自己直线冲来,控制这具血肉之躯的影魔立刻意识到被发现了。它没犹豫,直接朝少女扑了过去。   艾门抬剑拨开它抽来的尾巴,不和它的肉身做过多接触。只在擦身而过时握紧剑柄,用附带神焰、已经变成灿金色的剑刃斜斜斩掉了它影子的头。   “啪嗒!”于是它肉身的脑袋也立刻分离,掉在地上,咕噜咕噜滚到了那队士兵脚下。   其他人看到这边动静后又愣了一下,但他们迅速恢复状态,继续清理附近影魔。   一路上看她出手多次,这些黑甲兵早就被刺激的麻木了。虽然“瞬间贴身用火焰剑刺杀影魔的影子”这种事看上去好像非常高端,但它的冲击力显然比不上“释放火球把它们炸烂”。   所以他们不惊讶……有惊讶的功夫还不如先把手上的工作做好。   “你发现了吗。”艾门提着那怪物的脑袋走向修亚,“这些影魔并不是随机塑形的。”   “……什么意思。”修亚看着她毫不避讳肮脏的血污把那脑袋翻来覆去仔细查看,脸上的神情不太自然,“讲解一下?”   “就是说它们的形体是固定的。”艾门很认真的看着他,“这些怪物在阴影里没有实体,或者说‘只有平面实体’……但实际上它们原本是有的,它们吞噬血肉显化的形体就是它们本来的样子。”   “你这话听起来就像是……”修亚摇头,“就像是所有的影魔之前都是活着的东西。”   “确实有这种可能。”艾门没理会他露出的假笑,“你们很多人可能没想过暗历之前世界应该是什么样子,也许这片黑暗之所以存在只是因为某种不可抵御的大灾难。在它降临前没有黑暗,没有影魔,它们之所以成为影魔并不是它们真的愿意,也许这是被迫的……我觉得这多少可以解释影魔为什么那么执着的要吞吃血肉。”   她不是瞎猜。事实上她给修亚的措辞还是偏保守了,在她心里她已经认定这就是事实真相。   没有为什么,只因为那头斩杀的怪物她认识——撒迦莉雅当初潜入血骨法师会的时候看过不少怪物图鉴,它和里面一种叫“鞭尾人蝎”的怪物简直长的一模一样。   再结合她第一次遭遇幽灵寄生蛛,在恐怖袭击中使用光焰投射出它的三维真身……她觉得她对灾变的理解又深入了一步。   阴影界的所有影魔,应该都是血肉纪元里生存的怪物。   它们是因为某些影响才变成了这副模样,它们的未知基因里依然铭刻着起源记忆,所以它们才要吃人,才要用吃掉的血肉重新塑造这个物种原本的身体。   从这个角度去看待它们,它们也算是抵抗者。   它们和人类一样排斥这片绝望的黑暗,一样梦想回到之前的世界。   “挺可怜的。”   在修亚“完全不理解”的注视下摇了摇头,艾门将那颗丑陋的脑袋丢在地上。   然后“啪”的一脚下去。   把它彻底踩碎爆浆。 第118章 黑暗降临(还债266)   滴答。   血液在黑暗里洒落大地。   桑伽罗捂紧腰部的伤,在一片黑耀石林中快速前进。   他不敢停留,因为他不确定追击者是否下一秒就会拦在身前,他必须想办法突破这里的包围,将他打探到的惊人消息告诉那些还活着的人。   至于他自己……即使他真的能有那个好运气突围出去,他也不一定能继续呼吸。   行走过程中男人低头看了眼腰间伤口,发现伤口周围已经长出了十几根蠕动的肉芽。它们就像是袖珍版的怪物触肢,更里面的血肉正在一刻不停的侵蚀着他。   大脑感到一阵眩晕,他不得不停下脚步,依靠在一根石柱上稍作歇息。   “啊……”   闭上双眼发出叹息,桑伽罗有些后悔当初的自大,“失策,应该让修亚补一下寄生再放他走的。”   要是那样,说不定现在就可以召唤他过来。然后再让他当一回邮差,带着自己瞬移离去。   不过实际上他知道这个期望不现实。因为如果修亚真的留下寄生影子,在他发现原本的坐标——也就是那只肥虫挂掉后怕是会第一时间赶来救他。   那样他将和桑伽罗一起承受那场致命恐怖。桑伽罗不确定修亚能否和自己一样强撑下来。   “沙沙……”   就在他不断设想各种可能的时候,石林旷野上突然响起了一阵细碎脚步。   桑伽罗立刻绷紧神经,换到和声音相反的方向,利用石柱藏好身体。   “你这又是何必。”一个年轻朦胧的女性嗓音从附近飘来,“明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就要变成我们的一部分,你何必继续这徒劳的挣扎,让自己在最后关头体会痛苦?”   “我从来不畏惧死亡,更不会怕在临死之前经历痛苦。”桑伽罗沉声做出回应,“我只怕我死的毫无价值,没能把你们的阴谋传递出去。”   “你传出去又有什么用?”朦胧女声凑近了一些,“你能改变什么?你连阻止中庭派你的好朋友过来送死都办不到,你以为有援兵就能阻止我们?”   “至少可以让世人看清你们的真面目……让他们不再信任影焰纹章。”   桑伽罗用撕下的布条勒紧伤口,眉头一扬:“等等,什么叫阻止我的好朋友过来送死?”   “你觉得呢?”声音近在咫尺的响了起来,一道黑影冲到他面前,抬手掐向他的喉咙。   “滚开!”桑伽罗后退,石柱洒在地上的暗影爆开,连同石柱本身一起被炸碎炸裂,化作各种实体以及暗影的碎片朝四周飙射。   那个偷袭的黑影躲闪不及,被起码几百道暗影碎片正面击中。身体直接倒飞出去,像个破娃娃一样摔在地上。   但桑伽罗依然没有放松警惕。他这几十个小时的经历告诉他,敌人并不是这样就能炸死的东西。   果然,那具身体没过一会又开始蠕动,撑着一套破布斗篷,遥遥晃晃站了起来。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很年轻,光看相貌很漂亮的女人。但她裸露在头蓬之外的身体组织长满了蠕动的肉芽和瘤子,联想到更多被遮掩的部分,她的存在简直令人作呕。   “你杀不死我的,桑伽罗。”她发出一串癫狂大笑,摇晃着身躯往这边走,“只要圣主不死,我们每个人就都不会死。你们充其量只能消灭我的身体,我的精神却可以凭借无尽血肉得到重生!”   “就像这样。”她抬手指向男人后方,“看看你身后,桑伽罗……你以为你已经甩掉它了吗?你以为你能甩掉你的幽深恐惧?”   桑伽罗都不需要回头,光凭那股爆裂的震动就知道:他身后不远处的旷野土层被顶开了。   缓缓回头,他看到的是一条又无数血肉骸骨聚合而成的粗壮触肢。它至少有七八米粗细,百多米长。那副在阴影中挥舞的样子铭刻为他的双眼倒影,让他咬紧牙关,身体忍不住的微微发颤。   能让阴影大公感到恐惧的事物并不多,能让普斯-桑伽罗恐惧的则更加稀少。但桑伽罗发誓他不是故意要显露出他的恐惧心的。他只是忍不住……唯独在面对这东西的时候无法抑制。   “沙……!”   土层一点点的被触肢拱开,更多触肢破土而出,如擎天之柱般屹立在那里。它们开凿出一处巨大幽深的地底洞窟,拱卫在旁,就像雄蜂拱卫它们的王。   “噢……”   随着一声巨大叹息,一张脸……一张完全由各种残骸拼接而成的巨大面孔探出洞窟,面无表情的俯视下来。   “到底还是被追上了。”   看到这张脸,桑伽罗就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没错,这就是他在旺瑟碎片带所遭遇的东西。但他原本只以为那些怪物是挖掘地道潜藏在地底,怎么也没想到那薄薄土层下会有如此恐怖的血肉巨魔!   爆影术对它毫无作用。虽然他是可以把它炸碎炸烂,但它实在是太大了!它的身体不知道还有多少隐藏在幽深黑暗里,他炸碎的部分很快会被更对血肉残骸涌上来填补,几乎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所以他只能拼命制造一次极限爆炸,轰塌了整个旺瑟碎片带的三分之一,借助散碎的石块和弥漫烟尘逃了出来。没成想最后还是逃不过去,还是得面对这张邪异的脸。   “你不是普通的怪物。”   他抬头看向那张巨脸,“假如我真的无法违抗命运,我只想知道是什么东西吞噬了我。”   “问得好。”   巨脸缓缓发出声音,“你的勇气值得我给予你这份特殊奖赏。”   它的声音扭曲难听,完全是由各个年龄层的男女之音混合而成。它在桑伽罗的注视中抬起面孔,那些散发恶臭的残骸肢体开始在它脸上蠕动融合。   “这是……”   桑伽罗瞳孔极致收缩,不可思议的目睹这张巨大丑脸通过这种方式在数秒钟内被转化成一幅妩媚动人的女性面孔。   “在更古老的时代,有人叫我黑暗神主。”   两只黝黑深邃的眼珠轱辘朝下盯着男人。面孔再度开口说话。   “身为阴影的仆人,你难道不该在见到我之后立刻下跪,奉上你的忠诚,对我宣誓、并顶礼膜拜吗……” 第119章 凡人和神(保底)   “前面那是什么动静?”   走在黑曜石林的修亚小队不约而同停下脚步,纷纷感觉到一股令人心悸的未知波动从前方传来。   那是生物波,是生物最原始也最直接的磁场反馈。正常来说没有观察者天赋的人根本不可能感应到这个,但他们就是有所察觉。   “情况不对。”艾门的感触则更深刻些,她面色变得非常难看,“我感应到有一个史无前例的恐怖怪物正在前方……逐渐诞生?”   真要说她见过最难对付的东西,她其实应该说智慧神主。但难对付和恐怖毕竟不一样,索菲亚虽然不讨人喜,但她至少外表是人,而且还是个漂亮女人。   而前方传来波动的那个东西……怎么说呢。从她感应到的生物波长去分辨,她猜测那是一个无比邪恶、无比狡诈、集合了诸多负面元素的巨大邪魔。   虽然和古神相比它弱的多,但论对阴影界的实在威胁,前面那东西要严重多了。   “我们不能就这样过去。”她很谨慎的叫停队伍,对修亚说道,“我得想个办法……改变一下我的形象。”   她喝下第二份药剂,按照药剂在身体上的残留记忆再次变成哈里的样子。看的修亚等人目瞪口呆,一副受到冲击的架势。   “不行。”但转头少女——也许说青年更合适——又否定了这个计划,“按照索菲亚的说法我还没有被复制过……那么保留唯一性的我应该是无法被看穿的。这种伪装欺骗普通人倒是没什么问题,但要是对方能力够强,并且对能力有盲目自信,这种行为反而会加速这边身份的暴露……”   这很好解释,因为她怀疑前面出现的东西是神主级别。   严格来说她没见过“普通的神主”,但她见过神主尸体。曾经在欧锦城光是哈塔残留的巨尸都给她造成了那么多困扰,她拿巨尸做标准,猜测前面是神主级的东西也很正常。   可她不确定这个神主级能不能看穿假象伪装。如果凡人的伪装对对方来说毫无意义,一个无法被看透灵魂的躯壳……这不就等于在过安检的时候摆上一只无法被检测的背包——是不打自招吗?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放在衣兜里的那叠卡牌。   世界游戏化、卡牌化、棋盘化带来的后果是角色的固有技能被单独拎出来制成了卡。她现在控制的角色卡已经有不少了,也许这些角色卡的技能有用?   这么想着,她立刻把那叠卡取出查看,从一堆技能卡里抽出一张——那是属于幽影猫的“阴影穿梭”。   很好,艾门点头。新的回合她特意留了骰子没丢,用在这里刚好合适。   在修亚等人莫名其妙的注视下,她给自己装备上这张阴影穿梭。实验了一下,很惊喜的发现自己可以在各个阴影中来回穿越。   敌人或许会观察人的灵魂,但若观察对象没什么特别……他们应该不会对其脚下的影子报以过多关注。   “我躲在你影子里。”艾门恢复原本外貌一点点没入修亚的阴影,“你去前面查看,队伍留在这……不,后撤回去!”   神主级的交锋动静太大了,在假设动手的前提下,她可不想这些大头兵上去送死。   “有那么夸张吗?”修亚对她的谨慎感到非常不自在,这主要是被潜入影子……他感觉少女这手才是正儿八经的“阴影寄生”。   不过一路走来,艾门已经靠力量在众人心中建立了威望。她的话没人敢当耳边风,就连修亚也不例外。   他很老实的让整支队伍往后撤了1000多米,自己则维持着“被寄生状态”大步前进。   很快,他闻到空气传来一股惊人恶臭。   很难形容那到底是怎样的味道,修亚觉得自己对恶心事物的忍耐力已经足够强了,但他这一刻居然被臭味刺激的有些想吐。   渐渐的,前方近了。他借着石林的掩护探头出去,看到在一片石林平原上正屹立着一张丑陋恐怖的巨大人脸。   它大概有数百米高,有一大部分形体还隐没在无边黑暗里。   修亚看到有无数舞动的触肢在它旁边扭来扭去,他咧开嘴,感觉它们看起来就像那张脸蛋的头发。   光是脑袋和头发就这么大了,这东西要是有身体,那岂不是将近几千米高?   修亚抖了抖,被自己的想象给吓坏了。   “那是大公!”但紧接着他双眼一凝,发现了平原上站着的银发男人,“他受伤了!我们要不要直接过去——”   “闭嘴。”他感觉小腿被用力掐了一把,“隐匿气息继续前进,我想听听看他们在说什么。”   ……   “你说你是黑暗神主?”桑伽罗被巨脸的气势震慑住了,“是……神话记载里的那个黑暗神主,瑟芙琳吗?”   “你觉得呢。”畸形女人在背后嘲笑他,“除了她,你觉得还有谁能具备这种威势?”   “这不是我的完整身体,桑伽罗先生。”巨脸用混合、巨大的嗓音对男人说道,“我的力量足以穿梭空间和时间,在相邻较近、有时间坐标的地方做短期旅行。”   “这个阴影界不过是我的临时停靠站,所以即使我得不到你的正面反馈也无所谓。”   “还有很多世界,很多人在等着我去不断探索。”她这样说道,“能让我对你花时间解释……已经是普通凡人的荣幸。”   “喔。”桑伽罗撇嘴,“那么我该谢谢你咯?”   “我很感谢您的讲解,尊敬伟大的神主冕下。”他装模作样的欠了欠身,“但我还有最后几个问题想得到解答。”   “如果答案能够让我满意,我不介意向您奉上我的忠诚。”   “……你问就是。”   “我想知道她是谁。”   桑伽罗指向后面的畸形女人。   “这东西跟在我后面追杀我半天,如果您是神主,那这些影焰的凡人又如何有资格和您同行?”   “凡人?”人脸隐约露出一丝笑容,“它们可不是凡人,公爵先生……”   “如果连古神胚胎的记忆碎片都要被冠以凡人称呼,那我也可以被这么称呼……” 第120章 狂信徒(还债267)   不知道是不是下意识的,这么说的同时人脸朝远处扫了一眼。   感受到一股惊人威压从头顶压下,修亚立刻蜷缩起身体,确保自己每一个部位都被黑耀石柱严密遮住。   但他感觉有些无法抑制此刻的惊人心跳。毕竟他刚才听到的东西对于“凡人”来说太吓人了。   神?   他确实翻阅过桑伽罗的藏书和笔记,看到一些历史技术和古典文学里有出现这些强大之物。但它们一直以来都是被当做浪漫主义文学去看待的,没有人想过这种东西会真的存在。   这逻辑很正常——真要有神,世界不可能会分崩离析。它不可能变成这副被黑暗包裹、仅能依附某个个体才得以苟延残喘存活的样子——虽然可能这逻辑是不太讲理,但大部分真就是这么看的。   艾门也很吃惊。她预想过这里的怪物非比寻常,但她也没想到会是瑟芙林……那个被撒迦莉雅提起过的恐怖魔怪!   (就是这东西,她用吃掉莉雅的方式带着她穿梭时空,一瞬间从幽影城去了血肉纪元……)   (莉雅说这东西在某种程度上等于幽影城本身,刚才它又说自己可以做时间旅行,难不成整座幽影城都可以在时间海的另一面自由活动?)   时间海分为两面,这是在击败索菲亚的过程中她得知的。这两面分别是“虚幻的历史”和“存在的现实”,她们当时在第一面,怎么折腾对真实时间都没影响。   但第二面就不一样了:这是真的穿梭未来!她估计约拿就是依靠和瑟芙林的合作才能在未来时间搜刮人手组建教会的,那些原色界、点线界杀手应该也都是由这个怪物接引而来。   “你的好奇真是和常人不一样。”畸形女人缓缓走到桑伽罗身边,用她已经被炸烂一半的邪异面孔盯着他看,“你挺记仇的。”   “我这个人性子就是如此。”桑伽罗礼貌点头,“厚颜无耻”的笑了笑,“我才不管你是不是女人。”   “严格来说我连人都不是。”女人哼了声,“这个问题很麻烦,就让我给你从头讲解吧。”   她似乎真的是挺看好桑伽罗的,居然为了让他加入做这么多努力,不惜耗费口舌和时间。   “很久以前有个人叫艾门哈温。”她沙哑说道,“她是母树在人世间仅存的果实,汇聚了最后四个古代神主——维多利亚、莫因斯、索菲亚、贝妮塔——其中三个的血脉之力。”   桑伽罗嘴角抽搐了一下,难得露出一丝呆滞。   修亚因恐惧而不断颤抖的身体也顿住了,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她是希望。”女人低头,“在纳米亚,即我们这个世界即将陷入毁灭的境地,她和另一个计划的执行者是世界存活的唯二希望。”   “是索菲亚制造了她。这么做的目的是锁死古神之血,以异世灵魂为核心做到驱动纳米亚圣剑。”   “但实际上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即使成功驱动圣剑,即使成功用那把剑斩杀了另一种可能性,她也没办法挽救什么。甚至你所看到、生存的这片无边黑暗就是由那把剑的斩击所带来的——这就是它被动用的后果。”   (!?)艾门在影子里都听呆掉了。   桑伽罗和修亚可能只能听个一知半解,因为他们并不了解纳米亚圣剑是什么玩意儿。但她,她久违受到了精神冲击。   即使到现在,她的目标也一样是按照索菲亚的遗愿集齐神器去组合圣剑。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条时间线的艾门——那个奈克丝已经成功过了。   但如果成功的后果就是导致整个纳米亚变成这副吊样,她现在努力的一切还有意义吗?她还有必要按照计划和约拿继续对抗下去?   很久违的,她迷茫了。   不,这根本不对!   但她立刻恢复清醒。   我从来就不是单纯为了这个世界去战斗的,她对自己说。   我是为了那些爱我的人,为了那些我爱的人去战斗的!他们才是我为止奋斗的核心动力!   我不想看到他们被黑暗吞噬,不想我爱的人们变成怪物。是这种不甘心在支撑着我,我才不关心世界最后会怎么样!!   一定有办法。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条时间线的奈克丝一样只是纳米亚在运转过程中复制的我,她不特殊,会失败是理所当然。   我要做的就是努力打探更多情报,然后,从她——或者说“她们”的失败中,汲取教训!   “……你可以想象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有多绝望。”   女人对桑伽罗露出癫狂的笑容。   “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希望在一朝尽毁。失去挚爱,失去血亲,黑暗降临,罪孽降临……她只能背负着一切在这绝望的世界里继续前行。”   “正常人不可能承受这种打击,她也不例外。她维持的方法是分化出两个极端自我,一个坐于端天给幸存者庇护,一个坠落炼狱……开始扭曲。”   “她的本性是仁慈的,正是那个自我的努力才导致了阴影界成型。”   “他为了能维持和平统治将自己的力量分化为十八份,最基础的留给自己庇护世界,其他十七份则用来催化出十七支公爵血脉。”   “所以包括你,桑伽罗……你们所有人都是他的孩子。是他希望的寄生体,是他‘力量’在凡间的代行。”   “数百年来,阴影大公先后认命过200多人,但你们的总数却都是17。”   “你可以自己思考一下,我这番话是不是骗你。”   “……我相信是真的。”   桑伽罗从震惊中回神,眉头一跳,“那你,还有那些影焰的人难不成是……”   “我们是那个扭曲的自我。”   女人脸上的血肉蠕动,一点点自动修补完成,显露出一张对他而言很熟悉的脸。   “艾门哈温本身是无数份记忆,无数份灵魂,无数份血肉汇聚而成的古神造物。”   “我们是她的一部分,是她的奴仆。”   “同时也是她的疯狂,她的憎恨,她的痛苦,她的绝望。”   “……”桑伽罗说不出话,只感觉内心到身体都微微颤栗。   “纳米亚不值得被拯救。”   “守护你们的想法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她的笑容越发癫狂。   “是你们这些废物拖累了她,拖累了我们。”   “你们活该去死。”   “活该成为她——苏生的养料!!!” 第121章 日冕和黑暗(保底)   “待会你伪装成要救人的样子瞬移过去。”   少女轻语响彻在修亚耳边,将他从极致的震撼中扯了回来。   “听到了吗,我要借助这次机会一口气把她们干掉。”   “……”修亚僵硬着身子没有回应。他现在陷入了纠结当中——不知道还该不该继续对艾门维持信任。   她和敌人故事里说的那个古神造物名称一样……这是巧合吗?   之前好像隐约听大公提起过克拉特的身世和过去有关,她到底是谁?   难不成真是从过去时光里穿梭过来的艾门-哈温?   那她过来是想干什么?   无法形容他的纠结——他有太多疑惑了!他不知道这时遵照少女的命令继续前进会怎么样,他害怕这样做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笨蛋。”艾门的语气透出不耐,“未来的事未来再说,你不觉得应该先想办法拯救你的桑伽罗大公吗。”   “……说的也是。”修亚犹豫了一下,终究认同,“前面没有我留下的坐标,我先计算下来回瞬移的大概距离。”   “所以你考虑好了吗。”   平原上,巨大人脸死死盯着桑伽罗,“身为那个人凝结出来的果实继承者之一,你的价值就是心甘情愿献出你的血脉之力。每当这股力量增加她都会变得更强大,这就是你们存在的意义。”   “听上去很像那种野营时背包携带的肉罐头。”   桑伽罗端起下巴思考了下,“……但不好意思,我不会干的。”   “你们告诉我这么多陛下从来不肯说的秘密,很多前因后果我都理清了,这个我得谢谢你们……但这更坚定了我和你们战斗的意志,我绝不会——让你们的计划得逞。”   “我猜也是。”畸形女人冷笑起来,“普斯-桑伽罗到底和别的男人是不一样的。要是你真有顺从之心,你当初就不会像只野狗那样被撵出中庭。”   “果然那件事背后有你们搞鬼。”桑伽罗脸色冷了下来,“一系列的排挤和暗杀,真正组建中庭贵族抱团的圈子,这里面应该有不下十位阴影大公给你们卖命……”   “他们知道真相吗,我很好奇。”   他缓缓后退着,双手十指尽量放松,“假如他们知道自己只是饲料,他们还会心甘情愿的和你们合作?”   “这不重要。”   巨大人脸也在缓缓逼近,它蠕动嘴唇时偶尔能显露出巨大平整的人族牙齿,阵阵腥风扑面而来,在平原上卷起一股腐臭风暴。   “重要的是今天,在这里,爆影的力量将重新回归它的母体。”   “放弃抵抗吧桑伽罗,你的能力对我没用……”   这句话还没说完,人脸突然看到桑伽罗身边出现了一位黑发男子。   男子出现后二话不说,拉住桑伽罗的臂膀再次原地发动能力,带着他在一秒钟内瞬移离开了这片平原。   人脸和女人没有动作,这不是因为她们不想追。而是在这一刻她们看到了一个新的敌人——一个刚刚从男子阴影里跳跃出来,一头长发闪耀焰光的“金发少女”。   她用属于人的左眼和那张相似的脸蛋连接对视。且手持长剑,用十字中央的神之右眼死死盯着巨大人脸。   这瞬间,平原上的风被凝结了。物质、元素、时间、规则……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这场对视中失去意义。两个以通俗眼光看足以被称为怪物的东西罕见露出一丝惊恐,她们在凝固的时间里缓缓转身,试图避开她,从这种可怕氛围中抽身后退。   但来不及……璀璨的光焰以少女为中心开始扩散弥漫——已经探知到敌人身份的她没有必要再啰嗦什么,见面就是全力以赴,打算一口气用日冕主宰她们的生死。   这是毁灭,更是灾难。光和热如同一对赤诚的恋人拥抱在一起,欢呼着,在毁灭的舞台上跳华尔兹。修亚刚带桑伽罗回到藏身石柱后就直接被热风吹离原地,两个男人惊骇欲绝的互相抱着,伴随那些碎裂的粉尘被卷入空中,飞行了将近五百多米,这才翻滚擦碰到泥土地面。   “疯了……”桑伽罗一翻身从地上起来,目瞪口呆的看向身后,“这种力量,她果然是那些人口中的神主胚胎……”   两个敌人会不会死他说不好,但这种程度的爆炸对黑曜石平原可是毁灭性的。整个平原上直接因狂躁能量而鼓起了一个半圆光球,它膨胀、扭曲,最后在两人注视下彻底引爆。   “别去!”桑伽罗咳嗽一声,抬手拉住黑发男人,“这种战斗连我都搀和不了,你去是想干嘛?当送死沙包?”   “但是她,克拉特她!”修亚的表情非常矛盾,“……我们就让她一个人打?”   “如果她真是‘艾门-哈温’,一个人打也没问题的。”桑伽罗捂着腰伤站起来,“快点,别浪费她给我们争取的时间。”   两人的身体再次闪烁,在下一波爆炸烟尘席卷过来前离开原地。这让他们规避了危险,但也没能目睹到之后发生的恐怖交战。   “该死的哈温!”巨大人脸的五官触肢在日冕中被直接气化,变成了一滩恶心焦臭的漆黑肉块。这团肉块蠕动着张嘴,从裂开的缝隙中吐出一个人型生物,正是一起的畸形女子。   日冕的力量太恐怖,它都不一定能承受下来,一个影焰分身触碰到就会直接消亡。所以刚才它用最快速度吐出舌头一拉一卷,把畸形女子吞吃入腹。   这是为了保护她,让她现在依然能完好活着。   但日冕的力量还没结束。   地脉破碎,艾门整个人悬在半空。狮心剑和她的身体一齐被灿金神火包裹、同化,宛如神祇位于她创造的国。   以她为中心,物理法则被吸附扭曲。   日冕制造的半球罩子并未消失,仍然在扩大、仍在爆发。   黑暗在这样的光芒面前太渺小了。   亲身置于这样的环境,瑟芙琳不知为何升起感慨。   哪怕她是黑暗神主,哪怕这里无边无际可的黑暗能量,她一样没有信心战胜对方,一样会感到致死的恐惧。   这就是为什么约拿禁止我们和她直接接触……   她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不是不想,而是害怕会变成扑火飞蛾。   那就用火来对抗火吧。   肉块再次蠕动起来,赶在艾门反应之前化作烂泥将女子包裹。   光明中出现了一点黑暗。   漆黑的火星,再次燃起。 第122章 一个承诺(还债268)   “依靠吞吃掉一个影焰分身来暂时性获取阴影之炎……”艾门悬浮半空俯视着它,“它以为这样就能对抗日冕?”   灿金光焰在她身上通体流转,最璀璨的部分悬浮在她头顶,汇聚成一顶造型古朴的灿金王冠。这个状态下她的左眼右眼全是烈焰,已经超过了普通生命,甚至超越了神主生命。   神主,说白了也不过是古神造物。这从本质上来看和人类区别并不大,只不过神主拥有更强的力量。而她现在足以正面抗击衰弱的神主,已经不能算是凡间的高阶,可以规划为神主级了。   对于这种恐怖的进步,艾门自己都很惊讶。自从在时间海恢复日冕之力后这还是她头一次在“外界”全力释放力量,她没想到在自己不主动去练它的情况下它会自己运转再次进阶。   这样的特性已经完全不是生命该具备的了。它更像天体——在星海宙光中经历亿万年洗礼、自发维持运转规律,并不断吸附物理法则来强化自身的天体恒星。   抬起左手看了看,艾门无言,试探朝下方虚虚一握。   还残留的黑曜石碎片被她整个抓握起来,但这不是火焰的力量,它来自于她自发领悟掌控的引力。   没错,就像恒星可以产生引力。在日冕状态下她居然也具备了类似的力量。   这让她尤其感到惊讶,而且还伴随有一种淡淡的不安。   要是放任这力量自发运转成长下去,该不会哪天它把我撑爆,变成地面上的真正太阳吧……   依照“科学法则”运转的星辰拟态法确实比维多利亚的原始版本还要强大,但这强大到底有无后遗症,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维多利亚也教不了她。   这是全新的力量,头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也许就连纳米亚都不知道该怎么复制拷贝她,也许这就是她和奈克丝们的最大区别。   引力禁锢,将一头巨大怪魔从岩土泥层中连根拔起。蠕动扭曲的黑暗神主在她手中如同刚出生的孱弱婴儿,尽管她全身上下都裹上了黑火,但也不过能维持在日冕层里活着罢了。   日冕战阵的变态之处在于它是模拟自真正的太阳。在日冕层里的每一处空间,它们在每一秒里都会发生小型爆炸——这如果是真正的太阳那每次爆炸都将是核爆,而亿万次的小型核爆会将整个日冕层的能量温度推进到一个凡人难以想象的程度,别说亲身在里面待着,就是靠近看一眼都会被烧死。   艾门这个也一样,只不过和真正的太阳比还差的很远。这种小型爆炸现象被她用来做能量循环——爆炸释放的能量继续维持日冕运转,这样她的续航力就大大增强了。   “你的力量远远超出约拿估计。”   肉块在虚空中蠕动,重新显化出一张被血肉和黑炎包裹的脸。   “但你依然赢不了末日,亲爱的。即使你能赢得了,你的亲人,你的爱人,你的朋友也赢不了,你要守护的族群也赢不了……”   “确实。”艾门把她往上又拽了拽,“你们的对话我听到了,纳米亚圣剑是个失败的计划。”   “但这和我有关系吗?”她歪过头,“失败的是她们,是她们没能承受住,是她们做出了错误的选择!那不是我,换我来做就不会失败。”   这个自称为黑暗神主的东西脑袋下方连着一根脊椎骨和扭曲的食道。食道盘旋缠绕在骨骼上,外表包裹有一层汇聚的腐肉。它在黑暗中至少显化出有几千米长,尽头一直延伸到看不清的黑暗虚空里,怎么拽都拽不出来。   “你就这么肯定自己一定能成功吗。”   肉块睁开一对黑炎之眼,口中却传来畸形女子的声音:“另一个你曾经遭受的绝望,那种痛苦、憎恨你都没有亲自尝过。你有什么资格这么保证!这种自信……你凭什么!?”   她似乎和瑟芙琳同化了,声线在咆哮过程中汇聚到那股混合音里,如诉如泣:“你还有爱人,你还有亲人!你当然可以站在这里大言不惭,但我们呢——你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   “正面打不过开始玩腐化?”艾门用力收紧手掌,把那肉块挤爆一半,“口口声声痛苦绝望,不过是被负面情绪压垮的废物。”   “我能猜到你……应该说你的主体想做什么。她在吞吃掉大部分阴影大公的能力之后应该就能反过来压制男性人格,然后她会继续推进这个过程,把阴影界里的一切全部吃掉。”   “没错吧?”禁锢的力量越来越大,“因为她想把世界上的所有生命都纳入到自己里面,就像‘艾门-哈温’的制造过程,就像她脑袋里有无数份同胞记忆……”   如果桑伽罗等人还留在这里并且听到这番话,他们中的某些人搞不好会被直接吓呆。   这个计划……它听上去太荒谬也太夸张了。一旦成功他们无法想象世界会变成什么模样。   全世界只有一个叫“艾门-哈温”的个体活着?而在她的思想里则挤压着数之不尽的生物灵魂?   “未来的我全是疯子……”叹息一声,艾门简短做出评价,“血肉纪元的奈克丝至少还保留有人的良知。但你们……你们这种吞噬一切的做法和约拿还有异种母体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主导者是我而不是他。”人脸发出一串低笑,“阴影纪元没有约拿……因为他已经被我杀了。”   “他只是个空洞苍白的理想主义者,是母树借古神之手创造出来自救的工具。他并不是真心实意为了世界,但我不一样!”   “我是爱他们的,你知道吗?”人脸嘶吼,“不然还能怎么办?……你来给我个法子去拯救他们?你告诉我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不步入毁灭?”   “融合本来就是另类的拯救……”她的面容疯狂扭曲,“我这是在救他们,我可以带着他们的记忆活下去,就像他们本人那样!”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艾门张了张嘴,却感觉酝酿好的说辞太过苍白。   她能理解另一个自己的女性人格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念头。但她接受不了自己变成这副模样。   “你不是质疑我的资格吗。”   “我发誓,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无边黑暗中爆出金光闪烁。   近看是炽阳。   ……   远看是点点斑驳星光。 第123章 影灾爆发(保底)   璀璨焰光划破黑暗,一道人影从天穹降落。当她走出火焰时士兵们看到一张熟悉俏脸,松了口气,却仍不敢过分怠慢。   他们的诡将大人刚刚带着大公回来,正在那边靠着治理伤口。过程中偶尔漏出的谈话句子足够让某些机灵鬼摸清概况,于是大部分士兵都知道了……远方黑暗中那团璀璨的焰火是谁放的。   踏足,落地。火焰流苏在少女身体上盘旋流转,一点点变化回一套稍显破败的黑色斗篷。她随手扯下一根破布条将披散的灰发扎成马尾,大步流星的向后方走去。   人群自发让开道路,显露出坐在石柱边的两个男人。修亚看到她来了立刻拘谨站了起来,只有桑伽罗还是老样子,瘫在地上大嚼干粮。   “厉害啊!”他甚至还有情调跟她开玩笑,“一个大烟花把瑟芙琳送上天,你没生在神话时代真是可惜。”   “你伤口到现在都不处理,是不想活了?”艾门没看到他旁边有医疗器具,“修亚,这怎么回事。”   “不关修亚的事。”桑伽罗撑地坐起来,“他倒是想给我处理,但这个伤他帮不上忙。”   掀开衣服,露出腰侧一条狭长伤口。男人洒脱对少女笑笑:“……我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的自我。”   伤口是撕裂伤,像是被野兽牙齿划出来的。它可怕的地方在于伤口内部长着无数根细小肉芽,桑伽罗说话时它们还在不断蠕动,看上去又血腥又恶心,不少旁观者都忍不住扭过了头。   “你被感染了。”艾门倒是对这种现象十分熟悉,“不处理的话,你会变成和她们类似的异种魔怪。”   “但我可以帮你解除威胁。”她逐渐放慢诉说语气,“代价是,你从此变成我的奴隶。”   “克拉特!”修亚忍不住惊叫起来,看向少女的眼神十分陌生。   “别误会,我本人是没兴趣奴役别人的。”艾门挥手,“转化仪式的结果不会因我的意志而改变,要么当人要么当怪物,他自己选。”   “我没什么可犹豫的。”桑伽罗把干粮包丢到一边,面色如常:“反正这世道都已经这样了,一个自由的身份也不能给我带来什么。”   “那就先回去。”艾门点头,“配药需要准备工具,这里没有,所以先回你的双子城再说。”   和过来时相比,回去路要平坦许多。这是因为包围矿区的大部分血影魔都已经被他们给消灭了,一路到处都是残肢腐血,但确实没有任何袭击。   “艾门,或者该叫你艾门公主。”半道中央,桑伽罗让抬着他的小担架追上少女,“我可以问一下她们如何了吗。”   当时虽然隔着老远,可桑伽罗依然能感受到那股恐怖而爆裂的粒子波动。他设身处地假设一下认为自己活不下来,但那张巨脸给他的感觉太惊悚了,他不放心,想确认一下。   “残影死了。”艾门也不打算瞒着他,“瑟芙琳被我捏爆了脑袋,但我无法杀死她,她的根源不在这里。”   巨脸的脊椎骨就像一条粗长锁链,它的末端一直延伸到黑暗虚空里,她无法把末端里的东西扯出来,在捏爆人脸后脊椎骨就缩了回去。   “那我可以理解为,你暴露了吗。”桑伽罗很认真的看着她,“她没死,那她肯定会把你的存在公布出去,她们的军队会针对这一点做出部署,也许这会让影灾全面爆发。”   “不是也许,是一定。”艾门抬头看了看日蚀,眉头半蹙,“这一开始就是个杀局,它存在的意义就是让天秤就此失去平衡……”   阴影纪元的奈克丝分为男女双性两个人格,之前大部分时间是男性人格压制女性。约拿和瑟芙琳的谋划是让女性人格彻底翻身。   情报探听到底是有用处的。残影在被烧死之前吐露说所有阴影大公——的能力——都是影之王分化出来的力量果实。那完成这一目标最直白的方式就是把这些果实搜集起来,返还给孕育它们的另一个母体。   (看来上一次存档之所以她会那么快苏醒,就是因为这波杀局成功伏击了桑伽罗和儒贝尔。他们死亡后被抽取出了大约两枚力量果实,再加上现在她们控制的大公,果实数量足以压制男性人格。)   她当时在中庭附近,对边缘碎片带的情况并不清楚。但她随便猜都知道从那一刻开始影灾将会全面爆发,因为阴影界的守护神从那时起再也无法苏醒。   所以无论成功还是失败,影灾都是要爆发的。桑伽罗的担忧一定会实现,她估计现在阴影界的外围区域就没有哪里是安全的。   而实际上也正是如此。就在他们马不停蹄往双子城赶的时候,一场恐怖灾难正在各个边缘碎片带侵袭上演。   泰梵碎片带——也就是艾门追溯宝石痕迹的终点。那位被她吐槽过名字的佐德队长正面容扭曲的在疏散平民。   “这个时候就不要去取水点了!”他大声呵斥那些想从小路绕走的人,冲过去拉扯他们回到人流,破口大骂道:“你们想死我不拦着!但你们休想把灾祸引到这边来!听到没有!”   被他呵斥人大多都是一些面色阴郁的流氓混混,被骂后这些人也不发作,有些安静的跟人群疏散,有些则继续找机会偷溜出去。   从某种角度考量,他们没错。因为这种疏散在途中基本是不停顿的,守军的目的是将大部分城区居民护送到更靠内的碎片带去,但这途中可没什么机会给他们补给。   城市聚居区大概有几万人。放大到一个碎片带,哪怕是边缘碎片带都至少有十几万人。这么多人哪怕只抢救出来十分之一都不是个小数目,没有补给必然会有人在途中渴死累死。   所以他们宁愿冒各种风险也想绕小路从取水点走。如果一切顺利,他们可以在那边用偷偷携带的容器装满淡水在绕路回来,这样他们就不但心会死在路上,也许多余的淡水还能用来交换食物。   佐德队长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他没有让所有人都走那边,主要就是怕他们遇到影魔。   经过训练的、拥有坚定意志的士兵或许会留在取水点死战不退,但要是平民遇到那种场面,他们的溃逃恐怕会把灾难像火种一样散布开的……   “不好了队长!”就在这时几名铁甲士兵慌张跑过来,“有零散影魔突破到了取水点……它们很快就要来了!”   “怎么这么快!”佐德心跳几乎停滞,抓住一个人咆哮起来,“府军呢?防线呢?从建立防线到现在才两个小时,怎么可能就突破了?”   “8000府军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另一人充满干涩的对他说道,“估计他们已经……”   他没有继续说,但所有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佐德松开抓住的领子,面色呆滞,就像失了魂一样站在那里。   远处开始传来惊恐的尖叫,他抬起头,看到天边黑暗中蕴藏着无穷无尽的邪恶魔影。 第124章 第二次交易(还债269)   “洛斯、菲林、凯文的情况很不乐观。”   黑曜堡里,一名满脸都是腐血的传令兵一边喘气一边汇报:“我们派去洛斯的军队已经彻底没了联络,菲林传来消息是一小时前,说他们还剩300多人正在撤退……凯文是三个碎片带里情况最好的,因为有我们派去的援军他们抵挡住了第一波进攻,但也死伤惨重,和双子城相比好不了多少。”   “和双子城比都好不了多少吗?”修亚眉头就没张开过,“那还真是……他们下一波怕是顶不住的。”   双子城现在是挺固若金汤的,但那是因为它的守护者回来了。在桑伽罗回来之前这里被彻底卷入影灾,光是那头艾门窥见的幽灵寄生蛛就造成了全城过半死伤。   这里原本也有不少人气的,现在全城人口加起来还不到3000。凯文那边要是真比这个都好不了多少,缺乏强者庇护的他们面对后续入侵肯定要崩。   “大公还没出来吗。”传令兵焦急的看向里间,“恕我直言,修亚大人,我们现在必须要尽快做出转移的决策!”   “凯文总督的意见是让大公收束剩余兵力靠近那边跟他汇合——他说他也有写信给洛斯和菲林的人让他们过来,因为凯文碎片带是通往内环区域的交通要道,等到了那边再想办法。”   “大公在疗伤。”修亚面色不太自然,“我们清扫了矿区,没损失多少人手全靠大公和……哈温小姐。他们不出来我不能决策,等等吧,我估计也就这一会了……”   “修亚。”桑伽罗的声音传来,他挑起布幔,和换过衣服的灰发少女站在一起,“怎么回事。”   修亚让那士兵把刚才说的又重复一遍,自己则不断用眼神打量这两个人。   艾门还是一样,没什么变化。只是把斗篷换成了紧身皮甲,不少肌肤被黑丝轻纱紧紧包裹,让他看的眼花缭乱。   桑伽罗的话,他的气色和一小时前比要好的多了。原本苍白的脸色红润起来,从走路姿势看腰部的伤势是无碍了。   真神奇——修亚心想——就算克拉特懂医术,但这世界上居然有能让那种伤势立刻复原的医疗手艺吗?   事实上确实没有,因为这种手艺的目的并不是医疗。桑伽罗能恢复只是因为他被艾门接种神血转化成了圣焰骑士,依靠神血对病毒的排斥性强行巩固了他的人类形态。   “是这样。”桑伽罗已经听完了汇报,转头看向灰发少女,“……您的意见呢?”   传令兵和几名门口的卫兵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就连修亚都呆了下,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普斯-桑伽罗,那个虽然看上去不怎么靠谱但实际上比谁都高傲的爆影公爵,他居然会用这种语气率先询问别人的意见?   “你不用这么客气。”艾门都开始不自然了,她嘴角抽搐一下后退半步,“你按照你想的来,只要能尽快赶到中庭就好。”   “我会的。”桑伽罗点头,语气严肃,“您也当心,这个世界的未来还需要您倾力拯救。”   “我拯救不了未来。”艾门摇头,握紧佩剑朝门外走去,“我能改变的只有过去……”   其他人默不作声看他们互动,一直到少女消失,修亚才心惊胆战的靠近过去。   “……您没事吧?”   “我好得很!”桑伽罗没好气的瞪他一眼,“看什么看?以为我失去自我真成奴隶了?”   “其实你真要说是奴隶也没错吧。”他捏捏手腕,感受了一下全新身体具备的力量,“但考虑到她的特殊性,这种感觉也蛮不错的。”   “……你们在里面谈了什么?”修亚用看疯子的眼神看他,不时扭头看看门口,“她这就走了?”   “这块边缘碎片带有我守护就足够了。”桑伽罗点头,“我会在处理完这边的影灾过后去跟她汇合,然后做一件能逆转这幕黑暗的惊天壮举。”   “来吧修亚!”他再次畅声大笑起来,“我们也很久没有并肩作战了!”   ……   走出黑曜堡的大门,艾门一边迈步一边从口袋里掏出地图。   “我以为你会沮丧一下的。”   熟悉的男声从旁边传来,是艾玛,他还跟着。   “沮丧什么。”艾门头也不抬,“不管再怎么绝望,不管再怎么堕落,那也不是我。我不敢说我沦落到那种境地后会比她更好,但我会努力杜绝它的发生条件。”   “纳米亚圣剑的计划如果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你还有什么理由去奋斗吗。”艾玛有些看不明白,“你再努力又有什么用?即使你杀了约拿,最后的破灭也一样会来。”   “那你努力又是为什么?”艾门扭头对他冷笑,“你凑齐宝石,谋求破命术去复活你弟弟,你想的东西难道不是和我一样?”   “当然不一样。”艾玛扬眉,“我是不报任何期望了,公主殿下……至少在跟随约拿目睹过那么多个失败的你之后,我绝对不可能转而支持你。我复活哈里的目的只是想在破灭到来前再见他一面,跟他聊聊天,仅此而已。”   “懦夫。”艾门鄙视他,“你这样也好意思说自己是融合之王吗?”   “连血源之主都崩溃了,融合之王崩溃又有什么丢脸。”男人耸肩,“脸面这东西一文不值,如果不要脸就能达成愿望,你看我愿不愿意做那些更黑的勾当。”   艾门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子,左眼认真和他对视。   “嗯?”男人也跟着停了下来,“我说的不对?”   “不,你说的很对。”艾门眯眼看了看他,“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但我不会支持你的任何计划。”艾玛皱眉,“‘任何’。”   “我不需要你的支持,我说了,这是交易。”   少女缓缓扬起嘴角。   “就像你和他的交易一样,我也能给你想要的东西。”   “你要神器,我可以给你。”   “你要破命术,我也可以给你。”   “我可以帮你复活哈里,但你必须帮我个忙。”   “我能做什么?”   男人疑惑皱眉,眼神开始闪烁不定。   “很简单。”   艾门轻抚手中地图。   “我要你在必要的时候,把他也拉进这个棋盘。” 第125章 抉择之势(保底)   黑暗的触肢在压缩。仿佛一张深渊巨口,不断挤压人类现有的生存地盘。   这类场景很多人——特别是那些总督们即使看不到也可以靠想象脑补。但艾门不一样,她从那张动态地图上就能看到这种蚕食趋势。   它展现出来的方式是,地图边缘的棕色茶渍更深邃了。这些脏污一点点的往内眼神,一会功夫已经吞噬了整张地图的几个边角。   “超过一百个碎片带被同时进攻,这种不可能是次元壁出了问题。”她收起地图,“这是人为性质,不阻止的话所有人都会被影魔吃掉。”   防线是在不断收缩的,她看得出来。阴影界依靠表面战力不可能抗衡这种影灾,因为可能光是出现的恐怖级影魔就有成百上千头,但他们能对抗这些怪物的人只有不到十个。   十七位阴影大公,排除被暂时打废的迪罗克、根据情报已经凶多吉少的安、按照建议留在白庭的儒贝尔,中庭能派出动用的力量极其有限。而这部分力量中她还得折算大半是二五仔。能动用的就更少了。   “桑伽罗说这块区域他能尽快搞定,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大话。”   嘀咕一句,艾门飞快掠过街角。眼前出现了一处被保护完好的广场喷泉。   这是双子城的取水点。就像她之前可以依靠取水点在地图上来回自由移动,现在她也打算通过类似的方式穿梭虚空。   这就是她为什么要和桑伽罗临时分开的原因了,对方可不会这种本领,她没办法把他也带着。   “走之前先给另一个我下达暗示吧。”进入喷泉前她取出卡牌进行操作,将下一步的要领写在比比的说明栏上,这才满意将它们收好,确保穿梭时不会被泉水浸湿。   然后她纵身一跃跳了进去,从身体到灵魂仿佛被通道拉长,极其快速极其迅猛的朝下一个取水点直线飞去。   阴影界中心,白庭,一脸懵逼的灰发少女看到那只猫耳萝莉递给她一张便捷纸条。   对方脸上还是那副三无表情,只是琥珀色的大眼睛里带着鄙视。   “我总觉得我认识你,是错觉吗?”少女眉头紧皱,伸手在对方头发上报复性的一顿乱揉,这才接过那张纸条。   “嗯,我来看看那位预言者这次又打算教导什么……”   [不要试图进入白影宫。]   她默默读着上面那歪歪扭扭的鳖爬字,[发现任何问题都不要去找影之王,在外面等着,等他派人来或者亲自找你。]   除此之外就没了,再也没有别的提示。   这和对方第一次展露的本事相差太远了,少女看的一头雾水,用探寻眼神去看猫耳萝莉。   小女孩抖了抖头顶猫耳,不说话。   她就抱着比比站在那里,一副“你这都看不懂那该有多蠢”的样子。   “我可以抽她屁股吗?”   艾门扭头去问阿尔贝蒂娜,“在让人恼火这方面,这小家伙真是专家。”   “儒贝尔先生很快就会过来。”   棕发女人走过来将女孩抱起,一脸对宠物的宠溺表情,“如果您不希望他来的时候看到您在做这种事,我不会制止您的暴力行径。”   “算了。”艾门无奈,“我倒是很想知道他打算怎么解决这一矛盾。”   她们现在在白庭,在白庭之主居住地的对街。   如果不是儒贝尔要当和事佬,她大概率已经用蛮力强行打进去了。   之所以这样倒不是因为她和阿克拉有什么矛盾,是琴——她也是昨晚才知道琴和阿克拉做的交易居然是给出了她的灵魂模具。   灵魂模具是灵魂的复制品,制造条件极为苛刻,极其依赖镜影术。只有史托德家族的人可以制造,本质就是在一块准备好的高纯度黑云母上烙印下自己完整的影子。   但说是影子,更多其实是灵魂投影。也就是类似等身倒模一样的东西,琴支付了这样的代价,白庭当初才答应了派出人手过来帮忙。   这其中涉及到灵魂学,因此艾门得知后跑去问杜勒斯,杜勒斯说这恐怕是阿克拉想拿模具做一些禁忌研究。   “灵魂模具和灵魂虽然不一样,但已经在很多方面具备相似性了。”他当时是这么说的,“如果阿克拉懂灵魂学,他完全可以利用琴的模具制造出一具和她一模一样的活人肉身。”   “他要这东西有什么用?”艾门当时如此反问。   “我怎么知道。”杜勒斯双手一摊,“他毕竟是医生嘛,我听说他一直以来就很喜欢搜集各种女性尸体,也许是通过这些材料来进行他的医学实验。”   “太恶心了。”艾门摇头,“但既然蕾切尔已经被你治好,白庭没起到任何作用,我觉得阿克拉理应尽快归还她支付的东西。”   “你想干什么。”杜勒斯眉头抽了一下,“她不会委托你来做这件事吧?”   “事实上不是琴的委托,而是蕾切尔的。”艾门笑的意味深长,“那种比当事人更迫切的情感,更深切的担忧……我觉得我多少可以体会。”   “你别乱来!”杜勒斯被她吓了一跳,“你等等,我去找儒贝尔,我们两人试压他也许会比较好说话……现在影灾爆发在即,你可千万别再随便减少即战力了!”   ……于是这就是为什么她们会在对街这块等待消息。看来她和迪罗克的那一战是把胖男人给吓得不轻。   儒贝尔很快就来了。速度比艾门预料中快了一倍。一问才知道他和杜勒斯是在半路就遇上的,他本来就打算来找少女。   “我接到消息,影灾彻底爆发了……”两个大男人面色都有些不太好看,“陛下似乎已经开始沉睡,但这次的影灾比任何一次都更加猛烈。”   “阴影界外围有超过一百个碎片带已经失守,死伤人口无以计数。”他在少女面前庄严站定,“我这次来,带给您的是陛下的口信。”   “他希望您能暂时放弃这边的争端,跟我回宫,聆听他睡去之前的最后口谕。” 第126章 上门问罪(还债270)   所以这算“派人来”吗?   回想起那张被小女孩递来的纸条,艾门皱眉,左眼习惯性微微眯起。   “巴托先生,杜勒斯先生。”她端正姿势,放下二郎腿,“你们觉得他这种时候召见我是想干嘛?”   “别问我。”杜勒斯挥手连摆,“我向来不关心这种东西,也许是看在你战力的份上委托你帮忙抵抗影灾,嗯,你的能力和假面太阳一样都很适合对付那些暗影怪物。”   “械阳教团的总部也在中庭。”儒贝尔点头,“我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整顿军队,打算去边界帮忙作战。如果您也能驰援其中,我想我们抵御的压力会小很多的。”   “我需要考虑一下再做决定。”   想了想,艾门没有立刻答应,“……我还是打算先把朋友的委托给处理掉。”   “我跟你说什么来着。”杜勒斯露出嘲讽的笑容,缓缓摇头,“这家伙油的很,你休想拿人情大义来绑架她。”   “好吧。”儒贝尔脸上也没什么意外,只是微微一叹就恢复过来,“为了节约时间,我想我们最好现在就……”   “别挡路!”门口突然传来喧嚣争吵,“你拦在这里是想干什么?我想见他,你有什么资格在这挡着?”   是柯莉丝的声音。   艾门和棕发女人对视一眼。   那种英气里带着刁蛮娇憨的声音实在太有辨识性了,听过一次就很难认错。   果不其然,一番动静后门被踹开,气喘吁吁的银发少女冲了进来。   “父亲!”她先是怒气冲冲,眼里只有儒贝尔存在,“你必须跟我解释一下,你让巴托家族收束产业换地方隐居是什么意思?别告诉我你在给自己处理后事?”   发完这通火她才意识到房间里还有别人存在,看到杜勒斯时她还没什么表情,但看到艾门,她的眼睛立刻瞪大——她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天啊,柯莉丝。”儒贝尔头疼的捂住额头,“你这是想叫我的努力都白费吗?”   他好不容易在一天之内把家族事宜给处理好,银发少女本该乔装打扮乘马车一起隐藏起来等他回归。   现在可好,她来官庭的举动不亚于把自己放到聚光灯下,这下再想隐藏可就难了。   柯莉丝是个理智的女孩,他没想到这种理智偶尔也有失灵的时候。   “抱歉。”一名黑发女子走进房间,“我没拦住她。”   “这不怪你娜塔莉亚。”儒贝尔摇头,“本来就是我的责任。”   进来的女人身体纤细,说是女人却年轻的过分,勉强也可用少女称呼。   艾门注意到她进来的时候引起了猫耳萝莉注意,她似乎对来人充满敌意,头上毛发炸了一下。   “看来阁下需要处理家务事。”她站了起来,“那我也不占用阁下时间,阿克拉的事我会自己处理。”   “你想怎么处理!?”杜勒斯看了眼儒贝尔,紧跟上去,“刚才我们说的你也听到了,你最好谨慎一点,这毕竟不是什么生死大仇……”   他们一路交谈着往外面走,柯莉丝愣愣在原地看着,突然皱眉,步伐如风的追了上去。   “等等哈温!”她拦在他们面前,盯着少女,“我父亲的决策是否和你有关?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很重要但不方便公开的秘密?”   “柯莉丝。”儒贝尔追出来,“别胡闹了柯莉丝,且不说哈温小姐是陛下的贵客,这世上除了陛下之外还没人能影响我的决策。”   除了陛下?   艾门眉头又是一皱,默默记下这番话。咳嗽一声道:“如果您是担忧自己在这次影灾入侵中遭到不测,那您大概率是在白担心她。”   “为什么。”儒贝尔刚抓住女儿的肩膀,想把她拉回房间,闻言皱眉看了过来,“您的意思,我不太明白。”   “因为我可以庇护她。”艾门说道,“担保人制度——杜勒斯先生跟我提过。我答应在接下来的时日里充当柯莉丝的担保人,直到她有能力承载‘谜影公爵’这一称号。”   走道里一时静了下。就连柯莉丝都瞪大双眼,心跳在这时格外慌乱。   “你……我……为什么?”她结结巴巴的质问少女,“我们应该……我觉得这并不是……等等!这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在场诸人大部分都是知道她性癖的。看到杜勒斯露出狭长邪笑,父亲张嘴哑口无言,不时在她和少女身上来回打量,柯莉丝哪里还不知道他们是误会了两人的关系。   “我确实听哈温小姐提到过,她认识你是在桑伽罗弄的舞会上!”   儒贝尔用力吐了口气,“原来是这样,这样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   “我还有公务在身,没时间管教这个叛逆女儿。”他对艾门鞠了一躬,“在我回来之前,柯莉丝就拜托您了。”   “……您不跟我一起去见阿克拉吗。”   艾门其实也有些无语,她做决定的时候倒是忽略了柯莉丝对外是喜欢女人的,而且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儒贝尔居然接受的如此之快。   哪怕不是误会,是真的,一个父亲这么轻易就将女儿的幸福托付给另一个女人,这怎么看都很不靠谱。   “如果之前我会跟着。”儒贝尔对她微笑一下,“但现在带着柯莉丝,我相信您不会做出过激举动。”   然后他就离开了。带着那个黑发少女,很干脆,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柯莉丝抓狂的抓住少女衣领,“真该死!我父亲他……他误会我喜欢你了!”   “那你难道不喜欢我吗?”艾门也不反抗,任由她抓着,脸上表情十分促狭,“当初是谁说要把我抓回去当正妻的?亲口答应的事,这么快就忘掉了吗?”   “咳嗯!”旁边传来一声咳嗽,不用问,是阿尔贝蒂娜在发泄不满。   “……开个玩笑。”艾门笑容僵硬下来,“这里的气氛有些太灰暗了,这样轻松些,我们彼此都轻松些……”   其实她很清楚儒贝尔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这个男人或许已经预见到自己大概率是回不来的。   谎言师的能力很诡异,但对敌人来说也是重大威胁。也许他找过预言师给自己占卜命运,看到了自己死亡的未来……那他托付女儿的行为就很好理解了——毕竟艾门-哈温很强大,最重要的是她不是男人。   女人和女人搞这个东西,说实在的,在很多人眼里都算不得真。   他儒贝尔又不是笨蛋,正相反,这个男人精明的很。   略过柯莉丝的抓狂和接下来的好奇探究,一行人从对街出来,径直来到白庭门前。   门口的侍卫不认识她,但他们认识杜勒斯。立刻有人进去汇报,没一会就出来一人引他们进去。   “你怎么了。”   路上杜勒斯感觉少女神经紧绷,有些好奇她搞什么名堂。   “你们低估阿克拉了。”   艾门看向周遭庭院。   “他似乎邀请了一些好朋友,等着给我下马威呢。” 第127章 阴影大公们(保底)   艾门等人的到来似乎打扰了一场酒会。   装饰素雅但细节奢侈的木制大殿里铺着长长一条鲜红地毯。诸多宾客在这里言欢,配上那些花蝴蝶一般来回穿梭运送酒水的漂亮侍女,说这里是地球上的酋长宴会也挺贴切。   但还是有些不同的。艾门感受的出来。就比如那些漂亮侍女吧,她能感受到它们大多数都是无生命的——那只是被某人操控的尸偶。   “迪罗克的伤这么快就好了?”她转头去问杜勒斯,“阿克拉的医术这么神奇吗……”   “没那么快。”杜勒斯摇头,“虽然她们确实是尸偶没错,但怎么说呢……你可以把她们每个人都理解为是阿克拉本身。”   “什么意思……?”艾门一脸黑人问号,“那是阿克拉?他喜欢附身在女人身体里?他莫不是脑子有毛病吧?”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我们很多人都不喜欢他。”柯莉丝小声嘀咕一句,“他本体在那坐着呢,但他确实喜欢用搜集的尸偶体验新生活,对此他称之为‘更完善的了解人体’。”   “解剖都不够,还要自己附身去体验吗。”绕过人头,艾门看到一个面色温和的中年男子坐在主位,正在和四个男人交谈着什么。   那四个男人分别穿着华贵但花纹不同的黑、白、蓝三色袍子。不说谈吐,光是能坐在那和阿克拉平等对话这一点就足以让人揣摩身份。   “焰影公爵苏让-施丹。”杜勒斯小声提醒艾门,“还有换影公爵欧德姆-贝克,胎影公爵卡罗利-拉,胧影公爵卡萨-布拉克……后几个比桑伽罗强。”   “你说的没错。”他打量一眼宴会环境,“他知道我们要来,喊人过来撑门面呢。”   “这不是杜勒斯吗。”那个蓝袍男人转头看向他们这边,露出笑容站起来,“不错,不错,我本来以为阿克拉就只请了我们,看来他是打算十七影公全都弄来!”   “好久不见了,杜勒斯。”坐在旁边的白袍男子端着酒杯,脸上表情似笑非笑,“我还以为再见到你会是你在中庭的坟墓……你终于舍得从书堆里出来了吗。”   “施丹,布拉克。”杜勒斯朝他们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还有这几位。”黑袍人侧过脑袋瞄向艾门,“如果我没猜错,排头这位就是哈温小姐吧……中庭有传闻说陛下想认命哈温小姐为第十八人,我对你可是好奇的很。”   “贝克叔叔。”艾门刚想说点什么,柯莉丝却挤开她站到前面,“连我都忽略,我看您是职业病发作,得吃药了……”   “柯莉丝。”看到他,端坐主位的温和中年人终于露出一个灿烂笑容,“我也在这里呢,柯莉丝。你眼里就只有欧德姆他们而没有我吗。”   “贝诺叔叔。”银发少女也跟他打招呼,但语气显得非常僵硬,“看到您身体健康我很高兴……”   “杜勒斯也变滑头了。”另一位深蓝长袍人站起身子,“带着一群娇娇糯糯来参加酒会,你这是怕阿克拉的存货我们看不上,打算用私货填补下吗?”   阿尔贝蒂娜露出来的细嫩脖颈上青筋暴起,艾门看了她一眼,抓住她的手腕让她别动。   最后这个出声的人没被打招呼,按照杜勒斯刚才的介绍名单,他应该就是卡罗利,拥有胎影封号的阴影大公。   这个人很危险……不同于阿克拉几人将这种危险藏在水下,他不屑于给自己做任何伪装。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是毫无遮掩的赤果欲望。   类似占有欲,但和男女之欲又有区别。这种扩散开来的危险让站在旁边的猫耳少女又炸了下毛,迅速缩到艾门身后。   “别冲动,卡罗利。”温和中年人也站了起来,“哈温小姐是杜勒斯带来的客人,至少在我这要存点礼数。”   “诸位!”他端着酒杯,仰首环绕宴厅一圈,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些人大多是依附于白庭存在的贵族下属,每个人都很熟练的倾满酒杯,等待接下来的举杯时刻。   “影灾即将再次降临,给这片土地带来死亡与毁灭。不计其数的人要失去生命,不计其数的人会怀揣梦想死在逃亡的路上。我对此一直感到担忧,不知道今后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影之王该说的话被你说了,你还真是用心良苦的好臣子啊……   艾门皱眉看着他,对他这副装腔作势的样子很不感冒。   这样一个虚伪的人,而且还有那种变态癖好,难怪不止柯莉丝,儒贝尔和杜勒斯也不喜欢他。   “但今天不同了。”喝过一杯,他带领其他人再次将酒液倾满,“因为今天我看到了新的希望,她就是前段时间击败迪罗克的新晋强者!我今天的贵客——哈温小姐!”   “第一杯是敬陛下的。”他端起杯子,“但这一杯我决定敬给哈温小姐,我相信这要她这样的新生代继续崛起,总有一天,我们可以反过来去压制影灾,重新夺回被侵蚀的黑暗世界!”   “敬哈温!”除了主桌旁的另外四人和站在厅中的艾门等人,其他人都举着杯子朝中间致意,“艾门-哈温!”   这个排场不可谓不大,阿克拉身为四大官庭之主很少为新人牵头敬酒,不管他之前和艾门这边有什么梁子,至少在外人看来,他已经展示出足够的诚意。   达到一定层次,争斗仇恨都是飘渺的。别说这种程度的怨,就算是坐在主桌边的那四个人,阿克拉和他们结过的梁子都更深一些。   但他们互相都没追究什么,因为他们都很清楚,过度追究下去除了两败俱伤便宜别人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否则也不会有什么担保人制度存在,这种制度能存在就已经侧面说明了暗地里的争斗有多血腥。   只是不巧,艾门并不想遵守这种规则。   “我今天来这里不是听你说废话的。”   清冷声音从台下传出,叫不少听清的贵族都瞪大双眼,思维一时间陷入停滞。   “如果你不把我要的东西交出来,我不介意帮某个跳脱的混蛋砸了你的小白亭子。” 第128章 先斩一人(还债271)   先用五位大公组成的联盟压阵,再用和善的态度进行拉拢……不得不说阿克拉算盘打的噼啪响,换了别人真能成功。   但艾门……她本身就不是这鬼地方的人。她不在乎这里的生死,更不会在乎这里的规则。即使影之王她都敢当面威胁,何况只是几名凑在一起的阴影大公。   暗影见到阳光本身就该退避三舍。这些人看到她不卑躬屈膝也就罢了,居然胆敢威胁她……真以为她是好欺负的,只要人多她就会服软?   不好意思,她不干。   “别冲动!”   杜勒斯只感觉此刻头皮发麻,双手按住少女肩膀,“琴的事情我来说,你别冲动,千万别冲动!”   他也知道影灾在即了。而抵御影灾除了依靠那些阴影工会的影法师之外主要还得依靠他们这些阴影公爵,否则那些恐怖级的怪物解决不掉,放到哪里都是灾难。   迪罗克已经因为他的失误重伤濒死了,那可是跟桑伽罗一样战力前五的老怪物,是中坚战力!他无论如何也不希望这边继续无谓的内斗,有什么时候都应该等度过灾难后再去清算。   “你真是老糊涂了。”艾门挣开他的手,哼了一声,“儒贝尔都得到情报了,我不信这些同样在白庭的人会不知道?”   杜勒斯哑然——他还真没什么借口来反驳对方。   儒贝尔加急离去不用问是得到命令去周边平灾,虽然不一定是之前的地点,但有一点是肯定的:现在影灾已经开始全面爆发了!   一百多个外围碎片带失守,换算成人口可是关乎着千百万人是死是活。凭什么他儒贝尔接到消息就风风火火往前线赶,这些人却坐在这里悠哉谈天?   艾门倒并不是完全不想按杜勒斯的想法行事,只要这些人有哪怕一点关切之心,还打算履行自己职务的义务,她都不会直接撕破脸,至少要等阿克拉的帮手离开才会动手。   但看看他们那副样子。那副冷漠、悠然,丝毫不将危机事态当回事的恶心神情。她觉得哪怕自己一口气把他们都杀了——对整体战局也没有影响。   不愿意出力且大概率是反骨仔的废物,要来干嘛?   留着在自己拼死拼活抵挡影灾的时候捅黑枪吗?   “哈温小姐。”一片寂静中,深蓝长袍走到台前俯视着少女,“你确信你能为自己刚才说的话……负全责吗。”   胎影公爵卡罗利,他的力量在诸多阴影大公里都称的上是诡异难防。因为他力量的强弱不取决于他自己本身,而是对手影子的具体强度。   这一点倒是和桑伽罗有一点像,但不同于桑伽罗需要的“阴影面积”,他需要的是更实在的东西:阴影质量。   那是一种类似于寄生,但又不完全一样的能力。他可以将自己影碎片寄生在对方影子里,通过汲取对方影子的质量成长,就像是让影子怀孕。   在“怀孕期间”,被他寄生的影子——其拥有者的根源之力会大打折扣。十成力量不到三成,直到那寄生体从他们的影子里“破影而出”,制造更麻烦的根源破坏。   被破影后的影子将永久性失去之前的能力。这种破坏是从根源开始的,不可逆转,无药可救。而那失去的能力则会化为胎影公爵的根源养料,被他汲取,变得比之前更加强大。   从看到艾门起他就感受到了她的影子。那是有别于他人的特殊影子,质量和密度都超出一般人不知几倍。所以他毫不掩饰想吃掉她的欲望,现在有机会自然第一个跳出来想跟她交手。   艾门没有用任何言语回答问题。她拔出长剑挥手洒出一道剑光,逼的卡罗利侧身躲开,剑光将主桌一分为二。   宴厅里顿时尖叫喝骂声连成一片。不少贵族女人跌跌撞撞的往外逃窜,很快和男伴们一起从宴厅消失。   “蓬!”   艾门给了杜勒斯一个眼神让她照看同伴,自己蹿身上去,全身开始焰化拟态。   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狮心剑和上面的圣瞳失去活性,但当成一把质地坚韧的十字剑使用还是没什么问题。这样的武器再配上她的日冕化身,她不信自己还奈何不了几个阴影爬虫。   日冕化身是一切暗影力量的克星。只要是和暗影相关的能力,不论强弱,不论质量,对她来说应该都是动动手就能轻松解决。   卡罗利立刻体会到她的棘手——他倒是有在第一时间发动能力,影子朝少女侵袭过去。但问题是一个全身冒火的发光体——他怎么能奢求这样的东西留存影子?   她的影子不见了!甚至反过来还能用璀璨焰光将他凑去的影子驱散推开!这样的敌人对他来说就是刺猬,他最得意的寄生能力无法使用!   “嚓嚓嚓!”被焰光包裹的女剑士瞄准他的身形连斩三剑,第一剑将他逼退,第二剑诱使他往左躲避,第三剑直接捅入他的胸膛,只差几毫米就能贯穿他的心脏!   “卡罗利!”黑袍男人惊叫出声。其他几人也面露震惊,没想到胎影公爵在她手里居然连三招都走不过去。   “……”卡罗利维持被刺穿的状态,面色狰狞,脖颈到面庞满是暴起的血管。   他和刺穿他的少女对视一瞬,意识消散,衣袍突然膨胀开来,“蓬”的一声炸成无数暗影碎片。   “他逃走恢复去了……”白袍人捏爆手中的杯子,“这种伤势,能不能挺过来还是未知……”   光焰对暗影的克制力实在太不讲理,被那把包裹光焰的长剑刺进身体,卡罗利充斥暗影力量的五脏器官会在一瞬间被搅的稀烂。   不是他想放弃身体,这具身体好歹是他寄生吞噬多少年才温养出来的。实在是因为他不这么做会更凄惨。   再和光焰亲密接触下去,他的脑子也会被搅烂。到时候他连思考能力都留不下来,就算身体活着也和死了无异。   “太快了。”白袍人又看向持剑少女,“我居然没来得及用胧影骗她。”   “阿克拉,你这次给的筹码可不够我们帮你做事。”   亲眼见证前,他们或多或少对迪罗克的翻船感到不以为然。认为他是轻敌大意才会惨败给一个新生后辈。   尸影术的力量在前期很弱,但随着时间积累,具备近十万种能力的迪罗克虽然未必是他们当中最强的,却绝对是他们当中最难死的。因为谁都不可能在一瞬间破除他所有的暗影之力,只要不是一瞬间,他总有机会抽身而退。   但亲眼见证后,他们总算知道迪罗克是怎么输的了。   这种类似于械阳教团但更亮的光,确实不是很好对付。   连影子都没有,在场诸人中能对付她的也就只有阿克拉了。 第129章 再次回档?(保底)   “其实我们之间的矛盾也不是不能调解,哈温小姐。”   阿克拉缓缓站到台前,看向单手持剑的焰化少女,道:“只要你愿意给我一样东西,你朋友的灵魂模具我可以原样交还。”   “什么东西。”艾门本来不打算听他说废话,但她很好奇自己身上有什么是能让阿克拉所觊觎的,“你该不会是……打算要我用自己的灵魂模具来替换她吧。”   “当然不会,那太失礼了。”阿克拉摇头,伸手指向她丢给阿尔贝蒂娜的杂物腰包:“我要的东西在包裹里,是一块……看上去有些软化的原生幽金矿。”   无论是艾门还是棕发女人,听到这句话都是一呆。   什么意思?   阿克拉想要的东西居然是她身上这块高纯度的影界幽金?   这块幽金的奥秘直到现在她都没摸透,她不理解阿克拉要这东西有什么用。   而且最关键的,她来到阴影界的时间并没有多久。知道她有这个东西的就只有琴、蕾切尔等极少数人,阿克拉怎么可能知道她有这个东西?难道他已经使用过了琴的模具?那里面有她当初的记忆?   “我不可能给你。”艾门摇头,决定按照习惯直接一点,“你很不理智阿克拉……因为如果你不透露这一点给我知道,你今天还有机会活下去的。”   这几位阴影大公给她的感官非常不好。她有理由怀疑他们已经背叛中庭,暗中投靠了阴影工会。但即使如此她对刚才那个叫卡罗利的也没下死手,因为她觉得没有必要。   日冕可以轻易压制他们,但对方那种瞬间爆体——利用炸开的影碎片逃亡的方式并不是很好赶尽杀绝。   反正她的目的:“尽可能让对方在战争中无法搅局”已经达到,更多精力当然要用来警戒提防剩下的敌人。   至于和迪罗克的交手,那是另一回事。当时她只是打算向其他强者展现力量,本身就不可能下死手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如果阿克拉真的可以通过灵魂模具探知它们的过去记忆,她的很多东西对他来说就不是秘密。   换句话说,他,阿克拉-贝诺,知道的东西有些太多了。   哪怕这只是猜测,没有被证实,她也不可能放任这种人继续活着。因为那太危险了,她不敢保证让此人继续活下去会否对自己的今后计划产生影响。   光芒再次将黑暗驱散。那些特意安置在大厅里的萤石和火把这一刻就像不存在一般。它们的光芒完全被少女和她手中的长剑所遮蔽覆盖,共同见证着,那锋芒的尖端朝白庭之主迎面而来。   “噗!”璀璨剑刃凝聚在距离男人额头几乎只有一毫米的地方,艾门站在台阶下方和他对视,很罕见的在最后关头停了动作。   这不是因为她不想,而是因为她的感知告诉她,站在后面的那些拖油瓶,掉链子了。   “对付你没用,对付她们倒是简单的很。”白袍人老神在在的继续喝酒,“而从你现在的举动来看,她们对你应该很重要吧?”   “胧影之布拉克……”艾门深吸口气看向他,问道:“朦胧虚幻的暗影波长,你的能力是制造幻觉?”   “你如何指望自己的敌人把答案告诉你呢。”白袍人——也就是布拉克端起酒杯对她举起,“虽然可能你不会听,但我要为我今晚的行为对你道歉。”   “阿克拉向来不打没把握的仗,这点从我认识他的时候就开始了……这个老家伙真的是比谁都胆小,但凡有一丝丝失败的可能他都不会选择冒进。”   “今晚也一样,哈温小姐。当他选择支付代价邀请我们过来的时候,你就不应该在这个必败的局面里跟他动手。”   “听上去,你肯定我是赢不了了?”   艾门撤出焰化拟态,只有头发还在燃烧。   用以驱散周边暗影,防止他们的暗影之力接近自己。   同时她仔细感应了一下后面情况,确认阿尔贝蒂娜、柯莉丝还有那猫耳萝莉——她们就像蜡像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暗影在大厅里扩散了。各种杂物的阴影,天花板的阴影连成一片,帮助高台上的人连接了他们和下方的影子。数条细线般的黑影从白袍人身后蔓延出来,它们正好和被控制者们连在一起。   至于本该挡在那里保护她们的杜勒斯……已经不知不觉消失掉了。和他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位换影公爵欧德姆,她不用问都知道,这是对方的换子手段。   现在的情况是她面前还站着白影、焰影、胧影三公。她可以不管不顾尝试把他们都杀了,但她要确保自己能快过胧影公对人质的威胁。   “其实事情不用这么麻烦。”艾门想了想,索性放弃,“我承认我是被各种巧合弄的很烦,但想弄死你们,我不一定非得在这。”   “不一定非得在此地,此时,此刻。”   她用收起长剑,在两位公爵不解的注视下走到人质身边,伸手去摸棕发女人手里的腰包。   “等等,你想干什么!?”一直老神在在的阿克拉突然变色,“施丹!去拦住她!不要让她拿到里面的东西!!!”   一道有别于阴影之炎,但同样危险的紫黑魔火瞬间窜起。那名不怎么喜欢说话的男人整个人融入地上的黑暗,一瞬间将阴影点燃,让整个大厅直到庭院外都是肆虐弥漫的暴虐火焰。   “发现了吗。”艾门咧嘴,“但很可惜已经迟了。”   就在对方暴起的那一刻,她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块被阿克拉所觊觎的、能够穿梭时空的幽金。   “再见。”她最后和双唇紧抿的阿克拉对视一眼,“我得谢谢你,是你让我想起了它。”   根据过去的经验来看,使用幽金坐标穿梭回去的时间点是固定的。也就是说只要条件符合,她完全可以利用这东西回档一次。   这样一来很多秘密——比如阿克拉等人和阴影工会的关系、那名神神秘秘的预言师到底是谁、被其送来的猫耳萝莉是怎么回事……她或许就可以提前动手调查出来。   而这块时空如果她没猜错,在她回档之后会像碎片一样从原时空中逐渐消失。   这是根据之前计算出来的纳米亚世界模型去推测的,它真正在意并关注的只有那个“真实的自己”。   无声无息的,她的身影消失了。   就像一道幻影,却并没有引起时空剧变。 第130章 大公汇聚(还债272)   “我需要解释,阿克拉。”   简短沉默后,白袍人换了个端坐的方向,面朝主人。   “如果我没感觉错,你是……故意提醒她有那东西?”   “是的。”阿克拉的身体微微颤抖,脸上的表情非常奇怪,“所有谋划都是为了今天,也只有这一刻我的喜悦才能覆盖掉那些负面情感……”   如果有人此刻看到他正面的脸,他们保准会被他吓一大跳——那张脸的五官居然正在逐渐融化,他的双眼、鼻子、嘴巴、耳朵彻底消失在表皮当中,整张面容光滑无比,就像一副纯白面具。   “那是什么?”偷袭失败的施丹公爵从满地火焰中钻了出来,“她为什么会拿着那东西心甘情愿消失掉?她不是应该……很重视这些人质的吗?”   他和布拉克一样,对事态发展有些看不清楚。感觉和预想中完全不一样,怀疑是白庭的主人在欺骗自己。   “因为她以为她回去了。”沉闷的声音从那副纯白面具后传了出来,“她以为回去之后母树会舍弃崩解掉这片时空,按照原样剧本给她重置一个……她的以为倒也没错。”   “但她没想到她并非那个‘真实的自己’,她只是个被利用的幻影,我们当然不受影响。”   “现在轮到我们享受胜利果实了。”他缓缓低头,纯白面具朝向呆滞的棕发女人,“阿尔贝蒂娜-俄塞纳,我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她呢。”   推开一脸懵逼的焰影公爵,阿克拉缓缓走到女人身前,纯白色、犹如擦过女人脂粉的十根手指探了出去。   “先得到她,再通过她的身体靠近真正的她,我就可以脱离他们的控制,亲自成为救世主了……”   “你在做梦。”   就在手指即将触碰到女人面颊的那一刻。一道似曾相识、但锐气光芒更璀璨、更冷冽的金色剑光拔地而起,在阿克拉面前一闪而过。   “啪嗒!”他的双手被这一剑直接切断,飞到半空后摔倒地上,抽搐几下后停止了蠕动。   “你!”白脸人语气慌张的飞速后退,用断掉的双臂指向来人,“不可能!你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那道人影缓缓上前,让日蚀光晕映照出身体和面部轮廓,“……当然是因为这本来就是个针对你的小陷阱啊。”   “我亲爱的,蜂巢女士。”   没错,在当初被蔷薇骑士们袭击时她之所以留蜂巢到最后杀,就是为了通过狮心剑和圣瞳的力量追溯她的雄蜂分身。   在那瞬间跳跃的千百副画面里她看到了阿克拉的主视角,看到阿克拉主动将影之王的号令交给儒贝尔,这才有了后面的谋划,这才有了幻影艾门去阻止他。   让幻影艾门联络儒贝尔在旅店谈话是她以预言师的名义让萝莉比比通知的。然后她取代儒贝尔去他们的计划地点,成功抓到了黑暗神主。   让儒贝尔将柯莉丝这种拖油瓶丢下来——并伪装成有任务要走也是她的主意,她需要让自己的幻影投鼠忌器,人为给她制造弱点。   只有这样她才能窥见敌人的真面目。   她和阿克拉的目的在第一阶段都是一样的,他们都希望把幻影支开。   然后真正的她就可以靠比比的阴影换位瞬间降临,看破、粉碎敌人的一切计划。   至于儒贝尔究竟去干啥了……   噢,也许剩下来的那些阴影大公也快到了吧。   “不可能!”阿克拉疯狂嘶吼一声,不管不顾的扑上来,“你是假的!你不是她!!”   不管他到底是白庭之主还是蜂巢,他的希望都破碎了。巨大的失落和打击感压的他喘不过气,状若疯狂,那张纯白面具竟再次扭曲出一副熟悉五官。   “愚蠢。”艾门冷冷瞪他一眼,甚至没用剑,绊了他一跤,然后把他远远踢开。   “砰!”他像一条死狗一样在半空中翻滚数圈,落在地上颤动着,一边哀泣一边发出痛苦喘息。   “阿克拉医疗、战斗的能力都在他的一双手上。”施丹嘴角抽搐一下,“你斩掉他的手,他的能力应该只剩下替换身体了……”   老实说他现在有些茫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和对方为敌。   “艾门-哈温……”白袍人看清她露出的脸,双眼眯起,“有意思,那么我是否可以理解为这一次是真正的你?刚才那个只是假货?”   佩戴眼罩,俏若寒霜。   身穿紧身黑色皮甲,大腿、手臂等部位被紧致黑丝严密包裹。   高高竖起的马尾发型让她气质更显锋锐,加上那把睁开独眼的不祥之剑,威胁感何止高了几倍。   如果说之前的少女布拉克还有信心去拼一拼,试试最后谁能获胜。那么在看到她的同时,他就彻底绝了这种心思。   虽穿黑纱却遮掩不住灵魂光芒。她带给他的是一种颤栗感,让他即使隔着十多米坐在那里都浑身发颤,似乎被激发起了远古基因里的求生本能。   那是遇到天敌的感觉。是“无论如何绝无可能获胜”的感觉。   布拉克无法阻止身体的异样,他只能强行用理智去操控它,逼着自己还坐在这里。   因为他是真的真的很好奇,想要听听看,这位非比寻常的“传说少女”有什么目的。   “解除控制。”艾门直接命令他,“阿克拉今晚必死,你没必要再给他卖命。”   白袍人扬眉耸肩,乖乖听话收回了暗影。   “殿下!?”阿尔贝蒂娜恍然惊醒,看到少女后微微一怔,“您怎么瞬间换了衣服?”   “这种事情一会再说。”艾门抓住她,挥剑在半空斜斜扫过。   “噗!”   一道暗影带着血珠被直接斩飞,就像是被她从不存在的虚空里斩出来那样。   还有一道暗影也跳了出来,落在她旁边,正是之前突然消失了魂影公爵。   胖男人脸上满是迷茫,他皱着眉头打量环境,似乎没弄懂发生了啥。   “跳过次元壁直接伤害到了在影界的我?”   被斩飞的男人面露惊骇,倒在地上一副接受不能的样子,愣了半天没爬起来。   “哈温小姐。”   一道沙哑男声突然从小路后响起。   “按照你的吩咐,我把他们都带来了。”   端坐高台的胧影公爵、躺在地上的换影公爵、呆在原地的焰影公爵瞳孔收缩,听出这是儒贝尔的声音。   能让谜影公爵用这种语气说的“他们”,难不成是……   黑暗里一道道阴影显现。一共六道熟悉的波动,让他们双眼越睁越大。   “庞多雷。”   “巴雷尔。”   “杜姆。”   “单波第。”   “霍拉。”   “克兰克。”   这些人依次报出自己的称谓。   “不知哈温小姐传唤我们,有什么事。”   ————————   千万别以为这是boss战。   真正的高O才刚刚开始~~o(*≧▽≦)ツ 第131章 剑指王座(保底)   “六个人,加上儒贝尔七个。”艾门注意到他们的人数,“这么说白庭此刻已经汇聚了十二位阴影公爵,但应该还有一个人没有到场。”   公爵总数17。阿克拉阵营拉拢了5个,算上杜勒斯再算上新来的7人,17公爵已到场大半。   剩下来的几个人多半都是来不了的。镜影公爵安-史托德生死不知,爆影公爵桑伽罗是按她的命令在外征战,斑卡-迪罗克更是被她的幻影一顿吊锤重伤濒死,这些人不来都无可指摘。   但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她曾经面对过,甚至正面交过手的人没有到场。那正是所有阴影公爵中公认的最强者血影公爵——菲尔斯-琼居然没来。   “我打听过了,菲尔斯不在。”儒贝尔有些不安的道,“然后……我们希望您别再卖关子,尽快说明召集我们是有什么事。”   公爵和公爵之间多少都是有讯息来往的。这方面尽管杜勒斯和不少人关系挺差,但他仍不可避免通过自己的渠道将一些隐秘消息传递给公爵中的知心好友。   但这些好友和他看不爽的人关系到底怎么样,会不会转头把消息彻底传开,这个他就懒得管了。   说白了,友谊对阴影大公本来就是奢侈品。数百年的中庭血斗早已证明任何情感纽带都不如血缘和利益来的稳固,真要说信任,其中不少人连自己的后代都在提防。   所以他们当然清楚这位灰发少女在影之王心里是什么地位。即使有脑子不灵光拎不清的,在那道斩破黑暗、直达中庭的璀璨剑光后依然等不到中庭制裁,他们大概也就懂了。   影之王即将陷入“影眠”。面对席卷而来,远比之前更凶险的影灾侵袭,他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同盟者。那只能是她。   否则他们可不会因儒贝尔一席话就乖乖跟来,不是什么人想见他们都这么容易的。   “他不来倒证实了我的一个猜测。”艾门点点头,首先走到阿克拉身边,“至于我喊你们来是要做什么,白影公也许会替我解释。”   “你不要做梦。”白肤中年人恶毒瞪着她,“即使你识破我的小花招,你依然是棋盘上的一枚棋子!你摆脱不了命运的控制!你爱的人和你要守护的东西……无可避免的会被毁灭!”   “电影里反派的标准台词。”艾门笑了笑,剑尖捅入他双齿之间,“我希望你也能像反派一样留下一些关键线索……”   “呜!呜呜!!!”男人双眼骤然睁大,感觉随着她往下推,锋锐的剑刃正在一点点撕裂自己的口腔。   这和他预想的结果可不一样。他还以为自己至少有那么点价值——她不是应该留他一命拷问情报的吗?   “噗!”长剑力推,剑刃捅入他的颅骨。阿克拉双眼翻白流出鲜血,身体抽搐一阵就不动了。   他死了。   扎根在白庭超过400年,几乎和影之王同一时代的老牌强者,死在了一名外来者手里。这一幕让不少阴影公爵都看的皱眉。   倒不是他们喜欢他。只是不免有种兔死狐悲的共鸣,仿佛自己未来也免不了一死,甚至会死的更加凄惨。   “那家伙委托我在影眠期间帮助中庭抵御影灾,换句话说我有权力调动中庭,甚至四大官庭的所有兵力。”   艾门背对他们,清冷的声音不断传来:“但他却妄图抵抗命令,在这里设局袭杀我……”   “你们觉得这是他的个人想法还是别的?”   “哈温小姐。”同为官庭之主,庞多雷从人群里站了出来,“事到如今,我们都明白您和阴影工会有不可调和的私人矛盾。但我们希望您看在大局份上,至少等影灾结束后再清算此事。”   “这次的影灾非比寻常。”杜勒斯附议,“……我们真的,不能再损失这种兵力了。”   “要减少兵力的不是我,是阿克拉。”艾门扭头,轻风云淡飘出反驳,“我之所以过来可不全是为了帮琴讨利息,还因为他企图迫害儒贝尔先生和桑伽罗先生,一口气夺走他们的生命。”   “有这种事?”别说后续赶来的诸人大吃一惊,就连原本是白庭帮手的几个人也面面相视。   “我可以作证。”儒贝尔站出,“几天前,阿克拉给了我一份信,说是陛下的命令,要我去桑伽罗碎片带边缘平灾。”   “是哈温小姐阻止了我去。”他看向那边捂着嘴巴的柯莉丝,歉意一笑,“然后我和桑伽罗通过信,确认阿克拉是想要我的命。”   “他是叛徒,但不止是中庭的。”他伸手指向地上的尸体,“他背叛的是整个阴影界,我有理由怀疑,这次影灾异变就是他和阴影工会在背后共同谋划出来的。”   一番话说完,院子里的表情十分精彩。有些人只是眯眼做思考状,还有些人则皱起眉,眼里满是被欺骗的怒火。   “阿克拉没死。”艾门突然打断他们酝酿情绪,“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不是阿克拉。”   “在这片绝望无边的黑暗之外是时间海。”她呓语似的低声诉说,“而在时间海之外,来自更古老的过去,有一个人,或者说怪物,可以完美制造出无数分身。”   “阿克拉不过是她诸多分身的其中一个。”她看向尸体,“甚至可能连她显露在外的那个身份都是假的。”   蔷薇骑士团,根源序列,这些信息不过是蜂巢主动透露出的。   如果换艾门是她,她觉得自己可不会做那种傻事。   第41位恐怕也只是她的一个分身,至于真正的她到底是谁,隐藏在哪,想做什么,她现在只能说是稍微有了一丝猜测。   “是开战?”儒贝尔的声音显得很轻,他想了下,还是自己率先开口。   “既然有外界势力插手,您召集我们的原因,是开战吗。”   大公们纷纷屏住呼吸,等待少女的最终答复。   时间流逝,世代更迭。不是每位大公都能幸运从暗历之前活到现在,他们中有不少人都是百年内才新晋的位置,面对史无前例的世界危机,他们还做不到像父辈那样不露声色。   “开战?”艾门愣了下,“噢!这个当然。”   “不过在开战之前有个更重要的事情得处理一下,我想你们也不愿意在战斗的时候被捅刀子,被发自内心爱戴敬仰的人……无情抛弃。” 第132章 分歧,任务(还债273)   “这是桑伽罗给大家的信。”   连夜找到上次儒贝尔去的那家旅店,众人包下整个三层,来到休息室开临时会议。   酒吧招待和酒吧老板缩在角落瑟瑟发抖——他们就算再没眼色认不出那些斗篷人,但他们一个个流露出来的恐怖威势却做不得假,根本没人敢问他们需不需要后续服务。   休息室内,到场的大公围坐一圈,儒贝尔像发作业本一样将桑伽罗写好的信函交给他们,说道:“他已经宣誓对哈温效忠……你们可以看完之后再发表感想。”   诸位大公用不可思议的眼神互相看看,鼻息加重默默读信。   “这法子有用?”柯莉丝、阿尔贝蒂娜都站在壁炉边默默观望,“她这行为,我简单描述下——将能找到的阴影公爵都召集起来试图让他们推翻王权。”   “不错,你形容的很准确。”棕发女人皮笑肉不笑的夸奖她,“但我感觉你对此有不小的意见,你可以提出来,我们讨论讨论。”   “这还讨论个屁!”柯莉丝忍无可忍了,她抓狂的低吼:“你们到底把这种关系当成什么了?十七支公爵血脉当初可都是在陛下的庇护下才成长起来!他们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因为几个小理由就背叛他?”阿尔贝蒂娜扬起眉毛,“……但是我们有证据的。”   “你没看她刚才取出的信吗——那份‘阿克拉用来哄骗儒贝尔的信’,他们可是都亲自确认过,那的的确确出自‘他’的手笔。这意味着阿克拉不完全是在违逆命令,光是这份证据就能直接证明他们爱戴的陛下想要他们死。”   “这不够!”柯莉丝扭头怒哼一声,“即使信是真的,想要抹黑他可太困难了……那些背叛者可以确认他的命令在桑伽罗碎片带布置埋伏,还有一种解释——这命令只针对谜影公爵!”   “我真是搞不懂你们怎么想的。”她看向坐在主位的灰发少女,“大敌当前,不团结起来就算了,你们怎么能……用这种方式来搞内乱?”   对生活在阴影界的任何生灵——包括那些亚人在内,影之王的地位都是特殊而又无比尊崇的。很多人仇恨中庭,仇恨那些贵族、教会、阴影大公,但他们绝不会仇恨他,仇恨那个开辟黑暗,让他们能在绝望中生存下去的精神图腾。   柯莉丝也一样。哪怕她对儒贝尔来说是“叛逆的女儿”。对艾门来说是“反道德、反教条主义”。她对影之王的尊敬是不变的。她像很多人一样爱他,认为他是最伟大的救世主宰。   “我相信殿下。”对于她的反驳,阿尔贝蒂娜这样回答,“不管她的推论看上去有多荒谬。我都相信她。愿意为她的真理而战。”   “我总觉得继续放任事态发展下去一切会变得更糟糕的……”柯莉丝绝望的扯着头发,“更让我绝望的是我发现自己无力改变这些糟糕的东西……”   “所以你要乖乖的。”棕发女人笑眯眯的看着她,“不然我不介意把你五花大绑,暂时锁到衣柜里去。”   “阿嚏!”   坐在长桌主位,艾门冷不丁打了个喷嚏。似有所觉的抬起头,发现阿尔贝蒂娜在壁炉边上对自己微笑。   无论是因为表面上的礼貌还是她们私底下的亲密关系,她此刻回个更温柔的笑容都没什么错。但艾门的笑容很快一僵——她看到女人很亲密的搂着柯莉丝,正在她耳边说悄悄话。   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搞到一起去的?   眉头紧皱,艾门面色一阵变幻。首先她确定阿尔贝蒂娜不会背叛自己,那她这么做的目的只可能是……嗯,警告自己。   很好。少女恢复那副严肃神情。看来她的宫廷内侍长是禁止她向寝宫中添新成员了……   她恢复的正是时候。大部分人都已读完了信——那里面的内容是桑伽罗整理的荒原报告。他将自己在荒原的遭遇精简了一下,选能说的部分写了下来。   “这么说,有两个陛下?”又是庞多雷打破这片沉寂,“我们平时看到的是善良的陛下,他的沉睡会导致另一个邪恶的她占据身体?”   “简直荒唐。”欧德姆将信纸窝成一团远远抛开,“我不信!否则陛下之前也沉睡过,要占据怎么不早点占据?”   “我保留看法。”杜勒斯端着下巴道,“事件确实有可疑的地方,在没有真正确认之前,我希望能保持中立……”   其他公爵跟着一道轻轻点头,看上去他们都有些迷茫,显然受到了不小冲击。   艾门默默观察这些人的各种细微神情,暂时没看出来他们当中有哪些是阴影工会的真正合作者。   真要说“合作者”,布拉克等人已经算了。但他们是被阿克拉骗过去的,之前的合作也不一定是出自本心,只是因为有利可图。   瑟芙琳在荒原上已经交代了十七支公爵血脉的核心奥秘。他们不知道这个秘密,那他们就是被欺骗了。建立在欺骗上的合作显然不能说是真正的合作,她不能因为这个就把他们一剑杀了。   阿尔贝蒂娜脚边有一个紧紧锁死的铁匣子。那里面是阿克拉身体的心脏,也就是瑟芙琳口中的力量之果。这个东西也给了公爵们极大冲击,她看得出来,不少人已经在剧烈动摇。   “所有人都希望保持中立?”她将视线挪回桌子,语气透出几分不满,“我召集你们来是为了听这个吗?”   “但是艾门……”   “叫我哈温。”少女打断胖男人,语气眼神都异常冰冷,“这不是在拉家常杜勒斯先生,我答应了某人,那我就一定要兑现承诺。”   “我不会允许任何变数存在,听清楚是任何。你们的力量在我这里不值一提,只要我想,我大可以用暴力胁迫你们为我做事。”   “说出来吧。”迅影公爵摘掉眼镜,露出一副儒雅俊逸的白皙面孔。   “您既然都这样表态了,又把我们拉到旅店。我相信您对后续安排有自己的计划,那为什么不干脆一点说出来呢。”   “你是谁?”艾门问他。   “希尔-克兰克。”   “有什么特长?”   “……速度比他们快上一些。”   “那我正需要一个这样的邮差。”   艾门招来阿尔贝蒂娜,让她把准备好的信签纸发给对应名字的各位公爵。   “我给你们准备了一些小任务。执行它们不会违背你们的底线。”   她双手抱胸靠坐回去。   “至于你们的信仰问题。任务结果会让你们得到答案。” 第133章 阴云,偶遇(保底)   艾门给这些人准备的小任务都很有意思,从完成它们需要付出的时间精力看它们当得上那个“小”字,但它们基本上都是组队任务。   胧影公爵、渊影公爵、幽影公爵的任务是驰援周边碎片带,按照她写下来的那些地址肃清整顿总督府——奥姆碎片带是审查里的重中之重。   焰影公爵、谜影公爵、令影公爵的任务是直接查封菲尔斯家族,不惜一切代价拷问菲尔斯-琼现在何处。   换影公爵、缚影公爵、裂影公爵的任务是赶往史托德家族的那栋祖宅,中途遇到任何闯入者必须全力擒拿。   魂影公爵的任务回魂庭保护史托德姐妹,防止她们遭遇不测。   迅影公爵的任务是在所有暗影区域内来回穿梭帮她调查相关情报——他的力量一旦全力发挥和她用泉水瞬移也差不了多少。   “她在提防我们。”行走路上,胧影公爵布拉克看了眼和自己分开的另外两人,“她从未对我们施舍信任。”   换影之欧德姆和焰影施丹平时和他私交不错,这次他们一起被拖去给阿克拉助威,对方这种分队法毫无疑问是在分割他们,防止他们三人闹事。   “我不这么看,布拉克。”渊影之庞多雷低笑一声,脸上的神情分外复杂,“你只注意到她,但我全程都在留意儒贝尔,确信他没有发动自己的能力。”   “你担心儒贝尔投靠她?被她驱使来欺骗我们?”幽影之巴雷尔扭头皱眉,“……你真的确定儒贝尔没有背叛他吗。”   阴影大公的能力各不相同,互有克制。但要说他们最头疼和哪位同僚打交道,大部分人都会说是谜影公爵。   谎言师的能力修炼到巅峰根本没有防范空间。别的能力……不翻脸,不动手基本不会显露出来,但和儒贝尔相处,他们可能会因为一个低劣的玩笑而丢掉性命。   不是他们不想信任儒贝尔,而是在这个绝望的世界生存百年,他们每个人都知道信任的最好方式就是“根本不给对方动手的机会”。   儒贝尔不是那种人。他根本不可能会用开玩笑的方式诱导他们去做傻事——这点他们当然知道。   但他就像一个浑身绑着炸弹的理智者,尽管大部分人都知道他不会按下那个按钮,可他们就是……不想也不愿意和他相处。那种受威胁的感觉会让他们坐立不安。   “盯着的人可不止我一个。”庞多雷摇头,“如果儒贝尔能在这么多人的监督下完美说谎,那他的力量也太强了……”   这么交谈着,他们的身影划破天穹,飞快靠近任务中的第一目标,奥姆碎片带。   而在另外几边,其他公爵也行动起来,很罕见的以组队形式高速高效的执行任务。   “桑伽罗没回来,迪罗克、阿克拉、卡罗利都被她打残,史托德失联,菲尔斯干脆玩起了失踪……”   令影公爵杜姆在路上看向另外两人:“我怎么觉得这些都是她策划好的?”   “你指什么。”儒贝尔扯起大衣领子,以此遮挡住半副面容,“要不是那些人失心疯去招惹她也不会变成那副样子,她这不是刻意让我们三人一组在确保安全吗?”   “阴影大公在阴影界办案子居然还需要三人一组来确保安全?”杜姆露出荒唐的笑容,“……我不这么看,我觉得三人一组是一种制衡。”   “你看。”他举例子,“第一组是三个怪物……他们的强大没人能否认,但布拉克会因为另外两人的存在不敢轻举妄动。”   “然后我们——你和我都是需要通过语言传递来发动能力,我们彼此应该是克制关系,这代表她不仅是不信任欧德姆三人,不仅不信任我们几个,同时也不信任你,不信任你这个二号臣子!”   他说儒贝尔是二号臣子,其他两人都没说话。显然这里的一号臣子是桑伽罗——他都已经直接在信里宣誓效忠了。   “不管怎么样,先把任务完成再说。”儒贝尔沉默了下,“她承诺我们能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得到答案,就看事实是否真的如她所说吧……”   这两组人的任务多少还算轻松的,毕竟奥姆碎片带和菲尔斯家族身处的地界距离官庭并不远。对比起来第三组的行程要遥远的多,他们得跨越十多个碎片带,来回至少要消耗七天。   但大敌当前,如此奢侈的行为是不被允许的。所以克兰克发动迅影之力带他们穿梭先来到地界,自己再去执行单独任务。   “好吧,今后我们是队友了。”施丹看着他消失的影子喃喃自语,“虽然我到现在也没懂她的意思……史托德祖宅有什么秘密是值得人觊觎的吗?”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另两位公爵对视一眼,互相都能看出彼此的警惕。   命令是遇到闯入者全力擒拿,但这个闯入者的界定却很模糊。它可以是任何被他们标注为“闯入者”的人,这当然也包括了他们自己。   这注定是一场看似平和但暗流涌动的搜查任务。   三人小心谨慎的潜入庄园,推开了那扇曾被肖推开的黑云母石门。   “这是你要的东西。”   与此同时,克兰克在艾门面前显出身形,丢出一份包裹给她,“我搜查了你提到的所有地点,他们确实露过面,但他们好像都不记得了。”   艾门打开包裹,里面是几页潦草记述和几张照片。如果不是她眼力特别好能准确看出刚才那些人的身体特征,她也认不出照片上的人对应哪位。   “你让他们分开组队,这是对的。”克兰克的语气异常冰冷,“阴影大公里有真正的叛徒,他们在伪装,就像阴影里那些贪婪的蛇。”   “你相信我了?”艾门听出他的语气变化,特意抬头,在他和其他人相比过分年轻的面容上观察了一会。   “如果证据时间再往后推迟一点或者再提前一点,我不会信。”克兰克闭眼,轻轻叹气,“但……它产生的那个时间,他应该是完好无损的。”   “这意味着他知道。”他像失去信仰的人那样低垂脑袋,沮丧,声音变得有气无力,“也意味着他抛弃了我们……”   “我们接下来就是要探查他为什么抛弃。”艾门放下脚,继续去看那些记述。   “接下来你跟着儒贝尔那一组,我感觉他们出事的概率最大……”   “殿下!”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阿尔贝蒂娜面露惊异的跑进来,说道:“你猜我在外面遇到了谁?”   “……谁?”   “梵茵-库里杜里!” 第134章 黑棺的使者(还债274)   克兰克不喜欢、也没心情搀和艾门的私事。   他拿到任务就直接离开,只留少女在房间里目瞪口呆。   梵茵-库里杜里?   她的大脑现在还是宕机状态。   那个傻子……他是怎么跨越时间线跑到这里来的?   她想不通,想不明白。   她自己能来是因为她有影界幽金当坐标。但梵茵呢?   难不成这种科尔法琳娜不止一块,还有其他的碎片被梵茵得到?   无法解释,那索性也就不去猜测。她整理了下仪态端坐好身姿,等待阿尔贝蒂娜带人进来。   他们很快就来了。一名棕发青年,一名红发少女,两人被阿尔贝蒂娜带进房间,从他们不断搓动的手指看这两人此刻都很紧张。   梵茵和之前比没什么变化,就是下巴更宽了,眼窝更深邃了,面颊周围的绒毛变得坚硬发红——这是棕发男人形成胡须的必要渠道。   “艾门?”他局促的看向少女,“我……你肯定很好奇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鬼地方……”   “所以你不妨解释一下。”艾门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看,语气冰冷的像在审犯人,“解释一下你是怎么来的,以及这位漂亮小姐是什么人。”   “事情要从你给我的任务说起……”梵茵渐渐稳定下来,开始按照打好的腹稿讲述他在神恩郡的故事。他说的很细,从抵达神恩、抵达卡该尔、伪造身份去修道院、认识伽瑟、菲娜、卡尔神甫开始说起,一直到修道院的日常生活,和丹佛总管和贵族小姐凯茜的相遇,再到接受她的请求参加秋猎,遭遇异神教的人,和他们搏斗,发现那栋树林中的可疑教堂。   “那教堂很诡异。”他这样描述,“里面几乎没有光线,很暗……我身受重伤,是菲娜拖我进去的。她在壁槽里舀了点水①给我喝,帮我清洗、简单包扎了伤口,然后我醒了,注意到教堂中央摆着一口奇怪的棺材。”   (①:教堂壁槽里的水指供奉的圣水,如果放置时间不长,它们还是很干净的。)   “奇怪的棺材?”艾门左眼微微睁大,“是不是通体漆黑,然后周身冒着黑火?”   “不是。”梵茵摇头,“没有黑火,没有任何火焰。就只是看上去的时候会感觉空气周围被扭曲——有点像直视那把枪的感觉!”   “然后呢。”艾门身体微微前倾,用肢体语言表露出她此刻的关注:“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们会愚蠢到揭开盖子跳进去试试……”   “如果不是被逼迫,没有人愿意往棺材里躲!”红发少女涨红面容,出声为当初的举动做辩解:“梵茵受伤了!我的战力不够应对追击的敌人!这种情况下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只有暂时躲到棺材里赌一下——这难道也是有错的吗?”   艾门扬眉,阿尔贝蒂娜松了口气,靠在墙根观望的柯莉丝忍不出笑出声来,无比响亮的吹着口哨。   就连从猫耳萝莉恢复原样的比比都饶有兴趣的盯着菲娜,唯独她自己没意识到,自己这番急迫的解释到底暴露出了多少东西。   “年轻啊……”艾门老气横秋的发出感慨,但她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分纠结,转而推进正经话题:“这么说,你们确实是通过那口棺材来到这儿的……”   “嗯。”梵茵有些茫然的看看她们,下巴轻点:“我们进去后……感觉它根本没有个底。我们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飘荡,直到一个……一个老猎人把我们带了出去。”   通过他的后续诉说,艾门总算了解了他们来阴影界的前因后果,以及这段时间他们在械阳教团过的咋样。   “主教叔叔对我很好。”青年的笑容傻乎乎的,“因为燃烧掌控者在这个地方格外稀缺……所以他好像是,把我当做接班人来培养的。而菲娜也很快从修女提升到了监察长,我们在械阳教团过的都挺好,基本上没怎么吃亏……”   “然后自从知道你也在这里——就是你去白影宫受封那次——我就一直想接近你,看看你是否知道些什么,有没有可能带我们回去。但你一直神出鬼没,教团派去盯你的人很快被你甩的没影。”   这句话一说出口,艾门睁开的左眼先是停顿了一下,深处闪过震惊、哀伤和难以置信。   她抬起头,一字一句的质问青年:“……什么时候?”   “嗯?”梵茵也顿了下,面色突然有一瞬僵硬,毫无疑问被紧盯他的几双眼睛给捕捉到了。   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艾门和梵茵对视,两边互相都不说话。阿尔贝蒂娜挪动脚步封住窗台,防止房间里人从这逃跑。黑猫从桌台上跳下来,虽然没作声,但那倒竖的毛已经说明了它的态度。   只有柯莉丝和菲娜一脸懵逼。她们当然能感受到突变的气氛,但她们完全不明白气氛变化是为什么。   刚才不是谈的好好的吗?怎么一下子说变脸就变脸了?   “我去白影宫受封是上次存档。”艾门用冰冷的语气缓缓说道,“只有上次的我才是神影公,这次我没有任何职位。”   “所以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将上次存档的记忆带到现在的吗,库里杜里先生?”   “是占据你身体的人读取过太多记忆才出了疏漏,还是你无法彻底全面的控制梵茵,让他误导了你的读取?”   阿尔贝蒂娜抽出长剑,和比比一起守住窗口。柯莉丝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毕竟就在门口,也犹豫着挡在那里。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房间中央的两道身影上,时刻准备应对他们接下来的致命爆发。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怀疑我的吗。”伪装被拆穿,棕发青年也皱起眉,“但我感觉从进门到现在你就没有信任过我,这个疏漏不过是给了你一个确凿的借口。”   “不管伪装的再好,人的行为习惯是改不了的。”   艾门凝视他,“你竭尽全力模仿他喜欢我的样子,这很不容易。但对我这个被喜欢的人来说,你和他的差异实在太明显了。”   “还有就是香水了,菲娜小姐。”   “如果你改不掉你那些女性习惯,你伪装的再成功也无法算是一个男人。”   ————————   我突然觉得六卷听起来不如七卷有味道,毕竟我很喜欢七这个数字。   考虑把这卷划出来,瑟兰王丢到第七卷去。 第135章 变异(保底)   “这是……”   史托德祖宅,映入眼帘的多重镜子叫三位公爵瞳孔收缩,和当初的艾门一样被这瑰丽景象震慑住了。   “史托德的祖宅地下居然隐藏着这些东西……安想干嘛?”   欧德姆瞪眼环视周围,“一二三……一共174470面,这么多重镜影术的封印,他这是400多年来每天都要施展一次?”   “但目的呢。”缚影公爵单波第走到一面镜子跟前,伸手上去轻轻抚摸,“别说这块碎片带了,就是把周围三大块碎片加起来都没这么多人,我很好奇他是在为谁施法。”   只有裂影公爵霍拉没有说话。他成两名同伴交流的时间已经走了三层回廊,将每一面镜子里刻印的轮廓都记了下来。   他也发现了,这些轮廓都是属于一个人的。   一共17万4470面镜子,里面的17万4470道影子都是属于一个人的。   他很吃惊,因为整个阴影界能把影子数量突破10万的人并不多,他自己才勉强做到。   裂影术的能力说白了就是分裂阴影。它有很多种用法,比如撕开阴影的禁锢,强行破除封印类影术;还可以分裂敌人的影子削弱其力量,当然也可以拿来对自己用。   极限状态下,他勉勉强强也能把自己的影子分裂到10万级别。但那样他的力量和意识会变得非常分散,可以说是找死行为。   还有就是迪罗克——尸影公爵是和桑伽罗同级的强者,他的能力一开始弱小,但经过时间积累,10万实打实的尸影分身在十七公爵里都是顶尖战力。   然后就没了。排除他们两个人,阴影界没人能做到将影子的数量突破10万。更何况这还不止10万,再加点都够翻一番了。   “难道是……”   恍惚间他想起一个人,那些阴影轮廓和记忆里的人影贴合起来,一张面孔正在黑暗中缓缓浮现。   不对!   霍拉眉头猛地一跳。   这不是幻觉!   这张脸是真的,那个人要从里面出来?   他想喊,想在面孔彻底成型之前喊两位同伴过来看看。但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突然从镜面里钻出来,一把扼住了他的喉咙。   “呵呵……”   他竭尽全力也只能发出和呼吸无异的轻微喘息,面颊很快因肺部缺氧而涨的通红,两只眼珠都凸了出来。   “哎呀,这不是我亲爱的霍拉公爵吗。”熟悉的嗓音近距离响起,在霍拉惊恐的注视下,一个浑身赤果、俊美异常的男人从镜面钻出,将他拎到面前微笑查看。   霍拉发誓,他从没见过这个男人。但问题是对方的声音和身体轮廓,和他记忆中那端坐于白影宫的至高主宰是一样的。   “嘘。”男人竖起一根手指,“我刚苏生,让他们发现就不好了……”   “不过这具身体倒是和之前巅峰状态时一模一样,不错,镜影术的第三重果然可以戏耍命运……”   “呜!呜!!!”   霍拉表情逐渐惊恐,现在他已经确认了,抓住他脖子的男人就是影之王。   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史托德祖宅?而且对自己的态度,那么微妙?   他想起了灰发少女给他的任务:不惜一切代价阻止闯入这里的人。   他们仨是接了委托过来的,姑且不算闯入。那“闯入者”指的就是影之王?她怎么会提前预知到这个情况?   欧德姆和单波第的争吵声从上层传来,他们查看的进度远远落后于霍拉,这边的事他们根本探查不到。   “维托-霍拉。”男人抓着霍拉和他对视,“自你父亲在世界破碎后跟着我一起征战天下,开辟阴影界,创立霍拉家族的传承至今已有快500年了。”   “在这些年里,每当凡人要因饮食安逸饱受折磨之苦、分离之苦、绝望之苦的时候,霍拉的子孙光凭血液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而这都是因为我,公爵先生。都是因为我赋予了你们这样的特权。”   “我将我的心脏碎片分给了你们,所以你们天生高贵,自出生起就有力量在体内奔腾。”   “那么我想,作为庇护你们400多年的等价交换,当我需要回收这份力量的时候,你也不会拒绝我吧。”   “呜!!呜呜!!!”   霍拉的挣扎逐渐剧烈,他双腿悬空拼命踢蹬,觉得曾经让他无比敬仰、自很小时候起就通过父亲日记确立起的王者形象正在变异。   他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影之王了——这样的想法瞬间划过。   那个虽然喜欢开恶劣玩笑但无论如何都总是在为别人着想,在为阴影界考虑的男人,已经变了。   “噗呲!”他的胸腔被手掌贯穿,心脏被连着血管暴力扯出,整个人抽搐了几秒就黯然死去,连一句遗言都没机会说。   “噗!”杀掉霍拉的影之王没有犹豫,他像吃苹果一样大口啃食了那枚心脏,左手一甩,将霍拉的尸体砸入镜子。   镜子——就是他刚才出来的那面。因为他的出现那里面的影子已经消失不见,霍拉的尸体正好填补了这一空缺,现在它和其他镜面比也差不多了。   “力量回归的感觉真好。”男人站在原地,默默感受了一下心脏跳动,“时间紧急,我得尽快取回其他的果实。”   他的形象扭曲了一下,一瞬间从三维实体变成二维白影。然后又一阵扭曲,恢复时赫然已变成了刚被他杀死的霍拉公爵。   “维托在干什么?”变化完成的一瞬间,单波第皱眉走上台阶,“我和欧德姆在下面喊你六次了!你研究什么呢!这么专心?”   “单波第。”霍拉眯眼对他打量一番,眼神叫单波第有些毛骨悚然。   他和霍拉认识,但关系不咋地。除了极少数特例,阴影公爵之间私交很少,因此他只是觉得霍拉看上去有些奇怪。   “没什么,只是我醒悟了,我要回中庭去,不想待在这浪费时间。”   “你要回中庭?”欧德姆也上来了,“那我们怎么办?哈温的委托怎么办?”   这些人守在这里是她的委托吗。   霍拉瞳孔微微收缩。   “你们守在这就行了。”   他压低帽檐快速离去。   “我想了想,觉得需要有个人将这件事情汇报陛下。” 第136章 戏耍命运的人(还债275)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房间里传出。柯莉丝听的微微皱眉,但很识趣的没有多说什么。   “说吧。”阿尔贝蒂娜将匕首从青年的手指上拔出,“老实交代,这具身体是你从哪偷的。”   “我……不是……偷的。”   青年全身被汗水浸湿,说话声音都时断时续,“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甚至如果没人暗示,我都不知道我是自己……”   这番话听起来很混乱,但艾门立刻听懂了具体意思。大致就是说此刻占据梵茵身体的人不是他自己而是菲娜,而昏倒在一边的菲娜骨子里其实是梵茵-库里杜里。   是的,他们交换了身体。但最诡异的是他们迅速契合了对方记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以为自己是身体的原主人。   就比如外表是菲娜的梵茵,他——他到现在都以为自己是菲娜,当菲娜以青年身体说出真相时他受不了打击,身体一软就昏倒了。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阿尔贝蒂娜听的直皱眉,“你说有人暗示你才找回了自我,那暗示是谁给的?械阳教团?”   “是械阳教团的大主教……”菲娜虚弱道,“他的力量和生命通过机械维系,散发出的光芒和我在梵茵记忆里看到的很像……被那光照耀过我就意识到我不是我,我和梵茵换了身体,而他至今都察觉不到……还以为自己是真正的我……”   “是那口棺材。”艾门对阿尔贝蒂娜说道,“那口颠倒之棺,他们当时掉进的一定是影之王的那口棺材。”   “但问题是。”阿尔贝蒂娜不解皱眉,“收容在白影宫内部教堂的棺材,怎么会突然一下子跑到真实时间的1779年,还恰好被他们撞上?”   “不一定是恰好。”艾门思索着,“我们不妨假设那口棺材——或者它的持有者有能力送物体穿梭时空。那么它显然就不是第一次做这种长途旅行,之前还有很多次,只是我们没有发现。”   “你不觉得这听起来有点熟悉吗。”她从口袋里取出那枚能穿梭时空的幽金坐标,左眼半眯。   “比如……简直和我们拥有的东西特性一样。”   “黑棺是幽金制作的?”阿尔贝蒂娜怀疑的看过来,“但如果我没记错……你之前的推测是……黑棺是属于他另一个人格的根源之力……”   “我没说要推翻之前的猜测。”艾门打断她,“恰恰相反阿尔贝蒂娜,我们可以把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将它们连成一条直线!”   “首先我假设这东西和黑棺类似,或者说是黑棺的一部分。”   她神经质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比划。   “它和黑棺一样,那它就不属于真实时间的1779年。它之所以出现了肯定是有外力因素——是有人穿梭时空把这东西放在那的。”   “甚至还要更早,早的多!因为谢林-菲尔是在更早的时间得到它的!这个变化一定发生在我们遇到它之前,甚至比我‘出生’还早。”   讲到兴奋的地方,她索性将墙壁上的壁纸统统撕掉。在手指尖凝聚神焰,用焦炭痕迹当画笔,龙飞凤舞的书写起来。   “然后谢林-菲尔又和菲尔斯家族有那样的关系。”她在墙上写下海盗的名字,“他是血影公爵一脉的开创者,这意味着他活到了暗历降临,而你见过他阿尔贝蒂娜,你知道这种事对他那种人来说是不可能的!”   “那是什么东西影响了他呢?应该就是这块坐标。”   她把幽金坐标粘在墙上,伸手一抬:“阴影界是被母树推演出的未来,这里发生的一切说明了——如果没有‘真实的我’,谢林-菲尔的幽金坐标就不会被夺走,他或许能凭借它的力量生存下去,直到跟着‘被复制的我’一起开创王朝,成为他的第一批臣子,血影公爵!”   “那……那是谁把它放在那的呢。”   阿尔贝蒂娜结结巴巴的看着少女,气场完全被她压制,“要知道那可不是被推演的时间线,它是唯一的,是真实的时间。如果投放坐标的人知道这一点,那他应该会考虑到未来发展偏离轨迹——就比如说这玩意现在在我们手里而那海盗头子还在坐牢?”   “正是这样,阿尔贝蒂娜,正是这样。”   艾门做了个深呼吸,轻声说道,“他完全预见到了这一点,不但如此,就连坐标落到我们手里他也预见到了。”   “???”棕发女人张大嘴巴,思维一时间没转过来。   “我是全看懂了……你还不明白吗。”艾门有些好笑的捏了捏她的艳丽脸蛋,回首看向那块幽金。   “这意思就是,我们之所能发现阴影界,之所以能在这里经历、旅行、探索、交谈,都是受了他的操控。”   “他将这东西投放到真实时间的1779年就是为了让我得到它。因为他知道在那个节骨眼上我必然会遭遇谢林-菲尔,只需要一些微妙的提示,我就不可能放任种神奇物品在别人那儿。”   “这就是他跨越时间投放过去的一张船票。我们拿到票,然后过来,按照他的剧本走流程——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被他安排好的。”   “这……”阿尔贝蒂娜满脸震撼,“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   少女绕步走到窗前,看向外面的黑暗世界。   “我的女性人格既然都能癫狂到要吞噬一切去拯救万物。我的男性人格为了扭转结果做这种事也可以理解。”   “以凡人之躯戏耍命运啊……”   她笑了笑,轻声感慨。   “现在的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艾玛那样的强者会恐惧他了。”   “或者换一种说法。”   她扬起下巴。   “他一直在恐惧的东西,就是我吧……”   就在被牵引者轻声道出真相的同时,中庭,无数分裂的暗影在广场汇聚,形成了裂影大公维托-霍拉。   他用高领大衣遮住脸,上了一辆蒸汽车。熟门熟路的报出地址,来到一处人烟稀少的清冷街区。   这里的街角口被围了起来且有人守卫。   因为这里是公爵府邸,尸影公爵斑卡-迪罗克就住在这里。   “果然和之前一样被重创了吗。”   霍拉看向宅邸大门,目光仿佛能穿梭空间,越过一层层阴影、植被、墙壁和警卫,看到蜷缩在床上,不断咳血的模糊人型。   “真不幸。”男人微微翘起唇角。   明明命运已经放过了你却还是落得这个下场,迪罗克……你的一生就是悲剧。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   他拉低帽檐,化作千万道暗影融入宅邸墙根的影子。   从你们接受我馈赠的那一天起,这份命运就注定了。   母树谱写的命运和你们无关。   你们要接受的,是我的命运。 这两天有事- -请个假   老规矩后面多更补吧~   咳,我才不会说也有憋半天看不到一个新弹幕的原因呢哼!   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 第137章 失控的情愫(保底)   今夜,白庭注定不会平静。即使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阿克拉已经死在了艾门手里,但她的幻影在宴会上公然动手,这消息已经随着诸多贵族的逃窜而扩散了。   本身就是面临影灾侵袭,风雨欲来的气氛。看到连白庭都免不了要被卷入争端,那些贵族纷纷赶回家收拾东西,随时准备往内部撤离。   而他们的举动,在某种程度上又影响了平民。被驯服的影魔嘶鸣和车轴声此起彼伏,正常人根本睡不着觉。空旷街道上没一会就涌现出了一大批人,每个人都面带茫然,互相询问外面发生了什么。   “到底什么事?那些马车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有些好像是从庭府出来的,难道是公爵大人出了意外?”   “不可能的,阿克拉大人统辖的领地是所有碎片带里最安稳的,这里不可能发生意外,也许只是在调集兵力……”   “但如果连白庭都需要临时紧急抽调兵力,那影灾……该不会已经突破中部碎片带,入侵到几个官庭外围了吧?”   “不清楚……”   “这个情况还真不好说……”   人群汇聚在一起低声交谈,每张面孔都很不安。他们凝视着街道上一辆辆载满兵卒的闭蓬车,没注意到街角暗影里正有一行人在快速前进。   那正是从旅店里出来的艾门等人。她现在终于知道自己要面对是什么敌人,当然不可能留在原地浪费时间。   “那些贵族,他们这么大张旗鼓的调兵就不怕引发骚乱吗。”阿尔贝蒂娜目睹周围,口中低声念叨着,“而且这里都已经是四官庭之一了,再往里又能逃到哪去?”   魂、白、幽、渊四大官庭已经是阴影界诸多碎片带的汇聚中心。表面上看它们分别是四个不同的碎片带。但那个距离……说它们是一个超大碎片带分裂出去的四个城区也没问题。   再往内?再往内就没地方了。中庭是必须要由特殊影魔带路才能前去的,本身就在另一个空间。如果影灾真的靠近官庭,这里只有极少数人能逃去那里。   “打仗,纷争,倒霉的总是这些普通人。”艾门在她手臂上拍了一下,把她拍醒,“别太入戏了阿尔贝蒂娜,这是未来,我们没有义务拯救他们。”   “我明白的。”棕发女人双眼闪烁,面部神情恢复坚定,“感慨一下而已……我们现在去白影宫?”   “不,暂时不去。”艾门看了看柯莉丝——以及她和“菲娜”合力驮着的昏迷青年,说道:“如果敌人真的是他,我们要做的就是防止他汲取养分,将他的崛起扼杀在初级阶段。”   “艾玛!”她突然朝虚空喊了一声,“出来!我知道你一直在!”   “……有什么事?”身穿礼服的中年绅士手持节杖从暗影里钻出,“先说好,我不搀和你们的矛盾。”   “你身为002的融合之王,真的有必要这么胆小谨慎吗。”   “胆小谨慎才能一直活着。”艾玛对她笑了笑,“蔷薇骑士团里不缺死者,我可不希望每天晚上睡觉时都能闻到属于自己的尸臭……”   “那么我们的交易依然是成立的吧?”少女警告式的瞪了他一眼,“我帮你拿到破命术复活哈里,你帮我在关键时刻把他扯进来,有没有问题?”   “这其实已经算是搀和矛盾了。”艾玛皱着眉,不解问她,“有两个问题我一直都不太明白,第一是你……或者说‘艾门-哈温’这个人,她是怎么去……折腾出这么多可能性的?”   “还有第二。”他看了眼和少女同行的几人,放低声线:“既然你们都是‘你’,你为什么不试着跟他合作,非要想办法弄死他呢……”   “正因为他也是我,所以我大概能猜到他想要什么。”艾门打断他,“这个问题你别问了,我不可能接受那个条件。如果他坚持,那他就必须得死。”   “好吧。”中年男人对她脱帽致意,“契约成立,祝我们好运。”   “等等!”艾门叫住他。   “嗯?”男人回头。   “我也问你一个问题。”艾门犹豫了一下,捏紧拳头道:“你们蔷薇骑士团,现在的001……是约拿吗?”   “这是个好问题呢。”艾玛的笑容有几分深邃,“我可以明确回答你,不是。”   “约拿不是蔷薇骑士——从来不是。骑士团的001一直以来都十分神秘,有些人见过,但每个人对001的说辞和形容都不太一样。”   “……”艾门眯起左眼不说话,似乎因为这个回答而陷入沉思。   艾玛也没有再理会她,点点头,这个男人像一滩墨色一样融入黑暗。   “时间可能来不及了。”艾门回神,抓住棕发女人的手,“梵茵和菲娜给了我警示,但太迟了……我必须赶在他得逞之前掌控那口神秘的棺材,所以外面的事——”   “我来处理。”阿尔贝蒂娜心领神会,不等她说完就重重点头,“说出您的要求,我来完成它们。”   “阿尔贝蒂娜!”艾门心头微微一颤,拉过女人,紧搂着和她抱在一起。   “殿下?”阿尔贝蒂娜有些猝不及防,她本能反手也抱紧少女,嗅着她的发香,不懂她为何突然失态。   她能感觉到胸口的压力。两对脂球挤压在一起,对方抱她用了极大的力气。   “噢!”边上的柯莉丝瞪大眼睛,里面闪烁着未知光彩。   “我派给他们的任务在这个时间已经太迟了。”艾门在女人耳边悄声低语,“有所斩获最好,但如果克兰克再回来,你要让他迅速将所有人集合到一起,跟随我的步伐去白影宫。”   “然后让他们想办法联络桑伽罗,影灾现在已经不是我们要优先处理的东西,为了阻止他变得更强大,必须确保这些阴影公爵好好活着……”   “殿下……”阿尔贝蒂娜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您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瞒着我?”   敌人是谁,麻烦在哪里,这些事的前因后果她现在还是一知半解。再结合少女罕见的情绪爆发,她总觉得对方有点像是在交代后事。   “放心好了,没问题的。”   艾门只是笑了笑,手指划过她绷紧在内的胸衣扣带。   “只要我不想,没有人能强行改变我。”   “更不可能替代我……来爱你们。” 第138章 白石镜子(还债276)   别过阿尔贝蒂娜等人,艾门独自一人在街上穿梭。她挤过那些人群来到城区边缘,抬头,看向遮蔽天穹的那片黑暗。   日蚀的光晕正在消退,这个夜晚已经快要进入至暗时刻。她最后看了眼魂庭的方向,身体在光焰包裹下拔地而起,向着记忆里那个位置飞快冲去。   “那道光是……”魂庭,一高一矮两个女孩抬头看向闪烁的天空,“会是那个神秘的家伙吗。”   “她去中庭做什么?”带领她们的杜勒斯也是一愣,“前面才要我带人过去找她后脚就自己跑了……等等,她会飞啊?”   “考虑这种问题之前,杜勒斯先生……”蕾切尔喘着粗气从后面上来,“我们不是更应该关心一下,自己被包围这件事吗……”   她的伤在灵魂上,没有完全复原导致她身体虚的很,用力跑都很费力气。更别提昨夜还和琴一起滚了床单,现在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满头大汗。   “蕾切尔!”琴回头抓住游侠的手,感应了一下,说道:“一共有近20个人,这个手法,感觉像是阴影工会的影法师……”   街道上的行人不知不觉已经全部消失,只有萤石灯在发出微弱光亮。十几个影子模模糊糊的站在周围,那种虚幻缥缈的感觉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阴影工会的手有些太长了。”杜勒斯挡在她们身前,“我来对付他们,你们抓机会准备往白庭跑。”   同一时间,留守在史托德祖宅的两个人终于意识到事态发展有些不对。   单波第一直觉得霍拉的神态和之前相比产生了变化。但他当时没直接说。还是欧德姆提出来,两人一番商议才确认这个同伴大概率是出了问题。   “你过来看!”单波第在上层呼喊欧德姆,“你看,这面镜子里拓印的影子和其他影子体型完全不一样!”   “确实。”欧德姆来到那面镜前,观察对比后点了点头,“其他镜子的影子基本都是一个形体,只有这一面,里面的影子要矮小一些……”   “你不觉得这个影子有点眼熟吗。”单波第指着它的轮廓,面露寒霜,“你不觉得它看起来像某个人——某个前不久才跟我们分道扬镳的家伙吗?”   “你说霍拉?”欧德姆一惊,“等等,你什么意思?”   “霍拉可能已经出事了。”单波第不禁又想起了那个令自己悚然的眼神,“我不知道他身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之前从这里离开的家伙……那不是他!”   “叩叩。”   菲尔斯驻地,戴好兜帽的三位公爵敲响了血影庭院的大铁门。   “主人不在。”开门的仆从认出他们后吃了一惊,但很快镇定下来,对其中的儒贝尔道:“我当时就已经很确定的跟您汇报过,巴托公爵。”   “但我又来了。”儒贝尔强行推开那扇半掩的门,带着其他三个人走入庭院,“这次我们会彻彻底底的搜查这里,一块砖一棵草都不放过。”   “儒贝尔……”焰影公爵施丹犹豫的看了看那些呆滞的仆从,“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   “让我试试就清楚了。”令影公爵杜姆越过他站了出来,对仆从们说道:“告诉我你们主人现在何处。”   他的语气很平常,声音顿挫也和过往一样。但所有人被这句话“瞄准”的人,他们只感觉精神意志一阵恍惚,回过神才惊恐的发现——身体居然动不了了。   他们的影子活了。这些人型阴影独自从他们脚底流窜出来,聚集在一起交头接耳,似乎在展开一场连主人都听不到的无声辩论会。   “这是……”施丹皱眉,看到这些人影在“交谈”过后整齐划一的比出手势,对他们指出了一个确切方向,正正好是庭院深处。   “果然有鬼。”儒贝尔眸中闪过愤怒,“琼明明没有离开宅邸,这些下仆居然敢欺骗我!”   “是菲尔斯骗你,不是这些可怜虫。”杜姆淡淡在人群当中扫视一遍,突然转向施丹,一字一句的对他道:“帮我干掉儒贝尔-巴托。”   “你……”施丹和走在前面的儒贝尔面色大变,后者瞪大双眼回过头,看到施丹面色已涨的通红,朝向自己的眼神里带着无边杀意。   “要怪就怪你站错边吧。”杜姆冷笑着退到一旁,“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反抗的人有多伟大……”   ……   “说实话,我想回去了。”   奥姆碎片带,被硝烟笼罩的城区广场,三道人影盯着大洞里露出的凄惨景象,或多或少都蹙了下眉。   他们不是没见过恶心的东西。但这种几千具人体溶解后粘成一大坨还能保持活着的怪物,哪怕是心理变态看了都会觉得不舒服的。   “她说的对,我们当中有人隐瞒了重要情报。”胧影公爵布拉克沉声说道,“我建议彻底肃清奥姆,这里的总督按照律法应该被处以极刑。”   “下去看看吧。”庞多雷捏着鼻子,“虽然很恶心,但我觉得这应该是他们的实验场,里面搞不好还留着一些通讯书信。”   秘密往来的通讯书信很可能会带出一些关键的名字,几人对此都没意见,便融入黑暗里往里探索。   守卫广场的府军已经被他们挥挥手干掉了。下层空间没有人,就只有那些蠕动的血肉,让他们有一种走在怪物肚子里的奇特错觉。   就这样走了莫约十多分钟,血肉铺就的地毯终于到头,他们在一处钟乳石洞窟里看到了一排摆放整齐的……白色镜子。   “前面那是什么?”巴雷尔加快步伐,越过障碍靠过去,伸手在镜子上摸了一把。   “嗡——”犹如脑海里炸开钟鸣,他摇摇晃晃的摔倒在地,努力了两次居然都没爬起来。   “别动。”布拉克止住庞多雷的动作,表情凝重:“……是恶魂石!”   “这些镜子是用恶魂石为材料制作而成的。”他来到那些镜子面前,忍着眩晕感观察白石上映出的模糊倒影,眼神渐渐流露惊骇,“这个事态比我想象中还要严重的多……”   “怎么了?”庞多雷才将巴雷尔扶起来,闻言后两人面露不解:“这些镜子……意味着什么?”   “你们忘了镜影术吗。”布拉克道,“用恶魂石作为镜影术的投影材料……我的天,会想出这种主意的人不是疯子就是恶魔!”   胧影的力量是精神幻觉,在本质上和史托德家族的镜影术倒是有几分相似。因此布拉克远比其他人更了解这种秘术,知道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恶魂石可以把人卷入深层噩梦。”他喃喃道,“如果有人刻意用它当镜影术的载体,被拓印影子的人……他的噩梦和现实会颠倒的。”   要是这种东西被刷上燃料,伪装成普通的黑云母或黑曜石……   布拉克不禁打了个寒战,被想象到的可能给吓到了。   ————————   求弹幕,哪怕是数字也好-3-   木有弹幕好痛苦,要死掉了o(≧口≦)o 第139章 面对面(保底)   璀璨之光划破天际。犹如一道凌冽剑光将黑暗切开。身在中庭的人们看到天穹上汇聚出一个纤细的影子,看到她飘在那,停顿了一下,又瞬间爆动,从他们的视线中闪烁消失。   空气犹如面巾蒙在脸上,那种毛躁和柔滑并存的触感让艾门有些不太舒服。但她依然没有放慢速度,按照记忆里杜勒斯跟她提过的地址继续加速。   不知道掠过了多少民楼、教堂、广场以及街口,艾门终于在一处冷清幽静的街道上方停了下来。   她对照了一下街口竖立的区域号码,确定这就是杜勒斯跟她说过的洛桑街,也就是尸影大公迪罗克所居住的地方。   街道上没人,甚至连条狗都没有。艾门直接降落下去并张开感知,发现门后东倒西歪躺着十多个人。   现在不是讲规矩的时候,她拔出长剑将门劈开,大跨步的走进去,来到那些人身边仔细探查,发现他们无一例外都死透了。   全身机能彻底消失,从心脏到大脑彻底死亡。   但诡异的是这些人脸上都在笑,仿佛他们是在美梦中死去的一样,身体没有受到任何创伤。   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是所有尸体都没影子。   艾门此刻不是彻底的焰化状态,仍然保留了发丝燃烧用于照明。橙金色的火光跳跃下无论砖墙瓦硕都显出了自己的阴影,但唯独这些尸体,它们的影子投不出来。   就好像它们从出生起就没有影子,或者它们的影子被谁夺了。   来迟了吗。   松开尸体,艾门抬头看了眼庭院深处,看到在一片灌木丛的阴影中有一个庞然巨影屹立在那里。   那是迪罗克家族的祖宅,他们从400多年前起就一直追随影之王住在中庭,是这个家族安身立命的根基,以及发源地。   深呼吸,艾门捏紧手中长剑,一步一步的朝房屋走去。   随着她越往里深入,地上的尸骸也越来越多。   里里外外超过一百具尸体,有佣人的,有卫兵的,有前来做客的贵族和妇人,也有迪罗克家族的血亲成员。   从庭院内部到大厅的尸骸情况看,这里的人完全没想过会遭受袭击。毕竟这个时间点已经快要临近至暗时刻,即使是大贵族,他们也是要休息的。   不少贵族尸骸上都穿着丝绸编织的华丽睡衣,看上去是从睡梦醒来查看情况,然后在下楼的时候看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在那东西的影响下丢了性命。   会是什么呢。   站在烛火未熄的大厅里,艾门看向漆黑走廊。   她有预感,只要她从走廊里上楼找到迪罗克的房间,她或多或少都能有所收获。   她是这么想的,也立刻这么做了。脚步伴随她走过斑驳的木墙,经过那些看锈迹至少有两百年历史的油画边框。跟着她穿过楼道和回廊,来到最高一层,装饰最朴素,但门毯规格却最高的门前。   “咔嚓。”   一手拿剑,一手下压扭开门锁,艾门一点点的往里偷瞄,想确认是否有东西能瞒过自己张开的感知。   这个过程持续了大概三四秒钟,然后她才小心翼翼的蹭进去,打量房间的摆设结构。   房间很普通——相对于所有者的身份而言是这样的。整个房间里只有一间衣柜、一间摆柜、一张床和一把大提琴,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包括镜子。   床上躺着一个人,或者说一个人形生物。他靠着的枕头上满是残留的黑粉和脓血,这都是和格外严重的灼烧伤亲密接触所留下来的。   斑卡-迪罗克就躺在这张床上。他的四肢已经被彻底烧毁,脸部五官被融成一团。裸露出来皮肤表层呈焦黑色,偶尔能看到开裂,以及从裂口出流淌出来的淋漓鲜血。   艾门没有过度关注这些细节,因为她知道,再关心也不可能让迪罗克从死亡的国度里活过来了。   他死了,整具身体已经没有一丝活人气息。但和其他死去的人不一样,他的心口位置有一个可怕伤口。   那是个大洞——血肉模糊的,从里面往外翻开的大洞。洞里面是他的胸腔,但它空空如也,本该待在那儿陪他一起永恒沉默的心脏器官,消失不见了。   “你来迟了。”一个温润的男声在房中响起。   在艾门的注视下,房屋中的家具影子一点一点汇聚起来,在地板中央升起一个模糊不堪的人形黑影。   “其实我很好奇你居然会察觉的这么快。”黑影靠蠕动来发出声音,“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的吗。”   “这是窃取自裂影公爵的能力吧。”艾门跨步来到黑影面前,眯眼看他,“你以为我会如你所愿待在这陪你说废话,让你一个个去把留下的‘果实’收割掉吗?”   “嗤!”被神焰包裹的剑刃直接将阴影捅了个对穿,恐怖高温和放射性的光焰能量爆发开来,整团阴影被瞬间炸碎。   “没用的。”另一个黑影又在少女身后浮现出来,“分裂确实是霍拉的能力没错,但让它们保持自主独立,这可是迪罗克的特殊才能。”   “尸影术可以让我掠夺他们死去的影子,而裂影术又可以让我将其独立出来,斩断和我的一切联系。你现在看到的一切都只是我提前设定好的留影图像,真正的我并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所以你也不要妄想通过这种方式来窥探我了。”那影子在面部裂开一个白色月牙,“毕竟我对你可是知根知底,那把剑的力量我也用过。”   “失败者的经验,有资格拿来高谈阔论吗。”   艾门对此不以为然,只是用剑尖敲敲地板。   “管理员!出来干活了!!”   “只此一次。”   艾玛的身影从旁边浮现,这个身穿礼服的棕发老男人脸上带着浓郁的忌惮,出现后立刻掏向内袋,取出一张完全空白的角色卡牌。   他将那张卡对准暗影,一点点把它吸了进去。满头大汗的把成品卡片递给少女,一句话不说就消失了。   “胆小鬼。”   艾门毫不掩饰对他的鄙视。但她手里的动作却丝毫不慢——直接将从比比身上拆下来的阴影换位技能卡给装了上去。   然后掷骰,判定。丢出卡牌。   暗影再次冒了出来。   只不过这次它只闪了一下,刚露面就一阵扭曲,逐渐从虚影变成实体,最终转化为一个面容俊美的黑发男人。 第140章 悔恨,绝望,嫉妒,希望(还债277)   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其中夹杂着模糊不清的咀嚼和吞咽声,那个男人猛然回头,有些惊骇的瞪着少女。   他的双手捧在胸前,里面攥着一团暗红色的东西。鲜血混着散碎肉块从他嘴角滑落下来,配上这幅表情,再俊美的容颜也能吓死人。   “是这样……”他扭头附身继续啃噬,迅速将拿着的东西彻底吃光,一边咀嚼一边模糊说道:“是我忽略了……我还没来得及解除和他的契约。”   艾门一言不发的盯着他,左眼闪烁,脸上的表情异常复杂。   如果阿尔贝蒂娜在这里,她会吃惊于这样的表情居然会出现在艾门脸上。它混杂了太多种矛盾情感,甚至比爱情还要激烈深邃。   “看着我干嘛。”男人擦擦嘴,转过穿着礼服的身体,“你把我叫过来……不是为了杀我的吗。”   “但我其实不想杀你。”艾门说道,“上一个‘奈克丝’给了我很多帮助,教了我很多知识和道理。因为对她的好感我对你还保留有最后期望,我想听你说你这么做的目的和我猜的有差。”   “你在自欺欺人吗。”男人露出讥讽的微笑,“如果换你是我,换你经历了我所经历的一切,承受过那些悔恨、绝望甚至嫉妒,你愿意放弃有一丝可能的最后希望?”   “你不会的。”他肯定道,“虽然我确实不是真正的你,可能和你口中的‘她’一样只是个复制品,甚至只是复制品的一半,一部分,但我相信在某些坚持上我们没有区别。”   “我没有经历过那些,所以我答不上来。”艾门摇头,“但想知道如果换你是我,你会怎么处置一个妄图替换自己,打算从根源层面取而代之的情感骗子?”   不错——这个男人,这个身穿礼服,面容俊美,黑色长发,和少女相貌都有六七分相似的男人,他其实就是影之王,是阴影纪元的‘奈克丝’,是另一个艾门,是她自己……的复制品。   或许也不能这么说吧。因为这个存档时间的真正的复制品——那个影之王应该正在黑棺当中陷入沉睡。她面前的这个则是从上一个存档——从上一个存档的400多年时光中所逃出来的。   “情感骗子……你就这么蔑视和你同等的爱吗。”   男人精神一阵恍惚,看向她的双眼微微眯起,“我留下的影子应该问过你问题,现在我想再问一遍:你是怎么发现我要做什么的。”   “镜子的数量。”艾门闭眼,“史托德祖宅下面藏匿的镜子数量,这是你留下的最大破绽。”   “你既然也拥有过狮心剑,拥有过母树推演复刻的圣瞳,那你应该知道它的视力、扫描能力和分析能力有多强大,虽然现在我只能动用其中的一部分,但就是这一部分能力,让我在停留的短暂时间里看清了那里的镜子数量——174470面。”   “而阴影界的时间历法和旧时代是一样的。当肖告诉你那些影子全都是你之后,我就假设你和史托德的人,你们是每天都要在那里拓印影子。于是我直接将174470这个数字除以365,得到的数值是478,恰恰好是当时我经历的暗历年份。”   暗历478年,这就是阴影界在这个时代现在的时间。   “你让我如何忽视这种巧合?”她反问男人,“我当然会好奇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一开始我怎么想都毫无头绪,直到肖在艾丝美拉达的逼迫下吐露镜影术的第三重奥秘,我才意识到这一可怕的秘术极有可能已经被发动过了,它的作用人只可能是你,是为了让478年时光中铭刻在镜面内的某一个影子打破规则重新苏醒,变成一个有形体的怪物站在我面前!想取代我!”   “是安牺牲了自己发动的。”男人点头,脸上露出赞许之色,“我之所以将镜影术授予史托德就是为了那一刻,只有这样我才能成为‘真实的我’,在虚假的世界里得到和你同级的权柄。”   “同级的权柄……你是说母树的区分吗。”艾门先是一愣,随即露出恍然之色,“因为这本来就是被推演出的世界,如果是原本的影之王,乃至影焰主宰,你们的存在对母树来说就是假的……”   “真实的水滴只有一个。”男人再点头,“那就是你,艾门。你是唯一的一个,特殊的一个。不管影焰怎么谋划着要去吞噬你,暗算你,我都知道她不会成功,因为母树也不希望失败者干扰自己生还的希望。”   “那么要如何扭转这种不公平呢?正常来说我是无能为力的。或者说如果不是约拿的手伸到这里,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假的。”   “你说的对,艾门。”他看了看手上沾染的血迹,“我是个失败者,我和她都是。我和她共同失去了所有的亲情以及爱情,甚至就连我的存在也是因此而生。”   “如果没有约拿的到来,我可能都懒得和她争执什么,毕竟我们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光靠这些残破的碎片……拥有现代记忆的你应该知道在无法建立基础工业体系的情况下面对无边黑暗想维系生存有多么艰难……他们,这个世界根本不可能坚持多久,在新的物种,新的进化演变完成前所有生命就会彻底灭绝。”   “是他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他轻声道,“来自另一个时空——瑰丽而又玄幻的背景。他让我意识到自己有可能只是母树创造的替代品,说的更直白些,是‘失败之作’。”   “但我也是有感情的啊。”他的声音逐渐走样,“我也是有感情的啊,艾门……就好像一个已经彻底对生活绝望的人,当他知道还有另一个自己比他过的更好,而且他有机会取而代之的时候,你觉得他该怎么做呢?”   “……我理解你。”   微微张嘴,艾门只感觉房间里的空气让她窒息。   她和男人有相似的过往,有相似的性格,甚至对方就是按她的模板被刻出来的。她当然能理解“自己”的想法,也很明白他当时是如何痛苦与矛盾。   颠倒之棺可以颠倒万物,这应该,确实如她猜测的那样是影焰主宰的能力。   只不过那口棺材的材料和制作有问题,很可能和恶魂石有关,或者干脆涉及到天心宝石。   早在发现事情不对的时候她就假设过:如果黑棺的能力真有那么神,那它确实可以颠倒任何被放置于其中的东西。   包括生死,包括性别,包括情绪,也包括真实。   虚假的东西放进去,就会变成真的。   真实的东西放进去,就会变成假的。   对此刻的阴影界来说,她和站在她对面的男人都是真的。   但对真实时间的1779年来说,她是真的,他是假的。 第141章 逃命时刻(保底)   就在艾门和男人“叙旧”的时候,阿尔贝蒂娜已经和杜勒斯一行人在白庭汇合。   见面后她直接越过胖男人,一记重拳捣在肖肚子上,打的她弯下腰,双眼翻白直吐酸水。   “呕……为什么?”短发少女对着突来的敌意困惑不已,眼眸深处更是隐藏着些许不安。   “我知道了一些东西。”棕发女人凌厉的视线从高处投下,“比如你之前撒的那些谎,你父亲的另一种结局。”   “把她控制起来。”她略过肖,不去管旁人的惊愕注视,直接“命令”杜勒斯,“还有她,保险起见得把她们分开看守。”   杜勒斯对此莫名其妙,他将信将疑的看向女人,问她道:“这也是你家主人的意思?”   阿尔贝蒂娜是艾门的跟班,这他倒是很清楚的。但他没想到连跟班都有这种魄力,居然敢直接越过他决定队伍行动。   “她走之前跟我说了几条要注意的,我不管那对不对,我只会严格按照她说的执行。”阿尔贝蒂娜眼神很冷,“要是你不理解,你大可以问问她史托德大公是怎么死的。”   难道不是如之前所说被阴影工会的人盯上了?她之前不是说史托德生死未卜吗?   杜勒斯张了张嘴,猛然看向短发少女:“之前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女人呢?她去哪了?”   他问的是艾丝美拉达,他记得肖在抵达魂庭找上门来的时候身边还带着一个高挑女人,名字他没记住,但看相貌气质,那怎么也不该是个普通仆从。   “等等……”琴扶着蕾切尔挡在肖面前,脸色显得极为苍白,“我觉得这里面是有些误会……”   “没什么误会不误会的。”肖伸手将她们从身前拨开,抹了把嘴,脸色露出桀骜神色,“没错,我从一开始就在误导你们。”   “那个女人隐约察觉了我的意图,被我捆起手脚丢在地窖里,现在估计已闷死了,而你们这一路之所以不断遭到影法师的围追堵截也是因为我——是我留下了通讯暗号!”   “啪!”阿尔贝蒂娜上前就是一巴掌,直接把她抽倒在地。   但这次没有人再为她辩驳阻拦了,蕾切尔脸上满是茫然,杜勒斯看着她若有所思,琴更是双眼闪烁难以置信,她想不到自己最重视的亲人会谋害自己。   之前虽然肖也针对她,甚至还雇佣了一些人来找她麻烦,但他们毕竟很有分寸。即使是吕夫林的袭击也已经被证实为是迪罗克主使,她一直相信这个妹妹跟她之间是有感情的。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杜勒斯看了眼昏暗的街道,语速急促,“还有,你父亲到底……”   “他死了。”肖坐起来,捂着面颊半露邪笑,“但他的血不会白流,我们的痛苦和磨难将化作力量,指引这个世界回到它原本的轨道。”   “末世妄想症患者。”阿尔贝蒂娜捏着手指,发出一阵筋骨活动的噼啪声,“我听说过史托德的产业情况,你的症状和我印象中的瘾君子没什么不同……”   “所以杜勒斯阁下,”她转过头,“现在你应该没意见了。”   “不!你们不能这样对我!”肖突然爬起来,伸手去抓琴的脖子,“……过来!”   她有心反抗,但在一位阴影大公面前力量到底太过脆弱。杜勒斯直接用魂影术震慑了她,叫她飞扑到一半就软倒在地,意识变得朦胧不清。   “告诉我。”杜勒斯对她半蹲下去,捏住她的脸让她直视自己,“你,或者你们,想做什么?”   “牺牲。”肖干巴巴的回答她,脸上表情十分呆滞,“为了重新看到光芒,为了将残存的世界从绝望中带回过去……”   “牺牲谁?”   “我父亲,我,还有姐姐,全部十七位阴影公爵。”   “……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陛下。”   “杀死你父亲的是谁?”   “陛下。”   “陛下……影之王想杀掉我们?”   “严谨说是吃掉你们,从你们那回收他当初施舍的力量果实。”   “得想办法联系他们。”胖男人闭着眼抬头看天,狠狠将肖摔在地上:“……真他妈见鬼!”   他想了无数种可能,假设过敌人到底来自何处,甚至设想过是黑暗之外,唯独没想过它就在中庭,而且应该是最不可能成为敌人的人。   但魂影术的本质是和灵魂对话,杜勒斯很清楚,一个人的灵魂是无论如何也说不了谎的。   “我们在走的时候留下了便签纸条。”阿尔贝蒂娜看着队伍刚才过来的方向,“克兰克如果看到,他知道下面该怎么做的。”   就在这时西边传来一阵巨响,明媚的火光将夜空照亮。升起的硝烟和后续爆炸让每个人都神经紧绷,不祥的预感更浓郁了。   “军火库。”杜勒斯看了一眼那个方向,“要么是影灾已经到了城下,要么是那些影法师在找我们。”   像是顺应他的话,数十道暗影从西边方向飞掠过来,将这狭小的巷道口团团围住。   “那是杰米拉。”杜勒斯认出带头那名高大的黑袍人,“高阶行者,据说是傀儡师家族的人,不好对付。”   他话刚说完就感觉面前刮起一道冷冽狂风,再一睁眼,发现站在旁边的棕发女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相貌狰狞的黑鳞怪物。   “这是——”来袭的黑袍人也大吃一惊,那个叫杰米拉的抬手指挥跟来的下属,打算先合力将这巨怪制服,但阿尔贝蒂娜丝毫不给他挣扎机会,先是张开龙翼在巷道旁的砖墙上划过,制造泼洒了大量灰尘,然后借灰尘掩护欺身上去,尖爪如利剑般朝他一刺。   黑袍人翻身躲开刺击,但一回头就看到一大团赤橙焰火,整个人被焰火正面击中,一边惨叫一边拖着一道长长痕迹砸在对墙上,身体在爆炸中四分五裂,完全、彻底的被火焰蒸发。   “无知的东西,连自己被利用了都不知道。”   火龙喷出一口鼻息。低头,瞪着嘴巴大张的杜勒斯。   “还愣着干嘛,快他妈跑啊。” 第142章 界的坍塌(278)   艾门给阿尔贝蒂娜的最终命令是去白影宫。所以掩护着其他人,队伍在杜勒斯的带领下飞快去寻找能用的影魔。   他们运气还不错,在白庭一家贵族庭院里找到了两匹战马外形的影魔——这是最常见的领路者,没有它们光靠杜勒斯一人可没法送这么多人一起回去。   而在旅店里,几道身影突然浮现,分别是谜影儒贝尔和焰影施丹,以及跟随他们,在最危急关头救了儒贝尔一命的迅影公爵,克兰克。   他们三个是最早回来的,施丹还拖着被重伤的杜姆。几个人都看了艾门留在旅店的信,脸上各自露出恍然之色。   “这么说,阴影工会的人是被利用了。”施丹放下信,“陛下跟他们合作看似是打算压榨这里的最后潜力,但实际上他们目的根本不一样,他是打算甩开他们。”   “有两个陛下。”儒贝尔摘掉沾血的手套,带着怨气将它们砸到地上的杜姆脸上,“杜姆是他的人,还有琼,我做梦也没想到最强的血影公居然只是他的一具血肉傀儡!”   “菲尔斯家族的行事风格一直配不上琼享有的地位。”克兰克点头,“过去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那么低调,现在看,这个家族就是为了掩护傀儡身份而设置的幌子。”   “砰!”房门被踢开,外面又陆续冲进来几个男人。正是发现情况不对慌张赶回来报信的欧德姆和单波第。   “快!”单波第冲进来对他们大吼,“得召集所有人告诉他们!有一个恐怖的东西从史托德那边逃出来了!!”   “霍拉已经被它杀了!”欧德姆也跟着叫喊,“它的目标是我们!它在狩猎我们的心脏!!”   尽可能用最快速度将他们遇到的诡异情况描述一遍,最先回来的三人组相互看看,同一时间点了点头。   “镜影术。”儒贝尔露出了然之色,“原来如此,陛下是通过这种方式跳出来的。”   “因为承载了整个阴影界的巨大负荷他失去了肉身,只剩下一道凝结白影。”克兰克眯眼,“这方法可以让某个时间点的他以血肉之躯重生回来。”   “各位!”就在这时又有三个人走进房间,分别是布拉克等人,他们刚从奥姆回来。   “这是我们在奥姆的发现……”   将搜集到的文件、资料、书信一股脑的丢在桌上,三人让其他人一边看一边听他们讲解具体内容。   沉默响尾蛇计划,恶魂石镜面,意识融合梦境实验……这些资料里记载的内容让他们越看越惊讶,每个人都蹙起了眉。   信函里提及了一百多个名字,全都是中庭官庭的重要官员。如果它们都是真的而非伪造,那这个牵扯的范围就太广了,基本上超过四成贵族都逃不过去。   再算上叛变的阿克拉、杜姆,本来就是傀儡的琼以及不知道是否叛变的史托德和迪罗克……站在他们对立面的完全就是整个世界的三分之一。   “她说执行完任务我们会自己找到答案。”庞多雷拿起一封信,砸在桌上,“我相信你们已经有想法了。”   一片沉默,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   太沉重了,自己效忠的君主居然暗中策划要对自己不利,这种被背叛和不被信任的感觉憋的他们心里难受。   “我要去白影宫。”庞多雷哼了一声,“我要亲自问他答案。”   “巧了。”克兰克扬眉,“她留下的便签也要我们赶往那里。”   八个人再次互相看看,彼此都能察觉到这些同僚眼里的坚定。   于是房间中的萤石猛然一暗,闪烁回来后这里已经空无一人。   “嗤——”砖瓦破碎,爆裂凝练的神焰鞭子将一个人影从房屋中抽飞出来。悬停在空中俯视下方。   “啪嗒。”另一道人影也钻出裂缝,站在房屋顶端,看向他的左瞳里满是杀意。   该说的道理,该揭露的真相都已经说的差不多了。包括某人一开始是如何用母语谐音诱导少女,让她误以为自己是弱势的一方,整件事的所有脉络都已显露的异常清晰。   奈克丝的警告太正确了——在动手的那一刻艾门意识突然恍惚,想起了在时间海里,来自血肉纪元的奈克丝最后的遗言。   母树拷贝了那么多未来支线,每一条支线都是失败的。可想而知这些支线里的“奈克丝”一定都承受了巨大痛苦,不可能所有人都能像第一个“奈克丝”那样抱有觉悟。   或者说那个觉悟不同……它可能早已在无尽的悲伤中被扭曲了,就像她面前的这个怪物,不惜一切代价筹备这个陷阱,居然是想成为“真正的艾门”取代她回到1779。   那样对他来说确实可以解决问题。他将携带失败的经验回到过去再尝试当一次救世主。继承她的一切,当然也包括她的几个情人。   而阴影纪元的一切?那都是失败的“过去”,对他来说已没意义了。   艾门倒是不在乎他的这种冷血暴虐,毕竟她有时候也反思过、认清过自己骨子里的暴虐因子。但掠夺感情这种事她接受不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   那么一个“已经不在乎残破世界的王者”和一个“本来就不在乎其他世界的疯子”,他们之间爆发的战争……是怎样的呢。   “快看!”从马车车厢里钻出脑袋,蕾切尔带着惊愕惊叫出声,“整个世界……正在收缩!?”   他们刚出发,马车悬浮在夜空中,即将穿梭次元壁障进入影界。从这个位置俯瞰大地还能看到下方的灯火和滚滚硝烟。但让蕾切尔感到震惊的是,她目所能及的所有土地,上面的光亮正在消失。   这种消失是由远及近的,从她一眼望不到边的碎片边界一直到下方的白庭,整个现象看上去就像是光在收缩,或者说“能让人看到的世界”在收缩。   “……”杜勒斯的身体从车厢另一边钻出来,俯瞰下方一言不发。   其他人可能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但作为从上一任魂影公爵那得到记述的继承者,他很清楚这是白影宫的那一位在收回力量。   那是足以笼罩住整个阴影界的庞大魔力,一旦被收回,影界的黑暗便会如影随形,将暴露的一切吞吃殆尽。   ————————   我居然不知道又锁弹幕了!跟个沙雕一样在前段时间疑神疑鬼怎么没评论,搞的自己神经过敏以为被冷落了还伤心了好久,真的是——噢草这也太丢人了! 第143章 融合日冕(保底)   如果将视角设置在高高夜空,从这里俯瞰整个白庭,将视角拉大拉大再拉大,最后展现出来的画面将如那张棋盘地图一样是散碎开的无数碎片。   它们之所以能晦暗空间里凸显出来,之所以能和影魔所在的世界处于不同次元,主要是因为有一股奇特的力量包裹这它们,让它们能避免被阴影侵蚀。   但现在这股力量正在收缩……反馈到画面里则是无数碎片被黑暗吞噬。它们的消失未必就是消亡的证明,但只要想想外界正在暴动的影灾,很难想象落入影界的碎片带要如何抵抗影魔侵袭。   这是末日般的场景,对生灵来说它的发生只有一瞬。无数在街上观望局势的人尚未意识到发生什么就突然感觉眼前一黑,连日蚀光影散发出的淡淡白光都看不到了。   所有的白影不断坍缩,在艾门意识反应之前尽数没入她面前的男人体内,一股庞然、恐怖、让她惊惧的力量在那时喷发,震的她五感空白,不受控制的被往外推。   好强……她咬牙半睁开左边的眼睛。这是和日冕类似的战阵力量,远远超出二环高阶。   无论是谁,若要考教他最了解的人,那答案毋庸置疑是他自己。这方面艾门也一样,在被冲飞的瞬间她读取到了那股波动爆发的结构,感觉它和日冕战阵极为相似。   巨大的震波在中庭东侧往外席卷,仅一次扩散就毁了十三条街,近百栋楼。从黑暗中吹来的凌冽阴风将尘埃吹散,艾门低头,看到的是一片比“日冕坑”大十几倍的恐怖深洞。   这是他的全力?他不打算要中庭了吗?   疑惑刚刚从脑中升起,少女眼神再次一凝,身体焰化,被近距离再次扩散的白影波动中空中震飞。   对方下的是死手,她的身体在撞击中变成一枚炮弹,硬生生被砸入地底,翻滚着,将中庭岛屿砸了个对穿。   落入黑暗虚空,艾门滑行了好一阵子才止住势头。停下来的她目不转睛盯着被自己砸出的深洞,抬手,摸了摸肩膀上的撕裂伤。   焰化拟态需要时间,刚才她来不及彻底进入焰化拟态,物理层次的冲击无可避免会在她体表留下伤痕,肩膀上的撕裂伤只是其中最轻的一道。   “不同的时间线,居然也选择了跟我类似的进阶道路。”   握紧长剑,少女一反常态的弯起嘴角,“这么看扩散的白影就是他的战阵,这一定是由维多利亚所提供的星辰拟态法演化来的!”   “嗖——”一声爆响,她的身体在原地消失,日冕战阵在高速运动中直接撑开,位于坑洞上方的影之王只看到下方大地高高隆起,还没来得及反应什么,身体便在无可抵御的巨力撞击下飞了出去。   “砰砰砰砰砰——”这是另一枚炮弹,犹如被施加巨大动能的电磁炮,他被撞击的运动轨迹几乎将反向的街区夷为平地。   灰尘弥漫,恐慌的气氛开始蔓延。男人从废墟中剥开障碍物,抬头,看着夜空中的金色太阳。   那是由无数层粒子爆炸所构成的日冕层,在日冕层的最中央只能依稀看到一个人型生物,她也低头看着放下,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左侧胸口。   那是她的胸腔位置,里面蕴藏着日冕战阵——乃至它的基础内环战阵的运转核心,被她当做日核使用的拟态器官,她的心脏。   就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星辰拟态法该是什么样吧。   艾门心头微微发狠。握紧胸腔,将所有扩散的光和热也坍塌回收,全部光芒汇聚在手里紧握的十字剑上。   炽热的光芒犹如烈阳,炸裂、璀璨到无法让人正面直视。男人立刻遇到一股巨大的危险即将袭来,他想躲避,但攻击来的比动作更快。   耀斑剑的速度比不上光,但铁定已经超过了音速,空气被破开爆出音障,不是一道,是无数道。   阴影界的世界元素是残破的,从血肉纪元后残留下来的。这种不完整使得这里的空气阻力比过去更大,但面对这一剑阻力就像不存在一样,男人甚至是优先感觉到自己被击中,然后才看到的那些音爆波纹。   “咔!”一道狭长裂缝从斩击点向两边蔓延,巨大的中庭浮空岛在半空中被一分为二。然后爆出一阵巨响,一个漆黑的影子被从裂缝中央狠狠扫出。   “轰轰轰轰轰——”剑光顶着他的身体穿过次元壁,砸入魂庭,又砸入白庭。然后是紧随而上的金色焰影,扩散的日冕层将虚空中的人影包入其中。   “说真的,这个场面在去中庭之前你们能料到吗。”   半个身体僵在车窗外,蕾切尔的嘴巴就没合上过,“这已经不是人类的战斗了吧……这两个疯子,要是再让他们打下去整个世界会在影灾侵袭前就完蛋的!”   “先去白影宫。”阿尔贝蒂娜的心脏亦在狂跳,她意识到这是不同以往的强大敌人,一把将游侠扯回来,帮她躲开一道飞散的剑气。   “她说的,去白影宫!”她强调一行人的任务目标,“我们得在她牵制敌人时找到那口特别的棺材!”   与此同时,被包入日冕层的男人突然睁开紧闭的眼睛,嘴角露出一个和少女极为相似的微笑。   日冕层的温度来自于小型核爆,正常人不要说在这里呼吸,就是靠近也会被瞬间融化。但他去像没事人似的一阵扭曲,看起来有一种不真实感。   这是影子?艾门心头凛然——是我刚才切的东西是影子,还是他可以靠阴影形态在光照下存活?   情况有些出乎预料。因为无论是她固有的认知还是她之前和敌人战斗的经验,这些东西都告诉她影子是不可能直视光的。   不管是什么层次的影子,从弱小到连根源序列都排不进去的家伙到手握重权的阴影大公,只要是影子,就永远不可能顶着光照行动。   光会驱散影子的形体,通过控制光更是可以控制阴影的活动区间。她刚刚就是利用这一点锁死了敌人的躲闪可能,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反击会如此让她难以置信。   和日冕类似,但截然不同的波动爆发。迥异的白色光影瞬间扩散,犹如一个圆球罩子从内部撑开了日冕光球。两个光球严丝合缝的融合在一起,就在这种融合达成的一瞬间艾门感觉失去了对日冕的绝对控制。   “锵!”   利刃袭来,她咬紧牙关抬剑阻挡,架住了一把和手中样式一模一样的银十字剑。   “想想我的目的。”她听到敌人冰冷的语气。   “我的一切就是为你而生。” 第144章 最后的智慧(还债279)   “之前你在吃的心脏……是他的?”   想起将男人拖拽过来时目睹到的残缺器官和他抓紧时间咀嚼的行为,艾门瞳孔微微收缩,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对方不怕她的神焰,她不吃惊,因为毕竟是她的拷贝体,勉强可以说是具备维多利亚的神血之躯。而且根据之前那些波动的推断影之王也进行过类似的战阵拟态,这导致他的力量阴影化之前也是带有火焰气息的,不怕神焰勉勉强强可以接受。   但日冕不一样——这可不是维多利亚那半吊子的星辰拟态法。它的整体结构——它对太阳拟态的理解是建立在现代天文学和物理学的基础上的。影之王的战阵拟态比它差了不知道多少倍,即使他能靠“抗性”在日冕层里活动自如,但他怎么可能用那个波动扩散一下就把她的日冕层给融合了?   虽然不是真正的融合,更不是夺走,只是暂时让她失去控制日冕的能力,但这种情况已经让她很吃惊了。   结合所有推论来看,她怀疑影之王之前在吃的那枚心脏——也就是被称之为力量果实的东西,是属于之前被她重伤的胎影公爵,卡罗利-拉的。   胎影的力量是寄生,将自己的影子寄生在敌人的影子里,最后孕育出的力量还是归自己所有,短时间内能极大程度削弱甚至废掉对手。她目前暂时还想不通这种只能针对影子的力量是如何作用在日冕上的,但她觉得这种可能性应该最大。   在被她找到并揪出来之前,这家伙的行事风格是标注的欺软怕硬,专门捡反抗力弱的软柿子捏。排除霍拉公爵可能是被他偷袭致死,史托德可能是自愿现身,他后面得手的两枚果实都是取自被她重伤的阴影大公。因此卡罗利-拉绝对是重点怀疑对象,这家伙在袭击完迪罗克后一定又返回去扫荡白庭了。   “感到惊讶吗,这就是破命的力量。”男人的剑刃越压越下,抵的少女不断后退,很快从虚空中抵住后方的碎片边缘,半个肩膀都陷了下去。   “艾玛-德里克和我的交易过程就是被我利用的过程。”他扯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他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存在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看看这个世界吧,艾门……看看我们交手时正在哭泣的世界……你应该知道它在此之前是被谁的力量包裹庇护,你们在这样的世界里行动无异于在我身上奔跑,就等于是在我的体内。”   “之前的拉扯应该是他帮了你吧?那个一门心思只想苏生弟弟的废物,手握力量却害怕使用,空有反抗命运的机会却不自知……让我猜猜看,他帮你的条件也是要帮他复活哈里?”   “没希望的。”他呢喃着,抬腿,顶住少女撞来的膝盖,“他根本不知道,当他‘诱骗’我答应开放世界给他融合的时候,我就已经能使用他身上的天心项坠了!”   “阴影界就是我的化身!”   “只要他在阴影界!三颗宝石也在!哪怕它们之间相隔万里对我来说也没区别!!”   “碰!”庞大的力量压塌了艾门身抵的岩石,两人在破碎的烟尘碎片中一剑又一剑的短兵相接,光是剑刃相撞的空气振动就足以将碎石震开碾碎。   该死的——艾门逐渐感觉有些力不从心,这还是她继遭遇奈克丝以来第一次被人以纯粹的剑术压入下风。   想想也是,血肉纪元的奈克丝对这个男人来说就是过去的自己。她经历的,他也经历过。她拥有的,他有时间去锤炼的更好。这里面当然也包括了剑术对抗,还有远比她更丰富的搏杀经验!   “铛!”“嚓!”剑刃划开,剑尖以一个微妙的角度挑开了她的胸口衣领,一对脂球止不住的晃动一下,让她不得不伸手在胸前用力按住。   如此明显的破绽,男人当然不会放过。他一个膝撞顶上少女小腹,踹的她吐出半口鲜血,剑刃压住她反制的长剑又是一扬,将她从半空中狠狠扫到地上。   “我就是你。”他也跟着落地,看向少女的眼神无比冰冷,“我知道失败时是什么感受,相信我,我很理解。”   “但你知道我是怎么来的吗。”他抬起剑刃指着她,不顾她瞪过来的凶狠眼神,“我可是你的男性人格……你应该能猜到我是怎么来的。”   “呸!”艾门往边上吐了口血水,抬剑挡在胸前道:“我可没有复制品那么胆怯懦弱!”   “你知道的。”男人止不住的露出邪笑,“我看出来了……你知道,你只是不敢想,不敢说,不敢面对你心中的欲望。”   “这其实是一个正常人稍微想想就能明白的问题。”他发出轻笑,“如果一个人没有对自己当前的性别感到失望,那她怎么会任由这样的人格在自己心底里无限滋长?”   “如果她没有因为孤独、恐惧、不安、绝望而濒临精神崩溃,她怎么可能幻想出一个男性的自我来排解寂寞?”   “不要假惺惺的否认了,真实的我。”他将剑刃压在少女剑上,“你也在害怕未来的情景,你也害怕变的和她一样。”   “抱歉,不可能。”   艾门缓缓喘了口气,“也许遇到你之前会,但现在,我敢肯定我不会变成你这种恶心的样子。”   她从地上爬起来,绕过男人出剑的角度将他顶开,在这过程中对他那张惊愕的面孔连斩八剑,然后用力——将他的脑袋给砍了下来。   “奈克丝能压制我是因为在我猝不及防时封锁了我的神血天赋。”   她伸手一撩侧边发丝,甩掉剑刃上所沾染的血,“这导致我当时面对她时是处在‘完全平等’的状态下,所以我才打不过她。”   “但对你不一样。”   “我想你可能是在这黑暗的世界里安逸太久,久到忘记……‘真正的狮心剑只有一把’了。”   “战圣之瞳吗。”   被斩碎的头颅仍能说话,它看向少女,咧嘴笑了:“那你就干脆点,把我烧成灰烬好了。”   “干掉你,白影宫的你对阴影界来说就是真的了。”   艾门轻哼,“你以为我会那么蠢吗。”   影之王的目标是成为受母树承认的“艾门-哈温”。   真要让某个他得逞,躺到棺材里去,那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够聪明,够谨慎。”   头颅僵着脸做出评价。   “确实,这样的你比当初的我是优秀多了。预测你会失败是我的失礼,在此我要向你道歉。”   “但遗憾的是,我们享有的情报从一开始就不对等。这不怪你,只能说是命运的安排。”   “……你想说什么?”   艾门皱眉和头颅对视,猛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就像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忽略了,但不管她怎么搜刮都想不起来。   “一直到死战关头都还把敌人送的车票带在身上。”   头颅咧嘴对她邪笑。   “你知道这后果有多严重吗。”   ————————   祝高考的童鞋考试顺利~考到高分的可以来找我加更哦~550以上加一更~650以上加两更! 第145章 三方死斗(保底)   就在男人话音刚落的瞬间,艾门感觉有一只陌生的手从后面按上了自己肩膀。   她赶忙扭头,看到艾玛-德里克正站在那里对她微笑。   “抱歉,公主殿下。但我的确跟他不是一伙的。”就像当初面对房间中的黑影一样,艾玛手里也有一张空白的卡牌,“但我得给自己争取筹码——至少确保自己能活下去的筹码。”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艾门嘴角抽搐一下,“如果你要的是那块幽金我可以给你,只要你按照契约行事,等回到1779年我立刻给你。”   “不,那时候就太迟了。”艾玛眉头蹙了起来,“那时候你就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东西了,你压根儿不会再把它给我。”   “等等——”   “和它融为一体吧。”   艾门身形立刻爆退,但她才刚刚往前闪躲了一步,一股强大的吸力从身后传来,回头看到那张被捏在艾玛手里的空白卡牌中间裂开了一个口子,就像黑洞,正在对这边爆发无穷吸力。   “嗖!”没等她再说些什么,她的身体化为光影,带着冲击狠狠撞在卡牌身上,冲的艾玛后退数步,这才抵消掉那股蛰伏下来暴虐能量。   “咔!”失去主人的狮心剑斜斜落下插在土里,艾玛拿起卡牌举到眼前,一个单手护胸、面带愤怒和不甘心表情的灰发少女就这样简单直接的映入眼帘。   “成了。”   他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多亏有你当她的靶子,也多亏有你,用完整天心项坠的力量抵消掉了她的那个法身。”   “如果我是你就不这么做。”影之王的破碎头颅瘫在地上,斜斜看他的视线中满是玩味,“没有人能同时利用两个艾门-哈温,你会被反噬的怒火活烧死的。”   “但我已经成功了。”艾玛晃晃那张卡牌,“融合她很困难,在‘你’出现之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你的出现削弱了她在这里的‘权柄’,她不再是彻底的独一无二,我这才有机会对她出手。”   “而随着她被封印,现在智慧禁果也落到我手里了。”他对残破的脑袋露出微笑,“我们是不是该正儿八经的开始交易,而不是像之前那样骗来骗去?”   “……我小看你了。”头颅嘴角抽搐一下,“你是怎么发现那东西是智慧宝石的?”   “你开放世界给我融合也就意味着我能调遣你的一部分力量。”艾玛说道,“你的那些孩子们……他们的嘴可没办法像你那样严丝合缝。”   “而且还有械阳教团。”他顿了一下,“假面太阳蕴含的工业技术从血肉纪元开始就该断绝了,我查这个组织查了很长时间,最后确定要么你是完美的全才,要么你是有什么办法能回到过去。”   “那你为什么不怀疑天心而怀疑智慧?”头颅问他,“逆转时间的力量……命运在这里应该比智慧更靠谱吧?”   “命运能让你直接在过去的真实时间里塑造一个毫无缺陷、拥有健全智慧的生命体吗。”   艾玛冷冷反驳他,“你也别狡辩了,哈温先生。我和她的交易内容里也包括情报,再结合我自己调查的内容,我很容易就能推测出那个海盗头子是怎么来的。”   “意念操控是不可能跨越时间长河操控一具血肉傀儡的。天心宝石的力量更多是打破那些受常规约束的东西,它做不到让你的傀儡产生灵智。”   “只有智慧宝石有这种能力,可以让一具僵硬的傀儡在佩戴它的同时被它影响,然后又能通过天心宝石来修改它新诞生的细节记忆,把它变成一颗埋在过去的危险种子。”   “然后种子发芽,生长壮大,直至被送到它的主人那里,被她发现可以靠这玩意穿梭过来。”   “你就是这样才把她吸引来的。”他看着头颅,“只不过显然你低估了她,所以才落到这幅下场。”   “是吗。”头颅撇嘴,发出一阵砸吧砸吧的声音,“也许吧——如果你觉得故意把事情变成这样但依然对她保持防备的我是低估了她,而自大到连战利品都不仔细检查的你是没低估的话……我无话可说。”   “你说什么?”艾玛一怔,面色微变的拿起卡牌,仔细看,视线恍然凝聚在那少女形象的灰色秀发上。   他看到了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人类身上的身体特征——两只耸拉下来的、毛茸茸的可爱猫耳。   “噗!”与此同时,他感觉有一把锋利匕首从身体后心刺了进来,擦过脊椎骨,正正好贯穿他的心脏。   “谢谢你的精彩解答,德里克先生。”本该被封印的艾门从他身后浮现,“抱歉,我也针对你的背叛留了底牌。”   一只手握紧匕首握把,另一只手从对方手中夺走那张封印了“艾门-哈温”的卡牌,少女直接把它丢出去,让身处此地的两位男性都能看到——它变成了一只娇小黑猫。   【幽影猫】(装备拟态变形术-残、阴影换位):能在暗影中穿梭的猫,其形成根源是未解之谜,或许涉及到阴影世界。   “幽影猫……”艾玛眼角疯狂跳动,“原来如此,我知道他为什么嘲笑我了……”   他一度以为自己是掌握情报最多的那个,以为可以借此在双方之间左右逢源,尽可能最大化自己的收益。但就目前的发展而言,他显然才是最无知的人。   影之王知道她有这张牌,因为那本就是他……他预料到这边的偷袭对方可以化解,所以他根本不担心智慧宝石被自己夺走。   而缺失了他拥有的融合之力,即使她知道那是智慧宝石也没有用。短时间内她没法利用它改变任何东西,因为能使用完整天心项坠的影之王不可能允许她再一次的回溯时间。   那他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呢。   意识逐渐恍惚之际,艾玛突然感到好奇。   除非这里的得失对他来说不重要,除非他的重心不在这里,只是利用这里发生的一切……在拖延时间。   “叫哈温的……都是怪物。”   艾门听到他模糊不清的发出呓语。   “我诅咒你们……努力到头……也免不了被这黑暗吞噬……!”   他的挣扎一下子变得十分激烈,她知道这是回光返照,只是死死压着他,匕首的握把又捅进去一节。   终于,他死了。   瘫软尸身倒在地上。艾门沉默一会,转头和头颅视线相对。   “你赶不及了。”头颅露出开心的笑容,“你要面对的影之王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   “不。”   艾门也笑了,只是那笑容有些释然,就像是想通了什么而获得解脱。   “如果这真的是一场棋牌游戏,那我要说——”   “胜利的方程式已凑齐了。” 第146章 暗幕下的别离(还债280)   急促的脚步声在街上回荡,一群幽灵人影穿过废墟和陷入慌乱的人群,共同出现在只剩拱门的白影宫前。   这里被之前的恐怖战斗所波及,后方地面碎成数块,但他们都知道白影宫不会因此被毁,只要拱门还在,那座纯粹由那个人意志所构筑的建筑物就不会坍塌。   “你们来了!”与此同时,街道转角处飞快跑来另一行人,正是被杜勒斯带领的“妹子小分队”——考虑到梵茵和菲娜的换身情况这么说也没什么错。   “杜勒斯。”儒贝尔从人影中往前几步,皱眉看向这些人,“……你带她们来这里是想干嘛?”   “阻止你们和他接触。”阿尔贝蒂娜也走上前来,语气冰冷道,“我们已经通过拷问史托德得知了他的大概计划,虽然那个回溯重生的他已经被我的主人给牵制住,但仍不能说里面的那个就没有危险。”   “有没有危险,不是你说的算的。”庞多雷静静看着她,“看在我们勉强并肩过的份上,小女孩,我奉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阴影公爵都是活了至少一百年的老怪物,哪怕是“年轻”的克兰克,他的岁数至少也在120以上。庞多雷喊她小女孩没有任何问题,阿尔贝蒂娜至今也才30左右。   “我们不是傻子,尊敬的女士。”克兰克也开口出声,“我们知道这一行有很多危险,但我们每个人都有必来的理由。”   “为什么……?”阿尔贝蒂娜皱眉有些不可思议,“你们进去可能要送命的!就这么赶不及的去找死吗?”   “你不理解。”她听到那些人影发出低语,“我们有些人是跟着他从400多年前直到现在的,即使中间有传承更迭,他基本上也是听着他的神话长大,心里视他为救世主。”   “对我们来说,影之王是我们唯一愿意效忠的人,他本身就象征着一切,包括力量,包括希望……”   “哪怕他已经变成这个样子?”   棕发女人愣了下,伸手一指边上的废墟。   “所以说你不理解是没错的。”儒贝尔低头叹息一声,“这里事情结束你和你主人可以自由离去,但我们呢?”   “世界破碎,黑暗侵袭,最后的希望腐朽堕落。没有他的力量庇护,即使我们这些人活下去……又有什么用?”   “……”阿尔贝蒂娜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说不出话。   确实,身处角度不同,看事物的感受是不一样的。   对她来说阻止这些人和白影宫里的影之王幻影做接触能最大化她们主仆的利益,但这份利益说白了其实,和他们无关。   是,他们神秘、威严、高傲,甚至说难听点是傲慢、冷血、冷酷,平日里位高权重,为了各种东西彼此争斗,勾心斗角!但他们本质上也不过是这黑暗天幕下的一枚棋子罢了。   她得承认,从一开始她就没有真心将这些家伙当做是合格的贵族。因为少女的影响,她总戴着有色眼镜去看他们,觉得他们中某位可能是叛逆,可能和约拿那边有阴暗交易。他们不懂得贵族的美德不懂得贵族的责任不懂得应该承担承受的一切……但实际上他们无时不刻不在承受最重的压力——面对死亡。   她突然意识到,也许这里面的一些人已经做的足够好了。   他们不是背叛者,也不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冷血。他们只是希望能将这浑浑噩噩的世界维持下去,哪怕只是像原来那样——那种经常被她和艾门贬低的样子,至少那还能活,还能让成千上万数以亿计的生灵延续下去。   过去她不懂,现在她理解了。她感觉如果换了自己是对方,这时恐怕也迫不及待想冲进去,无论是履行自己的臣子义务也好质问他也好还是选择反抗他和他争斗——都是他们活下来的唯一意义。   不过有些事情不是光理解就有用的。   她眼里的恍惚只持续了一瞬。   理解归理解,命令归命令。立场不同,她不可能为这种无谓的感动放任他们触及自己的利益。   “砰!”一声闷响远远传开。   哪怕她知道这种坚持没有结果也是一样。   “是个好仆从。”看着软倒在杜勒斯手里的棕发女人,布拉克撇嘴做出评价,“年轻啊,其实我挺羡慕她的……”   “别废话。”庞多雷抬头看向天空,“桑伽罗也来了……难得我们人这么齐,没想到却是为了和对方永别。”   “齐吗?”单波第冷笑,“想想造成这一切的人是谁?你该不会想在进去之后跟我敌对?”   “进去之后怎么选是我们每个人的自由。”儒贝尔顿了顿他的黑色手杖,脑海里一个鲜活的倩影一闪而逝。然后他抬起头,看向藏在杜勒斯后面的沉默少女。   “柯莉丝。”他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过来,让我再好好看一看你。”   少女身体颤抖了一下,没有动。   她死死咬着下嘴唇,眼里不断有泪珠流下,身体僵在那没有反应,就连她自己的意识都不知道现在到底该做些什么。   “别犹豫就对了。”熟悉的声音从天穹落下,桑伽罗遥遥飘下来,伸手在少女肩上一推。   “看看其他人想有这个机会都得不到呢,这是命运的安排,别浪费了。”   银发少女步伐踉跄的前冲几步,犹豫了一下,猛地扑到儒贝尔怀里,在他搂抱下颤抖抽泣。   但她很快就抬起头,擦干眼睛:“我要和你一起进去。”   “胡闹!”儒贝尔面色立刻大变,一把推开她,“桑伽罗,把她打晕!”   “我要自己决定我的未来!”少女对他愤怒低吼,“哪怕你真的要死!我至少也要看到你是怎么死的!”   血脉勾勒的紧张气氛让这里的空气几乎窒息。有几位公爵转过身子,不想继续目睹别离。   他们很清楚儒贝尔的坚持根本没用。   不让柯莉丝进去又怎么样?   世界都已经这样了,就像刚才儒贝尔自己的话——即使她在外面活下来了,面对这份黑暗,面对黑暗背后的恐怖影魔,有意义吗?   早晚都是死,带不带进去也没区别吧。   ————————   阴影界的剧情要结束了-,-求票票,求弹幕! 第147章 两极反转(保底)   “你什么意思……?”   听到少女用胜券在握的语气说出这样一番话,影之王布满伤痕的面孔露出一丝淡淡惊愕:“不能瞬移到白影宫,你想翻盘?”   他不禁又思考了一下“过去的自己”从性格到行事风格该是什么样的,越想越感觉她是在虚张声势,翻盘可能性趋近于零。   作为“这次存档的关底BOSS”,他深深了解这个敌人有多难对付。别的不说,光是拉扯换位的那张底牌和替换阴影猫做假身的手段就足够让“一般BOSS”直接翻车,但对这种小把戏他其实是有预案的——谁让他很清楚“过去的自己”有哪些手段。   母树复刻的世界,包括他本身在某些层次上可能是达不到真实效果,但它还是很慷慨的,至少给了他一样的条件。同样用游戏术语来形容,那就是“关底BOSS提前知道玩家会怎么攻略自己”。   这样的他还可能输?他还就不信了,自己将计就计用这具身体拖延时间,白影宫的幻影却可以取代自己做一样的事——吞噬掉剩余的阴影公爵!   他的优势可不止是知道玩家手段!还有一个巨大优势就是上一关存档的他知道自己存在!他知道他的计划并且会继续执行它!而她……她应该是赶不及再回去救的。   “你所有的算计都是按照1779年时我应该是怎样的人而假设的。”艾门走到它面前站定,用剑刃将它拨弄一下,让它能正面仰视自己。   “所以我很好奇,如果我做出了这个时间段不符合性格和风格的事,你这张臭脸上的惊愕表情会不会变的更深邃些……”   说完这句话她笑了笑,转身就走,看的头颅莫名其妙。   她这是想走回去?   头颅眼里露出好笑的神情。   她是疯了!   但很快他的表情就愣住了,因为他发现少女的步伐并非是朝向白影宫的。她越过那些突起的岩石障碍物和艾玛的尸体,直接来到——来到他这具头颅的身体旁边。   然后她什么话也不说,就只是盯着它默默的看。   “……你想干什么?”这副作态让头颅感到非常不安,它忍不住朝那边低吼起来,“你想干什么——别碰它!”   艾门看了头颅一眼,微笑,依然没有说话。而她接下来的举动则化作巨锤击中头颅心灵,叫它瞬间如坠冰窟,猛然猜到了她的意图。   她用狮心剑插入那具尸体,从它的胸口处挖出了一颗火热的、还在跳动的鲜活心脏。   “不不不!”头颅表情彻底扭曲,“不可能的!不应该的!1779年的我怎么可能——”   “噗呲!”   牙齿咬上鲜红果肉,滋射出好几股细小血流。桑伽罗看了看同伴们脸上的不适表情,三下五除二将这颗血桃彻底吃干抹净。   “别激动。”他舔舔手指,“活在世上总是要死的,今天不死以后也得死,都这副表情是干嘛?临终前吃点想吃的东西也要鄙视?”   “要吗?”他从口袋里又拿出几个鲜红桃子递给儒贝尔,“过来的路上……菲尔斯碎片带彻底坍塌了,他们庭院里那棵血桃树差点砸在我身上,我顺手从它上面摘的。”   “不要!”儒贝尔嫌弃的将他推开,“你真是个混蛋!桑伽罗!!”   其他人也是跟他一样的嫌弃表情。毕竟他们一开始气氛可是很庄重严肃甚至悲情的,但桑伽罗一来,这个韵味立刻大变,从悲情故事变成了带一丝悲情气息的情景喜剧。   “那进去看看?”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指引,桑伽罗抬头看向夜空,朝某个方向露出微笑,轻轻点了点他的下巴。   “憋了半天也没看他从里面出来,也许他的意识还在沉睡当中,没有苏醒。”   真那样的话事情反倒简单许多了——其他人在心里吐槽。要是事情真有那么简单,他们也不至于徘徊在门口半天还不敢进去。   但桑伽罗,他和他们印象中相比是变了许多。他的直接性格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体现的如此明显——居然就只是对外面的几人挥了挥手,大跨步走进了那扇拱门。   “……”儒贝尔和其他几人互相看看,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柯莉丝看着他们张了张嘴,她回头看看昏倒在地上的棕发女人,还有已经恢复清醒,眼眸里蕴含不明光彩的“菲娜小姐”,想了想,迈动脚步也追了进去。   白影宫的拱门入口和当初相比还是一样,踏入其中便转瞬来到另一个次元。在这个次元里黑影和白影互相颠倒,谁也分不清,现在正在行动的是自己的身体还是影子。   往日里总是有看不清面容的白色人影在这里穿梭,多少散布了些热闹和人气。但现在这里除了他们外一道白影都没有,异常冷清,冷清幽静的有几分恐怖。   “柯莉丝。”前面的白影回过头,看到后面跟上来一个娇小的影子。他叹息一声对她招手:“……你还是跟我走一起吧。”   带上柯莉丝,几名公爵熟门熟路摸到宫殿大门。门口站着桑伽罗,看到他们跟过来他回头微笑,白色身影的嘴唇位置显露出一道黑色月牙。   儒贝尔觉得桑伽罗不正常。这个想法其实从听闻他决定背叛影之王效忠他人起就已经有了。说实话他不理解这个相识多年的好朋友是怎么想的,居然放弃原本信仰去追随一个陌生的外人。   “能来的应该都来了吧。”桑伽罗点了点整体人数,推开大门,“是生是死就看这遭了……”   门刚打开,一行人就感受到一股惊人的气息正在其中涌动、酝酿。他们眯眼看向大殿深处,看到在原本应该是王座的位置摆放着一口漆黑棺材。   结合这里已经不可能有其他活人,结合他们来此的目的。摆放这口棺材的人……以及现在有可能就躺在其中的人,身份已然呼之欲出。   “王。”身体越过桑伽罗,布拉克、庞多雷、巴雷尔三人率先走到大殿中央,对着棺材半跪下去。   不管他们接下来是对哪边动手,在最后这一刻至少不想失了礼数。   其他人也跟着走过去,并排对棺材做最后的朝拜。   因为是白影状态,每个人的表情都被藏了起来。但他们确实都心事重重,只因他们知道这最后的仪式也快结束了。   咔嚓!   棺木裂开一道裂痕,盖子被从内部揭开,翻出来另一个朦胧白影。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有些不敢抬头去看。   直到他们听到它发出和预想中截然不同的少女嗓音:   “……你们对我拜什么呢?” 第148章 最后的人性(还债281)   空气寂静,大殿里的呼吸声在瞬间停滞。   愣了半晌后,所有大公猛然抬头,看到面前的白影——那道从漆黑棺材里翻出来的白影,它从体表轮廓看毫无疑问是个女人!   “这……”儒贝尔张大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情况和他们之前预计的也差太多了。   “都起来吧,别搞得这么严肃。”   白影挥挥手,一脚将棺木踹到旁边,一屁股靠上后面的王座。   从那个白影轮廓看她还翘起了二郎腿,甚至有可能……在用右手掏挖耳洞。   “干得不错,桑伽罗。”白影——或者叫她艾门也可以,她对站在旁边的爆影公爵轻点下巴,“不枉我在当初救你。”   “能为陛下的计划做贡献是我的荣幸。”桑伽罗这才对她半跪下去,“恭喜陛下,成功掌控了这里的一切。”   “等等。”   布拉克等人忍不了了,暴脾气的单波第率先窜起来揪住桑伽罗的胸口衣领,一会看他一会又扭头看上方王座。   “……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做好了英勇就义、慷慨献身的心理准备。最后关头剧情发展却画风一转,这架似乎也不用打了……单波第的思维一片空白,他很迫切的要知道答案。   “艾门-布洛维哈温-维多利亚就是陛下的真实名字。”桑伽罗淡淡道,“是的没错,我们一开始拥戴的那个人也叫这个。”   “我过来只是为了帮她在那边拖延时间,直到她准备完,有足够的觉悟继承这一切,我才会带你们进入拱门。”   他前一句话震的其他人七荤八素,后一句他们干脆的就没有听懂。只是依稀摸清了坐在上面的确实已经不是敌人,而是……那个名为“艾门-哈温”的灰发少女。   “这个事情解释起来很麻烦。”   艾门看着这些人,利用自己新获得的“全能感知”将他们的大致神态都记下来,“但看在你们过往和‘我’的关系份上,我还是跟你们说细一点吧……”   事情其实并不复杂——只是她提前做好了觉悟,让影之王没能想到的“变成他、继承这份绝望的觉悟”。   影之王苦心积虑想要甩掉这份绝望的未来,他似乎受够了维系自己在黑暗天幕的无聊统治,想要变成她,回到1779年尝试改写将来命运。但他没想到艾门会和他走相反的路,也就是“在某种层面上变成他”,通过和颠倒之棺的联系在其中苏醒,替代——甚至吞噬掉原本沉睡在里面的另一具身体,将他、将她、将他们所有的意识、思维、灵魂变成繁杂回忆的组成部分。   就像杜勒斯之前探查说她的灵魂是复杂的,里面蕴藏有不知道多少份的过去回忆。他们的灵魂融入其中后也只不是将这个量给扩大了一倍,虽然痛苦,但她依然能承受下来。   这份觉悟是她从发现破命术可能被发动过时就生起的。只是她当时还没下定决心。   情报缺失让她虽然有所怀疑,但并不知道自己确切该做些什么。一直到真相逐渐浮出水面,她才想到了这个釜底抽薪的攻略办法。   风险很大。如果没能承受住,最好的结果可能就是三股意识都溃散掉,身体直接死在棺材里,挖个土坑就能上香。   还有可能她自己的意识被对方吞噬,叫影之王通过这种另类的方式达成目的。   但艾门却知道她是能成功的。在她吃掉……吞噬掉来自影之王身躯的那枚“果实”后,他们的意识在灵魂层面有一场交锋,她当时就告诉他,从他胆怯到抛弃所有人和所有的绝望、企图独自一人回到过去去霸占所有美好——光这一点,他的心,他的灵魂就不可能挡住这边的蚕食。   “我算计了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想到你会选择这么条路。”   灵魂深层,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男性声音发出叹息。   “或者说我考虑过,但我主动将它发生的可能性断绝、排除了。”   没有什么复杂原因,只是他觉得艾门不可能做这种在他看来是找死的事。   背负真实世界的希望对任何人来说已经是巨大压力,若是再背负上另一个世界的,再接受这边全部的绝望回忆……在他预想里这种选择就不会出现。   “也许这就是我不如你的地方?”   想到这他到是有些释怀,“也好,这样我和她都会变成你灵魂的一部分,我们都是艾门-哈温……这也算是实现了我的微小愿望……”   “我想问你一件事。”艾门的声音接着响起,“其实你应该还有一种方式可以用,就是吞噬掉你的女性人格,彻底掌控整具身体。”   “这样你的灵魂肉体会彻底统一,可能都不需要玩什么破命术,也根本不需要诱导我几次三番的回溯时间……”   “你心里其实已经有答案了。”   男人打断她,“换做是你,你会做出这种事吗。”   “……不会。”   艾门了然,算是彻底理解了他的想法。   从来到异世界开始就是女性的身份,身体剧变早已对灵魂产生了不可逆转的深邃影响。所以在两份人格撕裂的时候,影焰主宰是主导,影之王只是意外产物。   他的诞生源于对过去的悔恨和对未来的恐惧。从人格层面剖析则是“艾门-哈温”这个人在怀疑自己的存在价值。   是不是因为这具女性身躯我才失败?   是不是只要能恢复最初的自我,用另一种性别去抗争……就可以赢?   影之王便是在这样的心理背景下诞生的。   他深深知道这一点,知道自己被“创造”出来的意义就是吞噬掉主人格,取代她,掠夺她的一切,去改变她想要改变的东西。   但他根本做不到。一方面出于两个人格共同具有的“叛逆性”,一方面,他不可能亲手杀死最后的爱人。   在影焰主宰体会到的绝望里,失去撒迦莉雅、失去阿尔贝蒂娜、失去莱娜让她感觉失去了一切。   但影之王不同。   他的绝望里多了一个影焰主宰。   影焰主宰才是他最后的爱人。   这是他最后的仁慈。   也是“艾门-哈温”残留下的一丝人性。 第149章 影界新王(保底)   阴影界的普通民众注定不会知道这段时日里发生的一切。   对他们来说,影之王换人本来就是无关痛痒的小事情,大部分人都还没从陷入黑暗的惊恐中恢复过来,更何况这些人根本没见过他。   但当那道白色阴影再一次从白影宫的最中心往外界蔓延——驱散黑影、让残留下来的碎片带重归统治的那一刻,所有还活着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他们注定不会知道这里面经历了多少次、多么凶险的暗中博弈。但要是他们陷入影界包裹中再长一会,不用影魔动手,那种恐慌和孤寂感就能让他们崩溃。   影魔是敏感的,这些继承了血肉纪元意志的生灵在感受到她力量扩散的那一刻就选择了从庇护世界中退回阴影。也许之前影之王的力量不足以让它们这么做因为他已经放弃了控制神焰,但现在的白影里不止蕴含阴影魔力还带有一股特殊的力量,如果它们在庇护世界里停留太久,它们的本体——也就是那些由暗影构成的二维图像——会融化的。   重新赋予阴影界庇护不过是收拾烂摊子的第一步。而艾门做的还不止这些。   她在吞噬了影之王的两个人格后不但获取了他们原本在暗历纪元里转变研究的“阴影力量”,同时又能把这力量和自己保留的神焰结合起来,让她能随心所欲的在“白影”包裹的任何范围里自由点火。利用这一点她直接在接下来的大半个月里联系了中庭的械阳教团,勒令他们务必要在最短时间内给每个碎片带制造一面假面太阳。   假面太阳的原理是利用蒸汽动力和齿轮动力放大控火者的火焰魔能。这个输出力如果足够高,它们就能一直悬浮并在小范围内散发出不亚于“白天”的光亮。械阳教团制造假面太阳的初衷其实和艾门现在想做的事一模一样,但他们没有那么多强大的控火者,并且这些控火者的力量根本不足以维持太久。   而她就不一样了……只要这些人能保证在每一块碎片带都安置这种“机械太阳”,她的神焰将可以直接通过“白影庇护”传递过去,维持那些太阳永不降落。   当需要的时候,“太阳”落下,让黑暗天幕制造黑夜,让日蚀光影代替月亮。然后第二天再让“太阳”升起,白天降临,让每个碎片带都能重新回到灾前的世界。   哪怕这种做法从本质上来说有点自欺欺人,假面太阳散发出的光芒也不足以替代真正的太阳,但艾门觉得,既然接手了这个世界,她就必须得为这些臣民做点什么。   即使不考虑这么做能得到的收益,这些被抛弃过不止一次的人也太可怜了。她之前的冷血是因为她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但当她有能力的时候,她还做不到对此无动于衷。   至于收获——她得到了残留下来的400碎片带、近600万人以及所有类人生命的信仰和效忠。活下来的阴影公爵愿意向桑伽罗那样接受神血改造——这中间没有普通改造手术的那种致死风险。   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已经是神焰骑士了。影之王将心脏碎片授予他们意味着他们的造血器官有一部分是他的,这些人的血脉本来就极度相近。而艾门现在又等于是取代了影之王,她和他的血液成分几乎一样,这种转化仪式与其说是“改变”还不如说是“加深”:只是把他们和庇护者的关系变得更紧密了。   就这样,时间过去一个月。艾门接收而来的王权变得越发稳固,她也由此体会到真正当一个统筹者有多麻烦。   另一个自己给她留下来是个真正的烂摊子……因为他早就不想干了,所以他放权放的尤其痛快。从暗历200年开始整个中庭的官僚体系就已经腐蚀,每个碎片带的总督府不但不能起到相应的作用甚至还有独立趋势,丝毫不把中庭、不把白影的威严放在心上。   她得修复这些东西,总督、官员的罢黜和认命,灾后城市的重建规划,对各地暗巷市场的整治梳理,还有最重要的……将属于“阴影行者”的所有力量从阴影工会中驱赶出去。   这些都得她负责。虽说其中有大量的细节工作是由公爵们替她分担了,但各种计划、项目她至少得过目,他们推荐的人选、提出的建议她至少得考虑。这种事情累加起来是一个很恐怖的工作量,搞的她最近成天到晚睡眠不足,连和棕发女官说悄悄话的时间都没有了。   “我亲爱的陛下。”又是一天早晨,假面太阳的光芒照进寝宫,阿尔贝蒂娜用夸张的称呼将少女唤醒,告诉她驱逐行动已经差不多结束了第一阶段。   “经过十一位大公阁下的四处跑动,潜藏在阴影工会里的阴影行者高层势力已经被彻底清除完毕。”她汇报道,“接下来的第二阶段短时间内没有结果,恭喜您,这方面已经不用您操心了。”   “哦,这倒确实是个极好的消息……”艾门坐起来,捂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她将散乱的银灰色发丝撩到耳后,看向斑斓玻璃透出的光愣愣出神。   经历影灾和“政变”洗礼,活下来的阴影大公们都向她效忠,总共十一人,这将是她接下来维系统治的重要工具。   原本她的目的是彻底摧毁阴影工会的。不过真正在阴影界生存历练的那段经历让她看清了……阴影工会的下层注册者根本不知道高层的嘴脸。   那些人只是在打工而已。就像团结的佣兵组织或者个体,他们只是通过阴影工会接任务,赚取酬劳的同时对治安维护也有推进作用。   以前她不在乎这些人是死是活是因为这和自己没有关系。但现在整个世界都是她了,她不能直接把问题“一刀切掉”。   所以她将这个任务委托给了剩下来的阴影大公,派他们出去打击阴影行者的影法师。第一阶段目标是将之前通过书信暴露的所有名单清除干掉,完成这一步她的统治会变得更加稳固。   至于剩下来的漏网之鱼,那些都是小角色。交给新打造的官僚系统慢慢磨碎即可,这种事她没必要亲历亲办。   这就是她这几天一直在操心的事。这件事了结,艾门发现她一下子闲下来了。   老实说,发呆是因为她没适应过来。之前虽然她也是掌权者,但要负责的东西和当国王相比实在是少的可怜。她一直用工作来冲淡这种转变带来的不真实感,但当她真正空下来的时候还是难免会觉得所有的一切如梦似幻。   我都还没来得及拿回那些属于我的东西呢,居然就先在另一个世界当国王了?   我真的是国王了?是一国之君了?是这片虽然不大但至少也有几百万子民的国土的唯一统治者?从此受他们顶礼膜拜?   “别瞎想了。”像是看出了她的迷茫,棕发女人坐到床边,伸手帮她整理头发。   “您做的很好……非常好,没有辜负您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   “想想瑟兰吧。”   看到少女没什么反应,她又说道。   “如果您连这点人的希望都背负不了,几千万、几亿人的希望恐怕会把您压垮压塌……就像被您取缔的家伙一样。”   “我知道。”   艾门嘴角翘了翘,偏头对她眨眨眼睛。   “不过我想的不是这些。”   “而是面对这样一位尊贵的王,她的内侍长想不想在吃早餐之前和她一起做点什么。” 第150章 归途,史上最奢华的影子:上(还债281)   为了少女着想,阿尔贝蒂娜已经很长时间都未尝肉味。面对这明目张胆的暗示她先是呆了呆,然后直接将少女从床上抄起,用公主抱抱着她奔向浴室。   至于她们接下来在浴室里度过的那两个小时到底是在做些什么……这个,考虑到影之王这段时日操劳甚多,多洗一洗,多泡一泡也是应该的。而她身为白影宫的第一内侍长在这过程中当然是要亲力亲为给少女服务,务必要让她知道挑衅的后果——不是——享受到身为国王的特殊待遇。   新招募的女仆守在外面不敢吱声。毕竟白影宫现在虽然能在独立空间里拥有形体,但艾门对外人展示的形象还是和过去的影之王一样,是一团看不清楚的朦胧白影。普通人压根不会知道王座上的人已经换过一次,这些小女仆当然不敢对一团白影的作息有任何干涉。   那太恐怖了——直面白影的压力对她们来说简直是比直面亚人族里的个别种族还要大。如果不是俄塞纳内侍长和蔼可亲,对她们不错,她们肯定连初期培训都受不了,早溜光了。   洗漱完毕的两个人穿戴好衣服,吃了点东西,给比比的猫食盆里添满牛奶,这就接到报告说有人求见。   来人很熟,普斯-桑伽罗,可以说是剩下来的十一公爵里跟艾门最熟的一个。   “日安,陛下。”在白影宫大殿中央对王座上的人影半跪下去,桑伽罗熟门熟路的对她问好,“您的美丽就像悬浮在万界的假面太阳,让人沉迷,让人心醉。”   “要是你之前有这手拍马屁的功夫,你也不会被他们那么蛮横的从中庭撵走了。”艾门对此不置可否,“废话少说,你来干嘛?”   这不正经的老男人——他眼里的影之王形象应该和其他人一样也是一团白影的,她不太懂他脸皮要厚到什么程度才能对一团白影说出这种骚话。   “其实也没什么。”男人嘴角翘了翘,“一个是恭喜陛下,现在阴影界可以说是万民归心,一个是给陛下捎个口信……您的两个好朋友想要过来。”   和之前空有影响力而缺乏基层信仰的阴影界比起来,现在的阴影界虽然面积小了许多(大部分碎片被黑暗消化),但民众对王权的崇拜是空前的。   假面太阳可不是白白在那里升起降落的,每当这玩意升降一次,挂在那里一天,生活在那块碎片上的人看到它就会直接想起这是谁的杰作。那心态和过去比当然不同,无形中加深了他们的信仰。   至于桑伽罗口中的“两个朋友”……   “我大概知道是什么情况了。”艾门伸手按住额头,这才想起她把梵茵和菲娜彻底忘了,“你去让他们直接进来,这个事情得尽快处理。”   梵茵和菲娜的身体对换仍在持续,但不同的是,他们现在都意识到了自己不该是这个性别。   菲娜可能还好一点,毕竟男人的身体使用起来比较方便……但库里杜里先生就非常苦,他……她这段时间几乎可以说是在经历噩梦。   “管他们干嘛?”桑伽罗告退后阿尔贝蒂娜从幕后出来,脸上挂着一丝不满,“我看他当女人当的也挺开心的。”   棕发青年之前对少女的情愫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早在艾莎洲的时候就有一堆风言风语在暗地里流传,她又不是瞎子,更不是聋子。当然是希望这种苗头能从根源上被彻底掐灭。   反正那两个人都已经这样了,不如就让菲娜继续当男人,最好能把自己原本的身体吃干抹净。   “话不能这么说。”艾门立刻制止了她的阴暗想法,“我们要尊重当事人的意愿,先听听看他们是怎么想的。”   她承认——咳!她也有一点,就有那么一小点认同阿尔贝蒂娜。毕竟这件事好像……非常好玩。   但她也是知道这种日子有多苦的……尤其是对于梵茵来说,她挺担忧年轻人的精神出现问题。   要见她的两个人很快来了。身穿男士礼服的菲娜英俊挺拔,穿淑女长裙的梵茵丰挺秀丽……艾门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形容词甩出脑袋,直接问他们来干什么。   “那口棺材。”率先开口的是梵茵,她看似冷静的对她道:“求你了……艾门,我们必须再进去一次!”   她现在甚至都已经不奢望回到1779年了,这段时间的痛苦经历让她所有的愿望浓缩成一个——重新换回自己的身体!   “我无所谓。”菲娜则表现的满不在乎,“是库里杜里拖着我要来的,我觉得保持这样也挺不错……”   “你当然无所谓了!”梵茵抓着他摇晃怒吼,“成天到晚用不着穿麻烦的衣服!也用不着做各种护理……!但我不一样!你知道我每天得为此浪费多少时间吗!?”   “他们相处的真是挺不错的。”   阿尔贝蒂娜给王座上的少女说悄悄话。   艾门不好意思表露看法,只是极其委婉的点了点头。   “这样吧。”她想了想,拿过旁边的狮心王剑,剑尖在地上顿了几下,“让你们换回去也不是不行,但……”   两个人顿时停止争论,眼巴巴的瞪大眼睛。   可以看出如果真有机会,菲娜也不是完全对此无动于衷。   “但你们得继续保持这种关系生活一段时间,以此来帮助对方……嗯,消弭掉换身对精神造成的残留影响。”   艾门很得意,她觉得这是对所有人来说都好的方案。   换做小时候的她,或者穿越前的她,她都未必能看懂菲娜这里是为什么期待。但她现在在感情这块……不说身经百战吧,至少一般人还无法跟她相比。她用丰富的经验结合智慧推断菲娜应该更期待以女性身份开始这段奇特恋情,这是由于她的女性心态还没有彻底被消磨掉,本质上爱的“棕发青年的库里杜里”。   恢复身体后让他们这样继续相处下去,凭借换身经历造成的“亲密”,他们大概率会水到渠成的走到一起。   那样不光是阿尔贝蒂娜满意,她自己也会很高兴的。   她不可能回应梵茵的憧憬,如果青年不打算继续对依文坚持,这个红头发的大胸部修女也挺不错。   ————————   求票票求弹幕~! 第151章 归途,史上最奢华的影子:中(保底)   腰佩宝剑,手握权杖。整个人就差王冠没戴的灰发少女在阿尔贝蒂娜的陪同下带领两人深入内殿。   走在路上时她有些恍惚,想起了当时另一个自己也是这么当领路人的。   而现在她继承了他们的一切,那她真的能承担起对方留下的这份责任吗。如果她打算回去瑟兰,这边的世界该怎么办?   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直接关系到她将来的路。并且在这基础上还有一个更严肃的问题——类似阴影界这样的未来世界是否还有。   1779年是真实时间,撒迦莉雅当初抵达、体验过的是血肉界的未来,自己现在算是解决掉了来自阴影界的威胁,但并没有谁能跟她保证以后不会有类似的事情继续发生。   只要纳米亚的主轴——时间法则还能运转,这种多元世界、类似平行宇宙的东西可能就是无穷无尽的。主观上她是很乐意帮那些世界的自己排忧解难,可她未必有那么充足的精力。   一个两个奈克丝就要了她大半条命,摆平任意一个都让她差不多掉了层皮。难以想象,这样的麻烦她可能还得解决更多。   “哦,那我肯定会疯掉的……”   “你说什么?”站在她身后的三个人同时扭头盯着她看。   “没什么。”艾门回神,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那座教堂门前,摇摇头,告诉他们不要在意。   然后她推门带他们进去,让开身子,让梵茵和菲娜能看到被摆放在教堂中央的漆黑棺材。   “就是这个!”梵茵激动的走上前去,“就是这东西!我们当初就是掉到这玩意里面才过来的!”   她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伸手想要触碰棺材。   但还没碰到就被窜出的黑炎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退了几步。   “阴影之炎。”   艾门右手在空中旋转,棺材上的黑火顿时变得更暴烈了。   “这种火焰很有意思,它可以把那些立体的东西打压成一条薄薄的影子。”   “在你们看来这棺材是有实体的,但其实不是……它的主要材质就是这些阴影之炎,它们只是被一股特殊的力量凝聚在一起,这才变成了一口棺材。”   她吞噬的可不止是影之王,同时还吞噬了影焰主宰,两个分裂的人格分别赋予了她多种根源之力,也许现在可以正儿八经的称呼她为“阴影主宰”。   “很神奇的东西。”   两个人围绕棺材转了几圈,紧张期待的看过来:“接下来该怎么做……打开盖子躺进去吗?”   “当然。”艾门给阿尔贝蒂娜示意一下,“……帮他们一下,打开盖子。”   黑炎被她压制下去,整口棺材越发凝聚。梵茵菲娜和阿尔贝蒂娜合力才将盖子打开,在这过程中他们都看到了盖子内部镶嵌有三枚颜色不同的瑰丽宝石。   分别是蓝、绿、白三种颜色,它们闪烁流转着绚丽光彩,恍惚中似乎活了过来,不像石头,更像是某种动物的眼球。   盯着它们就像是和三颗眼球对视,三个人逐渐在这种对视中陷入迷乱,感觉周围景观在无止境的坍塌收缩,整个人犹如失去凭依,在无穷世界里挣扎翻滚。   “回魂。”少女平淡的声音将他们从幻想世界里拉扯回来。三个人大口喘息后退一步,盖子被他们同时丢弃,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那是什么?”梵茵全身被汗水浸湿,“我感觉我看到了活着的东西……它们拥有自己的意识?”   “我看到了无数个我……”菲娜眼神十分空洞,“无数个我,无数个不同的结局。我都已经分不清其中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我了……”   “我看到了我的,一些对我来说比较重要的人。”   阿尔贝蒂娜的表现要好很多,只是胸口有些起伏不定。   “感觉不算太坏吧,至少算是填补了我的某些遗憾。”   “这是天心宝石。”   艾门从白影状态里褪出来,以真实姿态面对他们,“天心宝石是天心项坠的组成部分,它们代表了四件至高古神器的部分威仪,和完整的狮心王剑享有同等地位。”   “其中绿宝石是‘命运的脉络’,白宝石是‘命运的不同可能’,蓝宝石是‘命运之心’,结合在一起差不多就是命运本身。”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三枚宝石会在阴影界,也就是未来。”她看向棺材,“也许真实时间的三枚宝石已经被毁掉,也许它们本身就是被从真实时间送过来的。”   “你们之所以能交换身体,这棺材之所以能有那种颠倒事物的效果,起核心作用的就是这三枚天心宝石。阴影之炎在这里只是它们力量的载体,还有一个传送的作用。”   “我可以理解为是这些黑火导致了我和菲娜当初直接从……”梵茵问道,“直接从卡该尔来到了这鬼地方?”   艾门点头,对他的猜测表示认可。   “阴影之炎改变了你们的生命形态,将你们压缩成影子,好让你们可以在那漆黑的世界里存活下来。但这个改变不是永续的,会随着你们穿梭到阴影界而逐渐消失。”   梵茵顿时精神一振:“那既然它现在还能用,我们是不是可以通过相同的形式再穿回去?”   她确实发过誓只要能换回身体就不奢望再回原来的世界,但如果真的有这种希望,傻子才会不乐意呢。   她和菲娜可不一样,菲娜的亲人基本都不在了,但她……他可是还有父母亲人和好朋友的,他可不希望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他们。   “可以。”艾门再次点头,但没等梵茵彻底咧嘴就加了一句:“但暂时不行。”   “为什么?”阿尔贝蒂娜帮另外两人问出疑惑,“……这东西哪里出问题了吗?”   “也不能说出问题吧。”艾门蹙眉,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她自己在干嘛,“只是我还需要用这东西来做几个实验。”   “好了别废话了。”她指挥边上的两个人爬进棺材,“早点把你们换回去,也许等你们重新适应好传送功能就能用了。”   作为阴影之炎的提供者,外加又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拿来研究,控制棺材转换物品对艾门来说并不困难。   她很快将梵茵和菲娜替换回去,让他们重新拿回了原本的身体。   “那个修女好像挺怕您的。”   目送这两人在侍者带领下离开教堂,阿尔贝蒂娜转头看向灰发少女。   “我看刚才她有好几次想问你问题,但都没勇气真正开口。”   “我们当初拷问她时可是把她指甲都拔了。”   艾门没好气的瞪她一眼。   “她能心平气和的面对我们才是有鬼。” 第152章 归途,史上最奢华的影子:下(还债282)   阿尔贝蒂娜有一种预感,即少女好像一直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   通过部分暗探的汇报,她知道梵茵和菲娜换回身体后相处的还算和睦融洽,也确实在往情侣方面不断发展。这让她狠狠松了口气,知道差不多是解决了一条觊觎美肉的懵懂小狼。   不过这块肉……她自己的想法阿尔贝蒂娜是越发有些看不透了。   不说别的,她在跟随对方来阴影界之前可从来没想过她会用那种方式解决问题。   虽然艾门只跟她说了大概经过,没有陈述任何可能会让她担忧的细节,但她好歹长了嘴的,空闲时间可以找那些回来汇报的公爵询问。   杜勒斯那几个都是活了不知多久的老怪物,他们根本不愿意搀和这种宫廷内务,纷纷找借口拒绝推脱,阿尔贝蒂娜连个屁都没问出来。   但克兰克等人属于近百年才刚上位的,经过她不懈的从旁侧击,大致还是知道了这一战实际上有多凶险。   阿尔贝蒂娜很心疼艾门,更内疚自己在这过程中并没有起到什么实质性作用。哪怕对方安慰过她说“这种内战务必只能她一个人面对”,但阿尔贝蒂娜就是不满意,她渴望能发挥更多价值。   所以她就对艾门隐瞒的小秘密很上心,害怕她是瞒着自己在搞什么危险实验——不当心可能会把自己炸死的那种。   “……所以你就找到我,让我帮你打掩护?”   黑色背头,两鬓银白的胧影公爵有些无奈的看着女人,内心很后悔为什么没事干要来寝宫看看。   有这闲工夫他干什么不好,不说回家去逗弄他刚出生的外孙女,就是和杜勒斯探讨枯燥无味的灵魂学都比这个强。   “这关系到陛下的安危,布拉克。”   阿尔贝蒂娜表情严肃,内侍长架子端的笔直,“我需要你用胧影的力量掩护我,帮我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那里。”   “那里?”   “……就是那个教堂后面的,如果你去过的话你会知道那后面还有一扇门,但她禁止我进去——事实上她禁止任何人进去,我很担心她在里面捣鼓什么。”   “那您为什么不直接问她呢。”布拉克有些欲言又止,“我的意思是……我多少知道一些你们的……关系。我发誓这是桑伽罗最先提出来的。但既然你们关系足够亲密,那陛下禁止你过去,我觉得那是她有恰当的理由……也就是她这么做可能是对的。”   “你不好奇吗?”   “……什么?”   “那扇门后面有什么东西,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吗?”   “我……”布拉克扬眉,“我不好奇。”   “我好奇!”   克兰克突然在边上出现,眼里满是对未知事物的探索欲望,“俄塞纳内侍长的担忧是有依据的,忘了之前的灾难是如何发生的吗布拉克?我们得杜绝这种事再次出现!”   “等等——”布拉克眉头跳动起来,“你千万别——”   “我去通知他们。”克兰克嗖的一下又消失了,“陛下的神眼能看破万物,光靠你一个人可骗不过她!”   完了。   胧影公爵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   我真该去和杜勒斯打牌下棋的。   ……迅影公爵是最合适的讯息传递者,在克兰克的通知下,公爵很快又来了两个。   “杜勒斯、儒贝尔、施丹、欧德姆、巴雷尔、庞多雷……这些胆小鬼都没来啊。”   一一数落那些没来的人,桑伽罗合上他的小笔记本,将它连骨笔一起塞进口袋:“所以就只有我们几个能指望了,我们就是这个世界仅存下来的守望者和救世主。”   “其实不一定有那么严重。”阿尔贝蒂娜嘴角抽搐一下,“我只是希望确认一下……”   “确认危险!”桑伽罗打断她,伸出手指对旁人晃晃,“听听……听听!这份觉悟!我觉得那些老东西真该学习一下到底什么才是责任!!”   “桑伽罗。”布拉克轻咳一声,“那个,他们不来就是因为责任……那几个都在负责灾后秩序的重建工作。”   “也就是实际上只有我们四个人啰?”单波第看了看周围,“桑伽罗布拉克克兰克再算上我……我不觉得我们可以突破陛下的感知。”   宣誓效忠后他们又不是没跟她练过,不幸的是无论单挑还是群殴都打不过她。   不说她得到多种阴影类的根源之力,操控手段变化莫测层出不穷,光是那把剑上的神眼就能克死他们。   “我们可以趁她睡着的时候动手。”阿尔贝蒂娜想了想,眯眼说道,“每天……她会在午夜之前从里面出来,然后把门锁死,布置一些防卫手段……我们可以在那之后偷偷进去。”   “进去看看就回来。”她想了想,多加一句作为警告,“这里依然被她的影子所笼罩着,你们要是敢乱动什么……”   “我懂。”桑伽罗对她欠了欠身。   “那么今晚开始就行动吧。”   入夜,艾门照例从教堂后的“实验室”出来,打着哈欠锁好门,摇头晃脑的溜回卧室。   阿尔贝蒂娜似乎有些不舒服,所以她今天晚上是一个人睡。   她一开始还关切问了问要不要紧,被轰出来后沉思一番,怀疑是对方来那个了。   “阿尔贝蒂娜也三十多了,也许是提前进入更年期也说不定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艾门心安理得的独享宵夜,洗漱后霸占了那张双人大床。   而在这时,五道黑影猫着腰,鬼鬼祟祟的溜进长廊,骗过她设置的阴影傀儡,进入教堂,推开了那扇神秘小门。   世界在这一刻爆炸了。   这是夸张的形容,但对每一个面对房间的人来说,他们的感触就是“世界爆炸了”。   门框交叠着无限复制,犹如塔罗牌在空间里不断倒转。   墙壁扭曲重力颠倒,整个教堂在顷刻间收缩到无限小,将他们抛到空中,一瞬间置身于黑暗宇宙。   然后宇宙也爆炸了。   时空倒转,指针滴答,星云成了万花筒,他们每个人都变得像蝼蚁般渺小,只能翻滚着在这无限世界里手舞足蹈——一边挣扎一边尖叫。   “哐啷!”   仿佛某种界限被打破,五个人从虚空中回归现实,膝盖一软趴在地上。   “砰!”   房门被一只手用力关上,他们抬头一看,是在睡裙外套了斗篷的灰发少女。   “陛下……”   “你们胆子不小。”艾门打断他们的争辩,“知道好奇心有时候会害死猫吗。”   “不过既然都这样了,告诉你们也没什么。”   看了眼低垂脑袋的棕发女人,她叹息一声。再次打开了那扇木门。   桑伽罗等人顿时绷紧肌肉和神经,做好再次被抛飞的准备。   但这次不同。   这次,什么异状也没发生。   随着房门逐渐朝内打开,一个深邃的、绚丽的、犹如万花筒一般的神奇世界在眼前展开。   仿佛房间里蕴含着一个宇宙,一个广袤无垠、充满危险、但又确实美轮美奂的独立宇宙。   但他们很快发现情况不对。   这“美丽”的一部分就像流水一样满了出来,在少女开门的一瞬间直接钻进了她的脚底。   看上去就像是……这宇宙是她投下的影子。 冥想,整理一下后续剧情   起来写了一点,感觉不对,加上天气闷热,开空调我又冷,索性请假一天整理下思绪。   熟悉我想法的读者都知道我对这本书成绩并不是很满意,所以从第五卷开始打算加速剧情完结的快一点。   当然这里没有责怪读者的意思,一本书投放到市场上,受不受欢迎取决它本身的质量。子越当初跟我说数据不会说谎,不管这里面有没有其他借口,成绩不好只能是作者的问题。   最初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我是打算略过阴影界的剧情的,但真写到这一步的时候发现很难省略。于是就花了点时间把原定剧情填充了一下,也算是对世界观的一个补全。但这么做的后果是使得阴影界剧情可以单独拎出去作为一卷,再加上瑟兰王的剧情,第六卷的字数也太多了。   我有点想分出去让瑟兰王做第七卷,不过想想还是算了。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要是刚发半天我愿意改,但都现在了,索性精炼一点写下去得了。 第155章 归来的审判者(保底)   回到自己的营帐边上,梅维德在自己的火堆处生火烤肉,洒了大量的盐、胡椒和其他调味品,狼吞虎咽将一整头鹿吃的米青光。   突变人是自然人和异种病毒融合后的第二种可能。梅维德不是融合人,是异神教培养的突变人战士。他强大的力量和畸变身体需要巨额能量支撑,一顿一头鹿并不奇怪。   至于为什么要洒那么多贵重调料,是因为突变人的融合不如融合人自然,他丢失了很多属于人的特质,味觉大概只保留了十分之一。   吃完饭,就着山泉水洗了洗手。梅维德一边抽烟一边看着营地山坡下的其他人,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他是突变人,他的同事也一样。那些被他视为野兽的东西不会放过难得的假期,他们喜欢在小溪边的草坪上生撕猎物,性质好还会勾搭异性做点爱做的事。   这是个机会。梅维德放下长筒烟杆。整个人从坐姿站了起来。   他一直很好奇围绕教堂遗址修建的营地是干什么的,现在所有人都在忙自己的事,他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去探查一下。   看了看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负责研究室的女医长“卡特琳娜”正在坡下草坪上被压着摩擦,考虑到普通女人的耐久问题,10分钟内他可以在营地里自由活动。   放下烟枪,梅维德快速绕过穿过一排帐篷。来到小楼转角,小心翼翼的轻声上楼。   楼不高——这本来就是临时搭建的土房子。二楼就是顶,他要找的实验室就在那里。   实验室没锁,因为并不需要。异种病毒的连接特性让每个被感染的突变者都是必然的盟友,梅维德也不打算背叛,他只是想满足一下好奇心。   打开房门,又是一圈台阶往下。看起来是很没有必要的建筑构造,但梅维德知道这都是为了防备危险。   上次他不小心看到那团黑暗的时候,卡特琳娜就叮嘱过他说那东西很危险。让他无论怎样也别触碰。一开始梅维德不信,但亲眼看到一个好奇的人被吸进去后他被迫信了。   对实力不足的人来说,好奇并不是一种优秀品质。梅维德的好奇有节制性,他绝不会触碰那团黑暗。   走到底,打开灯。一个类似于灯塔一层的封闭空间映入眼帘。周围是一圈木头桌子和实验笔记,正中间就是吞噬过他同伴的东西。   那是一团高约1米,长约2.5米的漆黑雾团。它比梅维德见过的任何颜色都要黑,甚至连火光都会被它吞噬。   梅维德绕着它走了几圈,拿起桌上的一支笔,试探性把它丢进雾团。   雾团没有任何动静,那支笔融入黑暗后就消失不见了,仿佛里面是另一个时空,和他站着的地方完全不同。   梅维德又捡了一些小石子、树叶、一些他携带的铜币零钱往里面丢,发现雾团来者不拒,什么东西都吃得下。   “……胃口真好。”哑然失笑,梅维德的好奇心得到极大缓解。他现在确认了这东西对自己毫无用处,不可能通过掌控它变强,然后提高在教里的地位。   关了灯,他踏上台阶准备离去。就在他走到台阶最上面想开门的时候,一个东西突然从斜下方飞射上来,“哆”的一声钉上木门。   “!?”梅维德被吓出一身汗,因为他认出来了,这个钉在门上还在不断颤抖的东西……就是他前不久丢进黑雾的细长骨笔。   机械式的转回去,他看向下方,难得升起一丝恐惧。   灯是他自己手贱关的,现在底层一片阴暗,就连那雾团都看不清楚。   但他知道,应该是有什么人,或者说什么比人要可怕千百倍的东西……从那雾团里钻出来了。   “突变人也会恐惧吗。”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下去看看的时候,一个沙哑性感的女人嗓音在他身后响起。   梅维德立刻转身,喉咙里发出凄厉兽吼。整个人表面皮肤开始不断蠕动,似乎正在从“固体”变成一团“液体”。   突变人和融合人差距极大,融合人至少尽可能保留了人类特质,大部分依然可以和自然人结合诞下后代,但突变人……艾门当初和安塔利亚蒙在王都遭遇的敌人就是突变人。   没错,就是那种被打败后会用徽章里的血肉和自身融合,临时变成恶心魔怪的东西。梅维德和它们差不多,但比它们要强不少。   “毫无意义。”性感嗓音发出轻笑,她感知到这名突变人打算变成一张肉膜把她包进身体,但问题是他的速度在她眼里实在太慢。   要是以前,她估计会选择一把火烧过去。但在两次和自己“搏杀”过后,她认识到必须尽可能节省每一分短期内难以恢复的资源。   这资源正是指她的神血。哪怕消灭这种杂鱼需要的血液量微不足道,但消耗就是消耗,她不会再像过去那样铺张浪费了。   敌人很强,且依然有不少力量没浮出水面。她要尽可能完美支配自己的底牌,做到每一丝力量都物尽其用。   所以她选择了另一种处理法。一种刚得到不久的战斗方式。   “缚。”艾门整个人站立不动,口中发出一个单独音节。   梅维德化作的血肉怪物立刻像被按下暂停键一样静止下来,血腥味离她近在咫尺。   “焰。”艾门往后退了一步,口中发出另一个音节。   梅维德依然一动不动,但它的影子突然窜起一团紫黑色火苗,身体里隐约传来惨叫。   “胧。”   “渊。”   “幽。”   “爆。”   连续发出一串音节,艾门伸手拉开门,直接退到门外,在最后一个音节念完之前异常迅猛的将门关上。   门里传来一声爆响。   一阵雨点般的冲力打在门上,过了一会,门缝下开始渗出污血。   “真方便啊……”   已经站在斑驳阳光下的灰发少女吸了口气。   “一界之主。”   “哼,原来它是这个意思。”   ————————   发的时候提示我敏感字符【吃米青】,我ctrl+f输入查找发现没有,苦思冥想半天,输入【精】,发现它丧心病狂的把【的】忽略了。   你强,你屌!   求票票求弹幕啦-3- 第156章 时间宝贵,当用快刀(还债284)   如果有人站在少女高处俯视她,他们大概率会被她此刻的影子吸引。   乍一看可能没什么,似乎那就是普通的影子。但要是精神力足够强,强到媲美高阶的层次,他们会发现她的影子……有时会显得像一团宇宙。   而此时这团宇宙正在绽放幽光,少女眼前直接多出一个高挑肃然的棕发女人。   “到了吗。”女人出来后有些恍惚,她不太适应的眯了眯眼,“我闻到了熟悉的空气……”   “黑棺在真实空间留下了坐标。”艾门将梵茵和菲娜也放出来,不管他们是否迷糊,直接说道,“出来时遇到一个突变人,很显然这里是约拿控制的营地。”   “我们怎么做。”阿尔贝蒂娜已经反应过来,一口箱子出现在脚边,流动的零件窜到她身上,组成一套全身骑士铠。   “这个角度是探查死角,外面的动静能听到,要把他们都杀光吗。”   “不用。”艾门摇头,“你,梵茵,菲娜想办法混到外围去当拦截,这些人我要用来练手。”   她现在其实挺兴奋的,因为她发现回到真实时间的1779年之后她得到的能力和自己想象中有些不同。   在她原本的预想里,既然影之王只来得及吞吃了几位大公的果实,那吞吃影之王果实的她也只能使用那些能力。同时剩下来的那些大公将可以被她带到外界来,那都是她的生力军。   但实际情况跟她想的不太一样。阴影大公她放不出来,这些人能感受到外面的世界,也得到了承认,但似乎有某种东西禁止他们出来,还是得被迫缩在阴影界里。   好消息则是……虽然他们出不来,但艾门可以随心所欲支配这些人的根源之力。   就像她之前在梅维德身上试探着使用的六种能力,它们分别来自六位阴影公爵。她发动这些能力的时候非常自然,中间不需要任何准备时间。   如果不是最后一种“爆”——也就是来自桑伽罗的“爆影术”将梅维德连人带影炸的粉碎,她还想试验一下用“尸”或“魂”来尝试控制他“影子的尸体”。   至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估计和自己触碰到那条根须,以及艾玛死在阴影界有关。   艾玛是融合之王,力量极强,若非被自己和影之王同时算计,这人没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杀死。他死后“融合之王”的根源力量被世界本身所吸收,大概率被母树探入这层世界的那条根茎吸了进去。   而在之前的实验里,艾门已经确认母树的每一条根茎、每一条枝桠都承载一个编织的世界。根源之力说白了就是由母树提供的规则之力,只有距离根茎/枝桠较近的人才能领悟。   如果他们死了,根源之力当然会被母树回收。回收途径就是藏在虚空里的枝体。艾门在实验过程中直接摸到了那条根茎,她不止由此掌控一界,还掌控了这一界的全部根源。   在一部分融合之力的影响下,这些根源力量她可调配自如,想怎么使用就怎么使用。甚至比它们的原主人用出来更强,技巧更深奥。   毕竟它们的原主人也不过是对根茎的存在似有所觉而已,和她这种摸过的人不能比,这差距太大。   梅维德太脆不禁操,这让艾门有些遗憾。但她的遗憾很快中止,因为她发现这里是异神——逆命者教会的一处据点,有很多“材料”能验证力量。   力量是好东西,但不能彻底掌控、灵活使用就会自身也具有威胁。她至少要知道这种新能力的持续时间和使用限制,这个验证过程对她来说是不可或缺的。   战斗过程没有起伏。哪怕艾门只是抱着实验的心思一直没有怎么出力,那些突变人还是被她杀崩溃了。   在平常人眼里凶神恶煞的血肉怪物,她挥挥手就能用“缚”定住。   血肉力量在神秘度更高的阴影力量面前毫无用处,原理类似近战零魔抗,力量再高都免疫不了。   “你是哈温……传说中失踪的艾门-哈温……”   艾门实验完几种根源秘术,听到边上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转头一看,是个相貌姣好的金发女。她戴着眼镜,白大褂内不着寸缕。   “不会错的。”女人看到她回头,彻底认清她的正面容颜,“虽然变成了银灰发色,但这张脸,你就是她!”   “你是谁。”艾门走到她面前,心想总算来了个可以交涉的,“交代你知道的一切情报,我可以让你死直接点。”   这些突变人守卫都是疯子,遇到袭击后身体突变成各种血肉魔怪,那模样一看就知道没有交涉可能。而极少数的研究人员在发现敌人不可战胜后基本都干脆的舔了毒——这种毒藏在他们的口腔牙齿里,固定影子也无法固定他们的舌头。   她也没有骗对方说交代了能活命,彼此之间的立场决定了两边都很清楚战败的下场。   “你做梦。”女人对她讥讽一笑,“伟大的母神会为我们复仇。”   一股大力把她从地上拎起来,剑刃从她下巴穿入,将她舌头钉在上颚上,剑尖从她鼻骨上穿出。   这是一把短剑,艾门不想用狮心剑,那搞不好会把人弄死。   “呵呵……”女人愤怒的瞪着她,口中溢出大量鲜血,一张脸因为疼痛迅速变得扭曲。   “你不说没关系。”艾门抓住她的脑袋,“你的影子会替你说的。”   “魂。”   “胧。”   “谜。”   “令。”   接连四种秘术甩出去,艾门扬眉有些意外。   她本来想直接用魂影术看看此人的记忆,但发动后被阻挡了,对方灵魂里还有一个别的意识。   考虑到可能是突变体的共生特性在起作用,她没有贸然继续尝试,转瞬换了主攻方向,彻底针对起她的影子。   很残忍,但她做的相当麻利,一点没有不适的样子。   要是此刻阿尔贝蒂娜或者撒迦莉雅跳出来拿这点打趣,艾门肯定会十分不屑的轻哼一声。   开玩笑。   她连自己都敢杀,又怎么会在乎这些“杂种”的命。 第157章 乱局(保底)   “卡特琳娜死了。”   卡该尔城,一栋高耸的塔楼内,一名巨熊般的壮汉突然睁眼,从假寐状态苏醒过来。   这是一座钟塔,是拜伦学派的固定资产。就和普兹林登学派在西北地区的大小城镇都有法师据点和评定协会一样,拜伦学派在瑟兰东部、南部、东北部区域也设立有类似的机构。   大部分的拜伦人都是忠诚的。但他们不是对王室忠诚,其忠诚的原因是这么做可以得到安稳的环境来汲取知识。所以部分拜仁人其实很好策反,甚至比策反一个普通人还要容易。   壮汉坐在沙发上,周围环境是一间宽敞书房。他左边是扇半圆形的大落地窗,从这里能俯瞰卡该尔的街道,距离地面大概七层。   他不是书房里的唯一生物。除他之外,这里或坐或站的停留有七八个人。他们原本都在休息,壮汉睁眼时他们也同时醒了。   “共生意识被冲击了。”一个暗红头发的美艳女人站起来,眯眼说道,“卡特琳娜遭遇了擅长精神力的施法者,他可能想读取她的记忆。”   “他失败了。”一名白发少年把玩着手里的锋利匕首,身体前倾,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共生意识将我们所有人连接在一起,除非被‘界’隔断,这种距离下对方等于是硬撼我们全体意识。”   “玛格兰。”他转头看那名暗红头发的女人,“我们所有人里你感知最强,刚才有趁机给那道精神波附着记号吗。”   “没有。”女人摇头,“对方动作太快了,发现情况不对后立刻抽走了精神波,我想那么做,但没追上他。”   “那就只有用土办法了。”少年拿着匕首叹息一声,“有梅维德镇守,一般人可动不了那里。这边偏偏又抽不出兵力,看来得我亲自出城去探查一下。”   “枭,你确定吗。”暗红头发,也就是玛格兰皱眉看着他,“这边的事情比较重要,不如就让凯拉过去……”   一边说她一边看向窗边的巨熊壮汉,壮汉立刻抬起下巴,露出一副很得意,“我能行”的表情。   “不行。”白发少年一句话将提议否决,“融合血肉之前的拜伦人不可信赖,凯拉需要留在这里,布鲁赛克忌惮他的生物魔能。”   “放轻松。”他拉开木门往外面走,“别的不说,我正渴望这个机会……”   平淡的语气,但内里透出的血腥味却浓郁到让附近几人身体发颤。他们共同目视少年消失,摇摇头,心里为那个未知的敌人默哀三秒。   真可悲,包括玛格兰在内所有成员都这么想。   正常发展应该是继续试探的,对方应该也想不到拔掉一个不太重要的据点会引来一名蔷薇骑士吧。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蔷薇骑士。是足以排到根源序列前十位的怪物,【原色杀圣】。   “砰!”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突然传来,房门又一次被撞开了。   所有人的神经立刻绷紧,有些人的身体表面已经异化,比如玛格兰,女人的头发在此刻活了,变成了十几条涂着信子的斑斓毒蛇。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坨巨大的纸袋。它们被两只纤细的胳膊费力堆聚在一起,任何时候都有可能爆开、或者直接散架。   “异神教的人都这么没礼貌吗。”跳脱男声从后面传来,一副很费力的样子,“老子辛辛苦苦收购材料可是为了帮你们炼药,你们不给钱就算了,这时候居然不帮我拿下?”   “是布鲁赛克。”玛格兰的胸膛起伏回去,头发恢复成暗红色,“去帮忙,动作轻点。”   她和巨熊壮汉没有动,其他人则很听话的走过去,一个个的从对方怀抱里取出纸袋,再小心翼翼的把它们放到书架前的操作台上。   “谢谢,谢谢!”纸袋减少,露出来一个留黑色长卷发的眼镜男,他皮肤很白,空出双手后一副虚伪的样子不断道谢。   但被他道谢的人并不领情,反而一副嫌弃的样子直接躲开。这里除了他有很严重的口臭外还因为刚才那白发少年提到过,“布鲁赛克极端危险”。   “我刚才看到枭出去了。哎,他去干嘛了?”布鲁赛克凑到玛格兰边上,身子习惯性半弯下来,“问他也不说,是你们老家出了问题?”   “不该问的别问。”女人厌恶的瞪他一眼,身子往巨熊壮汉处蹭,“做好你的事,布鲁赛克,如果你还想得到血法师的精炼笔记最好给我安分一点!”   “我已经安分快一周了。”卷发男人露出一个眯眼笑容,“你看,旺达那边的生日邀请我都推了,难道还不够证明我的衷心?”   “你做的很好。”巨胸壮汉插话进来,“但别忘了这只是计划的第一步。老旺达最多一周内就会开始病变,你必须在病变开始前压住舆论,防止城里的居民外逃。”   “到时候附近海岸线会有援兵过来,只要能控制卡该尔,别说一本精炼笔记,你就是想去血肉界都没问题。”   “……这正是我渴求的!”布鲁赛克的笑容更灿烂了,“我这就开始炼制药剂!……都让开!别挡着道!”   他走到桌台前开始分类整理那些药剂,头恳的很低,长长卷发倒垂下来,即使距离最近的人也发现不了他仍然在笑。   “大致情报已经出来了。”   与此同时,艾门一行人已经差不多走到森林外围。   “9月30日……今天是礼拜天。他们防御松懈一方面是敌对者都去做祷告了,一方面是负责的重点在城区里。”   阴影大公出不来,和她一起回归站上土地的就只有阿尔贝蒂娜和梵茵菲娜,哦还有一只猫,比比这一路都被她抱着,蜷缩在她的柔软胸口睡大头觉。   影子吐露的信息不完整,艾门只听到‘生日’、‘病变’、‘动手’等模糊单词。推算一下应该是约拿打算对这边动手,侧面反馈出瑟兰内部的整体局势并不稳定。   卡该尔算是比较靠内陆的地方了。异种登陆想打到这几乎不可能,这就代表对方只能动用精英战力。   如果连卡该尔都这么危险,那瑟兰东部的其他区域,可能会比这边更乱。   “嗯?”   刚刚渡过一条小河,艾门抬头,皱眉看向前方密林。   她的感知区域被入侵了。   反馈来的结果很奇怪,对方似乎并没有形体。 第158章 下次装逼前记得多学点知识(还债285)   “停下。”伸手握拳,艾门示意其他人停止前进。   “阿尔贝蒂娜,去带他们找地方藏起来,这里很快会变成战场。”   “……知道了。”棕发女人欲言又止,她其实很希望和少女并肩作战,但她也很清楚,能叫艾门这么布置,接下来的敌人恐怕比自己强出许多。   确定其他人已经后退藏好,艾门这才松了口气,丢下比比,抽出狮心王剑在原地等候。   她不自大。并不因为干掉过根源序列002的强敌而自视甚高,觉得能轻易解决对手。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各种能力间的互相克制,战斗的结果也不只是根据纸面实力去计算的。   何况这次的敌人,给她的感觉比过往都要危险一些。   她的感知用过很多次了,这是精神力足够强大的施法者才能使用的特殊能力。   就跟雷达扫描的原理一样,只不过把波长换成了精神波。精神波遇到障碍物反馈来的结果她计算一番就能推演出大概形体。   过往只要进入她的探知区域,要么实力太强她完全看不到,要么多少会显示出一个完整的轮廓。但这次的敌人,那个形体她推不出来。   她能感觉到他,精神波散发出去后隐约能感受到一股微弱的波动。但这波动没有形体,反倒更像是……一团光影,一团彩虹。   等等,彩虹?   将紧闭上、用来加深感知的左眼张开,少女猛然竖起长剑,让狮心剑也睁开神眼。   淡金水幕在眼前铺开,看到的世界粒子化,密林深处出现了一团蠕动着的七彩光团。   光团大概呈人型,看体型是个瘦弱的少年。这东西从入侵她的感知后就一直站在那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为了给她施加压力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艾门心头升起一股危机感,但却不是对自己的。她在看到那团光的同时就感觉到森林里有一股淡淡的杀意,那杀意没有针对自己,而是绕过她,飘向了比她更里的地方。   “目标是其他人?”她嘀咕一句,稍微加强对神眼的控制。   微观世界再次降临,眼前看到的光景放大放大再放大,她俨然发现那团光只是聚拢在一起的几万只“飞虫”。   那是一种特殊的飞虫。身体太小,仅比能量粒子稍大一些。它们显然不可能是杀意的源头,那它们钉在这里和自己对峙……算盘应该是吸引注意。   同一时间,躲在后方密林里菲娜正扒在梵茵身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前面的河边空地。   “库里杜里。”她兴奋的问梵茵,“你觉得是哪边能赢?”   “当然是艾门。”梵茵不太情愿让她扒着,但这种时候也不好推脱,“她现在的力量已经近乎于神了,干出任何事来我都不会意外。”   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的内心其实挺挫败的。空地上的美丽少女几年前还比自己强不了多少,再见面时摇身一变,力量超越他理解的极限……这事任何人遇到多少都会失落一下,因为自己被甩开了。   不过同一时间,他也涌上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情绪——他有点心疼前面的少女,她为了走到今天这步一定是吃了很多苦的。   “梵茵!”就在这时他看到少女突然对这边扭头,“往右边滚!”   “嗖!”一道极其轻微、几乎可以忽视的破空声从斜后方传来,梵茵思维甚至没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就率先动了。   抱着菲娜,两个人往边上用力一滚。在这过程中梵茵心头跳了一下,因为他想起来红发女孩是扒在他背后的,且他听到女孩哼了一声。   “铛!”金属交鸣声从头顶传来,梵茵来不及去看女孩的情况,抬头,看到一把锋利的长剑和一把泛着七彩光芒的匕首狠狠抵在一起。   敌人的身影在空气中浮现,那是一个穿单薄衬衣和水手长裤的瘦弱少年,他有一头白色短碎发,刘海稍微能盖住眉毛。   “阴影换位?”枭现身后有些惊讶,他的惯用分散注意力大法+绕后刺杀居然被挡住了。   “这不是那只幽影猫的能力。”他眯眼瞪着面前的少女,“二十岁左右,半个瞎子……你是她?”   艾门不说话——这也是她一直以来的战斗习惯。从她穿越到这个世界开始,她小时候的剑术教师就告诫过她战斗时尽量不要说话。   因为那会打乱身体的呼吸节奏,而呼吸节奏,关系着发力。泄气时的斩击和憋气时的斩击差距极大,这东西影响的甚至不止是发力,还有动作流畅度和对剩余体力的支配能力。   瞬间传送过来当然不是幽影猫的能力,幽影猫的能力没这么快,这是艾门动用了克兰克的力量,迅影突袭。   而在靠近的同时,她不止是架住对方武器防止他进一步伤人。也将感知彻底包裹住他,随时准备默念秘术将敌人控制。   “你在找我的影子吗。”白发少年冷笑一声,看上去似乎仍有余力,“但可惜,彩虹没有那种低等的东西。”   “原色界的人。”艾门眯眼,“你是在找死。”   “铮——!”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近距离撕裂,她拉着对方的匕首锋刃,剑刃滑动斩向少年的脆弱咽喉。   少年立刻后退躲避,但立刻瞪大双眼,吃了少女一记近距离膝撞。   这是极其罕见的情况。因为他的能力理论上可以同化万物,他应该是可以躲掉这次膝撞的才对。   “光……?”吐出一大口酸水,眼球外凸的白发少年突然感觉到幽暗森林中有温暖的光。   上翻眼球,他看到一个朦胧的身影。身影背后散发出无比璀璨的圣洁辉光,远比他自己调配的要美一万倍。   “嗤!嗤!嗤!嗤!”   这一失神,战斗的结果就落定了。   艾门在极短时间对他全身上下的要害部位连斩近百剑,因为切割速度实在太快,近距离的梵茵竟只听到四次斩击。   斩击结束,艾门收剑。   少年倒在地上,和地面接触的一瞬间身体爆开无数道伤口,整个人四肢和一些不那么重要的躯干部分变成肉酱。   “为什么……”   他仍活着,躺在那目光呆滞,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输。   “想想彩虹,还有颜色这种概念是怎么来的。”   艾门走到他边上,剑刃拍拍他苍白的脸。   “下次装逼前记得多学点知识。” 第159章 神恩的危机(保底)   艾门没有直接把敌人杀掉。   一开始她确实因为对方的“神秘性”而抱有十足警惕,但当这层“神秘”被她看破、破除后,敌人的生死在她眼里就不重要了。   “这家伙赶来的速度太快,而且来的也太巧了点。”她拉过棕发女人站在一边窃窃私语,“再加上弄死那女人之前使用魂影术遇到了阻力,他们肯定还有帮手。”   “感染异神血肉后产生的共生意识吗。”阿尔贝蒂娜清点下巴,“……所以为了不继续惊动那些人,不让他死要比直接杀掉他收益更大。”   两人在那边交谈了一会,艾门突然抬高音量,把正在跟少年对话的梵茵叫了过来。   “你刚才跟我说我们拔掉的据点就是你们当初遭遇的教堂遗址,是这样吧。”她的问题十分直接。   “对。”梵茵面色沉稳的答道,“那个小楼就是在遗址基础上建立的。”   他不傻,少女叫他来问这个事,他隐约能猜到是对方想从他这得到一些更详细的资料。   真实时间的时间流速和阴影界是不一样的。艾门是在9月24号去的阴影界,她在阴影界待了最起码有大半个月,但回来时却是9月30,中间仅仅过去6天。   这是优势,说明之前掌握到的情报讯息基本上都还没过时,还勉强能用。而梵茵在穿梭去阴影界之前正好接了在卡该尔的探查任务,若说四人当中有谁对卡该尔的情况最了解那只能是他。   “卡该尔目前是旺达掌权。”梵茵简单将旺达家族的情况跟艾门描述了一下,“城里的局势还算安稳,但这只是一层表象。”   回来之前这些东西他也和艾门大概说过,但那是时间紧张,他说的比较浅。这次他尽可能将自己知道的一切情报都倾倒出来,其中还添加了一些个人见解。   随着他的陈述,卡该尔——乃至整个神恩郡的大体局势犹如画卷在艾门脑海中徐徐展开。   冰月革命后维多利亚港大致肃清了南部区域的旧教势力,但并没有将这股势力在全国境内彻底灭绝。   旧教信徒和新教信徒的关系很复杂,一方面因为信仰观念的不同他们大概率是死敌,但另一方面,因为宗教和家庭单位的关联性,有些人无法做到对异教徒们赶尽杀绝。   就比如一家三口,父亲是旧教徒,母亲和孩子是新教徒。要让他们彼此为信仰厮杀是不可能的,瑟兰境内毕竟不是什么兵荒马乱的穷苦地区。   若是极端的穷苦地区,暴政、赋税的双重压力下确实可能出现血亲之间互相举报。但瑟兰人至少能填饱肚子,基层人民还没那么“丧病”。   而且也因为这种家庭关系,不少新、旧教徒经常以个人或是组织身份在暗地里进行私下交流,用来躲避明面上颁布的举报法案和那些无孔不入的帝国警察。   艾门听到这里时就知道卡该尔的问题非常大,因为这已经涉及到最基层的民众,很多人不可能服从帝国法案去举报血亲。   卡该尔好歹当过王都,这里的繁华虽然因为一场内战如云烟消散,但那些活下来的人……他们至少还保留有部分高傲的记忆。   即使没有任何阻力,光整治这份阶级矛盾都是一件令人头疼无比的事。更何况这里还有教会插手,城区里可能驻扎着一支蔷薇骑士团的精英小队。   “不止。”梵茵叹气,“还得算上旺达家族的内部分裂。”   在他的描述中,‘鲜红圣女’阿苏塞娜-旺达企图整合新旧教派势力,致力于和王都联系,在想办法打点关系,看能不能让圣橡树宫对残存下来的旧教信徒网开一面,至少不要全部处死。   这无疑是最“接地气”的口号。她用这个理念包装自己,成功取得了卡该尔本地绝大多数贵族乃至平民的拥戴。   但旺达家族并不是只有她一个继承人。凯茜-旺达——就是之前召见梵茵的那位——她就觉得不应该给旧教任何抬头机会。   旺达伯爵之前可是有五名子女。其中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凯茜的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全部死在和旧教徒的战争当中,她对旧教的仇恨一点也不比狂信徒少。   所以当初梵茵在教堂潜伏的时候才会遇到她。新卡该尔之所以在战后那么快重建起那么多教堂,这位新入教的伯爵之女居功至伟。   “还有王都的特派员和北方贵族的代表。”梵茵掰手指,“当然这些人对你来可以无视,哦对了,还有拜伦的藏书塔,也许我们可以通过藏书塔联系上拜伦家族。”   “不必。”艾门眯着左眼若有所思,“藏书塔作为城市里唯一独立的中立势力……本身又差不多是全城最高建筑物,不被关注的几率也太低了。而且说实话我不是特别信任远离王都的拜伦人,别忘了当初我让所罗门教授去拿配方都没能如愿,阿凡-拜伦那家伙……他们内部搞不好也出了点问题。”   “你怀疑教会的人已经控制了藏书塔?”梵茵吃惊,“如果是这样,那……”   “那他们完全可以藏在藏书塔里躲过每一次全城搜查,并且以拜伦的名义通行某些重要场所。”   阿尔贝蒂娜补全他的话,眉头紧皱,“我怀疑那个鲜红圣女已经和他们联系上了,如果他们下一步的计划真的如殿下猜测那样是兵变,那阿苏塞娜肯定会想办法让自己成为唯一的旺达。”   “旺达伯爵重病,仅有的妹妹年龄太小又不得人心,确实是个绝好机会。”艾门点点头,“而我们的目标就是阻止一切即将发生的不稳定要素,务必确保整个神恩郡不发生骚乱。”   收剑入鞘,她看向林地里的残废少年,发现他已经在菲娜蹩脚的止血手法下痛昏了过去。   这家伙身上有浓郁血气,也不知道过去杀了多少人。想拷问这种人难度不小,他活着的唯一价值就是不触动血肉融合者之间的共生意识。   这种共生意识,只要是靠异神血肉成为融合人就必然会有。之前撒迦莉雅就有这个东西,她甚至还设计出很多种办法去欺骗意识。   艾门最开始以为这是类似于虫巢意志或者精神连接的玩意,但随着接触加深发现不是那回事,这意识的层级差太多了,它连接的意识大部分情况下和母体无关。   也许只有当死亡,或者深层次的精神刺激才会惊动潜藏在意识深处的异种母体。平时只要不过分刺激,这个意识对其他血肉融合者也就只有一个预警作用。   所以她不杀少年人的目的就很明显了——她不想让对方因为少年的死而提高警惕。   她需要找机会带人溜进卡该尔,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第160章 潜入(还债286)   商量好计划,艾门等人来到城郊管道边,等待这里的路过马车。   直接入城目标太明显,虽然艾门可以把人收到影子里带进去,但她之前实验的结果让她意识到这个能力并不是无限用的。   原理有点复杂,大概要解释的话,可以理解为真实时间对她的影子有压制效果。   她估计这是因为纳米亚的真实时间已经察觉到影子里的“阴影界”属于黑户。它本来应该泯灭在无数个被推演出的未来时间线上,被带回来必然要受到“真实”的压制。   在阴影界里,艾门作为一界之主可以无任何限制的使用来自阴影界的任何能力。但在真实时间,她对这些能力的使用要有间隔。   间隔时间为6小时,很巧,和“影界幽金”的CD时间完全一样。   之前实验的时候她已经尝试了不少能力,为了快速救援梵茵又用了克兰克的迅影突袭。所以她觉得这方面应该节制一点,尽可能要把每种能力都用来杀敌。   以她现在的近战能力,她都不需要完全开启日冕战阵,开启一半,甚至只让日冕神焰包裹住剑刃基本上就是天下无敌了。   神焰+狮心剑的锋利,只要被她斩中,没什么生命能完好无损。再加上她的绝伦剑术和堪称恐怖的身体素质,除了远距离杀伤实在匮乏,大部分手段她都不怕。   精神控制对她无效,她的脑海里储存着无数代哈温的痛苦回忆,其颜色之丰富,甚至能在聚合到一起后散发出璀璨刺眼的“太阳光辉”。   而且她还吞噬了另一个自己,等于把这个数量超级加倍。要是哪个傻逼调色师敢对她动手,可能在侵入她的表层意识前就会被灼热的光芒活活照死。   至于高阶掌控者最普遍的攻击手段,也就是魔能技法……只要狮心剑睁开“三眼狮的第三只眼”,斩断技法的粒子结构也不过是挥一挥手,小菜一碟。   真要让艾门自己总结,她现在最缺乏的应该是突袭能力。也就是快速冲到敌人身边,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他砍爆的能力。   纳米亚世界不是魔法世界,没有大部分魔法世界都有的神技“闪烁”。只有极少数的空间掌控者能自由挪移,而且据空王的语气判断,这能力还得支付代价。   艾门没有空间天赋,一点都没有。在去阴影界之前她无法弥补这个缺陷,毕竟她总不能老把希望放在比比身上。   在阴影界用,是因为艾玛没跟她交过手,比比属于一张鬼牌。   但在这里,她的很多敌人都是见过阴影换位的,在他们面前第二次使用相同套路大概率会死的很惨,她从来不看低敌人的智商。   而在从阴影界回来后,她完全可以用一些阴影大公的力量来弥补这个突袭缺陷。   到时候再配合她隐隐约约能通过日冕状态拉扯的引力,只要给她一次机会斩出一剑,就一剑,她确信能送任何对手去见母树。   可惜了。   等车的时候她还在恍惚。   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取回一切的。卡该尔的所有——包括城池和人民理论上都是她的合法财产,为了保全这些东西她得合理收敛一下。   否则就简单许多,只要用她自己掌握的阴影换位或者迅影术快速接近然后全功率的开启日冕……敌人可能会在反应过来前被膨胀的日冕直接气化。   不过这样岂不是变成了恐怖分子?   想到搞笑的地方,艾门嘴角微微上翘。   这种接近+突然爆炸的战斗方式对淑女来说太不文雅。何况衣服的消耗也是问题,她不希望每次打完都得用火焰勉强遮体。   思考时间转瞬即逝。天快暗的时候,车来了。   艾门使用阴影界的能力有限制,把人收进去却限制不大。她把自己和阿尔贝蒂娜收到影子里,又把影子藏在梵茵的影子里。让梵茵去和对方交涉。   至于那个白发少年,砍的他重伤然后丢在那等死就行了。那个伤势他活不了多久,也许在明天天亮前就会被野兽吃掉。   梵茵和菲娜在卡该尔是有正规身份的,他们分别是读经员和修女,地位比一般平民要高。因此那辆车的主人很慷慨的选择带上他们,把他们捎入城,一直送到猎街附近才和他们分开。   “你就住在这?”梵茵耳边传来艾门的声音,她虽然在影子里,但一样能以影子的视角观察外面。   她得承认这个视角很刺激。街上有很多穿长裙的漂亮妹子,她们私下里在端庄裙子里穿的东西这边可以说是尽收眼底。   “嗯。”梵茵模糊答应一声,“秋猎已经结束,我得想办法和凯茜联系。”   菲娜没什么好说的,这大胸部修女的所有血亲已经死在之前的内战里。此刻一门心思要跟着梵茵。   梵茵对她也没什么办法。考虑到艾门随时可以出来帮忙,他也没把菲娜撵走。   回到巷子里的破败居所,梵茵发现大门上的锁被劈开了。   猎街最多的就是猎人猎户,偷鸡摸狗的也并不少。这情况他一看就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哀叹一声后推门进去。   吱呀——   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所破败小院。进入屋子他不出意外的看到里面家徒四壁,那些流浪汉甚至连他的用石头砌的床都搬走了。   “房顶。”艾门给他提示,“从第二根承重柱上房梁,左数第二个砖瓦下面有一封信。”   在菲娜的搀扶下上去取信,梵茵展开信读了读:“……是凯西的人。”   “她不确定我会不会回来,只是说如果我回来并看到信,就去西风街的28号找她的人。”   就在这时,一阵车轴声从前院门外由远及近,听上去似乎有辆重量不轻的车停靠在门口。   下车的声音传来,梵茵皱眉,把菲娜挡在自己身后。   对面人不少,进来的却只有一个。模糊人影在黄昏阳光中缓缓走进来,露出半张苍老面孔。   卡罗尔-丹佛。   梵茵认出那张脸,眉头一皱。   印象中的丹佛可没这么老。和他离开之前比,丹佛看样子最起码老了10岁。   “跟我来。”   丹佛沙哑道。   “小姐想见你最后一面。” 第161章 人情冷暖(保底)   太阳的余晖在天边消失,随着马蹄声和有节奏车轴转动声,梵茵和菲娜随老丹佛来到旺达的城堡。   艾门仍然躲在梵茵的影子里没有出来。这个状态下她能完美窥探周围环境并隐藏自己,时不时还会指使梵茵问一些比较关键的问题。   菲娜和梵茵靠的很近,看的出来,红发修女对艾门依然有些害怕。但她胆子也真的不小……这种场合不但不回避,反而主动靠到梵茵身边,偶尔用手帕去帮他擦汗。   明天就是10月,季节层面早就立秋。位于瑟兰中北部地区的新卡该尔不像南部海港那么温热,梵茵那一头汗不是热的,而是被一种莫名压力压出来的。   当初在阴影界她不经过探查就直接带梵茵的躯壳找上门来,再算上这明显的“示威”……菲娜看起来是真的挺喜欢他。   躲在青年的阴影当中,艾门眯着眼有些想笑。   用中立身份制造修罗场其实是件很有趣的事,若非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她不介意把这个状态多维持维持。   “到了。”马车驶入城堡拱门,丹佛总管叹了口气,“小姐的身体越来越差,库里杜里,你回来还算是时候。”   “阿苏塞娜真的狠毒到愿意残害自己唯一的妹妹吗。”梵茵看向他,有些不解,“据我所知,她们关系虽然恶劣但还没到这种程度。”   经过路上的一番交谈,两边已经交换了彼此掌握的部分情报。   梵茵告诉丹佛他之所以在森林里失踪是因为和敌人周旋,而丹佛也告诉他秋猎泡汤,有很多很多的贵族子弟都死在森林里,大部分连尸体都没能搜到。   还有一个就是凯茜,凯茜在得知梵茵失踪的消息后狠狠发了一通火,然后莫名其妙的就病倒了。医生诊断她是急火攻心加神经衰弱,但凯茜坚持她是被下了暗毒。   “是不是下毒还不一定。”丹佛有些犹豫,这件事连他都感觉蹊跷,“如果那是毒,那毫无疑问是一种慢性毒药。小姐出事后她的日常起居一直受到严密监控,阿苏塞娜应该没机会对她动手。”   “是这样。”梵茵点点头,表示了解,“那么请带我去吧,也许她看到我之后就会好的。”   进入古堡,菲娜一路挽着他的手臂。红发修女似乎很害怕走廊两边的陈旧甲胄,抱他抱的非常紧,他整条胳膊都陷了进去。   “……”梵茵有好几次都想张嘴让她松开,但一接触菲娜的目光,想起两人在阴影界共患难的一点一滴,这层想法又压了下去。   古堡并不冷清。在从转角上楼的时候,队伍中的每个人都隐约听到走廊对面有喧哗的声音。   而且从这条岔道开始,地上的毯子就变新了。他们在这停留的5秒钟内就能看到两架餐车从岔道经过,看样子应该是前面的大厅在举办酒会。   “今天是她的生日。”丹佛简单解释一句,“看完小姐后你们也去那边逛逛。”   这个语气……听上去已经是破罐子破摔,给人一种无所谓的感觉。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因为所有人都清楚凯茜-旺达已经在这场战争中彻底失败。   旺达伯爵的病情加重,能不能挺过这个秋天都不好说。他死后虽然无法传承爵位,但他的财富和人脉关系却能让家族继承人直接受益。而卡该尔现在还残留的贵族全是本地人,他们很清楚支持阿苏塞娜能得到的东西比支持凯茜要多得多。   支持凯茜,他们要做好战争的准备。每个人都会被她绑上战车,为她的复仇渴望举起屠刀去残杀平民的挚友亲人。   而支持阿苏塞娜,他们只需要支付一些金钱和关系。不会引起基层暴动,不会有多少人不满。城市和郡区的权力将被平稳交接,等三个月的考察期过后阿苏塞娜就是新郡守了。   所以两边被差别对待是很正常的,过往关系在这个时候一文不值。   贵族们愿意在不远处的大厅和院落里大肆赞美“鲜红圣女”,却不会有人多走几步来看看凯茜。   “先上去看看她。”艾门命令失神的梵茵,“……你今天情况有些不对。”   她看出来了,梵茵依然不怎么适应这种尔虞我诈的“上流社会”。   年轻人骨子里对有关联的人看的极重,这次凯茜的遭遇对他来说冲击不小。   梵茵很快回过神。他知道自己愣的太久了,掩饰下情绪,对丹佛道:“也许,但至少也是在看过她之后。”   听他这么说,丹佛眼神黯了黯,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带着两人来到三层,进入安置凯茜的卧室。   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药味。梵茵和菲娜探头看去,发现床上躺着一名散开头发的娇弱少女。   那是凯茜。梵茵立刻走到床前,半路突然被挡住了。   “让他看。”丹佛出声,“他几乎把城里能得罪的人都得罪了,不可能对小姐不利。”   挡住梵茵的护卫让开,他走上前去,发现小小少女那头朱红秀发已经变得十分枯槁。   原本那应该是两条秀丽活泼的双马尾的,但现在所有发丝都发黄卷曲,她的面色也分外苍白。   “有办法吗。”梵茵轻声问艾门,希望艾门有办法救她。   “握住她的手。”艾门命令,她首先得通过接触把影子送过去。   在一众护卫不善的注视下,梵茵伸手和小少女相握,看的菲娜半皱眉头,稍显不满的喷了口气。   艾门的影子通过接触流窜到盖住凯茜的被子里,正在“贴身”给她检查情况。   “找到了。”扫描一遍后她又流窜回来告诉梵茵,“她的心脏上扒着一只血魔寄生蛛。”   血魔寄生蛛不属于这个时代。当然也不属于阴影界。这是血肉纪元的怪物,有那么一丁点可能是幽灵寄生蛛“生前”的样子。   撒迦莉雅在血骨法师会的藏书室里看到过它的详细资料。如果那资料并没错,艾门觉得事情可能会变得非常难办。 第162章 王座之下(还债287)   幽灵寄生蛛拥有大范围的寄生能力。这一点血魔寄生蛛也一模一样。   资料上说这种蜘蛛的母体在排卵期内能一口气产下超三万枚卵,这个数量已经差不多能覆盖掉新卡该尔,和它目前的人数对应。   这不会是巧合。结合教会在森林那边的安排和城区里待命的精英小队,他们应该是打算在瑟兰境内卷起骚乱,让王都暂时将附近的兵力都派出去。   “有办法解决吗。”梵茵听的面色一沉,他现在看不到凯茜体内,但只要一想到这活泼女孩可能会被丑陋的虫子吸干鲜血衰竭而死,他就止不住的怒火上涌。   “已经解决了。”艾门的声音亦越发低沉,“我用了神焰,跟你介绍情况时就干掉了。”   像是印证她说的话,床上的少女轻哼一声,半眯着眼睛对他叫道:“水……水……”   神焰从她的毛孔渗透进去,直接用高温将那只寄生蛛烧成灰烬。这些脏东西会变成淤血堵塞她的部分器官,但影响更大的还是神焰拉高的血液温度。   凯茜现在只感觉自己热的发疯,她意识迷离,伸手扯掉了衣服扣子,喉咙咳嗽时冒出一团黑烟,把丹佛诸人给吓了一跳。   “你在这里好好安慰一大一小两个女朋友。”看到有人往外面跑,艾门让青年原地待命,“我去外面探查一下。”   不等青年答应,她的影子流窜出去,贴在往外跑的侍卫脚底,被他带着离开房间。   往外跑的人不止他,艾门之所以选他不选其他人,是因为她感知到在凯茜苏醒时这人心跳不太正常。   跟着此人一路下楼,穿过岔道,艾门眼前顿时一亮,进入一间灯火通明的奢华大厅。   旺达伯爵的这栋古堡内部极大,修缮后的大厅足够容纳超过200人在这里吃喝跳舞。她以阴影的视角观察那些虚假笑容,暗自将它们和梵茵提供的贵族名单一一对应。   这个人果然有问题——她在阴影里露出微笑。主人刚有好转迹象就往死敌那跑,他也太害怕许诺的东西长翅膀飞了。   “小姐!”忙不迭的穿过人群,男人找了半天没找到人。他有些茫然的看向阿苏塞娜的贴身侍女,对方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到后面的偏厅里找。   男人去了,但偏厅也没人。他索性穿过另一条走廊仔细聆听各种动静,发现走廊倒数第二个房间的门虚掩着,里面隐约有女人的喘息,还有一阵拍击的声音。   咽了口口水,他硬着头皮走到门口敲了一两下:“小姐,凯茜小姐突然醒了。”   门内的动静顿了一下,但很快变得更加激烈。密集拍击到最后引发了一声高亢尖叫,足足过了三四分钟,里面才传来一个舒爽的男声:“进来汇报。”   侍卫进门,艾门也得以看到房内情景。只见地上散落着一堆被扯碎的衣裙、手套和红丝长袜,一个男人坐在床边穿衣服,身后则是一个有火红秀发的赤果女人,正跪趴在床上,闷头俯着大口喘气。   这让艾门有些意外——她不意外阿苏塞娜-旺达会这么开放和人乱搞,而是意外她在整个阴谋里的地位之低。   被当着下属,而且还是从妹妹那边投靠过来的劣等下属面这么玩弄,事后还不允许她拿东西遮体,就以这样一副羞耻的姿势见证主导者和对方接触……这怎么看都像是个没用的床伴。   她再把视线放到床边,仔细打量那个男人,突然感觉这张脸和梵茵描述过的一个人非常契合。   粗眉毛,宽下巴。蓝瞳棕发,这应该就是在秋猎时被他暴揍过一顿的蒂凡子爵。   认出这个人,她再也没有隐藏的必要。直接从阴影里穿梭出来,狮心剑将侍卫劈开,带着一股凌厉腥风,赶在“蒂凡子爵”躲闪之前刺穿了他的健壮胸膛。   “噗!”剑光刺的位置很准,这一剑穿过子爵的心脏,直接把他插在床上。趴在床上的红发女人一抬头就看到一张狰狞面孔,她先是一愣,然后条件反射的尖叫了一声。   “啪!”直接一巴掌甩过去,艾门将鲜红圣女从床上抽飞,迫使她翻倒在地,暂时不能再发出噪音。然后她将全部精力放在“蒂凡子爵”上,惊愕的看到他居然没死。   “艾门-哈温?”子爵认出她的相貌,表情狰狞的极其吓人,“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   “心脏被贯穿还有这种生命力……你是拟形魔还是突变人?”艾门稍稍升起兴致,单手握剑,抬起左脚踩在他身上。   “回答。”   “嗯!”她这种动作再配合床垫的弹性,“蒂凡子爵”的心脏简直是在被剑刃来回切割,他当即喷出一大口血,狰狞表情瞬间散掉。   “你来不及了……”他用最后的力气抬头狠狠瞪着少女,双眼里满是极致的渴望,似乎想要在临死前将她的美丽深深记住。   “神选之民理当获得世上的一切。”那个声音也微弱下去,“我最遗憾的就是当初教会没能抓住你……否则我大可以尝尝公主的味道……”   “嗤!”神火顺剑刃钻入胸膛,他在说完前就被火焰包裹,身体变的焦黑萎缩。   “梦想家。”艾门点头,抽出剑刃在床单上擦了擦,转头看向墙角里捂嘴哭泣的红发女人:“你也想陪他一起去吗?”   “……!!!”阿苏塞娜疯狂摇头,她紧紧捂着嘴,一边摇头一边流泪。   “蒂凡的爵位是他家里花钱买的。”艾门逼问她,“先不说你怎么会允许这种低等贵族上你的床……他们家的血统应该很纯正,他不该是这种恶心怪物。”   “他……他不是蒂凡。”阿苏塞娜结结巴巴的对她道,“他是斯塔王子派来的贵族……方丹子爵!”   “那就是拟形魔了。”艾门再次点头,稍微有些意外这件事背后居然还有斯塔。   “小姐……”门外突然传来懵懂的声音,“出事了吗?我刚才好像听到你在……”   “砰!”话没说完,艾门突然一个箭步冲到门口,拉开房门,将一只懵懂的年轻女仆抓了进来。   “啊!”那女仆被她吓了一跳,无视她的凶狠眼神大声尖叫。   “噗嗤!”   锋利剑刃从她脖子上抹过,她的叫声夏然而止。   砰。   尸体倒下,艾门持剑背对着床。   她一点点转身,显露出一张冰冷漠然、戴着一只黑色眼罩的美丽面孔。   阿苏塞娜亡魂直冒,她现在彻底放弃了所有小心思,因为她终于确认了站在她面前的人到底是谁。   胜利女神在凡尘世间之血裔。   东方神国瑟兰国主之长女。   艾门-布洛维哈温-维多利亚。   也许这位公主殿下过去还残留有人的软弱,也许她过去会很好对付,但现在,她的决绝,她的铁血……都让她离那个位置仅差一步。   她不敢对这样的人耍任何心思。   那会死。   死的很惨。 第163章 旺达伯爵(保底)   在被放出来之后,阿尔贝蒂娜对地上那具女仆的尸体有些意外。   从艾门决定要附身侍卫里的某人出来看看时,她大概就理解了少女心里是什么意思。同时她也知道,这个负责带路去找敌人首领的家伙大概率是活不了的。   所以这人的尸体她不意外,同样的,另一具上半身赤裸的男性尸体她也不意外。   但那个女仆不一样,她有些好奇这尸体是原本就在房间里还是听到动静从外面来的。   如果是前者,她大概率是整件事的知情者,法理上和敌人同罪。那杀了也就杀了,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但如果是后者……   她看了看正在低声和阿苏塞娜进行交谈的灰发少女,嘴角微微有些上翘。   如果是后者,那殿下可真是,长大了呢。   “是这样……”她在那边负责望风,艾门却已经从阿苏塞娜口中得到了敌人的整体计划蓝图。   约拿在其他地区打的是不是一样的算盘目前暂时还不知道。但光说神恩郡,对方恐怕打算对神恩郡来一波迅猛突袭。   血魔寄生蛛的母体被一名血法师掌握着。这次来的不只是蔷薇骑士,血骨法师会一样有派人手支援。而此刻这母体正在宿主体内进行蜕变,蜕变过程大概还要3-7天,运气好大后天就能蜕变完成。   等到这个蜕变真正完成,他们就直接通过侵蚀占领的供水厂散步虫卵。将新卡该尔目前不到四万的人口作为血魔寄生蛛孵化的宿主。   这一批毒虫孵化后有七天时间可以操控。他们将以新卡该尔为进攻发起点一路往东,阻击瑟兰设置在神恩郡东部沿海的防御部队。   计划的另一环就是异种魔怪的同步登陆。毕竟新卡该尔虽然位置靠内,但神恩郡的整体面积非常巨大。它有广袤的山脉平原和一条漫长无比的海岸线。如果驻扎在这条防线后的守备部队遭到来自后方的袭击——不——哪怕不是他们被袭击只是后方的补给被断,他们也会立刻陷入危局当中,很可能顶不住这波大规模入侵。   那如果异种完全突破了神恩郡的防线,它们就可以直接南下,去维多利亚港的路上很难再遇到有力抵抗。   (情况和我猜的差不多,约拿目前暂时还不想……或者说没有能力赶尽杀绝。)   放着这位赤果身体的鲜红圣女在那发抖,艾门端着下巴陷入沉思,计算着自己出现在神恩郡能给这计划造成哪些影响。   寄生肯定是不可能让敌人寄生的,这次还好她来的早,她有差不多三天时间可以组织敌人散布虫卵。还有那支汇聚精英的强者小分队,他们对普通强者的威胁太大,她不可能让他们活着。   这里有个比较麻烦的地方——她暂时找不到什么好办法快速驰援东部海岸线,因为她目前手里没有军队。   “三天。”阿苏塞娜听到她低声念了一个时间单位,然后睁开左眼俯视这边,“穿衣服。”   “诶?”   “穿好衣服,我伪装成你的侍女。你想办法带我去这座古堡的主人房间,我要跟他当面谈谈。”   说完这些,艾门吩咐阿尔贝蒂娜盯着她,自己缩回到阴影界,一阵恍惚之后回到了王宫。   阴影大公们已经散了,他们原本以为能出去玩的。得知不能后非常郁闷。没有什么留下的理由,就一个个找事情忙碌去了。   而她之所以回来是为了换衣服。目前这身黑、紫相间的华贵纱裙肯定是不适合在外面穿的,她得准备一套用来伪装的女仆制服。   褪去纱裙,她没换内衣。偷偷溜到几名侍女的更衣室里,偷了其中一人衣服换上……裙下依然是原本的黑丝裤袜。   “这么说来,阴影界还有一个作用充当我的临时衣柜?”换完衣服她照照镜子,对这种意料之外的便利性感到非常满意。   这样一来,至少激烈交战后她是不需要担心爆衣走光的问题了。而且这地方还能充当一个临时的时空储藏室,等她再熟悉一下穿梭流程,来回、取拿消耗的时间会更精炼。   回到“外界”,她看到阿苏塞娜已经在棕发女人的胁迫下穿好了一套标准红色淑女拖地长裙。   “有个问题我不明白。”阿尔贝蒂娜在看到少女的制服打扮后眼神微亮,走过去给她整了整裙边,“……您为何不干脆躲在她的影子里呢。”   “如果敌人有手段锁死影子这是很危险的送死行为。”艾门看着她,毫不退让,“而且最重要的,这里没有哪个敌人配让我躲在‘地下’。”   棕发女人点点头,看向她的眼神微妙起来。她在阿苏塞娜呆滞的目光中对着少女俯身半跪,抬起她的左脚,在她的丝足脚背上轻轻一吻。   “就像我们说好的那样。”她站起来,“我会……服从您的一切命令。”   艾门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两人视线交错,同一时间对着对方微微点头。   狮心剑由女人拿着,两个人一前一后押着阿苏塞娜出了门。在应付过那些堵上来寒暄的贵族后上了另一边的古堡阶梯,一直来到最顶层才放缓脚步。   “阿苏塞娜是怎么回事,她不是一直跟着‘蒂凡’的吗。”而她们上楼的一幕也惊动了一些心思活络的人,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叫来仆从低声询问,顺带还问了问那个独眼的侍女。   “不清楚,男爵阁下。”仆从弯腰,“……我从没在圣女殿下周围看到过那样的面孔。”   “情况有些超出控制。”男人沉吟一段,看了看正在和其他人低声调笑的一名中年贵妇。   “这样吧,我去找一下维斯帕。你拿着这枚戒指去藏书塔,就说古堡这边很可能需要他们的支援。”   顶层,在阿苏塞娜的带路下,艾门见到了已经“病入膏肓”的旺达伯爵。   他很瘦,皮肤有一种死人的苍白。但他面庞上又满是堆叠的褶皱,可见这种瘦并不正常。   艾门可以确定,至少在半个月之前,这些褶皱是能被血肉撑起来的。之所以变成这副恐怖的样子,可能是因为他体内的东西。   她放轻脚步,似乎是不忍心打扰到这位长者。   76岁,战功赫赫……即使不算旺达家族和她名义上的生母有主仆情谊,光是他对瑟兰的贡献就足以让她带上尊敬。 第164章 是的,我下定决心了(还债288)   艾门已经把脚步声放的足够轻,但旺达伯爵还是颤动了一下,费力支撑着睁开双眼。   这不是他自己的感觉够敏锐,而是他体内的怪物察觉到危险,本能刺激宿主反抗。   “你是……”瞪着一对浑浊的眸子,老人只看到黑暗中走进来一个女人的轮廓,“凯茜还是塞娜?”   “都不是。”艾门的一缕发丝燃起神焰,火光将容颜凸显出来,“您应该认得我的,伯爵。我14岁之前的每场生日您都会给我寄来礼物。”   阿尔贝蒂娜和阿苏塞娜都在门口等着,前者没必要进来,后者……有些不敢。   “是你!”看清她的脸,将那带给他熟悉感的独眼面庞和记忆中的“懵懂少女”结合,老人突然挣扎了一下,似乎想从床上坐起来看她。   但他的身体早已不允许他这么做了。他很快倒回枕头上大声咳嗽,每次发声嘴边都会溢出鲜血。   “当心。”艾门走过去扶住他,“我在这里的,伯爵。不要紧,至少神恩郡……这个地方还有我负责。”   不需要说什么多余的东西,只是见上一面,她就能直接分辨出对方依然忠于王室。   她没有像对凯茜那样烧死老人体内的东西。不是她不想,而是那个东西远比小少女体内的要凶恶许多,而且已经差不多和他的身体彻底同化,弄死它宿主也得当场暴毙。   没错,蔷薇骑士团和血法师的精英小队……他们计划的第一环就在这老人身上,他就是血魔寄生蛛的母体宿主。   “我已经快死了,殿下。”在少女的搀扶下,旺达伯爵靠坐起来,“我能感觉到我的生命力每时每刻都在流逝,原本我担忧我的死可能会引起某些灾难后果,但现在……万幸女神让我看到了你。”   “您有什么遗言吗。”艾门静静看着他,“我可以向您保证,您死后的神恩郡会依然和平,并且连新旧教之前的矛盾都不复存在。”   到这个程度,救治已经没意义了。她看出老人刚才的激动是透支生命力才做出来的,即使血魔寄生蛛的母体不孵化,他大概率活不过今天晚上。   “这是王族对我的承诺吗。”旺达伯爵微微一笑,伸手抓住少女手腕,“我没什么遗言,只想给你一个东西。”   “你去……那边的衣柜,打开它,在它左侧的木板夹缝里有一张纸,对……就是那个。”   他指挥艾门从衣柜里翻找出一张折叠的薄纸。少女展开它,发现这赫然是一张临时交接的授权文书。   文书内容很简单,标题第一行,下方是老人的笔迹。承诺因紧急事态将整个城市乃至神恩郡的管辖权、治理权、军权授予他人,最下面是他的签字和印章,而授权人的位置则单独空着。   “这原本是给凯茜留着的……但她最近一直都没来看我,估计已经遭遇了不测。”   艾门在看文书,老人则静静看她,那目光仿佛穿透时空回到十年前,仿佛站在他床前的人还是那个沉默寡言、眼里透着迷茫的孩子。   “但考虑到你在这里,和你接下来能做的事,我想我应该给你一个‘合法’的身份,这样在应对王都调查时……咳咳……后面就不会给人留下把柄……”   “您知道圣橡树宫有问题?”艾门猛然放下文书,不可思议的瞪着他,“……那你怎么不走?”   这番话,基本上已经摆明了对方知道王权正在被黑暗腐蚀。他完全可以不再服从任何命令,暂时迁去北方军团或者去西南军区找贝格拉尔……这都是出路。   王权要是真被腐蚀,敌人早晚有一天会对他动手。他已经在战争中失去了自己一半的子嗣,这个时候走没人能留下他,毕竟圣橡树宫目前还是要面子的。   “我走了,神恩郡的烂摊子谁来打理呢。”老人微笑,“本来就是被打烂的地方,要是没有人约束,这里上位的人是什么嘴脸殿下应该可以想象……”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他打断她,“你消失了将近4年,这次回来我大概能猜到你要作什么……这样的你不能流露出一丝软弱,记住——是一丝丝的都不可以。”   “能在临死之前看到你,我觉得我还是很幸运的。”   顿了顿,他又说道。   “这些年没能再给你支持,你就把它当做我补上的生日礼物吧。”   “嗯,这应该也是最后一次,给你礼物。”   艾门没有在伯爵房间里待的太久。出来后她揉了揉鼻子,重新恢复冷峻神情。   然后她毫无征兆的突然出手,又给了阿苏塞娜另一边面颊重重一巴掌,将她狠狠抽倒在地,脸上高高肿了起来。   “畜牲……”她在她起身挣扎前伸手踩住她的右臂,面色一刹那有些狰狞,“如果不是答应了他,我现在就想把你捏爆。”   旺达伯爵是军人出身,早年跟着贝格拉尔。简约的生活习惯和维持良好的警惕性让他几乎不可能被人下毒,也就只有两个他最信赖的人有机会将寄生蛛母体的卵骗他服下。   虽然他是没有明说这一切的任何过程,但艾门不傻,这里和老人存在理念冲突又同时被他深刻信赖的人只有一个。   “我……我也是为了人民着想!”阿苏塞娜的美丽面庞因为疼痛而扭曲起来,她一手捂着脸一边争辩:“你看到了!不是吗!王权暴政和基层人民的冲突!那些父母不能没有孩子!!”   “新教和旧教的矛盾必须被尽快中止。”她看着艾门继续道,“现在是战后……大部分人都承受过战争的痛苦。他们短期内不会继续爆发激烈冲突!那残留的伤痛该仇恨谁?难道不是瑟兰王室?”   “所以……所以我觉得我在做的一切也是在帮您的,艾门殿下……虽然他们的有些要求很过分,但只要能平息这份矛盾,整个瑟兰……”   “没有整个瑟兰。”艾门打断她,“真那么做,瑟兰很快就不存在了。”   松开她,艾门转过身去叹了口气,没想到这个看上去颇有心计的女人骨子里居然如此幼稚。   和这样的人纠结或者讲道理都没有意义。因为现在她要去做一些更重要的事。   “您下定决心了吗。”   阿尔贝蒂娜眯眼看她。   “嗯。”   艾门从她手里接过长剑。   “你回阴影去让他们准备一下吧。”   “至少要三万份的,转化药剂。”   ————————   求弹幕求票票-3- 第165章 放火,杀人(保底)   阿尔贝蒂娜被艾门控制着送回阴影界,然后她不顾阿苏塞娜的哀求和挣扎敲晕她,绑住她的手脚将她丢在旁边卧室。   做完这一切她小心翼翼的来到转角窗台边,探头对下面扫了一眼。   窗口朝南,下面是庭院。不少宾客依然在庭院摆放的酒桌上欢喧,但艾门有注意到其中一些人会时不时的看向这里。   那是监视者。旺达伯爵虽然在很多人眼里就是个死人,但只要他还没死,不管是教会的人还是那些不知情的本地贵族,没人敢真正把他遗忘到一边。   顶层的防御不可能这么容易突破,如果不是她挟持了阿苏塞娜,半道应该就会被截下。   不过这也隐瞒不了多长时间……阿苏塞娜如果是那种工于心计的女人也就算了,但她骨子里那么蠢,肯定也被监视着行动。只要敌人不是弱智,她突然离席必然会引起连锁后果。   “八个监视者,分属三个不同阵营。”艾门通过这些人的眼神交流看出门道,半眯左眼,“有些人在暗中商量,这里很快就会来人查看。”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   她转过身,靠着墙壁,双手展开授权文书。   空白处已经有了她的签名和鲜血指印,有了这个东西她就能合法掌控整个郡地,不枉费她花这么多功夫潜入进来。   要是直接从外城就开始和敌人正面交锋,或者哪怕只是被发现行踪,老伯爵身边的防御都不会有这么薄弱。到时候连阿苏塞娜都会被层层叠叠“保护”起来,得到这东西的难度会增加许多。   “嗯?”听到一阵喧哗声,艾门再次探头出去,看到庭院里的不少都扭转脖子,看向古堡内的某个方向。   喧哗声、脚步声、议论声一起驳杂传来,她眯着眼睛仔细分辨,隐约听到一阵军靴并行和拉动枪栓的动静。   “被发现了?倒是比我想象中快了不少。”   她也理解这股动静意味着什么,笑了笑,看上去丝毫不以为意。   拿到文书和授权,她现在已经是神恩郡的郡主了。虽然贵族爵位没有跟着封赏下来,但她可以完美行驶一郡之主的行政职权。   换句话说,她其实已经没有必要再隐藏下去。再隐藏下去她也不能获取更多收获,是时候清理一下“房子的蛀虫”了。   喧嚣开始蔓延到楼道,幽暗台阶下是攒动的光影,似乎有一队人手持火把在往上冲,口中时不时还呼喊着什么。   艾门不打算在这里迎接他们,她快步回到老伯爵的卧室,发现旺达伯爵已经陷入昏迷之中。   昏迷,身体时不时抽搐一下,全身皮肤都在萎缩,这是他体内的怪物在加速汲取他的精血。   没有废话,艾门伸手按住老人胸口。鲜血从她的掌心渗透进对方皮肤,在内部化作一团暴烈的火焰。   “咳!”旺达伯爵身体一颤,用最后的力气瞪大双眼看向艾门,嘴唇蠕动,眼里的光泽迅速消散。   “砰!”同一时间,藏书塔的一间双人卧室,巨熊壮汉握拳砸墙:“我感觉到我的仆人被杀死了!”   “你说什么?”房间里的另外一人豁然惊醒,“你确定吗凯拉?要不要再……”   “我的感觉不会出错!!”壮汉冲过去将他拎起来,“你是觉得我的感觉不准确?我所有的仆从都是来自我的身体!他们是我血肉的延伸!是我的一部分!你怀疑我的感应出错??”   “没……绝对没有!”那人被他吓的面色发白:“既然这样应该尽快去找玛格兰……古堡那边是她在负责,我们得尽快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不用了。”房门被推开,暗红头发的玛格兰手持短铳进入房间,“爱芬男爵来信了,阿苏塞娜被控制上楼,老旺达应该已经死了。”   “不止他死了,‘蒂凡’估计遭遇了不测。”她的面色很难看,“对方完全瞒过了我们,已经来不及再布置新的母体了。”   计划第一环是最重要的,寄生蛛的母体死亡将损失大量寄生蛛卵,没有这些卵他们就没办法在一周内组织出一支魔虫军队,自己再强也没什么用。   他们可以轻而易举杀死数百倍的普通士兵,但在冰冷无情、几乎连一丝喘息机会都没有的战场上,只要他们敢放松精神不使用“能力”,也许下一秒就会被射成筛子。   现在再布置肯定已经来不及了。第一环的失败意味着对神恩郡的突袭计划失败一半,而且还导致很多枚棋子失去控制。   就像布鲁赛克,他之所以那么听话可不止是因为他想要血法师的精炼笔记。还因为他受制于体内的那只寄生蛛幼蛛。   母体的死亡会连同导致幼蛛死亡,这些人大概率会脱离掌控。整个郡的局势等于说瞬间变得扑朔迷离,再也不是他们能锁心所欲操控的了。   就在藏书塔的小队众人为母体之死感到惊怒的时候,艾门已经一把火覆盖掉伯爵的尸体,给了他一场体面的火葬。   火焰席卷薄纱幕帘,要不了多久火势就会从整个房间蔓延开,她需要火灾来制造混乱。   楼道里的声音越发近了。艾门来到楼道口对下面笑笑,抬手挥剑,对侧边的石墙猛砸。   “轰!”以粒子爆炸作为推动力的剑刃横过来拍入坚硬墙体,烟尘落下,大量碎石墙砖在她的暴力行径下摇摇欲坠。   艾门就这样砸了五六次,直接轰塌了这面墙。墙砖从高处发生坍塌,落下去将大半个楼道都埋了起来。   古堡整体结构不错,这么搞是塌不掉的。但这样一来下面的人短时间内休想上来,她要确保火势有充足时间蔓延开来。   至于接下来要做的……   “砰!”一脚将窗户踹的粉碎,艾门从古堡顶层飞速坠下。   她落在庭院里一张摆满瓜果的长桌上,一剑切掉了面前男子的半个脑袋。   此人是她之前观察的监视者之一,她杀起来很干脆。   “是敌人?”   “她是谁?”   “那些卫兵呢!刺客!有刺客!!”   突发变故让贵族宾客们乱成一团,庭院顷刻间变得一片混乱,几乎所有人都在避开这里朝古堡内挤。   但也有例外——其他被艾门锁定的监视者,还有一些面色阴鹜的贴身侍卫纷纷朝她围过来,看样子是想合力将她擒拿下来。   一个女仆打扮的刺客而已。即使从天而降说明她的身手惊人,但他们不信这么多人加起来还压不住她。   所有人围过来的人都是这种想法,但很快的,随着一个身影以数倍速度倒飞出去,每个人的表情瞬间凝固。   那壮汉护卫身高近两米,体重少说100公斤,居然就这么被她随意一剑给拍飞了?   “这个游戏难度……我已经很久很久没享受过了。”   桌台上的少女站起来,银灰长发在风中舞动。   “按道理我该给你们奖赏,也就是陪你们好好玩玩……”   “但考虑到还有更多人等着我去杀,只能对你们说抱歉了。”   话音刚落,她的身体扭动一下,躲开了一人射来的口欠箭。   蹬腿突进,一跃跨越七八米,艾门冲到对方面前,在他抽出短剑之前一记横扫,斩飞了他的项上人头。   然后她低头,躲开两把砍剑的偷袭,抬腿一脚踹飞一人,上撩斜砍,从另一人的左腰到右肩将他整个斩开。   “嗤!”   “嗤!”   鲜血飞溅,残肢断臂随着惨叫声不时飞出。艾门只花了不到30秒就彻底解决了围拢自己的二十八人,庭院内现在除了她之外就只剩下这些人的散碎尸体。   “啪!啪!”   上空传来拍手的声音,艾门抬头,看到一个穿黑风衣的消瘦男人站在路灯顶上俯视自己。   “不错的剑术。”男人对她做出评价,“如果你投降,我可以引荐你加入骑士团,成为我的第七名兽奴。”   这是蔷薇骑士团的人。   艾门立刻反应过来。   她要找到的正主到了。 第166章 简易难度的手残废物(还债二百八十九)   “我叫帕罗卡。”看她不说话,男人开始自我介绍,“成为我的兽奴有很多好处,我可以给你展示一下。”   他朝庭院里的灌木丛摊开右手,示意艾门去看从里面钻出来的几头怪物。   看清之后,艾门眉头微微一跳,左眼的目光更深邃了。   那是六个人,六个相貌各有特点的漂亮女人。她们每个人都被改造了身体,不但手脚部分被替换成了野兽的爪子,头顶和后臀还长出了野兽独有的耳朵尾巴。   流行点的说法,这是六个兽耳娘。各自特征基本囊括了野外最危险的猫科和犬科,而且是被感染过的魔能物种。但她们可不是漫画书里那种温顺无害的吉祥物,被改造的还有她们的进食系统。   每个女人都带着浓郁的血气,嘴唇上露出尖锐犬齿。这显然不是长来好看的,艾门发现这些美丽的雌兽对庭院里的散碎尸体很感兴趣。   “怎么样?”风衣男子帕罗卡自豪一笑,“你身手不错,但注定无法和我对抗。成为我的兽奴你将就此告别生老病死,而且还能获得强大的力量。”   “吼!”六头雌兽彼此之间发出嘶吼,她们似乎在争执地上血肉的支配权,已经不能算是人,行为模式和野兽无异。   尖锐的爪子拍在地上,地面立刻龟裂凹陷。锋利爪子挥舞时的破空声还要胜过普通军刀,如果皮肉防御力不是太差,艾门估计这些“兽奴”每一头都能正面车翻一支百人枪队。   “你们一共有多少人。”她问帕罗卡,想要知道猜测中的精锐小队还剩多少人需要解决,“你给我的感觉非常弱……还不如那个彩虹人,不如他强。”   “彩虹人?”帕罗卡先是一怔,然后面色颤动起来,“你说的是枭?”   “不可能!”他难以置信的瞪着少女,“城外基地的事是你做的?你一个凡人……遇到枭居然活了下来?”   原色杀圣枭,面向虽然是青涩少年,但他的实际年龄大概是很多糟老头子的好几百倍。   蔷薇骑士团的成员大多数都来自过去,有些在历史上留下了姓名,比如那些传奇王者。也有些像枭这样的,因为职业原因一直到死都未曾扬名。   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强大,生前的枭是一名刺客,他的暗杀技术出神入化,被一些恐惧他的人称为刺杀之王。   这样的他被异种侵蚀感染之后直接觉醒了对灵魂原色的感应力,双眼灌注精神力便能看破人的灵魂,在深入研究后已经能做到抹杀他认定的任意颜色。   一个人的灵魂通常都是杂色的,里面有1-2种情绪颜色为主色调,其他颜色为辅助色。枭可以在接触的一瞬间抹掉其中一种颜色,代价是这种颜色需要从他身体里消失7天。   除此之外,他还可以以调色师的方式去控制万物。世界对他那种人已经不是常人日常看到的样子,如果他想同化绿色,他可以把任何物品变成常规定义里绿色的象征。   比如叶子,比如某些绿色的虫。比如一幅风景画,甚至可以是整片森林。   艾门击败枭的时候他很惊讶,因为那一瞬间,他是想利用这个能力将自己和森林进行同化拟态的。   只要同化拟态成功,对那些没用调色师天赋的人来说,他的存在就是消失了。对方的一切攻击无法影响到消失的他,而他则随时可以解除同化,世界就是他肆意修改的七彩画布。   这样的他会失败……枭没能想到。而帕罗卡更想不到,无论如何他也不信这手持长剑的独眼女仆有那么强。   “蔷薇骑士团的成员,实力差距似乎很大。”看到他一副失魂落魄,对自己有些忌惮的样子,艾门皱眉,对他的实力很不满意。   不说让她费尽周折才解决掉的两任001,光是002的艾玛,她应对起来哪次不是精疲力尽,要花大量心力去和对方勾心斗角。   但这个人呢,排除他可能自然觉醒的血肉改造能力不谈,他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驯兽师”。也许他的兽奴们在特定场合会很强大,但对比一下,前后差距也太明显了。   这个感觉就不对,非常不对——虽然理论上敌人越弱对她是越有利,但艾门原本打算是好好和这些混蛋血拼一把的。   然而实际上呢?她观察此人的言行神态,得出的结论是,被她在森林里随便砍爆的那名少年……似乎是这支小队里的顶尖高手?   眨眨眼,艾门有一种“游戏难度是不是真的调错了”的恍惚感。   她试探性放出一团神焰,将它缠绕在剑刃上,对路灯上的帕罗卡斩出一道剑气。   帕罗卡二话不说,跳下路灯调头就跑。   开玩笑——他一边跑一边按捺着震惊在心里破口大骂——随便挥出来的火焰剑气有上百米!这种怪物遇到了不跑是找死啊!   “嗤嗤嗤!”   剑气飞射,一波平斩掠过街道,将路上遇到所有障碍物一分为二,最后冲入街对面的一栋别墅,在里面引发了声势浩大的火焰爆炸。   “虽然胆小,但智力至少没有问题。”艾门撇撇嘴,略过那些四散奔逃的惊慌雌兽,尾随帕罗卡追了上去。   这些“女人”大概率也是受害者,妨碍她自然是一剑斩了,但她现在不想浪费时间。   杀掉帕罗卡非常容易,之所以不这么做让他逃走,是她想让对方带自己去找他的援军。   现在她心里已经彻底有底了,此时此刻的卡该尔,甚至整个神恩郡,应该都不存在能妨碍她、甚至需要她开启日冕的人。   这不是因为敌人不重视这块区域,他们派遣的强者数量应该不少,为了达成目标布局多年,暗中不知消耗了多少人力物力,但奈何她现在的层次比这些人高太多了。   一直以来,艾门所参与的每一场战斗,每一次“事件”,它们的强度,对整个大陆以及纳米亚世界的影响都是异常巨大。   如果这是网游,她完成的就是推动游戏剧情发展的传说任务,史诗任务。其他人尽管也做出了努力,但他们接触不到这个层次,充其量只能算普通玩家——普通玩家里的精英选手。   就像这支由蔷薇骑士和血法师组建出来的精英小队。   可能他们对普通人来说层次够高——毕竟已经参与到了郡区级的军事政变。   但对比艾门,这就是一群简易难度的手残废物。   ————————   我服了,标题括号我用口语+汉字行了吧?   求票票求弹幕~   多补章节估计要到下周周末后,这段时间准备科目一,还是要看看书的~ 第167章 顺藤摸瓜炸全家(保底)   经历战火还没几年,卡该尔的街道在晚上注定没多少人。帕罗卡和艾门在空旷街区上追逃半天,除了刚开始看到过一些奔逃的贵族,正常平民是一个没有。   卡该尔人不是傻子。傻子基本都在内战中死完了,现在留下来的人很清楚如何明哲保身,大晚上听到任何动静都不会出来。   这让帕罗卡非常崩溃。他原本还想弄伤点平民甩给对方拖延一下其追击速度,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就这样追逃了一段时间,帕罗卡很惊愕的发现那独眼女仆大概率在戏耍自己。   他加速她也加速,他跑不动减速她也减速,中间无论翻过围墙还是穿梭暗巷都无法甩掉这难缠的对手,帕罗卡抓狂起来,意识到对方是想顺藤摸瓜。   如果他现在回藏书塔,他的所有队友都会直接面对这恐怖的怪物。但偏偏他还不能不回——除非他已经活腻歪了。   “真该死……”跳上一栋楼房顶层,他喘息着,很是崩溃的看向身后,看到那银灰女仆也跟着一起翻了上来。   ……帕罗卡彻底失去抱怨的力气。他认命了,就这样半死不活的带着敌人往聚集地跑。   旺达古堡距离城市中央的藏书塔并不远,这种追逐持续了大约四十分钟,艾门已经能看到藏书塔在夜色中的朦胧身影。   这证实了她之前的部分猜测——王都圈以外的拜伦人大概率是不可信的,如果她是教会的人,她也不可能放弃这么好的渗透目标。   而现在她的大部分疑惑已经解除了,她不再需要帕罗卡带路,敌人只可能待在藏书塔里。   所以她加快脚步,在帕罗卡反应过来前追上他,挥剑砍向他的脑门。   “你!”帕罗卡没料到她会突然出手,身体在地上一个腾跃,打算避开斩开的寒光。   “噗!”但他失败了。寒光在挥动的途中突然加速变向,看上去就像是在黑夜里划出一道“Z”字符,一剑切掉了他的脑袋。   一颗相貌俊逸的男人头颅滚落在地,两只眼睛惊恐瞪着,一直到死都想不明白这种剑技是怎么来的。   其实原理很简单,艾门只是在挥斩的同时使用粒子爆炸的推动力去临时改换斩击方向。   她是胜利女神的后裔不假,但她的身体的基本素质并没有达到那种怪物层次。她也就是比成年男性的力气大一些,真正出彩的是她的反应速度和身体协调性。   能和那些巨力怪物正面硬撼她可不是靠的力量,她是靠的小粒子剑——在剑刃后方燃爆粒子制造推力,用这种方式来替代“力气”。   “感觉不错……”斩杀敌人后艾门揉了揉握剑的手腕,“酸涩感几乎消失了,看来我的身体已经适应了这种瞬间的错位。”   爆炸产生的力比人体强多了。哪怕那只是小范围的粒子爆炸也是一样。这种爆炸推力作用在正常人身上能直接甩断他们的胳膊,即使是艾门,一开始研究出这种剑技时也很难承受连续错位。   第一次爆炸推着她往左挥剑,但敌人想躲避,所以她需要第二次爆炸修改斩击路线。   第二次爆炸推着剑刃再折回来,敌人勉强能够躲开,所以她需要第三次爆炸去终结对手。   第三次爆炸敌人躲不开,剑刃斩向不变,斩中敌人,战斗结束。   听上去很容易,但她持剑的右臂可是在不到1秒的时间里承受了3次错位变向。这原本足以叫她也扭伤一下的,但现在她似乎已经真正掌握了这种技法。   说来惭愧,把这种剑技发扬光大的人应该是血肉纪元的奈克丝。   自从研发出小粒子剑,艾门对它就没怎么上过心。毕竟她有战圣之瞳的,这种贴身近战用圣瞳+身体素质碾压就好。   直到遭遇那个奈克丝,在圣瞳不能用的情况下被对方用贴身肉搏碾压吊打,她才发现这种剑技到底有多无赖。   只要身体能承受的住,理论上,单位时间内她可以靠燃爆粒子修改无数次斩击方向。敌人想跟上她斩击的速度需要心眼体三法合一,但她从头到尾动动念头就可以了。   不可能有人能追得上这种变向速度,因为条件上就是不公平的。而且又因为粒子爆炸赋予了剑刃足够的力,即使是短距离的急速变向,这种斩击也不缺力道。   感受到身体在适应力上的进步,以及这种无赖剑技的具体效果,艾门抿嘴在心里点头。   不错,不枉费她和奈克丝以及影之王进行的苦战,如果不是和这些怪物对抗让现在的身体逐渐适应,想成长到目前的程度少说也得多花五年。   “帕罗卡的生命波动消失了。”   同一时间,已经全副武装好,准备冲出藏书塔的小队成员们面露惊骇。   “共生意识的波动传过来了……大概方位是,就在附近?”   “咔擦!”   不等他们做些什么,整栋建筑发出震动,巨大的裂痕从墙体天花板往下蔓延。   “出去!都出去!”   红发女人招呼其他人往外面跑,她自己则发动生物魔能,一头红发变成一条条斑斓毒蛇。   这些毒蛇似乎象征着某种状态,或者说“法身”。维持这种状态的女人身体直接嵌入地底,像条真正的毒蛇一样在岩石墙体内飞速游动。   “呼”的一声,玛格兰的身体钻出外墙,这是她刚刚感应到的方位,帕罗卡的生命波动就是在这个方位被按灭的。   灰尘碎石从天空落下,玛格兰抬头一看,高大的塔楼上印着一道狰狞恐怖的狭长裂痕,塔楼内之所以震动就是因为有这个东西。   “剑痕。”   她的面色立刻变得更加难看,“能斩出这种剑痕的人,至少是个二环八阶……”   施法者同样可以用剑。足够强大的施法者可以将魔能技法以任意形式释放出来。   她也不是没见过类似的剑痕,那无一例外都是由八阶以上的掌控者所留下的。   夜雾弥漫,街道上响起脚步声。   一位穿女仆制服、独眼、银灰长发的持剑少女从雾中走出,看向玛格兰的眸子里满是冰冷。   “……”红发女人抽搐眼角,拔出腰间的两把短铳。   就像艾门没时间跟她废话一样,她也没时间质疑对方的过度年轻。   杀戮继续,这个夜晚还很漫长。 第168章 一剑当千:上(还债290)   左眼和女人远远对视,艾门立刻意识到这个敌人比帕罗卡要强不少。   这很容易分辨——因为帕罗卡在看到她斩出剑气后调头就跑,这女人却在看到她造成的斩痕后选择硬撼。   她的笑容有些玩味。要知道目前她做出的所有攻击大概都相当于是普通平A,她想看看敌人发现这一点后还能否在面对她时这么镇定。   而实际上,玛格兰的镇定在战斗开始前就被打破了。只因为艾门说了一句话。   “那个被我砍爆的彩虹人在你们当中是最强的吗?”   听到这句话之后,艾门看到对方的咬合肌有些突出,同时喉头耸动了一下,似乎是咽下了一口口水。   “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她微笑起来,落在玛格兰眼里不亚于是恶魔的笑容。两道人影在空旷街区上逐渐接近,她知道这持剑少女很快就会发起进攻。   敌人的生物魔能和根源之力是什么都不清楚,艾门不打算冒进,只是在靠近敌方十米的距离轻轻斩出一道剑光。   超过8000°的灿金神火呈月牙形横扫出去,犹如一道散射开的火焰匹练。面对攻击那红发女人后退了一步,然后整个身体沉入地底,居然就这样躲过了剑气。   剑气穿过前方墙体,所过之处岩石砖墙纷纷融化,很快嵌入到藏书塔内部,基本上是给了这摇摇欲坠的建筑物最后一击。   大概要不了几分钟,这栋拜伦学派在城市的象征就会轰然倒塌,散碎成一堆没用的废物。   “遁地?这是地脉掌控?”艾门看到这情形愣了一下,她之前见米利安用过类似的能力。   “不……不一样,释放的时候没有任何粒子波动,要么是她的融合魔能,要么是从融合魔能进阶来的根源之力。”   回忆了一下对方和自己面对面的方式,艾门心里大概有数。她记得这人好像是直接从墙体里面穿出来的。   对方的头发是毒蛇,形象和神话里的蛇发女妖几乎一样。那么这个能力会否是控制地脉本质,导致她能在任何地脉物质构成的环境里穿梭自如呢。   究竟是不是,目前还需要验证一下。本着节约时间的想法,艾门伸手摘掉了那只黑色眼罩。   右眼睁开,爆出无尽的璀璨光芒。她直接在这里开启了日之冕,在日之冕加持的状态下将所有神焰凝聚到剑上,用力对大地深深一插——   嗤!剑刃直接插到剑柄位置,街道上一片寂静,似乎这只是一次普通刺击。   但很快的,她半蹲的地面颤动起来。一股庞然到足以令人恐惧的能量在地脉深处轰然爆发,强行挤开封闭的地脉,在街道上拱出数百道狭长裂痕。   “焦!”   最极致的光和热从裂痕中猛然朝外喷发,乍一看就像是从地底射出了百道激光。   周围的环境在能量爆发下立刻遭到毁灭性破坏,不少房屋被贯穿,路面被掀起,柱形光焰犹如剑气一样在大地上纵横切割,方圆两百米彻底破碎,再没有一寸完好的地面。   “砰!”一道人影从地里狼狈飞出,有些踉跄的爬起来,用惊恐眼神看向艾门。   刚才那一击几乎把她从穿梭状态直接抹杀,她在获得这种能力的时候从没想过居然有人能如此不讲理的破解掉它!   “二环八阶不可能把火焰推升至这种温度!”她现在的形象就像刚被雷劈过的焦黑碳条,一边瞪眼一边低吼:“这不对……卡该尔不可能有这样的怪物!”   她一开始认为对方“砍爆彩虹人”的说辞是虚张声势。但现在她隐约信了。   无论是彩虹还是颜色,它们的生成都离不开阳光折射。这种实力的燃烧掌控者……如果被她提前发现枭的踪迹,她是可以碾压对手。   枭的能力对她无效。他或许可以控制世界上的任何一种颜色,但他唯独控制不了它们的源头——远比任何色彩更璀璨的恐怖焰光。   “这个震动是……”藏书塔的另一面,壮汉凯拉带着其他人看向后方,眼里纷纷露出惊骇:“这么恐怖的生物波动,玛格兰到底在和谁交手!?”“轰!”   刚感慨完,一具残破不堪的女性尸体直接砸破承重的外墙,从藏书塔内部飞了出来。   结合刚才的震动感,她俨然是在正式交锋后就被击败,尸体砸穿了整栋高塔。   “准备战斗!”凯拉眼皮疯狂抽搐,头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耶伦去找其他人,这里人手不足,需要支援!”   耶伦——也就是之前和他睡一间房的男人张了张嘴。有些想提醒他,说这边聚集的人手已经是所有地方最多的了。   教会派到这里的小队一共有18个人。枭带着9人,血法师在另外一边,凯拉是血法师派来交互的盟军,对方团队里也有类似的角色。   教会麾下有很多组织,比如骑士团和法师会,但这些组织并不是完全一致在合作的。   他们大方向上的目标确实一样,那就是服从教会调遣,为执行分派的命令而竭尽全力。但在执行任务之余,他们也并不介意干掉那些碍事的盟友。   毕竟完成任务的奖励是很诱人的。“母神”赐下血肉的机会并不多,每多死一个盟友,任务完成时也就少一个人分担奖励。   “快去!”怒吼一声撵走他,凯拉心跳越发加速。   他是血法师,比起蔷薇骑士各种稀奇古怪的能力,他更注重自己的肉体。   他掌握的根源之力是“拟态重生”,只要是他了解构造的生物,他可以用自己的身体做孵化器,完美将其复制出来。   哺乳类动物的构造太过于复杂,他没办法解构太多,所以他主攻的方向是节肢动物,他个人在研究虫子上很有天赋。   看上去他是一个健壮的人类,但实际上,他身体的内部构造早已被他改造的接近节肢昆虫。   这放大了他的力量,强化了他的感知,最重要的是大幅提升了他对致命危险的感应能力。   他敢发誓,他从来没有生出过现在这种危机感。   这种感觉之浓烈,带给他的压力之庞大已经到了让他本能停止呼吸的程度。 第169章 一剑当千:中(保底)   就在凯拉心中那股危险预感几乎要溢出来的时候,街道后方隐约传来一阵喧哗脚步声。   和其他队员转头观察,凯拉看到从夜雾中跑出来两大队全副武装的龙枪士兵。   所谓龙枪,实际上也就是火枪的另一种偏门叫法。就和龙骑兵此前一直是形容火枪骑兵一样,恩,在博鲁尼亚那支龙骑团出现之前就是这样。   这些龙枪士兵们迅速汇聚到街口,从两个方向将藏书塔的废墟包围,然后人群分开,十几名一看就是贵族的人骑着马匹走上前来。   “凯拉先生。”其中带头的正是爱芬男爵,他皱眉看了看藏书塔,“……我希望你能解释一下。”   爱芬男爵来自北方,在杜鲁因公爵死去的现在,爱芬男爵就是北方系贵族的临时首领。他手里握有很多让教会眼馋的人脉资源,因为这一点,即使面对蔷薇骑士他也无需卑躬屈膝。   “有一个强大的敌人在袭击我们。”凯拉脸皮抽搐一下,神经依然绷的很紧,“到底是哪里的人还不清楚,我建议你再多调点人过来辅助战斗。”   “再多点人?你在开玩笑吗。”爱芬男爵神情不屑,“这里可是有3000名久经训练的龙枪战士!看清他们手里的枪凯拉先生,那可不是约修亚人手里的玩具火铳。”   凯拉闻言眉头一皱,他仔细扫过那些冰冷枪管,发现它们确实和自己印象中的普通火枪有较大区别。   结构不一样,枪管上方有意义不明的接洽口。整体工艺更加精良,外形依稀有些眼熟。   “这是改装过的魔能火铳?”他的同伴惊讶说道,“教会提供的资料里说这种武器不但射程更远精度更高,组合起来还能变成简陋的土炮!”   “……”凯拉看了看那名同伴,紧皱的眉头还是没有放松。   藏书塔被袭击对一座城市来说可不是小事,这栋建筑基本代表着拜伦学派在本地的脸面,而且它位于市中心,处理不好很可能会导致本地居民恐慌外逃。   卡该尔才从战乱中重建不到两年,这里的人民真正享受到的长久和平还不到一年。如果不能让他们相信是真的没事,那些人绝不会傻乎乎跟着贵族留在城里。   所以爱芬男爵才会将这支精锐的龙枪队给调出来。目前而言,这是他的王牌。是他之所以有底气和教会合作的原因之一。   但凭借这些人就能拦住对方了吗?说实话,凯拉不是特别看好。若是在白天,有充足时间布置阵型那说不定他们还有机会,但现在可是能见度极低的夜晚,又是巷战,他不看好这些士兵。   节肢动物的器官预警仍在持续,即使排除这些因素,凯拉也不信能正面“秒掉”玛格兰的人会输给他们。   “今晚的雾好像挺大……”   就在这时,一个有些慵懒的声音从废墟后方传递过来。那边因为有烟尘存在,弥漫的雾气比两侧街道还厚一些。   雾气里响起脚步声,艾门身影从中浮现。她左手叉腰右脚抬起,拎着剑,一副吊儿郎当架势站在废墟顶端的墙板碎片上。   听到有人来,她刻意放缓了前进速度。因为她接下来的攻击都比较要命,如果来的是友军,她不希望出现误伤。   但看现在的情景——那些穿蓝黑军装的士兵平举枪管正对着这边——艾门就知道她多虑了。   和她猜的一样,教会能渗透神恩郡到这种程度,在控制了旺达古堡的前提下依然没有让郡地乱掉,这其中肯定离不开本地贵族的勾结帮助。   真要说偏差的话也就是一点,那就是那个其高头大马的小胡子男人,他好像不是神恩郡的本地贵族,只能算半个,另外半个身份算北方贵族的发言人。   “阁下是谁。”   爱芬男爵眉头紧皱,在她那身严重破坏气氛的女仆服饰上打量几眼,“……我不记得瑟兰有出过这种年龄的高阶法师。”   “不是有的吗。”艾门轻笑一声打断他,“动动你的脑子仔细想想,这种年龄就达到高阶掌控者的人,又是女孩子,瑟兰应该是有的才对。”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   男爵的副官抢在他前面对她大声呵斥,举起马鞭直指着她,“现在你已经被男爵大人的黑雪暴军团包围了!给你10秒时间放下武器举手投降,否则……”   说到这里,他本能去看男爵的脸色,想通过对其脸色的辨认来决定这威胁是轻是重。   但让他诧异的是,爱芬男爵,以及和男爵一起过来的十多名贵族,他们现在的表情都很呆滞,仿佛刚刚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按理来说不可能会发生的事。   这是什么情况?   那副官张张嘴,不理解他们是怎么了。   他说的话应该是没问题的,那问题只可能处在对方身上。副官仔细回想了下对方刚才说了什么,面色一点点变得苍白,额头上开始冒出大颗汗珠。   算上废墟阻隔,双方间距二十多米,算是非常近。在这个距离他能清晰看到对方被制服包裹的娇软身躯,这身躯的年龄大概不会超过25岁。   不超过25岁,女性,武器是剑,高阶阶位……而且她刚才暗示了自己是瑟兰人。   种种因素结合起来,副官越看那张脸就越是熟悉。   一个闪烁的名字出现在眼前,他的身躯呆在原地颤颤发抖,只感觉一阵天昏地暗,恨不得就此昏死过去。   “怎么办。”一名卡该尔本地的权贵策马上前,低声询问爱芬男爵,“我们要不要干脆放弃?”   爱芬男爵此刻感到非常为难。   可能他带来的那些士兵有些还没反应过来,但后面跟来的这些人,他们绝对已经猜测到了少女的身份。   那么她用这种方式提醒我是想做什么?逼我站队?   闭上眼,回想起自己童年时期被贵族军官支配的回忆,回想起父母被在广场上面对绞架,却依然不断给人群中的自己使眼色,让他千万别冲动的画面,爱芬男爵咬紧了牙关。   “公主殿下已经在西山殉国。”他用冰冷的眼神扫视那些人,“那是冒充殿下的刺客,抓住她,实在不行就直接杀掉。”   他的声音在夜雾当中远远传开,场中气氛戛然一变,士兵和那些蔷薇骑士的杀气混合在一起,隐约对少女包围过来。   “选了一条最不应该选择的路。”   艾门看向爱芬男爵,手中长剑对着其面门。   “我的归来注定会让很多人夜不能寐,献给这腐朽政权第一场血祭,就由你开始。” 第170章 一剑当千:下(还债291)   “砰砰!”   不需要爱芬男爵再次下令,那些士兵在艾门抬剑威胁的下一刻就直接对着她扣动了扳机。   这些人隶属于北方军团“黑雪暴”,是爱芬的嫡系,更是真正的精锐。他们每个人都多少具备一定的观察者天赋,虽然不能进阶为正儿八经的掌控者,但这天赋让他们能自由操纵魔能火铳。   改进过后,魔能火铳的原理就是用操控者的魔能天赋代替一定量的火药动能。完全没有天赋的人很难操作这种武器,更别说构装炮,那玩意正规学徒都很难控制。   而这3000人已经为此训练了很久。他们依靠分工合作操作构装炮,效率还要超过当初莱娜手下的那些学徒。在第一发子弹响起的瞬间后排士兵就开始拆卸枪械构筑炮管,另有一些人放下“背包”,将它们当做现成的掩体,即炮击阵地。   爱芬男爵和诸多贵族退了出去,他不但心这些士兵会临阵倒戈,因为组建这支军队时他很小心,找的都是一些生活在苦寒之地,没有受过政府救济的人。   将这样的人汇聚起来,他们将只听从他的命令。他同时是这些人的长官和恩人,丝毫不担心在面对政治抉择时遭遇背叛。   “走。”他对其他贵族低吼一声,“这里交给他们,我们得立刻离开这里。”   “想跑!”艾门遥遥看到十多骑人马绕过街角,抬剑叮叮当当的劈飞那些射来的子弹,身前突然爆开一大捧烟尘碎石。   构筑火炮的组装速度比她预想中要快不少,双方交战不到10秒,居然就已经有第一发炮弹在她身前爆炸。   艾门不想让爱芬逃掉,她觉得这些士兵既烦人又碍事,日冕在右眼疯狂催动,一头灰发变成灿金流苏。   “轰!”   抬手挥剑,她一剑将袭来的炮弹切成两半。两个碎片在她身侧双双擦过,落到她脚边发生爆炸。   然后她的身影飞窜出去,顶着数千人超强火力开始屠杀。   “哐!”   她直直冲入人群中,随手挥剑,在剑刃上同时附着粒子爆发、塑形拟态和超高温神火。   这导致剑刃在挥出去的同时变成了一道火焰长鞭,长鞭长约十二米,炽热的温度让它一次挥扫就在人群中清出了一大块空地。   与此同时她的左手也没闲着,左掌心在胸口微微摊开,里面汇聚了一团来自她心脏——也就是日核中心的高温火团。   身体已经开启元素拟态,射击对她的焰化肉身毫无意义。艾门抽了这些人两三鞭子,直接在这条狮心剑拟态而成的长鞭上使用“爆剑”。   “砰!”   璀璨的光炎呈蛇形爆开,那一瞬间,夜色中仿佛闪现出一条长满倒刺的狰狞长蛇。最纯净的燃烧粒子从附着的火焰中爆裂散射,这一下保守估计干掉了大概有两百多人。   这个状态下艾门只需要在意炮弹爆炸的冲击波。敌人的攻势在爆剑后暂缓,她趁机将手心往下一按,把那团已经浓缩凝聚成白金色的恐怖火团按如地底。   “咔咔咔——”   伴随一道道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以她左手按下为中心裂开了十多道狰狞裂缝。这些裂缝呈蜘蛛网状朝着周围飞速扩散,没一会就将整个街区包了进去。   “当心!”人群中传来军官的命令,“散开!远离她!不要去踩脚下的裂缝!”   黑雪暴军团不是没有和掌控者对抗过,对这些能掌控超自然力量的怪物,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远离一切不正常的东西,然后尽可能打空自己的弹药。   这是经验,并没有错。但让那名军官和所有士兵没想到的是,这些裂缝给他们带来的威胁不大,出现后只是喷出了半米多高的大火苗,相对来说很容易躲避。   “嗖!”   脑后传来破空声,艾门在感知里感应到有几条黑影手持利器想偷袭自己。   是蔷薇骑士,其中一人是体型庞大,身高超过两米的巨熊壮汉。另一人她则没什么印象,但应该也和壮汉一样属于肉搏能力极强的类型。   如果力量差距实在太大,艾门并不擅长和人肉搏。战斗技巧能弥补的力量是有限的,但她可以用其他方式来放大技巧。   “哐铛”一声,一把巨型长锤和一条臂膀双双击空,两人的喜悦凝聚在脸上——眼看已经得手的目标居然在瞬间消失掉了。   这一击打空,凯拉头皮开始炸裂。他不管不顾的顺势前扑,才扑到一半就被一股恐怖气浪冲飞了出去。   “不可能……”另一人也被气浪冲飞,他在半空中扭动身体护住后背,刚刚勉强转过身,眼前闪过的少女虚影又消失了。   “嗤”,伴随火焰升起的声音,艾门再次瞬移到他的身后,只是轻轻抬剑一挥,敌人的脑袋就飞了起来,远远看上去简直像是对方倒退飞来撞上的剑刃,她自己根本没出力气。   “……”这一幕看的凯拉眉头直跳,他刚才全程目睹了少女是怎么瞬移的,老实说他现在只想飞快逃离这个地方。   地面的裂缝,那些温度虽高,但实际威胁看上去不大的小火苗其实都是有深意的。   他看的很清楚,少女每次瞬移,那个方位必然是火苗升起之处。换句话说只要战场上属于她的火焰不熄灭,她可以随心所欲在整个场地内连续瞬移。   不是空间掌控者,但却能依靠对火焰魔能的理解制造出类似效果。这样的敌人太恐怖。身处这片烈焰之地简直等同于身处炼狱,他一秒都不想在这里多待,爬起来之后立刻逃走。   “你想去哪?”   火焰腾飞,他面前的一簇火苗突然放大,显化成金发少女的模样。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凯拉,后者只感觉遍体生寒。   蔷薇骑士的根源之力可以克制那些技艺一般的高阶。这个没错。比如凯拉自己,他改造过的身体基本上可以说是上位骑士里最强的一个,徒手就能毁掉一座城镇。   但对掌握元素化外加掌握瞬移能力的施法者来说他的能力毫无意义。血法师的技法对她更没用,血骨铠甲和盾牌不可能挡住这种高温火焰。   “放我离开,我可以做主答应把所有人带离这座城。”凯拉试图跟对方讲和,“你应该知道我们的计划,那你肯定需要时间……”   “噗嗤!”   他话没说完,缠绕神焰的狮心剑高速斩来。艾门显然不打算听他废话。   她是需要时间驰援东部海岸的驻守部队,但这个时间不能由敌人施舍。   旺达伯爵的死触动了她的一些回忆,参与这件事的人全都要死,没有任何人能跟她讨价还价!   “砰砰砰砰砰砰砰——!”   面对致死危机,凯拉终于拼命了。他全身皮肤包括脸颊裂开一层类似肉虫的振动器官,速度飙射,以强大的肉身在整个场内做高速移动。   砰!   他移动到哪,哪里的地面就会龟裂凹陷。恐怖的力量推动的是恐怖的速度,这是他的拼命手段,凯拉开发它的时候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要用它逃命。   可是甩不掉——无论如何也甩不掉敌人。肉身移动的速度虽然快,但火焰升起的速度却更恐怖。一瞬间场地内到处都是艾门的残影,每次凯拉替换方向她都会瞬移过去将其挡住。   这个技法其实并不新颖,它原本是属于维多利亚的,她这只是加以改良。   而在他们的爆发交锋下,无数士兵遭了秧。   普通人根本不可能跟得上这种战斗节奏。这样下去要不了一分钟,光是那些散射的火星就能把剩下来的一千多人尽数烧光。   ————————   求票票啦030 第171章 一个人的镇压:上(保底)   艾门引发的骚乱不小,就在她和敌人战斗时,旺达古堡的混乱情况也仍在持续。   她封死了去顶层的路,导致顶层大火无法扑灭。火焰很快从古堡上方朝周边蔓延,并成功在接下来的两小时里转变成了滔天烈焰。   站在街道上看,大半座古堡已经被火舌包裹。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和时不时传来的小型爆炸声让每一个人都揪着心思,深怕这座屹立数百年的城堡就此坍塌。   梵茵也在街上站着,古堡的情况已经不适合人待。哪怕凯茜的房间在另一边还没被火焰蔓延过去,但她的仆从们可不会任由主人留在危险的地方。   “你好像很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丹佛总管走到梵茵身边,皱眉看着这年轻人,“我在每个人脸上都看到了迷茫,只有你,好像对发生的一切并不惊讶。”   “违逆者必然要承担违逆的后果,更别说他们做的实在过分。”   梵茵用一句在他听来莫名其妙的话回答问题,转头跟他对视,“凯茜的情况稳定了吗?”   被寄生蛛选为宿主可不是什么良好体验。在熬过这段痛苦+虚弱期之后,凯茜醒来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古堡大火,而且火焰源头就是她父亲的专属卧室。   没人能在面对这消息时无动于衷,她当时挣扎的特别激烈,不顾劝阻,非要跑下去帮忙灭火。最后因为身体刚恢复还很虚弱挣扎了一会就昏迷了,刚才丹佛就是在后面检查她的生命体征。   “身体没有大碍……静养一段时间有很大概率可以恢复如初。”丹佛说道,“我到现在也没明白你是怎么做的。”   救治凯茜是艾门干的。在外人眼里,凯茜苏醒就只是梵茵握住她的手,除此之外啥都没干。   梵茵依然看着古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丹佛见状不以为意,一边环绕那些奔逃到大街上的人一边问他:“现在小姐好了,你有什么特殊打算?”   丹佛和凯茜的关系明显要超出普通主仆。他对小少女的爱护并不亚于旺达伯爵,甚至比老伯爵本人还更多一些。因此他很希望用凯茜的“魅力”来留下梵茵,没有为什么,只是单纯想要自保。   局势的发展太迅速,现在大部分人明显都还没回过神来。但丹佛看的很清楚,古堡内的大火十有八⑨是灭不了了。   老伯爵活不了,必然会被大火烧死。而很巧的是阿苏塞娜也在这场事故中失踪,她的亲卫一个没带走,说明她大概也也被困在火灾现场。   不出意外,这场大火会把旺达家族仅存的三人抹去两个。仅存的凯茜在此之前无人问津,但她现在已经摆脱了顽疾,恢复健康不过是时间问题。   贵族都是势利的,这毫无疑问。在看清这一点后,本地贵族会跟猎犬一样依附过来,尽情表现出他们的温顺。可这是建立在一个前提下的:卡该尔没有外部势力。   活了这么久,丹佛很聪明。他很清楚凯茜目前的重要性,深怕她会成为那些阴谋家手里的政治棋子——就像阿苏塞娜那样,或者比她更加痛苦。   阿苏塞娜至少是自愿的。尽管丹佛对她的理念很不感冒,可“自愿”让她在成为棋子的过程里没有受到多少伤害。   而凯茜呢?她不可能接受这种事。彻底苏醒后的她只可能对那些恶棍恨之入骨,合作?把她杀了都不可能。   所以他和凯茜在接下来的处境会非常危险,仅凭目前掌握的力量不足以抵挡那些恶意。因此他需要帮手,有能力的,而且和这边没有利益冲突的帮手。   在这方面,梵茵是非常优秀的选择。他满足以上一切条件,而且丹佛看出来凯茜对他有些许好感。   能从那场减员超过九成的秋猎中活着回来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如果他留下,他才有把握帮小少女重夺属于自己的东西。   否则他会带着凯茜在天亮之前远走高飞。失去的东西总有一天能拿回来,但命,每个人都只有一条。   “你害怕她作为唯一的旺达会遭到觊觎控制?”梵茵歪头看丹佛,对他的紧张感到好笑。   好吧,这老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确实艾门的存在感对这些人来说并不高,她回来的影响至少要等天亮才能开始彰显。   “我不走。”   就在丹佛快不耐烦的时候,他低头给出自己的承诺,“我当然会帮她,只是你很快会发现……这里将没人敢违逆她的任何命令。”   略过满脸愕然+莫名其妙状态的丹佛,梵茵抽出腰间悬挂的一把精钢短剑。   艾门没有给他具体任务,但他用猜也猜得到自己现在该做些什么。   有些人并不清楚公主殿下已经回归,在他们清楚并为此感到胆寒之前,守卫工作,得由他来承担。   “砰!”   布满裂痕的战场上,一具高大身影轰然倒下。   艾门持剑踩在他背上,白皙面庞上甚至没有一滴汗水。   “艾门-哈温……”被她踩住的凯拉颤动一下,缓缓念出她的名字,“才四年时间……你居然就变成了这种怪物……”   “还不是被你们逼出来的。”艾门语气分外冰冷,“最初的我只想摆脱婚约然后混吃等死过小日子,谁让你们发神经,一再挑战我的底线。”   “你理解错了一件事,公主殿下……”凯拉被踩着,只能面向地面,“并不是教会想要这么做……而是不这么做,到最后必然会迎来灭亡……”   “那我也不想被一团粘腻恶心的怪物融合进去,变成它的一部分。”艾门踩的更用力了,“说——你们在神恩郡到底布置了多少人手。”   凯拉不再说话,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闭上双眼,不肯再透露任何消息。   面对这种有骨气的敌人,艾门扬眉表示赞许。她也没有再折磨他,挥剑斩掉了他的脑袋。   “……我说。”   看到这一幕,被她切掉双手双脚,躺在一旁的一名年轻少女面露恐惧,“我……我愿意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公主殿下……不!尊贵伟大的瑟兰王!请您不要——”   “噗嗤!”   寒光闪过,又一颗脑袋滚出老远,那少女到死都不信艾门会这么干脆的杀她,她本以为对方至少会听完自己的话。   “我对拷问情报已经没兴趣了。”艾门走过去俯视那颗头,掏掏耳朵,“得来太容易的东西没有价值,相比让敌人告诉我,我更喜欢自己发掘隐藏的秘密。”   这女人简直是个疯子。   还活着,但无一例外都被斩掉手脚的蔷薇骑士们纷纷露出惊恐之色。   他们突然发现这位记忆里的小公主已经彻底变了,变得比他们还要变态,还要残忍。   举目环视是一片布满坑洼和裂痕的惨烈战场。很多处地面因为被高温炙烤而变得晶化,满地都是残缺不堪的士兵尸体。   不到二十分钟,她杀光了超过2800名精锐士兵。正面击溃了一支精锐的蔷薇骑士小队且没让其中任何人逃走。   而且还喜欢玩弄俘虏,精神状态极不稳定。   如果说之前他们畏惧她是因为她掌控的力量,那么现在,他们就是畏惧她这个人,畏惧她皮囊后面的某些东西。   这样的人确实不适合再称为公主。   她展现出的某种特质,已经和年轻时的坎索-哈温极为接近。   ————————   什么叫卖so求票,我这么成熟的人会做那种低俗的事?不要随意污蔑人啊,我可是善良正直和纯洁的化身,人称书客白百合,审判邪恶,匡扶正道! 第172章 一个人的镇压:中(还债292)   一一将那些或是哀求或是硬气的融合人、突变人战士砍杀、捅死,艾门突然听到后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出来。”她转头看向那个位置,“我的感知范围远比一般掌控者强,你的行为相当可笑。”   “不要误会,尊贵的殿下。”废墟后走出来一名身穿白大褂的邋遢男人,他高举双手,身上没佩戴任何武器,“……我只是想要和您谈谈。”   “爱芬已经逃了差不多二十分钟。”艾门掏出怀表看看时间,“从这个位置快马加鞭逃出城大概需要二十五分钟,算上误差和不确定因素……你有两分钟,也就是一百二十秒阐述你的身份目的。”   邋遢男人张张嘴,明显被她这种对待方式弄懵逼了。   “我叫布鲁赛克。”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说话的语速变快许多,“布鲁赛克-拜伦。我是拜伦家族在卡该尔藏书塔的副负责人。”   “总负责人叫马莫斯,他已经死了所以我们不去管他。如您所见我是唯一活下来的本地拜伦人,他们之所以不杀我是因为我有利用价值,而且我让他们以为我渴望成为一名血骨法师。”   “说下去。”艾门稍稍提起点兴致,并低头看表,“你还有九十六秒。如果你不能说服我,离开前我就要你的命。”   “我的意思是——”布鲁赛克明显有些焦急和抓狂,“我……他们不杀我是因为……我的利用价值是可以帮助他们调配药剂,我精通草药、毒药和大部分的药剂学,他们的计划——那个对全程投放虫卵的计划需要用到我的秘药,我猜测他们可能会复制在神恩郡谋划的事,所以如果您能掌握这种秘药,您就可以检测并预防可能的袭击,这样一来……”   “他们就不可能在自来水管里投放虫卵。”艾门点点头,算是明白了他的想法。   “布鲁赛克。”她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那些人不杀你除了你说过的原因外还因为他们给你寄生了虫卵。”   “是……是这样的。”布鲁赛克愣了一下,结结巴巴的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母体死了,我体内的怪物失去活性,我也借此重获自由……”   说到一半,他不说话了。他张大嘴巴看着艾门,目睹她将火焰长剑拟态成一张巨大长弓,对着爱芬男爵逃走的方向拉满它,弓弦上架着一支神焰长箭。   “砰!”她松手,神焰长箭瞬间射出,巨大的反作用力导致弓弦在空气中剧烈震动,在她脚下卷起气浪,所有灰尘被尽数吹飞。   “别害怕。”目送长箭划着金光在夜空远去,艾门回头,对邋遢男人露齿微笑。   “我只是提醒你,如果你不想自己的器官被污染坏死,最好尽快找个可以信赖的医生开刀把虫尸取出来,越快越好。”   说完这话,不等布鲁赛克再说什么,她整个人也被神火包裹,伴随一道爆炎在原地消失。   而在这时,由爱芬男爵带头的贵族小队正好穿过卡该尔的东侧城门。   卡该尔的西北面是斜岭,斜岭下是一大片原始森林,南边又是一片湖,因此这两边不需要设置任何障碍。他们现在通过正是城市仅有的两道城门之一,过了这里就是城市东面的平原旷野。   爱芬男爵不知道现在的艾门有多强,但四年前那位传奇公主曾被寄予多少厚望他还是知道的。对方至少是七阶掌控者,那三千多人在夜晚面对她不一定有用。   因此他从逃离现场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折损部队的心理准备。哪怕这损失很大,超过黑雪暴军团的三分之一,但为了大局,他必须接受。   逃离过程并不平稳,很多贵族希望能返回宅邸取出一些私藏的宝物再走。对于这种浪费时间+扯后腿的行为,爱芬男爵直接选择把人杀掉来解决问题。   高阶施法者是能飞的。虽然手段各不相同,但每一系的高阶都有飞行能力。这导致他们逃亡的时间非常有限,地上跑的永远不可能快过天上飞的。   所以爱芬男爵的计划是,他们要尽可能赶在对方追来前逃出城。穿过城东那片旷野。只要能穿过旷野进入丛林,天上的施法者也没办法穿过障碍搜寻他们。   “其实我不太理解你的做法呢,男爵阁下。”   一名骑手策马来到平行位置,看着他笑道:“以你的作风,放过这种美人并不寻常。”   “好色的前提是保住命。”爱芬嘴角抽搐一下,“你跟着我一起走,是不打算管你的同伴们了?”   骑手是女人,严格来说是名少女。她里面穿着黑色紧身衣,只在肩膀、胸口等部位佩戴护甲,脑后扎着一条黑色长马尾,再加上腰间佩戴的两把短剑,整体看上去英气干练。   “哦是吗?”两人中突然传出一道成熟男声,“我女儿当初看起来也很危险,你把她按在床上的时候怎么没想着会有今天。”   “闭嘴吧,糟老头子。”接着又想起一道成熟女声,“说的好像你女儿有多纯洁,这是她第一个男人那样。”   “你们才是……给我闭嘴!”马尾少女面色通红,她放开缰绳,一一将两把剑用布条缠死,“两个老东西,死了都不能让我自由一点!”   “……”爱芬男爵全程目睹,他对此只能表示无话可说。   这少女叫摩薇妲,是异神教派来的“高手”。她和她的同伴们不太一样,因为她有两把活着的武器。   两把短剑,表面看上去是钢铁铸造,但实际上爱芬男爵见识过一次,知道剑鞘里隐藏的是血肉,活生生的,会说话的血肉。   而且如果他没搞错,这两把剑的前身分别是摩薇妲的父亲和母亲。   对方说的不错,他这个人因为童年经历心理比正常人要扭曲一些,尤其喜欢把那些高高在上的女人按在床上肆意摩擦。就像阿苏塞娜,他其实挺怀念对方甩动的鲜艳红发。   第一次见到摩薇妲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她的变态。所以他试图用老办法“对付”她,并成功把她“骗进了卧房”。   刚开始摩擦的时候一切正常,但他准备重振雄风来第二次的的时候,这两把剑突然说话了,开始指导他应该用哪种姿势,以及具体可以用多大的力道。   正常人——正常男人遇到这种事大概率是要当场萎掉的。男爵大人还算争气,但他从此对少女畏之如虎,再也不敢跟她亲密接触。   异神教的人是真正的变态。   他当时只有这一种想法。   把自己的父母变成怪物,再把怪物变成自己的战斗武器还保留他们的情感意识。这种事别说做了,爱芬男爵想都不敢想。   不过至少对方很强,据说比那个叫枭的还强一点,有她保护的话,他们正常逃出去应该不成问题。   “嗖——”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一支金色长箭划破夜空,正正好扎入他们前方的土丘。   “蓬!”   原地爆开一团灿金神火。闪烁焰光的金发少女从中走出。   维多利亚当初展现出的战圣流战术可是非常灵活的,并不只是能像她那样在拟态时用。   只要艾门能看到,她视线内的任何火焰都能成为她神焰化身的穿梭媒介。而这个视界问题可以用战圣之瞳解决,大大提高了她本人的作战范围。   从今往后,只要是她火焰之箭能射到的地方,她就可以瞬间抵达。   爱芬男爵一行人顿时勒住马匹,中间空气几乎凝固。   ————————   求票票0v0(露出胸部 第173章 一个人的镇压:下(保底)   必须承认艾门这个出场方式非常时髦。   神焰长箭扎根大地,犹如来自天穹神祇的黄金之弓。箭矢爆炸后在原地卷起了一股暴烈焰火,她整个人就是由这团焰火汇聚形成,那套女仆制服也早已换成雍容华贵的神焰裙子。   那是一套长裙,通体完全由火焰组成。白金色的炽热火团凝固在她锁骨下方扮演着胸口的宝石装饰,金红色的裙摆则直接拖在地上,随着她的走动而跳跃着赤橙火星。   狮心剑被她单手握着,发丝飘动时犹如烈焰,一双眼睛散发出橙红光芒,头顶上悬浮着一顶和瑟兰国王稍有相似的神焰冠冕。   这根本就不是凡人能穿戴的服饰,更不是凡人可以散发的威势。和爱芬男爵同行的贵族们面露惊恐的看着她,胆小者已经在考虑要不要直接下跪投降。   “你们走。”就在这时,摩薇妲策马挡在中间,“我来对付她,你们从旁边绕行过去。”   “你是弱智吗?你在开玩笑吗?”她腰间的短剑破口大骂,“这根本不是你能对付的敌人!嘿摩薇妲!不要找死!?”   “……你能挡住她多长时间。”爱芬男爵嘴角抽搐,在权衡逃跑和投降的收益对比。   “也许半小时,也许半分钟。”黑头发的马尾少女微微咧嘴,伸手握住双剑剑柄,“我能感觉到她体内翻滚的神圣之血……我要吃掉她,至少要试试看她有多强……”   “绕过去。”爱芬男爵直接转头命令他人,“摩薇妲断后,我们分两边绕过去,目标是平原那头的原始丛林。”   危急时刻,这些贵族脑子倒是挺好使的。他们分散开往丛林里逃,艾门暂时不管他们。   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是站在她面前的这个马尾少女,她居然给自己带来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威胁感。   这种感觉,在从阴影界归来之后她还没遇到过。不管是那个银白头发的彩虹少年还是后面面对大军包围,击败他们并不比做一组健身运动困难多少。   但这个人不同——她饶有兴致的眯起双眼。这个人,如果她的直觉没有错,对方是有能力伤到自己,甚至有那么一丝丝的可能杀死她的。   摩薇妲拔出腰间双剑,可以看到那其实是两把骨剑,在两根骨头上是血肉组成的“剑刃组织”,她拔出来的时候这些组织还在动,并且两把剑的护手中央各有一只灵动的眼睛。   艾门注意到了这一点,她没有冒进,而是开始以步行速度接近对方,检验直觉给予她的危机警兆。   三十米,二十米,警兆越来越强烈。踏入十米区域时警兆提升到下一个层次,通俗形容就是从“不防御肯定会出事”变成了“不认真战斗必然出事”。   随着接近,艾门很快判断出警兆的源头。那是来自她身体的本能,她体内的高温神血出现了两种反常现象。   第一种是温度升高。因为她早年构筑了内环战阵,她血液的温度远远超出普通人,但随着她靠近摩薇妲,她体内的血液温度居然不经过她控制就出现了升温现象。   第二种则是温度下降。她发现如果自己行走的方向往左侧偏那血液温度就会升高,如果往右侧偏那血液温度就会下降。   “……那两把剑?”在距离对方六米开外的位置停止前进,艾门皱眉,看向对方的两把短剑。   “晚上好公主殿下。”她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从一把剑里传递出来,“这个,我觉得摩薇妲和您之间有一些误会,你看我其实和您的佩剑那么像的,我们其实可以不用敌对……”   “闭嘴!”摩薇妲和她右手的短剑同时出声呵斥左剑,“真丢脸!这样的你也好意思自称是伪神器吗!”   “当心——”左剑立刻哇哇大叫起来,“快闪开!她砍过来了!”   “铛!”浑厚的金属交鸣声远远在平原上传递开来,艾门和摩薇妲同时面色一变,为接受到的讯息感到震惊。   摩薇妲震惊于艾门的速度,对方快的像一道金色闪电,那把宽刃十字剑划着流星轨道竖劈下来,她刚挡住就被粒子冲力撞飞了出去。   艾门则是震惊于接触一瞬间自己身体的剧变。那时她的血液温度居然在一刹那降低了整整100°,这种变化已经足以杀死常人的肉体。   她感到惊讶,但并未因此而放缓进攻节奏。稍微调整后很快恢复温度,再次欺身对马尾少女一顿连斩。   “铛铛挡铛——”撞击声不断传来,两人交手的速度快到无法用肉眼看清。在这过程中艾门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对方应该不是蔷薇骑士,这种战斗方式更像是血法师的高端技巧。   撒迦莉雅说过,她看到的“血咒之书”上记载着更高明的血咒技法。但因为她当时的权限还不够高,她无法确认那都是什么。只是从她的“导师”那里得到过暗示,说高阶血咒本质上就是用自己的血肉去控制其他血肉。   那么那两把武器会不会是这种技法的载体呢。   她在交战的空隙中不断沉思,一边猜测对方底细一边不断调整自己体内紊乱的温度。   打到现在她已经彻底清楚了,在和对方左手剑触碰的时候,她体内的血液温度会大幅度下降;而和右手剑触碰的时候这个温度又会大幅上升。   这绝对是非常恐怖的能力,因为这仅仅只是通过武器之间做间接接触,身为神血之躯她对这种操控技法天生抵抗力较高,连她都要受这样的影响,一般人别说被对方刺中,就是招架都会丢掉性命。   “不好办啊……”与此同时,摩薇妲也在和两把长剑用一种震动声波做着交流,“连‘寒冰之血’和‘沸腾之血’对她都没用的,这种事她也能做到?”   “每次接触确实能影响到她的古神之血,但她对身体的控制力太强了……那个影响在反馈出来之前就会被她强行调整给抹削掉!”   右剑发出严肃的声音,“你必须用我们伤到她!只有让我们直接接触她的血才能放大你的血咒之力!”   “说的容易……实际上怎么可能做到!”摩薇妲表情有些抓狂,“不行……她的剑术太完美了……我感觉她现在连一半的实力都没拿出来,只是因为忌惮你们在试探而已!”   打到这里,她终于开始后悔了。艾门的剑技和战斗经验居然远远超过了她,更别说还有时不时被她改变形态挥舞过来的神焰裙摆。应对这些让她极其吃力,只能说是勉强不败。   “那就撤。”左剑适时发出提醒,“面对这种敌人逃走不丢脸,记住乖女儿,你得留着小命才能持续变强。”   对于这个智障女儿,左剑和右剑都很头疼。   这两把剑的名称分别是“残忍之母”和“慈悲之父”,和爱芬男爵猜测的不一样,他们是自愿变成这样子的。   两人生前都是血法师,他们知道自己这辈子也无法更进一步,索性走极端,试图用这种方式哺助他们生育的后代。   而摩薇妲……这女孩毫无任何血法师的狡诈习性,她是个战斗狂,天生渴望感受刺激。   艾门体内的古神之血对任何血法师来说都是最顶级的施法材料,只要得到就能变的更强,所以她才要留在这里抵挡艾门。   跟上爱芬男爵也是一样的原因,她判断艾门不太可能放过对方,又害怕“自己太强干掉对手后被抢材料”,所以偷偷一个人跟着爱芬男爵,这才有了现在的发展。   ……凯拉要是知道自己派人求援的是这种人,他可能一开始就不会留在那试探艾门。   “铛!”   得到指示,又一次交锋后摩薇妲面色肃然一变。   “!?”艾门当然发现了这一点,她谨慎的不再追击,随时准备接对方大招。   地面晃动,大招前的这个威势让她心中凛然。   光前奏就这么强,她觉得自己谨慎果然是对的。   然后她就看到那马尾少女往后一跳,对这边伸手比了个标准的中指。   艾门愣了下,她微微发力想冲上去,但很快地底的震动突破土层,一条滑溜无比的巨型“泥鳅”张口将对方吞入肚子,刺溜一声消失不见。 第174章 肃清卡该尔城(还债293)   “……”走到近前,看着那冒出烟气的土层和下方那个黝黑深洞,艾门张张嘴,久久无语。   很好,这不光是她回归后遇到的第一个带来威胁感的敌人,同时也是她至今为止遇到过的最跳脱、最神经、最捉摸不定的敌人。   “喵~喵呜~”   比比从她的影子里窜出来,探头看了看大土坑,看向她时一双眼睛微微眯起,分明就是在鄙视她。   “她会跟爱芬一起不可能是毫无缘由的。”   扯掉神焰,艾门黑着脸将比比拎起来,伸手戳戳它柔软的肚子。   “去找他,找不到今晚就没果核吃。”   “喵!”   比比用炸毛抗议她的压榨行为,但没用,艾门被阴后心情很不好,她现在急需找东西发泄抑郁。   幽影猫的追踪能力……严格来说不怎么强。当然,那是和正规训练过的犬科魔物比。它确实不能在气息繁杂的城镇里追踪目标,但这种野外,敌人并没跑多远的,它追踪起来非常轻松。   “砰!”一小时后,爱芬男爵被五花大绑丢在城门口,边上是艾门活捉的另外四人。   至于其他人,那些不识时务又心存侥幸的贵族都被她一剑一个随手切了。   “说。”少女没有跟敌人客气,先是狠狠对男爵的脑袋踹了一脚,“你和那女人是什么关系。”   “……”说完之后她顿了顿,感觉这种话,在这个场合由一名年轻少女对一个男人提出不太妥当。   “她是谁,你不清楚吗。”爱芬男爵呸的一声吐出一颗牙,面色阴狠的瞪着她,“看你出手肃清教会的人,我还以为你已经把所有名单都列好了呢……”   “嘴硬。”艾门点头,“没关系……我就喜欢嘴硬的人。我的几个朋友都很擅长让嘴硬的人变温柔一点,相信我,你们会玩的很开心的。”   她后面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她的阴影里,那团让高阶法师仔细看能看到璀璨宇宙的阴影里,传来了阿尔贝蒂娜的联络遗愿。   艾门只能暂时放弃拷问敌人。稍微走远几步,运用自己在阴影界的权柄把棕发女人放了出来。   阿尔贝蒂娜出现在城门口的阴影中,她看上去有些疲累,没穿铠甲,也不知道是累的不想穿还是忙忘记了。   “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在调配了。”看到少女后她直接汇报,“我们库存的神血不够制作三万人分量的转化药剂,您得抽空回去一趟,最好就在12小时内。”   “桑伽罗的效率挺快。”艾门点点头,遥遥看向城门口处堆积的俘虏,突然心血来潮的问对方:“你之前对爱芬这个人有印象吗。”   “爱芬?”阿尔贝蒂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那个北方的爱芬吗,一手组建出黑雪暴军团的爱芬?”   “就是那家伙。”   “了解很少。”阿尔贝蒂娜眉头微皱,“他不年轻了,殿下。没记错他年龄大概有48岁,要不是他身子骨实在硬朗,四年多以前他就该从当前位置上滚去养老。”   “至于此人的出身……他是平民。他的父母在他记事之前因为研究混合毒品触犯了死刑法,被冬珂兰的警备队在广场上除以绞刑。”   “你确定那时候的他是记事之前?”艾门扬眉,明显不信这种说法。   这个人看她时有男人常见的那种欲望,但更多的是仇恨,一种刻骨铭心的仇恨。   她很敏锐的感受到这种恨意并不是针对她的,男爵似乎是透过她的身体在看别的东西,她在其心里只是那个东西的载体之一。   此刻有了阿尔贝蒂娜提供的讯息,她差不多有九成九的把握肯定,对方一定是因为父母的事情对帝国王权有报复心理。   能从平民阶层爬到今天的北方贵族代表,黑雪暴军团军团长的位置,爱芬的能力毋庸置疑。因为老伯爵的死艾门最后肯定会杀他,但在杀他之前她希望能把这个人的所有价值都压榨出来。   排除情报,他麾下还有4500名精锐枪兵。这些人此刻就驻扎在中北交界地的冬珂兰,那里正是他的故乡。   她现在手里没有军队,难免对别人的军队抱有觊觎。她也不在乎那些人之前是不是对爱芬男爵死心塌地,只要她能安稳找到他们,凭借转化药剂,她有把握让那些人听自己的命令。   “警备队来了。”阿尔贝蒂娜指着城门,两人看到一队持长管火铳的人排队出来,为首军官对这边敬礼。   “这位……大人。”军官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那个禁忌的称呼,“凯茜小姐派我们来支援您,有什么吩咐请尽管下令。”   “来的好。”艾门点头,对梵茵的工作进度感到非常满意,“看到那几个人了吗,那都是叛逆,和教会勾结的危险分子……你把他们带回去,暂时关入你们营里的地牢。”   战斗进行到这个阶段差多是宣告结束了。梵茵的第二个小女朋友很是聪明,她特意没有公开今晚冲突的主角身份。   天微微亮,鸟雀飞上树梢唱歌。心悸一夜的人们走上大街,不出意外看到很多穿警服的人拿着修补工具在处理昨天晚上的战斗痕迹。   还好——看到这一幕大部分人心思安定下来。警察编制还在,政府还有心思修缮街道,那不管昨晚发生了啥,现在的城市依然安全。   卡该尔的在过去是旧教徒中狂信徒的主城,长时间的战乱让这里的人适应力很强,日上三竿已经有商人推着小推车在叫卖货物,而梵茵家门口的那条猎街更是从大清早开始就熙熙攘攘,几乎没受到昨夜喋血的任何影响。   “那么……”茶杯放下,发出一声清脆动静,“我可以知道您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吗。”   一栋带花园的独立别墅内,凯茜-旺达坐在床头,双眼看向坐在床尾的灰发少女。   “我要把卡该尔的三万人都变成‘神选者’。”   艾门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叠成拳放在膝盖上,“我要彻底、完全、没有一丝疏漏的控制这里,所有人必须臣服于我。”   这番话的内容很霸道,即使以公主身份而言也堪称是大逆不道。但她说的很轻松,语气之平淡就像是在说待会早餐要吃些什么。   “……我并不意外。”   凯茜笑笑,浅色嘴唇反应出她身体的虚弱,“从您现身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您只可能有一个目的。”   她和守在边上的丹佛总管对视一眼,互相都看到对方眼里的一抹惊骇。   淡定有部分是装的。她确实猜到对方回来后行事风格会极端一些,但她从没想过是这种极端,和她之前预想的不太一样。   父亲将文书交给她,说明他信任公主殿下。   凯茜有些犹豫不定。   她有一种预感,就是自己接下来要做出的决策可能会关系到整个神恩的生死。   她在考虑,考虑面前的女人是否值得她继续相信。   ————————   白百合~   伸手~ 第175章 翻身O奴要把歌唱(保底)   10月1日,喋血夜后的第二天,艾门在和新一任的行政长官——凯茜-旺达密谈后满意离去。   小女孩很坚强,一般人乍闻自己父亲姐姐在昨夜身死的消息后不说伤心难过,至少也会惊愕一下。凯茜却表现的很平静,似乎她对此早有准备。   “小姐。”等到凯茜在侍女的帮助下换过睡衣,丹佛总管敲门进来,看向她问:“……答应这要求真的好吗。”   一开始他们并不清楚对方说的转化药剂是什么东西。但在交流之后,他们知道这玩意从某种层面上是强制让所有人臣服于她。   表面看这没什么问题,因为她是帝国王权的合法继承人,旧王死后艾门-哈温是最合适的统治者,这个国家的所有人对她臣服是应该的。   但实际上……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毕竟任何人都是有反逆心的,大多数人是挺愿意臣服她,但如果这是强制施加的命令,他们会感觉受到威胁。   这无关品性,单纯是所有生命的本能。一个健全的智慧个体不会允许自己接受这种危险的条件。就像他们在童年时期会本能的远离“断崖”,以免自己从婴儿床上翻下来摔死。   凯茜是答应了,因为她从对方的独眼中读到一种信息:即使她不答应也没有用,艾门会自己解决这件事,而到了那时凯茜-旺达可能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还比较有用”。   这不是合作意愿,而是命令。对方归来后的铁血作风让她醒悟,所以她才点头,不光是因为无可奈克,也是为了自身着想。   “如果她的暴政最终被推翻,今天的我搞不好会被记述成一个贪生怕死的反叛者。”   凯茜对他虚弱笑笑,伸手把玩着胸前发辫。   “但没办法呀,丹佛……在这种世道,不强大到她那种程度,被夹在这么多势力中间的我根本没有存活希望。所以哪怕那是暴政也好,是蛮横无理的压榨者也好,比起被异种教会的人或者那些商人掌控这里,我宁愿把自己和三万多居民的生死托付给她。”   “诸多选择里的最优解。”丹佛眯眼,点了点头,“您是有智慧的人,我能做的仅仅只是确保您安稳在世上长大成人。”   “过于自谦了,我的管家先生。”凯茜将手伸给他,神色平静,“我记得你为我做过的一切,我保证……我不会忘的。”   “这是……”丹佛看向那只手,严格来说是看着那只手无名指上佩戴的钻戒。   那是旺达家族的传承戒指,如果这个家族的女性成员取下戒指交给别人,那必然代表她愿意和对方缔结婚姻。   “把这个给库里杜里。”凯茜说道,“我不能让你庇护我一辈子。”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看得出来,做出这个决定也耗费了她不少心力,侧面反馈出她对亲人之死并不像表露出的那样无动于衷。   老伯爵的死是意料之中,即使没有被寄生,那副重病躯体也活不了多久。而且他生前对凯茜极为严厉,凯茜对他的感情其实还比不上她对丹佛的。   真正让她难过的是阿苏塞娜也死了。这个姐姐虽然总是跟她不对付,总是抢她的人,抢她的东西,但她知道阿苏塞娜是爱她的。   作为姐姐,即使最后获胜的人是她,凯茜相信她也不会对自己不利。两人小时候一起玩闹的记忆总是在她眼前浮现,但她知道那再也不可能被重现了。   艾门不知道自己的铁血手段和逼迫居然让凯茜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更不知道对方居然妄图抱自己的大腿,方式赫然是嫁给她的狗腿子,也就是梵茵。   当然,如果她知道那么她一定会很高兴的。她会趁此撮合他们,然后站在一边看梵茵承受白学修罗场。   从凯茜的宅邸离开后,她戴上斗篷,在城中找了家中档旅店。   一夜的战斗外加洽谈事宜,中间还包括处理俘虏,她的身体和心早已疲乏的不行,必须要尽快找地方休息。   进入房间,把阿尔贝蒂娜放出来警戒。艾门不顾她的怪异注视将身上的破烂衣裙、内衣内裤、破洞裤袜统统脱掉,光着身子进入浴室,痛快洗了个冷水澡。   至于为什么是冷水澡,因为随着她魔能实力的不断提升,她发现泡冷水要比泡热水舒服的多。   这可能是因为她体内的内环战阵太强大了。一个心脏温度能超过8000°的怪物,她当然更喜欢凉爽的冷水。   就这样过去一个小时,阿尔贝蒂娜在外面等了半天没见她出来。   忍不住的推开房门,她看到艾门歪着脑袋靠在木桶上,口水顺着下巴流入水面。   “……”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棕发女人将少女从木桶里抱出来,擦干她的身体,把她丢到卧室床上,细心给她盖好被子。   然后她感受了一下同样有汗渍积存的身体,想了想,从旁边拿过一把椅子,干坐在床前,一边欣赏艾门的睡颜一边警戒。   这一觉艾门睡的很香,足足过了十五个小时,天色彻底变暗的时候她才醒来,刚睁眼就看到阿尔贝蒂娜在床前盯着自己。   “……谢谢。”她摸到身下躺的是床,知道是对方帮她换了地方,坐起身来,“凯茜那边有联系你吗。”   “这里他们不知道,所以他们联系的是库里杜里。”阿尔贝蒂娜打了个哈欠,“她想选他做夫婿,被拒绝,同时炼金实验室已经选好了地址,布鲁赛克在监督进度。”   “你们能把事情办的这么好,没有我也没关系了。”艾门目光闪烁的看着她,或者说——是看着她胸前绷起的那片布料。   昨晚她负责杀人放火,和阴影界人手的协调工作则是对方负责。这事情并不战斗轻松,她跑前跑后肯定也累得不行。   但她依然没换衣服,还是穿的那套侍者衬衫配包臀裙。看到这艾门就猜出来她是守了一天,即使自己很累也没有去洗澡休息。   疲惫的女人很有魅力,阿尔贝蒂娜的棕色发丝半垂下一缕,让她看起来既有成熟女性的知性美又有些憔悴。   这样的美丽是正常人所不能拒绝的。艾门认为她的审美没有问题,所以她提议接下来帮阿尔贝蒂娜洗澡。   理由很充分,但棕发女人被那眼神盯的发毛。   她总觉得少女和之前相比是有些变了。这不止反应在她的性格上,也反应在她对那种事的主动性上。 第176章 北上冬珂兰(还债294)   提议艾门“先穿上衣服未果”,阿尔贝蒂娜半推半就的被艾门扯入浴室。   这种中档旅店还算不错,至少浴室比较干净,有提供洁净浴桶,并且地势刻意砌的比便池高方便排水。但更进一步的热水是没有的,整个卡该尔估计只有那些奢华的贵族能洗到热水。   这也是阿尔贝蒂娜为什么半推半就的原因之一,毕竟她确实很累,而且又不像艾门那样喜欢跑冷水。从这方面考虑,没有什么加热手段能比得上艾门。   是的,在艾门自己的形容里,她就是个大号水温加热器。她将负责帮阿尔贝蒂娜加热冷水,服侍她舒舒服服的洗热水澡。   阿尔贝蒂娜累的有些精神恍惚,所以她信了。不过很快她就发现是错误的行为,因为这个大号水温加热器,它在完成本职工作后很不老实。   美名其曰帮她搓背,但那双手却总是掠过一些极其敏感的私密部位。阿尔贝蒂娜趴在木桶边缘时而困乏时而激灵,被这种交替进攻弄的全身软绵绵的,根本提不起反抗的心气。   就这样,浴室里传来时断时续的喘息声。当一声无比高亢的尖叫过后,艾门抱着浑身赤果的棕发女人,重复了她之前做过的事。   “你在这看着。”她把比比唤出来,对它晃晃葱白手指,“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如果有的话直接跟我阴影换位。”   “喵。”黑猫扭头不去看她,跳到桌子上拨弄水杯去了。   这猫是在跟她生闷气,因为昨天她说好了要买果核给它吃,结果因为睡的太死这个诺言没有实现。   “一袋苹果怎么样。”艾门肩膀耸拉下来,“那种饱满的南方苹果,歌利产的,而且我会帮你把果肉弄掉。”   “喵~”黑猫趴在桌上眯起眼睛,尾巴晃晃,大概意思是“我知道了,赶快滚蛋”。   艾门走过去把它抱到怀里,在黑猫懵逼的注视下对它毛茸茸的身躯一顿乱搓,搓爽了把它放到桌子上,看着它意识朦胧的找尾巴转。   出了这口“恶气”,她打开阿尔贝蒂娜放在床边的皮质箱子,不出意外看到里面是一套棕黑皮甲。   换上内衣,裹上丝袜。她一边穿戴这套皮甲一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想在出去时处理掉昨晚替换的破损衣服。   但让她奇怪的是她只找到了破烂的外裙,里面的衣物——包括那条破了几个洞的黑丝裤袜都不见了,怎么翻找都找不到。   “……”抽抽嘴角,盯着光屁股趴床上呼呼大睡的阿尔贝蒂娜,艾门决定放弃深究这个问题。   她害怕深究下去会改变她对阿尔贝蒂娜的某些印象,尽管她其实已经很了解对方突出的某种性癖。   套上靴子,给狮心剑套上新剑鞘。她戴上一顶女巫帽,打开大门下到街上。   她先是找到了梵茵,过来时棕发青年似乎正焦头烂额,不断跟菲娜解释“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和她没有那种关系”。   “早。”艾门直接跳到院子里,挥手给两人打了个招呼,然后抬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用不着每次见面都给她鞠躬(或者半跪)。   “我马上要去冬珂兰。”她对梵茵道,“而你要守在卡该尔,帮凯茜掌控手里的权力,让她能将控制力辐射到整个神恩郡。尽可能多的收束人手。”   “……不先回王都吗。”梵茵眉头皱了下,“我以为你回来后会直接去王都的,那里才是中心区域。”   “我知道。”艾门点头,“但时机不到,一开始我也是想回来后立刻去维多利亚港的,但神恩郡的变动让我改变了想法。”   约拿的逆命者教会,他们搞事的地点应该不会只有一个神恩郡。她算了下对方可能动手的几个区域,最终判定除了神恩郡之外,斜岭郡、中土郡、北港郡、南海郡、罗德郡都有可能成为目标。   中林郡不可能,奥兰郡和沙文郡也不可能。因为这些地方前不久才经历战事,她亲自率军从这片土地上将联军部队杀出国境,短时间他们不会图谋这里。   而因为有军队驻守,甚至可能斯曼尔已经在带兵回王都“兴师问罪”的路上。靠近中林郡的中土郡大概率会被对方放弃。   这样用排除法减去一些目标后,艾门就大概得到了一张教会企图控制搞事的瑟兰南北部区域地图。   这里面南海郡和罗德郡离她太远了,北港郡又距离王都太近,直接干涉比较容易打草惊蛇。所以她选择斜岭郡作为下一阶段的掌控目标,第一步就是去冬珂兰接手爱芬的黑雪暴军团。   异军在西边,距离这边同样很远。碧蒂斯率领的舰队更是在巴掌海峡,短期内这些帮手都指望不上,她只能尝试一个人单干。   哦不对,至少她还是有阿尔贝蒂娜陪在身边的。   一想到成熟女人那犹如巧克力般丝绸质感的醇厚味道,艾门抿嘴露出微笑,看的梵茵和菲娜抖了抖,本能感觉这时候的她非常恐怖。   “还有布鲁赛克的问题。”艾门回过神,正经脸色,“走之前我会帮你‘解决’他,记住,炼金工坊的出产进度也不能拉下。”   之所以要建立炼金工坊,是因为她没办法在阴影界大批量生产转化药剂。   阴影界的文明太落后了,不,应该说是被破坏的太多了。很多工业技术在阴影界是失传状态,即使是艾门也不可能在当上影之王后快速让那里恢复繁荣。   这需要时间,长久的很。现在的阴影界也就只能帮她筹备药剂材料,真正生产还是要靠炼金工坊,以及拜伦家的药剂师,布鲁赛克。   不怀好意的让梵茵接受凯茜,艾门带着坏笑起身离去。   她来到藏书塔的废墟附近,看着连夜搭建起来的帐篷堆和脚手架,摸到附近一间独栋,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其中。   布鲁赛克正在刷牙,这是艾门的提议,她觉得男人太邋遢了,命令他下次见她时必须干净一些。   然后他一抬头,发现镜子后面多了个人。   “……殿下?”布鲁赛克差点被吓死。   “给你。”艾门甩给他一根装有鲜红色液体的试管。   “打开,喝了它。”   “这不是毒药吧?”布鲁赛克心惊胆战,打开盖子闻了闻气味。   艾门只是看着他,眼神变得越发危险。   布鲁赛克别无选择,他一仰头,将试管里的液体尽数喝光。   然后他瞳孔骤然收缩,半跪到地上,浑身肌肉剧烈颤抖。   仿佛长达一年的剧痛过去,他惊奇的发现自己没事,而且身体素质变强了一些。   “原来是……怕我背叛吗。”   房间里已经没有别人,布鲁赛克闭上眼,感应到一股太阳般的意志正在远去。   艾门当然不可能让梵茵一个人管那么多事。   在她走之前,她会帮梵茵清理掉大部分障碍。 第177章 冬珂兰的怪病(保底)   艾门的精神劲很足,所以她在阿尔贝蒂娜苏醒后立刻丢给她一套衣服,命令她和自己直接动身。   莱娜的血脉继承仪式在10月下旬,严格来说是10月27日之前。留给她的时间还有20多天,但她得考虑到提前量,所以这个时间不会超过15天。   15天内——她需要扫平斜岭的障碍,集结出一支军队去援助沿海部队,然后乘坐北境到腹地的铁轨线回来,时间可以说是非常之紧。   以目前的火车速度,她光坐车肯定来不及的。这中间偶尔还需要骑乘黑鳞火龙翻山越岭,所以当然是越早动身越好,10月1日已经快消耗完了。   阿尔贝蒂娜其实很赞同她的想法,但她看了看手里那件女式白衬衫,比划了一下自己胸部的具体尺码,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   她怀疑少女是故意的,但这种故意其实让她非常高兴。要知道以前艾门虽然也很喜欢她,但随着她的年龄增长,她逐渐对这边的身体“失去了兴趣”。   就是类似像她小时候时不时偷窥这边沐浴的那种兴趣——阿尔贝蒂娜逐渐无法再感受到。   这就使得两人之间的情感互动在较多时候是阿尔贝蒂娜单方面付出。虽然她的挺乐意那感觉也挺棒的,但作为女性,她心里隐隐也期待少女对她霸道一点。   现在这种霸道来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可却不会拒绝。红着脸套上那件紧绷绷的白衬衫又换上一条紧身马裤,棕发女人也戴上一顶女巫帽,跟着艾门下楼离去。   两人一猫下来的时候已经有人帮她们结过房钱。这时候没有必要再隐瞒行踪,梵茵带着四匹马等在楼下。   “我在驿站里精挑细选的。”看到她们出来,青年将绳索递给艾门,“这匹枣红色的性情很烈……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问题。”   “我们安插在神恩郡的人手会帮助你。”艾门点点头,提醒他道,“你们的联络方式还是照旧,记得你的任务……回来后我必须看到休整待发的蒸汽车头。”   寒暄一番,顺带表达了对梵茵远在王都那些亲属的祝福,艾门和阿尔贝蒂娜带着比比策马离去。   冬珂兰距离卡该尔并不远,何况神恩郡残存的铁轨线很多。城外不远就有一座火车站,她们要尽最快速度赶过去,期望能搭上今天夜里的最后一班车。   行程很顺利,大概两小时后,停靠在卡该尔站的霍伦号火车迎来了两位女性旅客。她们风尘仆仆一副游侠打扮,看在性别以及金币的份上,火车长表示愿意带她们一程。   这种车一开始就不是为客运准备的,两人到来时车上已经没有空余车厢,她们只能住在货仓里,在接下来的十四多个小时面对跳蚤,还有腐烂发霉的黑暗。   两人对这种环境都差不多习以为常。艾门倒下来后直接睡觉,阿尔贝蒂娜也半眯眼睛,除了中间起身拿送来的食物没有动过。   这些东西她们是不会吃的,她们自己有携带干粮,实在不行还能去阴影界拿。   就这样,10月2日上午时分,她们抵达了冬珂兰,一座“堵在”神恩郡和斜岭郡边界线上的城市,被誉为北境到腹地的桥头堡。   艾门站起来活动了一下酸痛躯体,走到前面车厢内部,叫住一名列车员,打算跟他打探情报。   “没……没问题!”那列车员是个年轻小伙,说话时脸色微醺,忍不住的往她胸口处瞟,“您需要问什么尽管问吧!”   精力旺盛的年轻人,正是血气方刚,对异性抱有遐想的年纪。艾门身材虽然比不上阿尔贝蒂娜但也只落后一个档次,她那被皮甲束缚包裹的身段、因为黑眼罩而显得冷俏的容颜,还有隐隐约约逸散出来的神秘幽香给了对方无比广袤的遐想空间。通俗点说就是好感度+1000%,暂时处于被魅惑状态。   所以她很轻易的就将冬珂兰的所有情报都套了出来,这里有一点她比较在意——对方提到说冬珂兰这段时间在爆发瘟疫。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瘟疫,但确实有一种怪病在冬珂兰传播。”列车员仰慕的看着他,“我不建议您这样的人去冬珂兰,如果是冒险的话,直接去神恩郡边上的森林应该更合适一些。”   艾门就是从那边来的,她当然不可能再回去一趟。她很好奇的问对方:“既然如此,那你们的线路怎么没有被病灾影响?”   就不说大型瘟疫有多麻烦,即使是小规模的传染病,为了避免沾上晦气,很多列车长都是不愿意在病灾爆发期间运货工作的。   但霍伦号显然没受到这种影响,不光如此,从昨天偶尔听到的交谈中艾门得知这已经是他们短期内跑的第二趟了。   “这个,其实您应该注意到了。”列车员搓搓手,表情尴尬,“注意到我们车上基本上没有女性旅客。”   “是这样。”艾门点头,确实,昨天她上车时有穿过餐车,100多名乘客里加上她们两人总共只有3名女性。   “是因为疫病对性别有所区分?”她皱眉猜测,“你别告诉我这个病只对女性有效,对男性则是毫无影响。”   “听起来很神奇,但就是这样。”列车员摊手,“所以我不推荐像您这样的人去冬珂兰,如果您愿意的话,我这里有关系能帮您从冬珂兰河弄到一张返程船票……”   艾门并没有彻底拒绝这番好意,出门在外多一种退路是很重要的,她记下对方提供的地址,知道这年轻人名叫“罗米”。   罗米很高兴,离开时一副搭讪成功的样子,艾门不用猜也知道他去找同僚们吹比去了。   她收好纸条,回到车厢里。将打探到的情报内容告诉阿尔贝蒂娜。   “只针对女性的怪病?”棕发女人也感到惊愕,“如果是真的,那这消息不是应该早就传开了吗?”   “听他的语气,这个病症危险性不大,也许和逆命者教会没有关系。”艾门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头绪,“但问题在于……据我了解还没有哪种自然传染病是只针对女人的。”   抱着这份疑惑,她们在冬珂兰车站下车。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观察这座传说中的北境桥头堡。   现在是10月,属于秋天。但对冬珂兰来说其实算是正式立冬,街边上的行道树已经掉光叶子,天空灰的像是随时会下第一场雪。   她注意到这里确实很少能看到女性。街上的行人一个个都用大衣领口遮住脸,看过来的眼神说实话,给她的感觉不是很好。   这座城市病了。   她突然生出这样的错觉。   有什么东西,让她不舒服的东西盘踞在这里,不断吸收冬珂兰的生命力,滋长壮大。 第178章 桑乔-理查德街(还债295)   “这位小姐,请等一下。”就在艾门沉思的当口,一道清脆嗓音从边上传来。   她转头去看,发现对方赫然正是此行同路的那名少女。她扎着两根颇有乡村风情的橙色发辫,带着草帽。看过来的面庞上有不少雀斑。   这副相貌让艾门想起了在时间海里遇到过的“未被感染的撒迦莉雅”。她示意阿尔贝蒂娜不要紧张,走近两步问她:“有什么事?”   她不会无缘无故因为好感而做出亲近行为。之所以这么做,是她好奇对方前来冬珂兰的具体目的。   如罗米所说,现在的冬珂兰应该是一座“不欢迎女性到访”的城市。全车人加起来只有她们三名女性,如果排除她和阿尔贝蒂娜两个半途上车的,真正的女乘客只有对方一人。   “是这样的,我叫莉姆!”橙发少女很有礼貌的一鞠躬,“我来冬珂兰,主要是为了探望这里生病的姑妈……但我很久很久都没来过了,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我们……暂时同行?”   这番话的大概意思,在艾门看来等于对方承认自己是路痴,希望在找到路之前跟她们一起走。   很显然,即使是天然型对气场也是有感应的。这座城市的怪诞感觉莉姆当然也感受到了,她找人结伴是正常行为,毕竟附近和她有相近元素——也就是同为女性的,只有她们。   等待对方拖出行李,出了车站。乘上一辆出租马车,艾门悠然靠在座位上,对一脸懵逼的莉姆说道:“你不会从来没坐过这玩意吧。”   “没有……”少女表现的期期艾艾的,“这个……我的家乡在乡下农场,那边的马车都是私有的,我不知道还有这种……服务……”   “那你以后会见到更多好玩的东西。”艾门对她点点头,“冬珂兰的规模不小,这里应该已经普及了不少家用汽车。”   即使是在工业发展高度发达的地球也有不少穷苦山区,她并不意外这时的瑟兰还有像莉姆这样的“乡巴佬”。   如果是按原计划,艾门在抵达冬珂兰后会立刻找到本地行政长官。她会给对方过目有爱芬男爵签名手印的授权书,临时调度驻扎在此的黑雪暴军团,至少控制4000多人。   但现在她改主意了。她问明了莉姆姑妈的具体住址,打算将她送到目的地,顺便通过这层关系观察一下,在本地流窜的是什么怪病。   这个情报其实有相当多的部分可以通过车夫获取。这和现世人们喜欢跟出租车司机打探本地消息是一样的。所以在她和莉姆聊天的同时,阿尔贝蒂娜负责跟车夫打探消息。   “您的手法很娴熟……看来做这一行已经有些年了。”   “那可不是!我老约瑟夫别的不说,驾车绝对是这带的好手!你们能在那么多人里一眼挑中我算有眼光的!一般人我还不愿意载哩~”   “我们在来时的火车上打听到冬珂兰似乎在传播怪病?可以请您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哦,这个其实涉及到一些隐秘消息……”   一小袋金币被不动声色塞入车夫口袋,老约瑟夫伸手进去摸了摸,皱纹笑的越发深邃了。   “当然,看在三位都不是普通人的份上,我可以友情提供一份‘生存攻略’。”   “除了外来人口,冬珂兰的所有女人现在都是怀孕状态。”他下一句话直接让棕发女人瞪眼发愣,“是的你没听错,她们现在都大着肚子在家待产,或者在等待肚子隆起的‘路上’。”   “这……但这是为什么?”阿尔贝蒂娜掩饰下震惊情绪——毕竟一座城市所有女人都怀孕待产,正常来说是不可能的。   冬珂兰至少有5万人口,其中有1.1万是女性,她难以置信这么多人居然都在怀孕状态,那些老人小孩难道也逃不过去?   “那没有,那也太夸张,太恶心了……”车夫被她的猜测逗乐,哈哈大笑起来,“但‘功能正常’的基本都怀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许是天气冷了缺乏娱乐,只能在家造孩子玩吧。”   “对了。”说完他神色恢复严肃,“这个消息……如果有人问起来你们可别说是我告知的,上面在严查消息流通,我给你们的忠告是千万别和任何本地人发展亲密关系。”   “普通谈恋爱可以,但绝不能上床。”他用了一个粗鄙的形容,“看在维多利亚的份上……希望你们在达成目的后能平安离去。”   马车抵达目的地,也就是莉姆口中的桑乔-理查德街。老约瑟夫将三人放下,驾车在萧瑟的街道上扬长而去。   “殿下。”阿尔贝蒂娜看向艾门,用隐秘音量叫了她一声。   “我都有听到。”艾门点头,“莉姆过去了,不管如何先看看吧。”   从对方最后的劝诫和祝福来看,车夫显然知道更多东西。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他没有说,极有可能是他不敢说。   “兰卡姑妈!”另一边,莉姆已经扑到了一名女人怀里。对方就站在街旁小楼的大门口,抱住莉姆的时候面露微笑,慈祥的像一位迎接游女归家的母亲。   “我不认识路,就是她们带我来的。”莉姆很快拉着女人来找艾门,介绍她们认识,“这是塔里亚姐姐,这是俄塞纳姐姐。”   “两位辛苦了。”兰卡姑妈对她们半弯下腰,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她有些吃力,因为确实如车夫所说,她此刻正挺着再明显不过的孕妇肚子。   “没什么。”艾门和阿尔贝蒂娜交换眼色,“我们反正只是游荡猎人,遇到有困难的人能帮则帮,出门在外都不容易。”   “那也必须要表示感谢!”兰卡姑妈更热情了,“这几天我总是失眠,害怕小莉姆独自出行会遭遇不测……她能平安到这都是二位的功劳,既然你们是猎人,那我希望你们能接受报酬——也就是让我招待你们。”   “附近没有旅店。”似乎是怕二人回绝,她补充解释,“最近的旅店距离这里有一小时路程……而且很贵,不如就在这里住下?”   艾门沉吟了一下,表现的有些犹豫不决。   对方的热情并不正常,这一点她看得出来。而且她敏锐的感知还探查到……在她们交谈的当口,附近那一栋栋小楼的灌木丛后有好几双眼睛在盯着这里。   那是欲望的眼神,里面满满都是恶意。她被这些眼神扫的很不舒服,那种怪诞恶心的感觉更明显了。   “可以。”   想了想,艾门点头,“那就麻烦您了。”   冬珂兰不正常,她肯定要解决这种不正常再走。既然有送上门的观察目标,她也懒得在“观察期”时动手杀人。   ————————   求票票鸭030 第179章 肚皮上的人脸(保底)   跟着两人往小楼里走,艾门和阿尔贝蒂娜很快见到了兰卡姑妈的丈夫——一个面色阴沉,极其瘦弱的黑发男人。   看到她们,这男人眼里无可抑制的闪过一丝兴奋光彩。但他很快掩饰下来,操着沙哑的嗓音想带领她们去楼上客房。   在被带路的过程中,艾门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浓烈的烟味。尤其她看到男人的手腕比她还细,简直像是被酒色烟叶给掏空了身体,随时有可能倒下猝死。   “我叫克里夫。”二楼很昏暗,男人点燃走廊的灯,带两人来到一处门口停下,“你们可以住在这里,但有一点请记住,就是大半夜的时候不要出去。”   “为什么。”阿尔贝蒂娜出声问他,“大半夜的时候,难道会发生什么事导致我们有危险吗。”   “我……总之这是忠告。”克里夫身体一阵摇晃,伸手捂住右半张脸,“你们可以看看房间,我下去给你们准备午餐。”   艾门和阿尔贝蒂娜本身就没带什么东西,放置行李的步骤被跳过。午餐时分阿尔贝蒂娜谎称艾门太过疲惫已经睡下,自己一个人下来吃对同伴不礼貌,要了两人份食物后才回到房间。   “吃的东西……看上去没什么问题。”检测完这些食物的安全性,艾门眉头微微蹙起,“但最好还是不要吃,你拿去倒在黑渊里吧。”   黑渊就是那片黑暗,是从她影子到阴影界的必经之路。阿尔贝蒂娜听到后端起盘子,身体闪烁了一下又重新出现。   将空盘子交还给兰卡姑妈,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阿尔贝蒂娜感觉对方的笑容更灿烂了。   “这里真的好诡异。”回来时她一边搓胳膊一边跟艾门转述情况,“那女人绝对不正常,我感觉这一家人都有问题。”   这一家人里不包括莉姆,似乎只要是从冬珂兰以外的地界来的人就不会受那种诡异影响。   艾门也有这种感觉,所以她将比比放出来,一边给它顺毛一边嘱咐它外出查看下大致情况。   经过上一次“欺骗”,比比的警惕性提高许多,艾门不得不让桑伽罗去找血桃果核给它吃,吃完这死猫才屁颠屁颠的跳下窗户,消失在灌木丛后的阴影当中。   时间过去三个小时,时针指向下午四点。艾门和阿尔贝蒂娜上来玩的莉姆表示要好好休息,如果可以的话这段时间请别来打扰。   三个小时后,比比回来了。艾门的脸色有些难看,在成为阴影主宰后她可以和幽影猫共享一部分看到的东西。   而在这三个小时的外出探查中,她是彻底将四周环境和大概状况查了个底朝天,所有隐藏的阴影里的东西基本上都被挖了出来。   首先是这栋小楼的周边住户,也就是之前上来时她感受到的恶意来源。比比在进入那些人的屋子时,她通过共享视界看到了许多极其过分,极其恶心的残忍画面。   那些恶意视线的源头是男性——和克里夫看上去大致无二,骨瘦如柴的阴郁男性。他们在窥探完自己、并发现“没什么机会”后直接选择回到家里,对另一位家庭成员发泄欲望。   如果是正常的发泄过程,艾门不至于看的那么恶心。但问题是他们所有人的妻子,所有那些大着肚子躺在屋子里的女人已经全都死了。   她们都死了——在比比的视界里她准确看到了那些手背上泛起的尸斑。那些僵尸般的男人是在对死人发泄,更恶心的是它们全都挺着大肚子,腹中的东西依然活着。   有好几次,比比清晰看到高高鼓起的小腹皮肉往外凸出手脚的形状。有一次还看到一张人脸,那张脸在对它发笑。   “……您还好吗。”阿尔贝蒂娜捕捉到艾门的表情变化,眉头一跳,猜测她看到的东西肯定不一般。   “还好。”艾门揉揉太阳穴,“但有个坏消息……也许我们无法顺利从冬珂兰拿到军队。”   比比看到的东西如果公布出来会立刻引起轩然大波。她不知道这种情况是个例还是已经蔓延到整座城市,但考虑到外界那个传染病的说法和车夫临走时的警告祝福,她觉得此行目标希望渺茫。   疫病的说法不是空穴来风。如果真是疫病引起的,这场灾劫背后铁定有教会的人在搞事情。   他们在冬珂兰的布局显然比在神恩郡更早,早到等她来到冬珂兰时疫病已经彻底席卷全城,只是为了隐蔽性才没有彻底宣扬开来。   现在看,这座城市里的绝大多数人都是不可信赖的。艾门回想起刚下火车时感受到的那种恶意,确定它们都来自街上行人的隐蔽注视。   那种眼光和野兽无异,他们表面上是行人、是工人、是上班族。也许家里同样养着一具怀孕的尸体,那这么看她即将面对的敌人数量将多到恐怖的程度。   冬珂兰光女性数量就超过10000,“功能正常”的不低于5000,和这些“女性”在一起生活的男性不正常就意味着她有超过5000个敌人,这只是最保守的预估,实际上这个数目可能逼近20000。   就这还没算那些尸体肚子里的东西,比比看到那些尸体的肚子会自己动,这说明是有活的东西在里面,那些东西搞不好才是她此行的最大障碍。   当然,事态也许没那么糟……毕竟不是所有人孕妇都变成了尸体,兰卡姑妈还活着已经告诉了她不少东西。同样的,克里夫的疯狂程度也比那些野兽低了许多。   知道给她们忠告,让她们晚上不要出去。这样的克里夫至少还算是个人……他骨子里的人性仍未泯灭。   但如果兰卡死了,也变成那种恶心的样子,也许他也会失去理智,彻底变成那种凶狠阴戾,随时有可能寻找下一个牺牲品的暴虐怪物。   艾门将具体情况和阿尔贝蒂娜转述了一下。两人低声讨论,感觉这很像是特殊病毒的几个阶段。   “潜伏期、传染期、爆发期……目前来看这个进度有快有慢,不是所有人都进入最终阶段。”   阿尔贝蒂娜给少女分析,“那车夫老头说上面在严查消息流通,冬珂兰的权力阶层肯定早就被腐蚀完了。”   “能放任这种病灾野蛮滋长。这哪里是被腐蚀完了,全部都是拟形魔还差不多。”   艾门摇头叹息一声,“我本来想等到入夜后看情况再伺机动手,现在看来得直接一些。”   冬珂兰的情况比她想象中复杂。这里所有的本地人都感染了一种很大概率是通过生殖、或者生殖本能来传播的病毒。   从已知的情报分析,这种病毒首先会扎根在男性体内,影响他们的神智和本能欲望。然后通过繁衍行为传播给女性,最终缔结的果实大概率就是比比看到腹中怪物。 第180章 斯坦索姆,你们的爸爸回来了(还债296)   类似的情况,艾门其实从卷宗记载里看到过一次。   那是在好几年前,在她还在西山、即将参加决胜竞赛的时候。当时三角要塞还没被攻破,她的弟弟哈特-哈温还带着“红颜知己”在那镇守。   但在西山灾劫过后,三角要塞被同步攻破。哈特几乎失去一切,带着失败者的头衔灰溜溜的回到王都,每日酗酒,一直到重新振作帮助莱娜。   这件事有不少疑点,比如当时为什么无缘无故会在大战之前传播瘟疫。那种被描述为“黑斑症”的怪病她过去从来没听说过,所以她就很好奇,回来后特意找普兹林登人讨要过具体记述。   而在看完大部分记述资料后,艾门确定了自己内心的猜测——即这件事背后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瘟疫之手在操控一切。这是人为的灾难。   这个“人为”不是说“这件事是约修亚做的”。约修亚人对瘟疫的控制力并不强,普通散播瘟疫的方法是潜入城内制造一些腐烂的尸体,用污秽之血污染水源,风险大不说,成功率通常也不太高。   毕竟守军不是傻子,能被人这么暗算还一无所觉。封闭城池最重要的安全防备就是对饮水和食物,以她对哈特的了解,对方在这里掉链子的几率不大。   所以这个“人为”指的是个体,其人必然对生物学、病毒学有极其深刻的钻研了解。是掌控病灾的大师专家。   说不定还是蔷薇骑士或者血法师的其中一员,觉醒的力量就是对应“病灾和瘟疫”。   这是个棘手的敌人,和她过往遇到的都不一样。能力类型的不同意味着对方很可能不会露面,但她却不能无视他的破坏力,冬珂兰的人理论上都是她的臣子、子民。   想要对付这样的假想敌,艾门首先要做到的是了解——她现在情报依然严重缺失,比如对这种扩散开的怪病她还不是很清楚个中原理。   下楼,艾门看到莉姆、兰卡和克里夫三人正围坐在桌边玩水晶牌。   这是一种在北方很流行的卡牌游戏,因为最开始是用切割玻璃做出来的得名水晶牌,一直到替换材质后也没有再改。   “塔里亚?”兰卡看到她之后微笑起来,“你醒了?休息好了吗?厨房里还有一些蓝莓馅饼,想吃吗?需要的话我去……”   “不用了。”艾门轻轻叹息一声,“阿尔贝蒂娜,控制他们。”   几分钟后,克里夫、兰卡和莉姆三人分别被绳索捆绑在原本座椅上,各自用愤怒的眼神瞪着她们。   “为什么!”莉姆眼里含着泪水,而且她直到现在还有些懵逼,“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   “为了避免你像个无知的蠢货被亲人弄死。”艾门戴上白手套,正在用最蛮横的方式清理桌子。   桌上杂物被她一把全扫掉,铺上台布后就变成了一张临时手术台。她指示棕发女人把不断挣扎的兰卡姑妈抬上去,自己到一边检查临时获取的手术工具。   克里夫和兰卡似乎已经猜测到她要做些什么,两人的挣扎极其剧烈,即使已经被绑住手脚堵住嘴,那呜呜呜的叫声就没停过。   阿尔贝蒂娜不得不暂时将男人敲晕,房里顿时只剩女人的呜咽和少女夹杂啜泣的尖叫。   莉姆简直快被眼前的场景吓疯了。她不理解,为什么上一秒还和蔼可亲的两个大姐姐,下一秒就直接变成私闯民宅的杀人魔了?   看看那摆在一边的剪刀镊子……女神在上,她是想干嘛?她难道想当着自己的面把兰卡姑妈开膛破肚?她难道不知道她肚子里还有一个新生命吗!?   如果她真的还有理智把这些问题问出来,艾门会直接回答她“是的我知道,但我不在乎这些,它们无关痛痒”。   以她现在的觉悟和身份,“无辜者”对她来说是稀罕词儿……她不会因为善良什么的错过时机,那是最愚蠢的白痴行为。   如果这是冒险小说——或者直接一点,恐怖小说,作为主角的她肯定不会做出这种在读者看来堪称丧心病狂的事。她会老老实实看在对方收留她住宿的份上等到天黑,然后来一段恐怖片里的经典戏码:深夜目睹男主人将侄女吃掉。   暂且不讨论是哪一种吃法的问题,接下来这个主角还会发现兰卡姑妈的肚子有问题。在经历一系列惊吓和探索后她终于发现周边邻居也情况不对。但这时候显然已经迟了,说不定天黑后这里会被疯子包围,那些藏匿在尸体腹腔里的东西搞不好也会出来活动。   她可能得一步步解决这些问题。在清除所有障碍后气喘吁吁的前往郡主府邸,然后揭发个阴谋什么的,任由反派放出狠话后扬长而去。   嗯,按照小说的话,以上情景是正常发展。不过艾门不喜欢这种智障流程,她要按自己的方法来,上来一刀就砍七寸。   在莉姆惊恐的尖叫声中做着手术,艾门在麻醉病人(物理)之后从其腹腔里取出一只有些像人的、浑身包着粘液的怪物。   这玩意不细看和婴儿挺像,但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它的手脚比婴儿长,尾椎骨也凸出来一截,似乎是还在发育的尾巴。   它的感觉非常敏锐。提前面世的一瞬间,它猛然睁开两只黝黑眸子,身体一翻一弹,张嘴就要朝艾门的胸口上咬。   艾门一把掐住它的上半身,就像掐一只大号青蛙任凭它拼命踢腿挣扎。转头让阿尔贝蒂娜取来装满冰的箱子,切掉怪物四肢后把它丢了进去。   “……”莉姆已经昏了过去,刚才看到的画面对普通少女来说冲击太大,正靠在椅子上,时不时的还颤动一下。   缝合好兰卡,艾门取了怪物、兰卡、克里夫以及莉姆的血样,给予阿尔贝蒂娜权限,让她回阴影界去找人化验。   这是她最后的慈悲,毕竟她也不是什么恶魔,在有救治方法的时候不会做出任何极端行为。   一小时后,大约快五点。阿尔贝蒂娜带着结果回来,告诉她“基本没救”,短时间内找不到杀死这种病毒的方法。   真要说方法也有,就是用转化药剂。但那样病毒宿主大概率会死,而且她根本没有那么多血可以在短期内抽。   “行吧。”艾门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拉开窗帘看向已经在渐变的天色,一缕发丝毫无征兆的燃烧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很想要一副墨镜。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再来一台放劲爆摇滚的老录音机。 第181章 这个人她不按流程来啊(保底)   坐在封闭的郡主府里,一名扎着黑色长马尾的高挑少女正狼吞虎咽的吃着烤肉。   从大厅原本的装潢来看,这里最起码也是用来招待同级贵宾的。但此刻大厅到处都是蛛网和灰尘,似乎已经被废弃许久。   少女毫不在意这是哪里,她直接在大厅地上生了堆火,上面架着一只魔化黑山羊。   这种黑山羊在遭遇异种病毒侵蚀且成功存活下来后从食草动物变成了杂食动物。它们在冬天之前会2-3只凑在一起进行捕猎,用肉类携带的巨大能量维持新身体的过冬消耗。   如果实在没有其他猎物,这些东西也会尝试吃人。而此刻被少女架在火上烤的黑山羊则还没死透,它依然活着,在被炙烤的同时偶尔会发出一串哀叫。   “太残忍了。”旁边的一套短剑剑鞘里传来指责,“你就不能干脆给它一刀痛快,等它死透透了再切它的肉?”   “但是那样一来肉质和血液就会在短时间内失去活性。”少女呜噜呜噜的反驳,咽下食物,“而且这一开始就是老爹的主意,是他说这么吃可以加速恢复的。”   这段对话和少女的所作为在旁观者眼里简直和恶魔无异。两名被临时捉来绑在一边的双胞胎少女靠在一起瑟瑟发抖,深怕这嗜血恶魔没吃饱又将屠刀对准她们。   “晦气!”低骂一声,摩薇妲吐掉一根小骨头,“这座城市和死了简直没有区别,我真是服了西塞,他是我见过的人里最会糟蹋好东西的。”   从神恩郡一路逃到友军领地,她觉得大概是可以高枕无忧。但当她想找地方休息的时候却发现到处都是被疫病侵蚀的疯子怪人。   那些雄性看她的眼神就像狼看绵羊,为了不失手把这些珍贵的“材料”统统弄死,她在那位“好友”的建议和安排下住到了这,勉强算是跟对方共处一屋。   “这不能怪西塞吧。”残忍之母短剑淡淡出声,“冬珂兰本来就是划给他的实验区,这段时间教会调动特别频繁,他说不定也接到了相关任务。”   这番话的意思很明显——既然即将被调走,那实验区的材料就没用了。西塞当然可以选择直接激活他们,顺带还能看看自己这段时间的研究成果。   简单来说就是废物利用,不用白不用。   双胞胎抖的更厉害了,如果之前她们还幻想着可以被“放过一马”,那么现在,已经听到如此多秘密情报的她们已经确信自己活不了多久。   “西塞要是被调走,那他接下来还能去哪儿呢。”摩薇妲支撑下巴做沉思状,“神恩有那位怪物殿下,他南下的路被堵死了。斜岭往北本身就是地广人稀,并不适合他做研究吧?”   “谁知道,也许他申请到脉络魔了吧。”慈悲之父短剑开口,“有那个权限就能直接跨越半块大陆,他不需要和她对上,南海那儿有丰富的资源可以取用。”   “真羡慕。”摩薇妲突然觉得无趣起来,“果然不管是正经组织还是邪教组织,有科研才能的人就是比战斗员要更受重视。”   “什么邪教!”两把短剑齐声怒喝,“你要是能过下一期的高阶血咒理论和纳米亚物种分类考试,并专心将你的血咒生物提高到八级以上,你也能享受相同的待遇。”   “饶了我吧!”少女疯狂扯动头发,“我不要念书……不……我只要一想到那些文字就浑身难受~”   作了一会妖,她突然看到双胞胎姐妹在试图一点一点的往远处蹭。   “哎呀呀!”她大惊小怪的站起来,“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把你俩忘了?”   双胞胎姐妹僵住身体,满脸泪水拼命摇头。   “别客气!”摩薇妲笑嘻嘻的凑上来,像个温柔大姐姐似的在两人脑门上轻轻抚摸,“你们要是太客气了,待会吃你们的肉可是会让我很愧疚啊……”   “呜呜呜!!”两姐妹的惊恐被放大十倍,她们看了看被串在铁签炙烤且还未死去的黑山羊,一边摇头一边颤抖着身体往远处蠕动。   “别跑啊~”摩薇妲的笑容逐渐阴郁,“好不容易在城里抓到两个正常妹子,你们可是老爹老妈短期内的珍贵补品……”   “轰!”就在她快要抓住她们的时候,地面一震,大厅所有的窗玻璃被震成碎片。   “……怎么回事!?”摩薇妲张嘴发了会呆,立刻回到原地拿起两把剑,跑到窗边往外张望。   楼下是前庭,院落里是三三两两已经“尸化”的卫兵。远方地平线刺来黄昏前的最后阳光,借着这些光她看到在同一方向好像燃起了熊熊大火。   “有敌人。”伴随一道冷酷男声,摩薇妲身后突然出现一位身穿黑袍的光头男子。   “那个区域的‘种子’全被肃清了,对方已经发现了我们,下一步极有可能会来这找人。”   “找谁?我吗?”摩薇妲转身,一撇下巴,“这些可都是你干的,和我们没有丝毫关系。”   “敌人实力太强。”男子看了看远方的火焰,“‘种子’损失的速度远远超出常规情况,你大可以跟她讲道理,说你跟我没有关系。”   “我只要想走,这里没人拦得住我。”摩薇妲跟他针锋相对,“别把同僚当傻子,西塞……想要我帮忙,你不付出点好处是不可能的。”   “我从未把你当同僚看待。”西塞的声音没有丝毫情感波动,“你比他们直接的多,我挺喜欢和你相处。”   他将手缩回袖子里,一阵令人牙酸、有些粘腻的声音过后,那只手又探了出来,手掌心带着红黄粘液,握着一颗在轻微跳动的人类心脏。   “100人级的血之核。”他将心脏递向少女,“换你帮我出手一次。”   “不够。”摩薇妲傲娇仰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争取时间是想用脉络魔逃走,到时候她找不到你就会拿我发泄,这点筹码远远不够!”   “500人级。”光头取出三颗新的,浑身气息越发冰冷,“最多最多给你三颗。”   “这还差不多~”摩薇妲眉开眼笑的收下礼物,蹲在窗台上作势要跳。   “喔。”她顿了一下,转头看向双胞胎姐妹,“差点忘了你们两个。”   “轰!”   就在她拎着两人准备带她们一起下去时,地面又是一震。   摩薇妲看向震源方向,兴奋的表情陡然一僵。   “不是吧……”   被抓的两人听到她发出一串颤音。   “这个疯子……她怎么就不按流程来啊……” 第182章 让我们大开杀戒吧(还债297)   顺着摩薇妲的视线往前看,可以看到——在夕阳余晖的那个方向正有一个朦胧的光团在往这边靠近。   之所以说它朦胧,一方面是因为它散发出的超高温扭曲了周边的光景空气,另一方面,它正好和夕阳叠在一起,不仔细看的话甚至容易忽略。   但摩薇妲怎么说也是高阶血法,她的肉身远超常人,一眼就看清了光团存在,并且隐隐约约在光团收缩和膨胀的间隔中看到里面漂浮着一名人类少女。   而那个特征,再算上这种基本不可能有第二人能达到的控火能力,来人身份不用问,正是前阵子将她打出心理阴影的那位“神恩皇女”。   “西塞!”摩薇妲凄厉叫着回头,“筹码不够!我不干了!”   但大厅里哪里还有光头男的身影,对方早就离去,说不定已经溜到幽静地方去召唤脉络魔了。   “太过分了……”摩薇妲面色有些苍白,她知道面对这个人自己没有半分机会。   当初在平原上的交锋她这边已经用了全力,但对对方来说那充其量只能说是试探。光是近身搏杀敌人可能都留了一半的力,更何况是这种状态,这种已经能被称之为是“法身”的状态。   物质系对上能量系本来就够吃亏了,要是指数差距被进一步拉大……摩薇妲估计她会被秒杀。   这不是她对自己危言耸听。看看她引发的恐怖火灾……在这种基本等同于天灾的力量面前,她就算真的使用“终极大招”又如何?真的能挡住她随手一剑?   摩薇妲没看错,悬浮在天空中的白炽光团正是艾门,那是她直接开启的日之冕,而且是归来后前所未有的最大功率。   她也没有估计错误。面对几乎破万的超级高温,别说对抗,她这种血法师就连靠近一点都办不到。   白炽光团悬浮在天穹,犹如一颗坠入凡尘的小型太阳。艾门都不需要操控神焰刻意做什么,光是它逸散出来的超高温就已自发引起了城中大火。   除了兰卡的房子,桑乔-理查德街已经被她付之一炬。那些外观凄惨的女人尸体、已经被病毒感染的男性“野兽”统统葬身的橙红火光里,所有的肮脏、所有的罪孽最终被火焰焚烧殆尽。   天气帮了她,黄昏时分刮起了大风。冷风如同刀子一般切割着这座死去的城市,帮助火势急速蔓延,很快就覆盖掉全城区域的五分之一。   火舌舔过之处传遍呜咽、惨叫、哀嚎和尖叫。被种下“种子”的人在同一时间“觉醒发疯”,如同异种病毒的初阶段感染者一般状若疯狂的朝城门冲去。   但五个方向的城门已经全被关死了。阿尔贝蒂娜提前筹备了这项工作,除了她亲自把手的南门之外,其他所有方向的沉闷已经被拉起铁闸,并且用高温强行焊死。   至于她这边负责的南门……那是艾门最后的慈悲。她守在这里的主要目的有两个,第一是阻止那些怪物逃出城,第二是庇护那些少到可怜的正常人,在他们试图逃走时放他们通过。   只是很遗憾,在阿尔贝蒂娜看来这样的例子实在太少。除了一些实在太穷、或者因为工作原因受歧视、且比较洁身自好的人群,整座城市的九成人口都已经被种子污染,变成了疯狂的嗜血怪物。   这是符合道理的,毕竟一开始她们的猜测是“病毒会伴随繁殖行为而广泛传播”,这句话从反面理解就是“不进行繁殖行为就不会被感染”。   所以这算什么?对那些维持最忠贞信仰的人的最后宽恕?   站在城楼上,棕发女人面露苦笑。她不知道该用何种语言描述自己目前的心情,毕竟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阵仗——堵住将近一城的人,目睹他们被活活烧死。   “寇克!”一声尖叫让她侧头注目,看到在不远处的街角前方正有一小群人跌跌拌拌的往这边跑。   尖叫来源于一名中年女性,她显然是一位母亲,不但手里抱着一个年幼的婴儿,身前不远处还趴着一个。   趴着的小男孩听她呼喊是叫寇克。他已经被突发灾难吓破了胆,不顾母亲的凄厉呼喊,爬起来后找准一件店铺就想往里面躲。   孩童的世界观还未彻底形成,成年人都分不清这时应该如何避难,他当然不会理解这么做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噗!”就在他即将跑入门洞的时候,一根尖锐的骨刺从黑暗里窜出,将寇克的身体狠狠刺穿。   人群发出惊恐尖叫,一部分人加速逃跑,一部分人则被恐惧影响,顿在原地颤抖注视着黑暗门洞里的邪恶影子。   影子一点点走出黑暗,在火光照耀下,阿尔贝蒂娜看清了它的大概相貌。   精瘦,人型,四肢修长带有利爪,尾椎骨拉长,长出了一条鞭子般的尖锐尾巴。   这怪物的全身皮肤都黑漆漆的,站在黑暗里没有一丝反光。刺穿寇克后他直接用修长的爪子将尸体撕开,俯下头颅,贪婪吞吃着鲜嫩无比的人类心脏。   看到这里,阿尔贝蒂娜半皱眉头。冲击南门的怪物潮她刚清掉一波,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玩意。   从外观看,有较高概率是取自腹腔中的怪物婴儿长大后所形成的生物。   “女士!女士!”楼下有人喊她,她低头,看到一个有些脸熟的大胡子正在对她手舞足蹈。   那是车夫——之前送她们到桑乔-理查德街的车夫老头。他满脸焦急的指着怪物那边,看样子是在跟她求援。   阿尔贝蒂娜叹息一声缩回去,过了一会,在下方人群的惊呼声中腾飞起一头黑鳞火龙。   贸然离开驻守位置是很危险的行为,这她知道,但她觉得如果自己确实还留有余力,她就无法忽视那些还活着的人。   “铮!”   三把兵刃在半空交接,一道人影被从半空中扫的倒飞回去,撞塌了不知多少残破店铺,在街区上犁出一道长条痕迹。   “咳咳咳……!”摩薇妲从废墟里站起来,全身赤果,且所有的皮肤、血肉、骨骼都出现了极其严重的融化现象。   “居然没死。”   艾门悬浮到她的上空,手持长剑,面色威严的俯视着她。   日冕的温度正常来说是根本无法靠近的。对方之所以勉强做到,大概是因为她吃了什么能强化恢复力的东西。   不过没用。   这些小花招,在日冕面前,在这绝对的统治力面前,统统没用。   狮心剑在她手中轻微颤动,这把已经觉醒了自我意识的神剑似乎在渴望痛饮敌人的鲜血。   “很好。”艾门感受到这一点,竖起长剑紧抿嘴唇。   “这座城市应该还藏了不少老鼠。”   “接下来就让我们……大 开 杀 戒 吧。” 第183章 全能无漏,不可侵犯(保底)   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夜之神缓缓将幕帘拉上。整片大地逐渐被黑暗笼罩,但从高空俯视,即使隔着老远也能看到天边倒映的橙红火光。   大火已经差不多蔓延到全城。在这段火舌席卷的时间里,无数人和怪物为了争夺生存的权力竭尽所能的爆发力量,但最终只有不到600人活命——只有这些人逃亡的方向是正确的。   对于未被“种子”侵蚀感染的幸存者来说,他们想活命只能往南边奔逃。有希望存活下来的人远远超过这个数字,只是这些人没选对路,抵达城门口才发现钢铁大门被高温焊死。   很残忍,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冬珂兰作为北境桥头堡一直以来都算一处军事重地。这里城墙高大城门巍峨,为了交通便捷修建了很多条出城的路。在不确定这种疫病是否有快速传播可能之前艾门不会放任何人轻易离开,她宁愿制造一些无辜死伤,也不想放哪怕一个可疑分子逃到野外。   商铺门前,一群已经被吓破胆的人颤颤巍巍仰视上方,一条狰狞、带倒刺的黑色鞭尾垂落下来,诠释着它的主人已经死亡。   视线往上,尖爪人型的黑皮怪物耸拉着四肢,躯干被含在另一张更巨大、更狰狞、长满尖锐利齿的血盆大口里。这张口的不少利齿已经深深嵌入到怪物体内,切断了它的脊椎骨,让它当场死亡。   “呸!”阿尔贝蒂娜将尸体甩掉,龙瞳俯视下方人群,发现这些人只是瑟瑟发抖,已经害怕的连动弹一下都做不到了。   “带上幸存者到城门后去。”她不得不细声细气的引导他们,“但不许走远,否则我会亲自净化你们。”   好言相劝外加恐吓,这已经是阿尔贝蒂娜能想到的最优解。她长久学习的技能里并不包括引导难民,能做到这样已是极限。   至于另一边的战斗……倒是出乎艾门预料的有被拖入持久战的趋势。   摩薇妲的实力很强,但她原本一直以为这人的实力大部分都在那两把剑上。打着打着才发现她的自愈能力不是一般的强,哪怕是手、脚、脑袋都被高温烧化,只要心脏没事对方就能无限再生。   而这种接近于不讲道理、能顶着破万温度和她死磕的能力,经过她的观察,是因为对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吞吃”下一枚血红心脏。   “血之核只剩两颗了……”   站在一片废墟里,摩薇妲的身体快速再生。那些焦糊、被融化在一起的烂肉死皮爆开脱落,新的血肉以及骨骼就像抽枝嫩芽般冒出来,很快勾勒出她的大概轮廓,在头骨上隆起一张少女的脸。   “怎么办……”她喘息着,“这个怪物……她几乎彻底改变了自己的物质形态。冲上去连伤到她的机会都没有,这样下去会被活耗死的。”   夜空中,璀璨的光团依然存在。它会有节奏的膨胀的坍缩,就像一颗能量心脏,保护主人不受伤害。   战斗打到现在,对方有没有出全力摩薇妲不知道。但她自己除了“终极大招”还没有用,已经连血之核都消耗到仅存两颗剩余。   血之核也就是逆命者教会搜集生物精血制造出来的血红果实。这种果实和心脏无异,属于生物,放在体内培养可以“保鲜”。无论对血法师还是蔷薇骑士都有极其强大的滋补作用。   实力低微的可以靠这种果实进阶生命强度。即使是实力强的也可以用它当救命补药。一颗100人级的血之核差不多能将濒死的血法师恢复原状,摩薇妲在此战之前储存这样的东西一共八颗。   这里面还算上了西塞交易给她的三颗500人级。500人级的血之核意味着什么?哪怕她肉身损毁的就剩一颗残破心脏,只要那心脏还未彻底失活,500人级的血之核都能帮她恢复个大概。   就是如此宝贵的东西,在这场战斗中她已经用了六颗。每次交锋后她都得吃下一颗来恢复身体,否则连续超过两次的接触就会把她烧成飞灰。   “这个眼神,你是还打算抵抗?”   日之冕的扩散形态被解除,艾门悬浮在夜空中看向少女。   以她悬浮的地面为中心,周围布满放射状的爆炸废墟。地面往下凹陷了大概有三四米深,越靠近中心的区域就越干净。   因为所有的“废墟垃圾”都已经被烧融化了。不管是石料也好,钢铁也好,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片凹陷型的晶化地面。   这片地面在半小时之前还没有变的这么夸张。之所以变成这鬼样子,是因为艾门在这半小时的时间里先后斩杀了十七名向她攻击的异神教徒。   对方也许是血法师,也许是蔷薇骑士,也可能是调色师,或者类似简笔画手那样的人。但对此艾门已经不在乎了。   这十七人里只有四个人大概展现出了自己的能力。分别是肉体强化、光景控制、能劈开光芒的剑术和被看到就会被“钉住”的影傀儡术。这些能力如果是对其他人用那么每一种都会极具威胁,可在她越发完美的星辰拟态面前,它们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像烟花一样,在展现自我后光速消逝。   这还已经算不错的……剩余十三个连展现自我的机会都没获得,靠近她的一瞬间就被卷入日冕层,就那样一点声息都没发出的消失掉了。   “如果我投降的话,你会放我离开吗。”摩薇妲还是不死心,“既然不会,那我总不能站在原地给你烧吧!”   “你可以交代一下你知道的情报。”艾门将狮心剑交到左手,右手掏掏右边耳朵,“反正你就要死了,不如发挥最后的价值为过去赎罪……”   “你快去死吧!”摩薇妲冲她破口大骂,“无耻的家伙!有本事收起你的火跟我肉搏!”   摩薇妲觉得对方这种法身能力实在太赖皮了。物理冲击基本上无效,能量冲击……据她所知并没有哪种能量冲击的强度能高过太阳神火。   而且这贱人还免疫精神冲击!她刚才眼睁睁看到一位叫不上名字的精神腐蚀者飞蛾扑火般被她烧死。她甚至连停顿都没有一下,精神冲击根本无效!   ……但其实摩薇妲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占了便宜。   作为艾门苦心积虑,付出巨大代价才以内环战阵为根基构建出来的终极手段,日之冕对万物的统治力度是空前的。   如果摩薇妲不是融合人——或者换种说法,她不是专精血肉方向的融合人。别说和艾门进行对抗,她连生物魔能都用不出来。   太阳风、地脉磁场以及魔能场的紊乱不止会导致自然施法者失去施法能力,任何与能量稍微有关联的力量都要受到紊乱影响。   这种影响会导致他们的力量大打折扣,甚至干脆就用不出来。也就只有专精身体血肉力量的血法师能不受影响,或者说能把这个影响降到最低。   “拼了!”   看清楚艾门并不像是要脱力的样子,说话语气也没有丝毫着急。摩薇妲知道自己拖延时间的战术根本没用。   她抓住两把剑捅入自己赤果的胸膛,正好贯穿最后两颗500人级的血之核,准备最后殊死一搏。   ————————   早上7点就要去考科目一了QAQ   但是做了几次模拟题成绩分别是71、69、80、80、82、94、88、90!QAQ   怎么办!现在慌得一笔QAQ 第184章 斩杀(还债298)   残忍之母和慈悲之父,这两把剑是标准的血咒武器,也就是高阶血法师生命中最值得信赖的贴身伙伴。   和正常人的武器是用来强化本身不同,血咒武器通常会附带一些能力。如果能力和血法师的力量较接近,二者叠加就会产生1+1>2的效果。   摩薇妲和她的两把剑就属于这种稀有组合。她作为血法师所觉醒的生物魔能是“同化吞噬”,可以大大强化她消化其他血肉的速度和副作用,帮助她的肉身快速变强。   而那两把剑——也就是她的父亲和母亲,它们的能力则来自于两人生前,分别为“寒冰之血”和“沸腾之血”。   听名字就知道是可以操控血液温度的力量。其中沸腾之血不止是可以影响敌人,同时也可以逐渐加速她身体的血行,让她在短时间内能爆发出数倍的力量。   同样的,寒冰之血也可以用于自身。它可以帮摩薇妲稳定沸腾之血的副作用,在关键时刻控制体内过高的温度,防止关键血管爆裂,还可以将体温降低到极限,进入假死状态来躲避追杀。   相辅相成之下,两把剑的能力可以说是攻防一体,各种场合都很有用。两把剑本身和摩薇妲想的都是等她的肉身强大一些再吞噬武器,因为她的生物魔能会导致吞噬武器后连同力量一起消化。   到时候两把剑就没了——它们的一切、包括能力都会变成摩薇妲本身的一部分。能发挥多少要看她的身体上限,所以她才一直没有吞噬它们。   但现在不一样。现在的情况再不拼命就完蛋了。摩薇妲不得不忍痛消耗掉两把血咒武器,希望吞噬后的自己能活下来。   “哦!”   喉咙发出一声低吼,两把剑插在她的胸膛上,剑身蔓延出无数肉芽,和她身体滋长的肉芽纠缠在一起。   两种肉芽纠缠、融合,逐渐产生同化现象。就看到两把剑在一点点的进入女也的身体,连同两颗血之核一起被她在短时间内彻底吞噬。   艾门发现了这种变化。她没来得及阻止对方,只能尽可能快的俯冲下去,挥剑想将其斩成两段。   日冕化身状态她并不惧怕那种影响血液温度的能力。毕竟连磁场都紊乱了,各种能力对她来说都得打个七八折,实际效果可以忽略。   “哼!”   摩薇妲睁眼,原本乌黑的眸子里一片血红。面对攻击交叉双手在身前一挡,下一秒的接触卷起一大片灰色烟尘,依稀能看到两道影子飞了出去。   居然挡住了?   艾门微微有些惊讶。现在的状态是她持剑斩向摩薇妲,而后者通过手臂上长出的“剑刃”交叉拦截了这次攻击,强大的动能将她冲的在街道废墟里不断滑行,但这毕竟是挡住了。   有意思……艾门用剑柄上的圣瞳看向两道剑刃,发现它们虽然无时不刻不在被高温灼烧融化,但同时也在以几乎同样快的速度“生长”回来。   “那这一剑你挡得住吗。”她冲摩薇妲咧嘴微笑,身体绕着她旋转半圈,狮心剑的形态突然变化,化作一圈附带刀刃的鞭子,形成牢笼将其包围。   恒星秘剑:日珥。   极致的危险感将少女包围,摩薇妲从喉咙里发出嘶吼,拼着被刮的遍体鳞伤,在鞭子合拢切割前强行从其中流窜出去。   但还没完,窜出去之后是另一道带着热风的破空声,艾门直接焰化左臂,在半空中伸手掏向她的心脏。   日冕化身状态,她的身体可以看做是日之冕的一部分。她可以将任何部位变成8600°的神焰聚合体,这种状态下她身体的每一部分都是武器。   摩薇妲不敢让这只超过8000°的手掏进心窝。她的正面被高温烧的嗤嗤作响,拼命转身,伸手想挡住那只“火爪”。   “嚓!”   艾门立刻变换攻势,一记神焰手刀斩掉了她的半个臂膀。   这一刀从摩薇妲的腋窝切过,甚至削掉了她的半个脑袋。但黑发少女并没有死,反倒趁机翻滚到地上,用左手接住被砍掉的右臂,交接处瞬间融合在一起。   “铮!”   下一刻,这条右臂边缘锐化,变成一把大型骨刀和狮心王剑碰撞在一起。骨刀仅仅抵抗了不到两秒,刀身便被附着高温的神剑一下切断。   “砰!”   抓住这个空隙,艾门一脚揣上敌人肚子。这一脚同样附着的8600°的超高温,摩薇妲的坚韧肉体没有起到任何防护作用,直接被这一踢给贯穿了。   她的背后破开了一个恐怖大洞,大量血肉来不及飞出就被气化。身体也像布娃娃一般倒飞出去,眼看这次是不活了。   然而艾门并没有因为敌人气息飞速衰弱就放过对方,她继续冲上去斩出一剑,打算补刀消灭威胁。   摩薇妲的尸体立刻气息暴涨,肉身因为血行加速而爆发出一阵脆响和蒸汽,这意味着她的力量和速度将在短时间内急剧提升,代价是急速消耗的生命力——那两颗500人级的珍贵果实。   这是可以在体内自由移动心脏的位置?   艾门稍微眯起眼睛,狮心剑的光芒在身前绽放,临时浓缩成一面包裹神焰的巨型塔盾。   “砰!”   巨大的撞击感从盾上传来,早有预判的艾门没有等敌人继续攻击,她直接引爆了盾——让焰盾碎片朝前方扇形区域做无差别轰炸。   “嗤嗤嗤!”无数碎片击打在废墟地面上,白烟四起,隐约能听到敌人发出一声闷哼。   “咔咔!”   收拢在盾牌中心的狮心剑恢复原样,艾门抬手就一剑,斩出一道比正午炽阳还璀璨炫目的恐怖剑光。   恒星秘剑:耀斑剑!   该试探的东西已经基本试探的差不多了。继续拖下去对她没好处,她要速战速决。   “你!”   摩薇妲根本没想到打到现在敌人还有这种手段,她正好处于被焰盾碎片冲飞的姿势,整个身体位于半空中无处借力。根本没法躲避斩击。   最后关头,地面破开一个大洞。艾门曾经见过的大泥鳅从中钻出来,想要在剑光来临前吞下少女保护她。   “铮!”   但没用,耀斑剑的速度连约拿分身都躲不开,它刚跳出来正好被剑光斩中,大半个身体瞬间汽化,然后剑光穿过去,将惊愕的黑发少女彻底吞噬。 第185章 克瓦图斯-西塞(保底)   烟尘散去,显露出一条巨大、狭长、几乎将整座城市一分为二的恐怖斩痕。   这道斩痕完全是由晶化物质所构成的。它本身没有任何形体,是这些受超高温影响所残留下来的物质在诠释它曾经存在的痕迹。   痕迹上什么都没有。没有废墟,没有巨大的“泥鳅”怪物,没有人,当然也没有摩薇妲。   这个性格有些跳脱的少女彻底死去了。她甚至都没有和“耀斑剑”接触到,光是炽热的剑光就已将她的一切蒸腾挥发。   过度燃烧而产生的二氧化碳使得附近空气中的氧气含量急剧降低。耀斑剑的光芒压榨了方圆千米内的燃烧潜能,这片区域的火焰熄灭,只剩艾门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废墟中央。   艾门屏住呼吸,转头看了看那些干净、瑰丽的晶化地面,蹲下去掰开一块仔细观察,然后用力把它搓成碎屑。   这样应该就结束了。   她站起来,显露出被残破皮甲覆盖的躯体。这一次躯体上很罕见的还残留有部分焰化区域,残留皮甲在它们的灼烧下化作飞灰,使得她彻底赤身果体。   花了点时间穿梭回暗影,从白影宫翻出一套淑女长裙暂时穿着。艾门将长剑在腰间挂好,打算尽快离开这片区域。   来到南门,她第一眼就看到蹲守在门楼上的黑鳞火龙。南门下是数百名蜷缩在门洞里瑟瑟发抖的难民,他们似乎很恐惧火龙,无论如何也不敢出来。   “做得好。”利用蒸汽冲力使得身体悬浮上去,艾门挥了挥那些因高温而产生的空气白雾,“原本以为要当个彻头彻尾的刽子手,没想到最后还能有人活着。”   “这些人怎么处理。”黑鳞火龙恢复成人型,棕发女人的身体被铠甲零件包裹起来,“他们虽然逃了出来,但我们目前仍然不确定那种疫病有没有潜伏期,以及潜伏期到底是多长时间。”   “我们之前的实验对象都是‘种子’已经发芽的人。”艾门看向城门下方,一扬眉毛,“没发芽的使用转化药剂会是什么后果,这个你抽时间找人看看。”   “您这是要彻底开启那个计划吗。”阿尔贝蒂娜看着她的背影,“就是那个……您和文森特商议过的计划。”   她说的是“太阳神国”计划。这个计划的目标是让全人类初步“感染”艾门的血,让他们对她臣服的同时也赋予了他们对异种病毒的免疫力。   “我不是救世主,阿尔贝蒂娜。”艾门回头看了她一眼,“索菲亚、维多利亚都做不到的事,我没把握一定能做到。即使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帮她们补这个窟窿,但任何成果从来都是有代价的。”   “已经不错了。”她捡起一把带国旗的长枪抛给女人,“和付出代价也得不到任何成果相比,这种结果已经不错了。”   “虽然纳米亚即将破灭的未来我还没有任何头绪,但至少,我不会再让这个世界经历血肉纪元、阴影纪元……”   “我要试着在一百年内尽可能的发展文明,即使失败,以后也会有人接替我的事业。”   “老气横秋的。”阿尔贝蒂娜被她这抑扬顿挫的语气逗笑了,“还有一件事要跟您汇报,是关于疫病源头的信息。”   ……   “砰!”牢门打开,克瓦图斯-西塞手持灯台,小心翼翼的往台阶下走。   台阶下是两排死牢。如果是平常,这些死牢里会经常传出足以让人做噩梦的痛苦申吟,但现在这里一片死寂,那些被关押的“怪物”似乎全消逝了。   它们当然不是自然死亡的。脉络魔的移动需要消耗极其庞大的生物能量,其体量之巨大哪怕让它将一城人都吞吃掉也弥补不了,这部分“车费”需要西塞自己承担,而牢房里的东西就是祭品。   那都是他盘踞冬珂兰数年苦心培养出的血魔胚子,能被关押在牢房里是因为它们体内的种子还未开始生长,一旦这种生长开始,他甚至可以做到量产高阶的血魔战士。   除了没有自我觉醒的生物魔能,血魔战士和高阶血法师没有任何区别。因此它们的价值不是一般的宝贵,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外加他已经记录了全部实验数据,这些东西他不可能舍弃。   “外面的动静好像停了。”走到一半,西塞转头看了眼散发白光的台阶入口,一颗光头在光芒反射下璀璨发亮。   动静停了对他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他支付那么多血之核让包括摩薇妲在内的众多“高手”帮忙抵抗,为的就是给自己逃离争取时间。   黑暗里传来腐朽的臭味。那味道几乎已经达到了“臭”的极致,以至于西塞闻到它的时候不但不恶心,反而陶醉的抽抽鼻子,如同嗅到鲜美花香。   “吃饱了吗。”他对黑暗发出低语,“吃饱了的话,我们最好尽快动身……”   地面突然震动了一下,灰尘碎屑淅沥掉落,西塞眉头猛地一跳。   他反应极快的朝边上扑倒,下一秒,一道白金剑光便从原位斩落,将台阶、牢房走道以及黑暗里的那东西一分为二,爆出一团浓郁血气。   “混蛋!”这一幕看的西塞肝胆欲裂,他从铺地的稻草杆里翻身起来,连滚带爬的扑到黑暗里,摸到的却只有满手鲜血,那个巨大的、裸露出一小部分的黑影本体已不动了。   “铮!”   又是一道剑光横着扫过。地牢的遮掩被掀飞,地表火光投射下来,在西塞眼中勾勒出两道纤细的人影。   “放弃吧。”艾门看着这个人,收剑入鞘,“第一剑没入地下至少两百米,这玩意已经死透透的了。”   “……我投降。”西塞站起来,双手张开举到颅边,“我是教会的科研人员,也就是学者……我不像他们那样有战斗能力,我愿意用我掌握的知识换取生命。”   视线逐渐从刺目恍惚中恢复过来,西塞看清上面的女人,发现只有她一个人,刚才看到的两道人影只是重影。   “你在找阿尔贝蒂娜?”艾门缓步走下台阶,“你以为在面对一个瘟疫大师时我会让其他人和你近距离接触?”   “我们所有人都小看你了,公主殿下。”   西塞嘴角抽搐一下,口腔中,已经被舌尖顶起来的袖珍药丸又缩了回去。   这药丸咬破后可以制造大范围的病毒雾,这些毒雾是他得到“特许”研究的异种变种,哪怕是融合人吸入也有极大概率被侵蚀感染。   他原本是打算用这玩意感染那个女官来威胁敌人的。但现在看敌人看破了他的意图,这份老辣根本不像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公主。 第186章 海上援军(生日快乐)   “逃出来的一共有587人,超过九成是男性,因为女性……大部分都成了那些怪物孵化的温床。”   “我审问了其中的一些人,得到了一些有用情报。包括这种疫病的起源,按照他们的描述,在所有人出现不对劲之前冬珂兰也出现过您描述的‘黑斑’病症。”   “但那种病症的持续时间并不长,大概只有两个月,然后部分女性就开始出现怀孕现象,且持续时间极长,远远超过自然分娩的平均标准。”   “根据这样的情报,我觉得造成冬珂兰现状的那个人很可能和当初在三角要塞散布瘟疫的是同一个。”   “而在我看守南门期间并不是只有那些怪物对这里发起过冲击,我还遭遇了一些突变人,通过和他们交手(以及审问他们)我得到一个名字,克瓦图斯-西塞,他就是这场病灾的起源。”   “您刚才说过您在推进过程中遭到了很多敌人阻拦,这一方面是因为您的目标……日冕的存在感太明显,另一方面,我猜测是他们想阻止您,或者帮某个人拖延时间。”   “所以我认为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找到西塞,绝不能让他再逃到其他城市,然后继续复制今天的灾难……”   阿尔贝蒂娜的分析猜测层层递进,逻辑性很强。艾门听完后立刻离开南城墙,以最快速度赶回到那片废墟战场,以此为起点不断寻找生物波动。   如果冬珂兰还跟以前一样,她想在偌大城市里找一个人无异于是大海捞针。但现在整个城市被破坏,残存下来的生物波动寥寥无几,想找到一个特殊的并没有耗费她太多力气。   火光照射出脉络魔被切成两半的庞大尸体,艾门款款走到地牢中,搬过一把椅子坐下,开始打量这个男人。   黑袍,光头,脸上没有任何毛发。这个特征让她想起了尤西里安-弥塞罗,但西塞的相貌要平凡的多,如果给他戴假发穿便服,他看起来就是个日常上班的居家男人。   “我真的……必须去死吗。”   似乎是从沉默中读出了什么,西塞眉头缓缓蹙起,“我自降生到世界开始就在为教会辛勤工作,我知道很多秘密。我的脑袋里储存着数之不尽的魔能公式和生物公式,我知道你有一支科研团队在攻坚病毒学,如果有我加入,你们或许在二十年内就能彻底消灭异种的威胁……”   “我不会让你这样的人和我的团队有任何接触。”艾门打断他,“三角要塞、冬珂兰……你至少背着十万条人命,我不会放你离开这里,你生命中最后面对的只有我,还有这把破剑。”   对方的搏杀能力并不强,这是根据他的呼吸法,步伐,肢体动作判断出来的。他最有威胁的能力就是散布瘟疫,这方面也就艾门可以说能完全免疫。   正是这种免疫让她并不着急杀死他。诚然她不信他说出的每一个公式,不会利用那些“知识”做任何事,但他们还是可以短暂的聊会天,然后她去从交谈内容中主动分析能用的情报。   “你不相信我说的每一个词。”西塞看出了这一点,摇头苦笑,“但你又不愿意直接杀我,我可以理解为你在恐惧吗?公主殿下?”   艾门就只是看着他,没有回答。   “我能解决你的问题。”西塞的声音低沉起来,“是的没错,我知道你的身体出了点状况。比如说你那种法身状态的强度增长速度,它好像有点……太夸张了。”   “是约拿告诉你的?还是瑟芙琳告诉你的。”艾门眉头跳了一下,终于再次开口。   日冕回归后的第一剑就砍爆了约拿的时光分身,所以他肯定知道日冕。而瑟芙琳前不久才在阴影界体会过“日冕增强版”的威力,考虑到这些人的关系,西塞会得知日冕化身非常正常。   “那是一种拟态,能量拟态。”西塞没有正面回答她,反而开始阐述她法身的原理,“你假想了一颗星辰的结构,按照那个结构在自己体内构建拟态序列,在催动它的时候就会变成类似的东西,得到无与伦比、无可抵御的强大力量。”   “但你以为力量是目的吗,并非如此。”   “维多利亚留下来的星辰拟态法,作为一名学者,尤其精通生物学、生物拟态学的学者,在有条件的情况下我当然不可能放弃研究。事实上我看过这种拟态法的大概理论,你和她的路完全不同。”   “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因为你们构想的东西在强度上差太多了。”   西塞意识到他的生命很可能只剩几分钟,所以他尽可能的在这时说一些能引起少女兴趣的东西。他滔滔不绝,像个生物学和能量学的教授那样跟艾门解释其中的关联,致力于让她相信她必须要有一个熟练的帮手来帮助她解决这份困境。   “古炼金术宣扬的等价交换在大多数情况里根本不存在。”西塞看向艾门的独眼,“人们想得到什么东西,往往要付出远比它价值更多的代价。爱情如此,知识如此,生命如此,力量如此。”   “你得到的力量只是那个拟态法的副产品。”他一点点接近少女,“当它成型之后,你每一次运转催动它,它的能量增长幅度都将进一步趋近你拟态的对象。这意味着只要你不放弃使用它,总有一天,你的存在本身会彻底消失。你的意识会在几十万度、几百万度的高温中挥发殆尽,你会变成真正的‘它’……再也无法恢复原样。”   “所以请宽恕我,赋予我在世上生的权利。”他朝艾门半跪下去,低下头,伸手捧起她的靴子。   “我会成为您的宝库,我发誓,我将竭尽我余生所能为您解决这个问题。”   “听上去挺诱人的。”艾门皱眉,唇角微微抿了起来。   “但抱歉了,克瓦图斯先生。除了那个人,我不喜欢别人亲吻我的靴子。”   一分钟后,在男人尸体上擦干净短剑剑刃,艾门将它收到怀里,脚边传来“朵”的一声。   那是一支箭——阿尔贝蒂娜不能靠近这里,但这不代表她们之间就无法交流了。   从长箭上解下一张纸条,艾门将其摊开,一点点浏览其中内容。   “哦!”看到中间她有些惊讶,“碧蒂斯那家伙……她还真是未雨绸缪。”   阿尔贝蒂娜说她接触了一个未知势力的前哨侦察兵,经过一番“友好交流”发现那是自己人,是来自碧蒂斯舰队的人。   金发女人通过普兹林登的情报网络得知北海舰队已经投靠蔷薇骑士团,她担心异种接下来会转移主攻方向,所以特意派了三艘船来北边支援。   这是个好消息。艾门原本还在担心冬珂兰毁灭后得不到军队支援东海岸线,如果有三艘钢铁战舰,守军的压力会减轻许多。   “舰队吗……她在歌利沿海停留了那么久,也许搜刮到了一些稀有材料。”   叹息一声,艾门拉开黑色长袖,顿时看到长袖内部升起一阵难闻的青烟,那是布料被高温灼烧的味道。   拉起袖子,在她的左腕内侧能清晰看到一处红色印记。   这是日冕对身体的残留影响。   她已经彻底解除日冕化身,但这种影响依然存在。   也许我该问问他们有没有冰虫丝絮织的手套。   撕下一块裙角按在印记上,艾门将袖子放了回去。   她暂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个秘密。   这也是为什么,在做那种事的时候她都是主动。   ————————   科目一过了,98分。   这一章献给冰蒂斯,祝你生日快乐。 第187章 中年夫妇(保底)   结束这段时日的无聊工作,韦德乘坐马车回到家。   “老爷,您回来了。”仆从恭敬的为他拉开车门,两名娇小女仆跪在车下充当脚凳,但韦德很厌恶这种排场,他往边上跳了一步,越过两名少女直接落地。   “我说了很多次,不要玩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韦德伸手点点他们,“你们就是不听,是不是因为我太没威严了,比起听我的话你们更愿意信赖王子殿下……”   “绝对不敢!”他并没有表现出特别愤怒的样子,但两排仆从外加一排女仆却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只是埃德大人说老爷的身份尤其尊贵,要尽可能让老爷免于和凡尘接触……”   “太夸张了。”韦德摇摇头,掠过这些直接往庭院里走,“你们去做该做的,剩下的事情我自己来!”   穿过庭院,穿过草地、林荫地、喷泉和小广场,韦德抹了把脸,快步走入一栋高达三层的木质别墅。   一路上得到的问候不绝于耳。他只是挥挥手表示一下,一双眼睛不断在走廊和房间里寻找着什么,一直到看到一位做女佣打扮的中年妇女。   “……妈。”他在对方身后低声咳嗽,“我回来了。”   “韦德?”那妇女稍稍有被吓到,她迅速转身和青年对视,一张普普通通的面孔上满是欣喜。   “真的是你?韦德?”   “是我。”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你比以前瘦了,至少十公斤。”   “没有……事实上我重了五斤。”   “你有看到你父亲吗?”   “我正想问您这个问题。”   于是艾瑟尔夫人立刻将围裙从身上拆掉。拉着韦德从后门出去,在后院一片人工湖畔边看到一位垂吊的男人。   “费尔南多!”艾瑟尔夫人像抓小鸡一般将至少比自己高一个头的棕发青年抓在手里,“快看这里你个老不死的!你的宝贝儿子来看你了!”   “……”那男人闻言立刻回头,韦德为了配合母亲只好露出一副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配合他被抓着的姿势,看上去简直是个智障。   “是韦德!”垂吊的男子放下鱼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然后他扬眉看向艾瑟尔夫人,“……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说你宝贝儿子来看你了。”艾瑟尔夫人走到他边上,扯着他的耳朵大声喊,“真是受不了你这废物耳朵,好好的气氛全毁完了!”   “父亲的耳朵,是比之前更严重了吗?”看到这一幕韦德皱眉,“我上次走的时候还不需要凑这么近的。”   “正常毛病,不碍事。”男人并没有听清韦德的话,但他显然猜测到他在质疑什么,“你妈给你准备了鳕鱼馅饼,走吧,先收拾东西准备吃饭。”   看的出来,两人对于韦德回来这件事都很高兴。艾瑟尔先生立刻一瘸一拐的往别墅走。艾瑟尔夫人则迅速帮他收拾好东西,招呼韦德一声也跟了上去。   “……”但韦德并没有立刻动身,他看了看四周,察觉到草地上有一处光影在轻微扭曲。   “最近有发生什么特殊情况吗。”他看向那光影淡淡问道。   “没有。”光影位置传来回答,“除了您之前的‘朋友’,以及‘朋友’的父母偶尔来做客,没有任何人长时间、近距离的接触过他们。”   “是吗。”韦德皱眉点点头,“辛苦你了,伊莫斯。”   “等等。”看到他转身要走,那团光影立刻叫住他,“如果你是在担忧你父亲的健康问题……你知道有一个方法能一劳永逸。”   听到这句话,之前一直没表现出任何愤怒的棕发青年扭转脖颈,用一种可怖的眼神盯着光影,浑身颤抖,像一头随时可能噬人的凶兽。   “韦德!”远方传来艾瑟尔夫人的叫喊声,“你在湖边干什么呢!回来!馅饼已经在烤箱了哦!”   这喊声犹如一瓢冰水。韦德的激动迅速褪去,恢复到之前冷静的模样。   “这是第二次。”他对那团光影点点手指,“如果有第三次,你试试看我能不能把你和你在乎的一切从世上抹去。”   说完他转身快步离开,只留下那团光影在湖畔边轻微扭曲。   天色昏暗,别墅里很快点了火灯。刀叉触碰盘子的声音混杂一阵交谈声传到后院,混在微风中抚平地上的嫩芽,然后被一只漆黑靴子碾在脚底。   “埃德先生。”那团有些扭曲的光影漂浮过来,“艾瑟尔的心态还很不成熟。”   “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成熟。”靴子的主人放下烟斗,吐出一口浑浊烟雾,“或者说正是这种不成熟才让所有人能放下戒心跟他相处,这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家伙。”   此人一身黑色燕尾服,带着领结配白衬衫。头发稀疏蓄着胡子,下巴刮的干干净净。   “根据我的日常观察,艾瑟尔先生的父亲充其量还有两年寿命。”光影机械化的陈述情报,“他的身体早年经历过严苛的劳务,加上沉迷烟草,胸中的阴影应该是病变细胞。”   “足够了。”燕尾服男人弹弹烟斗,“陛下的计划要不到一个月就会开始,到时候他还不定活的过他爹,不用担心他会失控。”   “我的意思是。”光影对他做了一个转头的动作,“烟草终究是有害的,为了避免您的战斗力滑落,请谨慎吸食同类毒品。”   男人顿时深深皱起眉,看向光影的表情既呆滞又充满懵逼。   “埃德!”吃完饭的韦德从屋里出来,一眼就看到他站在那里。顿时跨过台阶朝他走来,一副有事情要问他的样子。   “尊贵的先生。”男人深吸一口气,深深对青年弯下脊椎,“……不知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   “门口的排场。”韦德一开口让他又是一愣,“下次取消掉,你想让那些行人以为我是心理变态吗?”   “这。”男人张了张嘴,“这个我会跟他们说的……”   “还有!”韦德拍拍他的肩膀,强行扳着他走到湖边,低声询问:“骑士团是不是在暗中集结。”   “别骗我,埃德。”   他的声音有几分冰冷。   “我每天都要穿过这座城市最繁华的街道,他们藏不住的,对我来说。” 第188章 亲爱的依文(还债299)   从自己的大管家那得到想要知道的讯息,韦德放过他,回到屋子里去帮艾瑟尔夫人清洗餐具。   这些本来都该是佣人的活,但也许这座突然降临的别墅对他们来说实在充满了不真实感,很多事情艾瑟尔夫人还是自己在做。   “这个臭小子,明明什么力量都没有,跟他相处居然让我出这么多汗……”   埃德悻悻看着别墅,依然不愿意承认他无论是表面还是内在都必须得臣服于一个自己一只手就能捏死的“废物”。   但如果他真敢这么做,也许艾瑟尔一家确实会死,他本人却更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大概率会被那些更凶残、更冷血、更恐怖的“同僚”撕成碎片。   “最近有发生什么好玩的事情吗,韦德?”艾瑟尔夫人在厨房里和韦德分工洗碗,一边洗一边跟他寒暄。   “没有。”韦德停顿了一下才回答她,“一切都挺好的……哦对了,据说西线的战争我们赢了,神国的国境线已经重新恢复到1774年之前的样子。”   “哦是吗!那太好了!”在餐厅座椅上看报纸的艾瑟尔先生敏锐捕捉到‘战争’、‘赢了’等关键词汇,“是西边打赢了吗?是不是贝格拉尔元帅指挥的战役?”   “……”韦德转头看着他,张开嘴犹豫半天,说道:“是的。”   “这么大的好消息你居然还说没有事!?”艾瑟尔夫人瞪眼尖叫,“臭小子,我看你是在王宫里混日子混出陋习来了,居然学那些官宦子弟的虚伪傲慢!”   “我没有。”韦德无奈,垦头洗碗,“这是秘密情报,妈。你们千万不能把这消息走漏出去,至少在上面主动公开它之前,不能走漏。”   “知道了知道了。”艾瑟尔夫人眉飞色舞的扭动过来,用臀部拱了他一下,神秘兮兮的问:“宫里的女孩子都好看吗?”   “咳咳咳!”韦德像是被泡沫呛到一样剧烈咳嗽,肩膀一颤一颤的,宛如病入膏肓的结核病人,“咳咳咳咳咳!我去拿药!”   “看你那怂样!”艾瑟尔夫人在他逃离的屁股上轻踹一脚,“猎场里的都打不到还想打野生的……抽屉里都是给你的信!别说我又乱动你东西!”   装病逃离灵魂拷问,韦德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在几名小女仆胆怯好奇的注视下恢复从容,回到自己在二楼的卧室。   他的工作很无聊,但毕竟是吃“天赋”的活,内里没啥技术含量。平均两周半他会回家一趟,哪怕这栋奢华的庄园离王宫不远。   拉开抽屉,里面是十多封雪白信函。韦德一把把它们全掏出来,点燃书桌前的油灯,打算在休息之前尽量看完。挑选一些写个回信。   这些信大部分都是“客套信”。按照他从某位少女那得来的新词,大概可以称之为是“拍马屁信”。也就是贵族们为了和他搭关系写过来的,毕竟他韦德现在可是王权的红人。   韦德很想忽略他们,但他不能。不够能量的小贵族是压根儿不可能把信送到他抽屉的,能被他看到的信,基本上没有一封是能忽略的。   费雷娜夫人,彭卡侯爵……他一一给这些人写完回信。发现身边多了一个盛水果的碟子。   转身回头,房门关的好好的。韦德看着房门发了会呆,视线转向墙上的画框,看着里面装裱起来的一家三口的黑白照片。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情绪有些低落。艾瑟尔夫人过往让他“谈朋友”的话语在耳畔回响,他想起了依文,想起了那个曾让他魂牵梦绕的金发少女。   浑浑噩噩的,他抓过下一张信封用力拆开,鼻腔里突然嗅到一股清新淡雅的茉莉花香。   他顿时就醒了,定睛一看,信封落款处赫然写着一个名字——依文-盖尔。   [你好韦德,或者该叫你艾瑟尔先生。]   迫不及待的拆开信纸,韦德看到一行熟悉而又娟秀的笔迹,那正是依文的,预言师少女喜欢在字母尾巴打钩的习惯他依然记得。   [我和梅肯每隔一段时间都回去拜访伯父伯母……其实主要是想看你,但很不巧的你每次都不在,希望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不是在4号以后。]   “4号?”韦德条件反射的去看日历,确认日期后送了口气——今天正好就是10月4号。   [你肯定好奇为什么我要强调时间,这其实是因为,下一周,我和梅肯打算在他的侦探所旁边举办婚礼。]   看到这一行。韦德的笑容僵硬下来,眼里的喜悦逐渐消失。   [我觉得你早就猜到我会这么做了。]信上的笔迹逐渐深刻,[我就是这种人,韦德。我不会服从他们的安排去嫁给歌利那边的富商之子,我要自己选,就像预言师挑选应命者那样挑选未来。]   [而聪明如你,结合这些话肯定已经猜到了这封信的主要目的……没错,我和梅肯是打算邀请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梅肯工作的侦探所边上有一条巷子,巷子里有一个小教堂。我和他都不喜欢太热闹的地方,所以宾客方面,我只邀请了少数几个知心朋友。]   [具体时间是下周二,也就是5号。如果你看到这封信是在5号之前并且你恰好忙完了你手上的事,我希望你能过来一趟,我们聊聊天,毕竟也很久没见面了。]   [然后,那天的事情我很抱歉。]   [我不该直接误会你和珍妮小姐的关系,但韦德,对于后面发生的一切……我不后悔。]   信纸被攥出深深的折痕,韦德伸舌舔舔嘴唇,把信纸拿向桌上的油灯。   即将触碰到火苗的瞬间,他又把手收了回来。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个小本子,开始检查自己明天的日程。   发现没有任何事需要他出面之后,他悄然无奈的松了口气。但就在这时他看到了最后一个信封——在他盯着注视时落款字体会变成鲜红色的一个信封。   打开它,里面只有一张纸条。   [外出任务,5-8,有陪同,做下准备。]   盯着这张纸条几乎半个小时。韦德用灯焰把它烧掉。   然后他抽出一张信纸,打开墨水拿出骨笔,在开头写道:   [亲爱的依文,我很抱歉……] 第①⑧⑨章 公主殿下的仰慕者(保底)   10月4日晚,就在韦德提笔回信的同一时间,北温带中部偏上的那块土地已经被长夜彻底笼罩。   冬珂兰化作一片废墟,这是无法掩盖的惊人消息。即使这座城市在过去数年时间里的怪诞发展使得周围人对它敬而远之,但当他们真正得到斥候报告,说那里被大火席卷吞没的时候,附近的村庄、土堡、城镇还是纷纷派出了救援部队,打算尽可能帮助那里的人存活下来。   从冬珂兰再往前走不到两天脚程就将彻底脱离北温带。可想而知这里的夜晚会有多么寒冷。每一名骑手都在马背上驼了好几套厚厚的毛毯,正快马加鞭的往事发地赶。   因为地形原因,所有人都得绕过斜岭山脊和银白森林。十几路人马森林外汇聚,共同站在一个小山坡上眺望下方,发现城市里的火势还是异常迅猛,在白天之前都不可能灭。   “好了。”一名粗犷骑手抽抽鼻子,“这还救援什么呀?全完蛋了。”   “克鲁斯带人下去看看。”另一名面容上有深邃皱纹的大胡子男人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发号施令,“即使已经这样了,但我们不能放弃救援工作。”   “拉派说的对。”人群中策马走出一位英姿飚爽的黑发女骑士,“我们会在和约修亚的杂种战斗时倒下,会在和异种抗争时倒下,会在因信仰而引起的纠纷内战中倒下,但唯独不能这样倒下……死于血脉同胞对遇险者的见死不救。”   “在被并入这个国家之前珂兰平原上一共有三百多支不同的部落。”那粗犷骑士哼了一声,“他们每年让我们帮忙养马,给予的好处却不过是南方富庶的边角料儿!”   “要救你们下去救,我带人回去。”他看了看周围,调转马头,“能来看看已经不错了,这种大火中的废墟……别告诉我你们不知道搜救难度。”   策马并排的至少都是一小块领地的头目。这些人此刻面色阴沉,看表情显然也在犹豫。   粗犷骑士说的话是难听了点,但那确实都是实话。在火势未被扑灭时进行搜救是要冒生命危险的,因为有很多废墟,人们并不知道它会不会在下一秒轰然倒塌。   “懦夫!”女骑士看着他的背影咒骂一声,“出卖利益给死敌的家伙,有机会我一定要亲手砍掉他的脑袋!”   “卡珊德拉。”大胡子男人喝止她,“别这样,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鲁利真正做过。”   “然后下面,人是肯定要救的。”他看向下方,“这么大的事情根本瞒不住,王都很快会派人来调查事情起因,各位应该也不希望因为某些可笑的原因被约去谈话。”   这句话真正打消了其他人的顾虑。或者说他们其实很清楚“不救”的后果,只是希望大胡子能跟他们“一道”,这样即使王都来人,面对团结一致的北方领主们也将无可奈何。   但大胡子显然有自己的考虑。他在人群中拥有最高的威望,既然他这么说,其他人即使再不愿意也只好带着部队绕下山坡,准备冒着危险入城看看。   趁他们下去的时候,其他人则开始在高地上搭建临时帐篷。从这一点就能看出他们的军事素养,很多土堡出身的小领主根本不会在意扎高地营,他们会觉得在坡后扎营比较暖和。   “拉派。”高挑女骑士走入一顶扎好的帐篷,“我能感觉到很多对你的恶意,这段时间请务必要注意人身安全。”   女骑士穿着一套棕色皮甲,皮甲里垫着布絮,外面还有一层钢铁板甲。皮裙下是黑布裤和亮银铁靴,上面挂着一把剑和几个小布袋。   她的脸蛋非常柔媚,面颊上有一排雀斑,右边黑发很有特点垂落下来,正好挡住她右侧的眼睛和小半张脸。   此人叫卡珊德拉-迪亚斯。是北境一个领主的女儿。父亲战死后她直接接过领主之位,因为豪爽直接的个性和不俗美貌深得部下崇敬爱戴。   “一群墙头草而已。”拉派正在火堆旁看书,闻言抬头对她一笑,“你强他们就服从你,你弱他们就欺凌你。这是北境的规矩,你我都要做好心理准备。”   “不是……”卡珊德拉犹豫了一下,放低声音:“我是指,有些消息可能会导致有些人按耐不住。我怕他们会掀桌子,他们不止有北境的力量……”   “消息?”听到这里,拉派放下书,摘掉眼镜,别有深意的看着她:“……你豢养的猎鹰居然已经能探查到这种东西了?”   “你果然也是知道的吧。”卡珊德拉眨眨眼睛,“关于西线战事的一些细节。”   “你怎么看?”拉派问她,“我感觉你已经跃跃欲试,好像迫不及待的要带领你的人去投靠她了。”   “信念纯粹的北境人,有哪一个是不想投靠她,为她卖命的吗?”卡珊德拉反问他,“杂种联军打到峡谷的时候你也看到了有多少人因此恐慌,最后防线一旦被破,其他地方的人或许还能从海路逃走,但北境——我们除了让所有人进入斜岭山川送死之外别无选择!”   “我的猎鹰告诉我,布罗要塞完蛋了。”她的语气低沉下来,“500米高的天堑!奇迹!彻底变成一地废墟……”   “是她挽救了它的破灭。”   “从此以后再有谁说她是卖国贼,我一定会上去抽他嘴巴。”   “冷静,冷静卡珊德拉。”拉派听的直冒冷汗,“我懂了,你这次之所以把你的人都带出来,是不是就没想回去?”   “当然!”女骑士得意洋洋的翘起下巴,“我和他们可是好兄弟!他们很理解我!基本都愿意跟我同行!”   “……”拉派张了张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为对方部下里的几个人感到悲哀。   “那么你有计划吗。”他问卡珊德拉,“你现在恐怕连她在哪都不知道,你要怎么找她?你能去哪找她?”   “这个容易。”卡珊德拉不以为意,“10月末是莱娜殿下的继承仪式,她肯定不会让这件事真正发生的,我们都清楚全瑟兰最有资格完成继承仪式的人是谁,只要南下去王都就一定能找到她!”   “天真。”拉派撇嘴,对她的计划十分鄙视,“你虽聪慧,但也就是和习惯直来直往的北方汉子比。南方人的狡诈你根本没有概念,怕是连神恩郡的路口都过不去……”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眉头一皱,转头看向帐篷门口。   “领主大人!”小跑声传来,一名侍从跌跌撞撞的冲进帐篷,口中大喊:“您一定得来看看,大人!那些人能活着简直是奇迹!!”   “什么奇迹?”卡珊德拉和拉派均是一愣。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抓起帽子往帐外冲去。 第190章 争取支持(还债300)   当诸位领主、堡主们在簇拥下来到冬珂兰的城墙下时,他们自觉放慢自己的步伐,瞪大双眼,就连呼吸声都低微下来。   他们深怕自己发出的任何一点动静都会打破眼前的奇迹场景,害怕这场梦突然醒来,怕所谓的奇迹不复存在。   城墙下围着一圈人,那是他们带来的人手。这些人此刻跟他们一样不敢发出任何动静,只是在外围围了个大圈子,默默看着圈子中心围坐在一起的数百难民。   难民——是的。当你用眼睛看到他们被烧毁的衣物,当你清晰捕捉到他们身上、脸上逸散出的悲伤和疲惫,你很轻易就能将他们从正常人群里区分出来。而此刻这数百难民正面朝中心的围坐成一圈,犹如被施了魔法一般一动不动的看着最中心、最中央的那一小块空地——看着插在空地上的一根细小树枝。   枝条很细,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阅历丰富的拉派一眼认出那是一根棕冬木,那是一种冬天抽芽的树,插着的那根大概是新芽。   新芽不特别,特别的是新芽顶端跳跃的东西。那里跳跃着一团白金色的细小火焰,小到只有半厘米长,就连火柴的焰光都比它大。   但就是这样细小的火苗,在冬珂兰的夜晚没有熄灭。不管这里刮着多么迅猛又多么冰冷暴烈无情的风,火苗就是不熄灭,充其量只是颤抖一下,然后继续为数百人提供赖以生存的温暖空间。   “他们在城墙的另一面,所以下来的时候没看到他们。”   之前汇报的男人走近拉派,低声说道:“如您所见,大人,这根本不是自然现象。一根枝条无法燃烧这么久,这么小的火苗按理说也不可能为这么多人驱散严寒。”   “你有跟他们做接触吗。”拉派沉吟一会,问道,“枝条和火苗不可能是凭空在这的,到底是谁,他们说了?”   “说了。”旁边插入一个冰冷的男声,“但那是在胡说八道。”   “雷蒙德。”拉派跟来人拥抱一下,笑的很开心,“汇聚的时候没遇到你,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这么大的事,我不可能不来。”雷蒙德面颊依然冰冷,只是嘴角很有限的翘了翘,表示高兴。   “你肯定猜不到他们说的什么。”他把大胡子男人拉到一边,放低声音,“根据他们的形容,放火烧城和拯救他们的人都是那位殿下。”   “……这不可能。”拉派身体震了一下,凑过来偷听的卡珊德拉也震了一下,“不到十天前她还在中部荒原……她难道是飞过来的?”   从中部荒原走到这边要几个月,没有任何交通工具能把速度缩减的这么夸张,除非她会飞,而且飞的还特别特别快。   “不是没有可能。”拉派想了想,用只有他们三人能听清的音量说道,“西线的事你们都知道,如果说……如果她在继续西进前自身就已经脱离了出来,这段时间倒也有可能赶到平原……”   “问题就在这里,拉派。”雷蒙德打断他,“现在她最要紧的就是回王都取回自己失落的东西。她来北境干什么?北境有什么能吸引她的?”   卡珊德拉没说话,不过她轻点下巴,显然不会因为对某人的憧憬就分不清幻想和现实。   “年轻啊。”拉派抿嘴,意味深长的对他们笑,“我问你们,她回王都拿到东西后是不是有极大的可能直接继位。”   “……当然。”其他两人愣了一下,“否则她回来干嘛?”   “那继位的程序是什么?”拉派笑的更开心了,“血脉继承仪式只是个前奏而已,你们可别忘了瑟兰的立国之本,这个国家从来都是王权和神权结合在一起,没人能把它们分开。”   “你是说新教皇?”雷蒙德猛然反应过来,“她来北境是拉人脉的?她要在登基之前取得尼古拉的支持?好为她下一步的计划造势铺路?”   他懂了,卡珊德拉却还一脸懵逼。这个“隐藏极深”的大胸部骑士向两人投来求知的注视,希望他们能说句人话。   “你不用去王都了,卡珊德拉。”拉派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她,“如果真是这样,你去普赛克港就能找到她。”   “阿嚏!”   距离普赛克港不到三公里的一条河流上,艾门从船板上猛然坐起,用力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您着凉了。”立刻有一条毛毯披在她肩上,“神血之躯是不好生病,但不舒服总是有的。”   “没有。”艾门一把扯掉毯子,“我就是光屁股在冰雪天睡一觉都不会打喷嚏,刚才只是花粉过敏。”   “是吗。”阿尔贝蒂娜轻掩嘴唇吃吃笑着,“哪天您可得示范一下。”   “阿尔贝蒂娜。”艾门将银灰秀发捋到耳后,伸出舌头舔了舔唇,“你是不是……昨天晚上还没嚎够?”   给那些难民点了朵神焰小火苗用来取暖,艾门和阿尔贝蒂娜便直接东进,打算顺着这条河前往她们此行的真正目的地——东海岸城市普赛克港。   普赛克港没什么特别的。虽然它在神恩郡是为数不多可以在各个方面自给自足的经济大港,但和南方港口比起来,它的规模要小太多了。   艾门来这里不是为了钱,更不是因为担忧这里的居民安全。而是四神教内战打完之后,新的教权——以及这个权柄的守护者选择落座这里,普赛克港从此取代新卡该尔成为该郡的文化中心。   宗教总部在这里,文化中心的名号是当之无愧的。至于新卡该尔则是政痔中心,毕竟旺达伯爵的府邸还设在那里。   她和那名舰队斥候见过面了,对方曾自告奋勇要留下来帮助这边看管难民,艾门当即拒绝了他。   她认为这是浪费时间。火势很快会引来周边领地的救援部队,只要维持那几百人在等待过程中不被冻死就好。   并没有什么缺乏人手的问题,因为寒冷的长夜就是最好的守夜人。她只要给他们留下“只能确保在小范围区域内躲避寒冷”的神焰火苗,不用强迫,那些人也不会逃的。   “反正都检查他们的大概情况了,里面没有被感染者。”   一番争斗之后,获胜的艾门撑在上方,银灰发丝垂落下来。   “等他们发现情况不对,我们早就南下,准备回去圣橡树宫了。”   ————————   不知不觉还到300了。。   当初欠的是多少来着?是不是快还完了?能解脱了?(??????)?? 第191章 迷人的感觉(保底)   10月5日,天微微亮,普赛克港迎来了大雪后的第一个早晨。   银妆掩盖了这里之前发生过的战斗痕迹。这给警备队和清洁人员的工作造成了不小麻烦。他们得先把那些积雪挖开,查看下面有没有堆积着的残骸尸体。   这里刚刚遭遇过异种入侵。   五头身高在12米的异种袭击了这里,因为防范不足,异种很快突破港口,进入到城区之内大肆破坏……以及进食。   不会有人想回忆起当初的画面。就比如警备队队长西南特。这个快要五十岁的老男人现在每晚都会做噩梦,梦里是一头全身长满人手的怪物,它的人型躯干完全是由残骸构成。   多年来的办案经历,看到过的血腥画面让他勉强能保持镇定。但警备队还有很多新人——事实上即使是现在这样的清洁工作他都得每隔一天就换一批人,大部分人根本受不了这种“残忍”的工作。   还好最后关头他们来了。   指挥处理完这片街区的残骸,西南特站在街道高坡上,遥遥望着东边海港。   海港里停泊着四艘巨大无比的钢铁战舰,它们比瑟兰目前最大的一级风帆战列舰还要大,且有几艘在舰体前端装了巨型撞角,远远看去就像骑士的骑枪。   普赛克港之所以没有在侵袭中沦陷就是因为它们。这些人自称是瑟兰人,他们遭遇致命袭击时毫不犹豫的加入战斗,帮助他们彻底消灭了那五头可怕的怪物。   “队长!”一名年轻警探很精神的探头过来,“桑娜街那边也清理完了!”   “最后一道工序也做了吗?”西南特问他,“他们说过的,为了防止异种血肉散落碎片造成不可控感染,要将所有清理过的街道火烤一遍。”   “都烤过了!包括残骸集中的焚烧也已经在做!”年轻警探兴奋的道,“我都记着的队长,我记性没那么差。”   “……你是想提前下班?”点燃一支烟,西南特一眼看出他的意图,“袭击后大教堂那边一直围着一大堆人,你什么时候开始有信仰的。”   “就在昨天。”年轻人说道,同时身边聚集围上来许多年轻同伴,“昨天遇到袭击的时候我就想着,如果真的有维多利亚女神存在,那她一定不会放任自己的子民被如此欺凌。她会报复,她会反击,冥冥中她会派出人手搭救我们……从那时我起就立下誓言,如果真的有什么人能把我从这场恐怖灾难中拯救出去的话,那我真的非信她不可,我一定要在一切结束后去做祷告。”   “你们也是?”西南特看看其他人,发现他们脸上也都是同样的表情。   “行吧,正好有这场雪当冰柜,我们不用赶的太急。”他放下烟卷吐出烟雾。   “给你们半天假,晚上我们得干到午夜。”   年轻警探们怀揣着兴奋离开了,一名和西南特资历差不多的老警探凑过来,问他:“你真觉得他们是瑟兰人吗?”   “说瑟兰语,言行举止虽然和瑟兰人有稍许区别但不明显,仅凭这些断定他们是瑟兰人当然不够。”西南特对他道。   “但是有些东西是无法说谎的,麦瑟。哪怕我并不是信徒,我也知道瑟兰人之所以能占据这片肥美土地是因为我们和他人不同。”   “你莫非是指……”   “血液。”警备队长捋起袖子,给他看上面一道包扎起来,还在往外渗血的伤口,“我的血液和感觉都告诉我,他们体内流动的东西和我一样。”   艾门抵达普赛克港的时候已经快上午10点了。之所以耽误这么长时间不是因为她和某人在河流上“玩的太尽兴”,而是她们在路上遭遇了一波逃难的兽群。   异种病毒的凶恶不止人知道,动物甚至对此更加敏感。不管是自然生物还是魔能生物,盘踞潜藏在普赛克港后方森林里的所有动物几乎都逃窜出来,顺着那条河往西北狂奔。   而不巧,现在已经是冬天了。有些野兽没来及完成过冬的储备,遇到落单的人……它们当然不介意让皮下的脂肪再长厚一点。   艾门对此很不高兴——甚至有些愤怒的那种。因为她当时正被棕发女人按在下面,只差临门一脚就能推开那扇虚掩的门。   “别生气了。”两个裹着头蓬的女人走在街道上,后者对前者的沉默寡言感到好笑。   “要是您实在想不开,我这边……您想做什么都可以的。”   扑上来的两条魔能水蟒被彻底龙化的阿尔贝蒂娜撕成碎片,其他野兽被火龙震慑不敢上前,以至于在艾门“恢复体力上去算账之前就结束了”。   所以她当然很不满了,出了这事后她也没心思再和阿尔贝蒂娜继续温存,两人穿戴好装备,她开始考虑要怎么样和尼古拉谈判。   “嗯?”艾门扭头看着她,一脸茫然。   “什么生气?我只是在想接下来看到他要怎么说,以及万一他不配合的话如何处理。”   “真的吗?”   “当然。”   阿尔贝蒂娜抿嘴不言,看着少女一本正经,没有丝毫说谎迹象的娇俏面容,深深感觉还是过去的她比较可爱。   过去的殿下要是说谎并且心怀愧疚,这样和她对视时她是会不自觉颤动她的眼睫毛的。   阿尔贝蒂娜怀念当年少女的纯情。   哪像现在,说起谎话来就跟杀人一样不打草稿。   和尼古拉的接洽过程没什么复杂的。因为从那些逃难兽群上两人就能确定——普赛克港一定是刚刚遭遇过异种侵袭。   这说明她们最终还是去晚了,并没有能如愿按照原计划带领军队去这边驰援。   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从见到那名提早出发的使者开始,她们就知道舰队不会放任异种魔怪在普赛克港大肆破坏。   舰队里的所有人都是跟着她一起经历过时间海里的异种围攻的。他们付出惨痛代价才打赢那一仗,结束后更是全体接纳了转化仪式,每个人都不再畏惧病毒感染。   而瑟兰军队过去之所以在和异种的战斗中伤亡惨重就是因为大量士兵在中途畸变,恐慌感、恶心感,还有必须得亲手杀死战友同伴的愧疚感足以让人发疯,伤亡数总是居高不下。   但这些人不同,他们都是有经验也有力量的专业人士。要是有他们支援普赛克港都守不住,那她过去也未必有用。   圣焰骑士和她之间是有“血之感应”的。依靠这种感应她们很快找到舰队在普赛克的负责人。奎林、以及另一位骑士长奎纳尔德。   两人都是土生土长的瑟兰人,奎纳尔德更是在北海舰队服过兵役。碧蒂斯派他们来这里算是用心良苦,艾门心里有些许温暖。   交换过情报,奎林向她表明新教教皇尼古拉已经在等她了。   艾门和棕发女人对视一眼,互相都能看到对方眼里的一丝愉悦。   这种连威逼利诱都不需要亲自动手,游山玩水赶到地方就能享受胜利果实的躺赢感觉……   真的很棒。 第192章 尼古拉的条件(还债301)   在被骑士团的人找到、并进行一番彻夜长谈之前,尼古拉-贝兰特已经被异种入侵搞的焦头烂额。   他是被无数教徒推选出来的新教教皇。当然是格外有能力的。但这个能力并不包括紧急应对异种的威胁,毕竟这个位置可以说是靠东北了,过去异种还从来没有在这登陆。   因为他选择将普赛克港设立为新的宗教圣地,随行的教团骑士们也跟了上来。这些人当中有不少都是身家显赫的大贵族,正是因为有他们源源不断为尼古拉提供经济支持,四神教的安置、诸多教堂的修缮,甚至本地军队的装备、训练才能进入正轨。否则这座港口城市几乎就是不设防的——过去人们以为有北海舰队充当屏障,唯一的敌人约修亚人也不可能越过北海打到这里。   如果不是有这份支持,普赛克港早就垮了。即使那支舰队更早加入战斗也救不回来,整座城的人心都会散掉。   艾门进来的时候,尼古拉正单独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写信。   她第一眼扫遍对方全身,感觉这就是个没什么特别的小老头子,除了身高体型异于常人,比正常人更显得精神以外没有更多突出特点。   “殿下。”尼古拉也看到她,他立刻从书桌上站起来,这直接凸显出他超过两米的修长躯干。   沏了茶,桌上是两份备好的点心。尼古拉想将主位让给艾门被拒绝,他不勉强,就坐在书桌后面跟她攀谈。   双方对对方都缺乏了解。所以一开始他们谈的很杂。从过去发生的信仰纷争一直到西山之乱、联军入侵和各种山野传说,基本上把天文地理都说了个遍。   “因为信仰对立而爆发的战争在我看来都是不必要的。”艾门看着他,尽量让声音听上去比较柔和,“新教和旧教可以并存,活生生的人不该为争论信仰哪个神就对同胞狠下杀手。”   “……我也这么看。”尼古拉意外看向她的左眼,似乎对她在这种年龄就能拥有如此觉悟感到吃惊,“因信仰而爆发的内战消耗了两个郡的全部潜力。以至于西线和东南沿海爆发战争时我们根本无暇分派军队支援。忽略您说的点从整体看,这场内战直接导致我们在面对战争时少了将近四万精兵。”   精兵……这个说法并不夸张。惨烈的战场就是绞肉机,在那种炼狱,自然是拥有更强“信仰”的人才能活的更久,他们的战斗力也理当更强。   两人对这个问题展开了超过一小时的探讨,越是讨论就越感觉对方顺眼,双方的许多观点简直不谋而合,就比如尼古拉的构想——他想得到王都支持重新统合四神教,彻底消除争端这一点就很是受到艾门推崇。   这让他感觉有些兴奋——对他这种年纪的老狐狸来说这么快的转变是很难得的。他立刻将过去对少女的古板印象抛之脑后,谈话时隐隐将她当做半个自己人,就差彻底将话题挑明。   和我预料的一样,尼古拉也有他想要的东西。   看着那张老脸上的振奋情绪,艾门微微勾起嘴角,在外看来犹如淑女矜持的微笑。   任何人都是有弱点的。他们想要得到的东西就是那个弱点。对于当权者来说她并不需要和所有人敌对,只要她能满足这些人,这些人会自然而然的为她效力。   尼古拉-贝兰特不重视钱财,大贵族的进贡被他严格管理用于承担四神教的运营开支。他也不喜欢女人,很多三流小说里发生的对神职修女的欺凌事件他深恶痛绝。   但他是真的很爱面子——也就是声望。很多戒律并不是他不想犯,而是他知道一旦破戒,自己就会失去苦心经营的在大众眼里的光辉形象。   所以这样的人会生起整合新旧教的念头是很正常的。如果这件事他真能做成,他将作为瑟兰近代史上最伟大的教皇而被记载在各种史书文献里,后世所有人都得瞻仰他的功绩。   只要艾门愿意实现他的这个愿望,她毫不怀疑,尼古拉-贝兰特甚至愿意为她去死。   但这里还有个事情得确认一下。   “不好意思。”她放下茶盏,“我想知道,在您入职后的这段时间里是否有形迹可疑的人试图和您交易。”   “……有,而且不止一个。”尼古拉顿了一下才沉声回答,“他们也像您一样表示了愿意资助我,但他们的身份和目的都非常可疑,我没有答应。”   “您是对的。”艾门点头,“那是来自异种教会的蔷薇骑士,老实说,在拒绝的情况您还能活到现在,这一点让我非常惊讶……”   “是这样吗?”尼古拉皱眉,“我听说过这个教会……据说冰月叛乱就是由一名主教发起的。”   “至于他们为什么不杀我,我相信那是他们在畏惧教堂周围的圣殿骑士。”   “是这样。”艾门再次点头表示了解,“那么最后……您愿意支持我回王都吗。”   她没有将话题彻底挑明。但这种说辞已经足够对方理解意思。   “我可以帮您。”尼古拉犹豫了一会,“但您得彻底为普赛克港消除诅咒。”   “诅咒?”   “是的诅咒,这座城市其实一直以来都在受到一种神秘力量的捕猎侵袭,早在我们来到这里之前这种现象就存在了,只是当初我们都将其当做传说,直到7月6日的那个夜晚。”   尼古拉的面色有些苍白,他喝了口水,继续说道:“那是很可怕的东西,公主殿下。比您形容的蔷薇骑士要可怕的多。它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城区作案吃人,以我们目前拥有的手段根本找不到它。”   “到底是什么东西?”艾门第一次在谈话过程中蹙起眉头,她预想过很多可能,但没料到对方的条件居然是帮忙查案。   又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她带着一个厚厚的、装满资料的档案袋从书房出来,门口陪同的几个人立刻朝她迎了上去。   “怎么样?”阿尔贝蒂娜用眼神询问。   “他要我们当警察。”艾门将档案袋丢给奎纳尔德,伸手接过奎林送来的一只长条盒子。   阿尔贝蒂娜看到她从盒子里取出一双黑丝手套,很自然的将它们套好。   她刚想问问这手套是什么意思,下一秒,奎纳尔德的惊呼就将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尼古拉并不是完全可信。”   艾门停在原地,给他们传阅、查看资料留出时间。   “至少在蔷薇骑士跟他接触这个问题上,他撒了谎。”   ————————   警告:大型群像切换正在载入。   月初求票票-3-(噘嘴 第193章 乌鸦和少女(保底)   维多利亚港的东城区边缘,一栋小而精致的别墅洋房里正有一名少女在院子里午睡。   她有一头璀璨金发,白嫩的脸颊还带着些许婴儿肥,微微张开的粉嫩嘴唇一张一合的呼吸空气,搭配精致五官和颤动的睫毛,让人看上去就想亲一口。   “别睡了!”撒迦莉雅从屋里出来,拿着一个档案袋,“稍微把你放置一会都能睡着,我说你用得着用这种方式控诉我对你的严苛训练吗?”   “哦……”听到这个声音,少女睫毛颤动一下,条件反射的身体一抖。   “文森特姐姐。”她从草坪上半坐起来,有些迷糊的揉揉眼睛,“我们今天要做什么?”   “新档案。”撒迦莉雅举起袋子给她示意,“不过我们这段时间的重心肯定是放在王都的,这种东西看看就好。”   “这是来自王都之外的感染档案吗?”莱娜立刻翻身起来,精神气质骤然变化,“其实我有点想不明白,既然这段时间我们都不能出城,为什么不把更多精力放在……”   “放在和你的哥哥们做斗争上?”撒迦莉雅冷笑一声,“天真的孩子,你觉得在没有我帮助的情况下你有资格和他们斗吗?”   “这,我想我还是可以试试看的……”   “别傻了。”撒迦莉雅摆摆手,“你表面上是做的不错,但除了钱和最新钢铁技术外你还有什么?阿凡-拜伦并不完全信任你,疫苗技术是拜伦的而非莱娜-哈温的,你以为凭借这些筹码就能让你的敌人投鼠忌器?实际上如果不是担忧那个影响,我恐怕你的两个哥哥早就把你软禁起来,天天在你白嫩的身体上做记号了!”   “……”这番话说的过于严厉,少女眼中的信心一点一点被打散,最后垂头丧气的站在那里,捏着胸口的小辫子愣愣出神。   “但我就是为了解决这些才来的。”撒迦莉雅面色僵硬,对方的某些神态和艾门还真是相像。   “拿着。”她把档案袋丢给她,“虽然你看了我们也不能去处理,没什么鸟用,但这件事的影响,对格局的辐射,可能引起的后果,你作为一个当权者是必须了解的。”   “我们既然帮你,那肯定是以你获得胜利为最终目标。一个合格的王者必须清楚国内发生的所有巨细,而这种事情从现在开始就要锻炼和做准备了。你总不能等真正上位后才来看这些东西。”   莱娜这次不说话了。她乖巧的将文件资料从档案袋子里抽出来。做这件事之前还检查了一下袋子表面有没有问题。   撒迦莉雅总算稍微满意了一些。贵族间的暗杀有相当一部分是通过在书信上涂抹有毒化学物,过去少女对此根本没什么概念因为没人敢这么对付她,是撒迦莉雅强制让她有这个意识。   阴影界的时间流速和真实时间并不一样,艾门回来的很快,这也导致她来到王都没有多久。刚到地方时她直接上门宣称要负责少女安危,那些明里暗里的反对声音全被她用暴力镇压了下去。   他们是没借口拒绝她的。毕竟她也算是圣焰骑士。连少女身边那位隐藏起来的强大火法都没有意见,那些之后才投靠过来的贵族当然也不敢有。   于是她直接成了莱娜的贴身护卫。平日里不光负责保护她,还经常训练她在各个方面的应急能力。   说实话……开始撒迦莉雅对莱娜的印象很差。   阿尔贝蒂娜和艾门的关系她默认了。毕竟对方好歹配着少女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生死,帮了她那么多忙。两人之间的情愫和关系已经紧密到她无法拆散,这件事只能顺其自然。   但莱娜……这个看上去软绵绵,甚至还不到18岁的“娇嫩少女”。撒迦莉雅对她能在一开始就得到艾门的青睐非常嫉恨。   不说俄塞纳,我自己也是耗费巨大代价,耗费长久精力才敲开她的心的。凭什么这样的天真愚蠢的小女孩就能首先在那里有一席之地?   所以撒迦莉雅当然不服。那些过于严苛的训练与其说是为了锻炼对方,还不如说是在为这种心理上的不平等出一口恶气。   不过随着这种过程延续加深。她很快发现这种不平等也并非就是没道理的。   莱娜很努力。她看起来确实是一副娇娇弱弱的样子,但她的性格其实非常刚强。在确认撒迦莉雅是姐姐派来专门保护自己的之后她开心了一阵子,但她很快绷紧神经,将其布置下来的每项任务都完成的很好。   如何在裙摆下佩戴枪械和短剑,如何辨认那些不容易分辨的气味毒粉,如何从对方的眼神、呼吸、脉搏节奏里辨识谎言,如何在自己中毒或深受重伤后做应急处理。   这些知识中有相当一部分是莱娜过去根本接触不到的。她从小到大就是在被当一个布娃娃养,没人在乎她会不会这些。所以理论上她都是第一次学,是第一次接触这些知识。   可她完成的都挺不错。这让撒迦莉雅对她有些微改观。   即使算上她体内的神血,短时间内能做到这样也可以了。   再加上对方时不时流露出来的纯真笑容,经常缠着她询问姐姐动向时那种紧张、期待、关切的样子,撒迦莉雅渐渐明白,艾门喜欢的就是这些东西。   莱娜-哈温对艾门-哈温从一开始就是全身心的信赖。从一开始就愿意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她。   而这种“不夹杂任何东西的依赖”,撒迦莉雅自问她和俄塞纳都是给不了的。   所以这算什么?就像男人也更喜欢那些愚蠢天真的小女孩一样?   看着坐下来翻看资料的金发少女,撒迦莉雅扯动嘴角,走过去揉揉她的脑袋。   软乎乎、毛茸茸的。   手感很好,至少不像哈温一样会直接躲开。   “别管我,你看你的。”她用眼神警示少女,捞起她的一缕金色发束在手中把玩。   “这段时间王都的暗流比过往都多。”   “我估计,今晚将是你这段时间最后一次睡安稳觉了。” 第194章 10371档案(还债302)   就在莱娜仔细浏览资料内容的同时,圣橡树宫的王庭别院里正有两个人在快步前进。   “怎么回事,实验出问题了?”一名半长金发的消瘦青年问另一人,“我刚要逼他们放宽钢铁限制就把我喊到这里来,不是真有事的话你知道后果。”   “我明白的,费顿殿下。”另一人穿着白大褂,和别院环境有些格格不入,他从怀里取出一叠纸递给对方,“您可以先看看这些资料。”   “这是什么?”费顿接过,翻看几页后停顿下来,双眼盯着上面一副描绘出来的元素图谱。   “变异。”白大褂回答,“陛下给出的模板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我们试了超过1000次,但没有人能真正对她拟态成功。”   费顿不说话,只是快速翻阅那份资料。   前面的简单介绍结束后就是一排实验结果。他顺着那些名单一路往下,看到末尾无一例外都被标注为“变异,失败”。   “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是什么。”费顿问他,和他一起走入内殿,穿过几个走廊后来到一座升降机前。   白大褂没急着回话,伸手拉了下操纵杆,让齿轮运转起来,带动他们站着的板子往下面降。   “原因……我想是因为她脑海里储存着不知道多少份尸骸的记忆。”   然后他才回答费顿,“您知道的,她作为第一代的聚合体,最完美、没有任何缺陷的聚合体,她的脑袋里有前面那些失败之作的记忆数据。”   “这和这些废物拟态失败有任何关系吗。”费顿不明白他的意思,“记忆灵魂都是飘渺的东西,我们现在要的只是肉体,只是她的肉身而已!”   “关系很大。”白大褂摇头,“灵魂我不能给您解答,但记忆……即使是从传统生物学的角度看待,它和您要求的肉体也是密不可分的。”   “因为根据近代学者的多次研究,我们已经知道记忆数据是储存在大脑表面的那一层‘膜’上的。具体位置还没有探明,但可以确定它一直都是肉体的一部分,不是什么飘渺的幻想。”   “这意味着如果有人想拟态成另一个人,当他彻底拟态成功、完美复制那具身体的时候,理论上他是可以将这份记忆完整无缺也复制下来的,也就是说他能拥有对方的记忆。”   “可我的姐姐……”费顿犹豫着道,“她大脑的记忆构成和普通人差距很大……”   “所以没有人成功。”白大褂重重一点头,“所有拟态对象要么失败要么成功,失败者当然直接就处理掉了,但那些成功者,他们会受到那些多余记忆的严重影响。”   谈话之间,他们已经穿过几道隔离工序。掀开幕帘,来到位于山体内部的一座生物实验室。   在这里过道是高高吊起并悬空的。钢铁浇筑、足有三四米厚的精炼钢板组成一间间凹陷的囚牢,每个囚牢里都一个人——或者说实验体在接受观察。   这样的囚牢很多,多到如果从高空俯瞰,密密麻麻的“孔洞”就像一个巨型蜂巢。   “啊——!”费顿下方的实验体发出惨叫,他低头观察,隔着硬化玻璃看到他的身体正在发生某些变化。   “这是1132号。”白大褂介绍,“他是新一批实验体中素质最好的,您可以看看他是如何成功的,然后再体会一下他是如何在成功当中走向失败的。”   另一群白大褂从通道之间的阻隔冲到囚室旁记录观察,费顿看了一眼他们,余下便将所有注意力放在所谓的1132号实验体上。   那是个男人,一个身体素质很好的男人。他一边哀嚎一边发声可怕的变异,全身骨骼交错爆响,血肉就像活了一样在他表面不断蠕动。   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的,他的男性特征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胸前高耸和身体曲线。他的嚎叫声逐渐变得尖细、清脆,身体表面的异变情况逐渐消失。   这不是成功了吗?   费顿扬眉——父亲从时间海拷贝回来的数据里剔除掉了她的高温心脏,只是纯粹肉身的话,这种程度应该已经算成功了才对。   但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白大褂要那么说了。那个男人——或者应该用女人来称呼她——她在拟态完成后倒在地上抽搐颤抖,恢复平静后又站起来,对外面的那群白大褂怒吼道:“这是哪?”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居然胆敢将我关在这个地方!”   “我可是瑟兰神国下一代的继承人科里斯-哈温!你们要是不想死的话就速度放了我!听到没有!!!”   “我懂了。”费顿头疼的揉揉额头,“她脑袋里的尸骸记忆太多太杂,拟态者即使成功,他们的精神也不足以承载那些杂乱的记忆,要么错乱要么疯掉。”   “所以实验必须重新设计。”白大褂点头,“我们必须设计出一个新的术式,用来尽可能多的剔除拟态模板上那些承载记忆的组织。”   “要钱是吧。”费顿直接拆穿他的虚伪,“表在哪里,拿来我签字。”   他时间很紧,反正那批经费都是为了这个目标才积存的,有空扯皮还不如直接批了。   但姐姐是怎么保持正常的呢。   签字到一半,他的笔尖突然顿住,想起一张在谦和里夹杂高傲的精致俏脸。   如果说1774年她的记忆和力量还没彻底觉醒,她可以不受这种折磨。但之后,力量天赋彻底被开发出来的她,理论上是每时每刻都要承受这些错乱记忆的。   可根据这段时间的调查报告,她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那她是怎么在这种恐怖刑罚里保持正常的?   是她的精神、那份高傲能强势压倒一切其他记忆?   还是说她本来就……已经疯了?   心不在焉的签完字,费顿还在发愣。边上的白大褂却又凑了上来。   “还有一件事要跟您汇报的,尊贵的殿下。”   “有事快说。”   “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我们放了一头比较特殊的实验体——另一项实验的实验体去北边捕猎。”   “算算时间,它差不多该进化到下一阶段了。”   ……   “骇人听闻。”   合上资料,莱娜面色有些发白。   “如果这是真的,那普赛克港的所有人有可能在一夜之间被屠戮一空!”   “我们真的不管这事吗?文森特姐姐?”   她瞪大双眼看着撒迦莉雅,眼里流露出一丝期冀。   “至少让德雷克他们带一些人……”   “不行。”   撒迦莉雅一口回绝。   “这件事不是你能搀和的,你派多少人过去都是送死。”   “回屋子来吧。”她拽着少女往屋内走,“虽然你不用真的去,但你需要拟定一份应急方案,我要考察一下你这几天的学习成果。”   阳光在这过程中穿过院落树梢投射下来,照映在少女手中的档案袋上。   如果时间在此刻定格,可以清晰看到袋子上有一张沾染血迹的小纸条。   上面写着【10371】。   【禁止】。   【绝密】。 第195章 潜入者(保底)   对于韦德来说,这并不是一次令人愉快的旅行。   当收到那封信,得知要去执行任务的时候他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当他真正看到那个东西……看到自己此行的交通工具时,他还是忍不住捏住鼻子,问旁边的人自己能不能不去。   不用说,没人回答他玩笑般的疑问。他看着一支支全副武装的部队通过那张巨口消失不见,好半天才下定决心,跟他们一起钻了进去。   那是一种被作为食物吞咽下去的感觉。   当他醒来的时候,他听到有许多人在旁边大笑。有人拍着他的肩膀说他昏过去了,还好心递给他一杯酒,凑到他身后帮他按摩。   彻底苏醒后的韦德已经看不到他们。他只能通过对环境和空气的辨认猜测这里是一间地下酒窖。他刚想坐起来,身后裸露的怪物巨口又噗嗤一声,吐出一个占满粘液的糟老头子。   “修普兰老爹!”韦德认出他是谁,立刻起身将他搀扶起来,“你为什么会跟着一起?”   “我也是炼药人的一份子。”修普兰嫌弃的将带兜帽的外套脱掉,伸手摸摸秃顶的头,发现没有任何粘液才平静下来。   “走吧。”他领着韦德往外面走,“这次任务十有⑧⑨是要打消耗战,我们不需要在短时间内回王都去了。”   “可是。”韦德的脚步停顿一下,“我在信上看到的内容是‘5-8’……”   “5是5号没错,但鬼知道8是这个月8号还是下个月8号。”修普兰含糊不清的道,“这种不清晰的信息解释起来可太容易了,真有必要,他们能卡我们到明年这个月才准许回去。”   真那样的话就太糟糕了。   韦德在心里对自己说。他为什么耗费苦心给父母安置了那样一套奢华庄园,还不就是为了能让他们尽可能的和自己距离更近。他这段时间做的事情一旦暴露出来他们将会面临巨大危险。更别提这个月末就是继承仪式,那些蔷薇骑士的频繁调动已经说明了异种教会是在王都织网。   也就是说他在意的那个人可能会来。她也许会回王都去阻止仪式,王都免不了要迎来血战。   “我不可能等那么久。”他肯定的对修普兰说,“我答应你们的条件之一就是确保我父母……还有梵茵父母的人身安全,我不可能在这种关头外出太久,这绝对不行!”   “你就没有想过这可能是在保全你自己的命吗。”修普兰缓缓回头和他对视,“政治利益、情感仇杀、权力争夺、阶级矛盾……现在的维多利亚港就是个火药桶。你留在那里能做什么?”   他说的没错。韦德心里响起另一个声音。这阵子屡屡爆发工人阶层的抗议游行,他们对越发苛刻的贸易法以及赋税相当不满。   还有那些贵族。克尔顿商会现在几乎买通了王都一半的大小贵族。他们根本不可能放弃这份利益,按照他打听到的消息,他们甚至还想将网络铺开,把生产好的汽车卖到坎比亚去。   偶尔几次工厂行看到的画面在眼前闪过。那是一些穷苦到只有一件外套的身影,他们拿着最低的薪酬却被迫做着最重的活,每天接触的煤灰、烟灰、粉尘和各种脏污已经让不少人患上了呼吸炎症。   维多利亚的天空再也不复之前的样子,它不再有偶尔碧蓝的时候,层层叠叠的厚重乌云犹如诅咒一般将天空覆盖。阴雨、灰雾永不停息,而他唯一能想起的背景就是那片工业工厂。   “这不一样。”他睁开眼睛,声音变得越发坚定,“我父母还在那,如果要我走,那除非是带他们一起。”   “王都的出入渠道已经被封死了。”然而修普兰的下一句话叫他面色大变,“那些申请表面上是在排队等候批阅,但实际上他们不可能通过,十月结束前没人能突破这层屏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韦德先是呆了下,然后站在那冲他大叫,“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们不是已经打完了吗?”   西线的捷报让很多人都松了口气。虽然他们未必乐意听到某个人的消息,未必乐意思考她和军部重新勾结的影响,但联军部队是切实的威胁,和这份威胁相比一个叛国公主能造成的灾难性后果要小的多。所以大部分人都是很高兴的。   东南海域时不时仍会遭受异种入侵。西线的战事一旦停止,令他们焦头烂额的双线作战将宣告结束。他们可以抽调更多兵力去驰援东南海岸,当然……这在韦德看来是徒劳的挣扎。   很多人不清楚真相,他却已经提前知道了。他的目标是帮助真正的瑟兰王夺回这个国家,但说实话吧,他越发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渺茫。   不提那些蔷薇骑士,拟形魔就足以让人束手无策。他都不知道这段时间和自己打交道的高官政要有几个“还是人”。他甚至觉得他们全都死了,和自己谈话交易的那些只是一些恶心怪物。   “任何事都是有牺牲的,韦德。”修普兰回来,伸手抓住他的胳膊。   他调整表情,似乎想说点什么严苛的话,但当他看清年轻人脸上的失落和迷茫时,他微微蹙眉,临时换掉了那个表情。   “赶紧走吧。”他在那胳膊上多扯了几下,“我们完成任务完成的越快,就有越多的时间思考要怎么绕回王都。”   这是一针强心剂。韦德立刻振奋起来,跟着他一起走到外面。   钻出地窖,通过房屋来到外面街道,迎面而来的干冷空气让韦德忍不住缩了下脖子,抬头看着满天星云。   这里是夜晚,按照地型和气候判断,他们是直接穿过千里阻隔来到东北口的普赛克港了。   低头环视,其他队伍的人已经消失不见。留下来的只有五个穿黑皮配甲胄的人,他们都已经被修普兰植入过灵魂碎片,可以通过一种心理暗示的方式进行操控。   “任务是将一头失去控制的实验体重新纳入掌控当中。”为首的黑衣人在探查完情况后将他们重新带回屋内,在桌上给他们写写画画,介绍情况。   “和一般实验体不同的是,这是一头,在精神方面格外突出的实验体,一头‘有思想的怪兽’。”   “这就是为什么需要带上你们。”他对韦德点点头,“我叫竖巴,蔷薇骑士。我和我的队员将在这次行动中负责你们的人身安全,有什么意见可以先提。”   “我叫皮亚斯。”另一个黑衣人拉开面罩,露出一张颧骨尤其突出的脸,“我和修负责给队伍提供远程支援。”   另外一个黑衣女人点了点头,很显然,她就是修。   韦德心不在焉的听着这些人自我介绍,他现在只想着等任务结束后找借口回去。 第196章 撒网(还债303)   艾门在结束了和新教教皇尼古拉的攀谈后带领仆从们从教堂离开。   她没有立刻回到几艘钢铁舰上,因为她现在时间很紧,需要尽快解决尼古拉说的什么“诅咒”。   神血之躯让她不需要维持常人的作息。她能完美使用多相睡眠法,每几个小时睡十五分钟就能确保精力充沛。   “好看吗?”站在一家服装店内,她在镜子前旋转一圈,带着自得问棕发女官。   “好看。”阿尔贝蒂娜坐在旁边,目光随着她的裙摆摇曳,追随着她的后臀、纤腰和两团被包裹在黑纱胸衣里、胀鼓鼓、仿佛下一秒就会弹出来的白腻脂球。   这是一家专门为贵族服务的店。艾门在这买了一套黑纱礼裙,整个肩膀、脖颈、手臂上部以及“北半球”都暴露在外,细嫩皮肤映衬下的深邃沟壑晃的阿尔贝蒂娜有些炫目。   有这种感觉的不止她一人。深夜被敲门声吵醒不得不开门迎客的店老板也看呆了眼。他的视线从少女出来后就没有从她身上移动过,那种震撼,不知道人还以为他是看到了神临。   “这位先生。”艾门微笑着来到柜台前,伸手捞起一缕垂下的发束,“不知道可不可以打扰你一下,像你咨询几个问题。”   她用的是肯定句,但店老板完全没注意这点。他看到少女俏皮的用发束尖端挠着她的精致鼻头,脑袋连点,连答应了什么都没反应过来。   半小时后,艾门和阿尔贝蒂娜走出店门。前者身上一尘不染,后者则带着一股极其浓郁的血腥气。   “我去收拾。”奎林很懂的带人进去,“保证不会让平民注意。”   “派一些人将整座城市搜查一遍。”艾门看向奎纳尔德,“现在大部分人都在睡觉,等白天天亮了就没机会了。”   “我知道了。”奎纳尔德知道她是嫌弃白天之后平民碍事,点点头,带了几个心腹随从去到一边交代任务。   “您是想用排查法确定对方位置?”阿尔贝蒂娜看着艾门的背影,手里帮她拎着狮心王剑。   少女这副打扮可谓是相当出彩。极为大胆的黑纱礼裙将她的身材优势彻底凸显,夜风吹拂露出的被黑丝包裹的纤细脚踝,和套在她双手上的黑丝手套形成共鸣,很适合她现在的银灰发色。   但不知道为什么,阿尔贝蒂娜总觉得她来这挑选礼裙的举动不太正常。她先是看看她最先套上的黑丝手套,观察着她光洁细嫩白皙脖颈,转身回去,拿了一只项圈出来。   这是一只装饰性的项圈。纯黑色的带子,前段挂着一只用白纱盘出来的蔷薇骨朵。她将这饰品戴到少女脖上,看了看,这才真正满意的轻点下巴。   “谢谢了啊~”艾门在内心中松了口气,刚才她还以为棕发女人看穿了她的换衣意图,“我确实打算用排查去找。”   “我们没有时间了,阿尔贝蒂娜。”她看到奎纳尔德回来,从他那拿回那叠资料,“但有时候就是要稳扎稳打的慢慢来才会更快。”   尼古拉说那东西尤其难找,时不时就会出来‘吃人’。那相比取巧,艾门更愿意用自己握有的人手编制一张巨大蛛网,将这些人当做给怪物的饵食。   查找线索是附带的,关键是看看他们是否会遭受袭击。这种布置不光能帮她尽快确认怪物动向,可能埋伏在普赛克港的教会分子也可能上钩。   “我明白了。”阿尔贝蒂娜轻轻点头,想起舰队带来的精锐士兵们都是接纳过她的血的。   艾门的存在对这些士兵来说就像太阳般明显,即使隔着老远距离也依然能感受到她逸散出来的生物波动。那反过来,艾门同样能感受到他们。   哪怕那个感受非常低微,远不能像他们感受她那样过于强烈。但若只是撒出去当蛛丝使用,这种程度已经够了。   奎纳尔德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在他的命令下,超过1200名神血士兵进入普赛克港,就像蛛网间的细小节点样分部到整座城市的每个角落。   只要闭上眼,细心感受。艾门就能感应到他们在广袤大地上来回移动,她的感知在多重生物波动的叠加下被放大了,她看到了街道、暗巷、钟塔,还有那些潜藏在黑暗中的阴沟老鼠。   “有意思。”一直关注她的阿尔贝蒂娜突然看到她翘起嘴角,“在来这里之前我可没想过普赛克有这么重要。”   一夜过去,西南特难得睡了个好觉。   他是警备队长,在军队建制基本已经被打散打碎的情况下就是城区中的暴力负责人。哪怕在他之上实际上还有圣殿骑士团的人顶着,但那些大老爷可以不睬那些脏活累活。   异种入侵后第一时间要在区域里执行疫区制度。西南特这阵子一直忙碌指挥人手搬运尸体,只能用闲下来的时间和医务代表们商谈援助。   来自王都的医务代表在之前一直不松口,表示想获得全部的物资支持普赛克港警务厅必须支付他们10万金币。但西南特根本没有这么多钱,他对这些人趁火打劫感到恼火,只是害怕让这种情绪传染开才没有把具体细节告诉他人。   但从昨天开始,一切情况都好转了。首先是他看到一伙身份不明的人被圣殿骑士用崇高礼节迎进教堂。然后那些商人和医务代表们纷纷改口,愿意免费为疫区承担全部物资。   西南特就是个小警察——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他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去想这背后的具体原因,而且他实在太累了,心事了结后立刻回到家呼呼大睡。连妻子帮他换了衣服都不知道。   “有人想要跟我谈谈?”醒来后听到这个消息,西南特以为自己还在梦里,“他们不知道这没意义吗?”   谈话工作从入侵第一天开始就进行过好多次了。四神教似乎是在害怕什么,总是每隔一段时间就找他这样的官员谈一次心。那种感觉让西南特以为他们在确认他的政治立场,但他看不出来普赛克港有什么政治立场是能站队的。   穿戴好衣服,简单洗漱下,走下楼的西南特脚步一顿,以为在自家客厅里看到了女神。   一个穿黑纱礼裙的灰发女人坐在桌边,旁边簇拥着几个一看就不好惹的人,正在和他的妻子贝尼交谈甚欢。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追随着她的神情、手指、甚至晃动的发梢。整个人在反应过来之前居然已经半跪下去,整个过程极其自然。   “哎。”他听到那个声音微微上扬。   “没想到你也是个维多利亚人呢,西南特先生。” 第197章 改嫁(保底)   邦妮是个居住在普赛克港的普通平民,她在前几天的异种入侵中失去了自己的三个亲人,彻底变得无依无靠。   若是放在维多利亚港,像她这样的可怜人是要被特别安置保护起来的。但普赛克港自己都刚开始建设没多久,并没有那么多人手和资源去关心这个可怜女孩。   沉浸在打击中没有完全恢复的邦妮甚至还接到了任务——她得负责将废墟街道周围的人群尽快疏散,防止他们离残骸太近,被病毒感染。   邦妮并不愿意做这种事,她也完全没有相关经验。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因为她已经是这条街最年轻的幸存者。其他人都在入侵中死了。   “咚咚咚。”她拿着警备队交给她的油墨单子不断去敲那些紧闭的房门,一开始门后的人是在用怀疑和仇视的眼神打量她,但随着她的业务越发熟练,她已经能尽快让对方知道自己的来意。   “这里很危险。”她指着废墟街道的方向跟他们比划,“也许有残留的怪物肢体、血肉没有被清理干净,我们最好立刻离开这,避免接下来被间接感染。”   有人相信她的话,对她表达了感谢。但更多人依然沉浸在悲痛中不愿意接受现实,她的进展很不顺利。   邦妮理解他们,这些人大多都在灾难中失去了一些人,房屋已经是他们能留下的最后回忆,连这种回忆都要剥夺,他们不乐意也是很正常的。   如果不是她自己的房子已经在巨怪踩踏和炮弹轰鸣中变成了一地瓦砾废墟,她可能也不会这么干脆的承担起这种操蛋任务。   一个物体触碰到肩膀,邦妮回头,发现是昨晚见过一面的那个年轻警察。   “喝点吧。”他递给她一个长筒水壶,“我看你从太阳升起喊到现在,你自己没注意吗?你的嗓子都哑掉了。”   “谢谢。”邦妮感激的看着他,在失去所有依靠后女孩很容易对任何一丁点突出的帮助感恩戴德。   她大口喝了一半的水,将水壶还给那名警察,问他:“你叫什么?”   “安德森。”警察接过,晃晃水壶,“喝这么点就足够了吗。”   “我总得给你留点分量。”邦妮对他笑了笑,视线转移向他手中——那里也跟她一样有一大叠还没发派出去的油墨单子。   两人互相看看,不约而同的弯起嘴角。这种心有灵犀的感觉在灾后的街道上尤其珍贵,可能是害怕失去它,他们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打算直接点破。   “城区接下来会重建吗?”趁着休息的空挡,邦妮打算问安德森一些事情,“我听说所有残存下来的入侵区在收复后都要转成疫区,我们似乎……会被隔离。”   “正常情况是这样的。”安德森看向港口停靠的几艘巨无霸,“但现在各个地区都在吃紧,西线那边又还在打仗,只要确认没有间接感染的可能性,我们顶多也就是被强制撤离这条街吧。”   聊着天,吹着海边飘来的湿冷海风,两人居然也不觉得冷。安德森的口才很好,他用委婉又不显得冒失的语气得知了邦妮的现状,然后就是沉默,年轻警察在思考着什么。   “不如……”   “快快快!就在前面!”   刚张开嘴,一句尖叫就打断了他。两人顺着声音抬头,发现有两个穿麻衣的中年妇女正跌跌撞撞的往右边跑。   仔细观察,这并不是偶然现象。这条街的房门居然在不知不觉中被打开了很多,不少早上怎么劝都不出来的人居然已经在收拾行李,甚至什么都不拿的跑了出去。   这是什么情况?两人对视一眼,对这种发展感到惊愕。安德森将他那份传单反过来让邦妮拿着,自己按着枪也往前跑。   “是教会的人。”跑到人群聚集的地方他松了口气,指着小广场台阶上那个正在演讲的男人对邦妮解释,“看到他们领口上的蔷薇花了吗,下次看到这种打扮的人千万别抵抗。”   似乎是说到精彩的地方,两人周围的人群纷纷性情激动的喧哗起来。他们挥舞着手臂,握紧拳头击打在虚空,用这种方式发泄心中积压的恐怖。   “明白了吗?”台上的男人还在继续煽风点火,“即使王室不来拯救你们,我们也不会抛弃你们!四神教永远不放弃庇护的子民!最迟下午!下午大家就能接收到第一批援助物资!”   人群发出一阵欢呼,用对待英雄的方式为那个男人鼓掌,抛洒鲜花。这种发展让安德森眉头深深皱起,他扯了邦妮一下,两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怎么了?”邦妮脸上也有些兴奋,她过去鲜少见到这种阵仗,已经有些被那人的口才感染,差点跟着一起欢呼。   “情况不对。”安德森低声道,“王权是永远比神权大的……教会不可能犯这种错误,除非他们又打算谋反。”   “这和谋反有什么关系。”邦妮不满意他的说法,“是上面放弃了援助北方,教会用自己的钱和那些商人买物资——这种事情还要禁止?”   “你不懂。”安德森突然伸手摸了下少女面颊,“有些灾难性的后果,它在诞生之初就具备一些微小的征兆。人们很容易忽略它,等他们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邦妮愣了下,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她听到旁边传来一阵喧哗:“就是他们!刚才不跟我们一起欢呼的,那两个人是约修亚人!”   糟糕!   事情一下子变得危急起来。安德森将少女挡在自己身后,大声否认他们的指控。他身上的警备队制服和手里的火枪让人们不敢靠的太近,但看表情,这些人依然对他们抱有很深敌意。   “怎么回事。”人群分开,之前那个演讲的男人在簇拥下进来,“这不是安德森吗,这是我第三次看到你招惹事端。”   “我做什么不用你管。”安德森恨恨瞪着他,“在我没失去控制揍你之前离开这,越远越好。”   “不用。”男人抬手,制止那些打算行动的下属,“我和他认识,他勉强算我的……一个外甥。”   “我父亲和你没有关系!”安德森冲他咆哮起来,“是你害死他的!你不要装成无辜的样子!!”   “别这样。”男人微不可查的翘起嘴角,故意用关怀的语气权威他,“迪莉娅知道你这样会很伤心的……”   “不许提她!”安德森愤怒的冲过来,中途被许多人架住胸膛,但他剧烈挣扎着,试图挥拳击打男人,“不许你提那个婊子!!!”   人群变得越发混乱,各种尖叫怒骂混一起,邦妮已经被彻底吓呆。   她感觉一双臂膀把自己从混乱的中心拖了出去,平复心情后才发现,那是一个比安德森还要年轻些的城区警察。   “害怕吗?这是他的家务事。”   那人靠在墙根处点了一支烟,看向她的表情有些玩味。   “迪莉娅原本是他母亲。”   “她和安德森原本关系很好,直到她在他父亲死后改嫁给了费莱伯爵。” 第198章 擦肩而过(还债304)   当这片小广场爆出骚乱的时候,艾门一行人就站在地势更高的街道上静静看着。   城区是在山坡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这就导致每一条街的海拔高度都不一样。这个位置可以完美俯瞰下方街区,刚才发生的一切事端她都尽收眼底。   “尼古拉果然是有问题的。”奎纳尔德率先打破这份沉默,“四神教故意撇开王室的关系在这里转化狂信徒,即使他们不想谋反,光这个行为本身就足够他们掉脑袋了。”   “怎么做,殿下?”奎林杀气腾腾的按上剑柄,另一侧的空袖子在海风中剧烈飘荡,“不如干脆……杀光他们?”   “事情还没到那么危急的地步。”艾门摇头,“让我好奇的是尼古拉是自然人,我当初和他见过一面,可以肯定他没有被异种感染。站在自然人的立场上他没有道理支持逆命者。四神教对我们的敌意老实说我有些看不明白。”   “不管那是什么,他们对我们都不怀好意。”阿尔贝蒂娜手持狮心剑站在一边,“也许那个怪物的说法就是被社稷出来的,他只是想拖延时间,或者试图分散我们对我们动手。”   “好歹也是能做到教皇的人,尼古拉不会那么蠢的。”艾门显然不这么看,“过去将近两天,他肯定已经知道冬珂兰的消息了。”   跟在她旁边的几人面面相视,意识到如果尼古拉得到了这个消息,他只要脑子没坏就绝对不会和那场火灾的制造者正面硬撼。   “他在耍小花招。”艾门笑笑,“他不光想当宗教领袖还试图在这个基础上更进一步。他知道凭武力无法和我们对抗,所以他要借势,借助各种可能的力量来削弱我们。”   “他想要什么?”奎纳尔德对这番话的潜在含义感到惊愕,“四神教难道还打算再叛乱一次?他疯了?那些支持他的贵族也疯了吗??”   “一个刚刚回归,目前在法律上还是帝国通缉犯的公主。”艾门低声发出呓语,“除了力量和几条船,以及你们这几千个看不出具体战力的大头兵以外她一无所有。这样的女孩也许在很多人眼里都是块肥肉。”   “而恰巧王都在这个月又会进行血脉转化仪式。她作为原先最有力的继承人回到王都有大概率夺回那些失去的东西。要是有人能在这件事真正发生之前就控制住她,是不是就意味着他能通过控制这个女孩进而操控整个帝国……?”   “他疯了!”奎纳尔德大声叫道,“蛮横无礼!大逆不道!!”   “人心的贪欲是无止境的,我现在对这句话感触很深。”艾门摆摆手,“没关系,我倒想看看这件事他会怎么筹划,到头来又会怎么收场。”   “第十三小队在东城区有一些发现,是关于那位怪兽先生的。”她伸手将发丝撩到耳后,“抛开这些肮脏的政治,跟我去那边探查下吧。”   就是这样——看着她用平淡、谦和、沉稳的姿态将所有事物都纳入掌控,从最开始就跟随她的几个老人——比如奎林几个——纷纷激动的身体发抖。   1774年的她就是个幼稚的孩子。除了在某些方面展现出超出同龄人的成熟和骇人听闻的学习能力外和普通的孩子没啥不同。   过了两年,经历过一系列打击的她开始变得成熟起来。她开始得到超人的力量,并习惯于用暴力和武力解决一切。   那时的她虽然已经开始尝试使用一些看起来很肮脏的“手段”,但在这些人看来她依然不算是真正成熟,她的手段带有极为浓烈的个人色彩,有些事还是无法下定决心。   但现在不同了……现在的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娇弱无害的普通女孩。来到普赛克港之后她没有动过一次手,但所有的一切都在围绕她转,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这样的气质,这样的感觉可能很多人都没什么概念。但奎林他们可是从王都出来的,他们仍然记得上一个带给他们类似感觉的人,叫坎索-哈温。   殿下似乎已经真正做好准备了。   他们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在同伴们奇怪的注视下半跪下去。   所有的牺牲和付出仿佛在这一刻尽数得到回报。就像奎林,他的眼前甚至出现了杜鲁因的幻影,那是他离开王都前的记忆碎片,那个重病老人吩咐他一定要找到她,竭尽所能的去帮助她。   就在这一切发生的同时,普赛克港的西北城门发生了一场小型骚乱。   卡珊德拉愤怒的看着挡在面前的圣殿骑士,她有心想拔出剑来教育下这些混账,但理智让她并未动手。   “说出你们的目的。”挡在最前面的圣殿骑士掀开面罩,露出一张蓄着胡须的中年面孔,“你们一行200多人还都是全副武装,不说清楚就别想进城。”   当然,说清楚也是别想进城的。城区现在正好是警戒期。只要有人敢闹事防御部队可以不管不问就地射杀。   “我们是来投奔某个人的。”压抑着愤怒,卡珊德拉放低声音对他说道,“我是北方斯特兰克峡谷的领主,我叫卡珊德拉,你上司应该听说过这个名字。”   “稍等。”骑士对她点点头,“我需要时间确认一下。”   他没有详细询问对方要投靠的人是谁。因为他并不知道昨天接待的那个灰发少女是什么人,在他看来这个投奔只可能是投奔四神教的。   那对方就是半个自己人。有这种误会在前,圣殿骑士的态度立刻好了很多。那些举起的火枪都放了下来,被围在中间的200多人纷纷松了口气。   “我还以为他们要开枪了!”一名壮汉在人堆里跟同伴抱怨,“头儿未免太听话了,我们直接冲进去肯定没事……”   他们在这里议论、等候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就在很多人快憋不住,打算建议卡珊德拉动手的时候,那离开的小胡子终于回来了。   “尊敬的北方领主。”他让骑士团让开封锁的城门,“教皇冕下有请,很荣幸能为你们引路。”   “你真觉得他们是来投靠你的吗。”   教堂内部,尼古拉正在书房里书写着什么,一个穿黑袍的男人端着热茶坐在他对面,百无聊赖的看着柜上的书籍。   “我无所谓的。”尼古拉头也不抬的答道。   “是投靠我的,我会欢迎他们。”   “假如不是,那他们恰好当计划下一环的重要棋子。”   他的声音在书房里回荡。走在街上的艾门似有所觉抬起头,正好看到有一队人马从路口经过。   那些人中有一个身材姣好的女骑士。   她脸上满是兴奋之情,仿佛即将见到某个重要人物。 咳咳,半夜睡着了   醒来后身体情况有点糟糕,调整一下去,鸽掉的积累起来一起补吧- -   之前答应要补2更,这边还欠2更,我看哪天爆个肝5更好了。   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 第199章 对视(还债)   第十三小队是艾门分派出去的圣焰骑士小队之一,这样的小队一共有一百二十四支,每支队伍至少10人。   他们在城中巡视探查,一方面是警戒,一方面也将艾门自身的感知区域扩散了出去。   这是艾门的新发现。只要距离相隔不是太远,她可以感知到每一名圣焰骑士周围发生的特异波动。   “就是这里。”第十三小队队长克里斯带着赶过来的一行人来到事发现场,“我们刚刚查完这条街,刚打算转过去找地方吃饭,就看到它站在巷道口的正中间盯着我们。”   “那感觉实在让人毛骨悚然……它也不说话,也没有什么别的动静,它就是只是站在那里盯着我们,浑身上下都是腐烂的肉和发黑的血,就像是一具突然醒来的遇难者尸骸。”   巷道口已经被完全封锁。他带艾门来到他描述的位置。后者看到地面上、墙上到处都是溅开的血。更远点的地方则摆着几滩被打碎的肉块骨渣。   “它就这么被干掉了?”艾门半蹲下去检查残骸,奎林却很不满的瞪着克里斯,“一头据说很难对付的怪物,你们就这么打了几枪——它就死了?”   克里斯被他问的一脸茫然,他不理解为什么奎林语气里会有那么浓郁的遗憾——能尽可能轻松的解决麻烦难道不是好事情吗?   “还有个事情我们不明白。”他看了一眼艾门,继续汇报,“它的身体决定了它每次移动都会留下很明显的痕迹。”   他指着地上那些拖动、摩擦出来的鲜血脚印:“但除了这块区域,我们找不到附近还有类似的痕迹。它看上去就像是从天而降的,这很奇怪。”   “它没死。”艾门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其他人转头,看到她蹲着的姿势站了起来。   “按照克里斯的形容你们击杀它还没超过一个小时……但它体内的生物波动已经全消失了。这就是一堆死肉,和那些黑心商人摆出来卖的死猪肉没有区别。”   “而正常的生物,哪怕是异种,它们死亡后,躯体残留的生物波动至少也要超过两个小时才会彻底消散。这说明这堆肉从一开始就不具备最基本的生物活性,它们是被某种手法给操控了。”   她的话让现场安静下来。第十三小队的所有成员不约而同的吞咽口水,有些被她的推断给吓到了。   恶心的怪物,危险的怪物,这些他们面对过很多次,也并不害怕和他们战斗。因为它们都是有形体的,是能看得到,能杀的死的。   但如果敌人是无形无质?就跟早些年骑士小说里描述的幽灵鬼怪一样属于“肉体不可抗争的灵异恐怖”?   如果真是这个样子,他们虽不至于特别害怕,但也一下子有些转不过弯来,最突出的问题就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要怎样和这样的敌人进行战斗。   “它是没有形体的。”艾门还在说,她站在那里,独眼顺着巷道里的痕迹不断扫描,突然走到十步外,指着地上一个黑色印记道:“这才是它第一次出现的位置。”   其他人赶忙跟过去,越看那个黑色印记越感觉那像——   “一个血脚印?”阿尔贝蒂娜对克里斯扬眉,隐隐有些责怪的意味。   “对不起。”克里斯立刻道歉,“这里之前还在打仗的,因为这印记看上去有段时间了,我当时就没有在意……”   “它一开始是躲在这里。”艾门却不管他们,持续自己的推理过程,“它站在这个柱子后面,有一种动力促使它这么做……那可能是智慧也有可能是本能的饥饿,总之它躲在这里,等待,然后在第一个牺牲者路过这里时突然窜出来,在他反应过来尖叫之前——狠狠撞进了他的身体。”   其他人顺着她指的地方低头观察,看到地面果然在那里有两道被拉扯的痕迹。   再配合她的“实况讲解”,他们仿佛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型怪物从拐角里跳出来,冲撞在受害者身上,使他的脚后跟往侧边冲了一段。   “为什么是‘撞进身体’而不是杀掉?”克里斯已经放弃道歉,他现在不懂就问,希望能学到更多细节。   “因为这种痕迹只有两道。”负责解答的是奎林,“脚印消失了,没有再出现过,说明它是抱在那个人的身体上的。然后从这些痕迹可以看出他的挣扎只持续了很短时间,大概也就是几次呼吸,受害者的身体消失,这些痕迹也真正变成了你们检测到的怪物脚印。”   “这就是为什么它看上去像是突然出现的。周围找不到它来的痕迹。”他给出结论,“因为受害者已经变成了它,在这个过程中它已经把一个活人变成了自己的血肉傀儡。”   “融合特性?”阿尔贝蒂娜看了眼艾门,眉头稍稍蹙了起来,“这么说它一开始躲在那的身体也未必就是它自己的。”   “对。”艾门点头,“那可能是别的受害者,它的本体极有可能是一团精神波。而它要捕猎的也根本不是人的血肉而是埋藏在血肉大脑里的精神思维。”   “这意味着……他能从吃掉的人脑里得到记忆吗?”奎纳尔德皱着眉头龇牙咧嘴,“它是不是可以学会我们的常识、文字、语言……甚至变得和我们一样?”   “它当然可以。”艾门再点头,拍手吸引其他人看她,“所有人注意,这里要分派下一步任务。”   “奎林去找一些人用隔离设备把这些残骸运送走,那些‘医疗兵’也有跟过来吧?恩,一部分已经很足够了。让他们在港口边上租套僻静的房子研究下这玩意,对照一下它们和常规的死尸肉有什么不同。”   “奎纳尔德之前在北海舰队服过役,那你想必认识一些本地贵族。你负责去联络他们,让他们帮忙搜查一下城区内的失踪案,然后在地图上把所有案子的地点标注出来。”   “让其他小队合并,两支变一支,增加每队的作战兵力。克里斯小队和阿尔贝蒂娜则跟着我,我也许可以试着追踪下它。”   “如果追踪不成功就是回去看地图标注的时候。”她伸手按住左侧手腕,叹了口气。   “……那个死老头还真是给我留了个大烂摊子。”   她分析的东西已经很全面,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有一件事不能在这里直接点破。   那个怪物,不管它到底是什么东西,从它在袭击之前知道隐藏就能看出来,它已经知道不这么做有可能被发现,进而面临一些可能致命的危险。   那它又是因为什么才“站在那里发呆”,一动不动的看着克里斯等人呢。   想了很多,她觉得只可能是因为他们的精神波和常人不同。   因为神血连接,神焰骑士的精神波可以将她的感知扩散开,也就是说他们的精神波里夹杂着极其稀少的她的波长。   所以它不是在看他们,而是在看她。 第200章 怀疑的种子(还债305)   “坐。”尼古拉对客人示意,自己端着一杯歌利绿茶,“我听说过你父亲的事迹,老实说,我年轻时也曾向往像他一样的豪迈生活。”   “谢谢。”卡珊德拉有些局促的坐下来,但没有动她面前的任何杯碟,只是问道:“我什么时候能见到艾门殿下?”   在路上她和那小胡子骑士有交谈过,得知他们最近确实接待了一个“大人物”。对方并不清楚她的身份,但卡珊德拉立刻猜到那就是拉派等人跟她说的艾门公主。   这是一个根本不懂得将想法隐藏起来的乖孩子。   看着女骑士,尼古拉眼里闪过寒光。但很快那双眼睛就月牙般的弯了起来,对她笑道:“很快……殿下目前正在执行秘密任务,也许今天晚上我就可以安排你见她一面。”   “真的吗?那太好了!”卡珊德拉兴奋的站起来一下,意识到不妥后又坐回去,“哦,我的意思是非常感谢您!您果然跟诗篇里传唱的一样,是一位可以让人托付信赖的可敬长者。”   “言过其实了。”尼古拉摇头,站起来走到书柜边上,用卡珊德拉听不太懂的语气问她,“在安排你和殿下见面之前我想知道一个问题,你效忠的是个人还是这个国家?”   “这……当然是国家了。”卡珊德拉没反应过来,“我们所有人都应该团结在这个概念周围的,就像环绕先王那样,这样的瑟兰才是整体,才真正是那个不可战胜的地上神国!”   “也就是说如果有人背叛了这个信念你会毫不犹豫的反抗她是吗?”   “当然如此!”卡珊德拉又兴奋起来,“不管那个人是谁,只要违背了这个信念,试图以任何方式谋反甚至分裂国家!那他就是我的敌人!”   “那如果我说,这个人就是目前爱戴并尊敬的公主殿下呢。”尼古拉突然转过身来,“你这两种矛盾的兴奋,你更愿意顺从哪个?”   “……你说什么?”卡珊德拉的笑容渐渐消失,她呆了一会,结巴问道:“不……等等?您什么意思?这不可能?”   卡珊德拉是女孩子,但她从小就有英雄梦,梦想和她的父亲一样带领部下们建功立业,而不是一辈子窝在北方峡谷里,当一辈子小领主。   南方的富庶让人羡慕。如果有机会,没有哪个北方人会拒绝换个地方发展。卡珊德拉一直在找这样的机会,不久前她认为这个时机到了。   1779年下半年,瑟兰局势越发微妙。可以说是内忧外患一应俱全,东南海域还面临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入侵潮。她早就听说南边那些郡现在急缺人手,很多家庭为了不让儿子战死沙场甚至会隐瞒人口讯息,这其中不乏有干脆让他们离家出走去当游侠的。   只要她愿意,带着一批追随者去南方发展,凭借她父亲早年建立的功勋和清白身家应该可以立刻谋取到不错的职务,但她并不愿意,因为她眼里容不得沙子。   卡珊德拉是那种能接受现实,但在这个基础上比较有梦想的人。她听说了一些王都传闻,知道现在大部分的贵族势力并没有支持法定储君莱娜公主,他们——还有以克尔顿商会为首的商会集团们,他们一直是支持斯塔王子,意图在坎索王驾崩之后簇拥青年争夺王位。   她视这些人为叛逆者,她之前不动身的原因是她无法保证自己这么做一定能投奔到莱娜公主麾下,那位储君的势力现在还很单薄,远远无法和“敌人”相比。   但艾门回归,这个局面就立刻不同。没有人会怀疑她的天赋才情,排除她平定西线的战功不谈,光是残留下来的过往威名就足以拉拢住她的心。   和莱娜相比,艾门能力更强。无论是经验还是武力,或者对军队的掌控力以及指挥技术,她都已经给出了一份近乎满分的答卷。   和斯塔相比,她又代表着正统。可以预见到她回归后会立刻洗脱那些罪名,而她本就是储君,法律上没人能威胁她的位置,这不容置疑。   多重因素相加让卡珊德拉心动了,更别提她早就向往对方的美貌,想要找机会品尝下这位公主的味道,或者……被她品尝。   在这种前提之下,尼古拉的话就像一瓢冰水。用一种很残忍的方式撕开了她的美梦幻想。   “我不信。”她当然要否认这种可能,“除非您能拿出证据……!”   “证据很多。”尼古拉从书橱上取出几个档案袋,把他们丢在桌子上,“你可以在看过之后自己评判。”   卡珊德拉喘着粗气拿起它们,看到第一份档案袋上有一行标题。   【冬珂兰纵火屠城事件】。   在这行标题上凝视良久,她翻开它,凝聚精力把它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这是真的?”她的理智让她不愿意相信那些结论,但她可是亲自看到过那些惨象的,她的坚持正在动摇。   “你为什么不继续看呢。”尼古拉点点下面的文件,“冬珂兰不过是她残暴的缩影。接下来的东西才是真正颠覆认知的。”   “看完后你会发现这位用智慧包装自己的的殿下骨子里是个残忍的暴君,她不容许任何人反抗她,这种行为在我看来和异种魔怪没有区别。”   ……卡珊德拉不知道是怎样从教堂离开的。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周围已经围满了熟悉的部下。这些人看向她的表情里满是担忧,因为她现在的脸色是真的难看。   “头儿。”一名高大骑士轻声问她,“……什么情况?你在里面和那老头谈了什么?”   “没什么。”卡珊德拉深吸口气,“他说他会安排我们在晚上和殿下见面,我……我只是在担忧我们穿这些衣服去面见她合不合适。”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诸骑士听完松了口气,“如果她真像传言中那样在军营里摸爬滚打过,她就不会在乎这些细节!”   “也许吧。”卡珊德拉勉强笑笑,“他给我们安排了住所,不如现在就一起去休息一下。”   带领这些部下,在圣殿骑士的看护下来到一处小型庄园。卡珊德拉穿过那些欢呼笑闹,一个人站在阳台上俯瞰下方的城区港口。   尼古拉的话她依然不信。   对方说的那个可能性太恐怖,也太夸张。在亲自确认它的真实性之前,她并不打算盲目信任这个家伙。   也许我该自己打探一下。   她抚摸着垂落的发梢。   帝国这一代最杰出的王权继承人试图用病毒奴役一切……   这种事,怎么想都太夸张了。 第201章 捕猎(保底)   “东南方向发现目标,数量4,暂时位于静止状态。”   “收到,继续执行一阶段,尽一切可能将目标数量降低到1,缩减它的‘活动空间’。“   “……一阶段执行中,目标数量降低到3,修的炮击干掉一只。”   “我和米纳干掉一只,目标数量降低到2。”   “最后一只障碍物也干掉了,目标数量降低到1,开始转入第二阶段。”   “韦德。”通话结束,竖巴转头看向守在一边的长发青年,“把你们制作好的东西交给修,她将负责最后一击。”   韦德看上去有些紧张,他瞪眼看着趴在他边上的“竖巴”,问道:“你确定这样就足够了吗。”   不怪他紧张,实在是这只巴掌大、只有一颗巨大眼球和嘴巴以及八条节肢样的怪物太猎奇了。   这是竖巴能力的产物,他可以制造出十几只这样的“眼球蜘蛛”,这些小玩意可以随他心意在一定范围内自由活动,然后帮忙给团队里的所有人传递战场情报。   在看到这玩意之后韦德立刻明白为什么整支团队的指挥工作会由竖巴负责,因为只有他有调动全局的能力,其他人即使指挥才能比他强在硬条件上也比不过他。   “别啰嗦!”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抓住他手中的药剂瓶子,“你的工作就是协助我们执行猎杀计划!别的事不要关心,那对你没好处!”   说话的是修,这个蒙面女抢走药剂瓶之后张开嘴把它吞了下去,然后韦德就看到她的胸口位置一阵蠕动,长在那里的一张嘴将一颗生成好的“弹丸”吐了出来。   这是修——或者说属于她和皮亚斯的突变能力,此时的修全身赤果,双腿张开撑在地上,她的腿脚和皮亚斯的下半身连接在一起,而后者的上半身则已经变成了一把狰狞恐怖的、整体完全是血肉骨骼组建出来的长管火炮。   看到这一幕之后韦德也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两人是负责提供远程火力的了……这里显然皮亚斯是充当炮管,而修则负责为这门炮提供特殊弹药。   “她的生物魔能里包含爆炸的力量。”他听到修普兰在旁边嘀咕,“她被感染之前应该也是个燃烧掌控者,而且阶位不低。”   这是当然的——韦德重新将目光投注到这对组合身上。阶位低的燃烧魔能不可能在成为融合人之后转化出这么强的爆炸力量。如果没有这种力量作为特殊弹药的推动力,这门需要两个怪物才能构建完成的超级火炮也就是个摆设而已。   “迪斯的人已经牵制住它。”就在这时那只眼球蜘蛛再度开口,“我们已经把它包围了,准备进入第三阶段。”   “收到。”修回应一句,用力将那枚包裹着药液的血肉子弹推入同样由血肉构成的“枪管”,“我们早已经准备好了。”   这里是城郊,满眼都是树枝阴影和杂草灌木。因为对目标有详细了解他们最先找到它藏身的地方,然后就是合围,按计划分阶段的将它制服。   “真是见鬼。”大约800米外的一片丛林里传出咒骂,十几道黑影追着一道快速穿越那些障碍,不管发出各种攻击干扰对方的行进路线。   “吼!”他们追击的是一头鲜血淋漓的人形怪物。它全身皮肤大面积溃烂,露出鲜红色的肌肉组织,肢体比例极不协调,用来穿梭行动的四肢明显比躯干要强壮一号。   这就是那头“怪物”,也是被教会放出来自我进化的特殊实验体。   “都当心!”追击部队中有人警示,“它能通过血肉间的触碰转化精神波,你们不要和它近距离接触,那会导致任务失败!”   其他人没有回话,但暗自都是心头一凛。   能靠接触转化精神波……这番话的意思其实就是:一旦被对方碰到,自己血肉将面临掠夺。   只需要一瞬间,被接触的人就会失去生命,或者换一种说法他会活在那只怪物的思想里,他的记忆,他的一切将变成它的一部分,那感觉不用问一定很糟。   说话男子肩膀上也扒着一只竖巴制造的眼球蜘蛛,所以韦德听到了这句话,忍不住再次蹙起眉头。   人命关天的事,对方却只说了会导致“任务失败”。可见这些人为了完成任务是不惜代价的。同伴和部下是消耗品,紧急关头可能自己也是。   这是一群真正的疯子。   他忍不住看向修普兰,眼里的担忧几乎隐藏不住。   面对这样的一群狂信徒,即使老爹偶尔能用灵魂碎片催眠他们,他也依然觉得太过凶险。   “堵死它了!”   眼球蜘蛛传来通讯,它飞快跳到修的身上,身体后部探出十几条细小触须,在韦德恶心的注视下深深扎入修的眼窝。   这是血肉连接,眼球蜘蛛正在用这种方式给修分享自己的视界。   与此同时,位于丛林各个方位的眼球蜘蛛纷纷瞪大眼睛,用视线构筑出一条绝对无死角的狙击弹道。   “砰!”   修的肩膀爆开两个血洞,大量火焰从血洞中喷射出去,她和皮亚斯合体构筑的狙击炮整整往后蹭了5米。   韦德只看到炮口前端几百米处爆开一层薄薄的白雾,有什么东西在那里消失。   眼球蜘蛛发出欢呼:“打中它了!”   “米纳说它被打爆了!药液形成的气雾把它整个包围!这次它应该逃不掉了!”   “等等……”它继续模拟那边的声音,“情况不对,它疯了!”   一阵嘈杂和混乱。韦德听的不明所以。   他们在土坡上等了将近二十分钟,十多个人才面色阴沉的走回来,这时他注意到有两个人已经消失不见。   “巴伯和特里特被吃了。”竖巴很快从侧边赶来,他看了看所有人,低沉说道:“最后关头它拼命窜出去抱住巴伯,然后用巴伯血肉构建出的新身体裹住了特里特。”   “……怎么会这样?”修看了韦德一眼,“气雾难道没有效果?”   “有。”另一个人插话进来,“效果很好,它最终没有突破气雾的范围,这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   “那怎么会——”   “它还有别的身体。”修普兰说道,“第三阶段是在它的身体仅剩1只的前提下进行的,如果它有别的身体能转移意识,药液爆开那一下它不会立刻失去动力。”   “你是说还有漏网的?”有人语气不善起来,韦德认出他们正是负责搜寻怪物分身的两支队伍。   “恐怕事实就是这么残酷。”   修普兰毫不畏惧的和他们对视,“现在它吃到你们的人了,这意味着它已经知道我们全部的计划。相同套路不可能再继续用,你们必须想其他法子来对付它。”   “我有个主意。”   鬼使神差的,韦德突然想起入夜之前得到的情报。   “这座城市我们不是主人,那为何不通过我们的人把情报放给她,让她去干呢。” 第202章 晚宴:上(还债306)   富丽堂皇的贵族府邸外满是马车,其中不乏蒸汽车的亮银身影。   艾门在棕发女人的搀扶下跨出车门,礼节性的对那些围拢在身边,早早等在这想面见她的大小贵族们抿嘴一笑。   “我打听过了。”阿尔贝蒂娜低声凑到她耳边说道,“四神教没有这种奢华的别墅,这里属于一个费莱的人,他是金边伯爵,在四神教进入普赛克港之前是这里行政单位的副手,据说工作能力极其优秀。”   “看这个架势,那他现在是转正了?”艾门一边跟她低声聊天一边挥手往宅邸里走,“怎么转的?通过王都?”   “并不是。”阿尔贝蒂娜摇头否认,“行政序列……正的死了就由副的顶上,正好之前的长官能力不行没多少声望,他的上位是必然结果。”   “然后奎纳尔德刚才告诉我一个挺有意思的事。”   她挽住少女,声音放的越发轻微:“下午我们看到的小广场上的骚乱就是他引起的,主角是他和一名小警察,两边身份都不一般。”   “小警察叫安德森-赫尔,他是普赛克港前任行政长官的儿子,为人很有正义感,在同僚当中口碑不错。”   “他之所以和费莱爆发冲突是因为他的母亲——也就是赫尔的妻子迪莉娅在其死后选择改嫁给费莱,他不愿意接受费莱在继承他父亲的地位之后摇身变成他的后爹。因此一直记恨费莱,怀疑老赫尔的死和他有关,两人曾不止一次的爆发冲突。”   “有意思。”艾门微微翘起嘴角,“想不到在神权笼罩的大地上还有这种伦理故事。”   “你跟我说这些是看好那个安德森吧。”她在棕发女人腰肢上轻轻一划,勾的后者身体一抖,用危险的眼神紧盯过来。   “你觉得这个人很有利用价值,想让我通过他和那位警长先生渗透这里的警备队,进而一点点蚕食掉尼古拉的贵族圈子。”   “我只是提建议。”阿尔贝蒂娜看向她的“瑟兰海沟”,脑海里全是今晚探索“瑟兰深渊”、在深渊里七进七出的赤果欲望,“我和奎纳尔德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个法子见效最快,采用与否还是看您。”   “你们尽管去接触他好了。”艾门笑的像只狐狸,很狡猾的躲开她,身子摇到旁边去了。   “反正在这里起码得耗掉三四天时间,不妨看看我们的法子谁比较快。”   下午的追杀行动失败了。因为讯息情报还是太少。那个怪物似乎已经知道艾门正在追踪它,一下午的时间都没露面,那种隐约传递来的夹杂血气的生物波动也总是很小心的环绕在她的感知范围外。   它害怕我——艾门从它的行动中分辨出这一基本要素。那玩意很可能从圣焰骑士们逸散出的精神波当中发现了她这个幕后正主有多强大,它不愿意面对她的精神波,所以连直接对视的机会都不给她。   艾门对此没什么办法。对方一直躲着不出来的话,她也不可能像在冬珂兰那样一把火把这里屠了。她只能另辟蹊径,想办法扩大自己雷达网络的探查精度。   “阴影界还储备有差不多2000份的转化药剂。都是他们这段时间赶工积累的。”   少女紧贴着棕发女人:“你去找奎纳尔德商量一下,看能不能让他想办法把在这些药剂混到后厨的酒桶里去。”   “……要开始了吗。”棕发女人瞳孔收缩,意识到艾门已经不打算通过常规方法控制这里。   “我明白了。”她和少女暂时分别,“我去找他。”   “嘿奎德!”艾门独身一人迎向本地的贵族圈子,酒宴的另一边,一个勉强到中年的礼服男子一把勾搭上朋友的肩,“好久不见,你居然还没把习惯放下。”   “这个世道可是很危险的。”奎纳尔德不动声色将那只手甩掉,端起酒杯晃动一下,“没有一副好的体魄,赚再多钱到头来也无福消受。”   加比德斯,他当年在北海舰队服役时期结交的好友。服役结束后两人的轨迹就此错开,他先回王都完成学业然后被家族分派出去去艾莎发展,加比德斯则因为关系圈子就在普赛克的原因留了下来,目前已经在家族势力的帮助下稳步爬到了银边男爵。   他对这个当年一起扛过枪的同僚并没有多少好感。之所以愿意接触他是因为任务,他得找到本地贵族的关系帮助艾门实现计划。   “能有什么危险。”加比德斯对他的话不以为然,“这个世道的本质就是握有金钱和权力的人能笑到最后,身体?这种东西真要有用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大兵哥死在战场上啦……”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奎纳尔德感到厌烦,但他很快读出对方这是话里有话。   “为那位殿下卖命的感觉应该不怎么好吧。”加比德斯嘿嘿笑着凑过来,“我听说你之前回王都后就被发配到南海,然后从南海舰队又调出去,成为边缘人直到投奔她……这一路上你想必吃了不少苦。那你觉得你付出的这一切真值得吗?”   “你想收买我?”奎纳尔德忍不住弯起嘴角,感觉事情分外有趣。   他都还没想好要怎么拉拢加比德斯呢,对方居然就正儿八经开始离间他和艾门的关系,这里面牵扯的东西比他想象中还要复杂一些。   “不要说的那么庸俗。”加比德斯摇摇头,自顾自跟他碰了下杯子,“人活在世上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那些东西。当有机会去争取它们的时候我认为不应该犹豫不决。我也是看在我们当年的关系上才这么劝你,一般人还未必有这个机会。”   “这番话是谁教你说的。”奎纳尔德直接问他,他知道这个当年的同僚说不出这种话,他是半个文盲。   “没有人教我说。”加比德斯依然不放弃,“我能告诉你的就是……只要你答应,至少一个银边男爵,还有匹配爵位的政治席位。”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有些嫉妒。因为在瑟兰贵族爵位不代表一切,真正决定地位高低的其实是爵位背后的职务、官位。   他自己虽然混到现在也是银边男爵,但这个男爵手里可没多少权。和许诺的条件完全不能比,他都恨不得替对方答应得了。   “抱歉。”奎纳尔德干脆拒绝,“什么条件都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加比德斯不理解他怎么这么死板,“她给你们什么好处了?难道她让你们……”   “不要挑战我的耐心,加比。”   干硬的打断他,奎纳尔德蹙起眉头。   他想起了当初在时间海,当舰队遭遇史无前例的暴风雨时那个身影是如何竭尽全力保护他们,为他们对抗伟岸天灾的。   “我追随她是因为她救过我的命,而且不止一次。” 第203章 晚宴:中(保底)   费莱伯爵入场的时候恰好看到艾门的侧面。他仔细凝视着那张佩戴眼罩、同时兼具纯真、冷酷、妩媚等微妙气质的脸,下一秒直接和它的主人连接视线。   幽蓝瞳孔……伯爵微微眯起眼,端起酒杯对她示意。艾门也暂时从圈子中脱离出来,拿过一杯酒晃荡几下。   “是伯爵!”这两人的动作让其他人关注到宴会的主人,他们纷纷放下当前正在商讨的话题,一致汇聚到男人身前,对他说着各种恭维的话。   “那个女人是谁。”也有少数贵族对人群后方的艾门指指点点,“身材那么好的独眼女人……灰头发,之前怎么没听说过?”   “不知道,刚才看到她对伯爵敬酒的,也许两个人早先认识。”   “她的气质很多变,我很少看到这种能同时驾驭多重气质的女人……伯爵要是真和她有关系就太厉害了,这样的女人通常来说很难驾驭。”   “你在想什么,今晚主要的目的是商讨加入商盟的事。区区一个女人而已,不要为了她胡思乱想。”   四神教和受四神教控制的普赛克市政厅都没有公布过艾门的身份。这里知道她名字的人不超过10个,因此类似的对话在大厅当中随处可见。   男人们对她的相貌气质评头论足,女人则嫉妒她的身材气质,暗中拿她是半个瞎子这件事玩笑取乐。她们凑在一块窃窃私语,猜测她的右眼是怎么瞎的,而艾门则端着一杯酒来到一个男人身前,在他和他的护卫们反应之前跟他的杯子碰了一下。   “……你好?你这是?”那是个很有魅力的棕发中年人,他胡须修剪的整整齐齐,穿戴衬衫、打着领巾。一套棕黑色的“船长礼服”让他看上去既高大又英气十足,此刻看着艾门,面露惊讶。   “这是我们今晚的主角之一,奥德罗。”尼古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人群自发给他让道,让他也跨入到这个“核心圈子”,“你的身份肯定早就被她看出来了。”   “奥德罗-克尔顿。”艾门礼节性的对他点点头,“我原本还好奇四神教是哪来的底气说要在王都放弃普赛克的情况下独立负担疫区建设,看到你,我就全明白了。”   “独眼和这种气质。”奥德罗看着艾门,表情有些惊疑不定,因为在他得到的资料里,那个人应该是金发才对。   发色对不上,瞳色也对不上。唔好吧也许她是通过什么特殊手段改变了它们。这种也不是没有先例。   奥德罗是克尔顿商会派到普赛克港的负责人,他有权力调动商会在北地的一切力量。真要说权力搞不好比行政长官还大,毕竟现在是特殊时期。   打仗要钱的。要很多很多钱而且是一直需求。东北海岸线在最初规划的时候就没有对高强度战争的任何预案。加上这里气候恶劣,环境较其他地方更加荒芜,一般的地方行政长官根本不能满足维持高强度战争的物资消耗。   就比如被四神教选为新地盘的普赛克。如果没有商盟的人在背后支持,他们维持正常运转勉强没问题,但建立疫区不可能,绝不可能。   就这还算比较好的,北地其他城市更是穷的叮当响。很多地方压根儿不能说是城市,即使以这个时代的标准去衡量那也是混杂在一起的村镇城乡结合物。   但他们是有潜力的。克尔顿商会之所以牵头要商盟的势力蔓延过来就是想趁机将北方贵族吸纳入伙。诚然这里没有多少钱,恶劣的环境也不利于种植蔬菜和葡萄,但它还是有自己的特色——北境领主拥有最多的战马和最多的私兵。   气候条件恶劣决定了越往北深入王权的影响就越微弱。正规编制的士兵大多不愿来这里受苦,如果不是强制兵役,北方军团甚至凑不满一个整编的骑兵师。   寒冷是屏障也是保护伞。王权的影响在这里衰减,那些罪恶的萌芽也在滋生。   为了应对这种情况,每个北地领主不得不豢养更多私兵。他们的优势是斜岭下的那块大平原,它是瑟兰最大的产马地,可以源源不断给他们补充优质战马。   奥德罗和他背后的商会看中的就是这些东西。他们并不仅仅是在王都行动,如果新王计划最终真的成功,这些领主和他们军队就是商会和其制衡的武器。   “我不知道昨天他们接待的是您。”脑海里想明白对方是谁,奥德罗也和艾门碰碰杯子,“我早该想到的,能制造出那种大型舰艇的人屈指可数,您一定是找到了那些流浪学者。”   他在试探普兹林登学派的动向?艾门眼光微微闪烁,克尔顿商盟从1774年甚至更早就全力倒向约拿了,他们居然不知道西山学者有相当一部分去了艾莎?   敌人内部好像也并非是铁板一块。   想到这里她的笑容玩味起来。   从这些人忙里忙外,像蜜蜂一样为实力增长努力的样子就能猜测到,克尔顿商盟的掌权者……或者说大部分的掌权者依然不清楚约拿的目的是把人类文明吞吃殆尽。   她思考的时间还不到两秒,而在这两秒里,奥德罗心里更是惊涛骇浪,之前的布置完全因为艾门出现而变成垃圾。   对方是什么人他很清楚。克尔顿商会牵头的商盟用援助物资拉拢贵族加入生意勉强倒还说得过去,但要是被她知道他们的真实意图是收拢私兵和购买土地……他有十个脑袋也不够她砍。   现在差不多就算乱世了。哪怕西线的战事已经暂时平定,但围绕王都传开的暗流却异常凶猛。这种局势下什么借口、金钱、权势都是废物。只有力量——只有武力才是安身立命的唯一根本。   而很遗憾,站在他对面的女人至少是个高阶法师。只要她愿意,她可以一把火把这里全烧光,然后社稷一个罪名说他们谋反。   四神教到底在搞什么。他忍不住朝尼古拉投去抱怨的眼神。如此重要的事情……从昨天接待她开始就应该说了!   他的脑细胞疯狂燃烧,苦思冥想对方没事干跑来普赛克是打算干嘛。   “当然是为了克尔顿谋划的那个东西。”   艾门直接了当的告诉他,“我希望克尔顿商会能放弃斯塔转而支持我,作为奖励,我允许开放冬珂兰以东的土地给你们建立精炼矿场。”   “不可能。”奥德罗条件反射蹦出一句,反应过来后立刻冒着冷汗跟她解释:“这件事我做不了主,我得跟上面联系一下。”   “你没时间联系。”   艾门悄然凑近他,用一个有些暧昧、但实际上并没和他产生任何身体接触的姿势靠了过去。   “我和尼古拉可是都说好了,你的决策将决定北地的商人们能否活命。” 第204章 晚宴:下(保底)   前厅的笑闹声透过幕帘传递出来,阿尔贝蒂娜的身影在上面一晃而过,急匆匆的闪入暗影。   她躲开那些暗哨和监视。悄悄靠近转角的士兵,在他反应过来呼救之前龙化左臂,用五根尖锐的爪子将他贯穿。   尸体无声倒在地上。被她小心翼翼拖到柱子后临时藏好。毕竟这条路算是侍者送餐的必经之路,她要做的事不能被立刻发现。   放下尸体,阿尔贝蒂娜刚要跨出柱子。但她从生死中磨练出来的感觉让她突然停顿脚步,重新缩到后面藏好。   过了一会,一个身穿华丽裙装,但全身都是对衣物不自在的年轻女人从后面跟来,皱眉在空气里抽抽鼻子。   还好。   阿尔贝蒂娜露出微笑。她的手法尤其专业,那些被藏起来的尸体基本都是一击毙命,并没有留下多少鲜血痕迹,短时间内想找到他们是不可能的。   但是这个女人是谁?   笑完之后她蹙起眉头。之前根本没见过这个人的。那些精英暗哨都发现不了她的行踪,这种毛手毛脚的……傻子为什么会追踪过来?就像她早就知道这边会来?   “空气里有血腥味。”卡珊德拉对嗅到的信息下定结论,“看不到那些显眼的士兵,他们多半都是遭遇不测了。”   她能闻到血的味道,仔细探查下去找到尸体不是不可能。但她并不知道敌人目前是否离开,犹豫了一下,她装作迷路的样子从前门绕走,没有当场轻举妄动。   “……巧合吗。”   过了好一会,棕发女人才从柱子后面走出来。她看着卡珊德拉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然后快速贴着墙小跑起来,从侧边穿入一条阴森的小道。   这里通往厨房,同样是运送菜肴的必经之路。走在这她能嗅到浓郁汇聚的烟火气味,那都是来自大铁锅——厨师们正在为宴会准备主菜。   后方传来谈笑的声音。阿尔贝蒂娜立刻让身体半龙化,利用锋利的爪子攀附到墙壁上,看到下方有两个学徒工缓步经过。   他们进入厨房,过了一会推出来一辆小推车。其中一人似乎是比较嘴馋,他揭开盖子看了下菜,让阿尔贝蒂娜看清了那些只是饭前甜点。   这并不是她的目标。因此她没动弹,放任这两人推车离去。等他们彻底走远后她才继续顺着天花板往前面爬,一直爬入厨房内部。   刚进入就是一阵掺杂辛辣气味的浓郁香烟。里面还混杂着一种腐烂臭肉的味道,估计是来自垃圾堆的。龙类发达的嗅觉让阿尔贝蒂娜想打喷嚏,她只能憋着气,尽力不发出任何动静。   厨房分工很明确,这里一共三排人,每一排负责的食物都不一样。阿尔贝蒂娜注意到房间角落有几个木桶,而在木桶旁边则摆着一批洗好擦干的洁净杯子。   就是这个了。   她在心里跟自己确认。小心翼翼攀附在管道上往那边爬,整个躯干完全是悬空吊在这些厨师上空。   堆积酒桶的角落比较暗。这给她窜下来做手脚提供了便利。到达位置后她从胸口掏出一支注射针筒,用爪子在酒桶上开了个小孔,将针筒内的液体给每一只酒桶都点了几滴。   任务完成。   做到这里她松了口气,快速爬回到天花板上,顺着原路离开厨房。   并不是每一个人宾客都会吃东西,但以现在这种寒冷的天气,大部分人都会喝酒。   她离开不久,另外几名学徒工进入厨房,开始在老师的指点下给那些杯子分配酒液。   “等等!”卡珊德拉在小道门口突然出现,“我得到教皇冕下的授意前来检查酒水安全,你们停下,离开推车!”   学徒们莫名其妙面面相视,但在卡珊德拉出示尼古拉的签名信函后,他们只能忍着憋屈站到一边,看着这女人取出几根测量器皿对酒液验证。   这个贱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她做这件事的时候,阿尔贝蒂娜依然攀附在上方吊顶没有离去。她想看看这批酒液是怎么被护送到宴厅去的,没成想刚才的女人又蹦了出来,还搅黄了她的任务。   “无毒……”检测结果初步出来,卡珊德拉眉头紧皱,“但含有一种特殊物质……和他跟我提到过的东西特征很像。”   “这些酒不能送了。”她蛮横的下命令,“你们从哪倒出它们的?带我去看!”   接下来的事已经不用管了。阿尔贝蒂娜面色阴沉的回到宴厅,在艾门视线投注过来时轻轻对她摇了摇头。   艾门瞳孔微微收缩,第一时间看向尼古拉和此刻坐在她对面的费莱伯爵,但没有从他们脸上发现任何异常。   如果一个人有想要得到的东西,那它同时也是他的弱点。   这句不久前才跟下属们说过的话第一时间在她心中回响。她不由把它套给了自己,正是因为想要得到四神教的支持她才坐在这里束手束脚。   瑟兰太大了。虽然以现实眼光看一个人口还不到一亿的国家根本不算大,但它的国土面积却需要漫长时间才能跑完。   她根本不可能在一开始就全面实施“太阳神国”计划。真那么玩,才掌控几座城市就会遭到所有人的大力抵抗。她的计划是在掌握正统王权后优先控制那些行政长官和地方商会负责人,有他们充当影响的媒介,神血在全瑟兰蔓延的速度会比一开始就执行计划快几千倍。   所以她不能太频繁的动用武力。在坐这些人都是东北区域各行业的领头人,他们中的几个必须活着,至少在她夺回王权之前必须活着。   但他们又都是老狐狸。她表面上的条件已经给出来了,在明知道无法抵抗她的情况下他们不答应,这显然是想拖延时间。   最迟15号她就得回王都。这些人都知道这点,想要得到他们的支持,她得拿出更多诚意。   真的麻烦……坐在宴厅里。她有节奏的翘着手指,白净脸蛋上没有表情,快速思考到底有没有机会在后续几天武力胁迫他们合作。   “啊——!!!”   突兀的尖叫打破喧闹。宴厅猛然静了一下。所有人一致看向尖叫传来的方向,目睹一个女仆跌跌撞撞跑出来,满脸都是惊慌恐惧。   “怪物……”她抽噎的对所有人道,“那个吃人的东西!它在厨房!!” 第205章 厨房惨案(保底)   卡珊德拉现在对自己冲动的行为非常后悔。   她站在厨房后端,握拳看着面前的怪物,看着它用一种无形的力量将地上那几滩散碎血肉悬浮到空中,然后一点一点的分解、吸收,将它们变成自己躯体的组成部分。   它是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   当时她正拿着尼古拉签的手书和厨师们交谈,要求打开酒桶检查里面的酒液情况。一名胖厨师认为这是对他的侮辱,他们大声争吵,以至于完全错过了逃走机会。   当那根血红触肢穿透胖厨师的脑袋,从他眼窝里钻出来的时候,卡珊德拉还在假设要怎么给他一拳又不伤到他。他的脑浆鲜血溅了她和其他人一头一脸,他们当场呆滞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胖厨师的身体一点点出现褶皱、变得干瘪,最终彻底往上蜷缩,被那根触肢完全吸收。   这恐怖的一幕把包括她在内的人都吓呆了。在长达5秒的时间里没有人动,也没有人说话。一直到走进厨房的学徒和女仆发出尖叫所有人才从恐惧中清醒,纷纷大喊大叫着试图往出口跑。   但吸收吃掉一具活人给了这东西足够的补充。它的虚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着,很快从一滩垃圾般的碎骨烂肉隆起身体,变成了一个体型和胖厨师有些许想象的人型怪物。   它没有皮肤,红色带血的肌肉纤维完全暴露在空气当中。有些地方能清晰看到血管神经以及骨骼,脸部是被一层粘稠血液裹起来的干瘪骷髅。   这个怪物每走动一步,卡珊德拉都能清晰看到它肢体上晃荡的碎肉条。它以让人无法理解的方式朝门口方向张开右手,三个刚逃到门口位置的厨师就僵在原地,身体直接四散爆开。   离得近的两名学徒直接被爆炸的尸体当场炸死。血肉碎片和骨渣碎片在这种动能的发射下不亚于普通步枪子弹,他们被打的千疮百孔,连带走廊前半段也满是坑洼小洞。   剩下的人试过抵抗它,但在那种看不出任何痕迹的力量面前,他们很快一个接一个的被爆成烂肉,以至于厨房里只剩下这东西和卡珊德拉——只有她一个人在面对它。   女骑士感觉自己的发抖。她很确信自己的战斗方式无法对怪物产生任何伤害,只要对方愿意,她下个瞬间也会爆炸。   可它没有这么做。它先探出十多条血肉触手扎入那些散开的烂肉堆,吸收吞噬了大部分血肉,然后转过身,用更凝实的身体面对她走来,张开触手将她包围。   卡珊德拉一动都不敢动。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没有被接触,那些触手只是虚虚环绕着她,顶端的几根小肉芽似乎在探测她的情况。   “不……一……样……”   她突然听到一阵沙哑低沉的声音,抬头一看,这血肉怪物的嘴正在蠕动。   它在说话?   卡珊德拉瞪大眼睛,她以为是残存下来的异种病毒塑造的怪物,居然会说话?   “你是……女人?”这东西继续靠近她,透过骷髅两个深邃的眼洞,卡珊德拉感觉自己开始眩晕,“我能感觉到……你和她……有一点像……”   世界突然一片安静。   卡珊德拉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她眼前涌起一道金色火墙将她包裹起来,然后脚下一空,翻滚摔落到地下酒窖。   掉下去之前,她感觉头顶的空气被加热沸腾。与其说是她是掉下来的,不如说她是被一股比任何锅炉产生的水蒸气更烫的气流冲下来的。后续产生的爆炸让她感觉整个酒窖都在晃动,到处都是落下的灰尘,到处都是被震动震开爆裂的酒桶。   卡珊德拉立刻翻身,远离了那个坑洞下方的位置。她瘫在地上看着那个洞不断喷涌高温烟气,估算了一下,知道自己是被人救了。   坑洞上方,厨房地板上满是焦黑腐臭的碎肉块。它们之所以还存在是因为艾门要照顾卡珊德拉,没有把出手温度调的太高。   连接厨房的阴暗隧道和隧道之外站满了人。艾门是第一个冲进来的。她在解决那头怪物后站在原地皱眉沉思,静静回味和那团精神波接触的感觉。   这是她第一次和它面对着面。   她进来的时候,这东西恰好也转过头。它的眼洞中没有眼睛,但她产生了被窥视感。进一步用感知包裹过去她确定了这怪物的基本构成——确实是一团没有形体的精神念波。   那具恐怖狰狞的怪物身体对它来说意义不大。上面的肉和骨头全是“死”的,它只是用精神波操控它们汇聚成自己想象的模样,身体其实不算活着。   而在这种接触发生的时候,对方同时也感受到了她的精神波有多恐怖。   犹如一团璀璨炽阳。仅仅是瞬间的擦碰就涌现来无数杂乱记忆。她感知到它的精神波在剧烈收缩,要是接触继续加深,她毫不怀疑能用这种方式把它彻底“爆掉”。   不过这只是她的幻想。实际情况是,这具身体并非是它唯一的载体。当它意识到继续留在这可能会死,它就直接抽走了依附的意识。   也就是说被她炸碎的东西只是一堆死肉。不具备感染性,不具备危险性,和战场上的碎肉尸块没有区别。   费莱伯爵面色铁青。这是他的别墅,作为宴会发起者遇到这种事肯定会受到指责。他迅速指挥仆从将那些好奇碍事者清理出去,打算连夜清理厨房废墟。   “这就是我跟您提过的东西。”尼古拉凑到艾门身边,“它是不死的,我们杀了它很多次,但它总是会回来,继续吃人。”   “他是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艾门则在检查现场的痕迹,“你去跟伯爵说下,让他加强别墅的防卫。”   奥德罗没有跟着下来,这人很惜命,知道自己身手不行,在骚乱发生时就告退离开了这栋别墅。   艾门和尼古拉交谈了一会,听到隧道外面传来一阵激烈争吵。   “我们的头儿呢!你们不给我们进去没关系,但你们得把头儿还给我们!!”   “我们信任你们才让头儿跟着那老头单独行动,要是她在这里出了事,信不信老子把你全家废了!?”   “一群莽夫……”艾门听到费莱伯爵咒骂一句,“我去处理点事,几位最好也早点离开。”   “不了。”艾门摇头拒绝建议。   “还有一个目击证人,我要跟她好好谈谈。” 第206章 发作(还债307)   “东西引进去了吗?”   “引进去了。它最喜欢人多又没有危险的地方,它现在聪明的很,知道那些废物贵族没有危险。”   “猜猜看‘她’和它的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样的?好歹也是参考过她的拟态模板,虽然结果出了岔,但某种意义上说‘她’是妈妈没有问题。”   “谁知道……这东西现在少说也吃了30个人了。那么多精神意识吸收掉之后没准它能学会说话。”   “老爹推测它现在至少具备6岁婴儿的智慧能力,有一定的逻辑思考和理解能力,那它会说话也没什么出奇的——很多小孩三四岁就会说话了。”   “真想看它喊妈妈的场景,我们的公主殿下肯定会被这玩意吓一跳的。”   “肯定会吧?哈哈哈哈——”   “我快受够和这些杂碎待在一个阵营了。”韦德受不了的捂住耳朵,坐在酒吧桌台上额头碰桌,“我想回王都,老爹。无论如何你得给我想个办法。”   “没有办法。”修普兰安静坐在他边上,斯条慢理品着酒液,“这个引火计划是你提的,你既然提出来,当然要有配合执行它直到结束的觉悟。”   “至于回王都……我可以跟上面汇报说艾瑟尔变成了没用的废物,那他们也许会让你的尸体回王都,负责人够仁慈的话你还有机会和你的家人们葬在一起。”   “我觉得我还能再坚持一下。”韦德立刻抬起头,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我现在精力充沛,再工作一个月都没问题。”   “……不会那么久的。”修普兰斜眼看看他,“之前跟你说可能到明年是骗你玩的,只要约拿还需要服用秘药,我们在11月之前必然会回去。”   “老爹。”韦德突然放低声音,“你实话告诉我,那些杂碎是不是本来就有针对她的计划。”   他总觉得对付一个怪物——哪怕这怪物很难缠——也不至于出动这么多的蔷薇骑士。   进入脉络魔的时候可不止现在这几十个人。还有一些真正的“怪物”,那都是放到蔷薇骑士里也依然能让同僚胆寒的角色。但这些人在围剿怪物的战斗过程中却从未出现,不得不让韦德怀疑他们其实是分成了两拨人,在分头执行两个不同的任务。   第一个任务是利用他和修普兰的炼药能力制约怪物并追捕它。第二个任务他之前没头绪,但在得知艾门也在普赛克港后他猜测内容和她有关。   根据他目前掌握的情报,艾门是异种教会最大的敌人。它们不太可能放任这个敌人大摇大摆的走进王都,在王都外消灭她或者抓捕她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是这样,那他确实不能袖手旁观了。他跟修普兰做咨询,问他是否能动用一枚灵魂碎片,控制一个人“下意识”的去提醒她。   “这很危险的。”修普兰没有立刻答应,“在王都时我之所以能用这个手段传递消息,是因为碎片控制的都是那些下位骑士。这些人太弱,存在对他们来说无关痛痒。但现在来到普赛克的都是中位甚至上位的骑士。这些人的力量和重要性你很清楚,他们任何一点怪异行为都有可能招来同伴猜忌,我们暴露的风险会急剧升高。”   “但我们之所以潜伏,为的不就是战争胜利吗。”韦德尽力想说服他,“恕我直言,老爹……从你们身上,我看不到任何胜利希望。”   “只有她可以。”他一字一句的轻声说道,“她是唯一的选择,哪怕我们真的暴露,她也不能出一点事!”   “我想反驳你。”修普兰喝了口酒,“但确实是有道理的。”   “我会安排人过去让她发现‘不对劲’。”   “但就此一次了韦德,除非你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失去自己的利用价值。”   “砰!”被粗暴动作按在一张椅子上,卡珊德拉龇牙咧嘴,愤怒瞪着捆绑自己的棕发女人。   “看什么看!”阿尔贝蒂娜直接给了她一耳光,“老实点!殿下问你什么就说什么!”   陪着艾门一路走过来,她什么场面没见过。过去她不知道审问过多少敌人的间谍密探,这一巴掌打的当真是顺手,卡珊德拉愣了好一会才感觉左侧面颊火辣辣的疼。   “殿下,您坐这里。”阿尔贝蒂娜转身给艾门搬来凳子,“我去给您倒水,您先问她。”   “……你是不是和她有过节。”艾门皱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我怎么觉得你上来就对她有……一些偏见?”   奎纳尔德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她点点头,原来阿尔贝蒂娜的投药计划就是被面前这女人给破坏的。   棕发,半遮脸的发型。眉眼英气不失柔媚,除了肩膀继承了北境的人骨架有些宽以外身材可以说非常完美,属于那种能抗能打能生娃的理想伴侣。   “你就是……艾门公主?”卡珊德拉惊疑不定的看着面前的独眼女人——她不确定怎么称呼她,那个眼罩让她看上去非常老练,只论气质的话比很多中年政客都要成熟。   “是我。”艾门看着她,“你是这次袭击案里的唯一幸存者兼目击者,为了普赛克全体居民着想,我希望你能一字不漏的将看到的东西都告诉我。”   你应该先接近她,谋取她的好感,潜伏在她身边帮助我们打听消息,防止她接下来继续做哪些残忍的事。   尼古拉的声音在脑中回荡。卡珊德拉犹豫了一会,眼神闪烁的错开对视:“你问就是了。”   问答进行的很是迅速。卡珊德拉需要一次良好的合作争取和艾门的亲密关系,这件事也不涉及她的任务,所以她很痛快,将自己看到、感受到的东西都告诉了她。   “你们怎么看?”放人离开后,艾门转头问几个部下,“这个家伙能信任吗?”   “她没说谎,但我倾向于她不可信任。”奎纳尔德直接发言,“她的语气很坚定快速,结合她的出身可以看出她有典型的北方人性格。但在这过程中她很少和您直接对视,这其实是心虚的表现。”   “这是一只小绵羊。”阿尔贝蒂娜靠在边上修剪指甲,“一个自以为是正义使者的天真笨蛋……我估计那个老狐狸肯定是跟她说了什么,让她以为现在做的都是好事。”   “我们运气不错。”艾门点头,“蒂娜的行动虽然失败,但那头怪物的出现让他们不会轻易怀疑尸体……我们现在有共同的敌人,要先找到它藏在哪。”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眉头跳了一下,右手突然捂住左手,放在上面没有挪开。   只有棕发女人注意到了这个动作,她盯着少女的黑丝手套,眯眼看着她,若有所思。   “渗透计划换奎纳尔德执行。”艾门加速语气,“从你那几个朋友开始,我要尽快控制这座海港。”   说完她急匆匆的离开房间,只留几个部下在这里面面相视。 第207章 限制(保底)   “殿下。”门外传来呼唤声,“我可以进来看看您吗。”   “……”艾门眉头皱了下,迅速将左手从冰水桶里拿出来,擦干它,重新戴上黑丝手套。   阿尔贝蒂娜在她同意之后推门进来,第一眼看向她的左手,然后注意到放在她边上的小木桶,以及上面徐徐冒出的热气。   “您准备这个是做什么。”她有些好奇,“这个大小,是洗用寝具?”   “嗯。”艾门顺势敷衍她,“我……刚才突然觉得有些累,所以让奎纳尔德帮我准备了这些东西,这样休息之前能泡泡脚,也许可以舒服一些。”   “您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吧。”阿尔贝蒂娜凑到她边上,狐疑的对她来回打量,“神血之躯如果出问题绝对不会是小事,希望您能坦诚一点,我们说不定能帮点忙的。”   “真的没事。”艾门捏住她的腰把她转了一圈,“赶快去干活吧阿尔贝蒂娜,之前我扩散感知的时候发现城里多了很多强度极高的生物波动,肯定是约拿派人来了。”   “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帮奎纳尔德扩大战果。如果普赛克的高层贵族和四神教的人都能转化为我的仆从,对其他人,其他地方,我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束手束脚。”   “如果失败了呢。”阿尔贝蒂娜偏头看她,“如果那些人暗中早已投靠了约拿,或者没机会控制他们,我们难道要放弃普赛克港直接回去?”   “我们的终极目标是拯救纳米亚的,阿尔贝蒂娜。”艾门眼神闪烁一下,“只要我还活着,哪里都可以是太阳神国。”   “我也不是必须要吊死在‘瑟兰’这一棵树上,那些不识时务的人……就让他们去死好了。”   好不容易把棕发女人劝出去,艾门脱力的躺在床上,再次摘掉左手的手套。   一股温热气息迎面扑来,没有之前不戴手套时那么夸张,但左手臂上的橙红面积要比之前出现时扩大了一些,这无法不让她感到担忧。   “你得到的力量知识那个拟态法的副产品。”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当它成型之后,你每一次运转催动它,它的能量增长幅度都将进一步趋近你拟态的对象。这意味着只要你不放弃使用它,总有一天,你的存在本身会彻底消失。你的意识会在几十万度、几百万度的高温中挥发殆尽,你会变成真正的‘它’……再也无法恢复原样。”   这是西塞临死之前说过的话。那个瘟疫制造者试图用这番话打动她,以此求取继续活命。   按照他的理论,她现在的力量——也就是“日冕”,每使用一次,它的能量增长度、对她身体造成的影响都会以跳跃式的程度不断加深。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她在阴影界开启日冕对抗瑟芙琳的时候这股力量会那么恐怖,因为它的力量正在加倍,它对她本身的影响也在加倍。   冬珂兰的尽情释放让她左臂上出现了红斑。那是接近赤橙岩浆的颜色,半透明,隐约能看到下方的血管。这种东西扩散到最后恐怕会让她彻底变成一个怪物。她不想让这件事被别人知道,至少不想让阿尔贝蒂娜和撒迦莉雅她们知道。   如果她们知道了,她们肯定会逼迫自己放弃使用日冕的力量。但力量这种东西从来都只有“有”或者“没有”。没有什么用不用的说法,这不可能。艾门知道在后续的战争里她会继续使用日冕杀人,不告诉她们是不想让她们分心,不想让她们因为这件事把压力转嫁到自己身上。   这就是为什么她到普赛克之后还没有正儿八经的出过手。不是她不想,而是在有时间也有可能的情况下,她希望能节省一次“开启机会”。   “干杯。”   两只玻璃酒杯砰在一起,奎纳尔德眯眼看了看自己的杯子,不出意外在里面发现了一些漂浮着的微小颗粒。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大概率是能让他变成怪物的病毒。他也不点破曾经好友的背叛行为,一口下去把酒液闷了。   “哈哈哈哈!奎德你还是和当初没变!”加比德斯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亮,同样有学有样,一口把手中的酒液尽数喝光。   “现在我们是真正的盟友了。”他得意的看着他,“你可能不清楚我为什么要这么说,但在这杯酒过后,很多之前没法畅谈的东西,我们现在可以说了。”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今天将重获新生。”奎纳尔德冷冷看他,“是不是想说在成为变异人或者融合人之后我就能正式加入教会组织,成为他们埋伏在殿下身边的一条狗,伺机刺出那致命的一剑?”   “奎纳尔德……”加比德斯皱起眉头后退半步,感觉对方的态度有些古怪。   他知道酒里放了东西?那他为什么还要当着我的面把酒喝光?   “那些东西对我没用。”奎纳尔德微笑起来,“你还是自然人的,加比。从这一点我就看出来他们不信任你。你对他们恐惧多过敬畏,如果有机会,你也会选择背叛他们。”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加比德斯惊慌起来,“等等……难道你们早就联系了?你站在这里是为了考核我?看我有没有资格加入你们?”   他的额头和脊背上渗出汗水。那并不只是因为情绪。他感觉有一团火从肚子里蔓延到自己的四肢百骸,不得不痛苦无比的跪在地上,蜷缩着身体痛苦哀叫。   “今天是有人重获新生。”奎纳尔德走到他边上俯视看他,“但那个人不是我,而是一个认清现实,能重新为正义战斗的神国战士!”   时间流逝,不知不知觉已经到了下半夜。   艾门睡醒后穿戴好那套黑纱礼裙,站在镜子前拖了拖胸部,感觉这种露肩的设计真是变态。   但没办法,只有这套裙子能完美契合她的手套。如果她穿便服皮甲再在里面戴手套,阿尔贝蒂娜肯定会发现不正常的。   “嗯?”像是感觉到什么特殊动静,她猛然回头,看向身后的窗口位置。   一道黑影在那一闪而逝。她迅速抓住一只凳子用它杂碎窗户,身体再出现时已经在窗外悬空。   踩在凳子上攀墙附瓦,她站在屋顶,遥遥看到一个黑影在数百米外跳跃着消失。   这让她感觉很奇怪。   如果对方真的打算把她的威胁消灭在王都之外,他们何必在这种关头……“提醒”她呢。 第208章 潜藏的复仇者(还债308)   “砰!”   “废物!”   锤击声和暴怒的咒骂同时响起,可以看出声音的主人正在为某件事而大发雷霆。   “我们布置了那么久,为的就是让她感觉我们这些人‘没有威胁’!只有这样她才能老老实实待在普赛克试图争取尼古拉的支持!只有这样她才不会乘坐那艘船从海上离开!!”   “但是……”黑暗中有人低声反驳,“她现在和暗鸦不在一起,即使她从海上离开,她们也突破不了源源不断的母神分身……”   “抓住她一定会得到丰厚奖励。”其他几个人低笑起来,“但如果最后得手的是母神自己,你觉得她会奖励我们吗?奇图拉?”   “好吧。”那个声音低沉下去,“这件事是我做错了。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好奇她到这边后怎么突然安分了,打算去试探看看她有没有受伤……”   “试探结果呢。”最初的声音威严问他,“付出了惊动她的代价,你总得带来点有用情报。”   “看不出来。”他低声说道,“我能依稀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那是忧虑、还有不安……她好像在顾虑什么,凭这个没法推算她是否受伤。”   “你不是还能隔空感应别人的身体吗,奇图拉?”其他人取笑他,“别卖关子,你肯定连她身体内部的数据都拿到手了!”   “并没有。”那个声音变得僵硬,“她的体内温度太高,我几乎探查不到任何数据。”   “多少还是有点用的。”那个威严的声音再次开口,“陛下推测过,她那种法身状态对身体的负荷肯定极大,短时间内多次使用很可能造成不可控后果。”   “所以如果是以捕获她为目标,我觉得可以尽量逼她多次使用那个力量。”   “真有这么容易就好了。”   “你这不是说的废话。”   “原本计划就是以不面对那个状态为前提的,我们为什么要给自己找麻烦?”   “那就请老大你给我们示范一下要怎么逼出那个状态——你觉得这里有人能在那个力量下扛过三分钟吗?”   七嘴八舌的声音几乎将黑暗淹没。这让召集者感到很恼怒,但他也无法指责什么。   汇聚在这里的人基本上是骑士团里半数的精锐了。其他力量分散在其他世界里还没来得及召集回来,半个月内他们已经是王都能调动的最大能量。   和那些毫无思想觉悟的下位废物不一样,能站在这里的人和他一样都是“疯子”。他们不怕牺牲不怕死亡,反倒将死亡看作是回归母体,正常强者绝不愿意面对他们。   所以他们的反对不是因为怕死,是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有没有用。   “那就再多宽限一天试探下好了。”他最后给会议做定论,“艾瑟尔先生提议说可以用那个实验体来试探她,这正好给我们的观察提供了机会。”   “而且马上我们的军队就要来了。”   “最迟预定在后天夜晚,毕竟日落后她的火焰会削弱一些。”   —1779年10月7日,普赛克港的又一个早晨—   “来了。”费莱伯爵从楼梯上下来,拿过仆人递来的信函,口中问道:“她昨天晚上在干什么?”   “在睡觉。”仆人汇报,“我们盯着房间的各个角落,除了半夜有人惊扰到她让她去房顶上待了一会外没有异常。”   “是哪个弱智去找她的。”伯爵低声咒骂起来,“计划万一出了差错普赛克的所有人都得死!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变成怪物的!那群混蛋!!”   仆人没说话,他骂了一会就不作声了。这个深棕头发的老男人靠在栏杆上看着信纸,身体逐渐颤抖起来,嘴角显出一丝狞笑。   “军队要来了。”他低声道,“西线战事的结束让他能抽调力量补充自己的军队,太好了……如果能得到他们的控制权,我就可以……”   说到一半他突然噤声。斜眼看看沉默的仆人,低声吩咐他去准备早餐。   “怎么了,亲爱的。”回到卧室,一个气质温婉的金发女人从床上起来,一边梳头一边问他,“这几天城里兴师动众的,你和尼古拉在招待哪位贵客?”   “艾莎的大贵族。”费莱走到女人背后,环抱住她,轻轻亲吻着她的脖子,“一个女人,掌控着艾莎近五成工业脉络的漂亮女人。”   “你喜欢她吗?”女人脸红的回头望他,“如果是能对你往上走起到帮助,我不介意你……”   “别说了。”费莱用力抱紧她,“我只爱你,迪莉娅。”   早餐过后,目送女人穿戴好衣裙去上园艺班,费莱眼底微微闪过些许厌烦。   确认大厅到卧室都只有自己一个人。他回到书房找出一本书,翻到一百多页,手指按住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里有五个人,两个老人两个年轻人,还有被这对年轻男女簇拥在中间的小女孩,这是一个五口之家。   而在照片的左侧,用来覆盖它的书页上则印着另一张黑白照片,上面是三四根粗壮的烟囱,天空满是漆黑浓烟。   这一页有一个标题,叫“北瑟兰的残忍屠杀”。下面的文字大概记述了每次开战瑟兰人是如何屠杀在瑟兰境内来不及离开的约修亚人的,配附的照片都极其残忍,很多堪称人间炼狱。   费莱平静在所有图文材料上扫视一遍,合上书,把它重新藏回书柜。   “老爷。”仆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教皇冕下召集您过去商讨要事。”   “准备马车。”费莱从旁边拿起礼帽。   “还有一件事。”   “什么。”   “她正在组织肃清全城,试图找到那个潜藏的怪物。”   “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效果如何?”   “截止到目前为止已经开始了四个小时,杀死十二只,捕获一只。”   “什么?”费莱伯爵惊呆了,“不对……她怎么能?……我们有人配合她了?”   “很多。”   仆人的声音意味深长。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现在她有不少猎犬。”   “再帮我预约下奥德罗-克尔顿,要快。”   男人拉开门快步走出。   “午饭之前我必须要跟他谈谈。” 第209章 迟迟到来的军事管制(保底)   “西北城区已经肃清,没有发现特殊波动。”   “西南城区已经肃清,没有发现异常情况。”   “南区发现可疑人物,杰米拉正带队追击,其他人在配合把它往这边赶。”   “您预计的一点没错,它那种可以隔空造成伤害的心念能力对我们无效,初步推测是它的精神念波畏惧和您的产生接触。”   被封闭的大街上,艾门靠在一家果茶店门口品尝点心。在这过程中时不时会有人跟她来汇报,而她则会根据桌上摊开的、那份做了密密麻麻标记的地图来指挥他们的下一步行动。   简单,高效……这个法子本质上就是用一张活动的网去筛选那些不正常的精神念波,但凡有一丝可能是怪物的她都不放过,她要在今天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这个计划从拟定好到执行已经过去了一整个早上,接近六个小时。得到的战果是击毙18只,捕获1只。   无论是艾门还是奎纳尔德还是负责出去统携队伍的奎林,几个人都对这个结果感到非常惊讶。因为那个怪物其实是有机会在这几小时内感染大半个城区的,他们预想中的怪物子体要多得多。   如果那个叫卡珊德拉的女骑士没有在这件事上说谎,那么这玩意同化一个人,把它变成血肉傀儡大概只需要不到半分钟。一个小时最起码足够它转化10只,然后第二个一小时里,这10只的扩散行动有可能会让子体数量翻倍翻倍再翻倍,短时间内能很轻易的突破四位数,实在不该就这么点。   “从目前接触了解到的情报看,它没有主动袭击人的意愿。”艾门用勺子在地图上敲敲,“它袭击人不是为了满足杀戮欲望,很可能是因为它饿,或者好奇。”   “好奇?”其他人不解的看着她,不太明白这个词怎么能够被用在这里。   “我们假设的时候是假设它能得到被吞噬思维的大部分记忆的。”艾门说道,“如果我是它,在刚接触到这种获取知识的快感后很可能忍不住会到处杀人,因为我想知道更多的东西。”   “但这里必须注意的是——生活在一块半封闭空间的普通人,他们脑子里的东西是有雷同性的。可能那些鸡毛蒜皮的人际关系会不一样,但大方向,多吃几个也不会让它变得更加博学。”   “它挑食?”奎林忍不住轻笑出声,“我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东西。”   “只是可能。”阿尔贝蒂娜瞪了他一眼,“但基本上可以看做是真的如此。”   “它很胆小。”奎纳尔德沉吟道,“即使它很挑食,它也吃了30个左右。它应该知道想得到更广泛的知识应该找哪些人吃,但因为他们身边都有保护,它从来没有真正动手。”   “发生在厨房里的袭击是第一个它主动靠近贵族领地的案例。”奎林低声道,“你的意思是那并非它的本意?它是被某些人引过去的?”   他们不断交换意见,猜测着这背后的种种可能。艾门就在边上静静的听,时不时插嘴说上两句。   圣焰骑士不惧怕被异种感染,因为思维里混入她微量的精神念波,那怪物也不愿意对他们动手。这等于帮他们排除掉了最大的麻烦,她实在没什么兴趣再一路跟着。   不惧怕感染性和那种念波能力,怪物子体对他们来说和行动迅捷力量巨大的猛兽没区别。要是对付这样的敌人都得她帮忙,那她何必转化他们。   这种过程又持续了半个小时,在钟楼敲响12点的钟声后不久,终于有人过来汇报,说整个城市范围已经尽数被他们“刮”了一遍。   “可以确信的是,只要是活着的东西我们都检查了。”汇报者带着狂热跪在地上,看向艾门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维多利亚,“我敢拿我的脑袋担保,绝对没有一丝疏漏!”   不少围观的圣焰骑士面面相视,几乎同时往后面那个大铁箱子看了一眼。   那是一个纯银打造的金属箱,它四四方方,所有缝隙都被焊死,里面时不时传来撞击的声音,被十几条锁链压在一辆平板马车上。   这是容器,是用来关押他们捉住的那“唯一一只”的。要是这人没说谎并且城区外没有其他子体,基本可以确信箱子里关押的就是“怪物真身”。   艾门点点头,看到他狂热的目光后愣了一下,意识到这是急近功利的后遗症——这些本地贵族在转化为“神民”之后对她的信仰有些过于狂热了。   这些人也站在边上,高矮胖瘦四十三个。她不知道奎纳尔德是如何在两小时内转化这么多的,但这个效果她很满意。   从基层军官、警探到圣殿骑士团的骑士长,这些人基本能覆盖掉普赛克的上上下下。他们将成为她争夺教权的重要筹码,下一步计划就是把这个影响继续扩大。   想了想,她从餐桌上拿起一只没用过的叉子。高温升腾间把它熔化成悬浮着的金属液,然后用两根手指穿过液体,让它们凝固在手指上,变成两只圆环戒指。   戒指上刻有她的名字,她把这两只戒指摘下来,一只递给跪着的男人,一只递给奎纳尔德。   那男人先是愣了一下,突然变得欣喜若狂。他带着虔诚接过戒指,用手帕包好,在诸多本地贵族羡慕嫉妒的注视中把它收回礼服内袋。   “你那枚是给加比德斯的。”艾门看向奎纳尔德,“他好像帮你开了个派队?虽然主题是交配性质但效果真的好,你鼓励鼓励他,让他继续加油。”   边上几个人直接嗤笑出声,奎纳尔德脸色黑的跟锅底一样,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变成拉皮条的。   就这样捕猎行动圆满结束,艾门单独带阿尔贝蒂娜吃了午餐,准备回临时安排的宅邸去检查那只金属箱子。   归途上,她们在马车里突然听到一阵凄厉的哨声。   艾门立刻从躺靠姿势坐起来——这种节奏的哨声在她印象中只有正规野战军才会使用。   普赛克的军队早就在第一波异种入侵中打光了。其他人不是加入了圣殿骑士团就是加入警备队,零散游侠没这个意识,这么说是其他地方来了援军?   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在一片浓郁的冬雾中,前方出现了一支全副武装,气质森严的枪骑兵大队。   队伍一眼望不到边,看方向来自东南城门。包括艾门在内所有大街上的马车都被截停,数百名枪骑兵策马过来,蛮横冷酷的检查乘客。   “情况不对。”阿尔贝蒂娜听到艾门在喃喃低语。   “我的天……他的学习能力真的是够强……” 第210章 妈妈(还债309)   正常人可能只会觉得这支军队的气质“过分森严”。但艾门很清楚事态比这严重的多。   她的血液,她的细胞正在强烈预警。被死敌笼罩、包围的危机感简直比这片灰蒙蒙的冬雾还要浓郁。这一切的一切无不是在告诉她进城的士兵并非常人——他们都是人工转化的突变人战士。   “接近一万……”阿尔贝蒂娜在街道尽头扫视一眼,“2000骑兵,7000步兵。那些马也不是寻常的马,异种教会还挺会玩的。”   “叩叩。”车厢壁被用枪管蛮横敲响,策马来到边上的突变人骑兵冰冷命令:“下车,接受检查。”   “这位大人。”车夫陪笑着先跳下车,“这个……马车里是我的贵客,一个还未出嫁的贵族小姐。我想是不是可以让她们在车上接受检查?”   “不行。”突变人骑士一口回绝,“没有特权,没有例外。”   气氛被这句话僵死了。车夫陷入短暂的沉默,他听着其他马车上的抱怨声和窸窸窣窣下车的动静,额头上渗出细密冷汗。   “快点!”骑士皱眉,不耐烦的来到窗边,挑开窗帘后看到坐在旁边的棕发女人:“别墨迹!只是例行检查身份,没有人会对你们不利!”   阿尔贝蒂娜没说话,转头看了看坐在对面的艾门。艾门对她摇摇头,抓住车门就要打开。   下位突变人的感知很弱,她来普赛克参加酒会时使用的身份是“艾莎大贵族艾温-塔里亚”。有很多人能给她作证,暂时不需要直接动手。   但就在她即将打开车门的下一刻,街道后方突然传来一阵混杂枪身、吆喝声、尖叫声的杂乱喧哗。马车边的突变人骑士面色一变,和同僚们一起被吸引走了注意力。   他先是看了看那个方向又犹豫着看了看马车,用枪管把窗帘彻底挑起,在艾门脸上也扫了一眼,看清她穿着“华而不实”的贵族礼裙后就放弃了检查,策马离去。   军队的进驻占据了城区主干道近三个小时。在这过程中所有人都只能原地等待,没有人敢表示不满。   作死的例子已经出现了。每隔一段路都有尸体被吊在马车车站的告示牌上,人们从此得到警示——这些军人和日常保护他们的圣殿骑士可不一样。   回到临时宅邸已经是接近下午5点。艾门跟着仆从们走进小楼,简单解释着为什么她不让他们托关系“救她”。   “您是说他们全都是突变人?”奎林皱眉,“……您确定吗?”   突变人在他印象中是那种能变成恶心烂肉,和异种魔怪差不多的玩意儿。要是一万人连同那几千匹马都是怪物,区区1000多圣焰骑士就有些力不从心。   这让他感觉很懊恼——虽然他知道有艾门在这点军队还翻不起浪,但要是不能保护主人,每次都得主人出手,他们这些仆从也太没用了。   “确定。”艾门点头,“这两天他们会有大动作,约拿应该是打算阻止我南下回王都,就是不知道他们具体打算怎么行动。”   她现在其实有些纳闷:黑暗神主都抵抗不了日冕的伟力,区区一万多突变人士兵摆在这里有什么用吗?   她不懂约拿是想干嘛,这种未知带来的不安全感让她有些忍不住,想放开力量大杀一场。   克制住这种冲动,她让奎林等人去忙交代的任务。自己和阿尔贝蒂娜来到地窖,看着摆在中央的那只银色箱子。   箱子依然偶尔传来撞击动静,似乎里面的东西有无限体力。   哦对了,怪物的本体是精神念波,它没有体力条设定,驱使肉体撞击箱壁不过只需要一个念头。   艾门吩咐其他人看好地窖出口,站在箱子边上张开双手,掌心中虚虚拖着两簇细长火焰。   火焰化作游动的长蛇,带着超高温在地窖内部游动一圈,然后卷起那些准备好的材料,在她的操控下开始进行构成重组。   说是材料,其实不过是一些细碎砂砾和混杂的金属。这些东西很快被神焰灼烧成液体,悬浮在半空中剧烈往外喷着热气。   阿尔贝蒂娜不得不打开隧道和风扇通风,否则很快地窖里的氧气就会耗完,她就待不了了。   至于艾门捣鼓这些是干什么……她其实是在制作高强度的玻璃。   边缘焊死的金属箱子是很方便关押怪物,但这不利于观察它,更不利于和它交流。她要用一种机械压力足够强的玻璃给它做个新家,这种玻璃勉强可以被称为钢化玻璃。   勉强——因为它的强度是比钢化玻璃更高的。准备金属是为了在钢化玻璃成型之前内部嵌入金属纤维,如果一切步骤顺利,最终应该能制造出“防弹玻璃”。   魔能粒子是最好的润滑剂,有这东西给观察法提供观察对象,艾门能直接用心算的方式计算出转化材料要注意的大部分细节。比如温度控制,嵌入时机的把握,这些不止她,很多掌控者都能轻易完成。   最后得到的是一团散发高温白气的聚合物。她飞快控制火焰包裹住金属箱子,一点点将它熔化的同时又把聚合物包了上去。   “嗤嗤!”   地窖满是高温白雾。风扇功率已经被开到最大,里面夹杂着怪物的哀嚎,八成是被高温烟雾给烫了个半死。   艾门给这玩意留了缝,防止里面的高温把怪物烤化。温度稳定的一瞬间她才把这个箱子彻底封死,放在地上审视起来。   玻璃的卖相有些惨不忍睹,没有现世玻璃那么透明,内部很多地方都有裂痕。   但这已经足够了。她能透过这半透明的东西看到它,它也没法打破它出来,这个程度就足够了。   这么想着,艾门突然皱眉,贴近玻璃。   因为她发现里面那堆烂肉——那个血肉都被烤化的骷髅头正开合下巴,好像不断在念叨着什么。   妈妈……   她隐约听到了这个单词。   刚想笑,艾门表情陡然僵硬。   妈妈……   艾莉亚……   它在说“艾莉亚”。   少女瞳孔极致收缩。   艾莉亚。   妈妈? 第211章 敌人?朋友?(保底)   阿尔贝蒂娜目睹少女制造“毛胚玻璃”关押怪物的场景,全程带着淡淡惊讶。因为在她印象中少女的力量没自由,她应该是不会那种念能力的才对。   高温蒸汽提供的浮力?还是日核本身具备的力量让她成了另一个“核心”,那些东西只是在根据受她控制的“引力”移动?   她的猜测并未持续多久,艾门很快从白雾后走出来。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我不知道他们在王都里捣鼓什么东西但是……”她断续着开口,“但是那肯定是极其惨无人道也违背任何道德的行为。”   怪物被收容后无法逃离已经说明了它的载体仅剩这一个。她感受过那团精神念波,发现它的构成、还有它给她的感觉,非常像曾在时间海里遭遇过的那个女人。   “艾莉亚-摩菲尔德?”阿尔贝蒂娜念出那个名字,“这东西跟她有关系?难道王妃还没死?”   “不太可能活着。”艾门再次摇头,“但他们也许是掌握了她的尸体或者什么组织碎片——当然也有可能是别的东西——以此为根基制造了这个聚合怪物。”   白烟渐渐散去,玻璃中那些熔化严重的血肉重新聚合在一起,有时变化成一个女人的形状,有时又贴在玻璃上,身体轮廓变得和艾门一样。   “它的心智不健全,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艾门看它的眼神有些复杂,“我刚才尝试告诫它‘不许再伤人’,这东西居然真答应了。”   阿尔贝蒂娜蠕动嘴唇,没有说什么。她知道艾门不可能因为这一点就让对方活着。   这东西太危险了。除了她之外没人能控制。即使天下太平都该尽快销毁掉,别说现在还身处战争云下。   和怪物的近距离接触给了艾门不少灵感。从地窖出来后她也顾不上吃饭,匆匆回到阴影界,在白影宫的储藏室里到处翻找,查询那些残留下来的文献记述。   “基本上都没了。”桑伽罗跟在她后面,伸手无聊打了个哈欠,“在记述里,血肉纪元本身就是一场生物大灭绝,然后黑暗纪元又是一场。我们现在待的阴影界等于是经历过两次大灭绝残存下来的旮旯地方,你想在这里找刺激可以,但文献记述什么的,不会太多。”   “我也不需要太多。”艾门随手丢开一把剑,被桑伽罗正好握住,“我继承了他们的记忆你忘了吗?我当然知道这鬼地方有些什么。”   “那你是找什么。”桑伽罗表情认真起来,他把宝剑放边上挂好,走到她旁边,看到她取出一个黑铁匣子,小心翼翼扫掉上面的灰。   “就这个。”艾门独眼看着匣子,“白影宫本身就是在圣橡树宫的废墟上建立起来的。他们就是我,藏品里会有我的东西再正常不过。”   打开匣子,里面是一些堆叠在一起的信件、书页和档案资料。这些东西杂七杂八的混在一起,很多书页干脆就是从很多本书上扯下来的。   艾门搜刮着来自影之王的记忆,继续在里面翻来翻去。然后在桑伽罗莫名其妙的注视中找出几张纸,把它们慎重的收拢订好。   “这是什么。”桑伽罗的好奇心驱使他问出这个问题。   “日记。”艾门对他神秘一笑,“我……父亲当年给我的日记。”   1774年她被授予储君之位。临走时坎索曾给她一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里面记述了他年轻时在西山求学的所见所闻,还有一系列权术心得。   血傀怪物涉及到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也就是珞希-哈温的母亲艾莉亚-摩菲尔德。这本日记里也有对她的记载,只不过当年她觉得这是谈情说爱,省略过去没有细看。   她想解析血傀怪物的精神波是如何形成的,但因为这东西之前吃了30多个人,几十份记忆混在一起,她分辨不出哪些是属于艾莉亚的。   这就需要更多关于艾莉亚的资料,而她恰好想起这本日记。   她自己的日记本已经在西山战乱的时候彻底遗失了。也许有人得到了它,也许它随着别墅的坍塌被坠入深渊……但根据影之王的记忆另一个她还保留着日记,这就给她查询资料提供了方便。   经历成百上千年,当年那本厚厚的日记已经只剩十几页纸。她大概看了下,它们当中绝大多数正是她想要查询的部分。   正打算离开,艾门突然被匣子里的一个东西闪了一下。   “这是……”她伸手把它掏出来,心情复杂的发现那正是当时被一同授予她的身份象征——瑟兰储君冠。   回到1779年,她拿着那堆纸看了一夜。阿尔贝蒂娜中途来给她送过餐,但她几乎只动了几小口,大部分时间都在根据得到的讯息重新整理怪物记忆。   属于艾莉亚的记忆逐渐被她拼合到一起,然后通过对这份记忆的解读。她终于知道了这只怪物是怎么来的。   约拿正在尝试解除拟态实验的一切限制。   拟态实验……过去一直是禁止拟态人的。具体原因任何书籍都没记载,学徒们在学习时只会被告诫那是“决不允许被跨越的禁忌之门”。   艾门原本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她隐约有猜测,但她对这个不感兴趣,也就一直没有去确认、证实过它。然而现在得到的情报已经把所有谜团都拨开了——因为完全彻底的拟态将会连同拷贝对方的记忆,换句话说来说会连同那个思想一起拷贝下来。   通常情况下,拟态实验者要么在拟态过程中变成失去自我的怪物要么拟态成功。但拟态人实验重新提供了两个新结果:成功后的精神分裂,以及成功后的失去自我。   血傀怪物正是这种实验的产物。   它当然不是艾莉亚,只是因为拟态了艾莉亚完整的尸体而拷贝了她的部分思维,导致它“以为自己是艾莉亚”,仅此而已。   到这里,怪物的诞生已经被她摸清楚了。但她仍有一事想不明白。即以王宫的森严,这玩意有可能越过重重阻隔逃到这边?   “你到底想干什么?”   走到窗户旁边按住玻璃,她隐约看到一个影子从不远处的屋顶上跳走。   她有种感觉,敌人阵容中好像还潜藏着一个看不到的意识……想帮助她。 第212章 水与电(还债310)   10月8日清晨,天空阴暗,普赛克港哗啦啦的下着暴雨。   这场雨是被海风从海上卷过来的。配合已经入冬的天气,偶尔出门采购、交换物资的人都撑着伞,身体蜷缩在大衣斗篷里绷紧着取暖。   奇图拉站在大教堂的尖顶上淋了会雨,这是因为他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问题,这几天不知道怎么搞的老是三番五次违背命令。   命令是在行动之前绝对禁止和她发生任何接触,他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甚至怀疑过他是不是爱上她了。   “别开玩笑。”奇图拉在脸上抹了一把,想起他是因为什么才加入教会,“我才不会因为一个小女孩背叛什么……”   跳下去,落在一座阳台上进入房间。奇图拉很自然的拿起毛巾擦拭头发,就像他本来就是这房子的主人。   “回来了吗?”一个清脆动人的声音从盥洗室传出,奇图拉心中微微一荡。   他不意外对方发现他私自离开,因为在这个档次里就只有他们两人的感知最强,互相间无法进行任何欺骗。   “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人发现吗。”他拿起水杯灌了几口,看向盥洗室,隐约能看到一个赤果的倩影在擦拭身体。   “别锋发现了。”女人的话让他面色一变,“但他没有把消息传开,而是通知我过来等你,在你回来后带你跟他见上一面。”   别锋就是这支上位骑士的临时首领。同样是根源序列前十位的怪物,他的力量是粒子元素系。   而这个女人名叫帕拉娜,是新晋的第十位。除了别锋外这里没人知道她的来历。   蔷薇骑士团的人手不像其他几个分支组织那样有鲜明的特色,这里多的是从万王之墓里走出的死人,也多得是那些籍籍无名的过去冤魂。奇图拉并不清楚帕拉娜属于这里面的哪一种,考虑到他自己就是被从长眠中唤醒的,他觉得两个死人实在不该再发生点什么特殊故事。   擦干头发,他也不换衣服。帕拉娜带他在教堂内穿梭,很快找到别锋的住所。   “你们来了。”他们到的时候,别锋正在书房内看书,桌上有三杯茶,这个摆放看的奇图拉蹙起眉头:“你和他们谈过了吗。”   能和别锋平等对话,专心坐在一张桌子边攀谈的人普赛克港不超过4个。其中那位公主殿下不可能来,那就只可能是教皇尼古拉、商会首领奥德罗,以及昨天下午才到的军队统领。   至于费莱?哦不是奇图拉看不起他,但他真的只是个傀儡而已。四神教需要和地方行政机构结合才能暂时彰显自己守序的一面,最迟等到明天天亮这个人就会失去价值。   “谈过了。”别锋穿着一套深黑斗篷,大半张脸都藏在斗篷里,“我们确定了,等太阳完全下山之后就开始布置,然后深夜动手。”   “有把握吗。”奇图拉有意无意扫过他翻看的书,“那个叫日冕的力量……我们当中没有谁能正面承受。”   “日冕不是问题。”别锋对此不置可否,“这次陛下为了控制她几乎集结了最强的仆从。我们不需要和那个力量做正面对抗,只要让她脱力,把她的精力在天亮之前耗空就行。”   “这是我们商讨的具体细节。”他在桌面上摊开一卷资料,“你们看,从已知情报得出分析,她开启那个状态基本都没有超过半个小时。有些时候甚至只开启一瞬,这肯定是因为开启她需要造成巨大消耗。”   “而我们都知道能量是有循环的。”他靠向椅子,“我不信那具孱弱的身体能平白透支那种力量而什么代价都不支付,这就是我们胜利的契机。”   “温度呢。”奇图拉双眼盯着资料,将上面所有信息都印入脑海,“具体细节探查清楚了吗。”   “这本该是你的工作。”别锋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但考虑到你这段时间可能是太累了,这工作我让帕拉娜在做,已经知道温度超过8500°,而且有好几种危险变化。”   “狮心王剑彻底觉醒了吗。”奇图拉继续问,“她现在几乎得到了全部的古神器。一旦被她掌握那个方法,我们……包括陛下之前的所有布置都得白费。”   “她是得到了。”帕拉娜冷冷开口,“但别忘了,每一件神器都不完整。”   “狮心王剑没有彻底觉醒,灾厄圣枪缺少四股元素的灌注,天心项坠没有和宝石融合,智慧冠……除非她能把自己解剖。”   “我叫你来就是想问问你,你这次去看她有新发现吗。”别锋双手交叠在一起,“你也是专家的奇图拉,别害怕,可以畅所欲言。”   “没什么发现。”奇图拉摇头,“你们知道的,她的体内温度超过8000°,而且有一股扭曲的立场,我的感知稍微靠近就会被发现。”   “感觉怎么样?”   奇图拉离开后,别锋转头问边上的女人,“这个人还算是我们的兄弟吗。”   “勉强还算。”帕拉娜的语气还是那么冰冷,“他的脑子里有东西在影响他,那不是他的所作所为,有人在用一种闻所未闻的方式制造分裂。”   “你负责调查这件事。”别锋命令她,“找出影响他的人是谁,以及到底有多少人受过这种影响。”   “军队呢。”帕拉娜难得主动开了次口,她看着这个黑袍男人:“以你的性子,我以为军队到来后会被你直接接管……”   话音刚落,帕拉娜的面色一变。她强大的感知提醒她有死亡威胁正在降临,程度之剧烈几乎让她看到自己会在一秒不到的未来被暗蓝雷霆劈成碎片。   “轰!”就在她出现这幻觉的同时,天空乌云闪过电芒。一股恐怖的、几乎有一棵百年老树大小的暗蓝雷霆当空劈下,犹如一根雷霆骑枪,眼看就要刺穿教堂砸落下来。   别锋嘴角抿了起来。他右手在半空转了下食指,教堂骤然变得模糊,顶端爆发出一声巨响。   无数水雾被汇聚成一股螺旋龙卷,那个尖端和雷枪撞在一起,双双爆炸,抵消掉了。   “好歹还在下雨,算是我的半个主场的,就不能大度一点给个面子吗。”   黑袍男人站起来,遥遥看着一个方向。   “毕竟陛下派你来也不是为了添乱是吧。”   “珞芒-哈温。” 第213章 汇聚的变数(保底)   “您好~”当艾瑟尔夫人打开大门时,她看到的是一位有亲切笑容的棕发女孩,“韦德最近有回来吗?”   “依文!”两个人轻轻拥抱一下,前者热情的招呼依文进去喝茶做客。   不过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对方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她身边,黑色卷发,戴眼镜,有一张冷峻面孔和深邃的双眼。   “这是梅肯。”依文给对方简单介绍,“之前我们关系还比较暧昧……不过前几天我们结婚了。本来以为邀请的好友中韦德是最可能来的,结果反而是只有他没到场……我就有点担心他,所以……”   “他忙的很吶!”艾瑟尔夫人面露恍然,带着怨气把他们往里面领,“他现在位高权重了,动不动就出去工作个十天半个月不回来的……你给他的信他确实看了,但第二天他就动身出了王都。”   “出了王都?”依文和梅肯对视一眼,“……我可以知道是为什么吗。”   结婚之后,两人只过了几天甜蜜小日子。很快自由党就发来情报,说一直被他们盯着的大量可疑人员在王都失踪,怀疑是异种教会有大动作,让他们想办法探查一下。   梅肯对此表示无能为力。因为在大部分目标消失之后,他的侦探身份已经不足以让他接触更多位高权重的人。他唯一能想办法争取的就是韦德,所以才有了这次来访。   依文倒没想那么多,她是真的挺关心韦德。对于对方当初和他们这个小团体分道扬镳走上权势之路,预言师少女依然存有部分疑惑。   艾瑟尔夫人盛情招待了他们,和他们说起了韦德回来后带回的趣闻,其中大部分都是没用的消息,两人做客到十点半就离开了。   “他们离开王都是想干嘛?”出来之后,梅肯皱眉点了支烟,“旋涡的中心还在这里,莱娜也没离开……我看不懂他们背后的意图。”   “那栋屋子给我的感觉……挺不好的。”依文却回头注视别墅,“有人在监视伯父伯母,也许他们控制了韦德,是强迫他为他们做事。”   “他有大把机会不被强迫。”梅肯对此不赞同,“这个格局形成之前,伯父伯母可没被控制。当时我们的人手比现在多多了,他完全可以找我们帮忙把在乎的人都送离王都。”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棕发少女眼睑垂落,“……我当时应该来找他的。”   “他会没事的。”梅肯眉头又皱了一下,伸手揽住她的肩膀。   “如果他真有你推测的那么重要,那些人就不会动他。”   中午,普赛克港的街角小巷里走出一位面色阴沉的年轻警察。他一路尾随在另一名同僚身后,看着他敲开街角的门,和开门的少女攀谈聊天。   他似乎给了少女什么东西,在她肩膀上拍了拍,然后就扶着帽子匆匆离开,消失在海港的雾气当中。   “给我。”邦妮还没从对方的叮嘱中回过神,手里的东西就被抢走了,她叫了一声抬头怒视,发现是当初把自己救出人群的少年警探。   “这是什么。”克鲁兹拿着那个小纸包,观察过后将它放入另一个密封纸袋,神情严肃的盯着邦妮,“回答我!这很重要!”   “安德森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吗?”邦妮敏锐的察觉到背后关系,有些犹豫的看向白雾。   克鲁兹却把她推进房,反手立刻关上房门。   “安全起见。”他在黑暗中看着紧张的邦妮,“他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和费莱伯爵走的很近,警长要我调查他。虽然就我个人来说我是更愿意相信我最好的朋友没做什么,但遗憾的是……他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已经不配再穿那身制服。”   “他做了什么!?”邦妮问他。   “两天内杀了7个人。”答案让她大吃一惊,“其中甚至有他的同僚、前辈。我必须阻止他——在他犯下更深更重的罪孽之前。”   “你是他现在唯一愿意亲近的人,邦妮。”克鲁兹走进女孩,俯视着她,“你必须帮我,告诉我他给你这东西是想做什么?”   “他说——”邦妮的语气带着颤音,“他说下午三点左右会有一辆马车从戴克莉大街驶往领事馆,要我把纸包里的东西洒在鲜花花瓣里……送给车夫。”   “戴克莉大街……”克鲁兹的面容扭曲起来,“领事馆住着奥德罗先生,这个疯子,费莱到底给了他什么好处让他这么听话?”   “那……我还去吗?”邦妮看向他手中的纸袋,“等等,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费莱伯爵想要对奥德罗先生——”   她不傻,克鲁兹都提了安德森这段时间是在为费莱做事。那他所有行动应该都是费莱授意的,这个信息就有点恐怖。   “去。”克鲁兹点头,“你这有麻袋吗,熏香草药也给我一点……我先看看这是什么,时间差不多我和你一起动身。”   与此同时,面色阴沉的安德森闪身进入另一个暗巷。那里有他的接头人,一个穿斗篷戴礼帽的高大男人。   “东西都已经散布出去了。”他低声说道,“按照约定,我要得到下一阶段的奖励。”   “你没有和伯爵谈条件的资格。”高大男人露出冷笑,“你应该知道她对伯爵来说意义不大,只是他巩固权力关系的跳板而已,现在他早已不需要她的帮助,随时可以放她离开。”   “如果他是诚心诚意找我合作,现在就该让我见她一面。”安德森浑身肌肉紧绷,危险盯着对方的喉咙,“你试试看,把我逼急了我会做些什么。”   “如果我死在这里,你母亲下午三点前就会被伪造成跳楼自杀。”男人坦然和他对视,“来吧,如果你不在乎那个后果的话。”   当艾门听阿尔贝蒂娜汇报说自己接到邀请去领事馆的时候,她正在用酒精擦拭那顶储君头冠。   这是来自阴影纪元的头冠。它的金属框架上锈迹斑斑,镶嵌的宝石也全掉了。但她擦拭的很认真,一直到将所有锈迹全清理掉才停下动作。   “这是什么……奥德罗的示好吗?”她接过那封信,打开随意扫了两眼,“那就去跟他谈谈好了。”   “会不会是陷阱?”棕发女人有些担忧,“现在的城市……已经被他们的军队控制住了,要是对您发动袭击……”   “那也应该是晚上。”   艾门放下金属头冠。   “如果有机会,我想见见那个军官。” 第214章 最后一颗爆裂火星(还债311)   马车从条顿大街驶出,中间经过三道哨卡。一直到下午快三点的时候才开到戴克莉街,这里距离她们的目的地仍有将近半小时车程。   “这就是落后。”艾门在车厢里给阿尔贝蒂娜吹着牛比,“当蒸汽动力彻底普及,甚至以后开发出烧燃油的车子,这点点距离加起来也只要半个小时。”   “嗯,嗯。”阿尔贝蒂娜宠溺的在她头上摸摸,“类似的东西您也不是第一次说了。”   街道规划的不完善、废墟清理不即时以及时不时发生的车辆故障导致这一路走的非常缓慢。进入戴克莉街之前她们甚至遭遇了塞车。被军队疏通之后路况才变得良好起来。   “小姐。”车速突然慢了下来,车夫声音从前门传出,“前面有个警察要我们靠边停车。”   克鲁兹带着邦妮站在路边,做出停车手势后他依然显得很焦躁,不断左右转头朝四面观察,总是怀疑有什么人在盯着这里。   一开始他怀疑是费莱想要对奥德罗不利,但在解析过那种粉末的成分——以及等在这半天都没有收到奥德罗往这边走的消息后,他确定是自己会错意了。   那不是毒粉,不是任何一种他知道的粉末。他临时抓了只老鼠给它喂下混杂粉末的水,老鼠也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   “您好。”马车在路边停下,车夫对他脱帽致意,“有什么是能为您效劳的吗。”   “我是警备队探员克鲁兹-彼得。”克鲁兹掏出自己的警官证,“我怀疑有人想要对这辆车里的人不利,你们路上有遇到其他人吗。”   “有。”艾门拉开窗帘探出头来,“有好几个小女孩,不知道为什么给我们送花……”   “那花有问题!”克鲁兹面色骤然一变。虽然他并不认识这个独眼少女,但对方既然乘坐着带教会标志的奢华马车,身份肯定非同小可。   他站在车厢下,抓紧时间将他探查到的部分内容告诉艾门,严厉叮嘱她们绝不能接触那些花朵,如果东西还在车上最好立刻丢掉。   “我大概明白了。”但那眼罩少女却猛然露出恍然之色,“我说那些花里干嘛混了那么多香粉,真是离开王都太久,连这种套路都不记得了。”   “上来吧警探先生,还有那位姑娘。”她对他们发出邀请,“现在的城区不安全,你们既然和我接触,那我至少得负责让你们活着回去。”   对方的语气很平常,但不知道为什么,克鲁兹就是提不起拒绝的心思。他懵懵懂懂的跟邦妮一起坐上马车,逐渐从对面两人的交谈中得知……那可能是一种传递讯息的特殊手段。   “在花朵里洒香粉制造混合香气,利用花朵字母和香气字母拼出的单词传递意图,这是在贵族圈子里很流行的暗示手法。”   艾门拿过放在一边的一大堆花,一一对它们轻嗅一遍,“当然这更多是被用于狗男女偷情,我没想到第一次接触它是这个情况。”   “你拿到的粉末是什么。”她问克鲁兹,“方便给我闻一下吗。”   克鲁兹无法拒绝她,他乖乖照做,还把邦尼能弄到的花朵类型也交代了。   “这样。”艾门闭上左眼微微沉思,“那么这些字母加起来的含义就是……‘当心黑夜,神权非人’。”   “而且还有别的目的。”她的面色变得冰冷,将那些花瓣揉在一起抛出窗外,指尖弹出一颗微小火星。   “轰!”空中散开的剧烈爆炸让附近行人吓了一跳。他们抬头看向阴沉天空,不知道为什么无缘无故会有这么多花瓣飘洒下来。   “石凤花、烈阳花、灰楠草……这些植物粉末按一定比例混合很容易制造小型爆炸。”   看着被吓到,紧紧贴在座椅上的一对年轻男女,艾门摊手做出解释。   “这个人不仅打算传递消息提醒我,同时也想带动我的情绪变化。”   她看了棕发女人一眼,看到她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心里的怒意越发沸腾。   这个手段是伤不到她自己的。假设对方知道这一点,那他的目的就是阿尔贝蒂娜——他想试着在路上让阿尔贝蒂娜流血受伤。   然后因为她们是接到邀请才有这一路的,她会很自然的将袭击和邀请人联系在一起,即将进行的会面谈话可能就不会有那么愉快,这是标准的祸水东引、混淆方向。   “你刚才说做这件事的人是谁?”她盯着克鲁兹,“安德森?还是费莱?”   领事馆的会客厅内,一名盛装打扮的中年男人正拿着手杖在地毯上来回踱步。   “老爷……”一名年轻女仆站在边上无奈提醒他,“您快把我给转晕了……”   “哦,对不起南希。”奥德罗从沉思中惊醒,“我是有些过度紧张了。”   “您不用紧张的。”女仆开导他,“乱世有乱世的法则,不懂得变通的人注定会失去全部筹码……从道理上看在这里暂时支持艾门殿下得到的收益比坚持立场大,我们没必要守着那些怪物。”   “你说的对。”这番话给了奥德罗极大安慰,他重新变得镇定下来,“我也不是故意要背叛商会的,嗯,我是为了更好的完成商会任务,等她死了这里就是我功劳最大……”   “老爷。”仆人进来对他报告,“塔里亚伯爵的马车已经进入路口,是时候准备去迎接了。”   “很好!”奥德罗精神一振,拿着手杖迈开步,“跟我来南希,你不是一直对她很好奇吗?这次你可以跟她面对面了。”   他们从领事馆里出来,脑子里想的都是见到那位神恩皇女要如何交涉。没人发现门口的侍卫中有一个人帽檐拉的特别低,像是故意在遮挡自己的面孔。   马车停下,艾门在阿尔贝蒂娜的搀扶下款款下车。她刚想对门口的排场感慨一番,突然看到一名侍卫对奥德罗扔出一个包裹,自己翻身扑向花丛。   当——   “轰!”   剧烈的爆响在眼前炸裂。   她甚至都没来得及把提醒说出来,这场还未开始的会面便以一种谁都不愿意看到的方式宣告结束了。 第215章 炸裂火药桶(保底)   时间转回到三小时前。安德森警探终于在押送之下见到了那个令人憎恨的男人。   “她在哪。”他眉头紧皱的盯紧他,已经全然不顾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我给她吃了安眠药,她在卧室。”费莱伯爵陷在沙发里,手中晃着一支酒杯,他看向安德森的表情很平静,以前那种刻意的嘲讽、戏谑似乎只是装出来的。   安德森在仆人的带领下上楼,在这途中他突然发现——长久时间一直看费莱带在身边的那位管家仆人,他不见了。   难道是……他俯视一眼客厅的男人,嘴角抽搐,决定暂时放下这些疑惑,上去看看自己的母亲。   母亲——当然如此。尽管他一直在公众场合对她表达出和对费莱同等的憎恨,但血脉之间的关系是切不断的。他还清晰保留着绝大部分的童年记忆,无法对迪莉娅的安危无动于衷。   所以他奋斗,努力,甚至不惜暂时替自己最讨厌的人做事情,为的就是让费莱和迪莉娅离婚,好和母亲重新过上之前的生活。   安德森走进卧室,过了好一会才走出来。他下楼坐到费莱对面,低沉说道:“告诉我,接下来我还得做些什么你才肯放了她,放我们两人平安离开。”   “尽管我已经答应了你,但我还是好心提醒一下。”费莱微笑,“你目前做出的选择根本没和她商量过,你真确定那对她来说是最好的吗?”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费莱眯眼,“她跟着我,不但她自己可以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和高人一等的地位,就连你,安德森,其他人也必须估计她和你的血脉关系。你在普赛克从来没有遇到什么大的麻烦,包括你之前几次闹事,背后的负责人也因为忌惮这层关系而放过了你……所以你真以为她跟着我是贪图虚荣吗?”   “这与你无关!”安德森冲他咆哮起来,“你只要告诉我该怎么做你才会履行诺言就行!”   “好吧。”费莱轻声低笑起来,“既然你执意如此,好吧……”   过了一会安德森离开,男人站在书房窗口遥遥目送他背影消失。然后他像是被惊醒似的看了看表,转头对旁边的仆从吩咐:“准备动身。”   贵重的资料、书籍被用最快速度放入箱子。费莱站在别墅楼下最后看了一眼这权势的象征,命令他们在别墅四周洒下火油,然后擦着了一根小火柴。   “嗤!”火柴落到草丛当中,很快点燃了蔓延的火油。熊熊大火没一会便将别墅包围,这栋木质房子很快就会在燃烧中化作飞灰。   仆人们对此已见怪不怪了。或者说他们已经不能算是“费莱伯爵”的仆人,这些人的真实身份是约修亚间谍,他们从一开始潜伏到普赛克的目的就是激化瑟兰国内的任何矛盾。   平民与商贾、贵族的阶级矛盾,商贾与贵族的利益矛盾,贵族因对王权觊觎而产生的对立矛盾,还有普遍存在的宗教矛盾……所有的一切背后都有他们运转的影子。哪怕中间有和“教会”合作,那些怪物也丝毫没发现他们的异心。   毕竟他们的阶段性目标是一样的。教会需要在瑟兰国内制造混乱以方便接下来的入侵和统治,约修亚人也需要。因此他们有过一段蜜月期,但他们的终极目的并不相同。   约修亚的终极目的是毁掉瑟兰而不是眼睁睁看着它易主,他们并不清楚那个叫以太-约拿的人最终想干嘛,但他们也不想让他得到一个还能勉强维持的强大国家。   所以作为难得没被揪出来,最终还爬到行政长官这一级的高级间谍。费莱要做的就是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将普赛克目前纷乱复杂、犹如火药桶一般的局势彻底引爆。   邀请艾门去做客,准备和她合作、缓和关系的提议是他发起的。所以奥德罗才会写那封信。   艾门-哈温似乎很看重她身边的那个女人,那就让她流血,让她将愤怒对准邀请者,对准奥德罗背后的克尔顿商会。   奥德罗会怎么跟她解释这件事并不重要,因为安德森的下一步计划就是干掉他,让克尔顿商会也彻底对她失去信任。   而且这并不是他的所有计划,同一时间,还有很多重要人物会遭遇暗杀袭击。他也没忘给那位神恩皇女传递讯息,提醒她教会下一步就会对她动手。   当然,这些人都不是傻子,他们看得清整件事背后的巨大疑点。但局势和立场并不允许他们重新坐下来展开和谈,战斗无可避免,这座城市的流血也无可避免。   艾门-哈温注定不可能带着教权加护回到王都,她必须继续以通缉犯的身份活下去,和这个帝国彻底对立。   同时教会也不会让她好过——他之所以给她送去那样的提醒不是为了别的,是怕她会在今晚的猎杀计划中丢掉小命。   他的所有行为都是在尽力制造一种平衡。他确信只有让这种平衡维系下去激化矛盾才有意义,这样可以流更多的血,伤口的愈合时间也会更长。   这样艾迪他们应该也能瞑目了吧。   坐在马车上,费莱木然看向窗外的天空。脑海里满是曾经和家人生活时的温暖回忆。   成家立业时,他25岁。现在一晃27年过去,他已经变成了满脸皱纹的半个糟老头子。   付出了所有的青春和人生,他为的仅仅就是今天的一切。瑟兰人的血和墓碑将铸就家人在炼狱的平安通路,这是他的信仰,为此他愿意付出一切。   “长官。”仆人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前门……有军队哨卡。我们很难在动乱发生前从港口离开。”   “那些铁甲舰呢。”费莱睁眼,“我让平托几个去炸沉它们,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听到那边的动静。”   “他们极有可能是失败了,长官。”仆人声音越发低沉,“她的护卫和普通军人不太一样……那些水兵也是,我建议暂时放弃这个计划,现在还可以从城北出去。”   “不行。”费莱面色阴沉下来,“你以为光这点纷乱就能让这个国家伤筋动骨吗?约修亚到目前为止都没完成工业建设,我们想赢,那就得付出超出想象的风险和代价!”   “继续去码头!”他剁下手杖,“哨卡问题我来解决,临走前必须拿到那些船的设计图纸,必须拿到!”   同一时间,领事馆的大门口。艾门一行人已经被闻讯赶到的军队包围。   她发现事情不太不对劲。普赛克的毛线团远比她想象中难解的多。 第216章 压顶乌云(还债312)   “全部把东西放下,手举起来。”   面色冰冷的突变人军官死死盯着包围圈中心,“不要试图反抗,如果你们不想在接下来变成筛子……”   事态发展和上级交代的完全不一样。老实说他现在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这不影响他按照习惯处理这起爆炸袭击案,也就是暂时把所有相关人员都控制住,等待上面的下一步指示。   “唉……”然后他就听到那位灰头发的独眼少女幽幽一叹,“你们何必给自己找不自在……”   一把银十字剑从她脚底的阴影中窜出,剑柄被她用右手握住。军官面色大变刚打算吹哨,她已瞬间窜到他跟前,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   面前的人体开始融化扭曲,这是即将突变的征兆。艾门简单抖了下剑刃,从内而外将这具身体彻底点燃,让它凄厉嚎叫着在火中消失。   “砰砰!”如此明显的攻击行为,即使没有命令士兵们也知道怎么做了,站在半包围圈弧顶的火枪兵们平举枪口对她射击,但却在中途被一道合影挡下,所有弹丸打在上面发出一阵金属交鸣声,再仔细看,那赫然是来自黑鳞火龙、并且被金属铠甲包裹住一层的庞大肉翼。   “尽快。”艾门给阿尔贝蒂娜简单吩咐,“这只是开胃菜,我们得尽快回收人手准备抵挡天黑后的袭击。”   火龙点头表示知道,钢鞭似的尾巴突兀横扫,将手持渔网冲过来的几个人扫飞出去。其力道之大导致那些人在撞上障碍之前就已经在半空解体,空气中除了硝烟外顿时又多出了血的味道。   艾门则在她的掩护下冲入人群,圆舞剑术全力施展。对这些下级突变人她基本上是一剑一个,也就处理突变的尸体费点功夫。   残存的领事馆仆从以及克鲁兹邦妮看的目瞪口呆。而这份惊讶与其说是针对她们具备的强大力量,还不说是懵逼于“事情为什么会突然发展成个样子”。   “你听到了吗。”站在不远处的一条街区顶楼,奎林放下望远镜,“枪声,还有爆炸声,那是殿下她们过去的方向,这些人果然忍不住动手了。”   “但和殿下预言的时间不太对。”奎纳尔德看了眼天色,“现在差不多5点了,天大概还有半个小时才会黑,这些人提早动手是深怕她力量不够强吗?”   “谁知道!”奎林翻身跳下来,“他们越蠢越好,对我们有利!接下来按照计划去处理那些还没被转化为神民的人,你我各一半,看谁的地盘先处理完。”   “你比不过我的。”奎纳尔德依然是那副面瘫脸,“我可是地头蛇,享有地利。”   “哈!”奎林扭头狰狞一笑,空荡荡的袖口在风中晃荡,“那我们就试试看咯?”   “混账东西!”   书房内爆出一阵巨响,其他人赶到时只看到内部的一切、所有的书柜、桌椅、书籍都像是被无数利刃切割过,彻底变成了一地细小碎片。   “有人背叛了。”看着这些“没用的废物”,别锋脸色分外阴沉,“原本至少要等七点半才会开始的,猎杀必须要提前了。”   没有人说话,仅有的动静是部分人吞咽口水发出的咕嘟声。这是因为他们都很清楚自己要对付的是什么怪物,她的力量种类决定了只要太阳还在就能爆发出更强的力量。   “帕拉娜。”别锋转头看向女人,“计算一下现在动手的成功率。”   “五成。”帕拉娜很干脆的给出答案,“我在计划书里给你标出来过,你忘记了。”   “已经够了。”别锋露出一抹狞笑,“这还是不计算珞芒加盟时的大致概率,现在多了一名上位骑士,我不信那个力量她能无限使用!!”   “另外,你吩咐我探查的事情已经有了一些成果。”帕拉娜凑到他边上,低声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已经锁定了他们的大概位置,人选的话,除了他们没有其他可能。”   “你继续盯着,有必要的话直接把他们送回王都,让陛下处理。”   别锋眉头皱了起来,“另外,奇图拉去找下我们的教皇大人,让他动一动之前布置的棋子,看是否能想办法把她安插到我们殿下的阵营。”   “靠谱吗?”卷发男人扬起眉毛,“一个正义感过剩的骑士而已,谁都能利用她,我不觉得她会轻易相信一个仰慕自己的陌生人。”   “让你做就去做。”别锋怒视他,“要是你真能看到不久后的未来!你就应该知道我恨不得用水刀把你削成肉片!!”   “轰!”   天空中的乌云发出雷响。不少行人抬起头,带着不安仰望那片厚重的灰暗。   “又要下雨了,而且是入冬以来最大的暴雨。”一名警察站在窗口旁边看着天空,口中不断发出抱怨,“北方入冬就几乎没有放晴的时候,这种日子再过下去,我整个人都要长霉斑了……”   办公室里的空气很静。他抱怨了一会发现不对劲,转头,发现包括西南特在内的所有同僚都在看向对面的窗户。   对面的窗户有什么?他顺着这些人的视线探头过去,张大嘴巴,看到了好几条徐徐升起的粗壮硝烟。   “站队的时候到了。”一名老警察拿出手帕擦拭眼镜,“我当初猜的没错吧,那不是什么艾莎大贵族,而是失踪四年的艾门殿下。”   “所有人去仓库拿武装。”西南特吸了口气,开始有条不紊的发号施令,“所有东西都带上,召集能找到的所有人手,我们至少要稳住附近街区。”   和其他人猜测的“圣殿骑士和流浪皇女的冲突”不一样,作为和她近距离交流过的人,西南特很清楚普赛克的纷乱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对方既然吩咐他在动乱发生后暂时优先保存有生力量,那他就按她说的去做。希望她最终也能兑现承诺,将这片阴云彻底从普赛克港驱逐出去。   “韦德!”   怒斥声紧跟着青年脚步,一条位于城南的偏远小巷里,修普兰一边追一边低声嘶吼,“你疯了吗!你现在去能干什么?”   “总比待在酒馆里干看着要好!”   韦德-艾瑟尔背着背包快速狂奔,脑海里满是金发少女的俏皮笑容。   他已经错过了太多重要的人。   而这一次,他说什么也不想再错过了。 第217章 巷战(保底)   乌云压顶,城里一片压抑的气氛。卡珊德拉带着她的随从们在街道上策马狂奔,想尽可能快的赶往硝烟现场。   这并不是她的决定,而是尼古拉刚才又跟她谈了一次。对方向她坦白现在的圣殿骑士团并没有多少作战部队,大部分人手早就消耗在了数天前的入侵战里。   “所以如果可能,我希望你能帮帮我们。”老头慈祥的看着少女,“搀扶弱小,帮助正义……这也是你父亲教育你的,不是吗。”   “我能做些什么?”卡珊德拉没有立刻答应,但从她问出这句话开始,尼古拉就知道事情成了。   这个女孩聪明是聪明,但涉世未深,经验太少。跟她打交道比跟那位殿下要轻松多了,控制她不费吹灰之力。   “从她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她就致力于分裂我手中的各项权力。”尼古拉给她介绍情况,“骑士团和城中原有的贵族阶级已经有将近一半倒向她,她肯定是因为这个才有恃无恐想篡夺城市。”   “现在第一枪已经打响了,我知道你的部队加起来不过两百多人不能满足战斗需求,所以你得去投奔她,假装加入她的部队。”   “又是当探子?”卡珊德拉对这个安排非常不满,她现在已经相信那位神恩皇女是真的怀揣极大野心,但她骨子里还是更希望能和对手正面交战。   “这次不止了。”尼古拉转身回来,手中白布摊开,露出一把闪烁寒光的黄金匕首。   “你要想办法取得她的信任,等时机成熟,就用这把匕首捅入她的心脏。”   “头儿!”部下的呼唤将卡珊德拉从回忆中惊醒,她条件反射的一拉缰绳,马匹的速度骤降,险些将她甩飞出去。   整支骑兵队因此降慢他们的速度。所有人都看着卡珊德拉,她是他们唯一的主心骨。   “快到了……”女骑士面色有些苍白,她抬头看天,那硝烟柱的位置已经距离这边非常接近,“所有人取出武器,除了军队,看到任何可疑分子直接射杀。”   突然,前方又传来一阵剧烈爆炸。小半队穿军服的士兵大声呼喊着从岔道口撤退到路口中央,然后一道庞大黑影飞速冲出,张口就是一团烈火将他们覆盖。   “龙!”这头黑鳞巨怪的出现让骑兵队发生了小范围骚乱,他们中的不少人从小都是听说着霜龙故事长大成人的,对于这种格外特殊的融合生物,他们每个人都不会小视。   “出现了一伙新势力?”   阿尔贝蒂娜化作的黑鳞火龙调转龙首看向他们,澄黄竖瞳里满是冷漠,似乎在盘算着到底要不要干脆点把他们也喷了。   “等一等。”艾门突然叫住她,“这些人穿的是北方服饰,应该是跟那个女骑士从北方来的。”   “艾门殿下。”卡珊德拉看到她,心脏狠狠收缩一下,她无法理解这位殿下为什么在战斗爆发时依然穿着那套华丽性感的黑纱礼裙。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策马对她行过去,翻身半跪:“我是斯特兰克峡谷的主人,遵循先祖荣光,请允许在这时追随您的脚步。”   “斯特兰克峡谷……贝尔摩德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父。”女骑士惊讶抬起头,“殿下,你认识我父亲?”   “只是在报告书上看过他的光辉事迹。”艾门对她点点头,“当初全瑟兰在大力绞杀野生泛滥的融合生物,尤其是那些有危害性的。这导致它们大规模、大范围的往北方迁移,给北地居民造成了极其巨大的损失和危害……斯特兰克峡谷在第一份报告书里都已经悲观的要被放弃掉了,是你父亲带队把它们引到陷阱,然后放火烧掉了那片森林。”   “你父亲是个英雄。”她用长剑象征性在对方肩膀上敲了两下,“好了我认命你了,在没有其他任务之前你就跟着我,你的到来还算及时。”   她们现在正缺人手,有人加入自然是最好的。哪怕她的忠诚无法保证,但艾门只需要她一段时间的忠诚就够了。   阿尔贝蒂娜明显有些欲言又止,不过她回想起少女这段时间的沉稳风格,最终选择相信她,没有多话。   于是卡珊德拉的部队和他们混合,在这过程中女骑士发现她们人手很少,后面跟着的只是普通的领事馆仆从,还有一个警察和年轻女孩。   “我们现在去哪?”她还敏锐的发现他们现在前进的方向和来时一样。   “大教堂。”阿尔贝蒂娜张开翅膀,给她扫开一颗圆球炮弹,“袭击的源头是大教堂,殿下是要解决那些发号施令的人,彻底掌控这座城市!”   果然和教皇冕下的说辞一样……卡珊德拉眼皮一跳,问道:“我们为什么不干脆把身份公开,然后让他们自己加入呢?”   这句话问出来,她感觉周围的气氛变了。不止艾门看她的眼神很陌生,就连那头龙的眸子都弯了起来,像是在表达对她的嘲笑。   “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险恶的东西。”火龙恶作剧似的凑到她跟前,张开血口对她低语,“等你再成熟些,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卡珊德拉心惊肉跳。她能清晰看到火龙口腔里的尖锐利齿,差点没顶住这股压迫感,大气都不敢喘那么一下。   再次开拔后,队伍被分成了两拨人。第一拨看护那些没用战斗力的仆从,第二拨则加快速度,不断突破小股军队的阻隔往大教堂赶。   在这过程中卡珊德拉和她的骑士们狠狠见识到了那头火龙的强悍。它本身的肉体力量就足够强了,再加上一副量身打造的金属铠甲,小型野战炮都休想打破它的防御。   又一次以旋风般的姿态横扫了一支百人小队,阿尔贝蒂娜突然停止在街上爬行的动作,全身肌肉绷紧僵硬。   她用最快速度转过身,翅膀张开,犹如一道屏障将大部分部队都包裹进去。   下一秒,爆炸蔓延……敌人埋设在这条街上的大量炸药被一齐引爆,即使连黑鳞火龙的防御力都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嘶吼,那种震击的力道靠铠甲可拦不下来。   至于艾门,她快速穿过翅膀下的缝隙,拉止马头,眯眼看着硝烟中逐渐清晰的高大身影。   那是一头半人马。   一头造型她很熟悉的,持有雷霆骑枪的半人马骑士。 第218章 雨中的太阳(还债313)   闷雷翻滚,暴雨自乌云中倾盆而下。各处硝烟和蔓延的火势很快在雨水冲洗下消失不见,留下的是一座千疮百孔,似乎在雨中哀泣的城市。   “珞芒……”艾门轻声念出那个名字,策马往前走了两步,“你是珞芒吧?珞芒-哈温?”   半人马骑士一言不发,就只是伫立在路口盯着她看。   这让艾门心头一沉,估算着这位反复无常的“哥哥”是不是又哪根筋坏了。   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看到珞芒了。甚至别说看,在她初步连接艾莎和自由党人,建立起自己的情报网之后连他的消息都没听过。   她知道自己身体的原主人应该是一位叫做“珞希-哈温”的病弱少女。她对珞芒的意义非比寻常,可以说就是他奋斗的目标。艾门-哈温的诞生意味着珞希-哈温的死,因此他一直都有些仇视艾门,在最开始时把她当做杀死妹妹的刽子手,只是因为那张和珞希过分相似的脸才没有动手。   而在之后,在那次暗巷配合使徒的袭杀当中,珞芒在重创了救援她的教授所罗门后没有继续动手,反倒是一枪将蜘蛛使徒奇美拉钉死在地上,算是彻底表明了他的立场。   他是教会的人——这个没错。他可以接受教会发布的各种任务,但唯独不可能放任那些人伤害她——或者说“伤害她的这具身体”。   因为那代表着珞希的牺牲一文不值,她估计珞芒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三番五次的保护她,后面在庭院里还用残留生物电的方式帮助她快速苏醒。   这样的混蛋出现在普赛克是想干什么?   他的定位和文森特应该是差不多的,她当时曾说过西山之乱后珞芒也短暂加入过异军,为什么他又中途消失?他现在的立场是否还和以前一样?   疑惑太多,艾门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但她能感受到半人马骑士越发凌厉的凶暴气势,面色跟着沉了下去。   很显然,不管珞芒的目的是什么,他已经决定了要和她交手。   一股特殊的气氛开始在场中酝酿。阿尔贝蒂娜知道接下来这里非常不安全,一直在威胁卡珊德拉和她的骑士们往后躲避。   艾门体表突然爆发出一阵白雾。湿漉漉的头发、衣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正常。   那是她放开了温度限制,开始将体内灼热的气血爆发出来。超高温扭曲附近空气,在她体表构筑出一道抵御雨水的蒸发层。雨水打上去就是白雾效果,衬的她半个身子若隐若现。   “嘚嘚。”马匹被她控制着往右侧慢行,在走到第二十八步的时候,半人马骑士的身影变模糊了。   模糊,空气中出现一道黑色闪电。即使以艾门的反应力也只来得及撑在鞍座上高高跳起,然后就是一声爆响——她胯下的那匹马居然在巨大冲力的撞击下爆成了血雾!   速度提高了有这么多?   似曾相识的惊异感在心中升起。耳中直到此刻才接收到其后蹄蹬地发出的巨响,艾门确认这股速度已超越音速。   “铛!”第二次冲锋接踵而来,她凭借良好的身体柔韧性在半空转身,正竖长剑,剑柄上的神眼在和骑枪接触间瞬间张开。   我看到你了。   一个庞大的、模糊的、浑身几乎被爆裂、高速运动的粒子包裹成“线条”的阴影在她面前出现。他的雷霆骑枪抵在她的剑刃上带着她往前方冲锋,如果这一下撞实,她大概率会变成肉酱。   艾门没有任何献身变成艾门酱的觉悟。她迅速在心里默念秘术,整个身躯化作暗影,瞬间出现在骑士身后。   然后她手腕在半空一抓,狠狠揪住了骑士的尾巴。被强大冲力带着往前撞,右手以匕首姿势握紧剑柄,狠狠捅向他人躯的心窝。   “铮!”撕裂般的交鸣在雨中回荡,庞大的半人马骑士倒飞出去,砸进一栋街牌店,艾门则轻飘飘的往后飞退二十多米,这才勉强从多种矛盾冲力中恢复过来。   任何力量走到极限,那个威力都会超出旁人想象。这是安塔利亚蒙早先就跟她说过的道理。剑术如此,火焰如此,速度当然也是如此。   彻底超越音速并能控制这股力量之后,珞芒的速度已经不是普通强者能抵抗的了。突破这层极限,高阶对他和凡人无异。不管是什么样的生物魔能、融合魔能还是根源之力,只要发动、应对的速度没有他快,和他对上的结果大概率是被骑枪瞬杀。   生物电是怎么做到这种事的。   艾门盯着街牌店的漆黑窟窿,看着半人马的身影在其中再次出现,眉头终于皱了起来。   敌人速度太快,神血之躯都难以应对。刚才如果不是她反应快直接用了“换影术”,撞到墙的瞬间她就会脱力。   “是不是很好奇他怎么会在短短几年后突破到这种程度?”就在这时,房顶上传来一道魅惑女声。   艾门抬头,看到一个穿深紫色法袍,上衣裁剪成露肩样式露出山谷,头顶戴同色女巫帽的女人坐在上面。   “不用问,是我干的。”女人承认的很干脆,“多种力量配合起来可以发挥出奇妙的反应,你不妨猜测看看我的能力。”   “……这么说,你们是计划好了。”艾门放松身体感应了一下,转头看向四周房顶,“约拿这次没有来吗。”   “有我们就足够了。”一道道黑影带着朦胧在四周出现,别锋掀开斗篷面罩,面色阴沉的俯视少女。   “他是被什么事情缠住了吧。”嘴角露出坏坏的笑容,艾门落在他眼里分外可恶,“以他的性格有绝对把握肯定会亲自来的,他不来,要么是没把握,要么是被什么缠住,无法脱身。”   “再结合你们派人来这边抓实验体的行为……我可以理解为他是拿自己做实验出岔了吗?”   “你这个……”   别锋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看到眼前闪过强光,一股恐怖的威势在地上升起。   真该死——   他咒骂一句,飞速后退。   当年的小女孩,现在已经学会玩阴的了。 第219章 不止是火焰(保底)   “注意,她已经激发那个化身能力了。”   更远处的钟塔楼顶,一名穿斗篷的黑发女子口中念道,似乎在和谁做着通讯,“全体远离她至少200米,否则你们的一切魔能将被磁场绞的粉碎。”   艾门-哈温那个状态最恐怖不是纯粹的力量,毕竟超高温、火焰什么的,在一些地势险恶的地方他们也不是没遇到过的。真正麻烦的是它一旦开启就能让附近的魔能场和磁场全部紊乱,身处在内的人无论是自然魔能还是生物魔能都放不出来——因为他们和环境、和整个世界的关系等于是被这个影响给切断了。   根据冬珂兰的战场痕迹他们仔细研究过,发现很多应该残留在那的魔能痕迹并没有出现。但他们也不认为是她的力量强大到可以把那些人瞬间击杀,那就只有这一个可能,即大概在她周边200米的范围内她能自成领域,那里是属于她的世界,除她之外不分敌我,没有人能沟通外面的世界。   围剿艾门的蔷薇骑士们飞速后退,迅速退出了200米范围。这一幕看的艾门心头一跳,她早有预感这些人不好对付,现在看他们的准备比她预想中还要充分许多。   但有用吗?她目光锁定一个敌人,日冕被以更快速度收了回去,光芒在即将消散的瞬间自她身后爆出强光,把她的影子……朝目标方向照射过去。   两道黑影紧密相连,她的身体在连接完成的同时以双手举剑的姿势闪现到对方身边。   这个角度她能清晰看到他眼里的惊骇神情,他完全没想过,敌人居然有办法在一瞬间跨越这么远追杀过来。   “同命。”冰冷女声在心中响起,艾门似有所觉,剑柄上的神眼转动,看到之前房顶上的“女巫师”分别伸出两根手指,指着自己和身前的男人。   一种不好的预感将她笼罩。她的灵魂感到阴冷刺骨,外界的温度似乎离她而去。这种感觉让她果断放弃了斩杀敌人,剑刃下落间翻转一下,斜斜把男人拍飞了出去。   “哼!”拍飞的同时,她自己肩膀也如遭重击,在一种不可见诡异力量的影响下反向倒飞,就像是有人也对她拍了一剑。   “噗!”女巫师在半空中喷出一口鲜红液体,说道:“她破解了同命!”   “她怎么做到的?”旁边的男人拉着她跳到高台上,面色诧异。   “直觉!”女巫师瞪她一眼,“我需要时间准备才能再次使用,你去牵制她,争取时间!”   “蓬!”身体撞入一扇木门,艾门的情况有些不妙,她的左肩膀在这一击的作用下直接脱臼了,躺在一地木屑碎片里龇牙咧嘴的,有些庆幸自己的直觉。   刚才那绝对是类似“生命连接”或者“体感连接”的法术,如果她没有在最后关头改斩为拍,不说被反伤挂掉,一条胳膊肯定是保不住的。   “咔咔!”房屋传来震颤声,她迅速按上左肩膀将脱臼归位,抓起长剑往边上一滚。   透明的能量在旁边切过,水泥地被犁出深深痕迹。随之而来的袭击化作一道透明囚笼,将她整个人关进去,并不断缩小。   这是水?水刀?   敌人中有掌握水的形态变化到这种程度的魔能专家吗。   构成囚笼的透明能量上流转光晕,那确实是水——一旦接触到就会被切开身体的锋利流水。   因为高阶法师的稀少,艾门一路走来很少和正儿八经的元素掌控者展开交锋。但她从来不曾小看过其他三系的魔能强度,因为元素变化这玩意——理论上都是上限恐怖的。   地脉的形态变化研究到高深处可以掌控磁场重力,风暴研究到高深处能控制正负电极,水汽这玩意当然也不是下下雨那么简单,最明显的例子就是蒸汽动力。   剑柄上的神眼转动,在淡金水幕的锁定之下,这个技法的粒子排列被她看的一清二楚。她也由此得知了敌人的后手:如果她试图爆发高温冲开囚笼,后续展开的形态变化会在狭小空间内爆出无尽蒸汽,试图用蒸汽爆炸的力量把她炸碎。   看清这一点,艾门当然就不会这么选择。她随手一剑挥出去,砍在囚笼的某个交接处,构成囚笼的锋利水刀就破散了。   “试探结果已经出来了。”斗篷女人感受到结果,继续低语,“不出预料,她确实有看破一切魔能技法的能力。”   “难度增加了吗。”别锋眉头跳了一下,“继续监视,还有奇图拉呢,让他开始!我们已经浪费了至少一分多钟。”   “轰!”在他说话的同时,那栋房屋突然发出剧烈爆炸,璀璨的光芒照的人只能勉强眯眼,没有任何人能直视站在中间的人型虚影。   一句当心还没说出来,别锋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它突然就不受控制了。   他不由自主的往前冲了几步,两秒后才踉跄着止住。然后他抬头,捂着眼睛朝向前方,心里一阵惊涛骇浪。   引力?那股能量爆发时传导出来的力量除了温度居然还包括了引力吗?   “卡特琳娜死了。”斗篷女人的引导在他耳畔响起,很冰冷,“他们被突然拉向她的位置,其他人靠血之核活了下来,但她没来得及。”   “转入第二阶段。”别锋做了个深呼吸,用咆哮的音量命令她,“让奇图拉开始!就是现在!”   “头儿下命令了。”南角一栋高楼天台,帕拉娜冷漠看向旁边的男人,“我将连接你的精神意识,你没意见吧?”   “没有。”奇图拉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本来就是说好的计划,我还能有什么意见?”   一股刺痛感瞬间扎入脑髓,卷发男人眉头紧皱,对这女人的直接又有了一层更深见解。   但他并未抵抗,而是任由这股力量和自己的精神波融合、重叠,读取着他在能力开启间感受到的一切律动。   “好了。”钟楼上,斗篷女子松了口气,“已经和他们连接意识,从现在开始我将接管指挥官的角色……头儿,三秒后你那个位置会变成废墟。”   这句话才说到一半,日冕光球便在离别锋不到50米的位置张开爆发。如果不是他提前一秒多得到警示,这一下他得烧个半死。   “好吧。”   散去由漫天雨幕组成的冰盾,别锋明显轻松下来。   “你很强。”   “但现在你的命运将被我们支配。” 第220章 生死,命运(还债314)   怎么回事?   第四下用日冕短暂爆发依然没有取得预料中的战果,艾门终于感觉到情况不对。   其实真要说觉得不对,从第三次开始她就隐有察觉。第四次只是确定——她确定敌人一定是暗中布置了什么,导致这些人似乎突然间能预判她的战斗意图了。   “轰!”   强烈撞击在她抵挡冰刺的瞬间侵袭过来,她来不及再构建防御,只能第五次张开日冕,用紊乱磁场和高温火焰做无形防御,试图化解这次攻击。   攻击她的人是珞芒。半人马骑士不管不顾的冲入超过8600°的超高温领域,全身血肉飞速融化的同时又飞速愈合,硬是维持了一部分冲力,将光球的核心——她,从原本位置上撞离原地。   “咳……”纯粹的肉体力量是不会被紊乱影响的,艾门被这一撞震的头晕目眩,紧咬的牙缝中滋射出几道鲜血。   日冕光球在她身体飞射的过程中一路翻滚,融化毁灭着接触到的一切障碍。艾门立刻将这股力量收起,然后抬手挥斩,劈散一道下坠的雷电。   暴风雨天气对她不利。空气中的粒子几乎被洗掉了全部的燃烧特性,剩下的是湿气,以及隐约有联系、随时可能被擦着的正负电极。这使得她几乎不可能在通常状态下调动外界粒子,所有和火焰有关的魔能技法都必须要用内环战阵——用她体内的鲜血作为施法材料。   而敌人却拥有包括珞芒在内的两位魔能大师。水汽变化和气流变化结合起来爆发出的威力让她惊讶。   在这种前提下,她的战斗消耗被大大加剧了。她不长时间的开启日冕也有这层考虑,这些人显然是意图把袭击变成一场消耗战。   “铛!”   劈散雷霆的一瞬间,她后腰处传来冰冷触感,那是地上的积水爆出冰锥,试图抓她气力用尽的时机将她刺穿。   艾门想躲,她的圆舞剑术几乎不存在力道用老的情况,当初创造出这门剑术就是为了应对多人围攻。   但就在她迈动步伐打算转身的时候,她的动作突然僵硬——那双套在她脚上的高跟舞鞋被积水结冰给冻住了。   她只能勉强扭腰,狮心剑开启拟态变形,化作一面巨大圆盾挡在身后。   “轰!”   又一道雷霆同时落下,闪耀、璀璨的生物狂雷将少女身体彻底吞噬。   “砰!”   她的身体从雨幕蒸汽中倒飞出去,和圆盾分开砸在地上,还没爬起来立刻焰化身体,将突破地表、钻出来朝她席卷的触手都烧成灰烬。   “蛆虫!”带着憎恶注视着深坑,她抬起右手虚虚一握,在半空中做出拉扯姿势,用引力将一头数百米高的触肢怪物揪出地表。   但还没等她对这怪物做些什么,它居然在明知不可能对焰化的她造成任何伤害的情况下飞扑过来,巨大的身体在空中轰然爆开。   碎肉、碎骨漫天飞舞,但泼洒最多的是一股股腥臭的血液。这些血液和地上的积水混在一起,看的艾门眉头一跳,直接预读出对方意图。   那个人的水汽掌控足以隔着200米远控制水汽粒子流转、蒸腾、结冰、变形……这个能力如果可以作用在这些腐血上,他们是打算将地脉也纳入手中?   地脉的力量她已经从米利安身上领略过。即使是现在的她,在不动用日冕的情况下也没把握突破地皇战阵。   魔能技法的威力不是靠能量强度去区分的,只要合适,七阶掌控者的战阵一样能困杀更强的敌人。地皇的强大在于一旦陷入其中如果没有飞行手段将被预读所有动作,然后地皇的操控者就可以根据预读到的内容针对限制敌人的双足,让其无法借助大地做任何发力。   敌人阵营中没有掌握地脉之力的人,艾门很确定。但依靠这一手,他们却可以短暂模拟出一个受水汽掌控的“地脉”,具体效果她刚才已经品尝过了。   有点不妙……   她开始稍稍感到一股久违了的无力感。   日冕的开启并非无限,当初在时间海应对异种群之所以能开那么多次是因为有人帮她,她可以在累了之后回船上休息,可这次她算是孤军奋战,阿尔贝蒂娜的火龙化身在这种围剿中没有任何作用。   棕发女人倒是想帮忙,但艾门不允许。她在对方冲过来帮她挡住一发雷霆之后就强行把她踢回到阴影界,不管她怎么呼唤都不肯再放她出来。   “情况真的很危急吗?”   白影宫里,汇聚起来的诸多阴影大公们听完阿尔贝蒂娜的描述后低声问她。   “根据我们之前得到的警示……这可能是他们的最终杀局。”棕发女人声音沙哑,胸口起伏非常急促,“我们必须想办法帮她!”   “但我们根本出不去。”欧德姆摊手,“她不是能借用我们的力量吗?虽然有限制,但应该足够她弄死不少?”   “我们的战斗意图被预判了。”阿尔贝蒂娜直摇头,“敌人阵营中拥有能预读未来的人,我估计是他们还有人可以把这个能力传导出去,使得他们全体都能预判!”   “全体都能预判……”大公们呼吸微微一窒,“这样的对手有二十多吗……”   “其实有办法。”桑伽罗掏掏耳朵,一边啃着一颗鲜红果实,“预判这玩意也不是每一次都那么准的,就像生活中总会发生一些意外那样。”   “你到底想说什么!”儒贝尔掐着他的脖子拼命摇晃,“这种关头了你还卖关子!?”   “咳咳……我的意思是……”桑伽罗痛苦挣扎,“项链……那条项链不是还在她房间里吗?”   “项链?”几个人眼神亮了起来,“你是说他们留下来的那条项链?那条能改变命运的项链?”   “当然。”桑伽罗挣开儒贝尔,整整领子。   “既然对手试图控制命运,那他们就得做好准备去承受命运的反噬。”   “命运要真有那么容易就能控制,预言师的地位也不至于还要在高阶之下了。”   ————————   排了个时间表,下周三——下周三不出意外能爆肝了!   所以来点票票滋瓷辣o(≧口≦)o 第221章 两次滑倒(保底)   “锋。”意识里传来斗篷女人的声音,“他们大部分都准备好了,就等你的攻击指令。”   这些上位骑士每一个都拥有可怕的力量,只是力量种类有所不同。考虑到针对目标的特殊性,以及他们没有那么多血之核可以用来补充消耗,别锋的计划是暂时不让所有人都参加战斗。   这些人即使参战也没什么卵用——能像他一样站在200米外操控魔能的毕竟是少数——贸然在一场战争中投入全部部队通常无法得到想要的战果。   他们是预备军,是生力军……当她逐渐开始露出疲态的时候,别锋才打算分批次的将这些人手投入战斗。   “现在应该差不多了。”遥遥看到少女再次被珞芒撞飞出去,别锋微微翘起嘴角,“她使用那个力量的间隔在逐渐变长,你跟他们提醒一下,作战时间最多只有一分半钟。”   之所以这么吩咐是因为一分半之后她的那个力量就又可以用了。这对常规军队来说是个苛刻的要求,但对他们,90时间其实很长。   “殿下。”同一时间,就在艾门打算再次从废墟里爬起来的时候,阿尔贝蒂娜的呼唤声从阴影传来,“不管您接不接受我们的帮助,至少把这个东西戴上试试吧!”   敌人的攻击稍微放缓了,并没有像之前那个每一秒喘息都不给她。艾门得以利用这宝贵的时间分出心神,然后从漆黑暗影里捞出来一条银光挂坠。   “这是……贝妮塔的项坠?”她愣了一下,但很快领悟到那层意思。翻身躲开爆炸的同时已经将项坠在手腕上挂好,然后她就脚底一滑——踩中了一块香蕉皮。   这玩意出现的位置太刁钻了。她的心神大部分被项坠效果和敌人攻击所牵制,没有余力去辨识它。于是第一批对她冲去的骑士们惊愕发现她还没来及跑出屋子就摔了一跤,远远看着屁股都疼。   “该死!”精神链接里传来咒骂,“我的法术锁定空了!”   “我也是……她刚才怎么会突然滑倒的,这是脱力还是故意?”   “试探她的情况。”别锋嘴角抽搐一下,“奇图拉,你刚才怎么不提前预警。”   “命运是无法被完全看透的。”奇图拉面色也很阴沉,“就像生活中充斥着各种意外,你以为我这能力是万能的吗?”   “不要再有第二次。”为任务着想,别锋放弃在这时跟他争论,他目光锁定缓缓站起来,面对包围有些蒙圈的灰发少女,摔下打响了战斗号角。   方圆百米的漫天雨幕在他操控下连成一线,雨滴连着雨滴,变成上万条高速水刀,它们像丝线一样高速旋转着切向少女,这一下如果全部命中,即使是神血之躯也会变成碎片。   “乔、彭特拉、苏里克会锁死她的闪避路径。”奇图拉的声音淡淡传来,“三秒后她会被你控制血水钉在地上,无力躲避任何攻击。”   “很好。”别锋嘴角翘了起来,看来这场战斗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麻烦,也许并不需要鏖战一夜,在午夜之前就能结束。   但就在他这么想的下一秒,天空中突然响起闷雷。一道恐怖雷光从天穹坠下,在水刀丝线完成合围前顺着液体蔓延下来,把它的构成全打散了。   别锋:“……”   奇图拉:“……”   斗篷女人:“……”   众骑士:“???”   还真tm有用啊!   拄剑站立,艾门张大嘴巴看向天空。从粒子波动中辨识出那是自然雷霆,不是由半人马骑士所引导的。   也就是说刚才危急关头大自然对她伸出了援手,降了一道雷下来,把合围最关键的那枚拼图给劈散了。   这么说刚才我踩到香蕉皮不是倒霉而是幸运?   她恍然意识到,刚才那突然一滑可能帮她躲开了一些麻烦的诅咒。   得找机会谢谢阿尔贝蒂娜。她抬起左手看了看挂坠,又转过头,对冲到一半僵在那里的几个人露出微笑。   这几乎可以说是堪比恶魔的微笑了——他们看到这个笑容才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将近10秒,在别锋下一波支援到来前,他们必须正面挡住这个怪物。   “上!”一名高大男子冲了出去,“刚才那两次只是她运气好而已,等后面缓过来她必死无疑!”   他面色冰冷,舞着一把双手大剑。残破铠甲上充斥风霜和岁月留下的痕迹,每一剑都势大力沉,只论剑术居然和艾门不相上下。   “铮!”两把武器在半空架住,3秒后,艾门开始占据上风。她的粒子剑是用粒子爆炸做劈砍力道的,只要粒子库存够,她挥剑并不需要太多力气。   “铛铛挡铛铛铛!”粒子爆炸催动狮心剑朝面前男子连斩五次,他一次挡的比一次狼狈,第五剑将他双手劈开露出中门,紧随其后的第六剑更是直直朝他心脏刺去。   “别锋!”男子怒吼,迟到的水幕方才姗姗来迟,在他面前构筑出一面快速冰化的巨大盾牌。   于此同时其他人也从各个角度围了上来,艾门如果想正面突破这层盾,她得付出重伤的代价。   但现在情况和之前已经不同了。   嘴角翘起,艾门重新感受到双脚的自由——因为刚才那道雷霆落下来的时候被水刀丝线导入地面,大部分力量全被混杂血水的场地所吸收,这直接杀死血液里残留的粒子活性。   她现在都可以感觉到双脚双腿有些麻麻的,可想而知在短时间内这些液体的结构不会恢复。敌人无法控制蕴含雷电能量的水继续维持对她的限制,这等于把她的所有禁锢都打开了。   “不退?”看到她冲势不减,第六剑依然刺向冰盾,包括别锋在内的诸多骑士面色微变。   他们毫不怀疑这一剑能刺破冰盾将男子刺杀,就在他想说什么的时候,男子的声音突然响起:“别犹豫,这次我来充当诱饵。”   “同命已经可以用了。”女巫师幽幽说道,“你卡住她的剑刃,身体侧开点让我看到她就行。”   “蓬!”冰盾已经在恐怖力道下被长剑插入,仅仅只是一扭一转,整面盾牌就碎成了无数冰渣。   女巫师信心满满锁定前线战场——为了能看清200米开外的画面,她的双眼瞪的很大。   看到了看到了……   她看到男子的身形往旁边偏移,依稀露出来一个窈窕身影。   同命已经锁定,只要她继续——   ……她人呢?   在她的视野中少女突然消失了。   不是那种瞬移消失,而是类似于她之前在屋子里滑倒那下,带着惊愕摔在地上。 第222章 尼古拉的真面目(还债315)   所以这又是帮我躲开了什么麻烦诅咒吗?   屁股着地那一刻,艾门有些抱怨的瞥向左手挂坠。   她大概已经明白了这玩意是怎么用的,但如果可能,她更希望命运用“派几只鸟对那些要释放诅咒的人屙一坨屎”的方式来打断他们。   反正效果都是一样的……不是吗?上一次是香蕉皮,这一次又是内脏碎片,鬼知道下次作用的时候是什么东西,她可不想真踩到屎。   滑倒的她带着惯性直接从包围圈里穿了过去,虽然形象和姿势上有些不太雅观但不得不说是真的很实用,那些围攻她的人又愣了一下,她不可能放过这种机会。   庞大而又恐怖的能量波动轰然爆发。她压根儿不需要再使用任何技巧,只是开启日冕光球再逐渐收回,这些人就会自然被日冕层的温度烧成灰。   “损失八人。”斗篷女人声音响起,“她这段时间受到的压迫太少了,导致她开启力量的间隔比预计当中减少了许多……”   “……撤退吧。”别锋几乎是咬牙切齿做出决定,“一次两次可以是巧合,这种情况,她肯定是戴上了那条项链。”   因为融合之王的“中饱私囊”,教会对天心项坠的详细功能并不了解。他们只知道那东西能在一定程度上扭转命运,但谁也没有真正见识过它是怎么做的。   大部分拥有力量的人压根就不信命。说是强者的自负也好自傲也罢,在亲眼见识前,没人相信一条项链可以把破解他们的杀局。   但它真的发生了……它是现实,是命运的反噬。来到普赛克的上位骑士几乎已经折损一半,别锋不能冒风险让这些人再遭受损失。   那只能撤退了。虽然很可惜,更是全盘否定了制定的计划。但继续下去也只是送死而已,这毫无意义。   “呼!”感受到那些恶意的窥视快速远去,艾门直接坐在地上,捂着心口快速喘气。   战斗从开始到结束还没超过十分钟,但在这十分钟里,在这600秒里,她所有的喘息时间加起来还不到10秒。   剩余的590秒,每一秒,她平均要承受超过八次攻击。在这同时还得提防各种诅咒、来自地面场地的限制、半人马骑士的落雷冲锋……她的心力早已在各种计算中被逼到极限。   现在不只是胸口阵痛,她的脑袋也在一阵阵发胀。如果不是突然得到项坠支援,她最后能动用的手段也就只有完全日冕化了。   完全日冕化,维持巨大光球的范围追着对方砍。这样听起来是很厉害没错,但从敌人之前迅速撤出笼罩范围她就知道,这些人不会站在那等死。   他们只要跑,不断的跑,保证自己不被光球影响笼罩,等她脱力之后散去日冕,他们就可以回过头来收割果实。   那反倒比这样硬耗败的更快,属于那种一旦用出来就等于输掉的底牌。   “殿下!”阿尔贝蒂娜的从她身后出现,现在已经没有危险,她没必要再把人关着。   棕发女人出来后就看到她无比狼狈的躺在一大片血泊当中,面色苍白毫无生气,吓的她直接冲上去摸她的心跳——差点以为她是被干掉了。   “这不是我的血……”艾门嘴角抽搐一下,“除了一些切割伤和擦伤,这次也就被珞芒撞断了几根骨头,没有大碍。”   她的黑纱长裙已经是破破烂烂的状态,裹着黑丝长袜的修长双腿无力撇着,不但上面满是被擦出的破洞,就连右脚高跟鞋都掉了一只。   再加上地面满是泥泞血水,她两次滑倒沾染的脏污面积不小,难怪阿尔贝蒂娜会被吓到,这样子着实有点唬人。   “没有大碍?”阿尔贝蒂娜恨得牙痒,但对少女这样子她也不好再指责什么。然而那份怒火刚被强压她就看到少女在把左手往身后藏,当即扑过去抓住那只手,一把扯掉了完全湿透的黑丝手套。   “嗤嗤!”手套一摘,空气中突然冒出一股白色蒸汽。阿尔贝蒂娜抓着那只手皱眉观察,看到她的手腕下方,和手肘之间内侧的部分有一片岩浆般的半透明皮肤。   雨水落在那上面就被瞬间汽化,可以想象那到底是多高的温度。   “这是具有冰霜魔能的丝织品。”她拿起手套感受一下,看向艾门的眼神越发不善,“您当初选这套衣服……就是为了给它打掩护?”   “一会再说吧。”艾门只能干笑着跟她打哈哈,“危险还没彻底过去,现在珞芒被控制了,我们得尽快收拢所有骑士。”   阿尔贝蒂娜给了她一个“找到机会再收拾你”的眼神,搀扶着她回到半条街后。   “她这样子不要紧吗?”   看到两人狼狈不堪的形象,卡珊德拉也吓了一跳,“我的仆人中有会医术的,要不要找来给你们看看?”   刚才的战斗可以说颠覆了她的世界观。她第一次见识到高阶的领域,也第一次了解到高阶为什么有资格喊大众“凡人”。   “不用。”艾门制止她,“有些伤,但问题不大……我们继续朝大教堂走,要预防尼古拉鱼死网破。”   和异种教会的人打交道,任何情况都得提防。她和她的骑士们是不害怕那些手段,但不能忽略普赛克此时还留存有约五万人口。   一旦对方丧心病狂对这些人动手,五万人转化出的异种魔怪会很难对付。她的目的是从普赛克得到教权正统,冬珂兰的惨剧无论如何不能再次重演。   而在同时,大教堂内部,属于教皇的私人书房中,尼古拉睁开了一对浅绿眼眸。   “失败了吗。”他看向百叶窗上击打的雨滴,站起来,带着一种怪异扭了扭脖子。   就好像这根本不是他的身体,他需要花点时间重新适应陌生骨架。   “冕下。”门口传来低沉的声音,“那个玻璃箱子已经找到带来了,就放在祷告厅里,等您查看。”   “辛苦了。”尼古拉拉开门,“你的心跳不正常,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还有……”   那黑袍仆人吞了口口水,不敢继续抬头看他。   “还有韦德-艾瑟尔,他不知道是有什么动机,正在朝这边快速赶来。” 第223章 摩菲尔德家族(保底)   “难以置信,我怀疑刚才的一切是在做梦!”   曾经费莱演讲过的小广场上,十一个黑影聚集在一起,每个人的面色都很不好看。   “我是真的不明白。”一个小个子男人喋喋不休的道,“巴恩斯都已经做好觉悟要牺牲自我了!但最后关头居然就那么差了点!……她凭什么?”   “凭她本身够强。”别锋阴沉着面色,看向那些在黑暗中到处逃难的平民身影,“即使是有各种因素制约、压制着她,我们中的任何一个和她单挑都赢不了。这样的战斗本身就是有风险的!”   “巴恩斯他们不会白死的。”戴巫女帽的女人抬起头,露出半张魅惑面孔,“从一开始看到她的时候我就隐约感觉到她的温度不对劲,临走前我又观察了下,那个温度又提升了。”   “确实如此。”看到别锋看向自己这边,帕拉娜跟着点头,“她常态时的体表温度是不断提升的,有很大概率是永久提升。”   “这么说只要我们能坚持下去,她有可能死在那个力量的反噬中,自己爆掉,是这样吗?”别锋皱眉若有所思。   “没那么容易。”斗篷女人给他们泼冷水,“她的心脏温度常年保持在8000°以上,由内到外才一层层衰减。而这样的状态她已经维持了4年,指望她这么死还不如指望她身体先累死。”   “下面怎么办。”一个高大男人看向别锋,“是绕路赶回去驰援陛下,还是先把那些‘蛆虫’干掉?”   蛆虫指的是圣焰骑士团的人。在他们围剿艾门时这些人正在城区内和珞芒带来的部队疯狂交火,区区1200多人居然反过来压制了超过他们10倍的敌人。   “回教堂。”别锋迅速做出决定,“这次猎杀计划本来就有两支小队,让修普兰那支去对付他们,我们没必要干这种脏活。”   “珞芒呢。”巫女转头环视一圈,“该死……珞芒-哈温又不见了!!”   “让他去吧。”别锋狞笑一下,“他自己的部队都快被一千个人打散架了,事后陛下要是追究责任……这边的借口可没有用。”   杂乱军靴声和咒骂声过去,韦德从垃圾堆后面探出脑袋。   普赛克是北方海港,发展程度比南方差。这里相隔过百米才有灯架,入夜后的城区大部分都隐匿在黑暗当中。   韦德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在他看来光是流动商贩制造的活力都能让它更有朝气一点。但他现在恰好需要这些黑暗,它们能帮助快速穿越所有封锁。   还好一直坚持底线没被注射改造血清。他贴在墙根上暗自庆幸。如果接受了改造血清,我的气息一定会被它们发现的,那种味道实在过于明显。   七拐八绕,他终于通过一条下水道潜入大教堂的侧厅后院。顶开盖子后他观望一番,感觉这栋建筑里没什么人。   城区出事,那些神甫修女肯定都被引导着避难去了。隶属于教会控制的圣殿骑士团应该在外面战斗或巡逻,教堂里应该只有他……和自己两人。   吞下一口口水。韦德摸了摸怀中放着的坚硬物体,带着它赋予的勇气钻进建筑,小心翼翼摸到了三楼。   教堂内一片昏暗,只有极少数的地方点了蜡烛。他在三楼转角看到走道里逸散出昏黄灯光,隐隐约约可以从光芒里看到一个虚弱的影子。   掏出怀里的亮银短铳,韦德放轻脚步往前走。他的影子逐渐和虚弱的影子重叠在一起,终于,他看到了背对自己坐在那的高大老人。   就这么容易?他这里的防御也太松了吧?   他愣了下,居然忘记应该立刻抬枪扣动扳机。等他反应过来时却感觉肩膀上落下了什么东西,伸手摸摸再拿回来,他看到是一股透明粘液。   不假思索的翻身前滚,背后传来的落地撞击和嘶吼声让他明白自己逃过一劫。他迅速举枪对那团黑影开了一枪,借着火光看到一个完全异化、浑身没有任何表皮的血肉怪物。   子弹击中了它的头,但没有给它造成任何影响。它继续嘶吼着朝韦德扑来,把他扑倒在地,那把枪打着转掉到一边。   被那张丑脸盯着,韦德这次看的清清楚楚。它对他张开了一张血盆大口,嘴角撕裂一直拉到脖颈位置,看样子是想把他的脑袋一口咬掉。   “停。”身后突然传来苍老的声音,“可以了,亲爱的,他不是敌人。”   “吼!”血肉怪物身体一顿,很是不满的嘶吼一声,带着让韦德惊惧的气息一点点后退,重新消失在黑暗之中。   “吓了一跳吧,艾瑟尔。”一只手从旁边伸来,抓住青年的领子帮他重新站好,“抱歉让你受惊了,但你得理解,我总得有点防御手段。”   “你是……教皇尼古拉?”韦德皱眉看着他,怎么都感觉那股气质异常熟悉,“不对……你应该是……是……”   “应该是约拿?”老人笑秘密的看着他,点了点头,“哦不错一开始确实应该是他来掌控这具身体,不过中途出了点小意外,那就换人,我来处理。”   “您这是……在干什么?”压制住心头升起的巨大震撼以及对面前老者的崇敬心理,韦德看向他工作的书桌,那上面摆了很多本厚重藏书。   “在查询一些失落的秘密。”老人示意他把武器捡起来,跟上自己,“你对摩菲尔德这个名字有印象吗?艾瑟尔先生?”   “我只知道那是一种酒的名字。”韦德说道,摩菲尔德在他印象中是一种名贵红酒,分为中档和高档两个档次。   “但艾门的母亲艾莉亚,在嫁入王宫前就姓摩菲尔德。”   “嗯?”韦德眉头跳了下,这意思难不成是那家酒庄是王室产业?   “摩菲尔德家族在历史上是个隐藏很深的家族。”老人回到书桌前,拿起一叠撕下来整理好的书页递给他,“他们一直是维多利亚王朝的暗中助力,其历史、其渊源甚至要老过瑟兰王室。”   韦德接过那些资料,发现那都是介绍人物的。他们并不姓摩菲尔德,出生日期五花八门,但共同点都是在各行各业拥有尖端成就以及巨大的声望。   “这些难道是……”   “就是他们。”老人点头,“但这种情况只持续到数十年前……从约拿控制我的那一天起,这个家族的末日就到来了。” 第224章 命运琴弦(还债316)   “老一辈的人是根本没听过‘摩菲尔德酒庄’的。”   “这个酒庄只是约拿在彻底覆灭摩菲尔德家族之后,借助其中叛逆的力量开设在大陆各地的情报机构。但它创立的最初目的其实并不是为他搜集情报,仅仅只是为了抓一个人。”   “那么这个人一定和摩菲尔德有极深的关系。”韦德分析道,“否则那个人对这一切将无动于衷。”   “摩菲尔德家族的前身是纳米亚最古老的预言师家族。”老人抓住一本书,哗哗将书页翻到记号位置,“那个人遗传到了这种力量,约拿需要她为自己预言。”   “为什么?”韦德不理解,“大部分预言已经被证明为是无法改变的……”   “但摩菲尔德的预言可以。”老人下句话让他大吃一惊,“是的你没听错,继承摩菲尔德正统的预言师,她所作出的预言必然扭转。”   韦德瞪大双眼看着他,背后惊出一层冷汗。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约拿掌控了那个预言师,且预言师作出的预言是对他不利的,那么在扭转之后,未来发生的一切将被扭转,有一定概率变得对他有利。   而且这其中的操作空间太大了。寻常预言无法逆转是因为命运的轨迹无法破除,即使知道,在中途做出怎样的干扰都无济于事。但这种……约拿在中途可以用各种手段去影响它,甚至能一环一环,逐步将它变成自己想要的未来。   “您降临到这具身体里也是为了寻找她?”他焕然大悟,“……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您是为了见她一面。”   “你刚才看到的血肉怪物就是用她的身体数据拟态出来的。”老人放下书,“它会出现在这里徘徊不走,说明那个人此刻就在普赛克,那其实才是约拿降临的真正目标。”   “至于她……见是要见的,但不是现在。”他微笑起来,“和过去相比她有成长,但还不够。希望这次的教训能让她更成熟。”   “而你,你的运气还真够好的。”   “你是打算单独过来暗杀他吧?”他看青年的眼光有些揶揄,“区区一个寄生分身对约拿来说是不算什么,但你觉得凭你那点战斗力真能杀的了他?”   “如果不是突然出意外,导致中途接管这具身体的人变成我,恐怕你在举枪对准他的时候就会被一口咬掉半个脑袋。”   “我只是……我只是想帮点忙。”韦德低头,不好意思看他,“一直当您的卧底真的压力很大,有时候我感觉我就是个恶棍,我得做点什么来坚定立场。”   “真的吗?”老人笑的更玩味了,“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冲动的?”   “陛下。”韦德想了想,重新抬头,“好吧,我承认我是想要帮她。”   “修普兰老爹告诉了我一部分,我得以知道他们的目标一开始就是别的东西。我不能让艾门现在就面对那个怪物,所以我就来了——想干掉它。”   承认后他一阵轻松,心里那些忐忑、压力、期待什么的全消失了。好吧——他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机会的,这只是念想,只是对初恋的一次缅怀而已。   “我没有拒绝。”但这句话让他愣了下,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   “你做到的事、承载的压力已经远远超越你应有的年龄。韦德-艾瑟尔,光凭这份优秀你就有资格站在她身边,如果我们获得最终胜利,那也是我能给你的最好奖赏。”   “陛下……”青年微微张大嘴巴,“不……您的意思是?难道说我和艾门……?”   “我也没有答应。”老人的回答差点把韦德呛到,“噢我只是不反对而已,具体成果要看你自己的,这一点同样适用于那些为战争做出卓越贡献的年轻人们。”   “那么我不会输的。”韦德皱眉低沉说道,“如果可以,我现在想接受您的指示,继续为您执行任务。”   “你的任务是隐藏。”老人静静看着他,“回到修普兰身边去,不要着急。你们的重要性不到最后一刻不会凸显,这次冒失算我们所有人都逃过一劫……”   韦德离开了。来的时候他心情沉重,走的时候却怀揣希望。也许有的时候人就是需要有一个目标,不管它看起来多渺茫,和现实先比多不切实际。   “拿自己的漂亮女儿诱骗纯情小男生,许诺那些他一辈子也得不到的东西。”   黑暗里突然传来声音。   “坎索-哈温,你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么无耻。”   “这怎么能是无耻。”   闭上眼,坎索一点点转过身体。   “我明确告诉了他那是平等竞争,如果他得不到,那只能说明一件事——韦德-艾瑟尔还不够好。”   “那你有问过我的感受吗。”一个女人身影缓缓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那也是我的骨血,珞希-哈温可是我的女儿!”   血肉怪物出现在老者身后,和遇到韦德时的狂暴状态不一样,面对这女人,它很罕见的在瑟瑟发抖。   如果有精神类的专家读取它此时此刻的精神波,他们会发现它在自卑。就像偷偷买同款式的漂亮裙子穿出门——却在中途遇到正主时的那种自卑。   “所以我不是来找你商量了吗。”   一声叹息,坎索看向女人的白净面孔。   “我就知道把它放在这,你一定会来的。”   “阿嚏!”   连打了几个大大的喷嚏,艾门受不了的揉揉鼻子,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着凉了。   “殿下。”其他人关切的望着她,“您的身体……不要紧吧?”   “没有大碍。”艾门挥手,“继续我们之前说的,让第十、第十一小队去东南方向,截断那些怪物的后路。”   “五六七三支小队守住你们当前的路口,不能让他们穿过去伤害更多平民。”   “8、9两队继续在侧翼牵制他们,其余人抓紧时间制造减员。”   她躺在一辆平板马车上,一边赶路一边给围拢来的圣焰骑士布置任务。   卡珊德拉愣愣看着这样的少女,放在怀中,握紧匕首的手指微微放松。 第225章 真实的暴君(保底)   “怎么了。”艾门刚好转头,看到卡珊德拉呆滞的动作,以为她要从怀里拿什么东西。   “没什么。”女骑士慌忙收回手,但可能是觉得这样会无端引人怀疑,她又把手放回去,从匕首旁边的口袋里取出来一只棕色皮夹。   北方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但他们更习惯用黄金而非纸币交易。这皮夹也不是用来装钱的,艾门看到她从里面取出来几张黑白照片。   “这是谁,你父亲?”阿尔贝蒂娜走过来,站在她身边歪着头看,“北方领主贝尔摩德……想不到寒冬男爵年轻时候还挺耐看的。”   照片是黑白的,上面就只有光和影子。大部分照片里都是一个留着长发、蓄着长须的中年男子,只有少数几张才有他不蓄须的样子。   以女骑士的身世而言,能被她贴身带着的男人照片只可能是她的父亲。   “想家了吗。”搭载艾门的平板车来到旁边,让她也能看到几张,她又看了一眼卡珊德拉,感觉这女人应该不像是那种喜欢多愁善感的类型。   “有一点吧。”卡珊德拉翻了几下照片,收起它们,“每次遇到战事,每次看到这样凄惨的场景,我总会想起那天夜晚……我是跟着他们一起去挖尸体的。”   贝尔摩德生前并没有男爵爵位,这东西是他死后追封的。他以身作饵将敌人引入山谷然后自己跳崖牺牲,这一行为使得北方诸领在5年内没有受到任何兽灾侵袭,间接救下了几千条命。   艾门顺着这个解释朝周围看看,这才发现普赛克的情况对常人而言已经很危险了。   暴雨在尽情咆哮、肆虐过后逐渐停息,留下的是一片泥泞泽国。普赛克的排水系统显然不能和大城市比,很多街道上都是污水,散发出一阵混合腥臭。   房屋在炮弹和冲撞中倒塌,街道上的街牌店时不时能看到烟熏、被火烧过的痕迹,废墟里偶尔会露出几只残骸手臂,他们的血也混在污水里,让那种腥臭格外刺鼻。   这些场景并不仅仅是战争造成的,还有之前的入侵潮。有很多在入侵潮中受损严重的房屋不经炮击便坍塌下来,很多死者……他们原本应该被引导走的。   真是个多灾多难的地方。   艾门不得不承认,卡珊德拉的行为放在这个背景下其实一点也不突兀。突兀的应该是她自己,她变得比以前更冷血了。   布置计划的时候,她根本就没有正眼看过这些东西。可能对她来说只要普赛克的几万人不死伤过半、还有能力维持这座城就没问题。其他的儿女情长,人性的温暖,对她来说统统没用。   也许她是受了故人之死的刺激,牢牢记住了那句“不要再露出一丝软弱”。但更多的应该是她这些年所养成的习惯——她已经很难回到普通人的视角去看问题了。   那么这种变化是好的吗?   艾门不太想思考这种哲学问题。换1774年之前的她肯定是要深究一下,说不定还得说服自己:说这一切总得有人承担,这并非冷血而是王者的觉悟。但现在她觉得追究这玩意毫无意义,她只想尽快做到要做的事,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中途发生的一切牺牲对她都只是代价的一部分。   偶尔她会像现在这样伤感一下,但她已经过了那种会因为伤感就暂时停下来休息的年龄了。   “你们聊一会吧。”她深深看了眼卡珊德拉,“那边有事,我去找他们分点任务。”   “她总这样吗?”卡珊德拉看着她喝令车夫转向,伸手找旁边人要军事地图,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总是这样的……工作狂?”   “情况危急的时候,是的。”阿尔贝蒂娜有意无意看向她的胸前衣襟,“你没见过她真正疯狂的时候,维多利亚给了她任性的资格,而她总是能将它发挥的淋漓尽致。”   “痊愈速度是吧。”卡珊德拉灿笑一声,“我就不问最高纪录了。”   真正见到艾门之前,她对这位传说中的神恩皇女心态很复杂。憧憬崇敬爱慕都有,在和尼古拉交谈后更是夹杂了一丝淡淡的怀疑。   她一直很犹豫到底要不要听对方的话。毕竟一个国家不可能持续当前这种混乱太长时间。它需要一个能站在台面上的人带领它继续前进。除了艾门之外她不认为其他人有这种能力,但如果这一切是建立在对方的私欲之上,即使最终瑟兰重新回归统一,并以更强势的姿态去回应列国,这种结果……就是正义的吗?   她不知道,这和她一直以来接受的理解相冲突。她也从未做过这样的选择。   “她小时候比现在可爱多了。”阿尔贝蒂娜看着前面痴痴发笑,“那时她会经常性害羞的……在我服侍她沐浴的时候,而且那时她撒谎睫毛会加速颤动,一点都不像今天这样。”   “我是真的很遗憾那么迟才遇到她。”她低头看了眼拎着的箱子,“知道一些秘辛后我尝尝会想,如果更早时我就在她身边,有些糟糕的事,可能就不会发生。”   交谈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但这种闲聊的气氛让卡珊德拉非常舒服。她听着阿尔贝蒂娜说一些无关痛痒的鸡毛小事,对某人的了解一如她不知觉间翘起的唇线。   也许,教皇冕下只是看错她了。   这样的想法开始逐渐覆盖掉那层犹豫。   除掉那些光环,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她不是他说的那种冷血暴君,对于统治世界,把所有人变成奴隶这种事看上去也毫无兴趣……   “殿下。”奎林策马从偏街奔来,看到她们后一勒缰绳跳下来,空荡荡单边袖口在风中飘舞。   这一显而易见的残疾特征不禁让卡珊德拉和她的骑士们投来注视,但奎林更凶恶的瞪了回去,那种浓郁到几乎化不开的杀气,让他们意识到这独臂男人是有真本事的。   “殿下。”奎林继续走,凑到艾门身边,“我们已经把两个水厂控制住了,引导走的居民人数在两万左右,只要您点头,那边随时可以转化他们……”   转化?   他说话的声音逐渐放低,但卡珊德拉很敏锐的捕捉到这个单词。她身体一抖,突然想起尼古拉当初也是这么跟她说的。   这一切是假象吗?   “如果你回到那些个失落的时代,你会发现没有哪个暴君是看起来‘像暴君’的。”   “他们喜怒无常,善于用温柔粉饰残忍。不要妄图用你的经验去评判对错,因为当你站在那个岔道口上的时候,你肩负的未来就不止关系到你一个人了。”   他是对的。   她伸手入怀,重新握住黄金短剑。   这个人,绝不能让她继续活着。 第226章 克尔顿人(还债317)   普赛克港,枪炮的声音响彻全城。   城中居民被分为三大部分,第一部分约2万人,被珞芒带来的1.2万军队接引控制。第二部分约1.7万人,被早做准备、和警备队有私下沟通的圣焰骑士团控制在靠海的东部。第三部分则是没来及被他们带走的流民,这些人汇聚在一起形成人潮,在战斗爆发的四小时里一直在试图冲击城门。   “长官,他们人越来越多了。”一名突变人战士满头大汗的过来报告,“很多人都疯了,我们听到有人散布谣言说异种又来了,现在有差不多三千人聚集在城门口不愿离去。”   “驱散他们不就得了吗。”一个高大背影站在城墙上,背对着他,正在擦拭自己的枪管。   “所有手段都已经用了。”士兵心惊胆战的看着他,小声报告,“包括鸣枪……我们也试过直接开枪打他们,但现在天黑,效果根本就不明显。”   对艾门的围剿是从下午五点开始。四个小时过去正是月黑风高。而恰巧普赛克缺少足够的照明手段。在黑漆漆的人潮里、在满是各种嘈杂、咒骂声的环境里——几声枪响确实意义不大。   “那你就是无能为力了。”高大背影淡淡道,“遗憾的是,陛下不需要这种废物。”   “长官?”士兵一愣,恐惧如同跗骨之蛆侵袭上来,“等等!长官,我还有——”   “不需要了。”背影突然转过身,直直探臂,五根手指尽数插入到对方颅中。   他杀戮的速度过于迅捷,以至于士兵的身体还没反应过来它已经死了。它被一股庞大的力道吊在半空,站在旁边的警卫员能清晰听到一阵阵令人牙酸的粘稠声音。   那是一股股的活性血肉。这些血肉顺着那条胳膊涌入士兵尸体,让它全身上下发出脆响,在十秒不到的时间里变的和始作俑者身形一样。   月光洒下,照出海希里苍白的面容。那张脸俊美妖异的好似神话中的吸血鬼。而他血红双眸中倒映出的尸体面容居然也变得和他相同,甚至还动了动,露出一丝嗜血微笑。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尸体对他点点头,“交给我,会弄好的。”   他撕掉士兵肩章,转身下楼的同时拉过两个人悄声低语。没一会就看到有士兵滚着木桶往下方洒油,然后就是滔天火光,骤然抬高的惊恐尖叫。   “真美妙……”陶醉在这种“音乐”里无法自拔,海希里摇头,“我不懂,为什么陛下不直接毁掉这些城市。”   维多利亚人能对抗病毒,但他们数量稀少不成气候。瑟兰王室的旁系支脉努力数百年也不可能繁育出一个国家的人口,他不信把那些普通人变成怪物这个国家还能维持不崩。   哦,也许是因为拜伦人研究出来的抗毒血清。但那玩意数量也很少,供给南边的重要城市都份额吃紧,更不可能分出来救济这种穷苦地方。   他们完全可以趁这个时机把北方变成后花园,何必遵守凡人的规则慢慢来呢?   围墙下传来一阵烧焦的尸臭,但喧哗声已经小到几乎没有。海希里拿出手帕掩着鼻子,他很厌恶让这些焚烧产物混着空气钻入身体。   “长官。”这时又有士兵来报,“有人想进城,您去看看?”   “一堆人恨不得长翅膀飞出去,还有人这个时候想进来的?”   海希里眉头挑了起来,“我们不是已经按‘规矩’发布了疫区接管通告吗?他们是谁?过来找死?”   “是……”那士兵掏出一根皱巴巴的小枝条,念道:“亚德里安-克尔顿爵士。”   海希里和对方的会面被安排在一件就近找到的普通民居。   条件有些简陋,但双方都不在乎这个。进来时他看到客厅里坐着一名穿黑礼服的年轻男人,看面相比他还稚嫩,充其量只有二十五岁。   “海希里,少校。”他没有理会那只伸过来的手,干巴巴的道,“克尔顿人不呆在后面数金币,跑来疫区是活腻了吗。”   “我是带着诚意来的。”亚德里安-克尔顿示意仆人稍安勿躁,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您过目一下,从今天开始我麾下的商行将全力资助您在北方地域的一切行动。”   “哦?”海希里眉头稍微一缓,拿过文件翻看起来。   他看的很快,脸上的严肃随着翻看进度逐步消退,在放下它时已经换上一张亲切笑脸,丝毫看不出他不久前才做过一些极其残忍的事。   “陛下想通了?还是老伯爵想通了?”   他主动和亚德里安握手,脸上带着明显的喜色,“你们打算出多少?你是从王都来的吧?给个准信,准不准许我跨越斜岭山川?”   瑟兰北境没什么油水,撕破脸动手也不过是能尽可能多的转化出突变人战士。但这里得考虑到豢养成本,靠自己的钱袋海希里可没把握养活那么多人。   这种情况下,对方带来的诚意可以说是久旱逢甘霖,他恨不得能抱住此人亲上几口,不这样做无法表达出他的喜悦。   “别激动,少校先生。”   亚德里安抬手示意他别靠过来,“我不是从王都来的,这也不是陛下的口谕。做出决定的是老爷子,一定要说的话还有安娜王妃。”   “安娜吗?”海希里意味阑珊,“那个女人……她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无视对方“假如我也是女人我肯定混的比她强多了”的抱怨,亚德里安咳嗽一声,继续道:“你被禁止跨越斜岭山川。”   “凭什么!”海希里跳了起来,“不去约修亚,我上哪养活那么多兵?真当突变人都不要吃喝?”   这支军队当前的统帅是珞芒-哈温,但他不是常驻的。对方级别比他高太多,这边事情结束,珞芒就会立刻离开。   所以本质上这是他的军队。再加上约修亚境内的教会势力越发式微,他当然想穿过斜岭去打打牙祭。   “别急。”亚德里安不爽的看他,“全文应该是——‘在你完成任务之前禁止跨越斜岭山川’。”   “这是任务。”他取出一份未开封的信函交给他。   “我打听了下,似乎是要你找一个人。” 第227章 接近秘密(保底)   即使没有战祸影响,在缺少汽车和平整路面的普赛克想快速穿越城市都得花费较长时间。   如果再算上中途的几场遭遇战和停顿队伍绕路浪费的时间,能在四小时内抵达大教堂已经算是很快的速度。   站在街道阴影里,艾门在阿尔贝蒂娜的搀扶下皱眉仰视这栋巨怪。   它的全名是梅迪尔-伊卡蒂特大教堂,在卡该尔大教堂被焚毁之前和王都的拉塔迪亚大教堂并列为瑟兰境内最大的教堂之一。这可能和普赛克的海港身份有关系,因为纯粹的北地人是压根儿懒得花钱修教堂的。   “你们在这里守着。”艾门回头吩咐其他人,“我和阿尔贝蒂娜进去就够了。”   “带上我吧。”卡珊德拉突然抬头,“我好歹是迫近高阶的战士,也许……您带上我也许有用。”   “……也行。”艾门看了看她,和棕发女人交换眼神,“卡珊德拉也跟着,这座教堂现在防御非常空虚,人数再多就没必要了。”   艾门的骨折伤势还没恢复——神血之躯就是再神奇也不可能见效如此之快。她的常态战斗力有些打折,但开日冕的话,短时间实力其实不受影响。   带的人少些,其实就是预防真要开日冕的时候造成误伤。她现在和阿尔贝蒂娜都反应过来了,教皇尼古拉绝对不是通俗意义上的普通自然人。   奎林带来的情报证明了这座城市的权力是高度集中状态。除去被奎纳尔德运作转化为神民的人,其他人死心塌地对尼古拉效忠,这其中甚至包括一些强大的突变人战士,她不信一个普通自然人可以凭身份做到这样,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她没发现。   教堂外的大街上横七竖八有一排尸体,里面有人的也有马的。这些是原本守护在教堂周围的圣殿骑士,一共280人,居然就这样死于非命。   “撕裂伤……”艾门检查完几具尸体,眉毛扬起,“看来放在地下室的玻璃柜子被人拿走了。”   暂时未发现任何规模的异种感染,异种作案的可能排除。那普赛克能造成这种可怕伤口的东西就只有那个怪物,它的利齿足以撕裂铁皮甲胄。   但叫她有些意外的是这些人并未成为它的新身体,这和它过往的“作案风格”完全不同。考虑到那只玻璃柜子不可能是自己长腿跑的,这背后隐约有些阴谋的气息。   “砰!”大门被阿尔贝蒂娜一脚踹开,一行三人不做任何掩饰的进入教堂内部。   这里的防御力已经崩解了,鬼鬼祟祟毫无意义。艾门和阿尔贝蒂娜神色如常,卡珊德拉跟在她们后面却是感到一阵紧张。   没办法,气氛确实比较恐怖。只有零星烛火的阴暗教堂配上翻滚乌云、时不时还会打雷的黑夜背景,这和骑士小说里的恐怖桥段已经有九成相似。   卡珊德拉也是女孩,她比寻常女孩胆子大些也成熟些,但那不代表她完全不害怕那些灵异传说。   “你在发抖吗?”艾门注意到她的异样,回头安慰她,“别紧张,即使这世上真有鬼怪,这里可是神的地盘,它们不会蠢到来这里搞事情的。”   “可是。”卡珊德拉咽了口口水,“《神孽领主》里的繁夜教堂就是城里敲钟人灵魂徘徊的地方。”   艾门瞪大左眼,茫然看向棕发女人,那是什么?   “一本非主流的骑士小说。”阿尔贝蒂娜嘴角抽搐,“主角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正义使者,这种反潮流的套路这段时间还挺流行的。”   艾门点点头,内心了然。然后她继续用探究的眼神看着棕发女人,好奇她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   如果她没记错,现在并没有所谓的“官方出版社”。官方作坊印的都是报纸,小说杂志的市场还未被发掘,大部分都是私印。   私印,添料的情况尤其常见。就比如一本书被作者写出来流传,印刷过程中印刷者可以随意在原本基础上添加文字。   反正这种事很难抓,也不怕原作者大张旗鼓打上门来。   又因为民间文学的“通俗”特性,这种添料的目的通常都是为了在原本剧情里添加一些……市井小民喜闻乐见的桃色/情节。   原作很好看没错,但这并不能满足大众的胃口。他们更希望白纸黑字的看到代入的主角是怎样把那些贵族小姐、纯洁公主按在床上交流感情的。对这种添料行为喜闻乐见。   这是时代的共通性,也是人的共通性。就跟现世地球的很多作品一样会出“里版”、“黑暗版”、“神秘版”一样,是由整体环境和人的需求共同决定的。   不过这样一来,民间流传的小说作品内容到底有多“暴力”也可想而知。艾门甚至怀疑阿尔贝蒂娜专精此道的目的就是为了“学习交流”,然后把那些新技能尝试用在自己身上。   “咳。”被她这样的眼神盯着,阿尔贝蒂娜脸有些红,“我只是有的时候比较无聊……没事干就稍微看看。”   对于这种说辞,艾门是一个字词都不相信。   她意味深长的看看她,又转头过来,同样意味深长的看看卡珊德拉。   两个隐藏起来的老司机没想到人生中的最大秘密会被这样拆穿,不约而同吞了口口水,脸上因羞耻泛起红晕。   不过这种猎奇氛围很快就结束了——阿尔贝蒂娜直指前方,示意艾门看向大教堂供奉的四神雕像。   四神雕像肯定不是四古神真实的模样,因为莫因斯居然是个男人。他们摆出神圣的姿势站在一片缩小版的大陆上,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最具代表性的至高神器。   尼古拉的尸体就串在维多利亚的狮心剑上。他的血液从雕像手部往下流淌,维多利亚雕像的大半部分都被染成鲜红。   “……线索断了。”   站在下面发了几秒钟的呆,艾门叹气,“这是最糟糕的情况,尼古拉无论如何都不该死的。”   线索断了还是其次。她主要不爽的是这样一来将无法名正言顺的得到教权支持,那些最喜欢维持“正统”,思想上偏腐朽的各地神职者未必会支持她拿回权力。   “我可以帮你。”   教堂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但你得帮我逆转一个预言。” 第228章 艾莉亚再现(还债318)   “谁!”   阿尔贝蒂娜的动作还要快过艾门,她的右手突然拉长变大,手臂和身体连接处拉出一道龙翼薄膜,在烟尘中显化锋利龙爪,对着出声位置狠命砸下!   大厅发出一阵巨响,祷告长椅被掀翻,百叶窗被震波震碎,带颜料的粉尘从天顶壁画上淅沥沥的往下掉落,整栋建筑物都在因为她的巨力而微微颤抖。   卡珊德拉不由惊骇盯着棕发女人,目光在她龙翼龙爪上包裹的金属甲壳上多看了几眼。   她本来以为阿尔贝蒂娜只是内侍女仆,从来没想过她居然也会有这种程度的恐怖战力。   “呵……”烟尘中传来轻笑,阿尔贝蒂娜眉头紧皱挡在艾门身前,逐渐看清了自己的龙爪——它赫然是被两只粗壮臂膀给抓住了。   “这是王族间的对话。”女人声音继续扩散,“一个得到力量的内侍长而已,谁给你的勇气插手进来?”   “把她丢出去,我不想让其他人打扰这次重逢。”   “你……”阿尔贝蒂娜又惊又怒,但她还没来得及反驳一句,粗壮手臂的主人已经抓着她的龙爪将她抬离大地,以更恐怖的力道甩飞她,用她砸穿了大厅侧边的承重墙。   “阁下是谁。”艾门眼中闪过怒色,她知道这种撞击对阿尔贝蒂娜来说不算什么,但对方态度实在有些嚣张。   “铮!”狮心剑出窍,雪亮寒光在半空中和一道黑影交锋几次,将它对卡珊德拉的所有袭击全部弹开。   这是那头怪物,那头被她抓住后关起来的血肉怪物。也就只有这玩意可以不计副作用的以大量死尸血肉强化肉体——反正它身体是死的,确实不担心不良反应。   说话的肯定不是这个东西,如果她没猜错,对面应该就是取走玻璃柜子、潜入教堂杀死尼古拉的人。换句话说来说她极有可能是幕后主使,也是这场骚乱的最终受益人。   “我是谁?”尾音上扬,敌人从阴影当中现出身形。她一边轻笑一边将双手放上兜帽,“看到这张脸你就全明白了。”   不等艾门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兜帽撤下,露出一张白净妩媚的女人脸,还有一头稍显枯槁、但依然有光晕流转的美丽金发。   艾莉亚-摩菲尔德?   艾门瞳孔剧烈收缩——这张脸,这张脸居然和她在神主秘境里看到的艾莉亚有九成相似!再算上那淡淡的温婉气质……她百分百确定那就是本人!   “别过来。”挥手制止阿尔贝蒂娜的动作,艾门鬓角渗出汗水,“带卡珊德拉暂时出去,我要跟她私下谈谈。”   “……如果这是您的要求。”阿尔贝蒂娜眯眼停顿,收起半龙化,不爽看了眼那个女人,“卡珊德拉,跟我过来。”   她倒是不怎么担心艾门,且不说艾门现在比以前更成熟,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考虑,单是日冕还能用这一点就足以确保她的人身安全。   两个人很快消失在偏厅方向,将空旷大厅留给艾门,以及突然出现的神秘女人。   “你是艾莉亚?”艾莉亚-摩菲尔德?”艾门直接了当问她,“你不是应该死了吗?当年传出来的是假消息?修普兰是在撒谎?”   修普兰之所以那么恨坎索,当年那么好的关系彻底反目,主要就是恨他害死了艾莉亚,这个他同样爱着的温婉女人。   以他对艾莉亚的感情,他应该不可能在这件事上撒谎。那么就肯定是消息的源头出了问题——王宫故意扭曲了事实真相。   “我当然没死。”艾莉亚的语气有些冰冷,“我本来是打算死的,但突然发生的一切怪异情况让我改变了主意。”   “你是我的孩子,艾门。”她踱步到雕像下方,语气果断而又专横,“你注定要承受这剑上的血,注定要让这份脏污将身体染红,我本来以为你没有资格,但你渐渐表现出了很多珍贵特质。”   “不,我不是。”艾门后退一步,保持和她的固定距离,“我在这个世界没有母亲,你的儿女……应该是珞希和珞芒,和我无关。”   曾经她也将艾莉亚短暂视作母亲过,但由于没有任何相处经验,情感得不到原始积累,那份对母亲的爱根本生成不了,简单说就是毫无感觉。   后来她从索菲亚等人口中得知自己不过是一个救世计划的实验体。根本不是正常途径被生下来的。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也让她对这种攀关系的行为感到有些抵触。   对方应该是珞芒和珞希的生母,之所以对自己另眼相待,不过是因为珞希成为了这具身体的“主骨架”,连带让她爱屋及乌罢了。   这种好感是不可信的,就像珞芒,他或许会因为对妹妹的眷恋屡次出手救她的命,也可能会在下一秒因为憎恨她不是珞希而杀了她。   “别紧张。”艾莉亚察觉到她的抵触,“我不是珞芒,真正的摩菲尔德人不会让情感左右理智。”   “在跟你说我的打算前,我觉得该给你看点东西。”   她从袖口里取出一枚亮银水晶球,在上面轻轻点了几下,似乎在翻阅一片星空银河。   艾门越发戒备的看着她,不明白这已死之人突然出现是想干什么。   血肉怪物呆站在一边一动不动,就像是在守护对方。   “找到了。”女人发出一阵低沉叹息,“也许你看过之后就会明白一些东西,也会对我的所作所为,稍有体谅。”   没等艾门说什么,那枚水晶球突然银光大盛。璀璨光芒瞬间将她的意识拉入一片星空银河,她被迫翻滚着,从无穷远的距离坠入到一片白雾大陆,摔在一张奢华绵软的羊毛地毯上。   立刻起身,她本能摸向狮心王剑。   但摸了个空,狮心王剑不见了。   低头观察自己的身体,她有些脸红的发现她是完全不着寸缕的。这具身体呈半透明,就像幽灵一样可以随时随地在空中悬浮。   房间内的装饰很奢华,奢华到她非常眼熟。   她飘到书桌边,看到上面摆着一封信。   【以最诚挚的心意邀请您前来我校就读,如应肯,请尽快回信。】   【普兹林登学派,安塔利亚蒙校长】 第229章 前因后果:上(保底)   “普兹林登来信了。”   坐在书桌前的中年长者用冰冷的眼神扫视少年,“你答应了吗。”   “没有。”少年单独在大殿中对他汇报,“因为您曾说过不希望我去国外读书,所以我已经写信婉拒了他们。”   “挺可惜的。”王座上的男人微微一笑,“安塔利亚蒙和我是故交,如果‘珞芒-哈温’去他那里,你一定能得到他最好的教导。”   “他知道我的存在吗。”珞芒抬起的面容微微一愣,“我还以为知道我存在的人没有多少。”   “不要小看半神。”坎索-哈温站起来,站在大殿下方仰视着浮雕,“安塔利亚蒙活的比我久,光论见解阅历我不如他,他也许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恐怕已经从一些痕迹里推算出了你的存在。”   “预言术?”珞芒眯眼,“计划是不能轻易泄露的,那么您召集我来这里难道是为了……”   “不是。”坎索打断他,“安塔利亚蒙未来还有重要用处,他现在是不能死的。”   “我找你过来就是为了看看你的想法,如果你对普兹林登学派不那么抵触,可以准备一下行李去那边就读。”   “但您不是说……”   “不是以王子的身份。”再次打断,“你将只会是一个天赋不错的普通孩子。”   谈话结束,两人就此分道扬镳。艾门全程在边上旁听见证,她大概清楚了艾莉亚给她看的这是什么玩意儿。   应该是记忆,关于一些过往秘密的记忆。这手段和冥想盆没区别,但比冥想盆流氓一些,居然不给她的精神体留件衣服。   虽说这些过去的幻影是不可能看到她的,但堂而皇之的不穿衣服到处溜达,这种感觉也很奇怪吧……   艾门本来以为这个记忆世界自己能随意活动,但并不是。接下来的几天她了解到只有“过去的艾莉亚”、“过去的珞芒”经历过的场景她才能去,其他地方去不了,想离开会有无形屏障拦她的路。   “准备走了吗。”花园庭院里,一个金发女人将少年人唤到眼前仔细打量,“安塔利亚蒙是个很有本事的人,过去后不要想着出风头,老实跟着他,好好学习。”   时间已经是一周之后。艾门无比迫切的守在两人边上,巴不得赶紧换下一个场景。   毕竟她可是什么事都做不了的。在小珞芒读书、看报、练剑、用餐、被侍女撩的精彩人生中,她这个透明幻影就连睡觉都没办法做,简直把她无聊死了。   她甚至还尝试了一下能不能自己对这具精神体“做点什么”,发现不能后更是“索然无味”,成天到晚就盼着珞芒多读读书。   珞芒读书的时候她可以在边上跟着,他们不能交流,但文字却是最好的桥梁,珞芒翻的每一页她都能阅读,这是一周以来她仅有的乐趣。   如她所想,珞芒是要“换地图”了。   这时的技术还不成熟,从瑟兰内地到贝鲁克西塔山脉并没有连接铁轨线。珞芒不急,在离开之前先去看望了他重病的妹妹,珞希-哈温。   “哥哥!”那是一个坐在轮椅上有灿烂笑容的女孩,她全身上下都不能动,只能用表情来传达心意。   这使得她几乎有了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就连艾门看到她的时候都忍不住呼吸一滞——那是不逊色于这具身体的精致相貌。   “我要走了,珞希。”珞芒走过去摸摸她的头,惹来她一阵不满瞪视,“他们都说安塔利亚蒙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学者,我要去问他,有没有办法能治你的病。”   “也不要过度操心了,哥哥……”珞希勉强弯起嘴唇,“这么珍贵的机会,你应该跟着他多学习一些战斗技巧。”   “我有打算的。”金发少年志得意满的看着她,“相信我,未来有一天我会让你重新站起来,到时候再一起比抓蝴蝶吧。”   “好!”少女咯咯笑了起来,“那就约定吧~以后要再一起比抓凤尾蝶!”   “嗯!”   同样是作为旁观者,这次艾门的心情有些沉重。   因为她知道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而发生在过去的悲剧,她无力改变。   珞芒和珞希的存在对于圣橡树宫来说是隐藏的绝密。他们居住的地点和活动地点都很有限,旁边部署有大量暗哨。只有珞芒在得到坎索信任后可以隐瞒身份外出溜达,而这一次,他出的是远门。   天边流云在蔚蓝里飘过的样子犹如澄净水池中的白棉花糖。艾门跟着珞芒躺在稻草车上,看他一边看书一边去捉头上跳跃的虱子。   然后画面突然被加速了,耳边传来艾莉亚的声音:“不好意思,浪费了一点宝贵时间。”   “你能不能给我弄件衣服?”艾门直接开口讨要,“这具身体也有你女儿的份,你忍心让它这么露着?”   “我能看到你的机会不多。”艾莉亚的回答意味深长,“我想多看看你……反正只是精神体而已,何必在意。”   “再说,珞希的发育可是在13岁那年就自然停滞了。不是因为疾病影响,是她的‘天赋’只能到那……你现在的身体是契合你本人所长成的,不要排斥它,它就是你。”   胡说八道什么!   艾门忍不住垦头往下,发现她甚至都看不到自己脚尖。   这种身体是契合我长成的?没有比这更荒唐的了!   就在她吐槽的同时,珞芒已经在加速的时间流里快速开始了新生活。   第一年时间匆匆而过,他长大了一些,开始从少年向青年转变。   第二年他得到珞希垂危的消息,开始逐步舍弃之前的研究,转而将精力放到生物电上。   第三年他已经是普兹林登在气流学领域最优异的学生,不止专业教授,很多其他教授开始频繁听到他的名字。   第四年末他被评为年级专业双首席,银星袍加身,有权在城堡里佩戴长剑。   艾门本以为要跟着一直经历到她看过的那段记忆碎片——也就是当初珞芒用生物电传导给她的、自己当初犹豫、矛盾、杀死教授夺走智慧冠的画面,但骤然跳转的画面,眼前爆发的激烈冲突让她明白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这已经不是珞芒的视角了。   按照她之前的预估的血脉关系,此时此刻站在这的人,就是过去时光的艾莉亚王妃。 第230章 前因后果:下(还债319)   摩菲尔德家族的人到底都有什么本领?   艾门立刻精神一振,意识到是这个时候的艾莉亚本人潜入了西山,似乎是要和同伴们执行一项秘密任务。   “这是什么。”她的好奇心推动她直接询问,“你们当年还来这里了?普兹林登是有什么东西值得你亲自跑一趟的?”   “不用问你也该知道的。”艾莉亚在她耳边叹息一声,“当然是智慧冠,你以为那玩意是自己挂在树上的吗……”   “这么说。”艾门眯眼看着眼前的乱战,“你和他,不是一路……”   这里是永夜森林,也就是当初她和塞弗莉历练的凶地。这时候的森林还没有后世面积那么大,但里面的凶物一点不少,甚至有很多原住民比她们当初遇到的还危险的多。   在林中交战的两伙人都不是庸手,他们身穿黑色衣袍,匕首、短剑寒光纷飞,虽然路数不同但每次攻击都是奔着对方要害,更难得的是这并没有发出多少动静。   为了防备自然法球吧?艾门看了眼古堡方向,感觉在圆月下的普兹林登城堡有点像吸血鬼盘踞的地方——安塔利亚蒙此时的感知应该是最强大的,搭配自然法球,这片区域内的风吹草动稍微大点他会立刻知道。   “速战速决。”她听到一个年轻版本的艾莉亚声音,“屏蔽效果已经快结束了,不能让自然法球探测到我们,快!”   她攀附到一块岩石上,摘下手里的黑丝手套。甩出后的手套在黑暗中化作一群红眼乌鸦,这些鸟像能量体一般打入一些黑影体内,他们动作立刻加速,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敌人。   “干掉了!”   “快,聚集到一起站好!”   “把尸体也拖过来……”   “还有10秒,9……8……7……他看过来了!”   微不可查的淡淡荧光从远处蔓延过来,像一只温柔手在抚弄大地,弄的精神体艾门直起鸡皮疙瘩。   这应该是自然法球的定时侦测。但这些人——这些摩菲尔德的人应该是有什么屏蔽技术,可以暂时掩盖掉一小块区域的异常情况。   那么和他们战斗的人是谁呢?她看了一眼被簇拥在中间的黑袍女人。   这时候的异神教就已经扎根于瑟兰王室了,别国间谍显然不至于让王妃殿下亲历险境,而且她也不认为约修亚和博鲁尼亚的亚门人得到过智慧冠的秘密。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摩菲尔德家族从这个时候开始就已经和瑟兰王室闹掰了。   艾莉亚肯定察觉到了“坎索”的计划,发现了丈夫这些年来的诡异变化。像她这样聪明的女人当然不可能轻易屈服,她小时候的难产传言现在看来堪称可笑。   “它走了。”黑袍女人松了口气,“都起来吧,处理下尸体,他们会是森林主人的可口夜宵。”   “智慧冠真的在这片森林?”处理过程中,一个男人过来问她,“艾莉亚,你的预言术……”   “我的预言术不会出错。”黑袍女人后退一步,谨慎和他拉开距离,“摩菲尔德传人一生只能用三次的法术,我不至于拿这种东西开玩笑的。”   “我就是问问。”男人灿笑,搓着手又搬尸体去了。   “坎索的人会出现在这里,说明他也知道了智慧冠的大概位置。”另一个黑衣女人走过来,和她站在一起,“我们只有一晚上时间,他们肯定已经在路上了。”   “我知道。”艾莉亚抚摸着怀中的乌鸦,“但我这里却有精确位置。”   这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不亚于看3D电影,艾门在边上看的津津有味,时不时主动找女人聊天,但几乎没有再得到回应。   没办法,她只能老老实实的跟着这群人。看着他们在森林里深入,处理掉一头大的可怕的巴利魔蛇、一头被人肉味吸引来的魔胎蛛母、还有一群感应到生物波动的吸血夜蝠。   他们来到森林中部,她注意到这里是一处地下泉眼。泉水涌出后顺着高地地势流向森林四面八方,虽然不是贯穿森林的主要水源,但也起到了哺育森林的重要作用。   “就是这。”艾莉亚闭上双眼回忆一番,手指水潭,“最下面的泉水口,准备下去。”   他们动作很快,虽然一个个经过连续战斗都疲惫不堪,但基本上所有人都毫无犹豫的褪去衣服,扑通一声跳入水潭。   艾莉亚没下去,那个之前来搭讪的男人也没下去。前者向他投来探究目光,他解释道:“你可能忘了我不会游泳。”   “你应该锻炼下自己的生活技能了。”艾莉亚眉头皱了起来,“布纳一脉的传人总不能在某天被水淹死。”   “你在关心我吗。”男人立刻凑上来,“你还是像当初一样温柔。”   “自重。”艾莉亚张手对准他,“虽然我不赞同他的一些行为,但你别忘了,我依然是他的王妃。”   “坎索-哈温的所作所为会将这个世界拖入深渊。”男人的眼光闪烁起来,“为什么不干脆脱离瑟兰人,重新回到家族怀抱……”   “这种事不要想了。”艾莉亚立刻拒绝他,“我之所以站在这里就是为了阻止他,我相信那个坎索还能回来,我这一生从未看错过人。”   他们还想继续争论,但被水潭浮上来的暗色液体吸引了注意。那毫无疑问是血,水潭里应该是爆发了战斗。   “怎么回事?”艾莉亚明显有些愣神,“我在预言里看到的画面……水底应该是没有危险的才对……”   “危险的从来不是怪物。”   冰冷利刃从后面贴紧她的脖子。   “你只想着这些人忠于家族不会背叛,却没考虑过当他们触碰到那股伟力,被神器授予无穷知识……那颗心是否还能平静。”   “皮埃里-布纳!”艾莉亚愤怒低吼,“你对他们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男人的声音相当冷静。   “是他们自己控制不住,控制不住无穷胀大的贪婪野心。” 第231章 身在预言(保底)   水底正在进行激战。   泡沫和血不断翻涌,清澈、在月光照耀下微微发黑的水潭很快染上了暗红色。艾门看着这冲突的一幕若有所思,她问:“这是你的第一次预言?”   “是。”艾莉亚难得回应了她,“摩菲尔德人的预言……和一般的预言师有些不同。你应该听说过‘魂色论’①,知道他们失败的原因是无法突破命运之壁。”   ①魂色论:即灵魂色彩论,之前韦德在成为炼药学徒时和修普兰以及道格拉斯讨论过话题。   “很多预言师都能看到未来,但他们并不清楚要怎么做才能阻止它。”艾莉亚说道,“传说中只有能看到灵魂颜色的预言师能够例外,你就不好奇这个传说是怎么来的吗。”   “不会就是……出自你们摩菲尔德家族吧。”艾门皱眉,“那么拥有这种力量的家族又为何会在未来彻底衰落,变成教会手里的一家连锁酒庄?”   “哦,这里有一半是智慧冠导致的。”艾莉亚示意她看眼前的画面,“我在预言里看到的画面是它被埋在地底,我只是看到了它,并不知道凡人在触碰它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思维的活络?智慧的增长?苦闷和纠结一扫而空?类似于彻底想通了什么难题?”   参考之前触碰智慧宝石的经历,艾门小心翼翼的给出猜测。   “差不多吧……”艾莉亚叹息,“总之就是,它能放大人心里的一切因素。”   “没有匹配智慧的觉悟的人根本不配得到它,他们会在快速膨胀的欲望中失去自我。第一个拿到它的人根本不愿意再分享出来,所以就发生了流血……然后会一直一直的发生下去……”   画面的速度被再次加快。艾门看到艾莉亚和那个男人在潭边草地上展开贴身搏斗,这女人虽然是个预言师但近战实力并不弱,她居然打赢了,夺过匕首狠狠一下把男人砸晕。   然后她跳下水潭,过了好一会才浮上来,手里拿着一只锈迹斑斑的,看上去平淡无奇的圆形小铁环。   这就是最初被人类发现的智慧冠?   艾门看的眯起眼睛。她有些好奇这个东西是谁埋在普兹林登的,会是奇格兰吗?   奇格兰可能也害怕凡人无法抵御这种欲望,所以特意把它埋在普兹林登笼罩的禁地,这是希望自己残留下来的魔能场掩盖它被预言术探测到的可能?   她感觉自己猜的可能就是真相,当然,奇格兰的名字大概率也可以换成索菲亚,那位女神哪怕是死了也依然在影响过去未来。   过去的艾莉亚在拿到这个小铁环后显得呼吸非常急促,她肯定也受到的神器影响,正在不断抵御快速膨胀的智慧和思维。   这种提升其实“很有限”,远远达不到神话传说中一经触碰就“一眼看穿七层天”的地步。但对生物学来说已经很夸张了,它根本就不讲道理。   艾莉亚再次睁开眼睛,双眼好似变成两道漆黑旋涡。她拿着铁环在水潭边喃喃低语,艾门不知道她在干嘛。   “预言。”老艾莉亚提醒她,“我当场作了第二个预言。”   “你看到了什么?”艾门问她。   “被鲜血和腐肉包裹的世界,看到它一点点枯竭,转化为不见天日的深邃黑暗。”   这不就是从血肉界到阴影界的转化过程?   艾门惊了,如果老艾莉亚此刻就站在她面前,她看她的眼神肯定像是在看神祇。   她之前说摩菲尔德人做出的预言和别人不一样——因为预言内容将必定改变。那真实时间没有按照“奈克丝”的经历发展下去难道就是因为这个预言?是它改变了我身处的命运?   艾莉亚的预言并未停止。维持这个状态一小会功夫,她又坐在地上,抓紧铁环,睁开的双眼里留出两道鲜红液体。   这是在透支作第三次了。   艾门立刻想到她之前在和同伴的交流中吐露摩菲尔德传人的预言一生中只能使用三次。找到智慧冠一次,逆转未来一次,那这第三次是干什么的?扭转比阴影界还要久远的未来的未来?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觉艾莉亚在拿到小铁环后已经和常人变得不一样了。预言做完她拿起匕首杀了布纳。然后披上斗篷在林中行走,把铁环挂在了一棵树上。   那是树先生——艾门嘴角抽搐一下,树先生当年可真是年轻。这种高度,她就不怕被偷跑进来玩的学生取走它吗?   “之后的事你差不多都知道了。”艾莉亚说,“时光变迁,铁环虽然几次易主但总归在森林里没有出去。珞芒在数年后得到它,上缴给王宫作为凝聚你身体的重要材料。”   “而我。”她的语气停顿一下,“从这天开始,我对瑟兰王室就差不多失去了一切希望。我不得不伪装死去以逃避他的控制,而为了不引人注目,我没有把这个计划告诉除‘他’之外的任何人。”   原来如此。艾门差不多听明白了。艾莉亚显然是为了更好的隐藏才“献祭”掉了自己的家族,她死的时候摩菲尔德家族还没有挑选出合格继承人,如果它的继承方式也和瑟兰王室类似需要前代的血,那失去艾莉亚的它对瑟兰王室的价值将一落千丈,约拿没有必要再留他们继续活着。   那么她耗费这么大代价,跟我说了这么多,她想要从我这得到什么呢?   就在她和艾莉亚僵硬交谈的同时,教堂偏厅,卡珊德拉发现阿尔贝蒂娜不知何故没了动静。   她走到她边上试探了鼻息,感觉她似乎是,毫无防备的睡着了。   这让她感到很诧异,但在几次试探都没弄醒对方后,她忍不住掏出那把黄金匕首,蹑手蹑脚的返回大厅。   大厅里很安静。那头血肉怪物已经消失了,她神色不安的左瞄右看,也没发现黑袍女人藏在哪里。   好像他们都走了,留在这里的就只有艾门。此刻的她站在原地呼吸平稳,紧闭的左眼似乎预示着她同样沉浸在静谧梦乡。   卡珊德拉觉得这种情况很诡异。   它明显是不正常的,一定要说的话就好像是刻意营造出一个“只有自己能自由活动的空间”一样,好像在期待着她……做某件事。 第232章 冰冷的“亲情”(还债320)   “老爹。”韦德跟在修普兰身后,时不时担忧的往后回头,“我们这就回去了吗。”   “嗯。”修普兰淡淡应了一声,“任务已经完成了,你还想留在这里打仗不成。”   “也没什么不好的。”韦德小声嘟哝一句,“反正王都以后也要打起来,不如在这里多锻炼一下开枪的手感。”   “你开始到这里的时候可是另一套说辞!”修普兰重重顿了下拐杖,“好啦,我知道你是遗憾没看到你的初恋情人。”   韦德傻笑,不好意思继续接话。   在和“坎索”交谈后他整个人的精神都振奋了许多。因为他本来以为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是没机会的,从未想过那样的人居然考虑过把艾门……考虑过他们结合的可能。   哪怕他知道即使如此也不会容易,但就像生活,人们总是需要一些期待感,一些说服自己克服苦难的坚定理由。   其他人都已经被脉络魔的巨口吞了下去。在追随修普兰进去之前,他回头看了眼酒窖大门,仿佛看到它被推开,一位有娇俏的容颜的金发少女站在那里。   等着吧,艾门。他暗自在心里下定决心。韦德-艾瑟尔,不会再错过梦想的东西。   他发誓,一定会把你从这场旋涡中救出来的。   随着青年彻底消失在血盆大口里,另一边,教堂里的空气却几乎凝固。   卡珊德拉身体颤抖着,影子和艾门的交叠在一起。那把黄金短剑、黄金匕首有一半剑刃插在少女胸口,以至于她猛然惊醒,用一种奇怪的语气质问道:“……我想知道具体原因。”   她看的这边,但眼神却不是朝着卡珊德拉的。那仿佛是看着别人,在问别人另一件事。   “我不能……不能允许你的计划继续下去。”卡珊德拉不敢和艾门的独眼对视,这导致她以为她就是问她,“我和尼古拉谈过,他的理念虽然偏激了些但说的没错。瑟兰应该是一个属于正义的国度,人民的信仰必须是自发的,不能被外力胁迫……哪怕是对你也不可以!!”   “太阳神国计划吗。”艾门愣了下,轻轻点头,“果然,这种打破世俗观念的计划被人知道后就会变成这个样子,看来以后我不得不和多数人为敌了。”   她的态度很奇怪,居然丝毫不意外卡珊德拉会偷袭她。这一方面是因为她和阿尔贝蒂娜早就发现了女骑士不对劲,另一方面则是她知道这样的伤势并不至死。   她的身体成长到现在,严格意义上已经不算人了。或许在1774年的普兹林登行之前还算,但从凝聚内环战阵的那一刻开始,她的一切就在向非人转变。   能承受超过8000°的超高温在胸腔里跳动的身体,当然不是一把黄金短剑能终结的。   她好奇,仅仅是好奇操控这一切的人想得到什么。因为她看出来了,在尼古拉到卡珊德拉这条暗线之间似乎埋藏有一个秘密。   “对不起……”女骑士的脸上留下泪水,“我必须这么做,否则会有更多人变成你的奴隶,我不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瑟兰变成那副样子,所以抱歉了殿下,您死后我也会立刻自尽!!”   她已经语无伦次,精神接近彻底错乱了。很显然她从没做过暗杀的活,更勿论暗杀的还是曾经的偶像,是她过去幻想的仰慕者。   从小被灌输的骑士道德和膨胀的私欲交错在一起,卡珊德拉虽然没有多少犹豫就选了前者,但她一样会为后者的消逝感到痛心。   但艾门此刻却根本没放多少精力在她身上。她现在依然有一半左右的精神留在记忆幻境里没拔出来,她在里面问艾莉亚:“你和尼古拉费劲心思布置这个场景就是为了让她刺我一剑?”   “没错。”艾莉亚说道,“你可能觉得这很可笑,凡人的攻击怎能让神祇死亡?但我们确实仅有这个目的。”   “什么意思?”艾门觉得事情越来越莫名其妙,“你们这是转向了约拿?你们认为约拿才是纳米亚的唯一未来吗?”   “并不是。”艾莉亚否认,“我们由始至终都是支持你的,我亲爱的孩子……只不过我们支持你的方式和你想的有些不同。”   “看来你并不了解,那就让我说直白些吧。”   “拿到智慧冠铁环后我不停顿做了两个预言,第一个预言只是消灭了快速逼近的破灭,它拯救不了根源的腐烂,母树还是在渐渐死去。”   “所以我抓住那次的感悟立刻做了第二个。在第二个预言里我看到了大量闪过的未来画面,最终画面停留在这个教堂,你在这里控制了这个女孩,粉碎短剑并杀死了她。”   “但这是破灭的未来。”她的语气逐渐放轻,“这样的你是拯救不了任何东西的,我们必须想办法让她刺中你,如此才不算辜负了这把‘黄金剑’。”   “这把剑……有什么特别的吗。”   “它是维多利亚送给索菲亚的礼物,送出它之前女神用它割破皮肤,让它沐浴了自己的神血。”   “这把剑当然伤不到你太多,只会在你的日核心脏上开个小口子,加速内里温度的宣泄。而剑上的血却会趁机和同源血脉融合在一起……你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原来是这样……”   艾门身体微微颤动,感受着体内越发汹涌的恐怖温度,她的笑容格外阴冷。   “‘方式和我想的不一样’是这个意思……”   她很聪明,目前得到的情报已经足够她推算出这是一个横跨数十年布下的局。   艾莉亚-摩菲尔德在第三个预言里看到艾门-哈温未来的样子,虽然她很强,但能预知未来的她知道这样的艾门还无法获胜。   那么她当然要想办法增强她的力量。   这个增强可以是温柔的、循序渐进的;也可以是蛮横的、不择手段的。   他们要的只是一个足够强大的、能逆转破灭未来的工具。   艾门本人会因此变成什么样子,会因此而承受哪些后果,他们根本,就不关心。 第234章 地上耀阳(保底)   阿尔贝蒂娜从梦中惊醒,有些诧异自己居然如此大意,在最危险的时候累睡着了。   她怀疑这是敌人的手段,当即有些担心的往主厅赶,来到门口时立刻瞪大双眼,看到卡珊德拉用黄金短剑刺入少女胸口的一幕。   “混账!”她的双眼瞬间血红,双臂化翼拔地而起,身体在半空中化作高大的龙人战士。   “砰!”死死攥着剑柄的卡珊德拉被她用龙尾用力抽飞,然后她快速查看起艾门的伤势,无比心惊胆战的发现这把剑刺中的位置就是她的心脏。   构建内环战阵后心脏受创会不会死?   这种事艾门没经历过,阿尔贝蒂娜也没有。常识里即使是突变人心脏坏死也得丧命,她当即掉下眼泪来,害怕局势无法控制。   同时她还有一股深邃的茫然。不明白少女和那个眼熟的神秘女人谈的好好的,怎么突然一下就变成这样了。   “别……靠近我。”   就在她想抱起少女去找专业医师的时候,艾门突然推开她,踉踉跄跄的走远几步。   “殿下?”阿尔贝蒂娜惊讶的看着她,眼神里饱含不解和受伤。   “带着她离开这。”艾门体温正在快速上升,之前构筑内环战阵时她是用各种节点控制温度,但现在心脏被刺破,炽热如岩浆般的新生血液正在源源不断的污染她,试图把她彻底同化。   她不知道这种污染演变到最后会怎么样,只是本能觉得那不是好事。毕竟就连正常使用日冕都会导致她皮肤异化,要是影响由内而外继续扩大……   她可能真的会变成一颗失控的太阳。   日冕光球将不会消失,成为她的固化状态。纳米亚的本地引力将和她的引力交织在一起,加速地脉磁场的紊乱。所有种类的自然灾害都有可能随之发生,这样的变化肯定会导致生物灭绝。   “呃!”她在棕发女人担忧的注视下扶住雕像,不懂艾莉亚为什么要促成这幅局面。   从言语上,从态度上,她们应该是一伙的。她们的目标都是击败约拿完成拯救。难道这种拯救还能有什么不同?难道人类文明的存亡,一切生命的死活她并不关心?   艾门不知道自己猜的是对的。此时的艾莉亚已经重新挂上那只斗篷,背向大教堂快速离去。   “你在埋怨我吗。”她似有所觉的看向南方,眼前仿佛站着一个糟老头子,“但奇迹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想看到它,是要付出代价的。”   “人类的存在,异种的存在对纳米亚本身而言根本就不重要。只要母树的危机能过去,这片土地上总有一天能繁衍出新的生命。”   “是吗?可我不像你那么伟大亲爱的,我思考问题的角度和你并不一样,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即使我知道你是被控制的也毅然决然离开了你。”   她回头看了眼教堂的阴影,低下头,仿佛在做某种道别。   “‘他’已经知道我在这里,这座城市也被封锁包围……但我还有你,亲爱的珞希。”   “来,给这些凡人展示一下神的尊荣……和力量吧。”   ……   “我说了别过来!!”艾门的怒吼声响彻主厅,阿尔贝蒂娜惊愕看到她的脸上已在蔓延着细小裂缝,而裂缝中透出的,则是暴烈、炽热、没有尽头的汹涌焰光。   殿下的日冕要失控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她脑海里,她立刻明白了艾门为什么不让自己接近,情绪迅速冷静下来,思考着还有什么是能做的。   对她泼冷水?肯定没用,她体表的温度都快达到自燃级别了,看她身上在冒烟的黑纱长裙就能确认。   打晕她?也许有用……但考虑到她现在正在努力压抑失控,打晕她的后果更可能导致这种失控彻底爆发。   阿尔贝蒂娜快速想了一堆法子,发现它们都没什么卵用。但又难以眼睁睁把少女丢在这里独自离去,至少……至少她得确认这么做不会导致少女的死亡。   “我不会死。”像是看出了她的顾虑,艾门垦头低吟一声,整个面庞被散乱的发丝遮挡起来,“即使是工具,买的时候也得买经久耐用的……”   “艾莉亚的预言已经扭转了,我不会死!……速度离开!”   棕发女人一个机灵,跑到角落里粗暴抓起昏迷状态的卡珊德拉,转头快速跑出了大门。   她有点想直接捏死这个添乱的女骑士,但她有太多东西要拷问她,这才按照艾门说的带她活着离开。   “砰!”她们刚出门口,地面就突兀震动了一下。   就像是恒星的心跳,一股恐怖、恢弘、无边无际的生物波动混着紊乱磁场蔓延出来,阿尔贝蒂娜差点膝盖一软趴在地上。   她的半龙化身躯被强制解除了。她对自身的一切开发、一切了解在这股震动传来的同时被临时覆盖,仿佛天地间只剩那一个声音。   “哼!”她在迷乱中拔出匕首,狠心在大腿上划了一刀,用切割撕裂的钻心疼痛凝聚意识,继续带人在街上狂奔。   “都走!都离开!”她快速赶到那些北方骑士躲藏的巷道,对不知所措的一群人大声喊道,“圣焰的人呢?都过来,有紧急事态需要传达。”   “阿尔在这里,内侍长。”一名穿军服的年轻战士从人群中出来,看了一眼她们身后,“……殿下人呢?”   “这是个……阴谋。”阿尔贝蒂娜拉着他跟上人群,颤抖语气对他低声诉说,“他们的目标不是刺杀她,而是逼她彻底放开体内的力量!”   “什么意思。”阿尔脸庞抽搐一下,“等等,你说的难道是殿下当初在海王城外的……”   他想起了那次地脉紊乱。在那股波动消失之前,他和他的同伴们只能瘫痪在马背上瑟瑟发抖,整支军队彻底失去一切能力。   “嗡——”   地面再次震动了一下,这次它传递的更远,逃难人群中有好些人直接膝盖一软跪趴下来,无论怎么努力都爬不起来。   “我懂您的意思了。”阿尔回头看着教堂,眼里满是惊骇担忧。   “我会尽快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他们知道。”   就在这时,他看到黑夜里的那栋建筑阴影被撑开了。   刺眼的白金光芒从内部将它撑开压碎,很快就变得无穷大,犹如一颗璀璨耀阳。 第234章 投名状(还债321)   这一突发变故立刻吸引了城中所有人的注意力。   圣焰骑士团和突变人军队的交战立刻停顿,双方呆滞看着东南方向,看着地平线上升起的“太阳”。   正在和亚德里安详谈赞助问题的海希里瞬间冲到阳台。他愣愣看着夜空被渲染的犹如白昼,鬓角不知不觉满是汗水。   亚德里安和他的管家仆人也紧随其后。三个人就这么愣愣站在阳台上看着金光汹涌爆发,一直到一分多钟后才有人晦涩开口:“他们要找的人是这个吗……?”   “显然……不是。”亚德里安眼角狂跳,二话不说调头就走,“但它的出现已经把计划毁了,我得尽快把情报传递回去,你守在这里,尽力限制它留在原地!”   “什么叫‘尽力限制它留在原地’?”海希里对他的背影大声咆哮,“你怎么不去试试?你们这是要我的人去无谓送死!我拒绝接受!!”   开玩笑……虽然不知道那团巨大光焰球是什么玩意,但他看的很清楚——这东西刚出现就几乎毁了三四条街,原本该伫立在那的大教堂已经彻底消失了,周边街道被逸散高温搞的直接自燃,以它为中心大火正在快速蔓延,他才不要派人去限制这种东西!那在他看来简直是疯了!!   “你可以拒绝。”亚德里安在楼梯口回头看他,“但我不妨透露个机密情报给你:那里面其实是艾门公主。”   “……”海希里眉头紧皱,目送他们从楼道消失,又转头看着那团在有规律的抽搐的光焰球,感觉事情非常棘手。   原本任务肯定作废了。有这么个危险玩意儿在这,别说找人,他们自保都有难度。   但如果里面真的是艾门公主……艾门-哈温的捕获优先级可是绝对在任何目标之上。   按照教规,行动中因外力导致作废的任务同样算是任务失败。执行人要么乖乖接受处罚,要么就得想办法用别的方式弥补损失。   现在他已经是个失败者了。如果他不想面对那些恐怖刑罚,他最好想个办法扑灭它,再把里面的那位公主殿下给掏出来……   “这是怎么了?”奎林愣愣看着手中的火铳,“怎么威力一下大了那么多?”   他刚刚正在一栋废弃建筑里追杀一群突变人。作为骑士长他从神血里得到的强化是比普通骑士高的,远超常人的身体素质让他能一跃跳上三层楼台,这些突变人对他来说毫无威胁。   他丢了一只手,为了让他能随心所欲的发挥战力碧蒂斯也给他做了把武器,也就是一支比长管火枪稍微短点、比手枪稍微长点、能装更多弹药、枪口前段带利刃的枪。   这玩意的把手上附有绳子,绳子缠在奎林手腕上。如果临时不用可以在半空中就直接丢掉,然后那只空出的手就可以做点别的事,比如抓住障碍物进行攀爬。   而就在刚才,在打算击杀最后一个突变人的时候。这把枪响起的动静、和它爆发出来的超级威力把奎林狠狠吓了一跳。   他用这玩意打过很多次枪了,十分清楚它的威力上限。那大概也就是能穿透突变人身体组织的动能,怎么也不可能……像这样把敌人一枪轰没,还在墙壁上打出一道1.5米直径圆形大洞。   那个后坐力直接把他自己冲飞了。他狠狠撞在墙壁上,龇牙咧嘴的同时也一脸懵逼。   “科斯塔。”奎纳尔德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你的力量是不是出问题了。”   “是。”奎林直接回应他,敏感抬头,“……你那边也出问题了?”   奎纳尔德不说话,拿着自己的海军指挥刀递给他,让他看到这把刀已经只剩个刀把。   “战斗的时候火焰魔能失控暴走,那瞬间的温度太高,刀被直接烧化了。”   他平静说道,“如果不是我反应快直接用爆剑的方式甩飞碎片,近距离爆炸就能要我的命。”   “这是怎么回事,科斯塔。”他目光紧紧盯着奎林,“这种力量暴涨未必是好事,我们勉强还能维持控制,但那些基层士兵呢?你应该知道事态到底有多严重。”   他和奎林都是骑长,但骑长的地位也是有高低的。和大多数人是在艾莎洲投奔艾门不同,他听说奎林是在1774年就以科斯塔的名义和艾门结盟。   所以对方的待遇当然比他高,知道的机密更比他多。他本人对此倒是没什么愤怨,但现在已经是必须刨根问底的时候了。   “应该是殿下出事了。”奎林沉默,“之前救援还没到的时候有信息传来说她打赢了,我还以为会平安无事……现在看肯定是有什么后遗症,导致了她的力量失控。”   接纳神血改造的人被唤作圣焰骑士(同神焰骑士),因为神血的力量他们能得到神血原主的些许魔能天赋,也就是燃烧类的魔能。而这种魔能是能直接被艾门以精神附魔的方式拉高强度的,他们从很早之前就知道这点。   现在的情况明显是这个附魔失控了。力量的原主人失控,连带导致被赋予的力量一起失控。   奎林和奎纳尔德没有继续商议下去,因为他们都看到了圆形大洞里透出的光亮。   走到洞口,往拐角看,他们看到了光源——一颗粘在地表上的至少有百米高的白炽光球。   它像一颗小太阳,也像一枚巨大心脏。他们看到它在有规律的跳动收缩,每一次跳动似乎都会变大一些,而收缩的幅度则越来越小。   “……得尽快把其他人召集回来。”奎纳尔德立刻下楼,“所有计划全部中止,快跟上,科斯塔!”   “砰!”最后一具护卫尸体倒在甲板上,费莱伯爵嘴角抽搐,看着阴影里的半人马骑士。   “你是珞芒吧?”他沉声问道,“我们调查过你……珞芒-哈温。你是坎索王隐藏起来的长子,也就是真正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半人马骑士不说话,但前进的动作停了下来。   费莱嘴角微微翘起,继续道:“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如果你愿意,我和我背后的势力愿意全力帮助你去冲击王位,将那些你失去的东西都还给你。”   “你那些废物弟弟将跪在你的王座下对你俯首称臣。美丽温柔的莱娜公主也会成为你的妻子。”   “当然,如果你更想要你的另一个妹妹……”   “嗤!”   费莱心窝猛的一凉,低头,看到那把圆锥形的巨型骑枪已经将他整个从中贯穿。 第235章 就凭我是她哥哥(补微灵高考加更)   艾门感觉不到外界发生的一切,她的意识正在承受高温炙烤。   神焰温度快速从8600°抬高到10000°以上,并且仍在以微小的速度不断增长。按照这个进度扩散下去,她要么变成一颗地上的太阳,要么因为日核暴走而被撑爆。   在这个过程中她在有意识的约束温度,外界观察到的“收缩现象”其实就是这种约束的结果。而收缩无法一直维持、只能时断时续的原因则是她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看到记忆碎片。   那是来自艾莉亚的记忆。也就是她所提到过的“第三个预言”里的预言画面。艾门在这些碎片里看到自己杀死了卡珊德拉,撞破了“尼古拉”和艾莉亚的交谈,看到了来不及离开教堂的韦德,最后还在暴怒中杀死了珞芒——他居然越过她攻击阿尔贝蒂娜。   所有人都在对她大喊大叫,他们的表情非常焦急,似乎她做了什么可怕的事。但她的思绪却混乱无比,丝毫不认为自己杀人有错。   他们都是有罪的。   她这么想。   叛国罪,谋反罪,走私罪,如果是现世还能安个反人类罪……这些人只是刽子手,他们没有人类的常识和道德,对他们不用讲道理,直接蛮力杀掉即可。   这是很痛快的想法。当她看到记忆碎片里的自己这么做时,她也确实觉得非常爽,全身毛孔都爽的张开。   但冷静却一直没被她彻底抛弃。她的思绪仿佛分成了两份,一份对此拍手称快,另一份则冷眼旁观,不断告诫她说这是错的。   你战斗的目标是什么?艾门-哈温?   她听到有人在耳边这么发问。   我战斗的目标是,保护我爱的人,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尽可能守护人类文明。   艾门直接在潜意识里给出答案。这是早已确定过的东西,她不假思索就能回答。   那么我要告诉你——那个声音继续响起——这种模棱两可的决心是守护不了任何人的。   你至今依然不理解自己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你的视线被约拿吸引太久,已经忽略了你真正的敌人,那是必须抱着必死觉悟才能尝试面对的东西,而你显然对这一切毫无准备。   “那么代价又是什么呢?”   日冕中,完全赤果的少女弯起嘴角,“我在一天内知道了父亲母亲都还没死,但还没等我为此表露出丝毫高兴,他们就反过来利用了我,想把我变成火焰怪物……”   “我该心存感激吗?”   她的笑容越发讥讽,“就因为一个预言?我就得放弃我的一切去为大义献身?就为了那棵发神经的树?为了救它?”   没有人回答她的质问。   “我很生气。”她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我甚至不知道我变成这样对那棵树有什么好处。”   依然没有人为她解答。   她就像是被抛弃了一样,只能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   “是吗……”   那个声音逐渐夹带上一丝哀伤。   “我突然有些,不想干了。”   ……   “陛下!”   圣橡树宫地下,早年建立研究所内,一个秃顶,面庞有一半都是腐肉的怪人急匆匆的推开大门,“普赛克那边!别锋传来消息说她失控了!!”   “是吗。”听到这话,一个穿黑色制服、脸上有一道刀疤的男人缓缓回头,露出这个角度被他挡住的大半张桌子。   桌子边算他坐了四个人,三个在侧位,一个在主位。侧位是两个穿着时尚的年轻男女,主位则是个穿白袍的病弱老人。   桌子上平铺着一张巨大地图。它真的极大,将纳米亚已知探索到的所有地型、所有海洋都画了上去。   “从抓到他的小尾巴开始,我就已经算到他们会这么做了。”   病弱老人咳嗽着道,“毕竟只有太阳之火才能主宰时间海,也只有太阳之火才能唤醒沉睡在海渊里的那个封印。”   其他人顺着他注视的方向看向地图,跟他一起盯着它,盯着海洋中间那道贯穿世界的、断断续续的巨大划痕——纳米亚无底海渊。   “维多利亚的第一次尝试遭到失败,但她留下了这条剑痕。”   “当年的火焰仍未熄灭,只是被重重海水封锁在深渊,压制着她让她不能重获自由。”   “现在他们这么做就是打算唤醒那些火,用她的力量去填补封印。因此表面上事态对我们非常不利,但这同时也是帮她脱困的机会。”   “您就说吧。”那名扎着长马尾的黑发少女一歪脖子,“您要我们做些什么。”   “不惜一切代价抓到艾莉亚,把她带来见我。”   老人虚弱的咳嗽一阵,继续说道,“然后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漏几只自由党的老鼠去传递它。”   时光流逝,太阳很快从东方升起。   对于不知情的王都居民来说,昨晚不过是又一个狂欢之夜。   他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照常起床,然后将用来迎接“继承庆典”的日历表又撕掉一页。   “坏消息,殿下!”   清晨一早,一名传令兵气喘吁吁的冲入院子,不顾护卫阻拦对立面大声喊道,“普赛克爆发重大灾变!!”   率先冲出来的不是莱娜而是撒迦莉雅。那士兵只感觉眼前一花,手里的迷信就被直接顺走。   “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一只红毛鹦鹉落在少女肩头,歪着脑袋蹭蹭她,一副还没睡醒的懵懂状态。   “帮我接法尼娅。”撒迦莉雅放下信,默默转头看向北方。   “异军是时候挪地方了。”   类似的画面在很多地方不断发生。无数人得到消息,有些难以置信,有些眉头紧锁。但相同的是他们都知道了“她”的存在,知道“她”大概率是要回来了。   10月9日,普赛克港近海领域的铁甲战舰上,一个穿瑟兰制式军服的灰发男人走入会议室。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带领他们扭头观望港口的光球,开口问道:“还有人对我有意见吗?”   “我。”   奎林面色不善的看着他。   “即使你已经通过某些方式表达出了你的善意和诚意,但因为你过去犯下的罪行,我们需要你再给一个合理的理由。”   “对。”   奎纳尔德站在奎林这边。   “我想知道你凭什么以为自己可以主导局势。”   “就凭我是她哥哥。”   灰发男人回答的很快。   “哥哥救妹妹,不需要理由。”   ————————   当初答应了某孩子好好备考不看书就挂他ID多写的~o(*≧▽≦)ツ┏━┓继续加油鸭~ 第236章 珞芒的计划(保底)   一直到会议结束,不少骑士长和舰队高层还有些茫然。   虽然殿下的日冕化身确实已经变成足以让大家联合起来商讨解决办法的东西了,但那毕竟是异种教会的人吧。这样的人居然还顾及着那么早的亲情,实在让人有些吃惊。   “反正我没有妹妹。”看着他的身影在海风中下船,乘坐一艘小艇消失在岸上,奎林右手摸了摸胡子,“我只有姐姐,在我做错事时能把我耳朵拧掉那种。”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他的行为不亚于背叛异种教会了。”阿尔贝蒂娜从后面走来,手里泛着一叠笔记,“而且他的计划……确实是目前来说最靠谱的。”   日冕光球的直径已经超过百米。它的扩散速度会随着体积增大而越来越快,现在整个普赛克和周边海域已经被紊乱的磁场笼罩进去,任何身处这座城市的人除了肉体力量外已经无法再指望魔能。   事实上不光魔能,很多枪械火炮也报废了。磁场紊乱的后果是区域重力被扭曲,这使得大部分火器都失去了射击精度。   可怕的太阳风正在随着光球收缩有规律的扩散出来。如果靠近那几条街,他们会感觉空气里都是透明的火焰。而最可怕的莫过于没人知道该怎么让它停下。   舰队对此束手无策。来自南方的突变人军队也是一样。所以他们暂时停战,将人手和拉拢到的平民分散到城区两头,避免被太阳风吹成肉干。   所以珞芒的计划很珍贵。它在无数人犹如苍蝇乱撞的时候直接给出了前进方向。   “生物电?”奎纳尔德翻着报告,纳闷道,“不是说在那个区域内任何魔能都用不了吗。”   太阳风吹拂的地方所有粒子都会被掠夺,之前在海王城爆发的时候这个限制还不包括生物自发生成的粒子,现在情况比那时还要严重的多。   “按照他的说法,生物电严格来说属于肉体力量。”阿尔贝蒂娜简单解释,“而它的外在表现和火焰性质……总归是比水汽之类的更接近些。”   “这个计划需要有一个精通生物电的人舍生忘死进去触碰她。”奎纳尔德揉揉额头,“不是我疯了就是这个世界疯了。”   他对珞芒的成见很深,无法想象他居然愿意为了救艾门冒生命危险。   “还有一种可能。”奎林阴沉道,“他是代表异种教会提出的计划,他们确实想制止这现象,但同时也妄图在制止的同时控制住她。”   “那到底该怎么做?”奎纳尔德叹气,“它看起来要靠谱多了,我们还能拒绝他吗?”   阿尔贝蒂娜和奎林互相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同时摇头。   其他人也就解决办法提出过建议,但大部分建议都很不靠谱。   至于有多不靠谱……之前被三人认定为最靠谱的提案是在深夜时分运送海水滋她,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来熄灭火焰。   先不说海水滋过去的时候肯定会蒸发,就说滋这个行为吧——他们要上那里去找能承受太阳温度的运输水管和喷枪?   光是停靠在近一点的海域都让很多人身体不适了。近距离作业绝对是要出人命的。   “试试吧。”阿尔贝蒂娜下结论了,“即使失败死的也是他,我们暂时先观望就好。”   “万一他失败了呢。”奎林看她,“万一他成功了但想对正常的殿下不利呢?……我们如何预防?”   “我已经派人去给南方送信。”棕发女人走到窗边,默默捏着垂落的发束。   “若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承受她的温度,那她非得叫尤西里安-文森特-撒迦莉雅不可。”   就在撒迦莉雅快马加鞭往北飞的时候,珞芒已经通过他的计划和口才说服了大部分的舰队成员。   他们必须承认,排除曾经的敌对身份,这是个很有魅力的人。他有健壮的体格和坚毅面庞,冷酷、冷静,双眼里闪烁着智慧的光。奎林曾质疑这样的人为何会被控制,得到的答复是“坐井观天”。   “上位骑士都是怪物,这个你们应该体验过了。”珞芒忙着算手里的东西,头也不抬的道,“我可以发誓,如果我是清醒的,我绝不会对她发动攻击。”   这倒是实话,他没理由拿这个骗人。最开始他是作为双面间谍加入异种教会的,只不过两边都看重他的身份,想要不断压榨他的存在价值。   所以在他第一次背叛那个“表象异神教”的时候才要和撒迦莉雅分开,他害怕黑发少女也想控制自己,更怕被控制的自己做出傻事。   而这次他来到普赛克同样是遭到别人控制。那个戴巫女帽的女人能控制他的梦,他曾以为现实是噩梦,而梦境才是真正的现实。   现在想想也挺可笑的。什么兄妹情深……撞破更衣……浴室滑倒……十指紧握这种剧情,怎么看都是做梦才对。   他居然以为这样的梦境是真的,清醒后的珞芒对此既愤怒又感到愧疚。   正好那些人放他去管理突变人军队,在他恢复清醒时无法第一时间再控制住他。   至于他为什么会恢复清醒……这当然得感谢艾门搅乱的地脉磁场。   正是紊乱导致控制失效,他才得以回归现实。   所以他才会出现在甲板上,用对莱德一行人的暴力表露自己当前的立场。   他的计划也很简单。和他早年在西山对少女做的事差不多一样。   他不懂什么日冕不日冕的,恒星结构和燃烧粒子的形态变化不在他的研究课题内,他对这些东西一知半解。   但他知道那些能量是在靠她的身体、她的意识维持运转。如果他能想办法接触到她,改变她的身体状况,说不定这些暴烈的火焰就会因此熄灭。   成功率不高,因为他听阿尔贝蒂娜说过那是固化在艾门体内的内环战阵。即使她睡着了战阵也会自动运转,只让她失去意识肯定不行。   那就得靠她自己。   他停下笔,发现舰队目前的三位高层都站在边上盯着他看。   天已经变黑,过午夜就是10月10日。   拯救计划,刻不容缓。 第237章 拯救艾门(还债322)   10月10日,午夜凌晨。   炽热光球周围十几条街已经被全部肃清。几百名圣焰骑士团的人跟着带头的四人在海港登陆,一边忍受惊人的热气一边等待他们商讨方案。   这里距离事发地点还有一段距离。但空气就像是透明的火焰。人们每吸一口都感觉肺腑传来热辣疼痛,在这里待久了身体肯定要出问题。   “我们不能停留太久,因为我曾经听殿下说过,失控的日冕会释放出一种可怕的……‘辐射’。”   阿尔贝蒂娜顶着热风,和珞芒一人抓着笔记本的一边,手持铅笔跟他交流:“你的计划看起来还行,但你得精确把握它收缩的时间,从进入到撤离一共只有不到6秒。”   这个“不到6秒”是他们计算出来的光球收缩的间隔频率。当这种收缩在进行的时候,光球的温度会在10秒内从10000多度下降到2000左右。但随着光球膨胀这个温度又会涨回去,中间只有“不到6秒”的时间温度维持在2000~4000之间。   而根据珞芒的说法,他目前凭肉身最高能承受的温度也就是这个水准,而且时间还不能长。   至于他之前是怎么和艾门战斗的……那是因为他当时可以靠速度避开,根本没有和8000°高温有过正面接触。   “足够了。”珞芒面无表情,“速度提起来之后1秒我能跑300多米,详细数据没测过,但肯定能离开致命范围。”   速度是他的最大优势。他不需要在这5秒多的时间里完全脱离辐射范围,只要能离开“足以把他烤死的区域”就足够了。   这样搞不好他休息一下还能再来,尝试的机会乐观估计可以有2-3次。   “收缩到极限的时候磁场紊乱也会降低……你应该可以趁机放些电去刺激她。”   阿尔贝蒂娜撩起发丝,遥遥看向光球的方向。   “不管你是不是抱着纯粹的好意,我都希望你能唤醒她。”   “看来传闻是真的。”珞芒看着她侧脸,嘴角微微抽搐一下,“也好,至少我不用担心她哪天带回来野男人了。”   旁听的奎林和奎纳尔德眉头紧皱,对于他这就开始以兄长自居的行为非常反感。   这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这点没错。但可能从来没人告诉过他,他的性格不适合说谎。   在他变成半人马骑士消失在街道尽头后,奎林低沉咳嗽一声:“你们觉得他说这些话的目的是什么,故意示好?让我们心安?”   “可以肯定的是他接触殿下不是为了这些可笑的理由,至少不完全是。”阿尔贝蒂娜冷冷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即使他还顾念着对珞希的爱,谁知道他身后的人还能不能再控制住他。”   半人马骑士在她看来就是个定时炸弹。   如果能证明他是完全自由的,不受控制的。骑士团很乐意接纳一个强大的盟友。但现在没人能证明这点,那么应对最糟局面的方案就必须得有。   “我们隐瞒了太阳神国计划,他应该不清楚圣焰骑士对这种高温的抗性远超常人。”   阿尔贝蒂娜沉声说道,“我对他的说辞是‘我们完全无法靠近辐射区’,他可能想不到我们有1000多人都是可以进入它的。”   “所以奎纳尔德。”她看向左边的男人,“你带一拨人将那里包围起来,看看他到底想对殿下做些什么。”   “最糟糕的情况允许你动手——注意是不惜一切代价。”   “我懂。”奎纳尔德点点头,丝毫不在意这个他本人都有可能因此丢掉性命,“我这条命本来就是殿下救的,放心,危急时刻我不会犹豫。”   “奎林。”   阿尔贝蒂娜又看向独臂青年,“你带另一拨人去盯着海希里,不准放任何一个可疑分子靠近辐射区。”   “这很容易。”奎林露出嗜血的笑容。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太合适……但在这个环境里,全体圣焰骑士的力量至少可以拉高四成。”   骑士们接受过艾门的血。他们因此力量倍增,大多数也得到了燃烧魔能。   这使得他们对当前环境的忍耐力很强,而且燃烧魔能也因此而威力大增。   如果再算上环境对敌人的削弱,骑士团的战力大概比之前提高了一倍。   “你呢,俄塞纳?”   两人收拾一下准备出发,临走前奎林看向棕发女人,“居中调度?还是别的?”   他很佩服阿尔贝蒂娜,这种情绪是发自内心的。   艾门出事,骑士团一时间方寸大乱。   两名骑长虽然忠诚但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还是阿尔贝蒂娜站了出来,以性命担保接过了临时指挥权。   他们不敢说她做的比任何人都好,但他们就是佩服她。这种关键时刻站出来的魄力和思维清晰的决断力可不是谁都有,她已用行动证明她不仅仅是个内侍女仆。   “我去天上。”棕发女人拎起箱子,左臂化作宽大龙翼,“一方面给你们提供高空侦查,一方面,文森特来的时候得有人给她说明情况。”   “你想的很周到。”   奎林看着她化作黑鳞火龙,眼里的赞赏越发丰厚。   “确实,万一珞芒要成功的时候文森特冲出来干扰他,情况会变得更麻烦的……”   ……   嘚嘚马蹄声在街上回荡,珞芒看着前方的白光,张开一只手,对着那边举了一会。   然后他把它收回来,看到上面的外骨骼表面已经被烤的融化了一层。   恐怖的力量。   抬头注视前方的刺目白光,半人马骑士陷入沉默。   资料上写着她正常状态的心脏温度超过8000,想得到这力量肯定付出了很多代价。   身体表面一直在冒汗,他不由加快了前进速度,算是在全力奔跑前活络筋骨。   渐渐地,光芒变得越发刺眼。他依稀能看到那是个球形放射物,在它周围——包括它下方不存在任何东西,包括泥土。   他面对光团的身体已经能感觉到正在融化,只是还伤不到根,这种伤势他还能自愈。   光团在收缩。   但现在距离还不够,珞芒没有轻举妄动。   光团在膨胀。   珞芒的外骨骼面罩被彻底融化,露出他的两排牙齿,看上去像个血肉骷髅。   光团再收缩。   珞芒的身影骤然消失。   ————————   肚子太饿去捞了点八宝粥吃,诸位老爷久等了_(:3」∠)_ 第238章 疯狂的骑士(保底)   天地在燃烧。   炽热的东西从鼻腔里钻进来,早已分不清是空气还是灼烧的火焰。   半人马骑士只用了不到3秒钟便冲开热浪,手中那面外骨骼生成的厚重盾牌在过程中融的干干净净。   在白金光焰中艰难视物,珞芒面前看到了艾门。   双眼紧闭,身体被暴烈的火焰包裹。哦应该说她现在就是这些火焰的一部分,是散发出它们,让它们在大地上欢快肆虐的母体、源头。   耳中除了灼热空气的干燥燃烧声就只有嗤嗤的轻响。他知道那是自己身体融化的声音,不敢继续浪费时间,附着微小生物电的一根手指快速点向少女额头。   这根手指在探出的过程中不断融化,从指间到指根,再到手腕,手肘。珞芒不得不将其他部位的气血调集到伤口部位,从手肘断口中喷出一股暗蓝色的细碎雷电。   这丝雷电直接从额头部位没入艾门整个躯体,他看到她颤抖了一下,收缩的过程微微一顿。   没有喜悦,没有等待。珞芒知道这是难得的机会。他转身消失,身体先是坠落在下方土坑里,然后疯狂的催动速度远离这里。   身后,膨胀的波动骤然爆发。当光球扩张到极限时,内里蕴含的神焰火苗会密密麻麻的散射出来,就像神鸟的金色羽毛,不断对周围环境造成无差别破坏。   珞芒口中哼了一声,身体被两根“羽毛”从中射穿。巨大的人马躯体摔倒在地,携巨大惯性硬生生滑出了一百多米。   过了好一会,他才再次起来,站在“融化区域”的最外围看向光团,注视着它到底有无变化。   刚赶到这里的奎纳尔德一行人全程目睹了这幕场景。   包括他在内,很多人瞪大双眼嘴角抽搐,忍不住将自己摆在珞芒的位置,询问他们如果有这样的力量是否会尝试这么拼命。   光暴烈到机制也是种暗。这句话他们此刻深有体会。   过度刺目的光晕从那边照耀着周围,导致面对它的人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他们只能扭头,用偏斜的光芒去观察战场,然后发现半人马骑士的整张面孔都化掉了。   面罩被融化,头骨也就是骷髅部分也被融化了大半。它现在呆站在原地就是在不断修复融化部分,那些器官、包括他的两只眼睛正在重新聚合生成。   一个骗子有必要为此这么拼吗?   也就是因为这个,奎纳尔德心中的怀疑有些动摇。   换他上,他可以拍胸脯说“只要给我他的自愈力和速度我也能做到同样的事”。但他是圣焰骑士,珞芒只是个异种融合人而已。   一个异种融合人,如果不是因为真挚的情感,有可能在生死选择中选择后者?他应该很清楚这么做几次后自己的下场。   魔能场的紊乱让半人马骑士的感知失灵。他发现日冕光球几乎没变化,于是在身体组织修复的差不多后立刻开始了第二轮试探。   而在这块光焰造成的废墟里亦不是只有圣焰骑士在观察目标,还有好几个人,他们站在遥远塔楼的顶端看着这里。   “第二次了。”奇图拉睁开眼睛,“我看到他冲进去,这次依然不会被烧死。”   “这是好事。”别锋坐在黑暗里抽烟,但说是黑暗,他的大半个身子都被日冕光芒照的透亮。   这玩意的存在在小范围内确实和太阳无异了。强光把一切阴暗角落照的清清楚楚,别锋敢打包票,以普赛克的冬日气候,正常白天给予的日照还不如这个。   “传来的命令你们都看了。”他吐出烟雾,“獠牙的人负责牵制他们大部分兵力,我们则需要潜入进去,重新获得对珞芒的支配。”   “安妮。”帕拉娜闻言看向戴巫女帽的女人,“你准备拿回缰绳了吗。”   “我需要你们的帮助。”巫女面色有些苍白,“这里的魔能场在影响我的脑子……我现在状态非常差,不保证一定能成功。”   几人闻言后都皱起了眉,感觉这个任务真是相当棘手。   那边传来的命令是想办法和珞芒重新建立连接,然后让“梦境主宰”顺着珞芒的生物电钻入少女躯体,尝试用这种方式控制住这颗定时炸弹。然后利用她的太阳神焰破坏海底的剑痕封印。   但实际操作起来远没有说的那么容易,光是第一步就几乎不可能,因为那个大光球对魔能场的压制强的过分,他们所有人的能力只能堪堪发挥两成左右。   “试试吧。”别锋丢掉烟,“我来掩护你。要是实在办不到你就试着去说服他,把任务内容传递过去。”   是了——这话听的其他人眼睛一亮。反正珞芒应该只是想让她活下来而已,他们现在不杀她了,按他的立场,他的身份,他没有理由拒绝任务。   “这是个好办法。”安妮点头,“如果可行……他不排斥我的话,我的负担会减轻许多。”   几人立刻行动起来。由别锋掩护——也就是降温,一行人快速接近中心区域。   空气中几乎没有水分剩下,他们呼吸困难,别锋不得不耗费力气从更远的地方搬运粒子,然后抓着光球收缩的空隙带她们前进。   这个过程每发生一次,那边都会升起白雾。所幸光照太强烈,守在周围的圣焰骑士根本看不到这些雾气。   半人马骑士的第二次修复耗费了更多时间,这给了他们机会,“安妮”迅速盯住他,压榨着自己残存不多的生物魔能。   珞芒身体顿了顿,歪头看向那个位置。   “如何?”安妮的声音在他脑海中时断时续,这是由于光团胀缩引发的。   “反正她不……死,成功……她整……人……随你……置,这……你应……心了吧?”   断断续续归断断续续,安妮感觉意思应该是传递到了。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珞芒很快做出回答。   “我拒绝。”   脑海里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   “我不会再让你们触碰到她身体一下。” 第239章 关键接力(还债323)   他拒绝了!?   巫女帽下,安妮的目光有些呆滞。   他真的知道这番话意味着什么?他们这批人可不是他随便打发的下级教众!他们是上位骑士!是算排名比他珞芒还要高的上位骑士!   拒绝他们,而且还是拒绝被他们传达的上级命令……这已经不是什么叛逆、误会能解释的了,这是背叛!是对神教的无耻背叛!   “准备启用应急方案吧。”她很愤怒,但在这个环境里,她连做个深呼吸都不敢,“他拒绝了!我要试着强行控制!”   “……”其他人面面相视,纷纷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这个任务被丢过来的时候特意强调了不惜代价,这意思就是哪怕他们全死在这也必须完成。   他们是“远古种”,大多都是死过一次的人。这样的人通常来说会更加惜命,但无奈“新生种”目前把持着更多权势,对母神来说它们才是未来,为此教会绝对不怕损失几个上位骑士。   “凯伦摩尔。”别锋看向坐在身后的一名斗篷人,“……现在大家都指望你了。”   斗篷人站起来,快步走到众人中间。二话不说,枯槁的双手朝两边张开。   见此别锋也不犹豫,他像其他人一样,纷纷将自己的手触碰上去,一股股纯粹的血肉从他们身体里往前蔓延。   这不是一个愉快的过程。生物能量的传输没有神秘学,本质上就是血肉以及器官的传输。斗篷人在接纳他们的血肉供给后沉思数秒,然后所有手指拉长变成尖锐触肢,“啪啪”扎入他们的脑子。   这样,所有人的生物能量就暂时被他攥在了手里。他进一步往前走,掰过“安妮”的肩膀,掀开斗篷吻住了她。   “呜!”安妮眯眼,被吻住之前看到那是一张彻底腐烂、流动烂肉的狰狞面孔。   与其说那玩意是嘴还不如说是一个撑开的黑洞。里面倒是没有牙齿,但舌头是几十条纠缠在一起的细碎触肢。   被这样的东西吻住让她感觉很恶心,而且它接下来还要对自己做更过分的事——彻底掌控她的脑子。   如果不是为了任务,没人会让凯伦摩尔这么做。那等于是抛弃掉了仅存的自由,他们的余生将变成凯伦摩尔的傀儡、奴隶。   但不得不承认这个应急方案效果很好。十一颗脑子的生物能量、思维电波、计算力汇聚到一起让她的头晕快速消退。她立刻用余光看向正在准备的半人马骑士,在连接中引导他向这边看了一眼。   只一眼,珞芒就感觉自己的意识不受控制的在往那边飘。   仿佛那里有一个看不见的黑洞,他的思想和灵魂正不断被吸力拉扯过去。   安妮以为计划要成功了。只要重新控制住珞芒,计划的后续步骤反倒较为简单。   但让她以及其他十颗脑子始料未及的情况出现了:半人马骑士居然踉踉跄跄在往前跑,而现在还不是日冕收缩的时候!!   “你疯了!”她在连接里对他怒吼,“你会被烧死的!……快点停下!!”   半人马骑士不管不顾,那速度反而还加快了些。   难道是……他难道是故意利用那东西膨胀时扩散的波动在对抗我?   一个恐怖的念头从脑中升起,和她连在一起的十颗脑子纷纷感到不寒而栗。   日冕这个东西,它对生物粒子仅存的“宽恕”只发生在收缩的时候,只有那么几秒钟时间可以供他们调配能力。   而在膨胀的时候,它对魔能场、磁场的影响力会扩散出来,就像一道不可见的波纹一样在环境里弥漫,这会导致一切能力不可用,瞬间失效!   “碰!”半人马骑士摔在地上,身体表面还未痊愈的外骨骼被高温灼烧的嗤嗤气化。   但他赌赢了,凭借主动对这股波动的靠近,他成功摆脱了对方影响。   疯子……   看着他不管不顾,继续按照之前节奏对日冕光球发动冲击,旁观的圣焰骑士和蔷薇骑士纷纷在心里生出惊骇。   失败,身体大幅气化,蠕动血肉修补恢复,然后继续,不断循环。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他们就看到半人马骑士状若疯狂的对日冕光球不断冲锋,每次仅仅只为了对里面的人输送一丝暗蓝雷电。   这个程度早已超出了他之前的计划——早就超出“二三次”了。他应该很清楚这样下去他可能会活生生烧死在冲锋的路上,但他还是义无反顾,沉默的不断发起冲锋。   马蹄蹬踏的声音越来越弱。他的恢复力逐渐跟不上气化消耗,恢复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身后,位于城西的位置传来了枪炮的声音。但所有人都无心回头,死死盯着这孤独的骑士,内心情感五味陈杂。   他的努力是有成效的。   日冕光球的从收缩到膨胀的间隔正在不断拉长,这意味着少女理智对它的约束力正在增加。   如果继续维持下去,她肯定可以被唤醒,这场灾难也终将结束。   但……   “呼……呼……”   身体一颤,骨骼血肉在原地肢解,一个男人从半人马的体型中摔下来,趴在那里微微喘气。   但他已经没有体力再继续了。   “你们看好周围。”   奎纳尔德沉默了一下,看着男人还试图往前爬,终于动容。   “我可以试试……试试顶替他的位置。”   他没有珞芒的速度,但现在收缩时间已经被扩张到超过35秒,跑快点的话也不是逃不出来。   反正他这条命就是殿下救的,即使牺牲,他也不会有任何遗憾。   就在他这么想,也驱使身体站起来的时候,他看到刺眼的光幕中突兀出现了一道黑芒。   漆黑羽毛从天穹飘落。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突然出现在珞芒身前。   她垦着头,手里拿着一杆黝黑长枪。   天穹中回荡着火龙的鸣叫,奎纳尔德面色一松,知道关键的接力终于来了。   ————————   暗鸦小姐闪亮登场!艾萌王的大老婆闪亮登场!   叭叭叭~叭叭叭叭叭~(比尔教科学装13式吹喇叭BGM) 第240章 清醒(保底)   撒迦莉雅是飞来的。   她将将黑狂收到体内,拟态变形成一只乌鸦。不眠不休飞了一天一夜,这才赶在所有人反应之前抵达战场。   刚到地方她就发现情况糟糕——夜空有一半被照的通透,天边黑云都被染成淡金色,这根本是力量失控才会出现的场景。   有古神器在身,日冕的压制力对她无效。而且她接纳的艾门神血恐怕是最多的,即使没有黑狂枪也能在这温度里坚持很长时间。   所以她二话不说,直接冲向光球的位置。打算先看看艾门有没有事,然后再考虑要怎么样让她恢复清醒。   当时珞芒正进行到关键时刻,天空中的黑鳞火龙立刻拦住她,在她现出人形后才将他们的计划详细说出。   “我大概明白了。”撒迦莉雅眉头一扬,“一个老预言师为了拯救世界选择牺牲她,打算把她作为储存力量的工具……我只好奇你当初怎么没制止她,这不像你,俄塞纳。”   “她是……艾莉亚王妃。”阿尔贝蒂娜同样恢复人形,只有两只翅膀还在,她面色难看的道:“……我没想到王妃殿下会对她不利。”   “你没想到的事情还多着呢。”撒迦莉雅嗤笑一声,“尤西里安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但我从被救起的那一天起就知道他是个恶棍。”   经历的东西不同,每个人对这方面的态度也不同。撒迦莉雅倒不是有意指责棕发女人,仅仅只是对她没能保护好少女这件事感到恼火。   “那个家伙快不行了。”黑发少女看向下方,“她怎么总是能招来这些奇怪的东西……”   带着意义不明的抱怨,她越过阿尔贝蒂娜飞速掠下。后者看到这一幕总算松了口气,知道艾门应该是没事了。   撒迦莉雅的生物魔能就是“拟态”,这个拟态不光能拟态肉体还能拟态魔能。她曾听艾门感慨过这东西连精神波都能拟态,用来应对这场景真是再合适不过。   这意味着珞芒的生物电……撒迦莉雅看过之后也能用。消耗更低,副作用更小,而且她根本不怕光团的高温。   更别提还能拟态精神波,当初在时间海就是靠着这能力才帮艾门完善了日冕,她不确定这能力的具体效果,但她肯定它绝对有用。   焦灼的大地上,珞芒在朦胧状态依然想要往前爬动。撒迦莉雅看他如此“不知好歹”只好用枪杆把他敲晕,力道之猛看的周围人直缩脖子。   “出来几个人把他拖出去。”她也不去管这边的混乱,先是看向奎纳尔德的位置,然后又转头,目光锁定十一名蔷薇骑士的藏身地点。   “被发现了!?”安妮在一瞬间和一对黑瞳对视,脸上表情十分震惊,“不……这怎么可能,这么多人的精神能量用来隐藏也能被发现?”   “她没有过来。”别锋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看来这位曾经的圣女大人只打算给我们一个警告……”   “你不怕吗,锋?”斗篷女人的声音跟着传来,“任务算是彻底失败了,有她帮忙艾门哈温大概率能恢复意识,陛下怪罪下来该怎么办?”   “别急,事情没有这么容易。”别锋倒是还很冷静,“我也是能量领域的专家……那个状态即使解除掉她也不好过的。”   “之前被我们围攻的时候我就注意到她的身体异常,那个温度变得比之前更高,更难控制。应对我们所有人消耗了她大量体力和心神,如果不是那条项链,她现在应该在笼子里。”   “你的意思是即使她恢复清醒也很可能会失去战力?”   “我也这么认为。”奇图拉插嘴,“我去探查的时候虽然没发现别的东西,但她费心思用特殊手套掩盖手上的伤……这个我还是看到了的。”   “那就暂时撤退吧。”别锋命令道,“等她对哈温动手的时候我们就解除连接,否则恐怕她会首先追过来为难我们。”   但等了一会,其他人并没有感觉意识回到自己的身体。   “凯伦摩尔。”别锋阴测测的道,“你是想死吗?”   “抱歉。”中央的斗篷人顿了一下,“你们的灵魂都太香甜,本能行为,体谅一下。”   他恋恋不舍的将这些精神波输送回他们本来的身体,抽回触手,重新戴上宽大兜帽。   一行人趁夜色快速离去。撒迦莉雅感应到了他们,但她懒得回头清理老鼠。   艾门的事情比较重要——她此刻已经挤入膨胀的日冕光球,切身在上万度的火焰里自由行走。   热量将她面色烤的发红,哪怕她可以凭借圣枪吸收传导大部分热量,但光是残余的热能就足以让她的身体感到不适。   所以要速战速决——她这么想着,身体速度立刻加快,挥枪劈开面前的火焰,露出最中心几乎被火焰同化的“金发少女”。   艾门的灰发在能量拟态时会恢复成金色,撒迦莉雅在这头漂亮头发上摸了几下,先尝试着用珞芒的法子,模拟出更多的暗蓝雷电对她电击。   “砰!”光球内部因此引发了一场“小范围”爆炸。撒迦莉雅整个人被冲的倒飞出去,但她立刻张开翅膀在半空停顿,用更快速度俯冲回来。   有珞芒的例子在先,生物电已经被证明为是有效果的。这次反应这么大说明她离成功更近了一步,已经逐步能撼动这些火焰,就快要突破它们,接触到少女的思维意识。   撒迦莉雅又来了两次,引发了比之前更剧烈的爆炸。其他人在外面看的胆战心惊的,但她已经在几次尝试后轰开了包裹少女的那层神火。   然后她愣了一下,这个轰开的位置正好是胸部,露出的部分嘛……因为对方现在是不着寸缕的,就有那么一点……引人注目。   大局重要——她严肃的说服自己。立刻伸手抓握住它——这是必须的身体接触!   “嗯!”艾门昏迷中突然觉得身体变得十分奇怪。   她的意识依然沉浸在那些闪过、散碎的预言画面里,这感觉传来的时候她正好看到一条连接天地的巨大火柱。   火柱太大了,直径不止有多少公里。它也太长了,往天上的尽头直接钻入螺旋乌云,根本不知道源自何处。   她就看到这东西像鞭子一样往下抽,砸入海洋,砸入大地,在整个星球上形成一个火焰圆环,像一条衔尾蛇一样死死锁住了这片天地。   然后胸口和精神同时传来剧烈刺激。   她抖了一下,湛蓝左眼忽的睁开。 第241章 纷争又起(还债324)   “文森特。”冷酷的声音从她口中淡淡传出,“你的右手在干什么。”   “没什么。”看到她醒了,也感受到日冕光团的力量正在剧烈收缩,撒迦莉雅内心松了口气,表面上开始嬉皮笑脸,“我这是帮你啊!这是帮你!!”   “哦?”艾门果然蹙起眉头,“先忽略你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有哪种帮助是在对方清醒后依然要抓着对方胸部不放,而且时不时还揉两下的?”   “我……”黑发少女一时语塞,但很快反过来凶了回去:“给我揉揉又怎么了!”   她不但不松手,反而把长枪往边上一甩,另一只手也攀上少女相对的山峰:“你也不想想你搞出来的事情影响多大!……你知道我在王都有多担心你吗?你知道莱娜有多担心你吗!?”   “……”刚苏醒就被突然袭击,加上血液温度还没降下来,艾门面色红的发烫,但她很快意识到对方恐怕是不眠不休从南边赶过来救自己的,因此她也没有进行挣扎。   “火焰要熄灭了。”那冰冷语气里仿佛有一丝情绪的悸动,“你是打算让其他人把我们两个看光光吗?”   撒迦莉雅闻言一愣,低头看了下自己身上,发现因为近距离靠近日冕核心,她的衣服也全没了。   过程太迅速,她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没的。她只好尴尬的对少女笑笑:“你那边能变衣服吗……”   艾门红着脸瞪她一眼,表情虽然还维持严肃,但那妩媚的风情看的撒迦莉雅心中一荡。   光团在继续“坍缩”,炽热的火焰逐渐熄灭。等最后一颗小火苗消失之时,艾门和撒迦莉雅也跟着消失。   她们倒不是会瞬移,而是被艾门带回阴影界去穿衣服了。   “成功了吗。”奎纳尔德有些茫然的站起来,看看边上的昏迷的珞芒又看了看日冕留下的巨大坑洞,“我看不到她们,这是成功了吗?”   一直面对强光刺激,现在骤然黑下来,人眼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包括他在内所有人负责这边行动的骑士都成了瞎子,这种状态要过一分多钟才能恢复过来。   “应该是成功了。”阿尔贝蒂娜从空中降落,“我也看不到殿下,估计是带着文森特回阴影界休整去了。”   她现在的情绪可以说是如释重负。那可不光是帮少女打理部队,代发命令的压力,它更多是来自她的愧疚——就像撒迦莉雅说的,艾门出事主要是她保护不力。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一反常态,那么干脆就负责接过了指挥权。如果是平常她可能还处理不了这种压力,但那时候嘛……她觉得和心中愧疚比起来这些压力都不算什么。   “这边的光芒消失,其他地方肯定都看到了。”她接着道,“收缩兵力在这里守着,等殿下出来后立刻去港口。”   “科斯塔呢。”奎纳尔德抹了把汗,感觉全身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近距离靠近超高温,圣焰骑士虽然不怕,但他们也是要出汗的。   “我已经派人过去通知。”阿尔贝蒂娜让他不必担心,“日冕消失意味着对你们力量的增幅也跟着消失,不提前派人提醒,我怕他那边要出事情。”   她还想再说什么,一种熟悉的抓握感突然出现在肩膀上。   “嗨~”扭头一看,赫然是一只红毛鹦鹉,“想我了吗俄塞纳,我在王都可是天天念着你的发香……”   然后它的声音语气骤然一变:“待在原地别乱走,我已经带剩下的人赶过去了。”   这是碧蒂斯的声音,听上去还是那么死板,还是那么……让人心安。   “好。”阿尔贝蒂娜也简单回应她,“你们尽快。”   换衣服并没有耗费两人太多时间。虽然在“尝到甜头”后撒迦莉雅很想在白丽宫的大床上和艾门做点什么。但艾门不愿意,一脚把她踢出了门。   有苦劳的又不止你文森特一个,那么多人为此耗费那么多努力,阿尔贝蒂娜还在外面等着,艾门当然不可能让欲望压倒自己的理智。   她在卧室里看着镜子,突然发现她的左眼瞳色变深了一些,看上去已经逐渐有些脱离“绿色”范畴,正在向着“湛蓝”转变。   这不由让她想起了当初在时间海里遇到撒迦莉雅的原始身体——那同样也是个有鲜艳橙发的靓丽女孩,她的这些特征可不是天生黑色。   这意味什么?以莉雅做例子,如果她的头发和眼瞳向橙色转变,那说明她正在彻底脱离病毒变异,在恢复成当初的普通人。   而我……维多利亚神族的翡翠之瞳应该是源自胜利女神。如果这种影响消退,那么……   她面色一变,摊开右手一发力,发现手掌心中空空如也。   她的火焰没了。   身体内的情况“一团糟”,在彻底调养修复回来之前,她恐怕都无法再放出神焰。   带着撒迦莉雅重新出现,两人立刻看到驻守在周围的数百护卫。阿尔贝蒂娜立刻解除拟态从天上降下来,用欣慰、激动、愧疚的眼神看着少女。   “这本来就不是你该负责的东西。”   “没有发现阴谋是我的责任,我不怪你,即使怪你也早已原谅了你。”   艾门给了她一个拥抱,看的撒迦莉雅鼻孔喷气。   她也想要。   明明她才是最大功臣的,到头来连抱抱都没捞到,还被艾门踹了屁股。   她下定决心,等所有事情都平息下来再找少女“算算总账”。   “我很想抱住您痛哭一场。”   棕发女人在艾门耳边轻声说道。   “但情况不允许,不止是教会的军队在往这里开拔,斜岭那边也不安分了。”   “刚刚被斥候传来的情报。”她说,“约修亚的军队已经在边境集结,他们这一次面对的是斜岭,似乎打算直接从雪山翻进瑟兰。”   “还有海洋。”   不等对面两个人发表意见,她又看向港口位置。   “海上同样传来消息,有数以千计的异种正在往这边移动。” 第242章 战前准备(还债324)   “要开战了?”   听到这些消息,艾门本能以为对方终于坐不住打算开战了。   “不确定。”阿尔贝蒂娜语气低沉,“确切情报恐怕只有珞芒知道,但他为了唤醒你伤势过重,需要休养,24小时内你别指望他醒。”   “还有那个叫卡珊德拉的。”提到这货,棕发女人默默在心里咒骂一句,“她当时被抽飞后身体大面积骨折,同样在昏迷中,关键情报是拿不到的。”   “不需要这些。”艾门摇头,“行为就是最好的答案。我可不管这里谁的苦衷,敢做就要承受代价。”   她将这里428名圣焰骑士集结起来,打算回归海港重新建立前线阵地——就像当初在时间海抵御入侵时一样。   那时候他们面对的异种魔怪搞不好都是破十万的数量,打到一半身后还有感染体封锁了海滩。可谓比现在还凶险万倍。既然那时候都撑过来了,艾门也不会为这种局面感到惊慌。   这些骑士、士兵也是一样。他们大部分都是追随她进入过时间海的,血与火的历练之后早已不是普通战士。此刻不但不紧张反倒还有人在摩拳擦掌,一副无聊的要死想大干一场的兴奋模样。   典型例子就是奎林了。这家伙现在嗜血的很,根据不少士兵描述,“科斯塔骑长就差搜集敌人的血液去泡澡了”。   “她们逃了。”   远处,一栋四层建筑的屋顶方向露出几个鬼祟脑袋,“那个暗鸦圣女看起来很不好惹……要不干脆放弃计划让陛下自己来吧?”   “试一试吧。”别锋看上去也有些犹豫,“我没和文森特交过手,对她的厉害只是耳闻。但哈温现在应该是脱力状态,她的火已经不能用了……”   后面他没继续说,但其他人都清楚他的意思——这是千载难逢的绝好机会。   这个任务最大的难点也就是艾门哈温本人了。她的战斗力太强,强到他们接近30名上位骑士——在别人眼里的怪物大肆围剿依然有办法对抗、逃离,并且还把他们的人数削减了大半。   这样的怪物充其量应该也就那么一个。至于传说中也很强,在很多资料里能和哈温打平手的“暗鸦圣女”……她并没有类似日冕的化身能力。   在一级资料里,文森特-撒迦莉雅的主要威胁来自两点,第一是她的拟态能力,第二是她统携的异军。那把枪都没被资料拟定者放在心上,她本身的战斗水平应该不高。   也就是说现在敌我双方的战力比值已经发生了倾斜,在他们十一名上位骑士的围剿下,这支部队应该是没什么还手之力的。   “这次就不搞阴谋了。”别锋站起来,看向乌云,“枪炮声停了,先去和部队的指挥者汇合,他肯定巴不得有高手能配合进攻。”   回到三艘铁甲舰上,艾门先是在房间里调养了下身体。   纯碎的维多利亚神血,这东西对她来说不是毒药反倒是补药。但不管是什么补药,过量也是会出人命的。她的日冕之所以暴走就是因为被补的太过,那个能量一下子膨胀到她无法控制,整个人的意识都陷入朦胧状态,只能在意识偶尔清醒的间隙控制光球收缩一下。   而她现在之所以无法使用神焰,根据她的观察,是因为她体内的战阵节点被日核心脏爆发的能量给冲散了。   很多人以为她是神血之躯,常年保持心脏温度在8000°以上很正常。但实际上神血之躯再神奇也不是神主的身体,它可做不到这种事,没被烤死都是因为这些节点的分流。   如果不是它们分流、锁住了血里的热量。滚烫的血液在她身体里就等于岩浆。放任这情况她整副身体很快会融化,也就别提什么耗血放火……不可能的。   目前大部分的传输节点都被冲散,日核心脏在爆发过后陷入萎靡。它输出的血液温度急剧下降,暂时还影响不到她的身体机能。   但这不是持续的。如果日核心脏逐步恢复之前的活力,而她又没来及把节点重新部署好,她的身体就会“BOW”的一声……   说不定真会榨成碎片。   艾门想象了一下自己变成艾门酱的画面,大腿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立刻开始在几个关节部位部署节点,这样至少在剧烈运动——也就是战斗的时候不会被流出的热血烫死。   在这过程中她还发现小腹上的那个淫——哦应该说多功能纹身还有和节点类似的效果。   之前她的节点没失控,这玩意的功效体现不出来。现在这能力就很明显,它居然在主动吸附她身体里的残存热量。   “这样常规战斗是没问题了。”点点头,艾门总算放下心思,她又拔出狮心王剑,感受了一下,发现和战圣之瞳的联系也还在。   那她就还不算是“失去战力”,反正只不过是没了火焰而已。她还有无数记忆赋予她的战斗经验,还有一手所向披靡的圆舞剑术。   “叩叩”敲门声响起。   不等她答应门就开了,撒迦莉雅垂落发丝探头进来,鬼头鬼脑的窥探情况,却不料和她撞了对眼。   “……俄塞纳在部署防御。”并不尴尬的解释了一下,撒迦莉雅大方走进来,把门反锁,“我来看看你……现在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艾门对那个锁门举动扬了扬眉,简单把她当前的状态说了一遍。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撒迦莉雅眉头皱起,“当初我们能杀死那么多怪物可都是靠着你的火焰,没了那东西,只凭长剑火枪还有火炮……”   她摇了摇头,显然对接下来的战损预计很不乐观。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犹豫的余地了,即使排除可能已经入侵北境的约修亚人不去管,她们接下来也至少有两场硬仗需要面对。   一场是和锁死城门、打算瓮中捉鳖的帝国军队。一场是在四小时后(预估),面对海中升起的巨大魔怪。   艾门点头:“但我们并非是没机会的。”   “法尼娅正在带人往这边赶,援助部队肯定是没时间赶到,但可期待下那些‘高端战力’。” 第243章 炽热如岩浆(还债325)   撒迦莉雅反锁房门却并没有拿到想要的奖励,她又被少女踹了一脚,只是这次她躲过去了。   带着满满怨念,她按艾门吩咐的去召集目前在位的两名舰队高官前来开会。   其实也就是奎纳尔德和阿尔贝蒂娜两个人。奎林还在收拢部队往这边扯,一时半会到不了地方。   而这次会议的次要目的就是分析圣橡树宫想干什么,通过对普赛克的行动他们能得到什么好处。   至于主要目的……   “我的记忆里有一封信。”艾门看向坐在对面的三个人,“可以肯定是艾莉亚留在我记忆里的。”   她已经把信的内容誊写了三份,此刻将三张信纸弹向这些人,让他们拿起来浏览一下。   三个人读完信,脸上或多或少露出惊疑之色。信里内容似乎早已料到艾门此刻会转危为安,这正应验了对方之前的那个预言。   但如果后果影响就这么简单,她何必花几十年时间布这个局呢。   而且在信的最后她还说了,只要他们能打赢这场仗,她就会将那只血肉傀儡送给她,用来实现艾门在普赛克的终极追求:得到教皇尼古拉的承认,带着“神圣”背景回维多利亚。   “这种追求是她能实现的吗?”阿尔贝蒂娜明显不信。毕竟她亲眼看到尼古拉已经死了,要实现这愿望,除非预言师会苏生死者。   “那个血肉怪物。”艾门解释了下,“它的身体是死物,操控得当可以变成任意形态。”   “也许她说的是让它变成尼古拉,在没有亲近、熟识者的情况下倒是很难被人戳穿。”   “暂且略过信的事不提。”她点了下桌子,“我感觉普赛克发生的一切都更像是一场还没结束的巨大阴谋。”   “这里有两个博弈者。”她沉声说道,“分别是约拿为代表的逆命者教会,以及我……艾莉亚为代表的摩菲尔德残党。我们之前还算的上是桌边牌手,但在普赛克却成了棋子。”   “有什么关键情报没有得到,我们对他们想要什么一无所知。这导致我们在应对这里的突发局势时一直处在被动的局面,这个情况必须改善。”   “而根据我个人的分析,从所有事件的结果去考虑,我有理由认为这两拨人的目的都是海渊封印。”   “海渊封印?”撒迦莉雅面色一沉,“纳米亚无底海渊……你是说被封印在里面的……”   “异种母体,也就是贝妮塔异神。”艾门接上她的话,在面色沉重的三人脸上扫了一眼。   约拿不过是它部分意志代行者,他的武器不是力量而是理论。场灾变所有的源头都来自无底海渊,海渊才是对她来说最大的威胁。   至于她为什么会这么认为,是因为这两位“牌手”想得到的结果正好应对海渊下的对立双方。   她暴走后扩散出去的日冕神焰对应被锁死海渊的封印。而一直致力于捕获她的逆命者教会则是想用她的肉体来破除封印。   以这种假设为前提,她可以推算贝妮塔异神还无法离开无底海渊。只能操控异种登陆,或者改造类似拟形魔、脉络魔一样的血肉怪物。   四个人在会议室里待了半小时,之后鱼贯从中离开。只有撒迦莉雅像跟屁虫一样跟在艾门后面,时不时跟她蹭两下,强行制造身体接触。   “我现在可是你妹妹的半个老师哦~”她用高调的语气跟艾门炫耀,“小女孩现在对我可尊敬了……你不妨猜猜看当她知道我们关系后会多么吃惊?”   “……”艾门看看她,没有说话。   “你现在的身体情况算是失控的吗?”看她不理自己,黑发少女也不气馁,凑上去继续撩拨她,“那岂不是说你体内的温度会变得……和过往感觉不太一样?”   艾门步伐停顿,身体骤然变得僵硬起来。脑海里闪过几个短句,分别是“炽热如岩浆”,还有“型月重工”。   “别误会,也别生气。”就在她想要发作的时候,黑发少女突然从后面将她紧紧搂住。   “我……我不太清楚这时候该说些什么。如果你觉得难过或者不舒服可以对我发泄出来。我只是不想你再消沉下去,还有……我很高兴你还活着……”   “……阿尔贝蒂娜把手套的事情跟你说了吗。”   看到她是这么个反应,艾门哪里还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她用手套隐瞒身体异变的情况肯定已经被阿尔贝蒂娜告知给了撒迦莉雅。她的恋人是在为她担心,想竭尽所能的去安慰她。   只不过暗鸦小姐活了一辈子也从没做过安慰人的活儿。她压根就不会。所以反馈到行动上就是这么个效果——怎么看都像是骚扰,是在撩她。   恼怒转化为一声叹息。面对突然“软下来”的撒迦莉雅,艾门也不好意思再责怪什么。   她感觉这时候说什么都是没意义的。索性转身挣脱搂抱,反过来将惊愕的少女抵在舱壁上,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撒迦莉雅惊愕于她的热情和主动。以至于开始被她占据上风。反应过来后她当即想主动回应艾门,但她突然发现这个吻和她过往感受到的很不一样。   这是一个更“炽热”的吻。那种滚烫的热情坚持要将她融化。她无法在这种炽热面前夺回一丝阵地,被艾门按在舱壁上亲的不断颤抖,呜呜直叫。   艾门也感受到了这种变化。她还是第一次遇到黑发少女如此软萌,当即有些控制不住,空出的左手开始在对方身上四处点火。   “咳嗯!”边上传来一声咳嗽。   艾门条件反射跳回来,抹了把嘴唇,表情有些意犹未尽。   “科斯塔回来了。”阿尔贝蒂娜瞪了她一眼,交给她一份书面报告。   艾门接过报告,转头发现黑发少女还软绵绵的靠在舱壁上,面色潮红,一副还未彻底恢复的模样。   这还真是“炽热如岩浆”了?   她砸吧砸吧自己的舌头,伸手摸了下,感觉温度确实偏高。   莫名其妙的,她现在心情突然好了。 第244章 补充人手(保底)   “不能等了。”   别锋静静看着面前的男人,“虽然理论上你是应该等待异种登陆再配合它们前后夹击,但对方肯定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我和她交过手,深深知道她的狡猾。她肯定已经集结了兵力,就准备在你打算稳固防线的时候给你来个突然袭击。”   “这里我才是指挥官!”海希里看他的眼神很冷,“尊敬的别锋骑长,难道站在你们这种高位的人都很喜欢凡间的权势?”   “我并无兴趣。”别锋笑的有些戏谑,“但我亲爱的指挥官先生,你要明白,你想打赢这场仗还得依靠我们的帮助……否则又有谁能帮你挡住暗鸦圣女?就靠那些大头兵么?”   海希里拳头攥的吱吱作响,但他知道对方说的没错,文森特-撒迦莉雅如果在这里那他是需要人去牵制对方。   能被认命为1.2万人的统帅,他的能力并不弱,不说指挥才能,就是自身实力也等同高阶——只不过是偏向于血肉能力,对常规施法者比较劣势。   这样的他自然是心高气傲的,在不到40岁这样一个年轻的年龄屡屡被人越俎代庖拿走指挥权,海希里心里感到极为恼火。   “还是说……”别锋发现了他的不满,他站起来,身体开始散发出一种未知波动。   “你打算逾越这森严的上位之血吗。”   波动在房间里迅速传递,也不知道海希里感受到了什么,他立刻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晃晃对着男人半跪下去。   这就是接受突变人改造的代价——他咬牙切齿,却不敢抬头怒视对方——被改造后固然可以得到力量和寿命,但同时这个体系里的一切制度自己也将无力违背。   “我现在就去调集他们。”他只好低头对别锋表示顺从,“你们在这里短暂休息,半小时后就可以开始。”   半小时后,天微微亮。海希里的突变人部队还剩一万。他将这些集结起来分为突击队和预备队,简单给他们训了训话就示意他们开始进攻。   本来就没什么复杂的。之前的小规模摩擦和昨天夜里的巷战已经让双方知根知底,再加上海希里懒得分太多精力去看管难民,不听话的都直接杀掉,他在这方面消耗的精力比他的对手要少许多。   而另一边,艾门正在因为人手不足揉着太阳穴,圣焰骑士团还剩1183人固然不错,但加上水手船员们也不超过1500的数量,这要怎么看管他们接受到的近2万难民呢。   无奈之下,她只好一边和奎林等人商讨作战计划一边让阿尔贝蒂娜加速对他们的转化仪式。也就是在供给他们的饮水中加入制备好的转化药剂,想办法先提高他们的生存能力。   这2万人现在都被约束在码头港口的最东北。托这里平常是商业区的福有很多中小旅店,勉强倒还能安置他们。但要是击败对手的时间太长,异种魔怪开始登陆,这些人将瞬间遭遇灭顶之灾。   不管怎么说,至少也要让他们拥有抵御感染的能力。   一条条命令被有条不紊的发布、执行。在这过程中有个惊喜,那就是曾经跟她谈过话的西南特警长也在这批难民当中。   “我按照您跟我的做了。”西南特见到她的时候终于正式行了个半跪礼,“他们没有参与过往的战斗,我一直让他们携带着武器好在这种时候为您解忧。”   “您帮大忙了。”艾门对她微笑一下,赶忙把他扶起来,“你们有多少人?多少武器?”   “集合所有能找到的警力,大概有440人左右。武器的话有些吃紧,但每个人一把短剑一把手枪还是能保证的。”   “就是手枪可能没办法用。”说到这里他苦笑起来,“这几天的暴风雨太猛烈……我们储藏的八桶火药严重受潮,即使把最里面的掏出来也不足半桶。”   “这个容易。”艾门快速记录他说的数据,转头示意他去找棕发女人,“这船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军用火药。”   开玩笑……几艘铁甲舰在建造出来的时候可都是模拟要和远古王朝以及超级海怪战斗的。它们每一艘都有远超一级风帆战列舰的炮火数量。这种情况当然得带足火药,让他们取一些就足够使用。   而440人……这个数字是少了些。但考虑到他们多半还穿着警察制服,甚至被不少难民认识,这个约束的效果应该比她的士兵们好,勉勉强强也可以接受。   “记住,你们的任务就是约束平民。”她看着西南特,“你们要时刻防范来自海上的敌人。”   “海上?”西南特一愣,面色逐渐变得阴沉,“您是说……”   “这是提前给您预支的奖励。”艾门取出一个小箱子,里面嵌入着十支密封好的玻璃试管,“包括你本人在内,我给你们一个机会真正加入我,人选问题你自己解决,但场所必须是在船上。”   西南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他很清楚这些是什么——经过提炼的转化药剂。   艾门公主拥有一种特殊的转化药剂可以赋予凡人健康和力量……这个消息对现在的普赛克来说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毕竟那些被奎纳尔德转化掉的高官骑长们,他们立场的转变也太干脆,很难不叫人心中存疑。再加上艾门意识到这个消息可能根本就瞒不住,没有有意识的去控制流传,西南特知道这些药剂的存在其实理所当然。   但他知道的还不止如此。他知道那些药剂只是被对方内部淘汰的“残次品”,仅仅只是能增加人体机能和对病灾的抗性,本身没办法提供多少强化。   而他又注意到这支自称为“圣焰骑士团”的军队,他们中的八成居然都具备同种类的燃烧魔能。   燃烧魔能的稀缺是出了名的,这不应该是如此烂大街的东西。所以结合之前的信息,西南特一直怀疑对方还有一种更精炼的药剂,可以强化人体并赋予其一定强度的燃烧魔能。   现在这个机会被摆在面前,他当然有些忍不住激动。   “我先说好。”看到他一副“很想直接上来拿又不怎么敢”的样子,艾门合上小手提箱,声音低沉,“这些药剂在喝下去之后,你们大概率会变成我的奴隶。”   “您说什么?”   “任何好处都不可能是免费的,您很清楚这道理才对。”艾门笑笑,“……我之前觉得您会很抵触这点。”   “命都要没了,还有什么抵触不抵触。”西南特笑容蕴含苦涩,“也许在南方,那些娇生惯养的富贵人家是不愿意,但这里……我想这对人们来说反倒是好事。” 第245章 维多利亚是什么神来着?是火焰神吗?(还债326)   西南特的觉悟让艾门对他另眼相待,觉得果然经历的越多就越理智。   不像卡珊德拉那个弱智,别人随便说点东西就会动摇信念。   珞芒在沉睡,卡珊德拉也还昏迷。对他们的询问/审问得持续到战斗结束。而现在大部分关键命令已经在执行,她知道正戏时间该开始了。   回到白影宫的宫廷卧室,她想了想,重新从影之王那个变态的衣柜里取出一套华贵礼裙。   和她之前穿的一样,这套礼裙也是黑色。配套的高跟鞋内衣手套丝袜一应俱全,就连花瓣项圈和头饰都有。   她在记忆里搜刮了一下,发现这套裙子的材质不简单,用料是一种新丝线——是用冰虫丝混着矿息虫甲壳粉末手工拉成的,不但兼顾而且可以耐受高温。   这就很棒。即使她的身体情况恢复了,穿着这条裙子她也不至于每全力战斗一次就得用火焰遮体。她当即开始快速穿戴,然后把狮心剑的剑鞘丢掉,整个握住照了照镜子。   不过按照她的习惯,她其实是不应该选择这么“风骚”的衣服的。   哦,这个虽然她过往的衣服也挺风骚的,但像这么女性化的衣服,尤其还是要穿出去战斗的,她其实总是有些排斥。   之前穿礼裙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让阿尔贝蒂娜发现她的身体异样。但现在既然都曝光了,她其实可以换回更让她感觉自在的裤子。   所以为什么呢……她有些痴迷的摸着镜子里那名少女的脸。感受着黑丝手套在光滑脸蛋上的柔滑触感,对这种惊人的美丽有些无力抗拒。   是因为莉雅和蒂娜喜欢?还是科斯塔说过这么穿很好,容易激发部队的活力?   她在镜子前站了好一会,一直到她骤然惊醒:外面还有一大堆人等着她呢。   重新回到真实时间,出现在高层会议室,她这副盛装看的不少人眼都直了。   撒迦莉雅吹了声口哨,被棕发女人按着脑袋硬生生掐断。后者面露惊艳的走上来,递给她一把海军佩刀。   “这是传统。”奎纳尔德在边上解释,“虽然对我们来说没必要,但那些难民……他们总是更相信那些受神保佑的人。”   “行吧。”艾门右手拿剑左手握刀,“反正我现在也习惯这种作秀场面了。”   带着一行人来到甲板上,她看到在下方码头上已经是人头攒动,挤满了乌压压的一大片人。   “那是艾门公主吗?”   “她是要主持祭神仪式?”   “她的头发并不像传说中那样是太阳的颜色……”   “但她真的好美啊……我本以为邻居街的克拉丽丝已经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没想到居然有人能把她甩这么远!”   “艾门殿下万岁!”   乌压压的议论声中,有些人开始面色激动的喊着口号。   “艾门殿下万岁!瑟兰神国万岁!!”   在有心人的引导下,声音很快蔓延扩大,没多一会,整个码头包括后街都是此起彼伏的“万岁”声。看的艾门直皱眉头。   “这是奎纳尔德的馊点子。”   面对她的瞪视,撒迦莉雅一耸肩膀:“他说这么搞可以提高凝聚力……看你穿这么露出来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闭嘴!”艾门上半身一动不动,下面却暗自提起裙摆,把高跟鞋的鞋跟垛在对方脚上。   黑发少女面色一变,但一想到有这么多人正在看着,她只能强颜欢笑,用鬓角的汗水来诠释疼痛。   “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而艾门已经开始安抚人群,做着临战前的最后演讲,“……我发誓,一定会帮你们夺回这座城市,绝不会让那些恶心的怪物把我们赶出自己的家园!!”   说完这些,她抬起那把海军指挥刀给群众展示,然后将它用力挥下,切断的旗杆上的升降绳索。   缴获到的帝国军旗砸落下来,几面全新的旗帜却从其他旗杆上迅速升起。那是包含有炽阳王冠、纯黑暗鸦、黑鳞火龙、翡翠权杖的华丽旗帜,下方平民对此一知半解,只是在煽动之下开始继续欢呼 ,似乎只要欢呼声足够大他们就能赢得胜利,就铁定代表着神眷、以及正义一样。   就是在这种怪诞的氛围中,圣焰骑士团正式开拔。   艾门不打算跟对方玩偷袭,她知道那些失败的上位骑士大概率会和军队汇合,偷袭在他们面前毫无作用。   她打算利用自己和撒迦莉雅这两个高端武力将整支部队分成两股,从正面将敌人彻底击溃。   撒迦莉雅走北,自己走南。按照计划,她的第一个目标是打掉“帝国军”部署在两个街口外的炮兵阵地。   部队开进城区,一切进展都很顺利。但艾门没有放松警惕,她不认为对面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绕路。   辎重部队的重要性在现代战争中已经得到充分证明,只要敌军指挥不是傻子,就一定会分派人手来阻挡他们。   果然,在距离拉近到一条街的时候她听到了破空声。转头命令部队找掩体自保。   这种掩体并不难找——经历过战乱后城区到处都是废墟,倒塌的建筑、凹陷的土坑……天然掩体这里到处都是。   “轰!”   随着第一枚炮弹在街上落下,激烈的战斗就此打响。   似乎早有预感这里会成为首要目标,海希里不但不撤退,反而从其他战区调集了60门炮,和这边原本的炮兵团凑成120门对这边猛轰。   距离太远,艾门不得不暂时让部队蛰伏下来。   敌人的炮弹是有限的。这种炮击更多只有压制作用,杀伤力……对圣焰骑士来说其实相当有限。   但是。   背后闪过破空声。   结合高手暗杀就不一样了。   “铮!”   反手一剑架住来人,艾门看到那是一个只露出半张脸的女性武士。   她的左半张脸隐匿在黑暗里,正用嘲讽的眼神看着她,口中呢喃:“你胆子挺大。”   “咔咔!”剑刃下压,就快触碰到艾门高耸的胸脯。   “失去神力居然还敢出来玩正面对抗……你是真的狂妄自大!!”   “那你知道维多利亚是什么神吗。”   艾门静静看着她,很罕见的在战斗中开口说话。   “你……”   女武士突然感觉剑上出现一股怪异的弹力,她被那股力引导着身体前冲——已经在这次对抗中失去了平衡。   “等等!”她瞳孔收缩,“我知道他们的——”   “噗嗤!”   寒光在烟尘中飞掠而过,她瞪大双眼,头颅和身体就此分家。   是了……   趁着最后一丝残留的意识,女武士费力看向少女的背影。   我居然忽略了维多利亚……   是什么神……   ————————   求票票啦~~ 第246章 我也跟着你一起抖动(保底)   长久以来,艾门的剑术和战斗经验其实是处在被“自身力量所压制”的状态。   就像一个游戏角色,攻击是一万,技巧也是一万,当敌人被她摸两下就得死的时候,她的技巧根本无从发挥,很少有什么惊人表现。   火焰的消失不代表她战力骤降到软弱可欺,正相反,当她遇到那些偏向于近战、没有什么外相魔能的敌人时,这份经过时间打磨、已经完全非人化的技巧将让他们感到绝望。   街道上的杀戮仍在持续。   灰发少女右手持剑,左手则拿着一面军旗。她把这杆旗帜当长枪挥舞,身影在飘动的布匹后若隐若现。   如果敌人想瞄准她,她总是能提前察觉从布匹后消失。突变人士兵对她的所有射击全打在空处,并且同时她还在和人激烈搏斗,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艾门——哈温!!”双眼冒火的女武士已经状若疯癫,她挥舞两把单手重剑朝艾门狂攻,根本不管这么做是否会将后背暴露出去。   考虑到她的性别、年龄、以及和之前那名被斩首的女武士相似的外貌。艾门很容易就能判断出这两人是双胞胎。   死掉的应该是妹妹。现在想复仇的则是姐姐。妹妹因为估错她的实力还没发挥本领就被斩杀,姐姐嘛……这个力量应该是根源之力,果然不愧是上位骑士。   因为失去了神焰,不能进入焰化拟态,艾门知道自己现在没有物理豁免权。每次和人拼剑她总是留出较多力道用来变招,这一举措立刻收到了良好效果。   这第二个女武士的根源之力应该是震动。说的严谨点应该是“通过输出自己的生物波来震颤万物,从而达到使它们分解的目的”。   听起来很像高频振动匕首,实际上也差不太多。但不一样的是它的攻击距离和攻击模式可比振动匕首要丰富多了。对方用的就是两把重剑,要知道它们可都是没开锋的。   第一次对拼,狮心王剑当然在暴力压制下毫发无损。但对方的生物波却传递过来,意图隔着武器把艾门震死。   真要毫无防范被震到,艾门也不敢保证神血之躯能保持完整。   接触重剑散碎的石粉和对方趟行中震碎的钢筋让她意识到这种攻击的强大之处。而且它应该已经被对方开发成了一个外放的“域”,对不经接触的域内物体也有影响。   这个影响倒不是说能隔空把人震死,而是……就像水滴落在湖面中会传出涟漪,身在域里的人,他们的一举一动也会变成生物波,就像涟漪那样反馈回去。   这使得女武士能立刻知道他们的意图。是攻击——还是防御,她就能因此调整自己的动作,每一剑都能攻的敌人措手不及。   如此应用,她不是开发出了类似超声波、声呐那样的玩意吧……   迫不得已又和对方拼了一剑,一股震荡力道从手腕传来,艾门一阵龇牙咧嘴。   “为什么!”但对方却再次瞪大眼睛,“为什么你还是没事!?”   仇恨引发的血液沸腾在渐渐冷却。凯拉娅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自己明明斩到那把剑了,对方看上去也承受她的生物震波了,怎么就只是这个反应?   即使是肉体开发的上位骑士都不敢和她正面对抗的,吃了这么多震波按理说早该解体爆掉……她难道不应该至少被震昏过去?为什么就只是皱皱眉?然后又继续跟她打了?   难道是狮心王剑能吞噬震波?   她的目光放到那把银十字剑上,看着剑柄上的那只眼睛,内心感到一阵恶寒。   她不喜欢这把剑。   这把剑本身是神权和王权的双重象征,她过往的经历让她本能排斥这一元素。而且说老实话,她有些恐惧剑柄上的黄金独眼。   那是金色的眼睛,属于神的眼睛。被一把剑用这样的眼睛死死盯着绝不是什么舒服的体验。她感觉自己的一切都在对视中暴露了出去,仿佛被扒掉所有伪装,结疤的伤口又重新撕裂。   凯蒂娅的水平不比我低,即使是大意,但能直接斩杀她的人和剑……   “该死!”为了不让这种恐惧继续生根发芽,女武士怒吼一声冲上去,“你今天非死在这不可!你这邪魔!!”   这个弱智已经彻底疯了。   艾门有些意外她居然用“邪魔”来称呼自己,感情她以为自己干的都是正义之事,和她对着干的都是坏人。   传闻蔷薇骑士团多半是来自万王之墓,都是历史上的知名英雄。没想到其中还有这种天真的家伙。   “嘿!”她也哼了一声,迎上去,剑势逐渐变得凌厉。   开始不抢攻,是因为蔷薇骑士的能力多变,在弄清敌人会什么之前莽上去很可能会撞在墙上。   但现在对方的牌已经被她算完了。对方的力量、速度、变频节奏、战斗习惯、呼吸法,还有能力的开发……所有的资料已经在刚才的固守中搜集完全,是时候到她表演技术了。   凯拉娅眼前微微一花,银十字剑的剑刃居然反向传来一股震荡力道,虽然不至于给她伤害,但猝不及防下还是震的她手腕失去知觉,松开了一把漆黑重剑。   “砰!”重剑落地,发出闷响。凌厉的银光划着蛇型包裹她来回击打,她被迫双手死死握住另一把剑,感觉自己就像暴雨中的一只雏鸟。   她怎么做到把生物波给我弹回来的?   短暂过程中,凯拉娅无法理解发生的一切。   联想到之前的疑惑,她瞪大双眼,突然生出一个离奇猜测。   生物波是任何人都有的东西。她只不过是可以感受、用振波的方式操纵它,生物波的本质并未改变。   理论上,只要有人能在接收到这股振波的同时模拟出和她一样的“频率”,那个人就可以免疫掉几乎所有的振波伤害。   振波就是她的剑和盾。如果振波对敌人不起作用,那么——   “铮——嗤!”   她就是个力气大点的凡人而已。 第247章 旗帜(还债327)   “总算解决了。”   从尸体心脏上拔出剑刃,艾门闪开一轮弹丸射击,缩着身体滚到一块门板后面,呼了口气。   和凯拉娅的战斗不容易,里面设计了大量计算和技巧应用,而她不知道这算不是把自己坑了。   刚接触那种振波力道的时候她手腕的骨骼被震的很痛。她立刻意识到如果不想办法解决这种麻烦的影响,敌人根本就“无法接触”。   无法接触,那和面对擅长外相力(多指元素、能量等能在体外彰显的能力)的敌人就没区别了。她的近战技巧将全部作废,这一战就没办法打。   而在思考如何破除这玩意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很久以前康过的一张沙雕图。   【提问】:我的电脑屏幕很闪,不断抖动看不清楚,如何解决?   【优质答案】:你也不停的抖动,当你抖动的频率和屏幕一样时这种影响就消失了。   平心而论,这就是个弱智回答。但有些弱智——它因为弱智的程度比较高端——看起来会显得有那么点深奥,有那么点味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大愚若智”。   艾门倒是没管这些。当时战斗的节奏太快了,她压根没精力分神去想。她只是在想到这种手段的同时“试了一下”,发现它居然真的有用。   她不需要控制整个身体跟着一起“抖动”。也并不像对方猜测的那样是狮心王剑隔绝了振动,或者说狮心王剑的确有这种能力,但这种能力确实她赋予它的。   嗯没错,她只是在“抖动”手腕,按照对方的频率“抖动”狮心王剑而已。   “运气不错。”这块废墟下还压着几条尸体,地上散落着两把枪,艾门把军旗在缝隙里一插,拾起一把看了看,抬手出去就是一枪。   远处的的枪击声顿了一下,很显然,这一枪是有威慑力的。   趴在她后面掩体里的士兵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在他们眼里,艾门这一枪是盲射——她怎么知道敌人在那的?这是记住了位置还是蒙出来的?   “别发呆!”奎林一肘子砸在他们头上,“趁着现在滚出去!进攻!进攻!进攻!进攻!!”   他的怒吼咆哮在附近掩体里传出老远,战士们有些狼狈的摸爬出来,很快利用他们更优越的枪械射程和射击精度完成了歼灭。   之前被压着是因为炮火太密。而且殿下挡在一部分路径上,无法开火。现在他们反应过来:对方的炮火已经不打算浪费在这块必丢之地了!   “殿下!”趁着他们疯狂冲击敌人防线,奎林跑过去查看艾门的情况,“怎么样?还能坚持?要不要我去叫医生来?或者您干脆跟我去后面看?”   见惯了举手投足带“特效”的少女,她刚才朴实的战斗风格真是看得他超级紧张。   偏偏这种级数的战斗他又参与不了。无法想象,要是少女在自己眼皮底下出事情他会多内疚,而且文森特和内侍长事后一定会撕了他的。   “还行。”揉了揉右手腕,艾门摸摸脸,“我脸上有烟灰之类的东西吗?”   “没有。”   “那就拉我起来。”她将这只手伸给奎林,“战场上不要太讲究,别忘了,我们现在可是在出生入死。”   “出生入死……”奎林眼神微微恍惚,俯视少女,发现她依然伸着手对自己微笑。   “我明白了。”内心中骤然多出了一份亲近和认同感,奎林也笑着将她拉起来,“那就一起上吧!”   尽管这副扮相压根儿不像是来打仗的。但“行动”显然是诠释态度的最佳方式。艾门通过行动说服了他,在大多数人都以为她“废了”的情况下,再一次说服了所有质疑。这得到就不止是双倍尊敬了……尤其她还是和士兵们在并肩作战,一起找掩体,一起商量战术,一起奸笑着要怎么包抄……这让士兵们看她的眼神在短时间内连续发生了数次变化。   艾门-哈温过往对他们只是“一部分的信仰”,毕竟神血的效果只是引导性质。而现在随着他们对她的了解,他们意识到她还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并不会因为信仰而压榨他们,而是愿意给他们尊重的人。   这种人绝对不会成为“暴君”。即使是,那也是他们敌人的暴君。   看着那个身披军官外套,在里面穿不伦不类黑纱礼裙的纤弱背影。不少人暗自下定决心,要拼死守护那面旗帜。   略过她是谁不谈,略过她给予的恩情不谈,略过他们的义务不谈。这种理解,这种对战士的认同和尊敬必须得到应有的回报。   这帮臭小子怎么突然生猛了那么多?   渐渐的,奎林发现战斗节奏在超出控制。   本来按照他的指挥,这支部队应该稳扎稳打,凭借艾门在这吸引对方注意力,让文森特的部队可以从侧面突袭。   但现在打着打着,一路攻克十一座哨卡/阵地之后,奎林突然发现他们已经从正面把敌人的防线给凿穿了!   每个人都仿佛打了鸡血。所有的命令都在被毫不犹豫的高效执行。这种态度带来的后果就是他们变成了一把尖刀,居然没有哪股敌人能抵挡住他们的冲锋!   是因为她吗?奎林愣愣看向旁边的艾门,她没注意到他的观察,依然在和一名普通伍长做战术争论。   他不由想到自己小的时候,还不懂事的时候曾经在后院里询问杜鲁因-科斯塔:“国王到底是什么?”   “哦,你倒是难得问了个超出年龄的问题。”   当时杜鲁因正在藤椅上看报纸,闻言眉头扬了起来,用很罕见的严肃神情看向奎林。   “历史上有很多国王,严格意义上你不能用‘什么’来定义他们,因为他们远比任何人复杂、矛盾,且难以捉摸。”   “但有一点是却是共通的。”   他看到杜鲁因竖起食指,指了指挂在树上的瑟兰国旗。   “当时光冲刷掉他们的丰功伟绩,冲刷掉他们犯下的错误、罪孽,后世能记住的只有他们的名字。”   “那是一个时代的象征。”   他轻声说道。   “是那个时代的人们头顶上空飘扬的旗帜。” 身体原因请天假   起倒是起来了,结果因为喝了点凉水肚子痛,感觉这个更新时间逐渐对身体开始不友好了,干脆趁这个机会调成白天下午更新吧~   给等待的读者道个歉,3号更新也会在下午左右,欠的我会抽时间三更补滴~   紫薯布丁紫薯布丁丁 第248章 破解(保底)   一直到杀穿防线,夺下敌人固守的西部城门,艾门都有一种不真实感。   倒不是因为和奎林一样诧异于突然提示的军队战力,而是她奇怪那些蔷薇骑士怎么才来了两个。   来了两个大概率是偏近战的,然后被她随手宰了——按照正常发展他们不是应该倾巢出动争取来捕获自己的?毕竟这才是逆命者教会的主要任务,远比什么区域胜利重要多了。   站在城墙门楼上思考一番,她感觉这件事只可能是因为撒迦莉雅。   她的任务是牵制住敌军主力方便撒迦莉雅从侧面突袭,说不定这个突袭的效果有点过分,以至于那些法师、咒师什么的不得不围攻她来拯救同伴。   毕竟这次来围攻自己的蔷薇骑士都是好手。她杀了十几个,要是再有人手折损在这里,他们后续执行任何任务都会增加巨大难度。   艾门不知道她猜得没错。别锋现在正用恐惧的眼神看向跳跃着袭来的那道人影。   尤西里安-文森特-撒迦莉雅的力量远远超出他们预计。不——应该说是灾厄圣枪的力量远远超出他们预计!资料里类似对狮心王剑的“未完全觉醒”评价根本不适用于这把魔枪,这个疯子……她赫然是用之前神教赐给她的那把生物兵器把它吃了!!   这使得撒迦莉雅得到了它全部的力量……至少是这个状态下的全部。那种能扭曲虚空、吞噬一切的古神器波动这里没有人能挡的下来。而当任何种类的攻击、诅咒都对目标没有用的时候,当他亲眼看到她用那杆枪直接把两个人从中抽碎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这场局部战争根本没有再继续的必要。   “让所有人撤退。”深吸一口气,别锋恼怒的下达命令,“不要再试图和她做任何接触,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比哈温还难对付!”   “跑了?”撒迦莉雅看到他闪入一条暗巷,有心追上去,但骤然密集的排枪射击让她不得不停下来,将黑狂变成一面盾进行防御。   说到底,她的战力是不如艾门的。之所以她取得的战果比艾门更“强势”,主要是因为她可以不在乎对手的一切手段。   都是“破魔”,艾门还得先用神眼看破结构。撒迦莉雅可以直接跳过看的步骤,只要维持黑狂的波动,所有的魔能、诅咒、根源之力对她来说就都是虚无。   或者说这已经不是“破魔”的范畴了。用“魔免”形容比较合适。这恰好克死了蔷薇骑士,克死了这群靠根源之力战斗的怪物。   如果我有哈温的本事,可能就已经闪过子弹追上去了吧。   看到那些特殊的敌人尽数消失,撒迦莉雅并不满意自己的战果。她心里可是一直憋着一口气,要为艾门这几天承受的苦难疯狂报复。   当最后一缕硝烟散尽的时候,第一缕阳光也恰好从云层中照向大地。   满目疮痍的城市里散落着废墟、碎石、巨坑……还有尸体。那些被火焰灼烧到只剩漆黑骨架的建物犹如一座座巨大的墓碑。这幅景象冲淡了骑士团的胜利喜悦:他们打仗的目的可不是这个。   找人清点敌我双方杀伤数据,奎纳尔德跟在撒迦莉雅后面来到西门。刚到这里他就看到在大街两侧——也就是那些朝南北方向的岔路口上支满了帐篷。   一张张面孔,麻木而又充满了疲惫。他突然意识到这些人正是被对方劫持的那两万居民,立刻又叫了几个人过来,让他们统计下难民人数。   “情况很不好……”两小时后,统计员满头大汗的过来汇报,“那些混账……他们撤退之前污染了他们唯一的水源。”   “污染?”正在和艾门吹嘘战果的撒迦莉雅面色一变,“他们往湖泊里投了病毒?”   普赛克的地理环境决定了它的地下水储藏并不丰富,城中居民的吃水问题多依赖于一座用炸药炸出来的人工湖,它提供了全城需求中六成的淡水,剩下才是靠水井,以及海水转化。   如果人工湖被污染,即使这两万人毫发无损的活了下来,他们后续的生存也将成为巨大问题。甚至这个问题还会缠绕上等在海港那一端的一万多本地居民,饮水不足的后果毫无疑问是灾难性的。   “是的。”汇报的人声音很低,“我们及时发现并封闭了水源,但距离他们投毒过去了近三个小时,变异感染者的数量在500以上,科斯塔骑长正在安排人手隔离难民。”   他快速将了解到的情况交代了一遍。然后眼巴巴的看向穿黑裙的灰发少女。   “他做的不错。”艾门点头,“但他其实可以直接越过我让他们喝下转化药剂。”   当下,转化药剂的主要生产地点不在阴影界。想得到超过3万支转化药剂需要安心等卡该尔的实验室出成果。艾门手里的药剂库存不到2000,所以她一直都打算优先转化精英阶层。   四神教主教,城市行政机构的高官,执法部门的领导者,医药协会的医师长……如果可以再算上为数不多的几家小报社,完成这个目标后还能有所盈余。   然而这只是原定计划。如果她不希望异种病毒毁掉这里的社会结构,她最好给那些已经被感染、但体内病毒还没进入塑型期的病人服用药剂。   “现在就用吗?”统计员木讷的看着她,“我们还以为……”   “人民是国家的根基。”艾门打断他,“把这句话跟科斯塔重复下,他会理解我的意思。”   点点头,对方急匆匆出门去了。但剩下来的几个人面色很难看,纷纷怀疑占据坎索的那头怪物是不是打算鱼死网破。   只要他们不在乎平民的死活,用不了一个月,瑟兰境内——不,或者说伊卡洛林洲上的所有土地都将变成血肉炼狱。   “约修亚是什么情况。”撒迦莉雅凑到她身边,好奇刚刚得到的消息,“即使是死敌,如果他们足够聪明,那也该是等维多利亚的‘火药桶’爆发之后再来入侵……”   “这不是入侵,只是一次试探罢了。”艾门摇头,走到桌上按住地图,“他们只是想试试这条路能不能走通,好为接下来的趁乱打劫做足准备。”   “但莫林王应该是……”   “莫林王已经死了。”艾门干脆的道,“别看我……虽然这只是猜测,但如果他还活着,约修亚是不会有这种出格举动的。”   “那海里的异种也是试探?”撒迦莉雅尖锐的看着她,“试探什么?以太-约拿在害怕什么?”   “害怕他的底牌不好使了。”   随着翅膀扑腾的声音,一只红毛鹦鹉在一只黑色小猫的追逐下降落在艾门肩头。它直接躲进了她的头发里,然后伸出一只翅膀,极为艰难的对黑猫比了个鄙视的中指。   “你的法尼娅有最新留言。”它在艾门耳边低语。   “病毒的构成被破解了。” 第249章 丧心病狂的演变史(还债328)   10月10日,上午。在经过数场激烈巷战、将残存不到7000人的“帝国军”撵出城后,艾门终于等来了碧蒂斯的第二次通讯。   “你是说——”她迫使自己的声音冷静下来,“你们那边发现了……发现了异种病毒的构成秘密?发现它之所以能在人类文明里快速传播的源头?原因?”   “是的。”拉拉模拟出金发女人的口音,学舌道,“我们要感激奎斯特小姐和她率领的攻坚小组,正是他们夜以继日的辛勤工作才有今天。”   “告诉我答案,以及这个答案对当前局势的一切帮助。”艾门已经完全迫不及待,“别卖关子法尼娅,你知道这事有多重要!”   不怪她激动,实在是这个消息太惊人,毫不亚于一枚炸弹,一道平地惊雷。   虽然已经和不少邪教分子打过交道,但让艾门评判威胁度,她还是会说源自贝妮塔异神——也就是异种母体的病毒才是逆命者教会最强的武器。   这是明摆着的。没有病毒他们就没办法快速扩张他们的势力。那些搜集来的强者,那些招募来的“死者”,没有病毒带来的“进化”、“健康”、“永生”,他们没有筹码去笼络他们。   更不要说异种病毒能直接威胁到纳米亚人类文明的生死存亡。这是任何强者都无法媲美的力量。   但现在突然有个人告诉她说“病毒的奥秘被破解了”。她怎么可能不激动?一想到这意味着什么,一想到这项成果可能延伸的真正血清、药物……甚至专门对融合人突变人生效的化学武器,她就按捺不住,恨不得自己就站在女人身边,像亲眼见证这项足以被载入史册的伟大发现。   “别激动。”碧蒂斯先给她降了降温,“这是一个很曲折的故事,我们能听到是运气好,而且它可能不会让人心情愉快。”   “……你说。”艾门逐渐冷静下来,眉头微蹙,意识到即使病毒构成被破解,距离相关血清被研制出来——乃至批量生产都需要时间。   所以她不必这么激动,这对局势没有任何好处。   “这是一个阴谋。”女人的声音很低沉,“一个跨越数千年的阴谋,一个意图灭世的骗局,一个丧心病狂的演变史。”   “你应该记得我们当初在时间海里遇到的原住民吧。”   “记得。”艾门嗯了声,想起了那个被压在柜子下的人,“他们对病毒的抵抗力非常出色,远远强于后世的人类。”   “那才是正常的人类。”女人平静道,“现在人们的孱弱躯体并不是因为他们原本如此,而是他们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携带了‘易感染’的基因。”   “你说什么?”艾门怀疑自己听错了,“……这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碧蒂斯冷笑,“你还记得你在时间海里第一次看到天心项坠是在哪吗?”   “是……在公约536,临走前从艾玛-德里克那看到的。”艾门条件反射的说道。   “你当初是怎么评价他的?我的意思是他的身份,不是他未来会成为什么融合之王。”   “贝妮塔的后裔。”艾门面色微微一沉,大概知道了她的意思。   艾玛-德里克的母亲是贝妮塔的化身,他是从贝妮塔那里得到项坠的。这个事情可以基本确定。   那贝妮塔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她被锁死在海渊里无法出动真身,出来一个化身和凡人结合——并将古神器留下,这种行为意义何在?   结合这个问题的语境,艾门不得不怀疑……贝妮塔当初的目的就是“尝试”。她可能在尝试和人类结合,用最原始,最愚蠢的方式污染其本身“纯净”的血统。   碧蒂斯继续陈述,算是证实了她的猜测。她很肯定的告诉艾门,现代人类对病毒的抵抗力之所以孱弱正是因为他们身体里本身就蕴含有类似的基因,而这份基因正是在持续数千年的血脉侵蚀、融合后所得到的结果。也就是说在贝妮塔之后还有更多“突变人”和人类结合生子,一部分“亲异种”的血脉被一代又一代的传播下去,直到演变成现在这样。   营帐里鸦雀无声,艾门和撒迦莉雅都说不出话。   如果这个“猜想”是真的,那岂不是说除了瑟兰王室……除了那些谨慎对待外族通婚的家族,全人类都沾染了贝妮塔的血?可以算是小半个她的后代?   “不幸的是,这不是‘猜想’而是‘现实’。”碧蒂斯的声音冰冷依旧,“但也有好消息,这只能削弱他们源自先祖的抗体,让他们变得更好侵蚀,更好感染。”   “就像有些蜘蛛在洞穴里住下之前会在里面铺上蛛丝?为了繁衍生息改造环境?”艾门笑的有些讥讽,“……她就是个该死的贱人!!”   “别激动。”碧蒂斯安抚她,“还不确定你的几个小情人有没有受到这种影响……别忘了我们目的就是这个,艾门,这一点从始至终都没改变。”   “是我失态了。”艾门道了个歉,同时担忧的看了眼撒迦莉雅,“那么后续呢,我是说针对它的研究。有什么办法能消除这种影响吗?就像转化药剂?”   “正在试验。”碧蒂斯道,“留给我们的时间太少了,而我现在还得赶过去援助你们。”   “抱歉……”艾门语气低沉下来。   她想了想,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你可以联系下真理教派,让他们控制的报社准备一下我回来的消息。”   “你想干什么?”碧蒂斯几乎是和撒迦莉雅同时质疑,“现在还不能说胜券在握!你曝光自己就等于是截断了所有退路!”   原计划应该是她突然回归,然后那些报社再配合瑟兰军部给她造势,这样能打那些骑墙者一个措手不及。   尤其是克尔顿商会,那些讨厌的商人一直在利用两线战场倒腾物资,大发国难财。有很多人因垂涎金币倒向他们,这些都是必须清除的不稳定因素。   这么做的好处是掌握更多的主动权,她本人可以游刃有余,甚至即使失败也来得及全身而退。   坏处则是王都的自由党势力、军部势力和莱娜要承受更多压力。   如果提前曝光,这些人的压力是会小很多,但就彻底失去突然性了。   “想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   艾门走到营帐门口,一边和黑猫对视一边竖起狮心王剑。   “说我狂妄也好,说我任性也好……现在我只想略过这个话题,准备回归前的最后一战。” 第250章 迷失的灵魂(保底)   卡珊德拉苏醒的时候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因为这间牢房连窗户都没有,只在走廊墙壁上点着蜡烛。   地面在震动,时不时会有灰尘碎屑从上面落下。她本能想爬起来看看情况,却在努力尝试后哀叫一声,无力摔倒在木板床上。   她上身的骨头几乎断了一半。可能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并没有伤到脊椎骨,她还不算个废人,真正的废人。   “头儿!”对面传来一阵铁链敲打栅栏的声音,“您醒了吗?”   “克里……姆?”用沙哑的声音念出记忆中的那个名字,卡珊德拉费力抬头,隔着自己牢房的铁栅栏门往外面看,发现在正对面挤满了一张张关切的面孔。   那些都是她的部下。和她一样,他们手腕上也戴着镣铐,面孔在另一副铁栅栏后。   她突然意识到此刻的局面。   是了……我应该是,按照尼古拉的请求刺杀了艾门公主。我能感觉到剑刃穿过她的心脏,她肯定死了……那我现在肯定是重犯的身份,还有克里姆他们……他们也和我一起被关在这里。   但有一点她想不明白。即尼古拉在阐述后果时说过“剩下的事情不用她担心”,教团骑士和城区进驻的帝国正规军会好好约束艾门的人马,确保动静不会闹的太大。   如果真的如对方所说,她和她的人不应该被关起来才对——而且还是她本人身负重伤的情况下。会出现这样的结果要么是尼古拉和帝国军失败了,要么是自己成了政治博弈的替罪羊。   “克里姆……!”强烈的不安迫使卡珊德拉用唯一完好的左手撑起身子,目光炯炯看向对面,“发生了什么?他们输了?我们现在在哪?这个震动是正在打仗?”   她有些无法理解现在的发展。在她看来既然艾门-哈温已死,她残存的人马应该也不会有多少战力。1.2万的帝国军足够镇守普赛克港,她和她的人……理当是这场争斗中的胜利者才对。   “是我们输了,头儿……”被她称为克里姆的男人悲怆说道,“我不明白您的想法……您为什么……为什么要去刺杀艾门公主?”   不只是他,其他人的眼神也一阵变换,那种目光让卡珊德拉感到陌生,就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们。   “艾门-哈温的存在对瑟兰来说和异种魔怪没有区别。”她用沙哑的语气这样说道,“异种会感染我们,她同样用她的血感染我们!我不允许父亲宁愿死也要保护的国家落到她手里,所以我……”   “所以你就听信了蛊惑打算除掉她,不管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样。”   伴随这句话的插入,一阵脚步声从台阶上下来。卡珊德拉无法凑近看,她只能等待,等待几只高帮军靴带着它们的主人来到铁栅栏前。   十多个人,背着枪、子弹以及包囊,除了没有穿戴护具以外可以说是全副武装。她注意到每个人脸上都一片狼藉,应该是汗水在泥灰里晕开的杰作。   “我叫辛庞,你口中的‘她的奴隶’之一。”站在前面的士兵盯着她,语气冰冷中带着浓浓的讥讽,“按照你的设想,我会服从她完全是因为接受了她的药剂改造。”   “……难道不是吗?”卡珊德拉面色一变,不清楚这些人突然出现是想干什么,“当你的思想都不受自己控制,你说出的任何话自然也是无意义的!”   她依然固执的认为这只是那些“药剂”的影响。就像人们在做出选择后总希望它是绝对正确,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说服自己,才能把这种正确在观念里纠正为绝对的正义。   “那你可能不知道我十三岁的时候就是孤儿了。”辛庞逼近铁栅栏,“我的家人死在一场入侵里,对……就像你猜测的那样,我是西辛那人。”   听众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们都知道,西辛那是近代史上第一个遭到入侵的城镇。   “你是北方的领主,贵族小姐。”辛庞的声音里蕴含风暴,“作为一个北地人,你可能不太了解在疫区制度被建立起来前那片战场是怎样的。就像你不理解我为什么会亲手杀死我的妹妹那样,只是将你的傲慢、你对南方人的固有印象、你的想当然、天真甚至愚蠢套给我们,觉得那一串串冰冷的数字毫无意义,死亡当然比不上‘正义’!”   “不……!”卡珊德拉面色一白,“我……我可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但是你说你杀死了你的……”她第一次感觉空气是这样凝固,难以呼吸,“可以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她不想变成怪物!!”辛庞用力撞上栅栏,一张脸扭曲着挤在那里,“我的贝蒂娜……她才8岁!她像每个家庭的女孩那样爱打扮自己!爱看骑士小说!爱做公主梦!她每天要照五次镜子!要花三个小时整理她只有三条裙子的小衣柜!这样的她愿意为了救自己的哥哥被咬掉半张脸!但她不想再恶化下去!她想在死亡之前确保自己灵魂的洁净!!”   汹涌的情绪如同火山爆发,每一个单词就像迸射的岩浆,滚烫、炽热、隔着两米不到的空气灼烧着,咆哮着,让每个人都吓了一跳,只能在翻滚的情绪中瑟瑟发抖。   卡珊德拉一丝大气也不敢喘。   咆哮的内容很杂很乱而且毫无头绪。但她还是通过那些零散的词组拼出了一个女孩,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家庭的8岁女孩。   她发誓,她从没想过事情会有这么复杂。虽然她确实在很多故事、书籍里读到过病毒惊人的感染能力,也看过一些异化的素描,但这些冲击都是虚幻的,它们远远比不上这次咆哮洗礼。   “她想以人的身份死去,我必须满足她。”辛庞声音又低沉下来,“我已经是个不称职的哥哥了,我没有替代洁丽和克拉夫守护好她,那么面对这个请求的时候我还能说什么呢?我难道能拒绝吗?我难道能学着你的风范去跟她说……‘对不起,那是不正义的’,或者‘你和那些怪物已经没区别了’,然后再干净利落的割破她的喉咙?”   “不……不……我绝对没有这种意思!”卡珊德拉几乎是啜泣着缩到墙角,心里感到十分委屈。   这是完完全全的两码事。她这么想。   这个男人已经彻底沉浸在了那段令人愧疚、愤怒和悲伤的过去里,他已经分不清这两者的区别了,他只是在拿我泄愤!   “你可能觉得这两者不能相提并论。”   也许是她的眼泪起了作用,辛庞并不打算乘胜追击,“但你要知道,贵族小姐。曾经的我做梦都想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我们维持尊严去活——再维持尊严死去的机会。”   “你误会我是殿下的奴隶,我不在乎。”   “你觉得我思想扭曲,人格扭曲,愿意抛弃自由苟且偷生,随你去想。”   “但你不该试图粉碎这个机会。”   “这个已经成为很多人……希望的机会。”   ……   辛庞并不是唯一的陈述者。   跟他下来的那十多个人,每一个人或多或少,或长或短都留下了一个故事。   有些是关于父母的,有些是关于恋人的。有些冰冷的不带一丝情感,有些比辛庞还要炽热。   卡珊德拉和她的部下们还是第一次听到疫区幸存者亲口讲述那些灾难,他们被震撼了。如果不是这个场合过于尴尬,他们肯定会忍不住提出很多问题。   只是,他们已经失去了资格。   卡珊德拉渐渐意识到这些人为什么会如此憎恶自己。   她靠在床板上不断思考不断和她的固执作斗争,终于忍不住承认她在心底里还留有期望。   她还活着。   希望艾门-哈温,还好好活着…… 第251章 争执(还债329)   血与火的海岸线上,艾门正在和一头十二米高的巨怪做生死搏斗。   衣裙完全被腐血浸透,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腥臭。她的左眼经常被流下的血水眯到一起,但她却无暇伸手擦拭一下。   手臂的肌肉格外酸胀,那是不知道斩杀了多少头魔怪的后果。原本举重若轻的银十字剑现在仿佛重若千钧,别说举起来,就是握着都得耗费她不少力气。   魔怪并不懂怜香惜玉,或者说,来自少女血液的香气反而让它越发疯狂。它从一堆黑色触须中探出一颗丑陋、如同瘤子的脑袋,像花朵一样把它张开,在每一片血肉花瓣上都能看到一张怪诞人脸。   “啊……啊……”   这些人脸发出无意义的嚎叫,细小的足趾在地上挪动,在触肢辅助下,带着庞然身躯继续对少女发动猛攻。   “砰!”   触肢像鞭子一样抽在地上,艾门扭身躲了过去。圆舞剑术的连贯性被她发挥到极致,进攻和防御的节奏切换没有一丝间隔,闪避成功的同时就看到银光一闪,那根触须被剑刃齐根切断。   “砰砰!”   触肢依然锲而不舍的对她猛砸,那上面带着散碎的人骨和腥臭肉块,哪怕只被擦到一下,身体上也会留下狰狞创口。   艾门在攻击中左右晃动着,身体看似已经脱力,只能用最小的力气,依靠技巧在血肉触肢中寻求必杀的机会。   区区一头十二米级,她本不至于沦落到和这样的对手陷入苦战。但无奈,她实在是太疲累了。   超过一千三百头异种在普赛克登陆,死在她剑下的魔怪是总数字的三分之一。当所有的力气都像弹簧一样被压榨到极限,她只能靠意志力强撑着和对手周旋。   就快了——她再次闪过触手的席卷,把剑刃摆在那,纯粹借助古神器的锋利把它划断,脑海里恍惚计算着总体局势。   一千三百多……我弄死了三百还是四百?考虑到莉雅弄死的只会更多……那留给奎林他们解决的数字会在四百左右……肯定不会超过五百……   而从战斗打响到现在已经差不多快一整天了……   按照他们开始的效率,战局已经接近收尾。只要我再坚持……把这几个讨厌的杂种清理掉,后面应该就没东西了……   也许是思考让她一时分心,也许是她真的太累,肢体跟不上思维命令,在又一次遭到触肢席卷时她脚下一绊,剑刃摆放的角度差了一丝。   这一丝使得剑刃并没有准确顺着触肢的肌理切进去,它被卡在了两根骨头中间,然后她整个人就被卡顿的力道整个掀飞,不等落地就被另一根触肢席卷上身体,双臂陷进去动弹不得。   该死——艾门心里警铃大作,忽略触肢的挤压十分难受,她发现这玩意正在把她往本体那送。   血肉花瓣已经彻底张开了,最深处是一个黑漆漆、长满利齿的腥臭腔道。她被触肢卷着送到那腔道边上,不用问也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她已经没有力气挣脱触肢。但在被吞进去咀嚼之前,在触肢松开的那一瞬间,她还是用最后的力气在触肢上蹬了一下,使得她可以较快速的穿过布满利齿的部分,整个人滑入粘稠的隧道。   黑暗降临,粘腻的触感将她包裹。她感觉自己在一阵肌肉运动中被不断往下吞,凹凸不平的摩擦感让她意识到这东西的食道里还有不少细碎触须。   她很清楚,这个过程不能继续进行下去。且不说这样下去她肯定会被吞噬消化,她也没有任何兴趣让那些细碎触须“舔舐”身体。   “嗯!”她用胳膊和腿撑开食道,防止那些触须触碰到敏感部位。用最后的力气抓在胸口下方,不断撕裂、在那里制造新的伤口。   “嗤嗤!”   效果立刻就出来了……在她刻意的挤压下,高温神血从伤口部位喷射出来,触碰到血液的腔室组织立刻蜷缩,很快就被高温烧化。   艾门已经没力气了,她感觉身体在腔室里不断翻滚,撞击、晃动、砸在地上,然后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咳咳……”   过了好一会,她从灼烧的创口里爬出来,几乎以为自己死了。出来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口呼吸,然后瘫在那休息了好一阵子,这才想起来拿回自己的武器。   体力恢复了一丁点,至少爬是没有问题。她就这么挪出身子,睁着眼睛搜寻半天,发现狮心剑就插在二十多米远的碎石沙滩上。   爬过去,抓住剑,拿它当拐杖勉力起来。艾门举目环视,发现这片海滩上已经没了敌人。   从这一边到那一边,到处都是瘫软在地、被神血反向“腐蚀”的尸体。海风吹起她的头发,她才发现自己的发丝已经被血液彻底凝结,其中满是粘腻而又难闻的腥味。   天空中传来火龙的鸣叫,她抬头看了眼那边,依稀能看到一个持枪人影蹲在龙背上,已经迫不及待朝她跳了下来。   那就结束了……   她再也没有支撑的力气,在人影赶过来抱住她之前就闭上双眼,昏睡了过去。   ……   在有了几次经验之后,艾门得说体力透支后的第一觉总是矛盾的。   一方面是身体被压榨到极限后的本能需求得到满足,由此从细胞层面散发出来的欢呼雀跃;一方面是残留的疲惫还未消退,正在通过酸痛、胀痛、抽筋等方式表达对她任性的不满。   “醒了?”   阿尔贝蒂娜穿着一套女仆制服,推着餐车走进房间,看到艾门睁眼看着她,嘴角下撇。   “我之前不同意文森特说您需要教训,但现在我觉得她的部分观点是有道理的。”   “当然有道理。”   清冷女声从另一侧传来,艾门扭头,看到暗鸦小姐就坐在窗沿上,一对漆黑翅膀还没收起。   “按我说,就应该拿那套护具把她锁起来,不管什么时候都别放,让她好好理解下正统的公主是怎么当的。”   “嗯?”艾门一愣,“怎么?看情况在我昏睡的这段时间里有两个人达成了谋反协议?”   她看着撒迦莉雅,对她的严肃感到好笑。   还正统的公主……如果她没记错,伊卡洛林洲传统小说里的正统公主都是惹不起,都是主角后宫的“藏品”。   “是你没认清事情的严重性。”   一张脸在她面前飞速扩大。   “你到底要吃多少亏才能认清现实?”   “你不是救世主!”   “你不是!!” 第252章 难寐之夜(保底)   时隔多年,在1779年11月11日的午夜凌晨,艾门再一次领略到了尤西里安-文森特-撒迦莉雅咄咄逼人的那张面孔。   原始、暴虐,充斥着对她的占有欲和征服欲。白净俏脸上是一双蹙起的弯月,两只黑曜石眼眸在烛火照映下闪烁着寒芒,蕴含有狂风暴雨,仿佛在下一刻就会将盯住的猎物活活吞噬。   这样的撒迦莉雅,艾门已经很久很久都没看过了。如果她没记错上一次看到这样的她还是数年前,二人之间在教堂里的第一……不,应该是在王宫里的第二次见面。   “你……”她扬起眉毛,逃避似的看向棕发女人,“在我昏睡的这段时间里你们到底聊了些啥?”   她很茫然,真正的茫然。毕竟类似这样的冒险行为并非第一次,而她已经成熟的多,她算得好自己的极限。   “您昏迷之后,文森特小姐一直守护在您的床边。”阿尔贝蒂娜用带有醋意的语气回答她,“您是她抱回来的,身体也是她清理的……我可以作证她没有什么出格举动,然后她就守在这里,一直等到您真正苏醒。”   “‘一直’?”艾门这才注意到黑发少女的不修边幅。   “‘一直’。”阿尔贝蒂娜严肃点头,酸味中又夹杂有一丝戏谑。   诚然,因为仆从的身份她此时没有资格搀和进这场亲密接触里。但既然文森特-撒迦莉雅的位置已经巩固下来,她也不认为自己需要持久的嫉妒。   阿尔贝蒂娜已经足够幸运——她是这样对自己强调的。事实上如果不是命运在那个当口让两人相遇,凭她的身份,凭她的平凡,她根本连少女相貌都无从得见。也就更别提深入了解她的性格,她的灵魂,以至于如疯似魔般的喜欢上她,整日痴迷于她的发香、笑脸……以及一切能代表“艾门-哈温”这个名字的元素。   所以,阿尔贝蒂娜已经得到的足够多了。她是陪伴在她身边时间最长,照顾她最久,分到那份爱——哪怕只是表象的肉欲——最多的人。她没必要一直嫉妒,尤其是在这个压抑的时代。   所以,阿尔贝蒂娜对于艾门脸上久违的惊愕感到有些好笑。作为和文森特长谈过的人,作为唯一知晓、理解她愤怨的人,她想看看艾门要如何应对这场盘问。   “你有三处错误。”撒迦莉雅无暇分心去看情敌,她恼怒的瞪着艾门,把她逼的缩在被子里,嘴唇鼻子都用绸布遮住。   “一,你不该不带我,而是和俄塞纳去阴影界。你们经历的一切我已经听她说了,你很清楚如果有我这个过程会完全不同。”   “二,你不该在回来之后不呼唤我就来普赛克港。因为你既然已经在阴影界——在和瑟芙林冲突的时候就发现了日冕的异常,你就应该尽可能的避免过度使用它。”   “三……我知道刺杀不怪你,但你不该在身体抱恙的情况下隐瞒你的作战区,导致我和俄塞纳驰援时间比预计中迟了十分钟——你真的知道当时我有多惊慌吗?”   质问,质问,还是质问。一连串的质问就像暴风雨一样砸在艾门身上,轰的她哑口无言,只能缩在被子里不断眨眼。   她这是在担心我吗。   嘴角在布匹的遮掩下大大翘起,看着撒迦莉雅这咄咄逼人、生闷气、同时又有些别扭的模样,艾门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不一样。”她的声音从被子里瓮声瓮气的传出来,“我确实算的很准,我还安然无恙躺在这里就是证明……”   她自己肯定不觉得哪里有错。毕竟除了被艾莉亚和坎索联手阴了把,普赛克的麻烦对她来说都不难解决。   疲惫是正常的,就像她经常和别人说的想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如果她希望能尽可能的保留部队数量,那她肯定得多出点力。   至于最后差点玩成猎奇游戏里才会出现的丸吞戏码……即使她什么都不做,皮肤表层渗出的血液也会慢慢把那怪物烧死。   所以她一点也不觉得这哪里有问题,她是个合格的指挥者。因为她抛开了恐惧等情绪,她把自己也当成棋子算进去了。   “喜欢你真的是一件能让人疯狂的事!”撒迦莉雅有些抓狂的扯着头发,“你还要我说的多直白?哈温?先是眼睛……然后头发……然后左手的灼伤……再到心脏失控!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下去你会变成什么样子?你有没有想过关心你,在乎你的人会因此变成什么样子?”   噢——   艾门嘴角一抽。她好像把“隐瞒灼伤”这件事给漏过去了。   “我喜欢你,是喜欢一个活生生的你。”撒迦莉雅还在抱怨,“会笑的,会动的,会呼吸的,被我揉胸脯会用高跟鞋踩我脚的……”   “噗嗤!”阿尔贝蒂娜再也忍不住了,她用手帕捂着嘴转过身去,以此躲避两人的瞪视。   可能是因为童年经历的关系,文森特的性格有别于一般的年轻女孩儿。   这一点棕发女人早有认知。但这种质朴、这种……笨拙?好吧,也许是单纯……总之这样的暗鸦圣女她还是第一次见,心目中的那个形象依稀又变得亲切了些。   “你形容的是一个会动的娃娃吗?”艾门也无暇顾及偷笑的内侍,她面色微微有些发红,警告对方:“你休想用这种花招来打动我,我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卖花小姑娘。”   “哈哈哈哈!”阿尔贝蒂娜再也忍不住了,她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在两人恼怒的注视中走到门边,转过头来:“我出去……你们继续。”   别人可能听不明白这番话有什么好笑的。但作为那次旅途的经历者,她知道艾门是在影射撒迦莉雅,说她在被感染之前就是个卖花姑娘。   这是很高明的反讽。优雅,内敛,最关键的是一针见血。从文森特突然涨红的面容就能看出来效果,对比一下,这才是真正的骚话高手。   所以已经疲惫守在这一天的文森特,和虽然已经得到过休息但身体依然没能恢复的殿下……这两个人谁会取得最终的胜利?   嘴角上翘,阿尔贝蒂娜感觉自己并不在乎。   她从墙上取下快要燃尽的蜡烛,提起裙摆,在两对耳朵的灵敏捕捉中健步如飞,快速在楼道转角消失。   再没有比这更明显的暗示了。   艾门意识到这两人的意思,但她已经来不及再去反抗什么。   惊呼声中,她被连人带被子翻滚起来,两圈之后已经被布匹完全包裹,只有半个脑袋还露在外面。   “你在玩火。”   她试图恐吓骑上来的黑发少女,“你守在这里的目的就是这个?我从来不知道拉塔迪亚学派会出这样俗套的传人……”   “我当然不是这个目的!”   撒迦莉雅咧开嘴,捏住她的脸蛋往外拉开。   “但考虑到你的固执,公主殿下,我觉得有必要用最原始的方式让你认清现实。”   “那就试试看。”   被扯脸的少女瓮声瓮气,睁开的独眼毫不畏惧。   “先说好,不准使用拟态变形。” 第253章 温馨的早晨(还债330)   清晨,阳光斑驳洒向地板。隐隐约约能看到那些散碎的衣物,还有一大团被拉扯、拖拽到地上的玫色床单。   艾门比睁眼比对方早,她的恢复力到底更强一些,虽然在昨晚的战斗中不争气的再次落败,但她总是能靠体力优势率先醒来。   废物——这是她醒来后的第一句抱怨。排除这种能力对战斗的辅助性不谈,仅在这种场合,它的恢复速度并不能让她反败为胜。   暗鸦小姐是个骗子,或者说坠入爱情中的女人都是骗子。她们一开始约法三章说的好好的:不使用拟态变形术,不使用任何歪门邪道,堂堂正正一较高低,但撒迦莉雅很显然就没当回事。   “炽热如岩浆”是挺厉害的。但实战过后艾门认识到,被动防御永远比不上主动进攻。   所以这算什么?神经紧绷后的情欲发泄?还是水到渠成的亲密关系?   “早安。”还没等她犹豫要不要喊醒酣睡的“宿敌”,阿尔贝蒂娜再次推着餐车进来,“很高兴殿下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夜晚,我想你们一定需要补充体力。”   “阿尔贝蒂娜。”艾门用阴沉的面色盯着她看,“这不是‘你想’的问题,而是‘我想’——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   她也不在意自己此刻有多狼狈,不在意那些散乱的内衣、裸露出的半个脂球、脖子上的草莓印记以及山峦顶端那隐约可见的浅浅牙印,只是盯着棕发女人,试图用眼神给其压力。   “很简单。”阿尔贝蒂娜先是收拾好床头柜上空了的碗碟,一边弄一边道,“我们只是觉得不能放任您这样任性下去。”   “嗯?”这番话里的平淡和果断听的艾门一愣,“所以……你们到底在我昏迷的时候说了什么?”   “一个协议。”阿尔贝蒂娜竖起食指,“一个尽可能确保您人身安危的保护协议。”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艾门拍掉撒迦莉雅捏过来的爪子,一个翻身跳下床,“保护?……我需要保护?”   “您需要保护。”阿尔贝蒂娜肯定点头,“因为您显然没意识到,当您无法割舍那些情感、或是主动或是被迫和它们的主人确立关系的时候,您就不止属于您自己了。”   “嚯,听起来像是几个妻妾暗中商量要瓜分她们钟爱的男人。”   “您不用玩这种小花招,我们都知道这件事的实际意义。而事实上促成它的人正是您自己,因为让我选的话,我肯定不会主动和文森特有任何协议。”   “这正是最让我感到好奇和震惊的。”艾门再次拍掉那只爪子,抓住地上的薄纱内裤,把它砸向那颗脑袋,“……你们打算如何说服莱娜-哈温?”   “不需要说服。”撒迦莉雅一把抓住那个布团,在艾门嫌弃的注视中闻了闻,一把丢掉,“放心,昨天新给你换的,没那么恶心。”   这是重点吗?   艾门忍不住想踹她一脚。   重点明明应该是这个行为,她感觉这两个人——这两个曾经让她觉得了如指掌,十分亲切的人变得有些陌生,有些……变态。   “莱娜小可爱肯定巴不得你安分点。”撒迦莉雅凑过来对她挤眉弄眼,“看看你弄的烂摊子……从艾莎到伊卡洛林,要不是距离实在太远,我怀疑你会把火烧到坎比亚去。”   “谢谢。”艾门优雅道了个谢,走到衣柜边开始挑选衣物,“但我没兴趣,这种协议只要当事人不同意就必须作废。”   “别这样。”撒迦莉雅从后面抱住她,“……我以为我们已经很亲密了。”   “我们这样做,并不意味着要约束你的一些行为,而是希望你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多考虑一下别人的想法,至少可以跟我分忧,我能接纳你的一切秘密。”   “咳咳嗯!”阿尔贝蒂娜咳嗽一声,对她句末措辞的变动行为感到不满。   艾门顿住了。她看向两个人,心里微微有些悸动。   浪漫?还是情趣?此时此刻并不重要。诚然这是一种很蹩脚的默契,很蹩脚的商谈手法,直白而且充满了对后果的不确定性,但正是因此它才显得难能可贵,才能凸显那份真诚。   这是她很久很久都没有感受到的东西。她确实知道这些人也喜爱着她,但像这样明目张胆的表达出来,而且是同心协力的表达出来,不像是爱情,而像是亲情那样的表达出来,这是正儿八经的第一次。   很自然的翘起嘴角,她终于有了一种夹杂感动的充实感。   艾门-哈温不是虚幻的,她不是一个梦。   有人喜欢她,有人在乎她,有人关心她,有人保护她。   这种悸动翻滚了好一会才平息下来,毕竟她可是个成年人了,不能被几个小姑娘的情话勾出眼泪。   然后……除了感动之外有件事她更加关心。   “你们会不会还有一个什么同盟协议之类的……就是,就是在做那种事情的时候上来对我前后夹击?”   算上多元宇宙,历史上有哪个男主角或者女主角会用这样的语气问出这种操蛋而又不知廉耻的问题吗?   艾门不知道,但她现在只关心这个。她很清楚这两个人都是在这种事上具备“不可思议才能”的人。她很害怕她们教坏妹妹,把莱娜带进未知的领域。   “不会。”阿尔贝蒂娜第一个摇头,“这关系到互相间的尊重,我们商谈好了,每一份情感都必须是独立的。”   “我对龙人的果体不感兴趣。”撒迦莉雅的回复就比较得罪人一点,“放心——我要是喜欢小女孩,霍妮早就被我吃了。”   这个回复让艾门稍稍松了口气。她的小命是保住了。   “但是说真的,虽然我并不愿意搀和进来,你们昨天的动静也太大了。”   棕发女人的报复式爆料犹如雷霆打击。   “大概是在两点四十五分的时候,我听到一阵奇怪的动静,包括对桌台的击打声,还有文森特一直在喊的小母——”   “闭嘴!”   两个人同时扑过去,按住那张蠕动的薄唇。   “你知道的可太多啦!” 第254章 记者(保底)   小母狗这种猜测你们也说得出口,真是丧心病狂,丧尽天良。   文森特开头两次见面是怎么喊艾门的,各位不会都忘了吧~   ————————   简单发泄过后,艾门耗费了两天时间来处理普赛克的烂摊子。   最严峻的饮水问题倒不难解决,这主要得益于最近的天气——暴风雨并没有停息的意思。而且随着日期往后拖降雪和冰雹会越发频繁,人们至少不担心会被渴死。   相对比较突出的是食物和居住问题。这可怜的海港在短短半月内一共经历了两次入侵和一次内战,大量房屋成为废墟,残存下来的3.5万人里有超过一半急需住所。   这个问题艾门没法解决。她总不能留在这让士兵们给本地居民盖房子。唯一的办法就是联系一下其他城市,想办法将这里的难民转移出去。   早前通过和神子真理教交易建立起来的情报系统在关键时刻派上了用场。她迅速联系到卡该尔的梵茵,让他联络周边城市在城墙外围紧急搭建难民营地。   然后……剩下来的事情就不归她管了。她只需要筹备一下迎接碧蒂斯,准备带人正式回王都就好。   当然,她还得应付那些为了新闻胆大包天的小报记者。   报刊媒体自出现以来还不到半个世纪,这是个年轻的产业,未来拥有无限可能。此时的记者当然不至于像好莱坞或者舰队街的同行一样疯狂到去当狗仔队,但因为传统报刊——也就是影响力较大的“官媒”统统被各国王室把控着,生存在夹缝中的小型报刊就只能不择手段的挖掘新闻。   他们不能太过分,挖掘到不该挖掘的东西那是要上绞刑架的。但一些无法掩盖也没什么必要去掩盖的事,比如入侵潮、战争里的局部新闻、伤残士兵的小故事,还有一些鸡毛蒜皮的街头争斗,他们还是很乐意挖,上至贵族下至平民也很乐意了解这些。   《南海报》记者梅耶就是其中一员。他比同行要幸运一些,因为根据他的估计,像他一样从普赛克的三次纷争中存活下来且一点伤没有的记者,就他一个。   梅耶现在很兴奋,不止是因为普赛克发生的入侵潮和军事冲突,还因为他这段时间打听到了一些内幕消息。确认了那支和帝国军产生冲突的武装部队是谁的人。   想想看吧……“过往只青睐于东南海岸线的异种突然大规模在北方登陆”,“无名武装和帝国军在普赛克发生激烈交火”,光这两个新闻就够劲爆了。要是在这基础上继续添加“无名武装背后的指使者:前帝国储君、前帝国公主”、“冬珂兰的惨烈硝烟:死亡人数超过两万”——他都想象不了这样的新闻意味着什么。   升职?财富?去他妈的!他现在只想享受那种被万众瞩目的成就感,只想做那第一个告密者,通过他的手,他的笔告诉大众——那位殿下又回来了!   不过理想总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酷的。梅耶先生端着黑白相机在难民帐篷里到处采访的行为被人举报,当天下午就被捉住,没收了相机、钱包并被好事的民众一顿暴打。   等艾门看到他的时候,他不但顶着深邃的乌眼青,全身衣服破破烂烂,精神还受到了严重刺激,整个人背对着观众缩在墙角里,怎么呼唤都不愿回头。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艾门忍不住问牢房看守,怀疑她的士兵里有人拥有特殊嗜好。   “什么都没做。”看守也很无奈,“押送他的人没说清楚,那些平民……他们以为他是约修亚间谍。”   “我不是!”梅耶愤怒的回头嚎叫,“我是正规的……”   他说到一半就卡住了,因为他已经看到,房间里出现了一位按年龄和外表算不该出现的年轻少女。   “你是她吗?”他瞪大双眼扑上去,“维多利亚在上……告诉我!我没有因折磨而出现幻觉!”   “你好得很,梅耶先生。”艾门坐到椅子上,看了看表,她大概只打算花5分钟时间和对方交流。   因为宣传的问题,她这次没有再穿礼裙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纯白军服,类似的款式她之前穿过。   “我已经探明了你的身份,你的职务,当然还有你的意图。”她翻了翻表,“显然你还活着得益于你对我本人没什么恶意,这值得喝一杯来庆贺一下。”   “……您想要我做什么?”梅耶迅速冷静下来,他知道这位殿下留他的命并亲自来见他可不是因为她时间多,那肯定是有目的的,对方必然有事要跟他交代。   “他们说你曾祖父是银边男爵,不错,看来可以节约说明的时间。”   对他的上道艾门感到非常满意,“我知道你原本来是想干什么,也知道你这些天奔走是想搜集什么资料。你要的这些东西我都能给你,但你必须去带动你的同行,让一些消息传播开来。”   “我不认为我有这个能量……”梅耶背后渗出冷汗,“我只是个记者而已,《南海报》像我这样的记者有二十多个,我们只是王都圈数百家独立报刊的其中之一……”   他不傻,能让对方特意吩咐他传播的消息肯定不会是“合法消息”。这意味着他得和官媒对着干,唱反调,一旦被抓到就是死罪。   “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危险,因为这么做的不止你一个。”   艾门摆摆手,“具体情况会有专业人士跟你交代,我见你只是跟你保证,你本人不会因此上绞架的。”   商谈完,她离开牢房。   今天已经是13号了。距离她最初计划的15号已经只剩两天时间。   北地城镇已经在该卡尔的组织引导下开始接收难民,最迟到明天上午,她就可以率领部队直接南下。   手握战功、一郡之权、艾莎洲霸主的地位,无论从哪方面看,她的回归都是这个国家乐于见到的。   但她暂时还不清楚棋盘上另外两边的具体想法,所以得收买些獒犬,以备关键时刻给自己造势。 第255章 新公爵(感谢雪风打赏)   当晚,晚餐后,艾门接到通知说有人送来了一个箱子。   随同箱子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封信。阅读完信函内容后艾门让撒迦莉雅把箱子撬开,从里面抬出来一具……一具教皇尼古拉的仿真“尸体”。   “艾莉亚的承诺……”她又看了看信,“她说这场战争如果我能打赢就把这东西借给我拿去招摇撞骗,她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你真打算用这玩意吗。”一个金发女人打开房门走进来,意味深长的看向“尸体”。   “万一她在里面动手脚事情会变得很麻烦的。”艾门摇头,“但这东西确实很有用……我们可以先带着,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用。”   与此同时,靠近海岸线的一小片丛林里,几名斗篷人正将一个窈窕的身影团团围住。   “王妃殿下,您可是让我们吃尽了苦头。”别锋冷冷看着她,流水囚牢将她周围的空间牢牢锁死。   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让他这支临时拼凑的精锐部队颜面尽失。如果这次行动再失败,他的生命和力量都会被剥夺。   上位骑士的根源之力是可以继承的,就像他之前也是通过竞争杀戮才得到力量,那些觊觎者也可以用同样的方式把他踹入地狱。   “你们没必要这么费劲。”那个人影发出轻笑,“不过是他想见我一面,我和你们一起就是。”   几名蔷薇骑士面面相觑,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不放心的又试探了一下,发现一直到被特制镣铐锁住四肢,女人都没有任何异动。   “先带回去。”别锋叹气,感觉这次普赛克之行真是充满了挫败,“不管她是什么意思,我们只负责把她带回王都。”   然后其他事情交给陛下,交给那些“瑟兰王族”就好。   “说起王都。”斗篷女人突然开口,“我得到了讯号,说那边似乎打算封赏公爵爵位。”   “是谁?”别锋下意识问了一句,“几位殿下可不稀罕这个位置,就算是为了收拢那些中立贵族,这时候封赏也太激进了。”   “薇姿-科斯塔。”女人说出一个名字,“要名正言顺的接过杜鲁因的位置非她不可,她本人对此也很感兴趣。”   “有一点我不明白。”奇图拉看向几位“同伴”,“突变人的未来到底是什么,陛下最终的计划又是什么?”   “……这不是我们该关心的,奇图拉。”   几个人沉默了一下,别锋冷冷让他闭嘴。   “往大了说是用母神的力量拯救预言里的破灭未来,往小了说……只是让我们这些苏生的死者,再在世上多活一会而已。”   雨势渐渐变小了,14日凌晨,艾门带着部队提前开拔。   她不会真等到15日再走,中间不知道还要出什么乱子,时间上应该给出提前量。   维多利亚港此时此刻同样是深夜。湿冷的海风吹过窗帘,以至于少女的发丝在风中狂舞。她的侍女看到这一幕立刻跑上来想关上窗户,但被她拒绝,表示她就“多待一会儿”。   “莉莉亚尔,我是不是很没用?”莱娜-哈温看向女仆,脸上带着一丝困惑,“在真相公开后,很多人都说‘早就觉得我更适合’,但实际上,你们也看到了,我做的完全不如姐姐。”   先是疫区物资走私案的调查陷入瓶颈,再到试图重启王都劫囚案失败、试图保下巴卡兰姆-斯曼尔的性命失败,她的努力就没有哪次是能成功的。   哦,炼钢厂和海运公司倒是运营的不错。但这里的起始资金和人脉关系——也就是那些自称为神子真理教的信徒们,这些可都是通过姐姐才得到的。真正由莱娜-哈温独立负责的项目计划无一例外举步维艰,她有时候真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能力,觉得她根本就是个徒有其表的花瓶,废物。   “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莉莉亚尔是炼钢厂成立后拜伦家帮她安排的女仆,她的忠诚还是能保证的,“仅就您承担的压力而言,您做的已经很不错了。”   是的,这可不是说违心话。因为这位殿下的对手,两位野心勃勃的王子可都不是好相与的。   “但如果是姐姐,她肯定可以做的更好。”莱娜知道她在安慰自己,微微一笑,“以前我总觉得靠小花招就能达成目的,但现在看是我太天真了。”   “这么做也许可以轻易完成整个计划的百分之九十,但缺少了武力,它一辈子也完成不了。”   “贝格拉尔元帅,以及斯曼尔将军已经有消息要回王都了。”莉莉亚尔小心翼翼的劝诫她道,“他们应该是站在哈特王子那一边的,到时候他们携胜利的锐气在城中游行,那些对您有偏见的人想必也会收敛一些……”   这个意思,莉莉亚尔是把军部的援兵当成了少女口中念叨的“武力”。   “哦,其实我不是……”莱娜尴尬笑了笑,“算了,这种事情莉莉亚尔不必知道。”   因为成长环境,她从小时候起就见惯了世间的人情冷暖。深刻了解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   “殿下。”房门从外侧被敲响了,“拜伦先生找您,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和您商量。”   来到书房的时候,阿凡-拜伦刚吃完点心。他把盘子交给女佣,在水盆里洗了洗手,一边擦拭一边问少女:“你对科斯塔家族感触如何。”   “一般。”莱娜不知道他问这个是什么意思,“我个人对杜鲁因叔叔很有好感,但很遗憾,他没能挺过那个秋天。”   “那就是不怎么样了。”阿凡点点头,“可以理解,毕竟他女儿很难对付。”   莱娜这几年到处奔波走动,试图插手几个案子,这一行为必然要接触警备总局。也必然绕不开警备总局的负责人,杜鲁因的女儿,薇姿-科斯塔。   她对外的立场非常鲜明,谁都知道她是斯塔的人。所以莱娜经常在她那吃瘪,调查进度陷入停滞也和警备总局不配合有较大关系。   “我刚刚得到消息,明天他们打算让薇姿-科斯塔继承杜鲁因留下的公爵爵位。”   阿凡下一句话让少女吃了一惊。   “考虑到警备队前不久才处死了某位将军的儿子……这里面的含义,你应该了解。”   ————————   求票票poi 第256章 灯台下的缩影(保底)   让-斯曼尔将军有两个儿子。   长子贝恩-斯曼尔被寄予厚望,从适龄起就被送入皇骑学院耳濡目染。今年已经29岁。三年前他因为在内战中表现优良被授予血十字勋章和橡树叶勋章,升为中校,是王都圈三十岁以下军官群体中最有希望在35岁前铭刻将星的人。很多贵族名媛都对他暗示过她们的好感,但贝恩一直没有娶妻,正是这种纯粹的风格让军部青睐。   相对应的,巴卡兰姆-斯曼尔一直因为糜烂的私生活而饱受诟病。很多人将他称为斯曼尔的笑柄,觉得他是家族的拖累,根本不配成为贵族。   这样一个纨绔、浪子、“废物”,通常来说并不会分走多少目光。尽管传言中他每隔一阵子都要“为某位贵妇画肖像画”,但这种事在王都圈非常常见,不值得人们特意关注。   这方面,转折点是数个月前发生的连环失踪案。   最开始是名贵的宠物、猫、狗,然后到力量孱弱的孩童、女人,最后涉及到十多名强壮有力的成年男子,那段时间的王都圈——尤其是王都南城区气氛因此而格外紧张。   所有人都在猜测凶手是谁,以及凶手作案是为了什么。当时最广为流传的说法是一伙来自南海的海盗伪装成商贩潜入了城市,他们大肆抓人就是为了补充奴隶。   海盗为了躲避官方抓捕在海外通常有隐秘岛屿作为私人基地。他们需要孩童和女人繁衍生息,因此这猜想并非危言耸听。   以《梳流苏报》为首的一众报刊还在当时开出盘口,赌警备队要花多久时间才能结案。   只是,没有人能料到故事的结局。从凶手本身再到抓到凶手的人,他们的猜测全都错了。   “疯了……疯了……”雷察警长疯疯癫癫的在抽屉里翻找,“当初是他们说那些资料‘绝对没有再用到的机会’我才让他们全拿走的,但现在又来找我们要拷贝本,我上哪给他们变去?用魔法吗?”   “即使我们都知道您的委屈,警长,您不拿出点东西他们是绝对不会走的。”几名年轻警察站在桌后,为首的青年微笑起来,“这一点您比我清楚。”   “是,科斯塔的人现在可是神气的很。”雷察扶腰直起身子,突出的啤酒肚甚至在衬衫包裹下抖了两下,然后递给青年一份薄薄的表单。   “拿去,这是它们唯一的孩子。”   它们——指的是那些十有八⑨已经被销毁的资料。斯曼尔的案子牵扯到太多东西,他之所以誊写了一部分记录下来,为的就是在这种时候有个机会摘身离开。   “诚实”说没有,对方无疑是不会信的。雷察可以肯定,如果他没有自作聪明留下这份薄薄表单,他,还有他妻子孩子的尸体一周内就会被邻居发现。   听上去是个惊悚的故事,对于年轻人来说尤其如此。青年拿到表单后愣了一下,诧异于雷察的态度——那似乎有些漫不经心。   “我好歹比你多活了30年,臭小子。”雷察看到他的表情,嗤笑一声,“你以为这就是危机了吗?不怕告诉你,类似这样的危机我一共经历过五十三次。”   “维多利亚港不是翡翠港,更不是罗德港或者冰风港,这里汇聚着天下最有财富、最有权势的一小批人,如果你无法预判他们的想法而只光顾着伸张正义……这个抽屉里有几份新的悼词。”   “谢谢。”青年张了张嘴,“但还是不了,费丽雅可不想变成寡妇。”   “蓝诺!”站在他后面的一名年轻女孩打了他一下,“说正事呢,不要废话!”   从警长办公室出来,蓝诺和其他人脸上的笑容消失。   雷察说的轻巧,但他们能想象这些年他是怎么过的。那一定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努力在职务和生命中取一个平衡。   “我错怪雷察了。”另一名年轻警察愧疚低头,“我以为上次的爆炸案他不查下去是因为收了黑钱,现在看,他可能是在保护我们。”   “我当时就说过的。”蓝诺抓住资料的力道微微加重,“走吧,别让我们的客人久等。”   10月14日一大早,南港警备局才刚刚换班,警备总局就派来特使要“调件查看”,这不得不说是对分局的蔑视和不信任,尤其没有把他们这些兢兢业业的普通警探放在眼里。   斯曼尔的案子细节蓝诺还记得,他很清楚,人并不是警备队抓的。这些人是从莱娜公主手中半抢半买得到了犯人,然后在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将他私下处决掉了。   总局对外的说辞是经过了内部审理和严格侦查,但鬼知道是怎么回事。民众还没来得及诧异这个突然的消息便被淹没在一片“犯人伏诛”的欢呼声中,这不过是官方报刊的惯用伎俩,用挟持的方式来操控民意。   这就是梅肯不愿意加入正式司法部门的原因吗。   恍惚之间,蓝诺想起了梅肯-拜伦。他们认识还是在三年之前,惊讶于梅肯刑侦才能的蓝诺邀请他加入自己的事业,但被前者干脆的拒绝了他。   “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能。”   蓝诺还记得这句拒绝的话,当时他觉得其中含有深意,现在这种深意更是像咖啡一样沁入鼻腔,开始缓缓显出苦涩的余韵。   推开门,两名“特使”立刻起身迎接。   “辛苦了。”帝国王都警备队,警备总局一级探员,因官职同时享有银边男爵之贵族身份的克拉特丝-巴比伦上前一步,再一次诠释出她的强势性格,“看来我今天不会白跑一趟。”   “这是您要的东西。”蓝诺忍着恶心,强行微笑着递过文件,“雷察找的时候我也在场,我保证他没有一丝疏漏……这些就是全部的了。”   “那么,我们也不继续打扰你们的工作。”克拉特丝公式化的对他们笑笑,戴好帽子,在将文件封存过后就直接带人离开了房间。   “老女人。”其他人听到费丽雅低声嘀咕了一句,“快40岁的人了还擦那么多粉,真以为自己有人喜欢!”   几个年轻人都嗤笑出声,蓝诺却没有。他站在窗户前看着下面的马车离去,突然说道:“这几天你们最好注意点,换夜班巡逻也不要太过认真。”   “蓝诺?”费丽雅眉头微微一皱,“你想说什么?”   “你以为薇姿着急调资料是想干什么。”蓝诺回头看她一眼。   “西线胜利,斯曼尔将军要回来了。” 第257章 商业集会(还债331)   维多利亚港和其他城市是不同的。   自从阿兰-哈温在千年前为这个国家打下坚实基业,高傲的瑟兰人便一直对此坚信不疑。这种病态狂热在遭遇工业革命的早期萌芽后迸发出的光彩惊艳了世界,这个国家一骑绝尘,从此再也不把它的宿敌们放在眼里。   从工业到科学,从财富到制度,瑟兰人都可以自豪的宣称他们是第一。这使得维多利亚港的贸易区——在那儿坐落的公司门阀拥有有别于他处的孤高氛围。   让艾门形容的话,她会说这里和圣保罗大教堂的东侧街道非常相像。同样是汇聚了大量银行、交易所以及黄金市场,穿行在比塞特街的人就是比别的地方更加高贵。   但实际上,这都是狗屁。   因为各国家、各民族间的歧视敌对以及根深蒂固,金融交互在这个时代就是一纸空谈。如此一来以黄金为主体的货币经济学并不能帮瑟兰巩固霸主地位。尤其全世界都在大力追赶工业进度,单独赋予黄金绝对地位其实远比不上黄金和能源的双权并立。   而巧合的是,瑟兰并不是一个能源足够丰富的国家。   至少在海洋矿产的领域被发掘之前,光凭布罗河谷以东的领土,瑟兰各方面的矿藏储备并不算多。布罗河谷以东的中部平原虽然储存有更多矿藏,但因为这两年的固守政策,这片土地一直在被爱沙尼亚、约修亚、博鲁尼亚人联合开采。也就是说瑟兰当前的矿产储备并不像它对外宣称的那样充足。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西线的胜利值得拿来大书特书。为国家夺取尊严和未来的贝格拉尔元帅和他麾下的诸多将领们更是配得上一次盛大庆典。   人们早已准备好了。   在游行庆典的消息落实之前,他们的准备是为了迎接继承仪式。但既然坎索王还“健康的活着”,莱娜公主即使完成了仪式也无法继位,这些准备当然应该献给一场伟大的胜利。   寒风凌冽,阻挡不住人们的热情。西北军尚未开拔回来,王都海港的大小街头便已挂满彩旗飘带。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喜色,那是对未来的向往和对胜利的热情。六个月之前因大范围入侵潮而汇聚的乌云仿佛被彻底一扫而空。这就是发泄——所有人都在期待这个机会。   哈德兰竖起大衣领子,穿过人群,穿过街道,在向导指引下进入一栋街角小楼。   “哈德兰-桑发。”对检查者出示家族纹章,哈德兰不太自然的半蹙眉头,“我还是第一次被这么盘问。”   “这是必要的,毕竟这里不是黑渊矿场。”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哈德兰转头,看到一个拿着烟斗的大胡子男人。   “彼得。”哈德兰平静走过去,和他行了个贴面礼,“秃鹫家族也到位了。”   “就像蝰蛇家族一样。”彼得-约翰逊含蓄的点头,招呼他在沙发上坐下,“其他人估计还有一会儿,我们现在聊……你喜欢柠檬茶吗?”   “白水就好。”哈德兰收起那枚蝰蛇纹章,大拇指在手杖顶端摩擦几下,再次问道:“这次集会是谁组织的?”   “我以为你已经看到我了。”   “我的意思是……秃鹫在十四面盾里并不是一个有良好声誉的家族。”哈德兰稍微放轻语气,“根据我得到的情报,这次至少会来八个面……我不觉得你有这种面子。”   “这并不是秘密。”彼得点点头,从茶几下取出一张纸,手指沾水在上面勾勒出一只鸟雀图案。   图案本身没什么特别的,不得不说他的技术相当粗糙。但关键不在鸟——他很快在鸟喙边画了一根荆棘枝条。   “荆棘鸟……”哈德兰瞳孔微微收缩,“我以为伊戈尔不会来敌人的地盘。”   “实际上,对商人来说可没有敌人是永恒的。”彼得咧嘴微笑起来,听到楼下的脚步声,“……会议差不多该开始了。”   与此同时,西城区边缘的一栋小别墅里。两个男人正在优哉游哉的打牌喝茶。   其中一个穿着白衬衫,外面套着一件礼服马甲。不但面料考究难以辨认,从针脚看它们全部都是私人订制。   另一个穿的就随和多了,摘掉领结后,他甚至解开了两颗衬衫扣子。小半个胸膛从缝隙中裸露出来,可以清晰看到那上面的红褐胸毛。   “三对国王,我又赢了。”后者丢出手中的牌,仰靠在沙发上舒了口气,“这都第十八局了,我们何时才能进入正题?”   “不是已经在进入了吗。”马甲男人静静说道,示意他看桌上的牌,“我以为我已经露出的足够多的马脚……看来爱沙尼亚人不但是急性子,生命中还缺少足够的幽默。”   “嗯?”另一人皱眉,仔细回忆所有的过牌,惊愕发现那些牌……它们的首字母传来在一起居然可以组成句子!   “瑟兰人的幽默感我可消受不起。”他稍稍举起手,表示投降,“好吧,好吧,你赢了……那么话题由你先开始,我可以承诺答应克尔顿一个条件。”   “收编荆棘鸟家族也可以吗。”马甲男人终于微笑,那张带有深邃皱纹的脸瞬间变得鲜活起来,“或者由荆棘鸟家族来收编我们……”   “我就当这是幽默感了。”对方仰头大笑起来,“但即使你愿意……说实话,我们也根本没那个胃口。”   两个男人。严格来说——两个老男人。虽然他们交谈的内容非常普通,房中气氛也很友好,但不知为何,站在门口的仆人额头一直在冒汗。   “那我就直说了吧。”   马甲男人开始洗牌,“让-斯曼尔,他必须死在庆祝游行上。”   用平静的语气说出这句石破天惊的话,他的眼睑半垂下来:“有人试图以巴卡兰姆的案子作为切入点来插手政务,他的死将是一个很好的警告。”   “我以为你们的胆子要更大一点。”   卷发男人捻起一张牌,翻开,是一张乘坐战车的英勇统帅。   马甲男人不再说话,只是抿唇静静看他。   “……行吧。”   卷发男点头。   “比起之前的屡屡碰壁,这次至少开启了对话。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请安心等待我的消息。”   “如果您满意,今天的牌局再继续下去。” 第258章 茶会(保底)   “十四面盾”是一个代称,它实际上是来自爱沙尼亚的一家联合商会。   但这不是一家普通的商会。和博鲁尼亚的黑鳞商会以及歌利半岛的山猫商会、诺顿商会都不同,它的权力甚至大到可以和国王分庭抗礼。   以爱沙国王摩苏-尤连为首,这一代的尤连王族也在和十四面盾做斗争。王族无疑希望能收回更多的权力。只是从尤莉娅娜-尤连迟迟无法回国来看,他们的进展很不顺利。   从矿务到工业,从粮食到劳力贩卖……十四个核心家族牢牢纠缠团在一起,各司其职,利益共享……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好几百年,远远不是摩苏王一个人的力量能改变的。   如果彻底脱离十四面盾,他的私人金库根本不足以武装爱沙尼亚超过12万的强大军队。他只能勉力维持这种平衡,尝试着削弱它一点,再一点,然后把所有的希望交给继承王权的下一代,试图用这种方式逐步扭转不利局面。   “你父亲其实没有错,因为他除此之外已经再找不到第二条路。”   就在哈德兰刚刚进入的小楼对面,一家三层茶馆上,一名衣着朴素、带面纱的年轻少女正在接待自己的客人。   “但恕我直言,尤连公主。这个计划是真的真的蠢到家了。因为这个意图正常人都能看得出来,你觉得那些商人会放任尤连的下一代一点一点的强大下去?”   整个茶馆三层已经被彻底清场,端坐的客人只有两位,分别是带面纱的棕发少女,以及坐在她对面,一位面色阴沉的红发少女。   如果说联合商会的骨干代表突然出现在维多利亚港举行秘密集会这件事能让人惊掉下巴,那么这两个人,她们分别代表的势力足以让人震撼到失去表达的能力。   玛琳-贝拉,贝拉大公最宠爱的孩子。她的美丽聪慧和平易近人经常被西方前来的流浪诗人编曲传唱,是贝拉公国所有人的掌上明珠。   而另一位,尤莉娅娜-尤连。对于瑟兰人而言这个名字更加耳熟,因为她在早期的西山传言中和艾门-哈温有过冲突。同样也是公主身份,且同样有希望继承王位。   平心而论,这就是两位公主的会面。她们上一次像这样面对面的坐下来交谈还要追溯到1774年在贝鲁克西塔。那是开学典礼,两人坐在一张长桌上享用晚餐。   “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听这些废话。”五年不见,红发少女的脾气还是那么火爆,她很轻易的就被玛琳撩起了怒火,所有的不甘泛着酸涩浮上心湖,叫她忍不住咬牙切齿,想干脆起身离开这里。   只是一想到父亲的托付,一想到那双浑浊,看上去格外沧桑的眼睛,她还是强迫自己按捺下来,继续和玛琳商谈计划。   “贝拉公国也远没有诗人赞颂的那么与世无争。”她提了一句,“所有人都以为玛琳-贝拉在国内不露面是躲起来修身养性好物色夫婿,他们绝对想不到你会在这里,在远东地区的王都海港乔装打扮,当一家茶楼的小老板娘。”   “是小老板,我可还没嫁人呢。”玛琳笑呵呵的打开扇子,举手投足间满是优雅,“其实我知道你的来意,也知道你为什么约我来这家分店,但这个事情不是像你想的那么简单的,我不能答应。”   贝拉公国地处偏远,几乎就是伊卡洛林的旮旯角落。正常来说他们可以不用担心其他国家的纷争世仇,只要他们不挑事也没人愿意搭理他们。   因为太远了。贝拉的国土面积虽然相对来说也还算辽阔,但因为缺少铁矿和煤矿,且国土中有相当一部分是难以清理的热带沼泽,无论是爱沙尼亚还是歌利都对他们毫无兴趣。   人口不到三十万的破烂地方,过去一趟能得到的收益估计还不够发抚恤的。既然如此还图谋什么?就让贝拉人窝在那里自生自灭吧。   表面上看,确实如此。但这只是常识中的规则,只是属于人类的规则。   让玛琳自己选,她并不愿意来这远东的海港。   气候海拔容易造成水土不服不说,饮食风俗也和她熟悉的世界相差甚远。虽然她承认瑟兰确实是世界第一强国拥有举世无双的工业实力,但她觉得比起维多利亚这动不动就乌云满天、阴雨不断的糟糕气候,还是贝拉半岛的灿烂阳光更叫人惬意。   但……她不来不行。   贝拉大公在她走的时候没有明说,但她还是猜到了,自己其实是以人质的身份被强送来的。   有人在威胁贝拉,威胁父亲。父亲不希望他们得逞,所以选择牺牲她,避免某些情况继续发生。   她是外柔内刚的性格。看出这一点后没有多纠结。从父亲临行前的复杂眼神中她能读出歉疚和关爱,她不怪他,只怨自己还不够强大。   所以她才会选择利用手里的钱袋子在海港创业。她没有人脉踏足不了制造业和工业,所以才有了这家茶馆。   她想用这种方式来打探消息。看看到底是什么势力,是什么人在威胁贝拉半岛。   整个过程持续了两年。她探听到了一些消息,核心疑惑还是没有答案。但就像“泼一盆水洒在纸上,看不到水渍的那部分才是问题”这句俚语一样,没有答案……其实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   现在的茶馆已经几乎放弃了探听情报。这一举措被证明是明智的因为在她下命令后的第三天就有三家分店出现火灾。   玛琳知道他们一直都还盯着自己,对于尤莉娅娜的私人来访她只能表示“非常遗憾”。   她看到那些人进入对街小楼,也多少认出了一些熟悉的面孔。但……但这又如何呢?且不说爱沙尼亚的政治纠纷是他们自己的家务事,外人根本无权插手。就算想……这里可不是贝拉,她无能为力。   “你在这里待了应该将近两年。”   尤莉娅娜依然没有放弃劝说,“两年……应该足够你窥见他们的冰山一角。你真觉得当风暴来袭时会有完好的船?还是你觉得贝拉人比爱沙尼亚人,比瑟兰人更尊贵,值得那些怪物网开一面?”   “我帮不了你。”玛琳皱眉,“即使你再危言耸听,即使我豁上这条命加入你,就靠我们两个人……两个弱女子,就能对抗这场风暴?”   “你应该去找你的未婚夫。”她劝对方,“我记得克劳乌和你的婚约还在。”   “我不想提他。”尤莉娅娜眼神微黯,深吸一口气,“好吧,就当我没来过这里。”   “但玛琳,看在曾经同学一场的份上,我再给你一点提示。”   “让-斯曼尔如果致力于为他的儿子讨回公道,不打算给科斯塔一丁点面子,我怕他没法活着见证继承仪式。”   “这和我无关。”   玛琳眼皮跳动一下,面不改色。   “但我们的‘小公主殿下’和这位将军可是关系匪浅。”   尤莉娅娜轻笑一声。   “她要是想伸张正义,你觉得站在她后面的塔里亚伯爵会做些什么?” 第259章 近乡情怯(还债332)   因为维多利亚港的工业区厂房密集,排污问题格外严重,这座城市的周边地带——尤其偏向西北的方向并不适合做聚居地。   那里有一条人工河,专门用于排泄污水。顺着这条河往上游走则是一片岩石平原,从这片平原折返往南就是圣橡树宫所在的山川,继续往北则是连接三个郡地的神恩铁路。   考虑到地势原因,铁路不可能直接通到山川上的宫殿去。它在平原外围绕了一圈,通往王都圈城市带的另一座城市,海港西边的鲁德尔城。   10月18日,一辆载满旅客的火车在这里停靠。一个年轻男人跳下车来,带着忧郁在人群当中寻找牌子。   “梅耶!”举牌子的人反倒先看到了他,“这里!你在往哪看呢,感觉丢了魂魄似的……这是在回味途中的艳遇?”   “艳遇?”梅耶愣了下,脑海中突然回想起那位穿军服的窈窕少女,回想起她好听的声线,粉嫩的嘴唇,还有大刺刺从紧身短裙里延伸出来的一双黑丝长腿。   “……如果这也算艳遇的话。”他苦笑摇头,“得了,一路回来累死了,先带我回去吧,我要先沐浴一番再起来工作。”   “这趟车有差不多40个小时。”他的同伴也点点头,深以为然,“我们都知道你累坏了,但耶西弗先生希望你先攥写稿件,然后他愿意给你3个小时用来休息,以及假日薪酬三倍的酬劳。”   因为经济富饶,人口基础好,王都圈的任何产业相较别处都更发达。需要和同行展开激烈竞争的《南海报》深知自己有局限性,想脱颖而出就得和时间赛跑。   “行吧。”梅耶有些欲言又止,但他想了想又放弃了,“那就先带我回报社总部。”   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唯一从这趟车里下来的记者。   但其中到底有多少人和她见过面,到底有多少人被赋予了类似的使命,类似的任务,他不知道,也不敢去猜。   一场冲击正在酝酿。而同一时间,维多利亚的南部港口也迎来了一支庞大船队。   “艾温-塔里亚的船队?”负责审核的港口官员站在码头上皱眉看信,“艾温-塔里亚……伯爵?这是塔里亚家族?海渊那边有这个人吗?”   并不是所有人都消息灵通。对一个普通的海关审查官而言,5年内新崛起的贵族势力,还隔着汪洋和无底海渊,他自己都不指望自己关注。   “是的。”一名戴礼帽、穿黑色礼服的高瘦男人站在他面前,“下面有王室特许停靠的签字,您可以看看,这都是真的。”   “我当然知道这都是真的!”审查官不满的瞪他一眼,“是的……是的,我认识你们这些南洋乡巴佬,再给你们几个胆子你们也不敢伪造这个!”   “砰!”他当场取印章在上面盖下,“拿去吧!快滚!”   通常来说,超过十艘中型舰艇的船队至少需要等候一周时间才能拿到入港许可。但王室签字不一样,他可不希望自己成为利益交割的替罪羊。遇到类似的情况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这支船队未免有些庞大过头。   离去之前,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码头的景象。视线内一共停靠着十二艘大型货运船,无数人的吆喝声、呼喊声让整座码头一片喧嚣,而在更后面的位置还有超过二十艘的中型船和小型快艇。   如果给它们都装上炮,这支船队都可以当舰队用去打仗了。   嘀咕一句,审查官调头往办公室走。   别的地方未必敢放心,但这里不同,这里毕竟是王都海港,拥有最森严防卫,瑟兰皇家第一舰队驻守的海港。   先不说这些木头货船面对皇家海军的铁皮战舰到底能坚持多久,光是出海口每晚锁死的栅栏就够这些人喝一壶的。所以他完全不担心,心安理得的喝酒去了。   “腐朽的贵族。”   注视他在人群当中快步走远,连一丝多余的注意都懒得施舍。所罗门微微上翘嘴角,眼光流转中有些许讥诮。   不过这是个好消息。至少说明那些怪物并没有对海洋有任何“防御”。   “反正东西和人都送来了。”他面朝北方微微抬头,“接下来的计划就看你了。”   人群被庞大船队吸引而来,围拢在码头外围议论纷纷。没有人注意到这位年轻的绅士,他就这样上前几步挤入人群,也在攒动的喧嚣中消失不见了。   北方,神恩旷野。火车头冒着浓密黑烟穿过森林,悬挂的车厢如同一条长蛇在旷野空隙处若隐若现。   “这像不像我们当时前往贝鲁克西塔的那一趟旅程。”阿尔贝蒂娜突然转头看向艾门,“区别不过是中部荒原变成了神恩旷野,而离去的旅途变成了归途。”   “嗯。”坐在对面,艾门放下书,微皱眉头看向窗外,“我还是第一次知道,阿尔贝蒂娜,你居然如此多愁善感。”   “女人总是多愁善感的。”一个声音横插进来,却是黑发少女端着两盘糕点挤进房间,“让让……让让!这地方本身已经足够小了,我真不懂你们怎么会有这么多行李!”   在她看来,除了必要的食物、水以及武器装备,其他东西都可以当垃圾扔掉。   倒不是她鄙视书籍,而是她觉得在三观已经定型的情况下读这些东西毫无卵用。   “这都是书。”双层床榻下方,顶里面传来碧蒂斯的声音,“知识是人类最好的财富,你看我干什么?要是你能读完它们你绝对不会有这种弱智问题。”   “哈温。”撒迦莉雅不理她,挤到前面,献宝似的将两个盘子都递给少女,“奎纳尔德烤的馅饼,要不要尝尝?”   “嘿!”金发女人探头出来,“我看到有两个盘子!”   “啪!”于是就有一张烤饼砸在她脸上,糊了她满脸的蓝莓果酱。   “哈!”   难得看到对方吃瘪,艾门忍不住嗤笑出声。   耳边是欢喧打闹,眼前是窗外美景。笑着笑着她恢复平静,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以前她从不相信艾门-哈温会近乡情怯,因为近乡情怯的基础是——那个“乡”,它得有吸引她、能勾起她怀念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她曾经以为是没有的。   但随着成长,随着成熟,她意识到其实并不是没有。   只是她不愿意承认:承认那些回忆已经在她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   啊,这两天在想怎么收尾搞的稍微有点卡文,说好的下午老往后拖,给苦等的老爷说声抱歉(露出胸部)~   PS:求票票口牙~! 第260章 窃听者(保底)   入夜,从拜伦庄园内缓缓开出一支车队。   没有什么太大的排场,但全副武装的皇家骑士还是说明了其主人身份——至少是个王室成员,而且分量相当不低。   费顿-哈温坐在中心那辆车的车厢里,心情憋闷,忍不住撩开窗帘,探出头来直面冰冷刺骨的夜风。   大概10分钟前,他再一次被拒绝了。   他对莱娜的特殊对待让他的意图是那样明显,王都圈里每一位贵族都知道他想要什么。但可惜的是每次试探都以失败告终,少女连一丝丝机会都没给过。   从不满、隐忍到怨恨、爆发,再重新冷静下来思考这里面的因果关系,费顿发现他无法理解莱娜坚持的具体原因。   他觉得,自己暗示的已经很明显了。现在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挡以太-约拿实施他的庞大计划,归顺他,她至少能继续保留王族的身份,这难道不比虚幻的爱情更重要吗?   更何况还是什么结果都不可能有的同性之爱。他真的是由始至终都没搞懂过,为什么莱娜就是对那个女人死心塌地。   凭什么?   如果是力量,他现在握有的力量、权柄严格来说可不比她差。如果是亲情,他难道不是她的亲哥哥?   他们小时候同样有一起玩耍过,哪怕那次数确实很少,少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但她必须承认,那存在过!   那凭什么她就能享有那种地位?凭什么得到那颗心爱慕的人只能是她?   “一个空有聪慧,经常犯些自大错误的愚蠢凡人……”他低声咒骂着那个名字,“她不过是运气好,被选择成为计划的载体……换我是她一样可以做到那些事,而且会比她做的更完美,做的更好!”   “又在嫉妒你姐姐了。”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他座位对面,戏谑笑着,手里端着一支半盛的酒杯,“嫉妒心在有些时候是前进的动力,但太过可不好,会让人失去冷静和理智。”   “如果我失去它们,今晚可不会就这样算了。”费顿冷冷看着他,“你很清楚,如果我想要她,她反抗不了。”   “这就是你和你父亲最大的不同。”来人嗤笑,“你知道他当年是怎么得到你母亲的吗?看中之后灌醉抱走,起床之后再亮明身份——是不是简单有效的多?”   “莱娜不是那种庸俗的女人。”费顿皱眉,“王室有王室的规则,这娶平民当妻子是两码事!”   “噢!”那人笑的却更厉害了,“我可以理解为你在鄙视萨琳娜殿下吗。”   “费舍尔-伊恩。”费顿一字一句的念出他的名字,轻声说道,“你不去调教你的小宠物,跑来我这就是为了看笑话外加奚落我吗。”   “当然不是。”伊恩举杯对他示意,“虽然……嗯,虽然被女方主动约出来谈到最后却依然颗粒无收这种事是很好笑,但以我们之间的关系,我肯定得保持严肃。”   “不开玩笑。”发现青年隐隐有爆发的趋势,伊恩连忙转入正题,“后天远征军就要入城游行了,你真的下定决心要面对你的好老师了?”   王子公主们有很多老师,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军事知识这一块上斯曼尔的权威性无人动摇。虽然当时很多人都不清楚他怎么会心血来潮去教小孩,但他确实是费顿的老师,也是包含艾门在内这一代所有哈温的老师。   哪怕那个关系并不深刻,但对讲名节、讲规矩的贵族、王室来说,推翻它的难度丝毫不比打下一个国家来的容易。   “当然。”费顿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有些摸不清他干嘛突然提这些“早已商量好、计划都已经定下的事”。   贵族是迂腐的。瑟兰贵族也不例外。但他如果是这种人,那他也不会从这个圈子里跳出来,暂时放弃他的王子身份去取得蔷薇骑士团的团长职务了。   对莱娜讲规矩是因为亲情和爱情,但对斯曼尔,甚至贝格拉尔,如果必须要除掉这两人才能让他的计划顺利进行,他可不会有半点妇人之仁。   但很快他看到酒液从对方酒杯里升腾起来组成了一句话:当心耳目。   “我当然已经做好准备了。”于是他的态度就玩味起来,顺着这句话说了下去,“我和罗赛因他们商量好了,在他们游行到樱葵树大街的时候就立刻动手。”   “普赛克的失败导致我们在高阶之上的战斗力减少大半。”伊恩点点头,继续说道,“你打算怎么做?你有考虑过他们也在提防我们,随时准备和我们交火?”   这种讨论问题的方式既不专业又相当幼稚。费顿一眼看穿他的意图,只好顺着交代:“你觉得一支2000人的部队可以在4个二环八阶法师面前支撑多久。”   律法写明了游行庆典最多挑出2000人,不管他们从西边带回来一万人还是两万人,进城的数字都不会变。   至于冲突爆发后要怎么解决……他打算直接推给约修亚刺客。   两人一言一语,就像下棋复盘一样将整个计划解析完毕,然后伊恩叫停了马车,说他要去街对面的炼金商店里买些材料。   趁着他下车的机会,费顿眯眼看向窗外,果不其然发现一条细长的阴影——它像梭子般从车厢底部窜了出去,利用这个难得机会窜进了水道。   一条蛇。   借着街上的昏黄灯光,费顿在最后一瞬间勉强看清了那扁平的脑袋。   早有耳闻墨菲-拜伦对拟态变形术很有兴趣,虽然一直都没有他成功的消息,但就算如此,捏个拟态精灵对这位帝国研究所的总负责人来说想必不难。   “嘿……”他嘲讽似的弯起嘴角,“可爱的妹妹。”   他就奇怪,以莱娜的性子怎么会主动约他在宅邸见面。原来就是为了这个,这是想利用他的仁慈和礼仪来打探消息。   “我所有的努力、劝诫、忠告在你看来就都是虚无的吗……”   他忍不住有些意味阑珊。   也好。   让你挂念的那个人很快也会回到圣橡树下。   就让我们看看,到底谁才有资格站在那个位置。 第261章 错位追逐(还债333)   19日的下午,海港天空难得一见洒下了阳光。这让已经沉浸在阴云环境中足有一个多月的瑟兰人松了口气,很多人纷纷出门晒太阳,活动一下这些天闷在家里生锈的筋骨。   前些天还湿哒哒的飘带正在风中拂动,蓝白相间的瑟兰国旗也在街道上空猎猎作响。每个人都热烈和同伴讨论着即将到来的游行庆典,他们都知道——庆典的主角已经在昨天下午抵达城外。   贝格拉尔并没有把远征军的所有人手全带回来。那没有意义,某些含义也太明显了。他只是带了几名表现格外出色的将军和一万兵卒,正好凑成一个古典军团(旧军制)向王室致意。   而此时此刻这些被谈论的主角们却躺在城外的军帐里闷头抽烟。周身气氛非常压抑,丝毫不像是打了胜仗回来庆祝时该有的样子。   还不错。   贝格拉尔进来时发现了这一点,他微微点头,对于部下们的自知之明还算满意。   不管瑟兰人是否高傲自大,不管他们是否有其他缺点。至少有一点——瑟兰军人,尤其是军官的高傲值得肯定。   如果这场仗真是他们打赢的,他们是有资格享受欢呼。但实际上,与其说是“远征军”,还不如说是一群跟在友军屁股后面接受俘虏的后勤部队。   西征夺回了大部分被侵占的领土,导致三国联军受到惊吓,即使在撤军之后也不敢贸然回来,这都没错。可完成这一壮举的人并不是他们,本质上他们和城墙内侧那些兴奋欢呼的人身份一样,都是一场伟大战役的见证者,和受益者而已。   “不要过于妄自菲薄。”贝格拉尔咳嗽一声,“严谨分战功你们是没多少,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千里驰骋总不能当做是白跑一趟。”   “从来没有人因为后勤效率而获得过血十字、橡树叶、樱葵叶、圣橡树勋章中的任何一种。”   一名年轻军官放下正在阅读的新报刊,抬起头来:“与其跑过来安慰我们,元帅阁下,您还不如代表我们去和王宫谈谈,看能不能把那些奖励折算一下,补偿给那些牺牲的士兵。”   听到他的话,其他几名军官轻轻点头。确实——虽然最终结果他们是胜利者,但因为它的戏剧性,军部的损失同样严重。   鼎盛时期,布罗要塞的守军数量足有8.6万人。但战后轻点损伤的时候每个人都阴沉着脸,面对一组组冰冷的数字说不出话。   死亡人数4.2万,另有超过1.1万的伤患和失踪者。如果再算上没有算进战力里的城区居民,那一战的总伤亡数字甚至能够突破10万。   三天,这仅仅是三天的战损。胜利的喜悦并不能像清水冲刷污渍般洗去悲伤。当所有的狂热沉淀下来,面对昔日要塞的废墟,面对废墟下掩埋的一具具凄惨尸体,搬运清理都变成了一项艰难工作。   “布罗要塞防御战”的内容已经超越了名义本身。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它,他们都会选择“绞肉机”。   所以和那些付出了热情、付出了忠诚却依然只能被掩埋的人相比,他们这些活着的、严格意义上并没有多少功劳的人真的有资格接受王室奖励?   他们难道不应该感到愧疚吗?他们难道不应该努力争取一下,给那些牺牲者的家庭更多补偿吗?   这就是这些人为什么抽烟,以及他们在纠结的东西。贝格拉尔对此很赞同,但他不会允许这种做法。   人情归人情,制度归制度。哪怕在某个场合下制度看上去是不合理的,为了维护它的公正和权威性,他们也应当刻板的捍卫它,按照规定履行义务。   撕掉肩章,将官元帅也是士兵。士兵有参战的义务,牺牲的义务,当然也有被嘉奖的义务。   如果王室不能用这种方式来向民众展示权威,展示公正,那他们的地位将毫无意义,这不亚于是抽他们的脸。   更何况……   贝格拉尔看向东南,看向从城墙上方隐约冒出来的白石宫殿。   更何况这个王权和你们信奉的已经不是一个东西,那它就更需要这种存在感来维护“正统”,防止局势彻底失控了……   “对了。”他突然想起来此行的本来目的,“斯曼尔呢?我找遍所有地方都没看到他,本来以为他会在这的。”   “不知道。”大部分军官表示并不清楚,“斯曼尔这段时间情绪很低落,我们试图安慰他,但他更喜欢独自待着。”   “他进城了。”就在这时,斯曼尔的副官豪斯有些怯懦的说了一句。   “嗯?”贝格拉尔双眼一瞪,“你确定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不是——”豪斯缩了缩脖子,十分畏惧迎接老帅的怒火,“我劝过将军……但他说只是去家里看看,晚饭之前就会回来……”   贝格拉尔立刻掏出表,发现时针已经快指向下午五点。   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军营吃饭是比较早的。因为夜里的炊火会更明显的暴露位置,整个阵地可能会因此而变成炮击坐标。   “这个蠢货!”贝格拉尔咒骂一句,气呼呼的调头就跑,“我跟他说过再忍一忍再忍一忍!这都最后一天了……他怎么就沉不住气!!”   “备马!”他的声音从账外传来,“我要去王宫面见陛下!”   ……   千里之外,距离王都圈城市带约有两天车程的安尼斯城,正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在铁轨碎石上来回穿梭。   天快黑了,这些停靠的火车纷纷放出乘客去解决吃喝。几截车厢大多空着,他们就这样一截一截的摸索探查,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这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分开的两人在月台碰头,各自纳闷的点了支烟。   “她不在。”高个子对小个子道,“我甚至查了每辆车的旅客名单,没一个是能对上号的。”   “这不可能!”   小个子顿时发起抖来。   “这已经是半个月内最后三趟车了,如果她不在这些车上……她难道打算骑马过来?那样时间来不及,你知道的!”   “我的意思是,情报有误……她们很可能在上一趟车上。”   高个子面色亦阴沉的可怕。   “也就是说,她可能已经到王都了。” 第262章 老练的猎人(保底)   “到了。”   撒迦莉雅扯掉头上的黑色兜帽,长舒一口气的同时亦对身后探出只手,“把你的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她神情严肃,双眼里的情绪相当稳定。看的艾门有些愣神,鬼使神差的就把右手递了过去。   她其实根本不需要这种帮助。以这副身体“穿高跟鞋都能自由战斗”的特质,穿着靴子在险峻山岩间跳动攀爬不过是小菜一碟。   一种淡淡的温馨在心头跳跃,艾门低下头,不让其他人发现自己的异样。然后她抬头站好,和另外三个人一起在山岩顶端往东南眺望。   入目所及是一片肥沃的田野。大地像是被用尺规割裂过。这一头是山村良田,那一头是密布的房舍。各种开辟出来的大小道路从这里看就像纠缠在一起交欢的蛇,经常能看到车辆和行人,而他们汇聚的尽头便是地平线那段的繁荣港口。   这个时间点,天已经黑了。之所以能捕捉到这些画面,主要还是因为瑟兰人已经基本掌控了“照明自由”。   完全彻底的照明自由在电气革命到来前是不可能的。但一来这里是伊卡洛林最繁荣、最富庶的城市郊区;一来用动物脂肪便能轻易制作出耐用的蜡烛。这些因素汇聚到一起,便共同铸就了维多利亚港的美妙夜景,让它的身姿即使站在偏远山巅上都能看见。   “这才多少年的功夫……”碧蒂斯忍不住发出感慨,“上次我来时城墙外可没有这么多建筑,看看那些工厂,那些房舍,我现在明白为什么说维多利亚港是整个东方唯一的明珠了。”   “我看到军营了。”阿尔贝蒂娜指着海岸线的方向,“西北城郊多是厂房,南边又全是农民的地盘,贝格拉尔也只能把人安置在那里,就在城墙以及港口边上。”   “怎么样?”撒迦莉雅看向艾门,“特地绕开那些讨厌的苍蝇赶路过来,你总不会坐在这里干看着吧?”   “当然。”艾门点头,“真理教的人已经就位,他们打算从外围开始,一点一点把我的消息给放出来。如果我们不能顺利进城进而争取到拜伦学派的支持,这次行动恐怕会造成很多无谓伤亡。”   “也就是平民的伤亡……”撒迦莉雅眉头一跳,有心反驳说这其实无所谓因为她不认为这座城市还能挽救,但看着对方坚定的眼神,这些话她说不出口。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艾门读出她的表情含义,微微撇嘴,“我们可以今天晚上就去王宫刺杀约拿,把整座城闹个底朝天,你觉得这就是个好主意了?”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撒迦莉雅直摇头。虽然她是很喜欢直接一点,但连对方底牌是什么都没调查清楚,这么搞也太鲁莽了。   “你潜意识里就是这个意思。”艾门感觉她很有趣,笑了出来,“我没有责怪你,因为如果能直接的话……我可能是所有人里最急迫的。”   “但,莉雅,你想想霍妮,想想因为约拿而在这个时代饱受苦难的人……那些流血、死亡、牺牲,你难道很乐意它们继续扩散下去?”   撒迦莉雅眉头一扬,没有说话。   “殿下没说要为保全人民而放弃什么。”阿尔贝蒂娜从旁边挤到两人中间,瞪了黑发少女一眼,“她只是觉得如果条件允许,能多活一些人总是好的。”   “但有些时候,越想谋求好的结果越会让局势恶化。”撒迦莉雅攥紧长枪,“如果是欧锦城我都不会这么说,但维多利亚港……你应该懂我是什么意思。”   “……先进城吧。”碧蒂斯帮忙打起了圆场,“总不能开战之前就先内讧了。”   点点头,撒迦莉雅哼了一声。那杆长枪顺着连接“血管”从她手腕伤口钻进身体,整个人在三秒钟内变成了一只灵巧的乌鸦。   “喵~”比比从艾门的影子里探出脑袋,一双琥珀大眼紧紧盯着她,看样子有些跃跃欲试。   艾门把它按下去。接住乌鸦放在肩头。一行人顺着山巅小道往下走,打算混在那些车队里进入城墙。   路上,艾门也在思考撒迦莉雅给予的忠告。   她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说。因为维多利亚港是异种教会的大本营。以坎索被约拿侵蚀为起始点计算,他们在这里的经营时间已经超过半个世纪。   建立一个帝国或许需要几百年甚至一千年,毁掉它却可能只需数周。50年的差距不容忽视,无论她对这座城市多有感情,她都必须接受它已经千疮百孔的残酷现实。   贵族?恐怕已经有大半都是拟形魔了。   平民?潜藏在平民里的拟形魔或者突变人应该也挺多。   甚至可能会有更残酷的未来在等待着它,比如让大多数人成为血骨法师会的施法材料,让那些大概率已经种下的虫卵爆发——反正类似的事情他们不是第一次做了,他们应该很有经验。   她的坚持可能——应该说非常可能是白费力气。也许她真的该像撒迦莉雅说的那样放弃一切对民众的考虑,全心全意准备和敌人决战。   “听说了吗。”路边传来交谈的声音,“诺德尔将军紧急召集了三万人在往王都方向移动,大概明天早上就能看到。”   “你从哪来的消息?”同行的路人有些不信,“明天是游行庆典不是大阅兵,贝格拉尔带的一万人都不可能全进城的,诺德尔带人来有什么用?而且还是新集结的?”   “我一直以为年轻小伙子都死光了呢。”一名身材稍胖的行脚商贩打趣道,“之前去贝伦塔做生意的时候大街上看不到几个年轻男人,我还以为……看来上面是要有大动作了。”   “怎么说?”几名路人都来了兴致,“你的意思是……明天不光有游行还有阅兵?”   “不一定。”商人乐呵呵的,坐在板车上缩了缩身子,“但这种时候压榨内地的战争潜力,我猜上面是要对西北三国发动反击……”   “噢!”聚拢的人群里传出惊呼。引得前面和后面的人频频注视,好奇他们在探讨什么。   艾门几人面面相视,她们就在这群人边上。谈论内容听的自然一清二楚。   “你们可能不清楚,约修亚人正在尝试突破斜岭山川。”   那商人越说越起劲:“传说他们之所以还僵持在那就是为了等一个机会。一个瑟兰重新陷入内乱的机会。” 第263章 引导者(还债334)   约修亚人陈兵四万在斜岭边缘伺机突破——这当然不是个假消息。   艾门得知这个消息比常人更早,之所以不管一方面是没时间,一方面,她很清楚在一切尘埃落定前约修亚人不会动手。   “冰雪王国在抵御病毒上有先天优势。”碧蒂斯凑到她身边耳语,“现在看,如果莫林王真的死了,那约拿可能已经失去了对冰神教的控制,约修亚就不再是跟他们站一条线的了。”   “这是好消息吗?”艾门的笑容有些发苦,“怎么变都是敌人,你信不信不止是约修亚人,还有很多好邻居在等我和约拿两败俱伤?”   “这不是人之常情吗。”碧蒂斯微微勾起嘴角,“财富、土地、声望、荣誉……大部分人奋斗一辈子也就是为了这些东西。更何况现在瑟兰的实际情况可以说是近百年来最差的,要是这时候他们都不敢期待一下,他们还不如脱掉那些丝织的衣服去当农民呢。”   “你这是歧视农民。”艾门从鼻腔里呼出空气,“……行了,别再增加我的心理压力。”   “我只是在告诫你,即使击败约拿也不是结束。”金发女人却一本正经起来,“如果你真的有觉悟继承王冠,你必须考虑这些连锁反应。”   “我考虑到了。”少女也转过过来和她认真对视,“之所以没让所有的异军都奔赴过来就是因为要防备他们,怎么,你觉得我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在你悄悄写信找我要冰虫丝手套的时候我也以为你不会犯这类错。”碧蒂斯眯眼,“但……信任你的后果却是差点害你丢掉性命。”   “……我有我的打算,法尼娅。”   艾门用那只泛蓝的左眼盯着她看,“我不需要你来跟我强调。”   “包括你隐瞒了一些阴影界的事不让我知道?”对方同样寸步不让,“如果不是我推算时间自己算出来了,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   “什么情况?”旁观的撒迦莉雅和阿尔贝蒂娜莫名其妙,低声叫她们停止争吵,“我们这个小分队就不能尽可能弄的平和点吗?”   “这不是争吵。”艾门和碧蒂斯这次异口同声了,后者没有再说什么,艾门接着道:“……嗯,法尼娅只是在担心我。”   本质上看确实不是争吵,但若是放任这个话题升级下去,结果可能会比争吵更糟。   艾门在心里苦笑一下,觉得自己果然还是小看了碧蒂斯。   她费劲心思隐瞒的东西,还有那份心思,这些就连跟她最亲近的两个女人都没完全发觉,没想到第一个点破的居然是她。   “进城的时候我来吧。”可能也觉得自己态度过了,金发女人主动揽过脏活累活,“预言师的分支领域有致幻术,考虑到那些怪物可能进化出感知能力,还是保险一点比较稳妥。”   一行人混在车队和人流里挤到城门口,一组一组的接受审查。之所以这时候还有这么多人都是为了参加明日的庆典,他们听到消息就立刻动身了,只是因为路途遥远现在才到。   艾门几人对碧蒂斯说的致幻术很茫然。轮到他们的时候只见金发女人主动上前,取出一只沉甸甸的袋子递给对方,那几名卫兵就失魂落魄,没说什么便放人了。   “尤利法街,去拜伦家。”   坐上一辆排队在路边等生意的闭蓬车,艾门开口嘱咐车夫,“我和他们家的人有点关系,而明天我不想在路边苦等,所以你今晚就在那边住,能接受吗。”   “能!”车夫听了非常高兴,“感谢您的慷慨!美丽的小姐。”   这种包车行为并不罕见,发起者多是那些服役归来的富家少爷。他们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不方便通知家里人接”,同时又不愿意“让路人看到自己和情人幽会”,那挑一辆车临时包下就非常划算,不但省去了抛头露面,关键时刻万一被抓住,收买的车夫还能充当临时证人。   而这种包车给的钱财是很多的,能不花钱睡豪华客房又不用发愁明天的活计,对任何车夫都算美差。   只是,艾门可不是为了这些才多问他的。   兴高采烈的车夫并不知道,如果他胆敢在这个问题上展现出一丝犹豫,流露出一丝“有急事想拒绝”的意图,当马车驶入缺少照明的阴暗街角时,车夫一角就该换人了……   “不可能!”而与此同时,拜伦家的会客室里,一只拳头重重砸上红木桌台,“这违背了我们当初的约定!你们就不应该跟那些混蛋啰嗦什么!当时就应该直接阻止!”   让-斯曼尔晃动着脑袋,上面是短短的姜黄卷发。一身用来伪装咖啡色斗篷都没来得及脱,满脸都是失望和愤怒。   “我能理解的感受,老朋友。”坐在他对面的人皮肤要白净的多,正是拜伦家当前的掌舵者阿凡-拜伦,“但拜伦家顶多守住研究院……我们在暴力机构里可没有人手。”   “老爷子呢。”斯曼尔还是耿耿于怀,“拜伦先生贵为公爵,他的话也没有用吗?”   “你还是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阿凡挑眉,“我就这么跟你说吧……现在城区里一共有6207名警察,这些人中的70%都是你我的敌人。”   他的语气很自由,很放松。毕竟他和斯曼尔的私交还算不错,达不到亲密,但又比官方客套超出一些。   “科斯塔这是要践踏法律吗。”斯曼尔的怒气沉寂下去,一点一点恢复冷静,“哈特也没能阻止她,看来这件事背后还有王族插手。”   “斯曼尔。”阿凡突然开口,“我这里有一个隐秘消息可以告诉你……就是巴卡兰姆当初被抓获的时候,有很多证据都指向一个女人,她有重大的引导嫌疑。”   “谁?”男人抬头,冰冷的双眼里蕴含血丝,犹如一头拼死控制怒火的狮子。   “她叫尤苏娜,明面上的身份是斯塔殿下的美术老师。”   “我见过巴卡兰姆,老实说我并不相信他会主动做出那些残忍的事。而他犯下血罪的理由其实就是为了追寻‘新画派’,莱娜当时也有派人调查这件事,但线索到斯塔那里就断掉了。”   “所以如果你真的想了解前因后果。”   阿凡的眼镜片闪过反光。   “我建议你找他,好好聊聊。” 生日请天假-。-   而且很多读者反映上架那几章有点弱智。   以改文前的角度看没啥,毕竟非穿非变的土著妹子又只有14岁,傻了吧唧也挺正常的。不过现在看是不太好,正好我抽空改一下吧。   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 第264章 一声谢谢(保底)   保险起见,艾门并没有真让马车驶往尤利法大街。   越是局势紧张的时候,各个势力的关键据点越会成为盯梢重点。拜伦学派目前是莱娜在王都最坚定的支持者也是最大的后盾,直接去他们的别墅庄园毫无疑问会暴露身份。   她打算让自由党的人来接手向导工作。这个真理教的分支组织能在教会的大本营盘踞蛰伏这么久,潜伏潜入找他们帮忙肯定没错。   车夫并不清楚她的打算。还没等他感慨丢了一桩好买卖,撒迦莉雅就给了他后颈重重一击,让他一声不吭的倒了下去。   “上面通知今晚要接待一位大人物,但我可没想到会是你们……”   这是一处夹角暗巷,黑暗里缓缓走出一位穿浅黄色淑女长裙的黑发少女。她手里拿着名媛标配的蕾丝小伞,但本人气质和这套装扮有点不搭。   具体的,看她私自给装扮加的料就知道了——至少真正的名媛可不会在长裙上套皮带,更别说皮带上还挂了几个小包裹以及一把连鞘短剑。   “你是……”艾门眼神恍惚了一下,“简?”   过往回忆涌上心头。她感觉很难把那个有些怯懦的黑发少女和这位神气、自信的反抗军小头目联系起来。   “您还记得我呢……”听到她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少女面颊立刻变得有些发红,“没……没错,我现在已经被提拔为区域负责人,而且还兼任负责信息传递。”   说着,她轻轻吹了一声口哨。艾门几人就听到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看着一只分外娇小、顶多只有巴掌大的棕色小猫头鹰飞了出来。乖巧落在简的手上。   “咕咕!?”小猫头鹰降落之后先是蹭了蹭主人以示友好,然后机警的看向艾门——严格来说是看向站在艾门身边的撒迦莉雅。   艾门嘴角翘了翘,意识到这小东西是察觉到了暗鸦小姐身上的部分“同类”气息。   “别激动,比比。”她又把冒出的黑猫脑袋压回去,“这是朋友,不能吃的。”   小猫头鹰她认识,之前在卡该尔的时候就见过这东西传递书信。她猜简口中的传递就是指这个,驯化鸟类也许是她的特殊才能。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她看看其他人,又看看简,“自由党应该告诉你任务目标了。”   “你们要在不惊动王宫的条件下找到阿凡-拜伦。”简点点头,“跟我来吧,这很容易。”   自由党在王都里经营的挺有一套。就在她们说这几句话的当口,昏迷的车夫已经被人悄悄拖走。五人一猫在阴暗巷道里来回穿梭,在简的带领下钻进了一处下水道口。   “教会在王都的力量太强了。”路上,简低声给艾门做着讲解,“能媲美高阶的怪物他们至少有二十人,即使有拜伦支持我们也完全不是对手。”   “现在之所以局势还能维持稳定,之所以秩序还没崩溃,自由党还存在,拜伦家的人以至于莱娜殿下还能活着,多半是他们并不在乎我们,他们只要确保莱娜殿下还在王都就足够了。”   “就像懒得弄死苍蝇那样?”撒迦莉雅插了句嘴,“看来你们挺安静的,为了保命付出良多。”   “闭嘴。”她嘴臭的毛病一如当年,艾门立刻警告她,“我看你还是变回乌鸦的好。”   “才不要。”撒迦莉雅立刻看了一眼目光炯炯盯她盯了一路的小猫头鹰,脸上写满了嫌弃一词,“我安静听她说就是了。”   “没什么。”简无奈叹气,“她说的对,为了确保人手,我们根本不敢有任何大动作,只能充当部分贵族和莱娜殿下的传声筒,除此之外没别的了。”   路途很长,艾门充分利用时间,在路上将目前王都的局势都了解了一遍。   大部分贵族彻底倒向斯塔-哈温——这和她预计的情况大差不差。这些人已经显露出了较为明显的政治倾向,就连妓女都知道他们想换新的储君。   而且在安娜的安排下,克尔顿已经在各项订单竞争中胜出。现在近九成的医疗物资都要经过他们的手运到周边各地,就连军部也有四成枪械得从他们那儿买。   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因为没有国家会放心把军工行业的缰绳交给商会,各个国家的军事工厂通常掌握在王室手里,王室拥有这些工厂公司最多的股份和控制权,他们才是规模最大的军火商。   但现在,这个“通常”被打破了。这说明什么?王室失去了对克尔顿商会的控制力?还是他们在默许克尔顿人真正融入哈温王室?   不管真相是什么,至少外人眼里就是如此。这也是为什么这段时间人们一直在担忧爆发流血冲突,因为不管是从哪方面看,斯塔王子和莱娜公主所汇聚的两个利益集团必然会有一场决战。   他们爱戴的坎索王、坎索大帝没有发声。这让他们逐渐对“调解”失去了希望。大部分人现在只祈求权力的交接能和平进行,只有极少数的维多利亚人还坚持在各种场合支持正统。   “前段时间,王都爆发了一些民间自发组织的宣传活动。”简再次说道,“维多利亚信徒认为神族的血统不容玷污,既然这个规则在接近1000年的历史中都没被改变,今天最好也遵守下去。”   “但他们被镇压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势头刚冒出还不到四个小时,警备队的人就把他们全部带走,之后再也没人见过他们。”   “我听说科斯塔封公爵了?”艾门面色很冷,“她也算是继承了杜鲁因的遗志,没有叫家族衰败下去。”   尽管没多少语气起伏,但是个人都听得出她是在讥讽。阿尔贝蒂娜尤其多看了她一眼,熟知少女脾性的她知道这是艾门动怒的征兆。   一路说着,下水道也绕到了尽头。简介绍说这就是自由党用来暗中和拜伦家、以及借宿在拜伦家的莱娜通讯的暗道,然后拒绝了艾门邀请,坚持要在下面守着。   “我知道,您和……莱娜殿下有很多话要说。”   她不太自在的把手背过去,贴在后臀处不断绞动,“所以……所以我还是不打扰你们了,我就在这警戒就好。”   五年过去,改变的不止艾门一个。当年的小女孩在面对艾门时还是免不了的有些许害羞,但她看得出来,简已经是个独立自主的,足以称为战士的人了。   “那就这样吧。”   面对坚持,艾门没有勉强什么。   在爬上水道梯子之前,她走到简的面前,在她惊疑、忐忑的注视中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下轻轻一吻。   “谢谢你。”少女听到她在低语。   “谢谢五年前你给我的信任。” 第265章 阿凡背叛(还债335)   上到地面,艾门没急着呼吸新鲜空气,而是机警扫了眼周围环境。   这是草丛边,旁边是一条石子小路。周围是茂密的植被和树木阴影,这么看她上来的位置应该是庭院里的排水道口。   “尊贵的殿下。”旁边早已有仆人等候,“我们听闻了您到来的消息,请跟我来,主人正在书房等候见您。”   他很专业,无论是措辞还是站立、引导的手势都充分凸显出他对业务的熟悉程度。但即使如此他的声音还是不免有些发颤,毕竟这个人——他面前的这个人可算是能改写历史的天之骄子。   大贵族都很喜欢管家制度。阿凡同样不能免俗。这位已经72岁的老仆人打理着他的投资、种植园和各项支出,当然也知道他和艾莎的书信是怎么回事。   “麻烦你了。”艾门看到撒迦莉雅跳出来,正在伸手去拉金发女人,口中低声道:“门口还在被监视吗?”   “当然。”老仆点头,谦逊的欠身,“这边,请跟我来。”   一行四人跟随他,穿过庭院进入房屋,在更衣室里脱掉了沾染下水道臭味的外套,简单喷了些除臭剂,然后便被领着上了三楼。   半路上,艾门特意看了看别墅。有些好奇的问老仆:“这个时间点宅邸里居然没人的吗。”   “因为气氛实在太沉重了。”那老人低声给她解释,“您知道的,哈特殿下可是派了超过2000人的军队在两侧镇守,不是所有人都乐意生活在铁笼子里,尤其是……尤其是年轻的小家伙们。”   “这样。”点点头,艾门没有再说什么,他们跟着带领继续走,在书房见到了拜伦家主。   “你们好像都很喜欢在书房谈事情。”艾门没有脱手套,率先走上前探出右手,“很高兴你还活着,阿凡叔叔。”   “我也一样,尊贵的殿下。”阿凡很自然的对她半跪下去,右手接住她的手,用额头抵住她的手背,“荣耀属于樱葵,愿神血的光辉万古长存。”   数年不见,阿凡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半,这让头发整体看上去偏灰,整个人显得格外沧桑。   “我们不说废话了。”礼仪部分结束,艾门坐到书桌旁边,“你应该知道我回来是为了什么,告诉我她在什么地方。”   “如果您指的是莱娜殿下。”阿凡的眉头有几次跳动,“就在下午,王宫来了一队人,以陛下的名义强行将殿下带回了王宫。”   “咕嘟。”阿尔贝蒂娜喉头耸动一下,鬓角渗出细密汗水。   作为和少女朝夕相处最久的人,她很清楚艾门对莱娜的感情有多执着。现在莱娜的安危出了问题,她有些怕少女发疯。   不过出乎预料的,艾门的情绪还算稳定。她只是眉头蹙起,开始详细打探事情发生的具体细节。   有多少人,都是些什么人,有没有和哈特派遣驻守庄园的部队起冲突,为什么这么轻易放他们得逞,这些问题她很仔细的在一一求证。   “带队的人是费顿殿下。”阿凡如实回答,“我们没有留下殿下是因为……这是殿下自己的要求。”   “她自己的要求?”艾门皱眉,“什么意思?”   “您应该知道,明天就是游行庆典。”   “嗯。”   “有人认为游行庆典和贝格拉尔元帅带回来的一万兵卒是对他们的挑衅,正巧斯曼尔将军在调查巴卡兰姆的案子,他们打算以此为契机,在庆典上暗杀斯曼尔将军。”   “……你们是怎么知道这回事的?”艾门歪头,“我从自由党那得到的情报说你们可是‘乖巧’的很。”   乖巧,那自然不存在派出密探打探消息。更别提还是这种消息,以蔷薇骑士的能耐它就不可能被传递出来。   “这也是……莱娜殿下自己的主意。”尽管有些惊愕,但阿凡抗住了她的审视,“她看出来费顿殿下对自己有……特别的心思,所以主动约对方夜谈,在拒绝后借用拟态精灵得到了情报。”   “然后被发现了?”艾门猜测,“为了不让事情发酵,同时也是为了警告示威,他们就来找莱娜,想要拉她去当人质?”   “莱娜也认清了这一点。”阿凡点头,“但她认为……她可能是想通过某种方式来阻止他们的杀戮计划,所以她让我们别管她,主动跟随费顿走了。”   “是吗。”艾门点点头,舒展眉头,手肘撑着桌沿和脑袋。   情报讯息有点乱,她需要花时间梳理一下。   首先,这确实像是莱娜会做的事。就和她现在没有立刻暴怒一样,莱娜也知道,在继承仪式真正开始之前,她的敌人不会损害她一根头发。   但,如果情报传递没有延误,她应该是最先知道自己即将回归的人。那她应该知道有更好的选择:安心等她回来即可。   是害怕她不能及时赶回,所以迫不得已挺身而出……还是起了叛逆的心思,想要在她面前证明自己?   不,艾门摇头,莱娜虽然骨子里的性格极为坚韧,但她是懂进退的人,绝不会犯这种青春期少女的弱智错误。   那问题的关键是什么呢。   她再次睁眼,碧蓝眼眸静静看向阿凡-拜伦。   五年的时光居然能改变一个人如此之多吗。   阿凡同样也在看她,他只感觉那只翡翠般的碧蓝独眼里蕴藏着深渊,让人在对视的同时忍不住的被吸引,然后在那股威势的压迫下吐露真相。   “阿凡叔叔。”艾门突然咧嘴微笑,从腰上解下银十字剑递了过去,“不说这个,您来帮我看看这剑怎样?”   “这是双手剑吗?”阿凡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剑,“殿下的力气也长了不少……”   说到这里,他顿住了。   因为他看到剑柄中央的黄宝石突然活了,它变成了一枚似曾相识的漂亮眼珠,再次和他“三目对视”。   “啊!”他突然发出一声惨叫,眼窝爆开,往外喷洒着无尽黑暗。   与此同时,屋内几人听到一阵争吵的声音从那黑暗里传来,其中一个声音有些耳熟。   “是贝格拉尔。”   艾门嘴角翘了起来。   “行动吧姑娘们。”   “让我们打破这层可笑的幻象。” 第266章 控制局势(保底)   “阿凡-拜伦”爆掉的双眼犹如两个漆黑旋涡,它们旋转着,将周围排除四人之外的所有光景都吸了进去。   那个感觉很奇怪,就像先将一张图片在制图软件里打开,复制一份,然后把复制的图扭曲撕毁,露出被挡在下面的图像原件。   而对这间屋子来说,它的图像原件是不变的。光景被吸纳后露出的还是那个书房,但不同的是这里有一个新的“阿凡-拜伦”,而在这个阿凡对面则坐着眉头紧皱的贝格拉尔。   从拜伦家主和老帅所坐的位置和之前听到的声音判断,他们刚才在谈事情。四个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的人让会谈双方愣了一下,然后贝格拉尔迅速、立刻、极其果断的抽出短铳对准了阿凡。   “拜伦人。”他的语气冰冷无比,“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   “别激动,元帅。”阿凡眼角微微跳动,为了不让局势进一步恶化,他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我向你保证这是误会。”   “90%的背叛者在被抓到时都这么说。”艾门嗤笑,“如果你心里没鬼,你又何必联合那些阴影中的老鼠布下幻境迷惑我?”   “都滚出来!”她眉头紧拧,双手握住狮心王剑对准地板用力刺下,“怪物的奴仆!”   “嚓!”   利刃插入地板一截,一股特殊的波动从插入点朝周围扩散弥漫。其他人低头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在不受控制的往剑刃“飘”,但问题在于——被吸纳的影子数量一共有七个。   房间一共六个人——严格来说,六人一猫。但艾门和比比的影子是不受影响的,那这个数字理应是五。   “在那!”飘来的影子直接充当了位置标记,顺着它们的源头,撒迦莉雅迅速找到两团潜藏在书房窗帘后的模糊黑影。   “唰!”右手摆动,手腕伤口拉出黑血,这团粘稠的液态金属很快固化成长枪的形状,被她顺势抓在手里,一个跨步就将黑影之一钉在了墙上。   “哼!”被钉住的人口中发出一声闷哼,他抬起手对黑发少女念念有词,脸上的笑容逐渐狰狞。   “废物。”撒迦莉雅笑的却比他还要狰狞,她最乐于见到敌人做无用功了,因为不管那是什么力量,在和灾厄圣枪正面接触时都不可能突破那层扭曲之力。   “砰!”手臂发力,那人被她蛮横从墙上挑了起来。力道之大甚至带出了枪尖串着的混凝土块。她用力把这坨东西砸向另一道黑影,后者正在面对阿尔贝蒂娜的凶狠冲撞。   “别动。”阿凡刚想挪动脚步,两道目光分别从两个不同的位置盯住他,“除非你想现在就死。”   那是来自艾门的监视。属于人的眼睛和属于神的眼睛同时看着他,叫他立刻停止动作,背后出了一层细汗。   “哐哐!”右侧传来一声巨响——第二个潜入者在撒迦莉雅的逼迫下不得不和半龙化的棕发女人正面接触,但他没想到那个力量会这么大,整个犹如被一辆马力全开的火车头正面撞中,连带身后的窗帘、柜子、墙壁一起支离破碎,被蛮力挤压着摔出房间。   这一下直接在墙上开了个洞。动静之大根本不可能瞒过别人。庄园四周立刻传来了呼喊以及询问的声音,不少黑暗房间都亮起了灯,远远不像在幻境里那样是空无一人。   不明真相的拜伦人很快围了一院子,庄园两侧的小楼里也冲出好几队全副武装的持枪士兵。看到这一幕阿凡面色有些发白,整个人都是依靠着书桌才维持站立。   “这是……贝格拉尔元帅?”赶来查看情况的部队军官看到老帅后目瞪口呆,“您怎么会……您不是应该在——”   “别问了。”贝格拉尔挡住身后的艾门,“有刺客想刺杀阿凡,正好我在这里,我的护卫解决了麻烦。”   “现在,你带你的人将周围秩序整理一下,封锁庄园禁止外出,发现其他可疑人员立刻过来跟我汇报。”   “我这就去。”那军官立刻振奋的点头,“看来您是秘密进来的。”   “快去吧。”贝格拉尔嘴角一抽。因为他根本不是秘密进来的,周围这些人对他来过这件事毫无印象说明阿凡连他也欺骗了。   在2000名精锐龙枪士兵的看管协助,以及受艾门胁迫不得不暂时出面安抚家族成员的阿凡影响下,庄园动静逐渐平息,士兵严格执行了命令,现在哪怕是一只老鼠都别想从地上溜出庄园。   “在拷问你之前我先来分析一下前因后果。”然后艾门立刻开始审讯阿凡,“忽略你的动机,忽略你的目的,光就莱娜被带走这件事,那些人应该就是在刚刚来的。”   阿凡没回答,但他的面部表情有细微变化,被一直关注他的艾门捕捉到了。   “也许就是一两个小时之前。”艾门叹气,“看来不幸被猜中了。”   都这个关头了,叛徒背叛的原因早已无关紧要。很显然,她的敌人预见到了拜伦庄园的重要性,他们很确定无论是她还是贝格拉尔还是斯曼尔,他们如果要潜回王都,第一个来的地方肯定是这。   那么,针对这一点将拜伦庄园用幻境笼罩。确保每一位来访者身处的环境、空间都是完全独立的,完全受他们控制的。这样就能最大限度的误导她,给他们的行动争取时间。   至于这个行动是什么……它可以是掠走莱娜-哈温。也可以是引走因丧子之痛而陷入暴怒状态的让-斯曼尔。   “斯曼尔……斯曼尔?”想到这里,艾门突然一激灵,看向老帅,“您来这是为了斯曼尔?他先进城了?”   “是。”贝格拉尔严肃点头,“我先去了他家,但他没回去过。我又去了王宫,想求见陛下,但陛下不见客……我被挡回来,迫不得已只好来找阿凡帮忙。”   于是几个人立刻将视线放在阿凡身上,那种压力足以让人窒息。   “……他确实来找过我。”阿凡勉强维持着镇定,“我让他去找尤苏娜了——就是教坏巴卡兰姆的那个宫廷画师。”   “难以置信像您这样的人居然会选择和邪恶为伍。”阿尔贝蒂娜面露憎恶,“为什么?之前我们通过书信,拜伦学派明明应该是——”   她无法理解。他们曾经是那么亲密的合作伙伴,甚至阿凡作为药剂学大师还亲自调配出了能抑制病毒的药,这样的人怎么会当叛徒?他图什么?   “背叛的只是我,不是拜伦学派。”阿凡拆掉了他的领带,低下头去,“拜伦人怀揣着对真理的向往和对知识的渴望,他们很单纯,并不知道站错队会毁了自己。”   “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刺激你了,艾门殿下。”   抬起满是汗水的脸,阿凡对艾门微微一笑。   “这条路走下去,你会发现自己才是真正的叛徒。” 第267章 残存的冷酷(还债336)   贝格拉尔听不懂阿凡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但艾门理解。   “这么说,你所为之效命的人并非以太-约拿,而是那个躲藏在他背后的人……那个本应该站在前面,用光辉驱散暗影的人。”   她意有所指的顺着猜测,果不其然发现阿凡双眼闪过精光,对她轻轻点了点头。   “这是胡闹!”她低吼一声,身体绕过桌子就往外冲,“我去追人,蒂娜和法尼娅留下来看着!”   “还愣着干嘛。”棕发女人在撒迦莉雅屁股上轻踹一脚,“没懂她什么意思吗,快去帮忙。”   “哦……哦!”黑发少女精神一振,尸体也顾不上翻弄,这就提着一杆枪跟了上去。   “我挺佩服艾门的。”碧蒂斯看到她因为太过兴奋而忘记把长枪放下来再出去,被门框卡的倒退几步,“……也很好奇这种魔力。”   “喜欢男人的人是不会懂的。”阿尔贝蒂娜继续低头翻看尸体,“你知道有哪个杀手工会的人会在手臂内侧纹鸟雀吗?”   “那要看是哪种鸟了。”金发女人看了一看正在低声和阿凡交谈的贝格拉尔,走过去,跟阿尔贝蒂娜一样蹲下身子。   “这种。”后者将尸体手臂挪过来,给她示意那个纹身,“看起来就是普通的云雀,但叼着东西……这好像是一根荆棘枝条。”   “这是荆棘鸟。”贝格拉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两人抬头,发现他不止什么时候已经结束了问话,就站在旁边盯着显露出的鸟雀纹身。   “世界上大部分的鸟雀都使用砂砾、枝条、杂草筑巢,只有这种生活在爱沙尼亚北部山脉的鸟不一样。”他介绍起来,“这种云雀在筑巢的时候会选择荆棘枝条,然后有选择的修整它,让幼鸟出生后可以循序渐进的面对越发密集的障碍。”   “刚开始幼鸟是不适应的,它们会被附近的小刺划破皮肤。有些幼鸟因为伤口过深和中毒就死掉了,它们的尸体将成为其他幼鸟的食物,帮助它们支撑下去。”   “我听说过这种鸟。”阿尔贝蒂娜微微皱眉,“一窝大概产七八枚卵,但最终只有一只幼鸟能被父母认同……这种残忍的劣汰方式听说过一次就很难忘了。”   “有人将此奉为圣典,认为这是最原始的劣汰法则。”贝格拉尔点点头,“他叫伊戈尔。现在伊戈尔家族是十四面盾的中枢核心,洛南-伊戈尔就是爱沙尼亚的黑暗之王。”   “荆棘鸟的人为什么要来搀和瑟兰的国事?”阿尔贝蒂娜看向阿凡-拜伦,“他们是商人,敌人的商人。”   “对商人来说可没有敌人。”阿凡平静道,“有克尔顿的例子在前,十四面盾并不介意并入瑟兰,也不介意将整个爱沙尼亚并入瑟兰版图。”   “所以这就是……你的立场?”碧蒂斯也平静看他,“你依然敌视那些怪物,但你从这种合作中看到了利益,因此你不介意……应该说你背后的那个人不介意和他们合作。”   阿凡没说话,算是默许了她的猜测。   “所以我讨厌政治。”金发女人讥诮微笑,“她之前说过什么来着?‘人类总是重复相同的错误’。”   “当务之急是找回莱娜殿下和斯曼尔。”贝格拉尔对阿尔贝蒂娜说道,“空气中的火药味已经浓郁到一颗小火星就能引爆的程度,斯曼尔如果出问题,我也不知道我会做些什么。”   他是军人,军人同样不喜欢政治。现在政治试图谋杀一位战功赫赫的帝国将军,他觉得他有必要修整一下当前的计划。   如果纯粹是为了游行庆典,他只需要带2000人回来就足够了。但他带了10000,侧面已经能说明他的态度。   “我知道您仍然因为职务的关系对很多人抱有怜悯。”   阿尔贝蒂娜试图用委婉的口气劝解他,“但您要认清楚,很多人,很多过去受您庇护的人,他们现在已经变了。我理解您可能没法说服自己对‘自己人’动手,可现在不动手的话,是坐以待毙。”   “我说服的了。”贝格拉尔轻轻摇头,看了一眼阿凡,“不管有些人再怎么强调正统,我只知道艾门-哈温才是真正为这个国家着想的人。”   “阿嚏!”   穿梭在屋顶上,艾门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撒迦莉雅追了上来,两人一边在屋顶穿行一边观察下方街道,想要找到运走莱娜的那支车队。   “他们的方向肯定是去王宫的。”找了半天没找到,艾门皱眉,“如果到下一个路口还找不到,那说明事情发生是在三小时前,我们肯定追不上了。”   追不上,意味着莱娜已经在王宫了。她得重新衡量得失,考虑今晚要不要开战。   “那个拜伦人。”撒迦莉雅侧头问她,“他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指他不是为约拿效命,而是为我父亲效命。”   艾门简单说明情况,“在见到普赛克之前我一直以为他死了,被约拿彻底吞噬了,但我遇到了艾莉亚,她用行动告诉我坎索-哈温还顽强的活着。”   “一直以来我就觉得不对劲。”她的发丝在风中飘舞,“总有一股意志在内部干涉、甚至操控着蔷薇骑士团。包括好几次有人来‘提醒’我,让我能从这种行动中推算情报……所以我估计约拿并没有完全吞噬他,他依然能偶尔拿回身体的控制权,然后反过来借助约拿在逆命者教会里的地位影响一些人,利用他们来妨碍约拿。”   “那他,阿凡联合那些刺客想对你不利,也是你父亲的授意?”   撒迦莉雅只感觉莫名其妙,“他脑子有病吧?现在不是应该联合起来抵抗……抵抗海渊里的贝妮塔异神吗?”   “他们不是想对我不利。”艾门的声音有些沉闷。   “那只是误导,拖延,确保拜伦学派和十四面盾的交易顺利达成。”   “父亲是在做两手准备。”   “一手胜利,一手失败。” 第268章 与暗鸦小姐同行(保底)   厚重的大门朝两边打开,在十多名重装骑士外加近百名火枪骑兵的拱卫下,马车缓缓驶入王宫。   莱娜感到有些不安。或者说在知道自己即将再次见到那个人——那个赐予自己生命、 给予自己活下来的机会、教导过自己的名为“父亲”的个体时,任何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忐忑。   尤其是她知道对方可能只是一个披着“父亲”人皮的邪魔怪物,这种忐忑就更强烈了。   “砰砰。”车门传来轻响。   “下来吧莱娜,我们到了。”   “费顿哥哥。”莱娜拎着裙边钻出马车,半蹙眉头看向旁边的高瘦青年,“你终于还是迈出了这一步……我曾经对你还抱有希望的。”   “你要是真的对我抱有希望,就不应该在拒绝我之后再利用我。”费顿嘴角蠕动几次,终于挤出这个回答,“走吧,父亲不喜欢等待太久。”   “我今晚,会死吗。”   少女的疑问让他停下脚步,“我会死在那些怪物手里吗?费顿哥哥?我会变成它们的食物、它们的养料被它们撕碎、吃掉吗?”   “……你不会的。”青年的咬合肌微微突出,转头抓住她,大跨步的迈向白石尖塔,“至少今天晚上不会,这段时间不会。”   “你听着。”路上他回头打量少女,却总是不愿意和她有任何的目光接触,“父亲不喜欢别人违逆他,不管你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尽量不要去反驳,表达出任何相反的观点……”   “这能帮你活下来,完好无损的活下来。”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在27号的继承仪式到来前你会很安全,我也会守在这里,我不会让任何人对你造成任何伤害。”   “那么27号之后呢。”莱娜被他拽的一路小跑,和费顿不一样,她总是在寻求和后者做眼神交流,“为什么你不敢看我的脸?哥哥?为什么你总是避开我的注视?”   “因为——”费顿转过头,面色一瞬间有些狰狞。   “你哪来这么多烦人问题!”他爆发了,“别管那些弱智问题,按我说的做——就足够了!!”   “呼!”莱娜手腕上的力道加重,她被青年甩到走廊尽头,踉跄了几步才站稳身子。   “就在门后。”费顿不敢再去看她,“别试图逃走,你知道这里防卫森严。”   然后他就离开了。走廊里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只留下有些惊慌的金发少女在急促呼吸,以及灯台燃烧时所发出的轻微动静。   除了她之外,这里没有其他生命。藏青色的古老墙砖搭配地面铺就的鲜红地毯,在背后那扇破败木门的衬托下仿若来到时光秘境,有些像是恐怖传说里的怪物密室。   你可以的,莱娜。   默默给自己加油鼓劲,莱娜吞了口口水,伸手握住门把,一点一点把它下压。   嘎——吱——   伴随刺耳的摩擦声,木门缓缓往里开启。   进入房间,莱娜发现这是一个很典型的居家客厅。   有餐桌,有沙发,壁炉里噼啪燃烧着木柴。炉灶上的锅发出诱人香味,似乎正在炖煮豆子和肉。   一切的一切都在营造出一种狭小但却温馨的气氛。这种气氛让莱娜感到非常舒心,忍不住稍稍有些放松神经,伸手在双肩上捋了几把。   在被强行带走时,费顿可没有给她时间去换一身衣服。只穿一套单薄长裙在大冷天里乘坐马车近三个小时,她的身子都冻僵了。   “冷吗?”耳边突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可以来我对面坐下,那里离炉子更近,方便你烤烤冻僵的手脚。”   “是你——”莱娜立刻后退一步,双眼死死盯着沙发。   这沙发是背对着她的。角度原因,她居然没发现房间的主人就坐在上面。   “是我。”那个人缓缓站起来,转过身,露出一张少女熟悉的苍老面容。   “希望这个形象能勾起你的美好回忆。”   “扑腾”翅膀的阴影从面前划过,艾门偏头躲开一发朝自己射来的圆锥弹头,脚下踏着熟悉的节奏,一剑,捅入铁甲士兵的心窝。   “这是打招呼?”撒迦莉雅的抱怨混在火枪射击中断断续续,“将近3000个突变人埋伏在这……你管这叫打招呼?”   “不然呢?”艾门对她屁股踹了一脚,让她身体前扑,恰好闪过一串扑来的霰弹,“显而易见的……如果这是最终决战……你我看到的人头数恐怕还得乘三位数!!”   “铛铛!”狮心剑被她横过剑面挡在身前,凭借黄金圣瞳的捕捉视力一一挡下那些射来的子弹,同时她用力往下跺脚后跟,踩爆了一头还未断气的突变人战士。   “哈哈哈哈!”看到她因为重心不稳稍稍往后撤步的样子,撒迦莉雅趴在垃圾箱的盖子上大笑起来:“我跟你说过的!你会后悔拒绝我的推荐!”   她指的是高跟鞋——离开火车前她跟艾门说“反正你的身体不受影响那不如继续穿那套黑纱礼裙,不但好看,打架的时候用鞋跟爆头还能省点力气”。   “闭嘴!”艾门恨不得把她嘴巴撕烂,“从我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想喷你了……你他妈的能不能不要在打架的时候这么多话?”   “战斗和生命一样应该是富有激情的。”撒迦莉雅挥枪一扫,将两只从阴影里扑出来、浑身散发臭气的烂肉怪物抽爆脑袋,“你就不觉得这种激情很美妙吗?”   “前提你拿的是热武器,不需要像刀枪一样憋气换气。”   艾门飞扑过来把她按在地上,两枚脸盆大小的光团擦着她的发丝飞过,砸穿了公园的人造假山,爆出一阵惊天巨响。   “切盾。”来不及感慨敌人的丧心病狂,艾门在对方耳朵上拧了一下,“快!我们不能这样被动挨打!”   日核没有完全恢复,她最好不要动用一切和神焰相关的能力。但这样一来面对围攻会特别麻烦,没办法快速杀伤敌人。   好消息是,她这次并不需要孤军奋战。   如果暗鸦小姐跟她的配合足够默契,那么她觉得,在弄死这些突变人之后她们还有时间去做些别的。   比如公园深处的水塔顶部。   她有很多问题要问那些观战的人。 第269章 合体技能(还债337)   “你这是要求我掩护你吗~”   黑发少女微微侧目,好看的眼瞳在月光照映下分外妩媚,“没问题的,小母马~”   “呼!”不等艾门再伸脚踹她,“灾厄黑狂枪”——或者叫它“黑狂圣枪”也没问题——就软化成一滩漆黑液体悬浮在空中,然后在下一波炮弹袭来之前凝聚成一面重型塔盾。   “呃!”纤细的臂膀搂住艾门,不顾她的感受强行把她压在怀里,撒迦莉雅用另一只手握紧塔盾的内侧把手,用力把它剁在地上。   这里是公园。柔软的草坪抵挡不住塔盾下沿的尖锐撞角。土壤被撞角挤压破开,整面盾有近三分之一都插入泥土,剩下来的部分则将后面的两人完全护住。   “蓬!!”巨大火花在盾牌上突兀炸开。没有任何征兆的,艾门感受到一股强大震动从背后传来。她忍不住扭头去看撒迦莉雅现在的样子,却发现盾牌阴影把她们完全遮住,任何细节都辨识不清。   停顿的目标成了炮击的活靶子。换种说法,也许最开始身体异化扑上来的突变人战士就是为了吸引她们注意好让她们留在原地。艾门已经数不清那面金属盾牌到底遭受了多少次恐怖撞击,她的耳廓在巨大回音和震动的侵蚀下严重发痒,不但耳鸣、头晕,胸口还出现了窒息症状。   “莉雅!”她忍着这些难受的感觉对身后大喊,“你确定这样没问题吗?”   “没有。”撒迦莉雅声线稳定,“虽然四个元素体没有找回来,但光靠圣枪本身的材质就能隔绝掉大部分冲击……”   “行了。”临时构建的炮击阵地上,一个身穿开叉长裙的黑发女人下令停火,“狂轰滥炸200枚炮弹,失去力量的她应该已经被震晕了。”   她就是尤苏娜。尤苏娜-法拉赫。她的父亲道尔-法拉赫生前是帝国财政部的三位副部长之一,位抵金边侯爵,纯以贵族地位论,王座之下能碾压他的只有五位帝国公爵。   但很可惜,道尔是个老顽固。他不愿意支持尤苏娜和她的崇高理想,所以他被杀了,死在他的亲生女儿手里,尸体被丢给怪物吞食。   尤苏娜是约拿坚定的支持者。她是为数不多从一开始就知道坎索-哈温被取代的人。但不像大部分人在得知这个消息时先要震惊一番、犹豫一番再考虑立场,她很自然、很快乐的接受了现实。   这可能和她原本就是个种族主义者有关。在她还是个比较纯粹的维多利亚人时,她就觉得自己的民族是最高贵的。在法拉赫家族早年主持的斜岭游击战里尤苏娜就坚持亲自虐杀敌方俘虏。不管他们是战士还是平民,是妇女还是儿童,她从来不曾心慈手软。   所以当她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更高贵、更完美的生命形态时,她的改变可以说是理所应当的。她便开始反过来憎恶自己曾经的种族,觉得他们都是凡人,散发着属于金属的恶臭。   士兵停火,草坪上的硝烟却久久不散。外围的突变人只能依稀看到那里有一块漆黑阴影——它大致可以被判断为一个被连续炮击所轰出的直径在二十米以上的巨大坑洞。   死了吗?   大部分人皱眉看向坑洞。他们不认为有活的东西能以血肉之躯抵抗炮击200次之久,哪怕是传说中的那头霜龙,让它待着不动被在同一个位置连轰200次——它大概也是要重伤的。   呼!   突然!烟尘中冲出一道模糊阴影。   “继续!”尤苏娜尖锐大叫起来,“继续打她!快!把她打碎!!”   “铛铛挡铛!”子弹打在盾牌上发出脆响,有些气喘的撒迦莉雅和艾门共同举着盾牌,可以说是迈着同样的步伐在往前跑。   当然,这是艾门在配合她。撒迦莉雅的身躯完成度远不如她,这种观察、协调、同步的能力也远比她差。   “先弄死那个女的。”把当潜望镜探出去的狮心剑收回来,艾门提醒撒迦莉雅,“右边45°,三秒后他们要换人齐射,你有大概两秒钟可以丢出盾牌。”   “不用你说!”撒迦莉雅在她说完的同时将盾牌掀开,用力,把它像投掷铁饼那样甩了出去。   “哐!”巨大的力道使盾牌在旋转的同时变成了一件杀人凶器。它飞快砸中一名士兵的脑袋,没有任何悬念的爆掉了它。   而与此同时,盾牌的在路灯照耀下透出的影子却化作旋涡,飞快将周围上百人的影子吸了过去。   “爆。”艾门冷笑,左手五指捏紧成拳。   “砰砰砰砰——”一连串的闷响,所有被串联影子的士兵从内部爆开,并以此为起始点引发了汹涌的暗影爆炸。   “轰!”阴影的反馈投射到物质面,草坪被掀飞,地砖被炸碎。   “轰!”无数士兵沾染上漆黑碎片,就像火药桶一样被一起点燃。   “可惜你现在不能玩火了……”看到这壮观的一幕撒迦莉雅不由感慨,“否则点把火控一下影子投射,这些废物还不是来多少就能弄死多少……”   “杀不完的。”艾门倒是不怎么高兴,“虽然是夜里,又是偏僻的公园,但既然他们敢把军队亮出来,那他们肯定已经转化了更多的突变怪物。”   “我现在很担心斯曼尔。”她继续说道,“他的重要性可不比莱娜,如果只是为了在庆典上杀一个重要角色来警告敌人,他们完全可以再选贝格拉尔做第二目标。”   谈话间,两人已经快速冲进了人仰马翻的突变人防线。   跨过草坪,跨过街道。这些人用沙袋和背包在大街上临时构筑了一条简陋防线。士兵是躲藏在掩体后面进行射击,而因为街道狭小,这样的防线足有五十多道。   撒迦莉雅和艾门的合体技——不是,组合技能打爆了换上来的那批士兵。这让敌人从交火以来就未间断过的弹丸压制临时哑火了。其他人需要时间补充子弹,而她们就是趁着这个间隔杀了进去。   没有火力压制,又是较为狭窄的空间。热兵器被冷兵器近身的后果是灾难性的。更不要说它们并非一般的兵器,使用它们的不是一般的人。   在撒迦莉雅再一次投掷出盾牌,艾门再一次配合盾牌轨迹使用阴影换位的时候,连续闪烁的夺命利刃终于让防线彻底崩溃了。   只凭两个人的力量,她们硬是凿穿了数千人组成的连环防线。   “啪嗒”一声,尤苏娜的烟斗摔落在地。   她死死盯着接住盾牌的撒迦莉雅,终于意识到自己为什么失败。 第270章 同学见面会(保底)   有人在情报系统上动了手脚。   这是看清撒迦莉雅和那把诡异魔枪后尤苏娜第一时间确认的事。   她得到的情报是尤西里安之女暂时和艾门-哈温分开了。和她在一起行动的是前内侍长阿尔贝蒂娜-俄塞纳。她觉得这两人加起来不难对付,这才擅自组织了这场埋伏。   如果一开始的情报里阐明她身边的人是文森特-撒迦莉雅,她发誓自己绝不会动手。毕竟没有人想硬抗两只战圣之瞳外加两把古神器,她的仆从面对这两人就像麦子一样在被收割。   “噗!”最后一只突变人哀嚎着倒在她脚下。他的军装被火焰融化,身体血肉急速扭曲,变成了一只勉强还维持人型的烂肉怪物。   “吼!”怪物朝尤苏娜探出爪子,混乱的眼珠里是憎恨和哀求。但它得到的却是一只高跟鞋——尖锐的鞋跟直接从上方将脑袋贯穿,彻底了结了它的性命。   “自己人都杀。”撒迦莉雅脚步一顿,“也对,我不该对此感到惊奇的。”   作为曾经的暗鸦圣女,异神教更是逆命者教会的分会组织,她很清楚这些前同僚的行事作风,用丧心病狂来形容毫不为过。   “你来搞她。”艾门头也不回的往水塔跑,“我去找那些窥视者好好聊聊。”   脚步声远去,街上顿时只剩两人。撒迦莉雅径直走向尤苏娜,在她打算开口之前挥枪一扫,用枪头刃面拍了她一个大嘴巴子。   “你!”尤苏娜被扫倒在地,她愤怒的看向黑发少女,既惊愕又不可思议。   “啪啪啪啪!”撒迦莉雅可不管,她像好玩一样又给了尤苏娜四个耳光,打的她面颊肿胀、嘴角溢血,颅脑中满是尖锐耳鸣。   “还神气不?”走到她旁边,扯住她的头发把她脸庞朝上拉,撒迦莉雅嗤笑一声,“抱歉这是我的个人习惯,不管你交代不交代,这是惩罚你的攻击行为。”   “……”尤苏娜半垂眼脸,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看向别处。   她现在不敢再说任何话,更不敢用眼神和对方接触,否则她怕自己眼里的愤怒会招来更多毒打……这混蛋贱人就是泄愤!   “哈温很少要我帮忙。难得有一次,我肯定得尽我所能的去满足她。”撒迦莉雅把她推在地上,“所以如果你不能快点交代让-斯曼尔现在何处并把他带过来,五秒之后你就得死了。”   “你说什么?”尤苏娜面色骤然呆滞,“五……五秒?”   “四。”撒迦莉雅开始倒数了,“三、二……”   “等等!”尤苏娜感觉自己要疯了,“即使是打算拯救俘虏,你至少给我五分钟啊!!”   五秒钟够做些什么?一脸懵逼然后在被枪尖捅穿脑袋后回忆一下从小到大睡过的男人?   贝妮塔在上,她的敌人怎么会是这样的疯子!   “噢~”撒迦莉雅停下来,歪头看她,“这么说他还活着了,很好,哈温知道后会很高兴的。”   “……”生死间的大起大落让尤苏娜出了一身汗,她大口喘息着看向夜空,已经在和前教会圣女的话术交锋中彻底自闭了。   同一时间,艾门已经跑近了水塔。   她从腰间包裹里掏出带钩的绳索,甩到旗杆上攀附上去,开始顺着水塔外围的铁架子台阶飞速跳跃,只用了不到十秒就翻上塔顶。   “走了吗。”翻上来后,塔顶四周空无一人。她注意到地上积累了不少灰尘,靠近栏杆和台阶的地方有凌乱的脚印。   两种脚印,偷窥者人数应该是2。鞋印大小分别是三十六码和三十八码,基本确定都是女性。看到这里艾门纳闷,她不懂两个据判断应该是年轻女人的家伙大半夜不睡觉在水塔上干嘛。   如果是教会的人,她们应该是有重兵保护,或者该直接在刚才的战斗中攻击她的。而如果不是……维多利亚港还有什么人是中立派吗?   突然,她心有所觉,快速冲到栏杆边上往下窥视,发现有两对沾灰的手指扒在水塔外沿处,关节因为太用力已经在发抖。   “……聪明,但不明智。”评价完这种弱智行为,她伸手下去,准确抓住了一只手腕。   夜风中传来两声惊呼,随着咚咚两下屁股着地的撞击声,两名裹着黑斗篷的年轻少女被她甩在了水塔顶上。   “咳咳咳!”两名少女捂着胸口剧烈咳嗽,看得出来,她们在体力方面很不擅长。   “你们是谁。”艾门直接问,“为什么窥探我,背后是受了谁的指使。”   体力好些的少女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又迅速把脑袋低下。   艾门歪头,突然上前用力跺下,狮心剑作势要砍死她。   “停!”那少女立马尖叫起来,“我是尤莉娅娜-尤连!我们是同学的哈温!你不记得了吗?在西山?普兹林登!!”   “这是误会!”另一名少女也结结巴巴的解释起来,“我们没想……没想对你们不利的,哈温,事实上我们只是在监视尤苏娜,我们也没想到今天晚上能遇到你……”   “尤莉娅娜?”艾门张张嘴,愣了半晌才回想起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形象,然后她看向另一个人,“那你是……”   “玛琳-贝拉。”玛琳伸手摘掉兜帽,把尤莉娅娜的也一把扯掉,“很高兴再次看到你……看来这些年我们都变了很多。”   她原本是想说“希望你这些年过的不错”的。但在这时艾门靠近了一点,半个身子从阴影中走到月光下,露出了那只黑色眼罩。   “同学见面会。”艾门打量着她们二人,随手把银十字剑插在地上。   “考虑到你们的身份和这个身份的确切含义……我可以理解为爱沙尼亚和贝拉是想搀和瑟兰内部的权力交接?”   “绝对——不是!”   尤莉娅娜像是受到惊吓一样举起了手。   “正相反。”她咽了口口水,“我们是来防止这件事真正发生的。”   ————————   poi! 第271章 莱娜和约拿(还债338)   “坐。”   炉火燃烧,和蔼的老人指引莱娜在对面坐下。态度轻松的就像打算开启一场父女间的炉边谈话。   “……”莱娜僵硬的挪到沙发上,但她不敢让身体全陷进去,害怕这软绵的东西其实是由血肉构成。   危言耸听吗?并不……毕竟以她从撒迦莉雅那所得知的对以太-约拿此人的印象,他的追求和审美早已扭曲到了某种极致。   “你害怕我。”约拿端着一杯茶,轻轻在两个杯子里倒满茶水,“但其实你大可不必保留这种负面情绪,它会消耗你的生命力,消耗你肺部的供氧功能,侧面降低你的智力。”   “那么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在面对一个打算杀死我、杀死我姐姐,甚至打算吃掉我们的怪物面前保持冷静呢。”   莱娜有些颤抖的问他,“我要如何在人类这一物种的天敌面前保持冷静呢?”   “从来没有天敌的说法,亲爱的,从来没有。”约拿轻声低笑起来,“人类和异种是一对兄弟,我们从本源上是一样的。在我们之间只有优劣,却没有区别。”   “那这可真是让人发笑了。”莱娜吞咽下一口口水,鼓起勇气继续道,“要知道,很多突变人,很多融合人都认为自己是更高等的生物。特别有些融合人甚至会在血瘾期间肆无忌惮的虐杀、凌辱周边平民,一直到被抓到处死也不认错……我从来没想过缔造这一切的人居然不这么认为,他居然是……居然在推崇公平竞争。”   “你又错了。”约拿像个真正的父亲那样在她的话里挑着毛病,“竞争也从来没有公平的说法。只要是竞争,就不公平。”   “瑟兰人的存在对亚门人来说就是一种不公。”他摇摇头,阻止莱娜继续说下去,“同样的,亚门人的存在对比拉塔迪亚人、歌西那人、法拉尔人这些几乎灭绝的人种来说也是不公。”   “讨论这个话题之前让我跟你说个故事。”约拿靠在沙发上,喝了口茶,“大概是530年的时候,我寄生在一位吟游诗人身上来到亚门流浪。那时的亚门人几乎就像现在的瑟兰人一样高傲,他们的学者认为自己掌握了天下间所有的知识,自命不凡,成天到晚在研究什么生命进化。”   莱娜张了张嘴,有些不理解他跟自己说这些干嘛。   “他们觉得他们的藏书室里蕴藏着真理。”约拿笑道,“而亚门人想持续享有这样的感觉,所以他们研究这个,觉得可以找出规律,比如分析亚门人在人种上比其他人优秀的原因。”   “一旦他们能找出原因——他们当然是可以复制它,并要求他们的后代也这么做的。但我觉得他们做这件事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防止其他人种做类似的事,也就是他们害怕其他人种的突然崛起,在某一天掀翻亚门王朝并取而代之。”   “历史已经展示了后面发生的事,这个我们就不去提了。”约拿再次喝了口水,“这里只说当时,当时我就想打击那些人,我告诉他们说:‘实际上亚门人还不如法拉尔人优秀’。”   莱娜再次张了张嘴,她记得法拉尔人——这是千多年前活跃在瑟兰东南海域的一支原始人部落,他们受教育的程度很低,连农耕时代都没进入。   在亚门人发现他们存在的时候,法拉尔人还光着屁股用长矛弓箭在追野猪。他们的下场当然不用问,被暴虐的亚门征服者收编为奴隶大肆奴役,只用了七十多年就灭绝了。   不同于上次说不出话是因为恐惧,这次让她说不出话的是诧异——她无法理解“法拉尔人比亚门人优秀”这个观点。   当亚门人发明出魔能铭刻法,甚至通过这种失传技艺操控魔法浮空城征服大地的时候,法拉尔人连种地放牧都不会。这两个民族怎可能被相提并论,甚至后者还被强调优于前者?   “不信吗。”约拿抖了抖右边眉毛,“那些学者也不信。当时他们大吵大闹,从酒馆上面拖了几个高官下来,说如果我不给出确切依据就绞死我。”   “然后我就跟他们举例子,问他们说:‘亚门人的文明比法拉尔人高等吗?’”   “他们点头,大声用各种实例想说服我。比如医院制度的建立,白袍骑士团制度的颁布,更高的出生率和更低的死亡率,以及远远超出原始部落的社会福利。”   “他们是对的。”莱娜忍不住说了一句,“这种对比对亚门人不公平。”   “没有公平。”约拿再次重申了观点,“任何东西都能对比,只要你想,这个世界上就没人能指责你是不公平的。”   “而且亚门人本来就不配。”他哼了一声,“我当时反问他们,问他们‘你们是否认为亚门人从人种的根源性上是比法拉尔人更优秀’的。”   “他们说是——他们当然不承认了。”   “但我又问他们,‘既然亚门人所构建的社会可以让那些畸形儿、有智力缺陷、身体缺陷的人存活下来——至少是比在法拉尔人构建的社会中存活率高,那亚门人又如何保证传承了这种劣质血肉的社会更加高等呢’?”   “这是个深刻的问题,不是吗。”约拿笑了,因为他看到莱娜的表情陷入呆滞,“你看,更优秀的社会制度导致一个人种中的‘不合格者’有机会传播他们的基因,那么这样的基因一代又一代延续下去所组成的社会,就真的比在原始生态中经历恶劣考验顽强残存下来的社会——就比那些人的血脉更高等吗?”   “……我从未以这个角度切入过这个问题。”莱娜强忍着心头震撼,摇头,“我不知道……该怎么判断。”   “答案其实是肯定的。”约拿“推了她一把”,“当法拉尔人用类似野兽的丛林法则淘汰畸形儿和弱智的时候,当他们必须逼迫自己更强壮、更聪明才能存活下去的时候,亚门人躺在冰虫丝织成的床垫上享受侍女服务。我敢跟你打包票,如果那时候有谁能把文明的火种传播到法拉尔群岛,法拉尔人可以用更快的速度掌握、发展出比亚门人更强的文明。”   “当然,这个说法并不能说服那些学者。”   约拿把杯子放在桌上,“我看出来他们慌了,因为一个人可以在肉体上被打败、征服,只要维持心灵的坚定就能重新崛起,而这个论述却威胁到了他们的心,所以他们必须弄死我,我不死他们不能心安。”   后果同样不用提。   莱娜木着脸凝视老者。   他存在本身就是答案。   “所以现在我们差不多能搞清这件事了。”   老人双手交叠起来,放在小腹上。   “瑟兰人,维多利亚人,也同样不比那些被他们征服、击败的原始人高贵到哪里去。”   “你和你姐姐将异种病毒视为灾难是因为你们没有看到这一层面。”   “如果你们看到了,你们会发现它不光不是,反而还能消除你们进化的缺陷,帮助你成长为真正完美的超级生命。” 第272章 根源的诅咒(保底)   结束了和约拿的对话,莱娜被送回休息的地方。   当然,依然是在王宫里。这里就是她曾经住的最久的公主别院,隔着篱笆灌木丛站在阁楼上可以看到隔壁的院子。   五年前,她就是在站在这里偷窥自己午睡的姐姐。现在她不由怀念起那个坚实的肩膀,想着如果是她听到那些话会如何反驳。   约拿的话是一种悖论。毕竟光在理论上享有正确性是不够的,现实才是衡量答案的唯一标准。她可以以现实答案去反驳约拿,说“可法拉尔人就是被亚门人所灭绝了”。   这是现实,是真理。任何人想质疑它必须拿出另一个真理,不是光靠说服谁就能推翻它的。   但让她苦恼的是她并不知道解题过程。而且这个答案……这个真理的答案正在随时间推移发生变化。   她看出来了,比起按部就班的发展文明,约拿更喜欢法拉尔人的生存——或者说进化路线。而且他作为一个深受拉塔迪亚学派影响的学者,又在这其中套入了不少融合理论。   如果说曾经的他只是个疯子,陶醉在自己的审美幻境中无法自拔、自娱自乐的疯子,现在他就是个掌握了理论武器的高级疯子。而后者无论怎么看都是比前者更危险的。因为前者至多用自己的行动、力量去影响别人,至多散布病毒将人们的肉体变成怪物。后者却可以感染人们的心,让他们以更狂热的态度主动投入无底海渊。   这是两条完全不同的进化道路。以莱娜当前的学识储备,她无法反驳,也无法分辨其中哪种更加优秀。   “如果他跟我说这些的目的就是搅得我心神不宁,那他确实是成功了……”   走到窗沿,看向外围的朦胧夜色。莱娜有些垂头丧气。   她不知道艾门为了帮助她,给她输送人力、资本要耗费多少力气。但想隔着一条大洋,隔着无底海渊将这些东西送过来绝对不容易。   但现在享受了这些助力、这些便利的她不但没有将自己的势力发展起来。反而沦落到自己成为阶下囚的地步,她的心情就很沮丧,充满了无力感,充满了对自己能力的怀疑。   如果我是你……   走到穿衣镜前,莱娜柔柔抚摸着那条金色发辫。   如果你是我的话,姐姐,这时你会怎么做呢……   “所以这个参与计划是十四面盾主动提出来的?”水塔上,艾门已经差不多弄清了前因后果,“洛南-伊戈尔的荆棘鸟家族带领爱沙尼亚联合商会的其他成员向瑟兰转移资本和力量,因为他们看到了约拿的力量,不认为人类能从这场抗争中获胜。所以他们是在站队,在胜负还未明显分出的时候向未来的新王展现价值。”   “商人和资本是逐利的。”玛琳点头,“对十四面盾来说,忠于哪个国家根本无关紧要。如果打散十四面盾的制度分化成十四个独立家族,但每个家族都能比之前的体量壮大一倍,他们会毫不犹豫这么做的——更别提他们根本不用分开,因为他们的理念和瑟兰地下交易的控制者克尔顿商盟在很多方面简直不谋而合。”   “根据我这两年的调查,我认为他们是想从精神思想上腐蚀人类社会。”看到艾门没有阻止的意思,玛琳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其中大概会分为皇权镇压、宗教蛊惑、经济利诱三个部分。现在正在接洽的两股商人势力就是为了完成‘经济利诱’。”   “是经济压迫才对。”艾门哼了声,“你在普兹林登时学的什么?还懂这些弯弯绕儿……?”   “我可不像你们那么热衷于武力。”玛琳微笑,“贝拉是个和平的国家,所以我更多学习一些理论知识,比如研究社会发展的进程,还有那些历史王朝的覆灭原因。”   “和她比起来,我们中有哪个人能说是热衷武力的吗?”尤莉娅娜在旁边小声嘀咕,毕竟她现在的魔能阶位也就比当年高了一阶。   五年前,她是五阶。五年后,她是六阶。虽然各种生死间的精力让她的战斗技巧无限贴近于魔能阶位,但和对方从入学时的四阶跨到七阶以上相比,这个进步速度简直是笑话。   然而事实上,这才是正常人的进步速度。或者说“正常人中天才的进步速度”。常人跨中间阶级的平均时间要以二十年记,这也是为什么纳米亚的高阶如此稀少——大部分人在那之前就老死了。   她们在塔顶上没聊一会,撒迦莉雅拖着一个诡异的球体跳了上来。   “砰!”东西落地,玛琳发出一声惊呼。因为那居然是一颗人头,一颗本该很美丽,此刻凝聚的表情里却充斥愤怒绝望的女性人头。   “能掏的基本都掏出来了。”撒迦莉雅看了看两个斗篷少女,汇报道:“但我拷问他们最终计划和动手时间的时候,她的人格被吞噬了。”   “被谁?”艾门顿了顿才反应过来,“你是说……”   “贝妮塔。”黑发少女一点下巴,“说明这是个高级货,不是所有人都值得她意识降临的。”   “她跟你说了什么。”艾门有些感兴趣了,“正好,看来我们互相间都能给对方一个惊喜。”   有外国势力试图插手瑟兰国事,正常人应该因为敌人的增加而紧张谨慎。唯独她不一样,她反而对此兴奋不已。   五年,对常人来说只是五年。但对于经历过神主秘境、时间海之旅、古神遗迹、阴影界巡游的她来说,她阅历的增长度不亚于常人的好几辈子。   “和你有关。”撒迦莉雅面色变得有些古怪,说完看向玛琳和尤莉娅娜,那个意思显而易见。   “……我们这就下去。”玛琳在尤莉娅娜脚踝上踢了下,将爱沙尼亚公主拖下水塔。   “斯曼尔被送到一个叫伊恩的人那里去了。”黑发少女继续道,“这是尤苏娜说的……伊恩是曾经的宫廷教师,好像和你弟弟有些关系。”   “然后她还交代了他们在维多利亚港的布防人数,以及一些可以快速感染全城人的准备——比如水厂的污染源,虫卵潜伏区什么的,我记了下来。”   “但最关键的是贝妮塔。”   “她让我警告你,‘根源序列的诅咒还没有结束’。” 第273章 心理变态就别装比了(还债339)   面对神主,撒迦莉雅早已不是第一次。不管是两次面对维多利亚还是屡屡帮艾门挫败智慧女神的阴谋,她都表现的毫无畏惧。   但贝妮塔不一样。这得结合她的经历单独审视。   撒迦莉雅早先是一个融合人。是翡翠计划的替代品琥珀计划的实验品。作为原定计划吞噬艾门的铺垫——可以类比为正餐前的开胃菜——她同样经历了严苛的改造,她被植入了相较普通融合人、突变人来说更多带病毒的血肉。整个人差点被早期的融合痛刺激成疯子。   最终她凭借强大的毅力支撑下来,获得了力量。但从此也开始遭受贝妮塔的控制,不光有几率被夺走身体控制权,就连她的思想都在遭受古神腐蚀。   响彻在脑海里古神低语让她头晕恶心。在发明出暗鸦细胞,彻底摆脱这种操控之前,她只能用转移注意力的方式来尽可能的削减痛苦。   说起来,也就是这个原因才让她在教堂里第一次遇到了艾门。   “好久不见,文森特。”而当时头颅开口,第一个音节就把撒迦莉雅吓了一跳。   她记得这个声音——这个从她记事起就无时不刻响彻在脑海里的声音。由此第一时间辨识出来人身份,知道是贝妮塔临时通过病毒血肉降临了。   “别激动。我来这里不是为找你麻烦。”那个声音充满了甜腻,让她恶心的皱起眉头,“我只是想让你带个话给哈温,根源序列对她的诅咒还远没有结束。”   “什么意思。”撒迦莉雅忍着恶心和对方交谈,毕竟比起自己事现在她更关心艾门,“根源序列跟她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你们又打算派一些‘精神病之王’或者‘智障主宰’过来送菜?”   她对根源序列和蔷薇骑士团都很不感冒。而且作为灾厄圣枪的持有者,她也确实有这个底气。   根源序列的排位规则是看强者掌握的根源之力。但真追究起来,没有哪一种根源之力是能突破灾厄圣枪的扭曲屏障的。这是拿人力和古神器比较,前者没有任何机会。   “不……实际上除了‘序列001’和极少数的‘特异者’,这个序列毫无意义。”贝妮塔的声音毫无波动,“你只管带话就行了,文森特。我想哈温会明白的……”   “所以,她就只是说了这些?”   水塔上,艾门的笑容渐渐淡去,“……我确实知道她什么意思。”   随着她这滴墨在纳米亚的水球里晕染开来,随着这个时间逐渐推移,过去未来的艾门-哈温会变成“奈克丝”,不断的成为“根源序列001”来跟她对抗。   根源序列001,血源之主。   根源序列001,影之王/影焰主宰。   那接下来又会是什么?贝妮塔的这番话是否预示着接下来还会有另一个她来跟她作对?   “‘不要温顺的走进长夜……’”艾门突然念出短句,听的撒迦莉雅莫名其妙,“好了,捕猎行动到此为止,接下来去伊恩那边找斯曼尔……你审问的时候有要他的确切地址吗?”   “有的。”撒迦莉雅又是一愣,感觉此刻的艾门有些吓人,“那个,如果你觉得不好受的话我可以借肩膀给你靠靠。”   她这是习惯性的调笑了——自从发现这种调笑有几率激怒艾门,引得她对自己做亲昵举动(拳脚相加)后她就非常喜欢这么玩。但这时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因为她看到艾门居然没有反驳。她没有生气也没有怎么样,只是简单说:“谢谢,我确实感到有点疲惫。”   然后那个身体——那个单独从背后看上去有些柔弱的身体就这样转了过来,在她反应之前鼻腔里已是满溢的发香。   肩膀和胸口传来压迫感,脖颈上是少女轻轻的鼻息。撒迦莉雅一丝大气也不敢喘,她甚至不知道此时该把双手放在哪里。   不是害羞也不是经验不足,只是担心她接下来的任何举动会不会刺激到艾门。   “好了。”就这样贴了有两三分钟,艾门和她才重新分开。她看着撒迦莉雅那张呆呆的脸,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谢谢你,我的乌鸦天使。”   当斯曼尔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   四肢动不了,连转头都有些困难。因此他无法准确辨认周围环境,只能凭经验感觉,觉得这软绵绵的东西应该是床垫。   “你醒了。”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突然靠近,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恭喜你,将军。如果你晚睁开眼睛一分钟你就只能变成妮妮的宵夜。”   “谁是妮妮?”斯曼尔茫然,“等等,这里是哪?你是谁?放开我的手脚,你这是重罪!!”   “我叫伊恩。”男人点头,“至于放开你,当然可以。”   “啪!”他打了个响指,斯曼尔立刻感觉床垫把他弹了起来,整个人手舞足蹈的飞出去,差一点点撞上大门。   但他好歹也是个接近高阶的战士。踉跄恢复平衡后第一时间转头,他愕然发现他原本以为是床的东西……居然是一张有床垫外形的血盆大口。   就像有一个怪物卡在墙壁和地板之间张开它的嘴一样,他刚才赫然是躺在它的舌头上!而那些束缚的源头不用问是它嘴里的触手!   这是什么东西!?   斯曼尔发誓,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恐怖,如此恶心又如此怪异的景象。哪怕是在他这么多年的军旅生涯中也从来没有!   “别激动,妮妮暂时只吃不会反抗的东西。”伊恩又打了个响指,那张巨口立刻紧闭合上。   “我找你来,将军,是想跟你谈一笔交易。”   他悠哉走到试验台前,斯曼尔这才有空观察房间,感觉这应该是一间私人实验室。   “你性子太烈,克尔顿人想买你命以儆效尤。”伊恩说道,“但任何人都是不该死的……至少我是这个观点,我觉得任何人在死之前都得有个机会去选择,选择死亡还是活着。”   “那你来选吧。”   一个声音突然从他身后响起。   “心理变态就心理变态,别扯那些弱智的好吗?” 第274章 卷入诡异(保底)   一剑把这男人砸晕,艾门从他身后闪出来,挥手给斯曼尔打了个招呼。   “晚上好斯曼尔。”她让开位置,让撒迦莉雅可以从排水道口攀爬上来,“当时在西北战区我就劝说过您,现在看来没什么用。”   “……我很抱歉。”斯曼尔做了个深呼吸,“是我冒失了,殿下可以全权处罚我的罪责。”   斯曼尔是个合格的军人。之所以冒失进城是他急不可耐想借助拜伦的力量率先调查,看能否打敌对势力一个措手不及。但现在他的行为已经被证明为是失败的,面对效忠对象,他没有任何立场——也不愿意学那些政客找借口给自己开脱。   “这不是大问题,斯曼尔。”艾门点了点地上的男人,让撒迦莉雅看好他。自己一个人走到那张试验台前,眯眼巡视着摆在上面的瓶瓶罐罐。   斯曼尔的鲁莽她能理解,现在也不是论罚的时候。既然人已经平安找到那一切好说,和这个话题相比她更关心这个叫伊恩的男人想做什么。   伊恩……此人的姓氏她早已忘了。只记得确实是当年的宫廷教师之一,因为在各个方面都有所涉猎、尤其精通神学、生物学受到其他教师的推崇,被直接推荐给年幼的斯塔,负责教他读书认字。   换句话说,伊恩可以算是斯塔-哈温的启蒙老师了。这关系比一般的师徒要牢靠许多,也不知道这次行动背后有没有斯塔的意志。   不——我在想什么?   艾门伸手揉揉脑门,对自己的愚蠢感到诧异。她可是很清楚斯塔和克尔顿家族的关系的。他的母亲安娜王妃在嫁给坎索之前可是克尔顿商盟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博斯-克尔顿现在既然都开始联络十四面盾这样的国外势力增加筹码,斯塔作为安娜的孩子,启蒙老师在王都的所作所为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试验台很乱,艾门先是检查了那些瓶瓶罐罐,各种成分在辨认后让撒迦莉雅用笔记下。然后发现台子的左边有一个凸出来用白布盖着的东西。   “……”斯曼尔张了张嘴,有些惊异的看着她们。不太明白那么大一张血肉床铺摆在边上她们为什么不先行看它。   “我跟你赌十个瑟拉,这里之所以那么臭这玩意要分走一半功劳。”   撒迦莉雅凑到她边上,面露期待的看着白布。她同样没有在那张怪诞床铺上施加任何注意力,就像它根本没有任何异常,就是一张普通的床。   “刷”艾门直接把白布掀开,露出藏在下面的东西。然后瞳孔一缩,眼里闪过一丝憎恶。   “哦……”看到这东西,撒迦莉雅眉头紧皱发出轻叹,“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不是吗。”   那是一具婴儿的尸体。之所以让她们露出那种表情是因为它是变异过的。   尸体本身完全翻开了。类似于从中间一刀剖开后尸体外翻,里面所有能辨识出来的人类器官连接着触须“立了起来”。就好像它们才是生命的主人,这尸体不过是副躯壳而已。   更恶心的是,这些被立起来的器官上不规则的长着人的五官。撒迦莉雅甚至颇有情趣的数了数,得出数据为三张嘴、两个鼻子、五只耳朵、十六只眼。   这些器官有些已经生长成型了。内嵌在五脏或者大脑上,仿佛它们本该如此。还有一些则没长全。就比如大部分的眼球,它们外表附着大量神经和毛细血管,生长到一半就停滞了。   “死的。”艾门伸手在那颗脑子上摸了几下,眉头半皱,“这是什么新实验吗?”   逆命者教会是一群丧心病狂的疯子。在其中成员的私人实验室里发现扭曲的怪物尸体不应该感到大惊小怪——她很想这么劝诫自己,但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不。”后面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话不能乱说的公主殿下……它可没死,它在自己里的世界里快活着呢。”   “伊恩?”艾门回头,看到撒迦莉雅用枪刃尖端把苏醒的男人压在地上。   “什么意思。”她看了斯曼尔一眼,发现他还呆在那里看着床铺,“它确实没有了生物波动。”   “纳米亚很大,很深邃。”伊恩看着她露出邪笑,“你们在阴影界和北方的行动声势那么大,你觉得陛下会对此无动于衷吗?”   说话的同时,他一甩脖子,居然主动往灾厄圣枪的枪刃上蹭,试图这样了结自己!   “你!”撒迦莉雅根本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她的反应已经足够快了,第一时间偏开枪刃往后退。但伊恩却伸出双手,用力将指尖插入到枪刃刚刚划出的口子。   “啊……啊!!!”然后他就这样自杀了。他的口中发出哀嚎,像个疯癫的病人一样扒住伤口往两边撕裂,在三个人惊恐莫名的注视下用力扯掉了自己的头。   “扑通”温热的尸体重新倒下。头颅还有一层连着人皮。艾门立刻走近两步,看到那张疯狂扭曲的尸体面容上还残留着伊恩的微笑。   “……”情况太诡异,以至于暂时没人能发表看法。撒迦莉雅上前绕着尸体走了几圈,看向艾门,发现她却在看那个婴儿的尸体,独眼半眯着,若有所思。   “莉雅。”她开始发号施令,“用我教你的手法检查一下斯曼尔,看他有没有被敌人掉包。”   “殿下?”斯曼尔一惊,“您怀疑我是那些怪物?”   “不得不防。”艾门歉意的对他点头,“如果证实您是清白的,我会和您好好道歉。”   “只是一个小测试。”黑发少女从腰包里取出工具,“如果你还想睡回笼觉的话,现在,把胳膊给我抽一点血。”   “不。”斯曼尔不断摇头,一边摇头一边后退,“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殿下,老实说,我反而也在怀疑你们。”   “你们看不到吗。”他伸手指向那张血肉床铺,“这么恶心的东西,这么残忍可怕的东西,你们难道从未注意?”   从苏醒以来,他的神经一直绷的很紧。好不容易以为得救,但两名少女的怪异表现却让不自觉又生起了警惕。   “我们应该注意吗?”   艾门特意用圣瞳扫了扫那张床铺,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你们在骗我……”   斯曼尔突然露出微笑,一点一点往后退却。   “你根本就……不是殿下!” 第275章 不能分离(还债340)   一边低吼,斯曼尔突然疯魔般的冲向床铺,如愿以偿看到那张怪物巨口又张开了。   巨大的上颚下颚带有尖锐利齿。内里蠕动的暗红触须不断发出阵阵腥臭。他一边看着这恐怖的景象一边观察艾门,对她的无动于衷感到绝望和抓狂。   “斯曼尔……你有些不对劲。”艾门尽量放松脸部神情,缓步走向中年男人,“放松你的精神,你可能被下了某种暗示……”   “不!这不是暗示!”男人发出愤怒的咆哮,伸手指着那张巨口,指着那张巨口里如同深渊一般的喉咙隧道,“您……真的看不见?您真的能无动于衷?”   “这就是一张普通的床!”艾门也有些火了,她快速冲向斯曼尔,已经放弃了跟他争辩。   情况已经失去了控制。莫名其妙的变异试验,伊恩的自杀,斯曼尔的精神失常,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房中的空气令人窒息。她打算立刻击晕斯曼尔,至少要让他安静下来。   但……斯曼尔的疯狂程度已经超出了她的估计。面对她抓来的手,这个男人居然不管不顾,状若疯狂的钻进了那张深渊巨口!   艾门的动作骤然停滞。因为她看到了——在斯曼尔钻进巨口的一瞬间,剑柄上的战圣之瞳捕捉到了那张巨口的图像。   然后眼前一花,两个视界重新合一。但面前却没有了斯曼尔,他就以这样一种极端怪异的方式在她的眼皮底下凭空消失了。   “人呢?”撒迦莉雅冲了过来,伸手在床铺上来回抚摸,“不可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突然钻到床单里去?”   “我有几个猜测……”艾门站在原地喃喃自语,突然抓住对方手腕,把她重新拉扯到试验台前。   “你刚才统计的数据是什么?”她问对方,“三张嘴、两个鼻子、五只耳朵、十六只眼?”   “……没错,怎么了吗?”撒迦莉雅不太明白她的意思,谨慎起见,她还当场重新数了一遍,“我就是再瞎,这种计算题也不会弄错。”   “但是。”艾门轻轻抽了口气,“但是我看到的数据却是三张嘴,两个鼻子、五只耳朵、十五只眼。”   两人的呼吸同时一窒。越发凸显出房间的寂静。   艾门不是那种喜欢开玩笑的人。这一点撒迦莉雅心里清楚。尤其是这种紧要关头,她不可能故意吓她。   “这说明什么。”黑发少女盯着她问道,“为什么我们看到的东西会不一样?”   “不是‘我们看到的东西不一样’,是‘这里所有人看到的东西都不一样’。”   艾门的表情有些难看,“就像斯曼尔……他看到的东西和我们也不一样。”   “至于原因我有两种猜测。一种是这里的一切都是幻觉,也许是从我们进入这间实验室开始,也许干脆就是从我们入城开始……一种是这里是一个真实而又错位的空间,我们可以在这个空间里感受到彼此,和彼此说话,但因为空间的元素是错位的,我们看到、听到的东西可能和其他人会有所区别。”   这就是她为什么表情难看。因为如果所有的怪异都是以“入城”为起始点,她们今晚经历的一切可能未必是真的。   “不,也许没有那么糟。”没等撒迦莉雅消化完她话里的意思,她又轻喘着,低头揉着太阳穴,“我们有法尼娅……法尼娅身上融合了维多利亚和索菲亚之血,虽然她并不知道怎么操控她的力量,但她毫无疑问可以像古神一样活在和我们迥异的时间。”   “这样的她应该是不受这种错乱影响的……就像我们也许会被水坑欺骗看不到它到底多深,但法尼娅不会,所以应该不是从那时开始。”   “让我想想……”她闭上左眼,回忆着今夜发生的一切细节,“最开始的异常其实是从拜伦庄园开始的。”   “在拜伦庄园里,我们遭遇了第一次幻境——那是真正的幻境,但法尼娅当时并没有预警。”   “为什么?”她几乎想把头发都揪下来,“为什么她不预警?法尼娅不可能背叛我们,她不预警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那不是幻象——那是真的!”   “你等等,等等哈温!”撒迦莉雅扶着她,有些慌乱,“你说的我有点摸不着头脑,当时我们不是把幻境破除了吗?如果那才是真实,它怎么可能会被破除?”   “主观认知。”艾门吐出一个词组,“法尼娅不懂使用自己的力量,但她对我很信任。”   “她不认为拥有圣瞳的我会被幻境欺骗。所以她从来没有放开精神波去探查过周围。”   “她可能觉得那是不必要的。也许在确定我无力解决这种精神刺激后她才会出手,但那个时候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被误导了。”   “是了……这就是对方高明的地方。法尼娅不会被任何凡俗力量所影响,但如果这个影响是来自我呢?……如果她是被我误导了所以才没发现呢?”   “那就是说……阿凡-拜伦的‘幻影’消失之后,出现的所有人都是假的。”   撒迦莉雅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贝格拉尔是假的,那些聚集来的仆人是假的,我们在街上的战斗是假的,包括这里看到的东西……也是假的?”   “不一定。”艾门摇头,“我说了有两种可能。事实上没有什么幻境能做到这种事,除了神主秘境,我从未见过任何人有能力编织如此庞大的骗局。”   “这里应该是真实和虚假,同时存在的地方。”她想了想,抬头看向撒迦莉雅。   “尤苏娜的情报是真的,玛琳和尤莉娅娜也确实在王都海港。更别提贝妮塔对我们的警告,这些不可能是假的,有伊恩这里的事实证明。”   “唯一能确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阿凡-拜伦这个人,已经死了。”   “这里有人在盯着我们。”   她在撒迦莉雅不明所以的注视中抓住她的手,指缝对指缝扣进去,十指相连。   “我们受到的错位影响是最小的。”她轻声说道。   “在脱离这场骗局,重新找到法尼娅之前,你和我一时一刻都不能分开。” 第276章 蜃楼(保底)   艾门不太适应主动表达出自己的情感,之所以变得如此主动,并不完全是担心黑发少女的人身安危。   “第一,你我都融合过古神之血,你甚至还融合了我的眼睛,从最开始就和我关系紧密。”   “第二,在时间海找到你身体残躯时诺姬给你做了转化手术……当时你成功融合了我的神血,这种紧密度进一步提升。”   “第三也就是最后,通过第一位奈克丝的自我牺牲,你的灵魂和肉体在起源之地完成了洗礼,彻底去除了异种病毒,而在当时为了修补你的肉体心脏我可是献出了巨量精血。因此你我之间的关联也被提升到了空前程度。也只有这样的我们才有机会从这个错乱空间里逃出去,因为恐怕再也没有人能比我们的关联更紧密了。”   “我明白了。”撒迦莉雅咬紧下唇,露出一颗小虎牙,“从伊恩——到斯曼尔,他们所感受到的错乱,那个程度应该远比我们更高。而你之前看到的畸变体不过比我看到的少了只眼,这就说明你我受到的影响不大,所以我们能维持最基本的交流,也能触碰到、影响到彼此。”   “但我不确定这种影响受不受距离限制。”艾门拉起她的手,低头,凝视着双方紧扣的纤细指节,“所以最好保持‘零距离接触’。不能再让这种错乱继续扩大。”   “做个小测试就可以了。”撒迦莉雅用空着的右手掏出怀表,“我的时间是21:33分。”   “我的是21:32分。”艾门也用左手取出了她的表,“看来我们之间的误差时间在一分钟以内……甚至可能不到10秒。”   这么说是因为她看到那只表的分针跳了一下,已经在她说话的同时从32的格子跳到了33。   “维持住,莉雅。”她盯着自己的表,同时也分神凝视着对方的表,“就这样保持别动,给我两分钟就好,我要确认一下这种影响。”   撒迦莉雅听话的没动。她已经猜到了艾门想做什么——通过1-3次对一分钟内时间流逝的观察来确认她们的接触对这错乱空间有没有抗性。   两个一分钟很快过去了。按照艾门的大致心算,在刚取出两只怀表时她们的时差为10-15秒。而第二次她凝神观察的一分钟,这个差距被精确确定为11秒整。   第一次10-15秒,第二次11秒整,第三次却缩小到了只有8秒,看得出这种误差正在随时间推移而逐渐消失,也就是说她们两个人的时间正在同步。   “……是有效的。”撒迦莉雅轻轻吐气,“我真佩服你的奇思妙想。”   这是真心话。如果艾门不提醒,她自己一个人摸索可能也能发现问题。但那时恐怕已浪费掉太多时间,两个人需要花更多的时间才能同步回来。   不要小看这种浪费和时空错乱造成的后果。就比如两个人共同被关进一所迷宫,逃生的希望有相当一部分放在他们互相合作、互相交流的前提上,时空错乱让前者听到的是后者30分钟后诉说的内容,这种情况下他们又如何能准确的合作交流?恐怕要不了多久两个人就都要疯了。   “其实我还想试一试。”她看着少女的粉嫩樱唇,探出舌头在嘴角一舔,“‘零距离接触’能拨正时间,要是‘负距离’……你我之间的时间差会不会被颠倒过来?”   “你该用香皂洗洗嘴了。”艾门根本不去理她,她正在回头研究那个婴儿畸变体,发现它的眼球数量还是15。   于是她转头面对黑发少女,也不说话,就只是瞪大独眼盯着她看。   “我的也变成15了。”撒迦莉雅缩缩脖子,“看来之前错乱的是我的时间……”   “你的神血没有根,只是因为和我更亲近才没有怎么受错乱影响。”艾门低头分析起来,“但斯曼尔不同,也许他会有那种反应是因为,他当时面对的我们……真的有问题。”   “那可能是30分钟后的我们。也可能是更久后的。”她在笔记本上用左手记录,“而从我们见到斯曼尔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没有触碰到他,不排除他也是个幻象,真实的他还没有出现。”   “一切应该都是那个叫伊恩的人在搞鬼。”撒迦莉雅盯着那张床,“他之前说这东西没有死……是不是也意味着他的自杀不算死亡?”   她的心思也是极活络的。既然思想之门已经被艾门推开,潜藏在门内走廊的各种可能性,她也不是想象不到。   这个错乱空间和时间海有点像。但不一样的是时间海里的每一个个体都是真的——相较于那些个体存在的时间来说,它们确实都是真的。而这里则明明白白是用时空错乱将每个个体割裂开来,其中只有一个是真的,其他看到的都是幻象。   类似海市蜃楼,只不过是把影像和声音一起拓印了而已。   “会是……根源之力吗。”撒迦莉雅尽量用轻松的语气问她,“圣瞳也看不穿的力量,这应该只能是来自……”   “来自‘我’本人的。”艾门放下笔,“伊恩做不到这种事,正在阻击我们的人是超越了肉身、阴影、灵魂三种未来的存在,甚至可能连‘构成的世界’也超越了。”   构成的世界,指的就是点线界之后的世界。超越了点和线,世界构成的原因、奥秘已经无限接近。一想到可能是这样的敌人在盯着自己,艾门也忍不住有些紧张。   “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她看向那张平平无奇的床,“你的时间被影响,这个影响是‘加速’。那受到这种影响更深的斯曼尔,他经历的时间可能已经是很久之后的。”   她是要等那张床产生变化,变成斯曼尔口中的怪物嘴巴吗?   撒迦莉雅扬起眉毛。   她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因为人可以变成怪物,动物也可以变成怪物,唯独木头和纤维不能变,更何况是死掉的、简单加工过的木头和纤维。   但是等等……情况好像有些不对?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她突然发现桌台上的婴儿畸变体动了一下。   它长出了第十六枚眼球,身躯颤动,打翻了装盛它的铁盘子,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   艾门拉着黑发少女让开路。两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它一点一点往床铺蠕动,蔓延出数之不尽的血肉触须将整张床给包了进去。 第277章 唯一机会(还债341)   这是一种惊悚的体验。   看着那张床铺被血肉细丝彻底包裹,逐渐变成一张恶心的、狰狞的、散发着腥臭气味的怪物巨口。撒迦莉雅忍不住再次蹙起眉头。   她转头看了艾门一眼。发现她正在全神贯注的盯着怀表,时不时抬头看着床铺,然后在小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又是“啪嗒”一声。撒迦莉雅和艾门同时抬头,看到那张嘴用力张开,口腔舌头上躺着一个昏迷的男人。   这应该就是真正的斯曼尔了。   不用艾门提醒,撒迦莉雅立刻意识到他的身份。   那我们呢?   她瞪眼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我们现在是什么身份?   我们的图像错位了吗?   现在的斯曼尔如果醒来,他能看到这些图像吗?   [不能。]艾门将写好的小本子拿给她看,[从现在开始尽量减少对话,免得敌人根据我们说的内容继续布局针对我们。]   为什么不能?撒迦莉雅没有说话,但她迷茫的眼神无疑将意思传递了出去。   [因为这是不同的局。]艾门在本子上写道,[那个人给每个猎物都准备了不同的场景,就像电脑程序(划掉)——就像一部写好的剧本。每个猎物都是舞台上的一个扯线木偶。]   她这么形容撒迦莉雅就好理解了——她们现在的情况是把线剪断了,等于说她们现在在后台,在眼睁睁看着台上的木偶继续演戏。   舞台的主人应该还没发现她们逃脱了。她们暂时是安全的。但撒迦莉雅有些不安,她不知道能制造出这种惊悚舞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房门打开,前不久刚自杀的伊恩穿着白大褂走进来。手里拎着一个用白布包裹的不规则物体。   他看了一眼床铺和上面的斯曼尔,走到试验台边上,拾起盘子,把那东西放上去,包裹的白布恰好用来做遮盖之物。   然后他开始捣鼓那些瓶瓶罐罐,不断调配里面的成分,耗费了大概四十多分钟,制造出一份5盎司,无色透明的试管药液。   撒迦莉雅立刻看向艾门口袋——那里赫然插着那只透明试管,里面的药液存量和幻象里比还有大概三分之一。   “这种计划……上面的大人物恐怕都疯了。”伊恩看着药液自言自语,没有犹豫,不经口将之倒入喉咙。   反应很平静,仿佛他只是喝了些水。饮用结束后他将试管放在一边,里面的药液存量确实还有三分之一。   “伊恩先生。”房门这时被敲响了,“尤苏娜已经和她们接触并战败了,殿下估计要不了几分钟她们就会潜入这里。”   “不用管她们。”伊恩沉声答道,“你们继续去维持拜伦庄园,在殿下吞噬她们之前,千万不能让那个金发女人发现问题。”   “然后就让我们抓紧时间吧~”他搓了搓手,看向那张血肉床铺,“睡美人先生该起床了~”   话音刚落,斯曼尔的眼皮就颤动了一下。他睁开眼睛,先是露出了一个迷茫的表情。   “你醒了。”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突然靠近,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恭喜你,将军。如果你晚睁开眼睛一分钟你就只能变成妮妮的宵夜。”   “谁是妮妮?”斯曼尔茫然,“等等,这里是哪?你是谁?放开我的手脚,你这是重罪!!”   “我叫伊恩。”男人点头,“至于放开你,当然可以。”   “啪!”他打了个响指,斯曼尔立刻感觉床垫把他弹了起来,整个人手舞足蹈的飞出去,差一点点撞上大门。   [这就是我们到来前看到的东西了。]艾门翻过一页继续写,[看清楚莉雅,接下来发生的将是关键。]   斯曼尔站在那里,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伊恩。撒迦莉雅记得他所站立的位置。如果她没记错,她们潜入进来敲晕伊恩的时候斯曼尔就是这个姿势。   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事应该就是“她们”的出现了——她这么想——那个混蛋会制造她们的幻象来欺骗他吗?   和她想的差不多,幻象艾门打晕了伊恩,然后把幻象的她扯上来,两个人开始和斯曼尔交换情报。   但她立刻皱起眉头——她终于明白斯曼尔的反应为什么会那么过激了。   当时经历的时候,她毫无感觉,以为问题出在对方身上。但现在的画面里,斯曼尔正在经历的“木偶剧”里,他面对的两个少女都是幻觉。   他一定是察觉到了她们的不对劲。虽然他可能没法像哈温那样直接看破这个舞台,但他还是做出了选择,想要钻进那张巨口逃离这里。   后面发生的一切就不用再描述了……伊恩按照发展主动自尽,然后两个少女——她们在商讨的过程开始争吵。   她们彼此交谈的内容和对方完全没有关联。这让“艾门”很恼怒,似乎以为“撒迦莉雅”在恶作剧。仔细探查房间未果后她一个人拿剑跑了出去,看起来是打算独自调查男人的失踪。   这就是错乱的影响吗。   撒迦莉雅目睹了这一切,刹那间感觉手脚冰凉。   幻象里的她甚至都没有把“艾门”的恼怒当一回事,因为这种互动对她们来说并不罕见,她可能以为“艾门”只是在使小性子,过一段时间就自动好了。   但实际上可不是这样。她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她们的时间就彻彻底底的交错开了。   两人扣紧十指后,三个“一分钟”不过把这种错乱从15秒拉近到8秒。那要是她们分开十分钟呢。   是哈温阻止了这一幕发生。   心惊胆战的看向艾门,撒迦莉雅微微张嘴,恰好看到她从口袋里取出那只玻璃试管,将剩下的药液一饮而尽。   你疯了!?   她用口型对她无声咆哮。   你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你怎么能——   [杀了我。]   她的表情突然凝固,看着艾门举起小本子,看着那上面写的一组短句。   快。   她看到少女也在做着口型。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   求票票!   嘤! 第278章 迷雾之城(保底)   从卷入到这场诡异开始,艾门就一直在盘算周围环境的各种变化。   这是因为她的性格。她知道自己的天赋和记忆力其实并不算是她自己的东西,她可以把它们当成工具随意使用,但不会因此生出任何自得。   这种如履薄冰的心态让她一直很注意观察细节。反馈到行动上就是注重“数据”。   她不相信任何幻觉,只相信自己调查出来的细节数据——比如两人之间时间差的精确秒数,修复它的精确速率。   当然,这种细节也包括伊恩在自杀的时候选择了莉雅的灾厄圣枪。   检查尸体的时候她特意留意过伊恩的手。从他的手指关节、手臂肌肉和骨骼强度判断,他至少是个中阶战士。   一个中阶战士想自杀,想不受阻止的自杀并不需要借助敌人的武器。他完全可以在苏醒时不惊动她们,直接用指甲划破喉咙。   那么问题会出在灾厄圣枪上吗。他之所以这么选择,会否因为这把自带扭曲立场的古神器对他的自杀的结局有决定性影响,可以让他在“自杀”之后依然活着?   从这个角度重新切入,如果他是这个盘算,那他是想用灾厄圣枪的扭曲立场扭曲什么?   是他自己的力量?还是舞台主人的力量?或者干脆就是他之前喝下的透明药剂?   或者……干脆都有?   这种猜忌很自然的将艾门的注意力引到药剂上,在撒迦莉雅还一知半解在旁观的时候,她已经重新看向试验台,找到了那支还剩一半不到的药剂试管。   托那本《烈毒秘药》的福,她在药剂学和毒药学上有不菲造诣。之前没关注自然无感,现在仔细观察那些残留下来的材料粉末,她立刻发现其中有一种是魔鬼脚的蕨根粉末。   这味药的主要功效是致幻。虽然确实有一些偏方用少量添加它的方式来挽救那些痴呆病患,但这不过是无奈之举,想用以毒攻毒的方式和命运对赌。   所以这依然是毒药。精神孱弱的人,比如老人还孩童如果过量服用或者吸食,大概率是要出人命的。   而她对比了之前看到调配过程,发现幻象伊恩在配药是使用的药粉分量远超标准。不管最终成品有什么用,它必然带有极强烈的致幻作用。   于是她就有一个猜测:既然这本身就是幻觉空间,里面的东西真真假假……那要是在幻觉里被致幻会有什么后果?   会像在梦里做梦一样继续浑浑噩噩下去,还是突破幻觉回到现实?   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这个法子值得一试。因为很显然她们这次的对手过于恐怖,能够无声无息控制包括时空在内的诸多要素,如果不在其发现之前想办法破局,接下来她们就危险了。   这是艾门的想法,撒迦莉雅可没想到。尽管艾门已经摆出了姿态且她也清楚少女不是那种喜欢胡闹的人,但要她动手“杀掉”自己最重视的人,这种事情她干不出来。   “莉雅。”艾门突然开口说话了,“你喜欢我吗。”   “我……这还用问吗。”黑发少女有些猝不及防,但她很快抿嘴一笑,挑起的弧度极其自信。   她对少女的感情根本不用说。从相遇时的敌对仇视到化解隔阂走到一起,她们经历过的磨难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她不需要做出任何回答,光这个笑容就足够了。   同时她脑袋里有点疑惑……哈温之前还说别说话免得引起敌人注意的,怎么现在又……   多重疑惑缠绕在一起,加上罕见露出温驯模样的少女俏脸就近在眼前,哪怕她知道情况不对,精神还是一阵恍惚,没发现手握的长枪上又多了只手。   “我也一样。”艾门的回应让她有些心跳加速,“我尝试过放弃你,恨你,割舍对你的一切怀念。但我失败了,那我只好面对自己的心,我对你是有感觉的。”   “哈温……”撒迦莉雅意识到不对劲了,虽然她很高兴艾门正正经经跟她承认自己内心有她,但这个场合不太对劲。   “我相信最纯粹感情能跨越一切,就像当初在时间海里我准确找到了唯一生路。”艾门也对她微微一笑,“包括生死,包括幻觉。”   这句话的话音落下,她直接抓住灾厄圣枪。在黑发少女反应之前用力一扯,让枪剑透过左胸穿透了身体。   “不!”黑发少女瞪大双眼,立刻抓住她的肩膀,“狗屎哈温!你搞什么!?”   明亮的眼眸黯淡下去,艾门维持着那副微笑,面色迅速苍白下来。   她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不管撒迦莉雅如何呼唤她也好,把她放着靠在墙根上尝试抢救也好,她的生机依然在不断流逝,正在从一个鲜活的生命转变为一具冰冷尸体。   撒迦莉雅感觉自己要疯了。   她根本不明白这是什么发展。即使敌人强大到不可抵抗的程度,哈温也没必要像伊恩一样直接自杀?   “伊恩……?”抬起带着水光的眸子,她突然看向伊恩的尸体。   “话不能乱说的公主殿下……它可没死,它在自己里的世界里快活着呢。”   这是伊恩当时反驳她们判断畸变体已经死亡时说的话。当时听她没感觉,现在立刻意识到这就是转机。   真实与虚假交织的空间……   这种虚假,难不成还包括了“死”吗……   “虚假的死亡,虚假的生命。”   同一时间,艾门——或者说她的精神体就站在旁边,默默旁观了自己身体的死亡过程。   她没有在房间里停留太久。而是像幻象艾门一样打开房门走出去,以死人的身份来到街上。   同样是街道,同样是入夜。但这里的风景和她过来时完全不同。   灰蒙蒙的迷雾在楼间环绕,大教堂的钟塔若隐若现。   黑夜里不再孤寂安静,放眼望去竟是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   忙碌的人影在街道上穿梭,喧哗声和鸣笛声交织在一起,居然在这半夜三更营造出一副欢喧热闹的市井画卷。 第279章 死灵街(还债342)   艾门没有被这副景象冲击太久,她迅速回过神,发现了正在试图过马路往城西去的高大男人。   那是伊恩——他在自杀后居然同样以这种方式活了下来。这越发让艾门肯定她这步棋是走对了。   伊恩压根儿没注意身后。在他看来这次任务并不难。只要假死一次就能脱身,后续争斗时说不定还能因此免上战场。   “嗨~”就在他思考要不要去找家酒馆喝一杯庆祝时,一只纤细的手突然从斜后方**了他的右手臂弯。   转头一看,伊恩瞳孔收缩亡魂直冒——穿着紧致的冒险者皮甲,灰白秀发还戴着眼罩,这巧笑嫣然的女孩不是艾门-哈温还能是谁?   “你!”他被吓的几乎叫出来,整个大脑一片空白。但艾门立刻挟持着他把他在墙上一掼,然后极其自然的换了个位置,变成她靠着墙面,伊恩背对外侧街道。   来往行人看到这一幕纷纷露出暧昧的笑容。从他们的角度看过去,这就是一对情难自禁、正在试图跨越阶级差距的年轻情侣在街上调情,没有什么可关注的。   “如果你不想在这个世界里再死一次,你最好老实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艾门当然不可能让男人的身体贴紧她,她只是用了视觉错位的手法,一只手在伊恩胸膛上作为阻隔。   “现在配合我演戏,摆出搂我的架势,和我一起到巷子里去。”   伊恩有苦说不出。虽然少女手头没有任何武器,但他相信对方能轻松干掉自己。   按部就班的演戏,带着少女钻进巷口,他立刻被艾门一把推开,然后脖子一凉,被其用一块石子碎片抵在上面。   “说吧。”艾门心里也松了口气,她终于能尝试询问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告诉我这里是哪,那个药剂是什么,为什么你我在死亡后会进入这里。”   “这……你确定要知道这些吗。”伊恩眼神微微闪烁,“我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公主殿下。我连斯塔都没告诉,就是不希望他受到太多冲击。”   他显然不愿意乖乖就范,试图在言语上恐吓艾门。   艾门立刻抬起膝盖拱了他肚子一下,叫他痛苦的滑倒在地,身躯几乎弯成虾米。   “我在艾莎的那几年可是和很多强盗、匪徒,甚至警察学了不少拷问手段。”艾门绕着他走了一圈,“要是你不尽快交代,之后你能不能活命我不知道,但你恐怕很快就不能当男人了。”   “……这里是和维多利亚交叠起来的虚幻空间,我们喊它死灵街。”伊恩认命的闭上双眼,“我不知道死灵街是怎么来的,这种秘密我接触不到。我们之所以这么叫它是因为在这里一切都能变成虚假,包括死亡和生命,以这种方式进入这里的人就像死灵一样。”   “别撒谎。”艾门抬脚踩在他脑袋上,“我可是听到你和那些人的对话了,你至少应该知道这条街存在的目的是什么,这里的人又是怎么来的。”   伊恩和她进入死灵街都是通过灾厄圣枪的扭曲立场,但这显然不是唯一的方式。那些行人已经说明了这点。   “确实有别的方式,但那不保证能一定成功。”伊恩说道,“灾厄圣枪的扭曲之力能够切开真实和虚幻之间的屏障,通过它我才能安全进来,而不是在进来的过程中变成……食物!”   “至于这里的底细和人……”他顿了一下,嘴角下撇,“最初似乎只是一个实验,但随着死灵街的范围越来越大,安娜王妃开始利用这里流放敌人。”   “流放?”艾门逼问他,“意思是这里的人都是她的敌人?他们原本不应该只是王都海港的普通市民吗?”   “不愿意加入,不认同理念,又能看破拟形魔的存在且难以模仿,本身的意志力又像石头一样硬无法被病毒同化,杀掉会影响舆论和民意……这样的人不流放还能怎么办呢?”   伊恩冷笑着,“至于你刚才看到的路人……他们确实只是平民没错,之所以被一起丢进来不过是为了弄的热闹一点,让这个‘王都’更加真实。”   “表面上你看到他们都发自内心的在活动、生活。但实际上他们每个人都处在幻觉当中,以为这里是是真实的海港。”   那不就是一座介于虚幻里的精神牢狱吗。   艾门挑起左眼的眉毛。   她本来以为突破阻隔进入未知空间后能直接看到施术者的。但现在得知了死灵街的情报,她反而有些无从下手。   对方并不是大刺刺站在那里等她杀的。她不知道那是谁,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从死灵街这堆平民当中找到目标。   她又问了伊恩一些问题,确认他知道的并不多。他也不清楚死灵街到底是不是有人操控,只交代了在雾气中存在不少“怪物”,贸然走到街区边缘非常危险。   再次击晕他,艾门坐在垃圾桶上思考方案。   首先她现在没有被死灵街找麻烦,伊恩也没有,说明扭曲之力可能还残存在他们身上,操控者暂时无法找到他们。   她不知道这个影响能残存多久,当务之急是抓到操控者,弄死或者击退她,逼她撤掉死灵街。   那么该怎么做才能最快速的找到她呢。   她不由把目光投向小巷外侧,看着人来人往的繁华街道。   平民陷在幻觉里,说出的话不能指望。这个排除。   伊恩知道的东西已经被榨干了,一个区域计划的小负责人确实不可能知道这种秘密。这个也排除。   对了,他刚才说这里现在被用于流放政治囚犯?   “想找什么人或者找什么东西其实不必自己动手。”   “当你毁掉对方最重要的筹码,对方会主动来找你的。”   翘起嘴角,艾门知道她该怎么做了。   ————————   死灵街的剧情不会持续太久,之所以摆这个局主要是为了切入政治立场,另外给后面的剧情做铺垫。   继续求票票。   嘤! 第280章 比尔森-格雷(保底)   按照伊恩的说法,他知道死灵街不是一天两天了,但这却是第一次进入。主动碰瓷灾厄圣枪也是他自己的小聪明,这么做是为了利用古神器的力量骗过那些巡守的怪物。   艾门好奇为什么非得是灾厄圣枪而不是狮心剑。伊恩对此的解释是“狮心剑的力量还没彻底觉醒”,其次是“他不敢被觉醒力量的狮心剑碰到一下”。   这是个聪明人……艾门当时翘起嘴角。确实,狮心剑要是觉醒了力量,“抹杀”可比“扭曲”霸道多了。哪怕只是碰到一下,他整个人搞不好会凭空消失。   不过这是小聪明。如果他不自作主张来这么一出,艾门也不会发现其中异常,有学有样借助圣枪的力量潜入这里。   大街上,两人伪装成情侣缓步前进。艾门看似贴着男人,实际上和他之间有一层空气阻隔。   “小时候我也见过你的,伊恩。”艾门在路上跟他闲聊,“从那时起你就加入逆命者了?”   “……没有。”伊恩沉默了一下,“刚开始被认命为斯塔殿下的启蒙老师时,我很兴奋。但您应该记得一件事……斯塔八岁那年我请了一整年的假。”   “那不是为我请的。”他低声说道,“时间太急迫,我谁都没来得及告诉……那其实是我接到了乡里消息,说我母亲在贩卖水果的时候出了事故。”   “事情很肤浅。”声线变得嘲弄起来,“七八个富家公子哥儿拿她的东西不愿付钱……在争论的过程中有人推了她一把,不料她摔倒的时候被栏杆擦伤,死于多种病症和感染。”   “……”艾门诧异的看着他,依稀记得他的家乡在海外,是位于东海的一座小岛。   每当到了热月节,很多王都子弟会过去度假。小时候她也去过,但因为不堪那些小屁孩的骚扰就去了一次。   “凶手里有丹顿亲王的后裔……”伊恩也在看她,“虽然不是纯血只是旁系,但没人能否认他也是王室成员。我当时就意识到这件事走正常司法途径根本没有结果,所以想来想去我决定靠自己的力量复仇——装作这件事没发生过,在他们调查出我母亲的背景之前利用身份之便回王宫,找机会杀了那个小兔崽子。”   “就在这时有人找到了我,说可以帮我复活母亲。”他的眼神里充满死寂,“那个结果和我想象中有些不同,但我真的已经很满足了……”   这么说,当年轰动一时的丹顿子爵案就是逆命者教会辅助他做的了。   艾门扭过头,闭上眼睛。   年轻贵族被用极其残忍的方式分尸成十八份,每一份都挂在一条街最显眼的路灯架上,在当时引起了巨大恐慌。   “到地方了。”她轻声说道,“走吧,进去打听下这里的官。”   这是一条金融街。和南北港口那边的金融街相比规模小很多,但这里一样有一个交易市场。   艾门直接找到了市场的监管者,表示她有一份珍贵的货物想要售卖。   “您直接在这里租赁铺子,或者付钱给前台说要寄售就可以了。”市场监管人,双颊胖胖的亨利先生有些迷惑,“至于我……我一般不插手这种交易。”   “不是一般的交易,先生。”艾门故意摆出一副倨傲的姿态,同时从口袋里取出一只小玻璃瓶,里面是一些鲜红液体。   看起来像血,但和一般血不同的是第一眼看上去会觉得那层鲜红色格外艳丽,偶尔还有淡金光泽流转。   “如何?”她把玩着那只小玻璃瓶,“你别管我是从哪弄到的,但我需要一个出得起价钱,品格有保证的贵族买家。”   “……这片街区里符合您要求的人只有一个。”亨利先生已经开始冒冷汗了,“如果你们不介意,现在我们就能动身。”   一辆马车很快在前门停下,艾门挟持伊恩一起上车,在他心不在焉的注视中开始和亨利聊天交谈。   “格雷先生对它有没有兴趣我不确定,但他的人品是绝对有保证的。”亨利的态度好转了很多,这和交易达成后他能取得的佣金有关,“我发誓您再也别想找到比他更讲信用的人了。”   “格雷……比尔森-格雷?”艾门左眼一亮,“就是那个为了二十年前的一句话非要找到朋友后代转告的格雷?”   “您知道啊。”亨利开心大笑起来,“没错……没错!就是他,我不知道王室为什么要把这么好的人调回来养老——毕竟他身体还好着呢!但要同时满足您的两个条件,那只能是他了。”   “是这样。”艾门微微翘起嘴角,看了看伊恩,发现他不太自然的点了点头。   从她知道这个名字开始,比尔森-格雷就一直是南海郡和罗德郡的郡地行政长官。他原本只管着罗德郡,南海郡划给他纯粹是意外。   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据说他和南海郡的郡守是同学,两人关系一直不错。一起参过军,认识了不少军部人和贵族,因为立下功劳而平步青云,但也由于出身不好封赏时没捞到靠内的领地。   罗德郡和南海郡,这两个地方在过去是异种登陆的首选目标。南海郡也是为数不多较为贫穷的南方郡地,在这两个地方任职,通常来说这辈子也就别想升了。   罗德郡适合养老,南海郡则是经常死人……即使没有异种作乱那边的郡守也得调节地方势力和南海舰队的矛盾,还得处理南海区域格外猖獗、但南海舰队并不屑于打击的海盗。   所以他那位郡守同学当了短命鬼,这个艾门是毫不意外的。南海郡的行政长官平均四年一换,稍不注意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正常人悼念悼念也就罢了,毕竟那里纠缠的利益太多,牵扯到的麻烦太大。但格雷不同,他利用职务清闲的特性溜了出去,想办法潜伏去外岛当了海盗。   潜伏三年,掌握了大量贼寇和南海郡本地官员,甚至是和南海舰队、王都贵族勾结的证据。曝光后在当时引起巨大轰动,王都迫于压力不得不临时给了格雷南海郡的行政管理权,而且可能是为了敲打敲打南海舰队,他们命令舰队负责人摩尼将军配合格雷讨伐叛逆。   那是一场大清洗,无论对南海郡还是南海都是。人们本来诧异于格雷为何要干这么吃力不讨好又极其危险的事,要知道这里面牵扯的东西……那可不是一个罗德郡郡守的帽子能顶住的。   要不是贝格拉尔元帅恰逢其会去南海找人,又恰逢其会知道了这件事决心插手,光凭他一个人的能量百分百是摆不平的。   贝格拉尔也很好奇这个问题。而他从格雷那得到的答案是……他拿到了那位朋友的遗嘱,遗嘱里说他不怕死,但最大的遗憾是没能找到他的儿子。   他和一位女海盗有过恋情,但那时他并不知道对方身份。事情曝光后对方带着身孕离去,只在多年后来过一封信,大概介绍了那是个男孩。   所以就是这么回事……格雷是为了实现朋友的遗愿才只身涉险去贼窝潜伏。   他没有民众想象中那么嫉恶如仇,之所以这么做,为的不过是一句托付。   嘚嘚声音缓慢下来,艾门陡然从回忆中惊醒,意识到他们应该到了。   “这就是他住的地方了。”   亨利打开门,示意女士优先。   “听说他回王都后很喜欢睡觉,希望我们来的时候他还没沾枕头。” 第281章 无言默契(还债343)   亨利没有乌鸦嘴属性,他们到来的时候那位传说中的前郡守大人正在画画。   年老者调回王都又不给官位,这实际上就是养老的意思了。落魄官员们通常会在看开现实后培养一些兴趣爱好,比较热门的就是绘画和歌剧。   格雷不喜欢歌剧。据传他是个喜欢安静的人。每天24小时他要抽8个小时用来作画。艾门进到客厅时发现四面墙壁上全是他的作品。   让她诧异的是,她甚至还在其中发现了一副自己的肖像——那应该是14岁左右的她,光上框就有将近1.5米,被摆在最显眼的中间墙壁上,装裱的画框也要华丽一些。   好吧,她扬眉在周围看了看。我倒没想过有一天还能成为别人家的镇宅之宝……   “190x130。”一个声音突然从后面响起,她回头,看到一个微微有些发福,但总体上仍能称得上是壮硕的棕发男人。   “怎么样,这幅画可是按照最高规格去装裱的。”比尔森-格雷露出微笑,走到肖像画下方仰视着它,“花了我大半年才完成,您可能不知道艾门公主,您这张脸可不好下笔。”   “你们聊。”亨利知趣的对艾门点头,转身后退,“我正好有点事,出去一下。”   伊恩站在旁边,已经不再坐立不安。可能在他看来艾门的行为是在找死——比尔森-格雷可是所有政治囚犯中最重要,最关键的一个。   南海郡和罗德郡人口众多。虽然后期逐渐遭受的入侵也多,但因为帝国最早建立的疫区制度试验地就是在那,他们对如何面对病毒和怪物有丰富经验。格雷代理双郡郡守时期更是颁布法令充分调动了大众力量,用悬赏和各种便利诱惑了不少冒险团队去南边闯荡。   繁华肯定是没有王都圈繁华,但现在那里依然是瑟兰全境最热闹的地方。那里有最强的海军部队,最多的基层商贩,最庞大,最臃肿的冒险者和佣兵组织,堪称是鱼龙混杂,很难对付。   如果逆命者试图在短时间内控制瑟兰全境,罗德郡和南海郡是他们绕不过去的两个大坎。但问题是经过上次的清洗之后残留影响实在太大。不少人根本不信任王都后续委派的郡守。他们阴奉阳违拒绝配合,这给逆命者教会渗透腐蚀这两块领制造了相当巨大的麻烦。   他们试过腐蚀格雷,但失败了。格雷本身就是融合人,虽然那个生物魔能好像不怎么强,但作为融合人他是免疫病毒控制的,他们无法强迫他做事,即使是上位骑士的致幻术对他也无效。   用某位骑士的话形容,他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要臭还要硬。他半点都不想再看到这个人,建议教会把他弄死算了。   艾门可以想象到她敌人的尴尬之处。不用问的,如果这件事处理起来只要杀人这么简单,格雷也根本不会被送来死灵街了。   如果她估计的没错,罗德和南海还有不少人是效忠于他的。加上自由党这些年对周边区域的渗透、宣传,他们肯定时刻关注着王都动向,只要稍有不对就会起兵“造反”。   简单和格雷交流了一下对画作、画派、用色等方面的个人看法,两个人坐下来,开始逐渐进入正题。   “比尔森。”艾门决定使用一个较亲切的称呼,“你知道你现在很危险吗?”   “知道。”棕发男人拍拍肚子,“所以我啥都不敢干啊公主殿下,你看这里长的膘,和两年前比起来这是另一个人。”   “我想你可能是对这件事有什么误会。”艾门眼里闪过锐气,“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被他们关进来的。”   这句话一出口,格雷眼神亮了一下。但他很快皱紧眉头:“那你来找我并不明智。”   他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更不知道这里是如何形成的。但他曾见过缔造这一切的人,那是一个浑身罩在黑袍里的丰腴女人,她散发出的气息让他害怕。   如果不是自知自己绝无可能从那人手上逃掉,他也不会自暴自弃放弃身体锻炼。而他很确认那人正在监视自己,所以在艾门那句话出口的时候他就知道大事不妙。   房间中的气氛凝固了。伊恩缩在沙发上开始不断颤抖。艾门转头看向窗户,发现那一盏盏明灯正在熄灭,一股狂风卷着雾气,正在围绕这栋寨子不断咆哮。   “不要紧。”她抿起嘴唇,“这就是我此行的目的。”   与此同时,死灵街之外的表层幻象空间,撒迦莉雅闷头一屁股坐在地上。   左手拎着枪和剑,右手抱着少女的“尸体”。也真难为她要拿这么多“东西”在幻境里巡逻。   “还是不行吗。”看了看周围一片寂静,怎么找都没人的街道,黑发少女低头叹气,“看来短时间内是出不去了。”   确认了艾门大概率不会作死之后,她的情绪平息下来,开始盘算自己现在能做些什么。   她不能光让艾门孤军奋战,那显得她也太没用了。而且她确信艾门也是这么想的,她一定留下了一些暗示,一些她能帮上忙的暗示或任务。   不过让她失望的是,她已经把对方留下的小本子翻了七八遍,并没有在其中找到什么明显提示。   “会是什么呢?”她烦躁的抬头看天,“所有的线索所有的东西都回忆遍了,她要我做什么也不说清楚……难道就光让我在这等吗?”   人的耐心是有限的。更别提她还不确定艾门是不是真的死了。担忧和对被困住的愤怒就像囚牢一样折磨着她,她不确定自己一个人还能在这里坚持多久。   坐下来,继续翻查那本笔记。她突然看到在其中一页上写着一个词,那是“伊恩”的名字。   她是打算让我去看伊恩的尸体?还是要我干脆把它一起带着?   冷笑一声,撒迦莉雅一把将那本子丢掉,整个人大字形躺在地上,只想好好休息一会。   等等。   她突然睁眼。   “伊恩”的意思难不成是——   “不用管她们。”   眼前浮现出一幕对话。   “你们继续去维持拜伦庄园,在殿下吞噬她们之前,千万不能让那个金发女人发现问题。” 第282章 雾中的树(还债343)   撒迦莉雅发现自己的思维其实陷入了误区。   艾门一直跟她强调“时间”,为的并不是让两人的双手一直紧扣,确保她们时间同步。   时间同步当然是必要的,但这不过是下一步的前置需求。就类似一个数学公式,撒迦莉雅首先得知道“1+1=2”,接下来才能去求“1+1+1=3”。   她还说过这里的时间空间都是在真实和虚幻中不断交替的。如果我一直抓着她,一直和她维持时间同步,可能交替现象根本不会在我面前出现。我压根就看不到它,也就不可能传递出任何消息。   撒迦莉雅看向街道,然后低头,看向依然和少女“尸体”紧扣在一起的左手五指。   “我相信最纯粹感情能跨越一切,就像当初在时间海里我准确找到了唯一生路。”   眼前浮现出那张真挚并且同时在微笑的脸:“包括生死,包括幻觉。”   “所以为什么你每次列计划的时候都要把自己作为最关键的那枚棋子给丢进去呢……”她认命的叹了口气,“喜欢上这种女人,我还真是口味独特。”   吐槽完,紧扣的手指骤然放松。在这一刻撒迦莉雅感觉周围的空间被扭曲了。朦朦胧胧的能看到一些人的虚影在街边走动。   有效果——成效让她精神一振。她立刻冲上前试图抓住一个虚影,但双手却径直从虚影当中穿了过去,仿佛他们只是幽灵,她没法靠触碰去影响他们。   失败了?眉头一皱,撒迦莉雅有些惊慌。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因为她发现随着她和少女“尸体”分开时间的拉长,这种离奇诡异的扭曲现象正在变得越发丰富。   最明显的就是空气流动。在这之前除了呼吸的时候她可是完全感觉不到有任何风,而这对于一条露天街道——尤其还是一座海港城市的街道来说未免太不正常。   现在不止人影扭曲的现象越来越多,那些影子越来越凝实。她也渐渐感受到了更多自然影响,比如风、气温、混在空气里的泥土腥味……这让她确认自己正在接近现实。   但这不是稳定的。扭曲现象大多只是一闪而逝,自然影响有时只会维持一瞬。她凭此充分理解了“在真实和虚幻中不断交替”是什么意思。   足够了。   撒迦莉雅露出阴笑。   只要有影响现实的方法就有可能将讯息传递出去,她不需要把艾门抛在这里独自离开,只要想办法找到附近街区的自由党据点就能完成任务。   哈温说过法尼娅拥有看破这种幻境的能力。因为虽然她不知道如何使用力量,但她的生命形态是神,同时活在不同时间、不同空间里的神绝不可能被“时间”迷惑。   但……即使这里已经领略了你的意思。你本人……你为了留给我这么个安全环境而独自冲入深层幻境吸引注意的行为……真的好吗?   眼里闪过一抹担忧。黑发少女看看天,立刻抱起艾门的身体往小巷里跑。   “她们去的时间是不是有些长了?”拜伦庄园内,碧蒂斯抱着一本厚皮大书找到元帅,皱眉表达出自己的担忧。   “艾门应该很清楚过多少条街没追上就没希望了。以她的性格应该会立刻回来,即使有变动也应该给我传个消息。”   说着,她偏头看了看肩膀上的红毛鹦鹉。鹦鹉看到两个人都在注视自己立刻张开翅膀做投降状:“别问可可!可可不知道!主人没有传递回任何消息告知可可!”   “没有传递你不会主动问吗?”碧蒂斯弹弹鹦鹉脑门,“你哥哥可是跟她在一起的,你就一点不关心它的安危?”   “我必须纠正你一点,尊敬的女士!”可可用羽毛拨开手指,义愤填膺的瞪着她,“我比拉拉大!至少得是同时出生!”   “至于它的安危——谁在乎!”它嚎叫着别过脑袋,“死了正好!从此就没人跟我跟我抢糖豆了!”   “可是我10分钟前看到你在窗台上尝试跟别人说话。”贝格拉尔冷不丁插话进来,“你总不会喜欢自言自语吧?不诚实的小东西?”   “你试过了?”碧蒂斯面色微微一变,忽略掉可可的尴尬,“……你应该在10分钟前就告诉我的!”   “斯塔他们应该暂时不会撕破脸的。”贝格拉尔端起杯子想喝咖啡,“别激动,消息传递需要时间,也许他们现在都不知道拜伦庄园已经失去了控制。”   “……”金发女人没再说话,她只是快速走过去,一巴掌打掉了那杯咖啡。   “……你怀疑阿凡还隐瞒了别的东西?”   短暂的惊诧后,贝格拉尔立刻意识到对方是怀疑咖啡杯里被下了料。   “不是怀疑。”碧蒂斯闭上眼,胸脯起伏做了个深呼吸,“而是肯定……我早该想到他们不会用那种简单的暗示。”   同一时间,死灵街,格雷住宅已经被一层灰雾包围。   站在窗边凝视灰雾,艾门总算看清了伊恩口中的吃人怪物。   那赫然是无数融合扭曲在一起的人类精神体。他们没有肉身。手、脚、头被肆意打乱扭在一起,完全已经被灰雾同化,根本就是这团浓雾的一部分了。   “出来。”轻声对玻璃发出呢喃,艾门的视线一一扫过那些痛苦的面容,像是在其中搜寻着什么,“既然你想要吞噬我,那你首先得站在我面前露出你的样子。”   伊恩嘴角抽搐一下,默默从沙发上离开缩到客厅角落。他其实很清楚这么做毫无卵用,但这是本能,他现在只想尽可能的远离少女。   灰色的雾气开始变暗了。   被灰雾融合的灵魂怪物就像脂肪一样被雾气融化,不断加深它的颜色,最终将雾气染的漆黑一片。   “铛——”   街道之外,若隐若现的教堂塔楼开始敲钟。艾门嘴角抽搐一下,看到那栋高大的塔楼……它的剪影居然在雾气簇拥下发生变化。   棱角分明的建筑外表逐渐软化。长出一只只属于人的手臂。   这些形态不一的手臂钻出来之后不断组合不断分岔,一点一点勾勒出一棵巨木的枝干,诡异而又充满邪恶。   “维多利亚,你在看吗……”   艾门的嘴巴在不知不觉中半张开来。   她从未想过,藏在死灵街里的居然是这个东西。 第283章 “真实之主”(还债344)   那是一棵树。   虽然这么说夸张了一些。正常人也压根不会信教堂塔楼会长出手臂,那些手臂又会交织构成树的枝桠,但事实就这这样——那屹立在雾气中东西是一棵树。   它很高,塔楼原本高达203米,变成树之后这个高度没有变化。蔓延的人臂枝桠在她注视中开始不断蠕动,一颗颗哀嚎的人头从手臂缝隙中挣扎出来,咆哮着,怒斥着,然后爆开,纯粹的血肉浆液抛洒下去,淋遍了树干,像是在不断用这种方式来给予养料。   巨树颤抖着,似乎是活的——它就像动物而非植物那样拥有自己的律动和呼吸。艾门毫不怀疑这一点,因为她隐约猜到了那是什么。   类似的景象,她其实分别靠“听”和“看”感受过两次。一次是撒迦莉雅被奈克丝带到起源之地重塑肉身,回来后从她口中得知到的。一次是从阴影界回归现实,借助天心宝石和血红宝钻的力量她曾在短短一瞬中看到了那棵孤寂的树。   那棵树可能没这么大,具体形象也很模糊根本看不清,但论感觉,她觉得这二者给她的感觉是同源的。   那是根源的气息,从巨大树干上蔓延下来的根茎用力钻入街道地面,她脚下陡然震了一下。然后她就看到那些陷入茫然中的囚徒居民——他们脚边的地面突然破开,探出一条条舞动的触须。   它们同样是由人的肢体所构成的。很多人惊恐万状的被卷入触须,被迫成为它的组成部分。他们的身体被挤压、扭曲、撕裂,血、肉、骨的碎屑混在一起,从中逸散出的灵魂和思维通过无数条拼接出来的血管传输着,被从袭击地点瞬间输送回中央树干。   树干在呼吸。   艾门想到。   它颤抖着,似乎在发出无声的欢呼。每一次呼吸树干和枝条都会像扭麻花一样将躯干肢体统统绞碎,然后那些残留的组织会再次融合,更紧密的贴在一起。   “我幻想过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唯独没有这种答案。”她半眯起眼睛低声念叨,“试图将母树从真实和虚幻的概念中拉到现实……你这是连自己的命都不想要了?”   不错,这棵狰狞恐怖正在不断吃人的树,应该就是各路神话中歌颂的母树。也就是纳米亚世界根源的象征,万物的起始点,所有生命的诞生源头。   哦不——应该说它正在往这个方向不断努力。因为目前的它还只是一件拙劣的仿制品。教会不可能控制母树,他们只能想办法造出一个贴近它的空壳,然后引导它的力量依附上去。   街道和房屋正在崩碎,那些尘土碎片也像血肉一样被吸附过去,和它体表那层血泥样的物质混在一起,不断扭曲,不断融合。   “漂亮吗。”耳边传来一个声音,“远比血肉界的诞生还要美,不是吗?毕竟血肉界融合的只是血肉而已,起源之母可是能够吞噬万物。”   房子的墙壁已经在崩溃中不复存在了。艾门站在废墟高地上,看到雾气在街道上凝出了一个纤细人影。   黑袍,灰发,身材甚至比阿尔贝蒂娜还要好。这是一个从背影看极有魅力的成熟女人。   但艾门却在看到她的时候抖了一下。她习惯性将右手放到腰间,抓空时才意识到狮心王剑不在身边。   麻烦了……她只能勉强干笑一下。   没有神焰也没有神剑,现在她面对这种敌人的胜算是零。唯一获胜的希望就是撒迦莉雅能尽早发现她的暗示,看看法尼娅那个神棍妞能不能及时醒悟。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女人转身,艾门这才看到她的眼部居然蒙着一根黑色布条,“我了解你就像了解我愚蠢的过去,艾门,你更该知道抵抗对我是无意义的。”   伊恩扯着格雷一起缩在废墟断壁后,两人一丝大气也不敢喘,对于刚才看到的一切景象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幽深恐惧。   维多利亚在上,这是噩梦吗?   即使是伊恩,即使是这个因为复仇加入逆命者教会的人,他也没想过上面缔造死灵街居然是为了滋养那棵怪树。和这种行为比起来什么感染、寄生、屠城都显得无比仁慈,因为后者至少是有目的的在收割生命,他能说服自己这是为了更好的未来,为了消除人类之间的差异和隔阂,为了教会宣扬的包容和理解,付出一点牺牲当然在所难免……但现在呢?   他完全看不出来这有什么意义。那是超越极限的恐怖。他确信任由那东西成长下去可能所有的一切都会被吞噬,内心中对教义的认同隐然产生了一丝怀疑。   他们真的是在拯救这个世界吗?   那么多死者,那么多死而复生的高贵战士,如果他们付出一切为的就是这种东西,他们的牺牲真的有意义吗?   伊恩抖了一下——他不知道。现在的他只能像个凡人一样蜷缩在阴影里瑟瑟发抖,所有的道理,所有的意义都离他远去,残存下来的不过一个选择,关乎生存,关乎毁灭。   “我只好奇一件事。”艾门握紧两只拳头,遥遥看着黑袍女人,以及屹立在女人身后的狰狞怪树,“你到底是怎么穿梭这层界限,从而得到这种力量的。”   她的预感是对的。贝妮塔的警告也并不是空穴来风。在穿过了血骨编织之地、阴影覆盖之地、彩虹架桥之地、点线勾勒之地之后,还有一个介于真实和虚幻中间的敌人在等着见她。   那么贝妮塔的警告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少女心头微微一动。   无论是血源之主还是影之王、影焰主宰……这些人在和我敌对的同时并没有加入约拿的阵营。她不知道面前这一位能不能也这么理解,即她做出这些事是出自本意,并不希望被约拿染指。   “当然是仇恨。”蒙眼女人干脆答道,“能穿梭这种阻隔的必然是最纯粹、最极致的情感。你觉得除了仇恨之外还有什么能保全我的意识?还有什么能让我在连肉身都失去后依然记得自己是谁?”   “如果你说的是复仇是指失去某些人。”艾门眼下一口口水,“……我得先申明,你的过错可与我无关。”   “你在说笑吗。”蒙眼女人歪了歪头,“如果不是你这滴墨,我的命运根本不会存在。”   “但是……”艾门还想说点什么好拖延时间,不料脚下土壤突然下陷,钻出好几根血泥触须,死死缠住了她的双手双脚。   “别忘了,我清楚你的一切。”   再抬头时,蒙眼女人已经和她面贴着面。一只温润的手掌蛮横攀上左侧山峰,似乎在确认少女的心跳律动。   “与其浪费时间在对话上,不如直接把你的一切都还给我吧。” 第284章 挣扎(保底)   艾门不可能眼睁睁任由对方摸她的胸,她双手手臂一折一抽,居然就这么从触肢缠绕中挣脱了出来。   这对常人来说是不可思议的事。需要的控制力、技巧、身体柔韧性远远超出他们想象。但这对神血之躯来说却不难,如果不是注意力都在女人身上她根本不会被触肢捉住。   然后这两只手便一前一后抓向蒙眼女人,看架势是想勒住她的喉咙,把她压在臂弯里来个折颈。   她是想和对面好好讲道理没错,但既然对面不乐意,那她只能下死手了。   手掌触摸到皮肤表面,艾门心里诧异了一下。她本来以为对方会躲开这只手的,和她拥有相同记忆的人不应该在战斗技巧上这么拙劣。   但事实就是,她直接掐住了对方脖子。这让她准备好的后续变招没了卵用,她只能干脆点把她掉了个个,凭借本能反应卡死她的头,再把它朝反方向——   “咔吧!”一扭一折。   就这么容易?感受着女人尸体在怀里脱力,在失去她的支撑后倒在地上,艾门微微张开嘴,不敢相信她就这么死了。   危机感依然没有解除,她也不敢在这方面纠结太多,抬腿扭了下,在触肢将她拖走之前舍弃长靴跳了出来。   重新恢复自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尽可能远离女人的尸体。她在废墟地面上快速后退,一边退一边分神观察雾气中的那棵巨树。   嗯?这一眼让她瞳孔微缩——它身上的裂缝是怎么回事?   仿佛是由血泥、尘土混合物构成的躯干表面已经裂开一道狭长口子。口子里是一层薄膜,正在伴随巨树的呼吸一张一合,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出来。   “噗!”下一刻,薄膜破裂,一个白色的、半球形的东西从裂缝内侧往外突出。然后它在里面翻滚了一下,瞳孔死死盯着艾门。   那是眼睛?   艾门只感觉汗毛倒竖。显然事态已经超出了控制,甚至可能已经超出了逆命者教会自己的控制!   约拿应该是想用母树载体来彻底苏生贝妮塔异神的。他的目标是抓到艾门和撒迦莉雅喂给贝妮塔吃,让完美的贝妮塔通过这个载体取代母树。他不可能让载体把她吃掉,那对他来说是暴殄天物。   但现在,她从那只巨大眼球里读到的东西就是“食欲”。一种暴虐、疯狂、不管不顾的进食欲望,它就是想在这里把她吃掉!   “废物约拿!”她二话不说转头就跑,“连自己的试验品都控制不住!”   “噗!噗噗噗!”巨树被她拉开距离的行为激怒了,它的身躯因愤怒而剧烈膨胀,在这过程中全身上下所有枝干上都崩出了裂痕。   这些裂痕长短不一,但在出现后,它们也和前辈一样长出了薄膜。艾门在躲避触肢席卷的过程中回头看了眼,她张大嘴巴,看到它以类似的方式……同时睁开了成千上万只眼。   “你的逃避是无意义的。”蒙眼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过去的我可能无法理解这种概念,我不妨直接说——在这里我是不会死的。”   “因为你对我来说既存在又不存在?”艾门转头看了看,没有发现她的身体,“我该怎么称呼你?薛定谔的真实之主?”   两根触肢从前方道路中钻出来,在半空中突然分裂散开,妄图用无数根细小触须抓住艾门。   艾门只能前扑、翻滚,有些狼狈的从缝隙当中钻出去,裹在脚上的黑丝裤袜被摩擦的破破烂烂。   但触肢不放弃。更多触肢从她的前、后、左、右钻出大地,这一次分裂居然是无数条人类臂膀。   它们像荆棘林一样交织挡住了她前进的路,不管她怎么闪避、躲开,这些东西总是能不断重新完成包围。   手臂被折断,手指就分化成细小触须对她缠绕。缠绕被躲开,小触须就游到前方聚合成手臂朝她抓来。艾门很快发现自己面对的阻力堪称无穷无尽,当她重新停下脚步,她发现自己周围已经彻底被这些恶心的肉条给围住了。   一个极其狭窄的空间。她被关在里面。唯一的空隙是上方,她只能冒险尝试跳出包围。   这是个危险的选择,因为空中不能借力。但她只能这么做——那些汹涌的东西已经涌过来。   要用日冕吗?   在这瞬间,艾门心头闪过犹豫。   强行用日冕倒也不是不能用。只是那个后果非常难料,按法尼娅的说法她有大概率会再次变成一团光球,那就不一定是靠老办法能救回来的状态了。   抉择是一件艰难的事。她还是跳出了包围圈,打算看看那个后果再做决定。   但她立刻就后悔了。   之前被触须围着,这些东西隔绝了她朝外的视线,却也隔绝掉了外界捕捉她的视线。   现在她一跳出来,首当其冲就看到那棵巨大怪树在盯着自己——成千上万、大大小小的恶心眼球全部锁在她身上,贪婪几乎要化作实质。   她几乎是立刻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动不了了。尝试挣脱后她更愕然的发现这不是僵死,而是她的影子背叛了她!   根源之力?她瞪大眼睛看着它,这东西已经开始尝试接管真实时空的根源之力了?   根源之力就是母树根须蔓延的力量。如果她此刻的感觉没错,锁死她行动的根源之力还不止是阴影一种。   “每多一只眼,就代表它多学会了一种力量。”蒙眼女人再次出声。   “所以你现在应该明白,我为什么不用那些所谓的‘战斗技巧’了。”   “……”艾门铁青着脸,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那些触须重新缠绕住她的双手双脚,托着她朝巨树方向快速移动。   阴影在她眼前快速放大,距离越近,那些眼珠对她的压制力也就越强。很快她就被托举到树干面前,跟它的距离还不到一米。   触须重新在她面前聚合,组成了蒙眼女人新的身体。   她面朝艾门笑了笑,捧住她的脸,侧头贴向她的嘴唇。 第285章 计划(还债345)   在那张贴过来柔软红唇中,艾门看到了无尽深渊。   没有牙齿,没有舌头,甚至连喉咙都没有,只有虚无,和虚无显化的一片黑暗。   她想挣扎,却无奈所有力量都被眼球锁住。然而就在她以为这次要完蛋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看到的东西不一样了。   那是一个新的视界,属于另一只眼的视界。她从那只眼里看到下方的诡异巨木,看到视界正在飞速下坠,然后——   “嗤!”一把闪烁寒光的银十字剑从天穹坠落,正正好从蒙眼女人头顶贯穿。   护手卡在她的颅骨上,黄金圣瞳正对着自己。   在它的注视下,她的身体逐渐有了知觉。她立刻挣扎着从缠绕中抽出右手,一把将长剑拔了出来。   “我有来迟吗?”翅膀扑腾的声音响起,撒迦莉雅拍打羽翼落到她身边,挥舞长枪,迅猛无比的将那些触须统统抽断。   都不用她提醒,艾门对她伸出左手。十根手指重新在一起连接紧扣,撒迦莉雅猛然用力,将艾门从残碎触肢的包裹中扯了出来。   巨树无疑对猎物逃跑感到震怒。那些根须立刻卷土重来,有更多的触肢破土而出,妄图编制出一张网将空间封锁。   同时它继续瞪眼盯着猎物,想要用还在不断增加的根源之力去锁死她们。   “丑八怪。”撒迦莉雅看到它的无数眼睛,嗤笑一声,“你这手已经没*用了。”   她搂住艾门的腰肢,把她死死攥在怀里,另一只手挥舞长枪,一个螺旋便将触肢网络扫清一片。   “法尼娅?”艾门身体逐渐恢复,她简短问出一个词,迫切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比你想的要聪明一些。”撒迦莉雅知道她的意思,“在我通知她之前她自己就意识到情况不对了,他们可能通过那两只鹦鹉——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做了试验,确定他们和你我之间出现了一层未知阻隔。然后……”她又打爆一条扫来的触肢,“再加上费劲力气给的暗示……他们找到这鬼地方比我预计的还要更早一些。”   “你运气不错,艾门。”碧蒂斯的虚影凭空浮现,“我是先意识到情况不对主动去找文森特的。这中间节省了不少时间。”   她的生命形态和所有人都是不同的,只要她能意识到时空幻境的存在,就没有人可以用幻境这种方式去欺骗她。   意识到情况不对后,她立刻让贝格拉尔派出人手去探查街道。自己也从幻境中走出来,顺着灾厄圣枪的扭曲波动找过去,和撒迦莉雅汇合,然后一起破开表层幻象,找到了这处禁忌空间。   “闭嘴。”艾门面色有些发黑,知道她在打趣自己刚才的窘境,“找到死灵街可不是结束,我们得想个办法把它干掉!”   “这地方叫死灵街吗?”碧蒂斯看向街道废墟,“他们是不是在这地方养了不少灵魂,打算慢慢喂养那个拙劣的仿制品?”   “伊恩开头跟我说这里是为了处理流放的犯人。”艾门遥遥看向巨树,“现在看他肯定不知道真相……还有那个女人,她的存在应该和那棵树是联系在一起的。”   “你现在没问题了吧?”撒迦莉雅看向少女手持的神剑,“好像只要手握古神器,那个眼球的力量就锁不到我们。”   成千上万种根源之力编制的锁,在降临瞬间她就感觉到了。但还没等她自己抵挡,手里的黑枪——它散发出的扭曲立场就自发将那些恶意全绞碎了。   这让她由此得出例证:似乎古神器的力量能克制这怪物。至少和它正面战斗是没问题的。   “不行。”艾门摇头,“不受封锁远远不够。”   触须的围剿越来越激烈,她不得不分出手臂挥舞着长剑帮对方分压。两个人此刻正面贴在一起,互相防御对方的背。   “那个东西是介于虚幻和真实之间的。这意思我想你你应该理解。”她在空隙中说道,“就和我们曾经在海里遇到的那只怪物一样,或者有可能比它更烦!”   “你说那个‘心之魔怪’?”撒迦莉雅眉头一动,“那就有些不好搞了。”   心之魔怪加耶梦德,完全靠人心和记忆存在的怪物。它以欲念和记忆为食粮,只要还有人记得它的存在它就不死不灭。   如果这棵树比那条多头海蛇还要麻烦,怎么弄都弄不死,她们总不能留在这地方跟它耗一辈子吧。   她和艾门都本能忽略了她们在秘境里是怎么赢的。因为那靠的是刚刚出鞘、刚刚新生的狮心剑,是用它获得艾门眼球后短暂觉醒的力量才灭杀了怪物。   而现在,那种力量是不可求的。艾门自己就做过很多次试验,但不管她怎么试验,除了开发出它更多的“破魔”功能——比如甚至能斩开空间之力构筑的屏障——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发现。   狮心剑没有完全觉醒。这可能是因为新一代的神剑还在成长。它在吞噬了阿兰的灵魂后需要时间去完善自己,但她们现在就缺时间。   “我有办法。”碧蒂斯飘在边上突然出声,“本来确实没什么机会的,但既然灾厄圣枪也在这里,你们可以尝试完善狮心王剑。”   “灾厄圣枪和这把剑有什么关系吗。”两个人都有些疑惑,毕竟不管是在哪路神话传说里,它们除了都是古神器,都很厉害之外并没有任何关联的地方。   “没有关联就制造关联。”金发女人沉声说道,“文森特,灾厄圣枪的力量你很清楚,那是独特的扭曲力场。”   “这个力场可以把所有粒子绞碎,也可以把所有粒子拼接重组。所以神话里这把枪才能无坚不摧,因为它能同化所有的阻碍,然后化那个力量为己所用。”   “你想用这把枪把它绞碎?”撒迦莉雅一知半解,“这种手法行得通吗?”   大概意思她听懂了,无非就是绞碎怪物躯体想办法利用它的灵魂能量,但她并不确定这种能量对狮心王剑有没有效用。   “常规能量肯定没用。”艾门皱着眉,“但如果是那些眼球的话……可以试试。”   狮心剑很挑食,它几乎是个能量绝缘体。除了艾门的神焰之外任何能量都别想在它身上传导,也就更谈不上去利用吸收了。   但,那些眼球代表的应该是纯粹的根源之力。   就连狮心剑本身都是从母树中孕育出来的,也许这种力量真的可以让它觉醒。 第286章 枪与剑2.0(保底)   “你们不该来这里的。”一簇触须聚合在一起,重新形成蒙眼女人,“这么做除了让悲伤加剧外毫无作用。”   听得出来,她的语气变复杂了。那张脸遥遥看的方向是撒迦莉雅,后者只感到有一股灼热的视线透过眼罩在凝视自己,仔细一分辨才发现视线来源是那些眼球。   它们并不死板,反而很人性化。在摒弃它们存在的不合理性之后,撒迦莉雅发现它们同样蕴含有浓烈的情绪。   “别管她。”艾门叮属撒迦莉雅,“这和我们过往遇到的奈克丝都不一样。”   过往遇到的奈克丝不管是什么目的,她们存在本身至少是真实的。而这个……艾门感觉她的存在概念很脆弱,似乎完全和那棵树联系在一起,同生共死,还未真正被这个世界承认。   母树胚子在成长,蒙眼女人也是。在胚子真正接纳母树的力量成为它之前,蒙眼女人就像那些闪烁的幻觉一样介于真假之间。   如果是这样,那难怪她之前会说她是不死的了。   连存在都不是真实的东西,即使杀死她,那个杀死的结果也真不了,具体例子可以参考……虽然有点破坏气氛,但她想说可以参考猫和老鼠。   “还是你指挥?”撒迦莉雅带着她往高空冲刺,枪杆旋转扫开血肉牢笼,“有什么计划是可以快速接近它本体的吗?”   她发现了,在这个鬼地方除了古神器本身特有的能力之外,她使用不了任何魔能。   灾厄圣枪依靠转化粒子可以让她自由施展全系魔能,但这里的魔能粒子根本不听话,在她打算调配之前就被那怪物全吸走了。   那就只能用肉身外加古神器的力量和敌人打,这种情况就很凶险,一旦失误可能万劫不复。   “没有计划!”艾门在她耳边大喊,“什么能力都不能用还有个蛋的计划!这就是你最喜欢的硬碰硬环节了暗鸦小姐,我们这些人的命运可都靠你了!”   “让人兴奋。”黑发少女嘴角一翘,虽然知道她是开玩笑,但这种亲昵互动让她感觉非常舒服。   “那就……试试看跟它硬碰硬吧。”   翅膀张开,身体猛然从高空俯冲。撒迦莉雅像投掷炮弹一样将艾门朝巨树躯干丢了过去。   这一丢的动能外加艾门本身的发力,只一次挥斩,构筑在躯干前的血肉屏障被平滑切断。   “啪”完成这次攻击之后,艾门在空中翻了一圈,双脚从侧面抵住躯干,几乎和蒙眼女人脸贴着脸。   她嘴角上翘,一手握剑一手遥遥往后张开,就看到突然有一根黑色锁链从斜后方缠绕上来,在触须合拢前把她拉了出去。   “咔咔!”锁链弹回,变成一把长柄镰刀,每次挥舞都能在触须包围中斩出一条狭长通路。而且那些被镰刀斩碎的血肉组织,艾门注意到它们直接被搅成了黑粉,没法像之前那样卷土重来。   好像真的有效果……她不由看向那些恶心的眼球。但这个斩杀速率还是太慢,必须要像刚才那样多冒冒险。   “继续把我当武器丢出去。”借助一次背靠背的机会,她轻喘着给黑发少女转述计划,“我们的体力可不比它,不冒险一点会被耗死的。”   撒迦莉雅没有废话,两人间的默契不需要在此时质疑什么。手持镰刀劈开障碍,她跳起来躲开触须锤击,镰刀的把柄上的锁链已经缠绕上艾门,挥手又是一记投掷。   “嚓嚓嚓!”艾门的身影穿过缝隙,斩断无数根围拢的触须,但以这个趋势她滑行的力道很快就尽了,触须只要在她的落点编出大网,掉下去后就是她完蛋的时候。   但会有那么简单吗?   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她的落点上空,打着转弹在诸多触须上用以调整方位。最终准确放慢速度弹到少女身下,让她可以一脚踩上去,凭空借力。   如此一来,巨树为了捕捉她而在下方构筑的触须就全浪费了。她得以穿过这段距离,将自身和巨树躯干间的距离拉近到不足十米。   躯干颤动,无数眼球锁死艾门。那些朝天空生长的树枝居然也扭曲着缠绕过来,妄图和根茎触肢一起完成合围。   合围很快成功了。上下围拢的触肢准确缠绕上少女腰肢,将她从空中摘了下来。   艾门对此无动于衷。趁着缠绕还没波及到双手,她用左手在半空后压,一甩臂膀,再次重演了拉拽锁链。   原本用于在半空中给她借力的圆盾已经在接触的瞬间拉出一条漆黑锁链。她跳走时锁链就缠在她脚上,而现在她需要借助“被抓住”得到的发力点把援兵拉来。   毕竟半空中可是无处借力的。想要横跨距离拿锁链拉人,她必须有一个发力点,那就只能这样,只能冒险让触须抓住。   撒迦莉雅顺着拉拽力道由远及近,一翻身塔在一条粗壮触肢上。然后艾门立刻松手,任由变回来的镰刀将束缚切碎。   更关键的是,可能是为了速战速决。触肢刚刚抓住她的时候同时也迫不及待的把她往躯干那带。   这拉近了距离,现在巨树躯干已经是一伸手就能摸到的了。   “莉雅!”艾门将她挡在身后,以自身为盾牌不断抵挡那些抽来的触肢。   撒迦莉雅心领神会,镰刀变回黑枪模样,一枪爆入那层血泥。   扭曲力场全力运转,以黑枪插入处为起始点,巨树躯干——以及一些在附近的眼球——开始化作黑晶崩碎。   “真难得。”作为旁观者的金发女人飘在天上,看到这一幕摇头感慨,“黑狂枪吞噬灾厄圣枪居然能做到这样……不知道两位女神有没有想过枪与剑还有合作的一天。”   虽然不能动用任何魔能甚至任何根源之力,包括艾门对阴影的控制力一样不行,但她没想到只是单纯利用古神器的力量就有这种成效。   扭曲力场的控制,武器形态的切换……新生圣枪的力量简直被她们开发的淋漓尽致。 第287章 狮心剑觉醒(还债346)   “手给我!”   勉力控制中,撒迦莉雅费劲力气开口嘶喊。这些绞碎的灵魂能量实在是太多太庞杂了,光靠她一个人根本无法控制。   毕竟扭曲力场也不是随便开的。她操控圣枪之所以能随心所欲靠的是从黑狂枪那继承过来的血肉纽带——就是现在依然插在她手腕血管里,且顺着她的手臂直接将扎入大脑的那根触须。   有这玩意在,她才能心念一动就让武器变形。可代价却是极耗精力,这么搞下去她无法坚持多长时间。   纤细手指摸向她的手腕,在她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似曾相识“十指紧扣感”再度出现。   几乎是一瞬间,撒迦莉雅变轻松了。圣枪在这一刻成了一根旋涡枪。被扭曲力场绞碎的灵魂能量被她有意识的吸附到身后,通过那只连接的手臂被传导给她身后的持剑少女。   这种影响很明显。艾门就感觉到银十字剑颤动了一下,开始自主吸附那些飘来的黑晶。   剑柄中央,三眼狮的第三只眼冒着金色光芒。散发出的气息正在随吞噬黑晶而越发澎湃。冒牌母树的根茎触肢一开始还不想放弃,状若疯狂的对着少女不断抽打,卷在她的腰上、手臂上、脚踝上试图将她拉开,但随着这种气息越发强盛,所有的触肢犹如遇到天敌一般自动松开,再也不敢和此刻的艾门有任何接触。   “好像……成功了?”这种压力的减轻,撒迦莉雅同时也感受到了。侧面和泥土里不再有触肢试图拉动她,它们似乎在感到害怕!   她试着往前走了一小步,让圣枪旋涡能吞噬更多血泥。发现那些围拢的触肢也跟着移动,一副想弄死她们又不敢的样子。   “很好。”她立刻露出一口白牙,“赛跑时间,我要冲了。”   艾门正在体会汹涌围拢来的灵魂能量。在她的感受中,这些纯净无暇的能量几乎没有任何阻隔的在和狮心王剑融为一体。它本身倒是没有增长任何威势,但那只眼睛凝聚的金光却越来越盛。   “哎?”然而没等她多体会一下,手臂那边传来拉拽,她一个没站稳摔在地上。   拖拽的力道从平面变成立面。她来不及调整姿势,屁股擦着巨树被黑发少女拉着一路摩擦。   “文森特!”愠怒吼声从身后传来,撒迦莉雅缩了缩脖子,她在心里给艾门道了个歉,但脚下步伐却从未变慢。   时间拖的越久变数就越大,好不容易有成功的希望,与其僵在那里慢慢试探,她还是更希望一股作气把敌人弄死。   暗鸦翅膀在她身后拍动,借助这股推力和她本身腿部的发力如履平地的在巨树上狂奔。扭曲力场就像一把雕刻刀,歪歪扭扭被她在树干上刻出一条弯曲痕迹。   她可能会好奇艾门怎么吼过她一声就不吼了。实际上却是艾门在勉力控制暴涨的能量。   和灾厄圣枪是通过和黑狂融合才获得和主人的共生特性不同。狮心剑从一开始就有这个模式。那颗镶嵌在十字中央的金色圣瞳不止是神剑的也是她的。因此她当然能感受到眼球此刻承受的压力,那些汹涌灌注的灵魂能量几乎要把它给撑爆了!   所以她当然没有那个闲工夫去指责了……她必须把所有精力放在剑上,以神眼为媒介,主动帮狮心剑吸纳那些过多的能量。   这让她本身的灵魂气息开始暴涨。毕竟冒牌母树虽然是冒牌的,但它凝聚出来承载根源之力的眼球可做不得假。被扭曲力场绞碎之后它们就是最纯净的粒子补给,无限制的被这种能量大量涌入,她……她很好奇文森特-撒迦莉雅难道不知道有个词叫过犹不及吗!   蒙眼女人面色扭曲的看着这一幕。她想阻止她们,但她却失去了那个能力。   艾门的推测没错,她和这棵母树胚子是一体的。她们相互依存相互维持,对方必须依赖对方的存在才能存在。   而现在,随着那把“雕刻刀”在躯干上切来切去。大量眼球被绞碎分解,她的力量也在急剧衰弱。这样下去别说反击,她的存在会伴随母树胚子一起消失。   我……我撑不住了!   撒迦莉雅还在欢快乱跑,艾门却感觉自己的“两只眼”都要被爆掉了。为了保命她不得不松手放开神剑,这让圣枪旋涡没了传输目标,撒迦莉雅压力骤增。   她立刻卡住一个凸起停了下来,一回头,发现艾门瘫软在地双颊潮红,一副软绵绵任人施为的样子。   “哈温。”她试探性捏了捏艾门的脸,不料激起后者一声轻喘,恶狠狠的瞪她一眼。   灵魂能量暴涨的后果就是感知力的全面飙升。而感知力当然不止局限于精神感知,还能让她和身体的结合更紧密,体会到的感觉也更明显。   再加上灵魂滋补的感觉和那个啥的感觉有……一丁点相似,她现在还能维持理智已经算是毅力超人了。   “剑呢?”撒迦莉雅却被她空空的右手吓了一跳,总不能她们努力半天结果把剑丢了,那打到现在岂不是白费力气?这是要被敌人翻盘?   “别担心。”碧蒂斯飘到她边上,手指下方,“结果已经出来了。”   “朵!”她说话同时,一把闪烁寒光的银十字剑悠悠旋转着从天穹坠落,带着一丝倾斜角度插在地上。剑柄上的黄金圣瞳一闭一张,**入的地面开始逐步消散。   “虽然不算是完全觉醒,但这种程度已经足够破解这幻境了。”她继续说道,“你们也算是因祸得福,如果没有遇到这棵树,想觉醒到这样起码还得好几十年。”   就像碧蒂斯说的那样,随着神剑扎根大地,围困它的死灵街世界正在崩解。   大片大片的街道和废墟化作虚无,很快波及到这棵诡异的巨树。   她们看到它在不断颤抖不断扭动,但还是无法抵御神剑的力量,被像橡皮擦擦掉一样,从整个空间中给抹去了。   “砰砰!”几声闷响,却是一群人从虚空当中摔在地上。   撒迦莉雅注意到艾门的痛呼要大一些,她很担忧的凑过去,却被后者一脚踹翻。   “我现在想杀了你!”   独眼少女掐着暗鸦小姐把她按在地上,面色涨的一片艳红。   灵魂力量的暴涨提升了她对身体的感知。这个感知也可以理解为……敏感程度。   所以她当然不开心了。   万一到最后真连妹妹都压不住,她的一世英名可就全完蛋了…… 第288章 游行前夜:上(保底)   从幻境脱出的可不止这么点人。还有两声额外闷响。那是斯曼尔和格雷——他们和伊恩一样也都活着。   这条街距离她们开始潜入的死人实验室并不远。赶回去后艾门果然看到伊恩的尸体也恢复了心跳。撕裂他喉咙的恐怖伤口和她胸前的贯穿伤就像梦境一样不复存在,再一次证明了她的猜想。   夜色已经渐渐深了。艾门想了想,让撒迦莉雅联络金发女人派出的部队。   碧蒂斯虽然也在幻境中出现,但她只不过是靠非同寻常的精神体钻了进去。脱出后她的肉身可不在这,她派出的部队倒是就在附近。   人很快到了。穿着暗色军服的士兵遵循她的命令开始搬运、押送那些昏迷的人。还有一些被她单独分出来,让他们在这栋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私人宅邸里做个搜查。   “你们是哈特的人?”中间她找到队伍的指挥官,“你叫什么名字,哈特现在情况如何?”   东南被异种频繁入侵,西线要防御三国联军,她毫不怀疑两线作战会给军部带来巨大的压力。而那些优秀的将领们大多领兵出去打仗,留在王都的人很少,统辖他们可不容易。   可以说这段时间的瑟兰军部正是最弱的时候。贝格拉尔不在,光靠哈特一个人支撑,她觉得对方还能维持有这么支部队是听命令的已经很了不起。   “我叫穆希斯。”那名指挥官语速有些急促的道,“我……之前我随哈特殿下一起去过三角要塞。殿下现在很好……非常的好!”   “为什么?”艾门看了看头顶的月亮,继续问他,“踏错一步就万劫不复,这样的压力居然还有人乐此不疲?”   “事情和和您想的不一样的。”穆希斯声音放低,“您可能不知道……殿下在三角要塞待的那几年,身边总是有几位……”   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毕竟他只是个小队长而已,身份上的巨大鸿沟让他无法轻描淡写对上司的女人进行谈论。   “女孩子。”艾门却是领会了那层意思,“贴心的、柔软的、爱护他,也被他爱护着的女孩子。”   “但她们都死了。”穆希斯低垂眼睑,“三角要塞告破之后殿下整日用酒精麻痹自己,一直到莱娜殿下前来求助,他才像获得新生一样投入到这场斗争中去。”   “斗争?”艾门品味了一下这个词,“看来你很明白你们现在在做的事。”   “我懂了,回头我会找时间和他好好谈谈。”   打发走穆希斯,艾门表情有些唏嘘。   哈特也是纯血王族。在继承仪式即将临近的这个时期他把自己摆到明面上和约拿作对,用自己的肩膀为留在王都的军部人扛起压力,这种行为已经说的上是不要命了。   作为有过类似经历的人,她当然知道导致哈特“重获新生”的原因是什么。那应该是复仇——只有在胸腔里日夜燃烧的复仇烈焰才能让一个人摒弃所有恐惧,毫不在乎自己会不会死。   看来她的几个弟弟在这些年里各自也有丰富的经历。他们都成长了,多数已经开始明白自己为什么而活。除了虚无的王座之外还有哪些东西值得追求,也许他们心里都开始清楚。   “没有发现。”就在她沉浸在“童年回忆”里的时候,撒迦莉雅带着一拨士兵从屋子里出来,“伊恩的人全跑了,从他下达那个命令开始。”   “那就回去。”艾门点头,“天亮就是庆典,我们得抓紧时间把那两个人争取过来。”   她说的是伊恩和格雷。后者倒不需要游说什么毕竟他本身就是仇视王室的。麻烦的是前者,她预感到这不是件轻松的活。   伊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左右两边各有两台手推车,一台放着精美食物,另一台放着装备武器。   “你醒了。”站在窗台边的灰发少女突然出声,因声线柔和而不显突兀,她的脸依然对着城市夜景,只是自顾自的在那说话:“你不觉得维多利亚港的夜色非常美吗。”   “是很美。”伊恩的精神还沉浸在惊吓当中,他伸手抹了把脸,确认这里是真正的现实,“……这么说我们出来了,你……赢了?”   他感觉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只记得遵照计划假死遁入深层幻境,但在幻境里看到的东西……那个让他此刻依然沉浸在恐惧中无法自拔的东西是什么,他居然已经记不清了。   看到他这副迷茫的样子,艾门估计是狮心剑的抹杀之力起了作用。   这种力量对碧蒂斯无效,对作为共生体的她无效,对和她有直接血肉联系的撒迦莉雅也无效,但不可避免会影响到一些凡人,从根源上抹掉那个存在的记忆。   “暂时赢了。”她来到床前,简单用话语试探了一番,确认伊恩只记得他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对于幻境后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由此推测,格雷差不多也是这样。他那边是无关紧要,但这边如果伊恩不记得那棵怪树,没有那棵怪树来冲击他的理念,她就得调整自己的说服计划。   “你肯定知道现在这副场景是为何搭建的。”艾门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像个客人一般这里看看那里摸摸,“我也清楚你不会轻易背叛你的信仰,所以在此之前我要跟你先说个故事。”   “一个王朝,即将迎来自己的毁灭。”她不等伊恩开口就开始了故事,“人民即将推翻王权,所有人沉浸在狂欢中迎接自由到来。但这时他们的敌人却派遣了一支部队想潜入王都,妄图将这个新生的国家,新生的集体杀死在襁褓中,好让他们能派遣人手接纳土地,吞噬毁灭和自由凝结的果实。”   “无论站在哪个立场看,这些强盗的行为都是可耻的。他们贪婪狡猾残忍嗜杀,即使面对平民,面对那些老弱妇孺也能举起屠刀——毕竟这对他们来说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的,那并不是他们的亲人,并不是他们的孩子,他们只是敌对国家的构成基石——按照这种想法,也许我也可以毫无阻碍的做一样的事,甚至比他们做的更加残暴。”   “但有一个人,有一位敌方的贵族统领。他的军队虽然被代表正义的革命军击败,临行逃脱前还带了三个幼童作为人质,在据点被大火包围时可以自己逃走——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回头,用他手里的铁锈钥匙打开房门,让那三个孩子能逃出来。”   “他因此被俘虏了。”她声音放轻,“但革命军的指挥官却认为这种正义超越了理念分歧,他放走了那人,选择自己替代他被执行绞刑。”   “你想说什么。”伊恩的脸色有些苍白。   他能听明白那些隐喻暗示,正因如此,他才感觉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动摇。   “我想说有些正义是可以超越理念的。”   艾门转过来和他对视。   “如果你愿意放走那三个孩子,我也愿意替代你上绞刑架。” 第28⑨章 游行前夜:下(还债347)   出乎撒迦莉雅预料的,艾门和伊恩的交谈很短。她只在那个房间里待了一刻钟就出来了,出来时面色轻松,明显是谈判有了成效。   “你对他做了什么?”撒迦莉雅怀疑的看着她,“这么短的时间,正常的审讯恐怕还没过**呢!”   这不是她多疑,确实是这个效率太高了点。   “我给他讲了个故事,唬了唬他。”艾门把发丝撩到肩后,“然后他就答应了,找我要了纸和笔,开始在房间里默写他知道的东西。”   “???你怎么做到的?”撒迦莉雅更诧异了,她目瞪口呆的弯腰跟在艾门后面,“我原本只是怀疑而已,你居然还真办成了?十五分钟?还是在他记忆缺失的情况下?”   “和人交流是一门艺术。”艾门鄙视的看了她一眼,“当然,像你们这类平日里喜欢看三流骑士小说、言情小说、**小说的人是不会懂的。”   她不是夸张,说服伊恩确实没花她什么功夫。她就只是简单陈述了一下《九三年》这部小说里的故事和隐喻,依靠双方在角色上的相似性,轻而易举就击溃了伊恩的防线。   伊恩后面详细找她问了故事的细节。她很干脆的将西穆尔登和郭文的故事也告诉了他。这个男人在听到“郭文子爵最终没有被赦免,还是因为放走重犯而被执行绞刑”后微微动容,而在听闻西穆尔登也随后自杀时更是面色大变,陷入激烈的思想斗争。   维克多-雨果是描绘人心的大师。有这个故事做敲门砖,她毫不费力切开了伊恩的坚持,让这个原本应该很难对付的小头目彻底倒向自己这边。   “他虽然记不清那个怪物,但它给他造成恐惧还是残留了下来。”艾门说道,“这种恐惧不光是对怪物本身的,还有对他自己过去所做所为的质疑、反对。你可以想想一个信念坚定的人突然信念崩塌会是什么样子……他刚才就是那种状态,他已经开始怀疑他为复仇而做的一切是错误的了。”   “如果不是有这个引子,我说的故事也不会有好效果。所以别用那种眼神再看我了……我又不是用了什么特殊手段。”   和撒迦莉雅相处到现在,对方心里想什么艾门靠眼神就能读取。她很肯定那个眼神的意思是怀疑她利用了身体色相——哪怕她不是有意的,那个伊恩本身就对她有好感也说不定。   这种把人想的如此龌龊的心思是不会得到任何赞赏的。暗鸦小姐很悲惨的被踹了几脚,苦兮兮的扛着枪洗澡去了。   甩掉这个跟屁虫,艾门开门进入小会议厅。阿尔贝蒂娜、贝格拉尔、格雷等人都在里面,值得一提的是边上还站着以穆希斯为首的基层军官。   “各位应该都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走到主位站定,艾门朝在座诸人点了点头,“召集你们过来就是商议一下明天如何应对庆典。”   “斯曼尔呢。”说到这里她看向阿尔贝蒂娜,“还没醒吗?”   “法尼娅说他沉浸在精神幻觉里太久了,受到的冲击太大,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说的好像这里没有人比他受到的冲击更久一样。”坐在她边上的格雷搓了搓下巴,面对其他人的注视扬起眉:“没错我就是在夸耀自己。”   伊恩没有说格雷是什么时候被关入死灵街的。但料想不会低于半月。那他在里面待的时间是更长一些,倒也有资格说这番话。   “那么你也死了儿子?”贝格拉尔眯眼看着他,“收敛点格雷,我们现在在谈论正事。”   艾门揉了揉额头。她本来以为这位守信用的格雷先生会是个很可靠的政治伙伴,通过他这边可以间接获得罗德郡和南海郡的鼎力支持。但现在看也许她是可以达到目的,但这人……其实不太靠谱。   会议的结论需要伊恩给出的情报计划。她一边让这些临时组在一起的人联络关系一边思考,思考如果她是约拿现在会做些什么。   今夜的潜入是失败的,这毫无疑问。不光是潜入被发现的问题,还有这个拜伦庄园——这里的人居然丝毫没察觉阿凡-拜伦已经死了。   是的,阿凡死了。她们一开始遇到的阿凡,破除“幻境”后看到的阿凡,拜伦人生活中面对的阿凡……这些阿凡全是虚假,真正的他已经长眠墓穴,被埋在庄园后方一座人迹罕至的小花园里。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也没人知道那座墓是何时出现的。这种事如果披露出去无疑会引起拜伦人的恐慌,所以她们商量了一下,决定暂时隐瞒阿凡的消息。   毕竟除了阿凡遇难,墨菲-拜伦失踪。拜伦庄园的其他人是完好无损的。这些学者依然每天按照规章制度去研究院上班,甚至有不少干脆就住在那里。   艾门很关心拜伦人手里的病毒血清。阿凡当初在信里说他成功了,但他自己却因此丢了性命……她现在很想直接找到研究院去掘地三尺把药剂配方找出来,但理智告诉她那不明智。   连拜伦庄园都被悄无声息动了手脚,连莱娜都被神不知鬼不觉的劫持走,她不信帝国研究院的幺蛾子会比这少。处理那边的事需要时间,但现在最关键的是防止游行庆典出乱子。   十四面盾和瑟兰王室联合,并与斯塔为代表的克尔顿家族签订了一份合作协议。协议要求他们除掉一个具有较高知名度的军部首领来威慑敌人——这是目前清楚的计划。   原本这个目标是斯曼尔,但斯曼尔已经获救。且大概率不会出现在明天的庆典上。那他们肯定会改换目标,甚至有可能选择贝格拉尔。   所以该怎么做?   艾门咬着手指,思绪不断在脑中转动。暗杀一旦成功整个庆典都会被毁……现场肯定会极其混乱,好不容易因为西线胜利而凝聚的人心也会被冲散。而即使忽略这种影响不谈,明目张胆对立有战功的帝国将帅进行暗杀已经算是犯了禁忌。我可以直接以此为借口发动兵变,那些士兵想必不会拒绝找出凶手……   要不要牺牲一个人来为这个行动找借口?   短暂一瞬间,她突然闪过这样的念头。   她的视线在房间里来回扫视,一会放在格雷身上,一会放在贝格拉尔身上。   不,这绝对不行。   想起之前给伊恩说的那个故事。她的犹豫被坚定冲散——如果连她都不能坚持底线,这样的世界即使活下来也太悲哀了。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撒迦莉雅在诸人注视中拿着信纸进来,嘴角笑容有些玩味。   艾门狐疑的看她一眼,接过信纸,在最上面看到一个名字。   她的面色立刻变了。   和她预计的所有情况都不一样。   那些人的目标,居然是哈特。 第290章 庆典:一(保底)   当哈特接到艾门抵达王都的消息时天已经快亮了。他先是欣喜,然后大发雷霆的将警卫员喷了一顿,埋怨他怎么半夜的时候不叫醒自己。   警卫员有苦说不出,他有心表示您看您都为庆典的事情忙两天两夜没休息了……好不容易沾到枕头,这边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把人喊醒?   “算了,不跟你们说这些废话!”哈特在水盆里捞水洗脸,又从水壶里弄了点水漱口清洁,穿着军服配套的衬衫拿起外套:“我现在就去拜伦庄园。”   “但是殿下。”警卫员拿着他的日程安排,“您今早7点必须去拜访丹顿亲王,中午和下午还要去见您的两位兄弟,而且今天是什么日子您很清楚,您确定要……”   “……那就今天结束再说吧。”哈特皱眉,反正四五年都等了,也不怕再等这么一天。   “王宫对她回来有什么表示吗。”他很好奇安娜王妃的反应,现在坎索不管事,处理政务的人不是安娜就是斯塔,“还有我的那两个兄弟,我其实很怀疑他们听到这消息还打算继续见我。”   毕竟那是个复仇者——这个谁都看得出来。她并没有任何对不起这个国家的地方,反倒是瑟兰为了虚无的名声将她定为叛逆。   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之前曾支持过她的贵族团体们逐渐倒向王储莱娜。但在发现斯塔获得克尔顿的鼎力支持,且后者在全国乃至全伊卡洛林东南部都有滔天权势后,这些人又像墙头草一样的倒向了斯塔。他姐姐可能不在乎这些人曾经背叛过自己,可牵扯到莱娜,他不认为她会对这些人的背叛无动于衷。   “没有什么特别动静。”警卫员想了想,“守在那边监视的人只看到汽车进进出出,倒是有不少贵族连夜进宫,看上去是坐不住了。”   “储君位置一旦被姐姐拿回去,他们都是要砍头的。”哈特奸笑道,“他们当然坐不住了。”   “不过居然有这么多人知道消息?感情我是最后一个?”意识到这一点,他又不爽起来,“看来她不是私下进城,是想找个机会光明正大的站出来么……”   想到这里,他陷入沉思——显然如果真要找这个么万众瞩目的机会,最好的选择就是今天。   天边泛起蒙蒙白光,现在估摸着已经有不少家庭起床准备庆典事宜了。要是在庆典的最**失踪的前公主突然现身……他能想象那个轰动效应。   除此之外就是继承仪式了。二者之间的区别在于前者好歹给了王室面子,表现出愿意接受补偿的姿态,后者则有逼宫嫌疑,连一点准备时间都不给王室。   她真要选后者,那恐怕会死很多人的。   按照惯例带两千人回来就足够的,贝格拉尔却带了一万。真要出事,他手里还攥着4000多人可以随时调用。   这些人哈特敢拿脑袋担保是“洁净”的。在知道敌人的侵蚀手段后他立刻制定出一套防止被拟形魔或突变人混入的制度。士兵们每天晚上休息前都有一道体检工序。身体不正常或者身上有奇怪斑纹的将被拎出来隔离。   所以如果真出事,他确信至少会有1.4万人站在艾门那边。这不是个小数目,警备队这些年扩编三次也不过涨到7200人。在那些人集结的部队扑来之前,他们在人数上应该拥有压倒优势。   现在就看她怎么想了。   哈特拿过枪开始擦拭。   是想要和平,还是想要战争。   樱葵树大街靠西的拐角,一栋隐藏在树冠阴影里的奢华独栋突然打开房门,放了一个影子进去。   影子一进去就现出身形,变成了一个穿雨衣的瘦高男人。在他面前站着一个穿白衬衫和羊毛背心的冷峻青年,和曾经的艾门一样,他有一头璀璨金发。   “你母亲的布局已经全被她毁了。”瘦高男人直接说情报,“死灵街崩塌,格雷被她救走了,我看到他们还带走了伊恩,但不确定他是否还活着。”   “你做的很好,穆法。”斯塔掏出烟盒拿了根卷烟给自己点上,吞云吐雾:“继续监视吧,看看她是怎么想的。”   “您的意思是……和荆棘鸟的合作继续?”瘦高男人皱起眉,“这个机会都不给她的话,只会坚定她和我们作对的心思。”   “我知道你们打什么算盘。”斯塔打断他,“你们是想——可以先不杀人,放任庆典完美结束,给她个机会宣布自己回归,尽量让她以为王室对她是有歉疚的,双方还可以和平对话。”   “这是一种麻痹,我看得出来。”他点点头,“但她也一样,你不懂横在两者之间的仇恨……那远不是一次暗示能化解的。”   “所以计划当然要继续。”转身走向窗台位置,斯塔的表情在其视线死角里露出狞笑,“否则这一切的准备就没意义了……”   他对的窗户是朝西的。这里是西区的起始点,可以看到有很多贵族的房子都亮着灯,不少人接到消息后怕是彻夜未眠。   这样挺好——斯塔从来不为他们担心。当他们因为舍不得权柄而做出选择的时候就该想过,这一天早晚会到来的。别说她拿回地位后不会给他们好果子吃,就算是他自己,他也不打算在收拢权势后留这些叛徒猎犬继续活着。   “是这样……”还是那间小会议厅,此刻还留在里面的已经只剩两人。   艾门抿唇品味着贝格拉尔吐露的消息,她现在终于知道之前那种若有若无的感觉是什么了。   坎索确实还活着,但不是像她想的那样脱离了约拿,而是沉睡在约拿的身体里等待机会。奇迪夫-修普兰留在王都就是为了帮他。他们有办法短暂控制约拿的人。   那所有的事就都能解释通了……敌人斥候多次放出警兆提醒她当心,恐怕就是修普兰的暗中操纵。   “你真打算借着这次机会公开身份?”贝格拉尔皱眉看她,“考虑到你要做的事,过早暴露并不明智。”   披露身份站出来也是有讲究的。如果是在继承仪式当天这么做,她就可以拿到动手的名分。   冤屈、仇恨以及背叛,光是这些就足够当理由。更别提他们这些将官都能为她背书,公开声明西线战场一直都有异军参战。   等这些消息甩出去,她都不要做什么,很多民众会自发抗议要恢复她的储君位的。   “但我想给他们一个机会。”   艾门扬眉,看向桌边的银十字剑。   “一个跪在我面前,祈求宽恕的机会。” 第291章 庆典:二(还债348)   10月20日,今天的王都海港起了个大早。   天刚开始亮,喧嚣声便在街上四起。这原本是只有在码头区和工厂区才能看到的景象,现在却蔓延到城市各处,连城外都能感受到那股热闹氛围。   所有人都穿上了新衣裳。拿着购置好的庆祝彩旗走出家门。虽然他们早就接到过通知庆典要等下午才会开始,但人群还是有意无意在往樱葵路靠近。   樱葵路——也就是从樱葵树大街的正面延伸出来,并一直通往城区东门的路。相较其他路段而言它足够宽广,过往的游行一直都是以它为主体去庆祝的。   “真热闹。”依文看向满目的人潮,脸上微微泛起红晕,“这个景象都足以比拟热月节了!”   不管庆祝的理由是什么,人们总是更加喜欢庆祝本身。不提今天码头放假工厂停工,即使是汇聚起来的这股人流也极大满足了商贩的胃口。   更别说还有不少年轻男女故意穿的俊俏挺拔,看样子是希望能找到意中人,至少也要在今夜留下段美好回忆。   “你几岁了,依文-盖尔?”梅肯正在她旁边看小本子,闻言没好气的冲她一句,“别跟我说你也打算和他们一起玩,记住盖尔小姐现在已经是夫人了。”   “我不过说说而已,你酸什么?”旁边立刻有一只手摸过来,隔着大衣掐住他腰间软肉。   冬天穿的厚,梅肯不但不疼反而心中一荡。但他装出一副痛苦的架势靠在柱子上:“疼!疼!……亲爱的我错了,快别扭啦!”   预言师少女将信将疑想上去查看,梅肯立刻把她搂住,在她表达抗拒之前低头吻住了她的小嘴。   他很大胆。虽然是在大街上,但这个吻并非浅尝即止。依文被他吻的意识恍惚全身无力,清醒过来时听到周围都是路人的掌声。   庆典的气氛很热闹,类似他们这样“情难自禁”的男女也非常多。大多数人都是看热闹的在鼓励他们,甚至还有人要梅肯把人抱走干正事的。   “混蛋!”脱离人群,依文一拳砸在男人胸口,“你是疯了吗?你忘了我们出来是有任务的?”   “在一锅油里倒入清水是很明显的。”梅肯反倒振振有词,“你看看这气氛,不融入进去伪装难道还得板着脸吗?”   “那你好好伪装去吧!”依文知道自己说不过他,带着羞怒往另一边走,“调查也你一个人调查好了!反正没了我你更自在!”   “好了依文。”梅肯追上来道歉,恢复正经,“不开玩笑……你猜我刚才看到谁了?”   依文丝毫不为所动。她直视前方没回头,俨然已经无视了丈夫。   “伊戈尔。”梅肯不得不吐出一个姓氏,“我看到约瑟-伊戈尔了。”   这句话比得上一万句解释。依文立刻停下脚步,狐疑的看他:“就是那个有‘毒鸟’之称的约瑟?洛南-伊戈尔的私生子?”   她现在也缓过来了。毕竟自家男人是什么性格她很清楚。虽然梅肯这几年开朗了不少,但大庭广众拉自己调情……这种事他寻常做不出来。   “你不会是为了不让他看到脸才……亲我的吧?”她眉头皱起,心里没由来的有些小不舒服。   “我这不是没办法嘛……”梅肯尴尬的搓搓手,“我看到他的时候他距离我们已经只有五步远了……直接躲到柱子后面反而容易引人注目,所以我就想了那个法子。”   “而结果你也看到了——效果很好。”他咧开嘴,“他看都没看我们一眼,直接从旁边绕过去了。”   “约瑟居然来了这。”依文却更关心这背后的象征,“荆棘鸟家族是想做什么?一个爱沙尼亚难道已经养不饱他们的胃口,要把触手伸向瑟兰?”   商会没有阵营之分。只要能挣钱,不少商人也不在乎自己是哪国的人。她不意外伊戈尔的人会在瑟兰最乱的时候插手进来,但她吃惊于他们的行动效率。   “毒鸟”约瑟之所以有这个绰号是因为他在敛财手段上非常残忍。   他喜欢收藏各种珍宝,但他从不为看中的宝物花一分钱。极为擅长通过正面和侧面的压力逼迫对方主动打听他的意图,然后乖乖把东西送上来,顺便跟他“交个朋友”。   如果有人不愿意又没来及逃走,约瑟不会跟他们客气。他会连同他们的产业、家底一起吞噬,最严重的一次甚至灭了对方满门。   很多人对他不满,但都拿他没什么办法。毕竟约瑟有现在的地位可不是靠他姓伊戈尔,那是用对市场的敏锐嗅觉交换来的。   伊戈尔家族不信奉亲情。人们或许从一些被封禁三流小说里听闻过王室无情的说法,但伊戈尔家族做的比他们还要绝,还要狠。   手足残杀对他们来说很常见,为了争夺财富和地位别说兄弟,就是父子之间也在伺机等对方露出破绽。   这是荆棘鸟的立族之本。也是他们为什么能迅猛发展,成为十四面盾首领家族的主要原因。   依文不清楚约瑟来海港想做什么,但她知道此人的出现本身就意味着局势恶化。   如此名人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潜进来。他在这,背后一定是瑟兰王室和十四面盾达成了交易。   “我们得立刻把这个消息告知莱娜!”想到这里,依文急匆匆的往西区走,“斯塔本身就已经有全国最大商会在背后支持,要是十四面盾的财富也倾斜下来,她——”   后面她没说下去,梅肯眉头皱了下,一把将她拉了回来。   “你这样的举动要是被人看见会很危险。”他搂着依文靠边行走,“想想看……连爱沙尼亚人都能光明正大在街上走了,你不会不清楚现在局势。”   依文皱眉,透过他的肩膀往前看,发现一名黑皮帽刚刚从她身上收回视线。   庆典的人流量非比寻常,为了防止有犯罪和意外,警备总局派出了超过5000名警察在维持治安。   “我冲动了。”   意识到梅肯又救了她一次,依文摇头,承认她在这方面就是个菜鸟。   “找个隐秘地方,我要用卡牌占卜一次。” 第292章 庆典:三(保底)   黑发男人拉着娇妻走入一家小旅馆。没人在乎他们是谁,更没人在乎他们进去干嘛。   今天是节日,是庆典。类似他们这样的年轻男女比比皆是,唯一突出的也就是男方步调神速——现在可是天还没黑呢。   就在街道的另一头。刚刚和梅肯有过简短碰面的约瑟却有些心情不爽。   气氛很热闹,但和他的存在并无联系。人们开心欢笑并非为了“约瑟-伊戈尔”,他那极富控制欲的内心对此一直耿耿于怀,看到那一张张笑脸恨不得挥杖击打。   然而理智告诉他他不能这样做——伊戈尔在爱沙尼亚是地下之王,甚至他当街杀人也有人能摆平。但这里不是爱沙尼亚,他不敢,他知道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在十四面盾和瑟兰王室的合作真正达成之前,他必须夹着尾巴老实做人。这就是他难受的另一层原因,他向来很讨厌寄人篱下。   “我让你们找普兹林登遗产的下落,这件事办的怎么样了?”为了转移注意他询问起一桩调查的进度,“那些西山人没了家在大陆上东躲西藏到处流浪,别告诉我这么明显的目标你查不到。”   “他们一开始在布鲁梅斯企图重建学校。”两名仆人小心翼翼的对他说道,“但是发现有人在调查他们的行踪后,他们的人就从布鲁梅斯消失了……”   “废物。”约瑟脸色变得格外难看,“那么多老师和学生,还有他们携带的东西——这些也是能凭空消失掉的?”   他很不满。而他不满的时候通常都是要死人的。仆人被吓的面色苍白动作僵硬,从口袋里掏出的小纸条差点因颤抖掉在地上。   “这是从前面传来的消息。”他颤抖着将纸条递给约瑟,“您看了就明白为什么了……”   他们此刻已经停了下来。站在一处街区、一座古朴大门的门前。因为这里站着护卫没什么人敢凑近过来,倒也不怕在这谈论要事被人听去。   约瑟一把夺过小纸条,对那仆从露出笑容。看似嘉奖的画面反倒让仆从抖的更厉害了。他知道,要是里面的消息没有打动约瑟,他别想看到今晚的月亮。   “自由党?”约瑟已经在看纸条了,读着读着他眉头紧蹙嘀咕一句,“瑟兰人连杂牌反抗军都管理不好,这个国家倒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在爱沙尼亚,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所有的贵族势力必须依靠商会存在,他们是利益结合体。背叛其中一人就等于背叛全部。   所以他们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然后就可以组织人手进行拦截。根本不会让对方逃走,至少不会像这样只扑到了留下的空气。   然而有自由党的人插手,这件事就不光是他的个人喜好了。   捏着纸条,约瑟抱胸站在门口,对着街上的人潮开始沉思。   西山被毁,贝鲁克西塔成为一片废墟。这件事在当初引起巨大震动,每个看过遗址的人都说只有神罚才能造成这种结果。   这多少摧毁了一部分西山过去靠奇格兰之名广泛经营的权威性和神圣性。那些过去连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开始有念头蠢蠢欲动,就约瑟自己的调查来说,想抓住他们侵吞西山遗产的人就有不少。   西山虽然没了,安塔利亚蒙虽然死了,但普兹林登学派还在。他们的人,他们脑袋里的知识,他们随身带走的古籍藏书,还有他们这些年颇有心得的教学经验……这些对野心家来说都是财富。   谁得到了他们,再辅以金钱环境大力扶持,不说短时间内建立起的学府能重现普兹林登学派在西山的辉煌。超越本国最好的学府却是没问题的。   这所学府将在今后继续强大下去。历史的底蕴会转化到他们身上,从此将源源不断为他们盈利,产出学者甚至强者去辅助他们。   如此一笔账,不少商人都算的清楚。约瑟之所以对西山人的下落那么在意也就是为了这个——他已经快受不了他的父亲洛南了。   他在伊戈尔家族是长子。这从他嘴边茂密的胡须就能看的出来。他已经用三年时间交出了一份对歌利的贸易答卷,上面每一个依附的种植园,愿意在合同上签字的名字都是他的能力勋章。他的父亲应该早已认清他就是荆棘鸟下一代最杰出的儿子。但他并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看,却单独宠爱他的小儿子凯拉-伊戈尔。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他的身份……他是洛南和一名女奴的孩子。   这个身份在他童年时期曾是噩梦。他清楚记得自己被牵到那些天之骄子面前时有多紧张,他们嘲笑他,打他,用食物和秽物侮辱他,他都不敢有半点反抗。   觉醒是因为母亲的死——他约瑟可以凭性别优势得到伊戈尔之姓,他的母亲却不会因此享有多少特权。她依然是最卑微的那一种人,在约瑟8岁的时候,他亲眼看到自己的一名哥哥用极残忍的手法凌虐、然后杀死了她。那一刻他仿佛听到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被扯断了。有一股力量控制住他,让他冲出去捡起地上的贵族短剑,狠狠捅入对方胸膛,在他身上暴虐式的疯狂捅刺。   清醒过来后,双手早已沾满鲜血。他木然的坐在地毯上看着房间里开始来人。他们对他指指点点却不敢说的大声——他能从他们身上读到一种特别的情绪:对他的恐惧。   洛南-伊戈尔对这件事没有任何表示。来现场查看的时候他只是轻描淡写看了看尸体,然后就看向约瑟,在他身上停留目光有半分之久。   然后他就离开了。约瑟当晚被关入监牢。仆从带着恐惧在他身上抽了10鞭子。传达洛南的问题问他:是否知道受罚的原因。   回答杀人,10鞭子。   回答弑兄,10鞭子。   思想在痛苦中开始麻木。一直到他生出憎恨,说“我不应该做的这么明显,我应该找个别的机会——绝对不会被发现的机会把他弄死,顺便还要连他亲近的人一起弄死——只有这样才能心安”。   于是处罚停止。他自由了。   约瑟从这种态度中真正领悟了伊戈尔家训的真谛,那是强大,狡猾,憎恨,以及缜密。   随着时间推移,他迅速从无权无势的女奴之子成长为家族里的中坚力量。他的残忍狡猾成了荆棘鸟对外征战的有力武器,那些嘲笑过的人开始害怕他,但这并不妨碍他一个接一个的除掉他们。   不是为了复仇,而是因为挡了他的路。伊戈尔下一代的家主之位约瑟势在必得,他在忠实执行那个法则:荆棘鸟的后代只能有一个存活。   但那个小子却不一样。   洛南对他的宠爱有些非同寻常,他应该是头残忍的狐狸,不会对任何人流露真情才对。   “先进去。”   从杂乱记忆中收回心神,约瑟厌恶的看向人群。   “我快受不了这些庸俗的恶臭了。” 第293章 庆典:四(还债349)   太阳高悬,难得为海港露出一丝笑脸。   这对常年笼罩在阴鹜天气和湿润白雾里的王都人来说可是很新鲜的,不少人站在大街上不愿离去,非要等见证游行开始的一刻。   “都是因为工业污染。”走出丹顿庄园的铁栅栏门,哈特抬手遮住眉毛,“小时候这种天气明明挺常见的,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无节制的在王都外开设工厂。”   两名靠的近的警卫员扬扬眉毛,很默契的都没接这话。   “下一个。”哈特整了整身上的军装,“……我刚才好像听到消息说斯塔取消了这次会面?”   “是。”警卫这次开口了,“斯塔殿下临时有事,好想是……他的启蒙老师伊恩先生在昨夜失踪,他要去调查这件事,外加安抚那些受惊的民众。”   “装腔作势。”哈特哼了声,“现在谁不知道他斯塔少爷是什么心思。还伊恩失踪,这件事的重点明明应该放在他干嘛天黑透了还要出门。”   “您这就是偏见了,殿下。”警卫员尴尬的摸摸鼻子,“弟兄们也经常去喝酒呢。”   军旅出身让哈特没有什么身份架子。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和军部的人相处和睦。   “那就是费顿了?”哈特不理会他的申辩,嘴角翘起走到汽车边,拉开车门坐了上去,“我的好兄弟……嘿!你知道吗道比森?现在我最期待看到的就是他当时的脸色。”   斯塔-哈温想得到王权谁都看得出来。同样的,费顿-哈温的心思一直放在妹妹身上,他们也看的出来。   莱娜对他的示好一直没有任何表示,但对他的坚韧不舍也没有什么劝阻办法。如果这一切不改变也许斯塔会在夺得权柄后将莱娜的处置权让给费顿,但现在不一样……她回来了。   车队在轻松氛围中重新出发。路上哈特频频对路人挥手,收获了一路尖叫和无数抛来的花。   虽然“失败者”的头衔不好听,但那毕竟都是过去的事了。错误一旦得到弥补,不管弥补它的人是不是始作俑者,人们对其的宽容总是会更多一些。哈特这几年为了成熟稳重甚至续起了须,看起来儒雅俊逸的青年军官谁都喜欢,更别提他还是王子,即使退出王权争夺也能拿到个亲王头衔保衣食无忧。   维多利亚港的野心家很多,但没追求的普通人更多。不是所有女孩都想着一点一点往上爬,哈特对她们来说已经堪称最完美的约会对象。   抵达费顿庄园的时候,车队诸人都有些狼狈。军人本身就不适合和花配在一起,这次洗了一把花瓣雨,不少人已经因为花粉过敏在狂打喷嚏。   再一次见到费顿,哈特没有多说什么。他像他申明的好奇一样仔细打量他的表情,一直看到他不耐烦:“你什么意思?”   “没有。”哈特微笑一下,“消息你应该也拿到了,我很好奇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他的好兄弟……在这里的布置并不奢华。坐下来的时候他注意到墙上挂的剑和盾牌有不少磨损,那都是经常使用的痕迹,他很欣慰。   只有失去过才知道拥有的美好。哈特失去过三分爱情,如果可能,他不愿意继续在亲情上承受相似的痛苦。   他一直都很想和自己的兄弟们好好聊聊。一方面是试探一下他们的态度,一方面,他相信他们选择现在的路只不过是受了他人蛊惑。   “你以为你赢定了吗?”费顿眉头皱了起来,他没想到,哈特连表面的伪装都懒得做。   “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哥哥。”他讥讽的看着他,“她的归来改变不了任何事,反倒会让局面加速恶化。”   “我宁愿你是被胁迫的……”哈特双眼和弟弟对视,“还记得吗,当初我们一起在白石塔边上的橡树下玩耍,比赛跑步,谁输了就要当马给对方骑。”   “记得。”长发青年微微挑眉,“你总是输,当时我们几个兄弟里只有盖兰身手能压过我。”   “因为他和姐姐走的近。”哈特继续道,“他们相处的更加和睦,关系也比当初的我们好上许多。”   “……我答应这次会面可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东西。”   费顿靠在沙发上,“说吧,是‘招安’还是‘最后通牒’。”   “你非要把路走到这一步,那是谁也救不了你的。”哈特眼神凌厉起来,“你们的所作所为这段时间我都看在眼里,不客气的说一句,你们是在和所有人为敌。”   “这是大势,你根本不懂。”   费顿起来给两人倒了点酒,“父亲的远大理想从来不是凡人能理解的,她一样,莱娜一样,你也是一样……老实说我才是该对此感到失望的人,因为斩断我们之间联系的人是你,哈特-哈温。”   “你已经腐烂到骨子里了。”哈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拿起军帽,看样子并不打算喝这杯酒。   “你不要以为你们能把所有人都蒙在鼓里。”他轻声道,“哪些人还是人,哪些人已经算是怪物,这些我都调查的清清楚楚……你们可以尝试在王都圈几个城市里大肆征兵来和我们对抗,但你真的以为那些人在看到她之后还会为你而战?”   “瑟兰不是克尔顿的玩具。更不会成为海渊异种的后花园。”他瞪着费顿,“人民没有那么好骗,他们能看到谁在真心为他们好,谁又只是在利用他们。”   “我言尽于此,该怎么选你心里清楚。”   说完,他转身告辞。再也不看费顿一眼。那关门的声音让后者恼怒蹙起眉头,双拳紧握,肩膀在死寂中微微颤抖。   “这就是你的哥哥?”   一个灰发女人突然从他身后站出来,声音魅惑,“让人失望……我本来以为是个枭雄式的人物,没想到他还攥着亲情不放。”   “这种人最好对付不是吗。”费顿深深吸了口气,下意识转了下中指上的绿宝石戒指,“你听到了,他威胁我。”   他的表情有些挣扎,这番话与其说是陈述还不如说是在寻求肯定。   “是的哟~”灰发女人捧起他的脸,“你的哥哥威胁要夺走你的生命……”   “那么我反击……也是情有可原的了。”   青年眉头逐渐舒展。   “去通知他们,庆典开始。” 第294章 流浪人(保底)   77门礼炮为庆典奏响了开端。   在一片热闹的气氛中,已经得到过贝格拉尔通知的将军们不等他回来就领兵入城,所有的装束和武器都按标准未予置换。   毕竟比起华而不实的礼服和崭新崭新的枪管子,破旧、带污渍的军服和风沙磨损过的武器拥有前者无法媲美的安全感。庆典本身就是“把人们想看到的东西给他们看”,那就更加没有置换的道理。   他们带着2000人入城,从樱葵路一直往东边走。这个过程将持续1-2小时,到傍晚的时候他们将抵达中央广场,在那举办今天最后的庆祝。   然后第二天上午是大阅兵,下午是庆典里必不可少的啤酒优惠节。整个庆典一直要持续三天之久。   热月节虽然也是三天,但人们是无法在热月节上看到军队巡礼和阅兵式的。所以这个规模已经彻底超过热月节了。   樱葵路两边有很多高楼茶馆,这些三四层的建筑上有雅座可以完整看到巡礼画面,早在几天前就被贵人预定,此刻早已坐满客人。他们或是议论或是叫来陪酒女欢呼作乐,唯独其中一家茶馆的第三层看上去比较安静。   这里同样坐了不少人,但他们的聊天音量很低。他们每个人看上去都经过沧桑洗礼,侍者上来端茶送菜时总忍不住揣摩猜测他们的身份。   大贵族,他见过不少。毕竟这里是王都……放在外地能抖一抖的官,在王都可能只是个送信跑腿的。但他很少见过如此守礼的贵族,这种贵族即使在王都也是不常见的。   “米利安,我们被怀疑了。”侍者下去后,坐在米利安对面的人打趣他道:“他肯定很奇怪有着贵族气质的一群人为什么在用餐礼仪上这么粗俗原始,连他日常见过的小贵族都比不上。”   “这话不应该跟我说。”米利安喝了点酒,直接抓着凉菜往嘴里送,“科伦夫是研究贵族演变的好手,你应该质疑他怎么没故意展露出古代贵族的用餐礼仪去吓唬那孩子。”   席间爆发出一串大笑。普兹林登人鲜少听这位魔能教授说冷笑话,突然被他来这么一下,即使几个面瘫脸都有些猝不及防。   “别在意潘妮。”米利安闷头继续吃菜,“这些人酒喝多了就喜欢发疯,看看他们现在的样子,哪里还称得上是斯文儒雅。”   是的……是的……此刻聚集在这家茶楼里喝酒吃菜等待看戏的一群人正是约瑟要找的“西山后裔”。   他调查的情报并没有错。普兹林登被天灾摧毁后他们第一时间将大部分人迁移到了瑟兰境内,寄居在山川脚下的布鲁梅斯。其中以科伦夫等人为首的社会学教授建议就在布鲁梅斯安置众人,看能不能在这里重建学校。但以潘妮和米利安为首的另一些人却有不同意见,他们认为瑟兰人同样是不可信的。   不是针对瑟兰人,而是通过艾门被出卖这件事,他们对瑟兰王室的正义性有了怀疑。所以他们才会几次拒绝来自圣橡树宫的援助,再苦再累也不愿让外人插手重建工作。   但科伦夫等人对这种做法意见很大。他们认为这是在浪费时间,举出很多例子来说明整个大陆上已经没有比瑟兰王室更值得信赖、更值得依附的集合体。他们认为一旦普兹林登留下的财富被爱沙尼亚、博鲁尼亚、约修亚中任意一方掌握都可能造成不良后果,只有瑟兰——只有加入瑟兰,让普兹林登学派和拜伦学派形成制约之势,认为只有这种平衡才能换来稳定和自由。   他们为此争执了很长时间。一直到那些恶意的触手伸过来,科伦夫等人才意识到自己观点错了。   引子同样和那位皇女有关,米利安在当初和她的那次相遇中知道了不少前因后果,他将这些消息带回去,普兹林登人便放弃了在布鲁梅斯重建学校。   不是不想,而是一方面他们知道自己这么做等于在一群恶魔边上筑巢,另一方面,圣橡树宫的援助被拒绝后总是有一些其他势力在打听他们。   其中就包括臭名昭著的十四面盾。他们意识到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可能下次来的就不是探子而是杀手或军队了,于是他们立刻转移,在艾门残留的影响下时选择了和自由党建立联系。   一开始,他们的据点比较分散。这是为了不被一网打尽损失太多。但很快从自由党那传来消息:安塔利亚蒙的最后传人正在艾莎活动。   这就是为什么艾门在出兵讨伐雅芬人时恰恰好能获得对岸的援助。排除她有意识让异军寻找普兹林登人,自由党的讯息传递也是关键。   于是现在他们就开始在往整个艾莎做转移了。   愿意跟着一起离开的学生他们会送去艾莎,那些珍贵的典籍、古书,甚至具备残存魔力的古代器物,让约瑟等野心家们朝思暮想的西山财富已经大部分都在海渊对面。   至于他们本人……米利安可是对猜拳输给所罗门那件事很不满的。   如果他当时赢了,率队去艾莎支援少女的人应该是他。那既然第一次机会没把握住他肯定不愿意放弃第二次机会,现在他们都看出继承仪式将是一切的转折点,米利安立刻带了一票人赶来王都。   他不敢说自己能发挥出多少作用,但至少他希望在少女需要帮手的时候有更多人愿意响应呼唤。   “你感觉到了吗。”葛莉特蒙着一张面纱,“王宫禁卫的兵力调动这几天夜里有些频繁。”   “嗯。”米利安点头,“估计是怕这边出乱子。他们应该暂时还不想暴**谋。”   他眉头紧皱,看上去心事很重。这都是因为他在来王都前错误估计了这里的危险——这里根本不像自由党情报说的那样,只是一个纷杂错乱的政治战场。   维多利亚港藏着魔怪。   所罗门在艾莎遇到的突变型异种,拟形魔,脉络魔……这些东西给米利安造成了极大震撼。来之前他考虑过此行凶险,但他从没想过王都会被腐蚀的这么厉害。   几次夜里出去探查,他都能感觉到巡逻士兵身上有腐肉的臭味。这种感染如果不是太厉害以至于悄无声息侵蚀了城市,那它的散布的源头一定是在王宫里,必然已得到国家高层授意。   “你们聚集在这里是给敌人当靶子吗。”   伴随这道熟悉的嘲讽,一只黑亮靴子凭空跨出,带着一个瘦高瘦高的礼服***在地上。   “我这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所罗门用手杖敲敲地板。   “米利安,你的机会终于来了。” 第295章 迎接死神(还债350)   “你打算和爱沙尼亚人还有歌利人、贝拉公主展开合作?”   撒迦莉雅听到这个决定时有些发懵,“怎么合作?还要差不多一周时间就是你说的继承仪式了。短短几天根本不够他们调集军队过来支援,合作双方没有能互相交换的筹码,这种合作还能成立?”   “能。”艾门正在擦拭长剑,“我不要他们的军队。我只要他们提供他们这段时间了解到的敌人情报——我要知道他们在其他国家的计划、布置、人手和据点。这样一方面是预估他们在王都还有多少力量,一方面,我想在一切结束后把这些腐肉连根切掉。”   “别急,贝格拉尔已经带着我的命令去找人了。”她对撒迦莉雅微笑一下,“我们现在要做的工作很简单,首先就是阻止他们暗杀哈特。”   “但你……”撒迦莉雅更懵逼了,“但你刚才在会议上不是说了要给这次动手制造一个牺牲者吗?”   当时可是把包括她在内的一群人都吓坏了。所有人都没料到她居然如此“心狠毒辣”,为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动手借口居然不惜牺牲自己的亲弟弟。   “我是打算牺牲哈特。但这不代表我是要他死。”艾门绕着身前秀发,笑容里开始夹带狡黠,“总之按我说的做就好,你很快就会明白我的意图。”   ……   “好消息?坏消息?”米利安皱眉,“说瑟兰语所罗门,这里没人喜欢猜谜。”   “好消息是,哈温打算在今天动手。”所罗门在周围环视一圈,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做绝一点在七天后动手,但既然这是她的想法,我们只能理解尊重。”   “今天吗!”米利安双眼猛的一亮,“那是她还留有仁慈……想给那些背叛者一个苟且的机会……”   “消息呢。”葛莉特问道,“值得让你并列放在一起的坏消息,会是什么?”   “我们被暂时排除在外了。”像是预料到米利安此时会有什么表情,所罗门忍不住轻笑出声,“也就是说我们被她作为后备力量了,这是学生对老师的爱惜,你应该高兴。”   米利安振奋的神色突然一呆,整个人愣了两三秒钟,然后像个泄气皮球那样瘪了下去:“那还真是……真是扫兴。”   “观望就好。”所罗门在他肩上拍拍,“如果异神教真的以瑟兰王室为根基腐蚀了超过40年,我觉得她会需要我们站出来的。”   作为亲眼见证过艾莎局势变动的人,所罗门对逆命者教会的了解比在座诸人都多的多。他意识到艾门之所以要布置那么多后手到王都就是因为敌人太强。而且即使如此她都没能表现出必胜的把握,这场战争的凶险程度可能还要超过西山劫难。   “她们出来了。”   街角房顶上,费顿安插的哨眼端着一只小型单筒望远镜,一边盯着镜头里坐上汽车的几个女人一边汇报,“如您所料,前进的方向是西区。有军队护送,她们应该是去找哈特殿下的。”   “是,我明白……我们会在他们会面、且即将暴露在公众视线时动手。那些蠢货不会看到他是怎么死的,他们只会将怒火发泄到‘凶手’身上。”   结束通话,哨眼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过了两分钟立刻有一辆破旧汽车跟了上去。混在车流里遥遥吊着车队的尾巴。   “鱼儿上钩了。”艾门看了一眼后视镜,低声对周围几人呢喃起来,“等会见哈特的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你们都别动,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阿尔贝蒂娜和撒迦莉雅同时点头,她们都知道少女的脾性,如果不是极有把握她不会夸口说这种话。   这条街有些偏,因为庆典的关系车流量很少。车队顺利行驶到西区南部,在一处小广场口停下,看到中间竖立着一座旗杆,旗杆后是一栋气势恢宏的尖顶建筑。   “军部。”阿尔贝蒂娜看向旗杆顶端飘扬的旗帜,口中喊出这的称呼,“承载荣耀和血腥的地方,没想到他居然会约我们在这见面。”   “他一定是对某些事的发生感到愤怒。”   艾门点点头,“十有八9……是刚刚才知道莱娜失踪的消息。”   她预估的没错。在被军官指引进去时,她们听到办公室里传来一阵摔砸东西,犹如困兽嘶吼的恐怖噪音。其他人此时顿住脚步不再前进,只有艾门神色如常,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背对她站着一个穿军服的人。他肩膀颤抖的很厉害,呼吸声像是刚跑完十公里的负重越野,简直像个漏气风箱。听到这艾门眉头一挑,判断出对方身体里藏有顽疾。   “你的肺怎么了。”时隔五年,她没想到两人间的第一句对话会从这里开始,“你知道这样下去你活不过三十岁吗?还是说你想躺在坟墓里迎接胜利到来?”   “你……姐姐?”哈特身体一震,猛地回头,看向站在他面前的人。   考虑到接下来要做的事,艾门依然穿的是骑士军装。蓝灰色的束腰制服将她的身段突显出来,短裙下,包裹黑丝裤袜的双腿又为她添了一份成熟妩媚。   哈特一开始还反应不过来面前女人到底是谁,直到他看清那张似曾相识的脸,看到绷在她右眼上的黑色眼罩。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条件反射的,他也问了和对方类似的问题,“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还有,你的头发为什么——”   撒迦莉雅眉头一跳,她现在多少有些明白艾门为何要给那些人跪下的机会了。   五年未见,曾经的情感免不了要被时光洗刷褪色。但这两人见面第一句话居然都是关心对方,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亲情,那种她从来没有在弥塞罗身上得到的东西。   摒弃了其他人的注视,艾门留在房间里和哈特谈了一刻钟。出来时青年眼眶有些发红,这让他的几名警卫员瞳孔收缩,不由把夹杂惊愕和探究的视线放在艾门身上。   他们这几年里被新提上来的人。之前对这位神恩皇女虽然有了解但却不多。她离开的五年让瑟兰差不多摆脱了她的影响,他们很好奇,这位传说中的公主殿下到底能不能挽回局势。   “接下来,按照安排,我应该代表军部去迎接他们。”   哈特低声道,“原本我打算取消这个计划的。但既然这是姐姐的要求,那就走吧。”   她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阿尔贝蒂娜和撒迦莉雅很罕见的相互对视,发现对方的表情都很诧异。   她是受了什么刺激吗?   真打算让哈特-哈温去迎接死神? 第296章 恶意,杀意(保底)   一直到坐上汽车,哈特的视线依然放在艾门身上。   真要说爱恋,他小时候其实也是喜欢过这位天才姐姐的……不过那种喜欢太空泛了,就像大部分弟弟都在懵懂的时候吵嚷过“长大要娶姐姐当新娘”一样,做不得真。   长大后有了人生经历,这种感觉被他埋到心底。随着时间沉淀它继续发酵,终于被酿造成一瓶浓香炽烈的,也许名为亲情的酒。   刚才在房间里,他们谈了不少话题。包括她是怎么回来的,她在艾莎的经营,在艾莎的战争,回归后在西线的战争,辗转去冬珂兰和普赛克的新发现,等等等等……哈特得以从这些简短描述中得知她这五年大概做了哪些事吃了哪些苦,但关于她眼睛的事和头发褪色的事她一直没提。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会傻愣愣的直接问她。但他毕竟长大了,知道现在不说未必是对方不愿意说,也许有什么难言之隐。   所以他就没问。他只是坐在那里神态平和的和她交流,也告诉她自己这些年的经历。   他说他当初为了抢救三角要塞被烟熏过肺,加上后续染上了烟瘾,身体才变成这副样子。   艾门没有尽信他。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抓住他的左手拉起袖子,发现上面有不少针眼。   那是注射可卡英留下的痕迹。他有心扭转王都局势但奈何他能用的力量不多,压力让他经常失眠,为了维持精力继续和那些贵族应酬他不得不使用这种精神毒品。   在她的逼问下,哈特还老实交代自己偶尔会吸食**……然后他不出意外被对方痛批了一顿,脸上的笑容虽然尴尬,心里却有些暖阳阳的。   这种被亲近者关心、爱护的感觉,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体会到了。   三角要塞失守,他被打上失败者的标签。这个影响可不只是对他自己,还牵连到了他的母亲,导致德妃服毒自杀。   一直以来,哈特都努力在莱娜面前展现出一个“好哥哥”所应有的样子。那并不是他乐意,只是他不想看到类似的悲剧再次发生。   王都圈都说他在重新振作之后像换了一个人,从原本的儒雅轻狂变得铁血……却不知道为了维持这副形象他付出了多大代价。也许他的身体和心灵早就到了某种极限,只是靠毅力在强撑着而已。   这些东西,他的警卫员有所察觉。但因为他的坚持和身份阻碍他们无法劝说他。莱娜虽然是个好孩子,但在看不到他人的情况下也做不了什么。其他人没有谁发自内心关注过他的身体健康。   只有艾门,只有这个在童年记忆里一直显得很冰冷,很骄傲的家伙在见面第一时就揭了他的短。这种感觉很新奇,但哈特想他并不讨厌。   “我脸上有花?”艾门注意到他的窥视——他看的是那样明显,两道直勾勾的视线毫无掩饰,“注意你的仪态,哈特-哈温。”   “我怕我在做梦。”哈特回答道,双眼丝毫没有松懈,“但哪怕是做梦也好,回来的你我想多看几眼。”   开车的阿尔贝蒂娜笑的很厉害。嘴角几乎咧到耳根。而副驾座位的撒迦莉雅就没那么好打发了,她用手指在操作台上敲击几下,咳嗽一声表达了不满。   “……你这番话说的,好像我和你有什么不正当关系一样。”艾门皱眉盯着哈特,仔细看了看他在阴影遮蔽下有些沧桑的脸,伸手过去,给他把领子拉直,又把他的头发整理了一下。   “看你这样子,我让你提前退休去休息一会的决定果然是对的。”   只是几个简单小动作,哈特却忍不住湿了眼眶。他从那种触感中体会到真实的洗礼,仰头靠在后座上,不想让其他人看到眼泪。   “东西运过来了吗。”艾门不管他,探身戳了下撒迦莉雅。   “嗯。”黑发少女被戳到第三下才不情不愿的回复她,“说真的,我感觉你是在玩火。”   “我们的敌人太强了。”艾门点头,“他们之所以还留着维多利亚港的这几十万人不是他们心存仁慈,而是打算在继承仪式当天用他们血肉充当祭品。”   “你怎么知道的。”撒迦莉雅愕然回头,看到她眼里的深邃后恍然,“哦……我忘了你继承了好几份未来记忆……”   “所以我们必须提前。”艾门的声音斩钉截铁,“因为计划实在太重要,我不希望我们中有人因私情而怠慢任务。”   “但是殿下……”阿尔贝蒂娜一边开车一边瞥她,“这个计划也太危险了……”   “也许我们可以试试换一种方式,比如让文森特喝下那种药剂变成你,或者在他们关押你的时候让比比把你换出来,换个假货进去……”   “不行。”艾门打断她,“敌人很狡猾,想要让他们尽可能多的露出破绽只能这么做。我知道你们能这么想都是因为关心我……但我有把握,艾莉亚的预言也不会套给一个短命的人。”   “你就是任性。”撒迦莉雅哼了一声,“别人当棋手都在藏在后面阴人的,我看就你跟他们不一样,非要自己冲在前面。”   “你不妨把这当做珞希的影响。”艾门弹了下她的耳垂,开玩笑道,“她在这一点上挺像她妈。”   时间在聊天中过的飞快。车队辗转着从另一个方向驶入中央广场,在靠边街道停下,开门下车。   这里是黄昏,是下午和傍晚交接之处。似乎为了配合庆典而出现的火烧云引来下方民众的大声欢呼。在一片挥舞的臂林和攒动人头中仔细张望,依稀能看到巡游军队的两列旗帜。   多亏下车的街道被警备队肃清戒严。不然这种热烈的氛围……挤进广场怕是要留下半条性命。   刚一下车,一名面色阴鹜的王都警察便上来迎接。他带着哈特往前走,看样子是打算按计划让哈特作为军部代表和巡游军队交换旗帜。   艾门几人跟在哈特身后,走到一半时阿尔贝蒂娜消失在人群中,再一半,撒迦莉雅也不见了。   带路的警察回头看她,感觉眼神恍惚了一下。依稀觉得她腰间的佩剑好像从一把银十字剑换成另一把贵族刺剑。   但没关系了。   即将从楼梯登台时他露出狞笑,在所有人反应之前拔出短剑,捅入青年心窝中搅了几下。   “你……”哈特表情有些呆滞,似乎没想过他会做这种夸张的事。   他的尸体被推到后门跟上的艾门怀里,然后她感觉自己也被推了一下,眼前的黑暗骤然散去。   有人拉开了遮挡的帘子。   橙红阳光洒在高台上,民众的欢呼声渐渐停息了。   他们看到一个独眼少女抱着一具军官的尸体站在那里,面色冰冷,隐约带着一丝茫然。 第297章 发酵(还债351)   丁森是一座丘陵城市。它在王都圈内,常驻人口十五万,是瑟兰南部版图的节点之一。   这里距离维多利亚港只有不到半天车程。很多工厂和公司在王都竞争不到好的地皮,索性转移资产到这里发展。毕竟对他们来说这都差不多,所需承担的不过是一到半天的运输费用。   而这只是针对实体而言。像报刊媒体——比如《南海报》这样的,他们的运输成本就更低廉了。   《南海报》是私资媒体,背后的大金主据说有王室背景。这个传言是否真实梅耶不知道,他现在完全无心睡眠,正在家里焦急踱步等着消息。   消息很快来了。他的好友布朗尼风风火火的闯进房间,大声对他道:“你发达了梅耶!天呐!那个死老头加吝啬鬼居然对你的稿子赞不绝口!版面已经在印刷了!”   听到这,梅耶立刻松了口气。他伸手抹掉头上的汗水,确认的问道:”你确定他没说些别的吗?”   “什么别的?”布朗尼莫名其妙,“他是什么人你比我清楚,反正上面要的只是销量而已……才不会有人在乎你写的东西真不真呢,我看你就安心等着数钱好啦!”   梅耶干笑一下,心思还是没有平息。稳妥起见他拦车去了报社总部,在合作的小印刷厂里看到了他的主编耶西弗先生。   “梅耶!”看到他,耶西弗上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你真是绝了!告诉我你是怎么想到这个点子的?还是说你真的……遇到了她?”   “这是真的,先生。”梅耶脸色不太自然,“我看到她了——亲眼看到的。虽然她的头发颜色有改变而且瞎了只眼,但我确认那就是神恩皇女艾门-哈温。”   “如果你不信,我这里还有两张她的照片……”   他犹豫着从口袋里掏出两张黑白照——这都是当初和艾门交易内容的一部分,她的原画是要他把照片一起刊登上报,为的就是增加消息的可信度和真实性。   但梅耶,他到底只是个小记者而已。没惹事的时候他胆大包天,一旦发现自己有可能牵扯到旋涡里去,他就立刻变得胆小如鼠,居然没有一口气上交照片。   手上一空,照片立刻被耶西弗夺走了。梅耶听到他像个疯子一样大声欢呼,目送他冲到印刷车间,让那些工人全部停止。   “这个必须放在头版上!”他状若疯狂的对所有人咆哮,“头版!明白吗?所有人必须第一眼就看到她……我意思是重印!反正才开机不到一小时……损失?所有损失我来承担!”   “抱歉梅耶。”然后他才悻悻然回来,搓着手看向梅耶,“你这次立大功了……无论是你拿回来的东西还是你的切入点……说吧,你想得到什么奖励?”   “凯那边有个主笔的位置,你想去的话我给你推荐。”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小本子,“如果你想去王都发展……我可以想办法联系下那边的渠道,但我不推荐你这么选因为你可能会受他们排挤。”   “我想请假。”梅耶的话让他动作一顿,“是的您没听错,这次旅途有些太累了,我想请假回去休息一下。”   跟在他身后的布朗尼在他后背锤了一拳。这个疯子,这么好的机会他居然只打算换几天假?   “你确定吗?”布朗尼皱眉盯着他,“错过的话,以后想上去可就不容易了。”   “我很确定,先生。”梅耶礼貌的对他点头,“我要用我这次功绩换几天假。”   一小时后,两人从印刷车间里出来。布朗尼围着梅耶唠唠叨叨,不断痛批他是暴殄天物。   “你是个疯子!又疯又傻!”他嚎叫道,“不用6小时所有人都会知道你干了什么……天啊我真的不明白……如果你受不了吃这份苦,那你当初又何必选择来当记者?”   “我热爱我的职业。”梅耶拉着他快速离开,“小声点蠢货,你根本不懂我想要什么!”   来到小巷里,他从腋窝下抽出一份带着热气和油墨味的报纸。展开,看到最上面的标题写着《神恩皇女重回海港》。   下面是一张三分之一侧面的半身照片。边上是另一行标题:《是为谋权还是篡位?从神恩夺权到冬珂兰大火,细数公主殿下的回归意图》。   一个大标题一个小标题,无论是照片还是内容都无懈可击,完全突出了事态的重要性和严重性。说实话这真的是一份完美的报纸——如果这些消息都是真的而不是她故意让他传播的话。   是的……是的,这些并不是梅耶主动愿意写的。他是受了艾门托付……或者说威胁,想要重获自由就必须帮她做这些事。   梅耶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因为正常人——如果她是个公主而且打算取回当年地位的话,她显然不该主动散布消息抹黑自己的。只不过他多少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自己得离这边越远越好。   神恩皇女回归这件事就已经足够当做舆论的爆点了。更别提他还按她的要求舞文弄墨,夸大了她的野心,将她描述成一个失去理智、不择手段的复仇者。梅耶相信这份报纸印出来后会直接大卖,所有人都会谈论他写的文章,这个热度甚至会超过庆典本身,足以影响到圣橡树宫。   而且她当初说什么来着?好像还说了……接到任务的不止他一个?   噢,反正他一个小记者,后面会有什么影响他承担不起。既然赏金当初她就已经支付过,也承诺在事成之后会有人接他直接离开。那他不走……难道还等着被人秋后算账?   布朗尼才是蠢货!他瞪了边上的朋友一眼,发现他还在愤愤不平。这家伙虽然确实关心他是为了他好,但他难道以为私资报刊这么发稿子能安然无恙?   “走了。”拖着朋友,梅耶按照和对方约好的地址往火车站赶。   布朗尼被他的疯狂惊呆了。他不知道梅耶在来之前就将大部分重要行李装进了那只小手提箱,更没料到他打算现在就走。   “路上已经浪费了两个小时,听着布朗尼……这些话我只说一次。”   在火车站台的入口处,梅耶低声对朋友道,“这次消息刊登出来后会有一些……很不好的影响,你最好跟我一起离开,说真的,这是忠告。”   布朗尼根本不相信。他认为《南海报》资本背后有王室背景的传言是真的,否则“耶西弗先生根本不会刊登他的文章”。   “好吧。”梅耶叹气,“我劝过你了。”   坐上车,他目送朋友的身影逐渐模糊,身体靠在椅背上,逐渐放松。   车已经开动了,这排座位就他一个人,还有一个坐在对面看报纸的,比较清静。   车厢前端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其中还伴随有激烈争吵。   梅耶皱眉,正打算过去看看的时候,两个人争论着从他身边经过。   “王都那边刚来的消息,艾门-哈温突然出现在庆典上,被曝光出来的时候正抱着哈特殿下刚死的尸体。”   “消息可靠吗?”另一个人明显不信,“现在莱娜殿下的根基不稳,她根本用不着这种手段。”   身体一僵,梅耶的脸色突然苍白起来。   “对不起。”他站起来拦住那两人,“你们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你是……”看打扮,那是两个贵族。他们对被人拦下这件事感到不满,直到梅耶亮出他的记者证,他们才饶有兴趣的跟他交流起来。   “……大概事情就是这样,我们也只是听说。”   交流完,两人对梅耶挥手道别。   “你可以当新闻发出去,前提是你还想要你的脑袋。”   他们没注意到,梅耶的脸色已经白的像具尸体。   他颤抖着掏出一支烟在嘴里叼上,顿了一下,突然发现那个坐在他对面的人居然还在看报纸。   “先生?”   试探性叫了一声,梅耶的心在剧烈跳动。   因为他看到那就是一份刚出炉的《南海报》。   且放在他旁边的东西,是一把手枪。 第298章 轩然大波(保底)   行走在黑暗、潮湿、充斥着腐烂臭味的地牢里,艾门有些好奇的打量着环境。   她是真好奇——警备队总部的死牢她不是没来过,但那都是做为客人,不像现在这样是当囚犯。   他们下来的动静在寂静黑暗里实在太明显,路过时惊动了不少重刑犯。这些人一个个透过小栅栏门凶神恶煞的看过来,看清了发出当啷当啷声音的是套在她手脚上的金属镣铐。   “灰头发的独眼女人……真奇怪,这种只有重刑犯才能来的地方也是女人能涉足的?”他们对她好奇的要死,“喂!小可爱!看这边看这边!跟我说说……你在外面干了什么?”   不像上层囚徒对刑满释放还有希望,重刑犯面临的多是绞刑。除非处刑日前恰好有什么好事发生被特赦,他们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无期监禁。   所以他们都是老油子了。一群对自由已经失去信心的人并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被多关几天。一时间走廊里满是污言秽语,不光有问她问题的,还有叫她凑近过去想“捏捏她”的。   艾门停步,身后的警察也跟着停步。他们头皮发麻的看着她的背,手枪举起,深怕她下一刻直接暴起杀人。   “你们平常就是这么管他们的?”侧过左脸,艾门用余光扫视他们,“一个个很富态的样子,他们的家人应该没少给这边送东西吧。”   “殿下。”一名身材确实发胖的警察低声念道,“这些人都是……您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的,管理对他们来说毫无作用,这里关的人基本都是不怕死的。”   “是啊殿下。”另一名警察紧张上前,伸手抓向她的胳膊,“他们都很危险,您还是不要让我们难做,赶快走吧。”   靠近他们的几个囚犯逐渐不叫了,他们不是聋子,作为正常人至少懂得分析利害。   他们喊她“殿下”?这些人一时间有些发懵。什么情况?这是和哪国打仗把对面王室给俘虏了?   因为艾门已经没了金发,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往本国公主上想。窃窃私语中到处都在猜测她的身份,那些原本就不怀好意的目光在看她的时候也更淫邪了。   “那,我就不危险了吗。”   一句淡淡的,简短的发问。警察想抓住她的动作骤然停顿。他感觉周围的空气似乎像棉花一样在挤压自己,不但叫他呼吸困难,心脏也如受重荷般跳个不停。   “蠢货!”他的同伴咒骂一句,上去拽回那只手,“抱歉殿下,克莱利脑子不太清楚……我想我们还是继续走吧?”   饶有兴致的在这些警察——尤其在他们冒汗的侧脸瞥过一眼,艾门什么都没说,继续拖着脚镣锁链往深处走。   这副脚镣完全是实心的。加上锁链和铁球将近36磅。对一个年轻女子来说根本不可能拖的这么轻松,很快有人发现这一点,那些叫嚣的声音逐渐小了。   冷静下来仔细看,他们发现她身上穿的是一套没见过的军装。深邃的蓝灰色,肩章是绣上去的两枚太阳。黑丝裤袜对军官来说是开放了点,但考虑到她拥有的实力,这些不过是喜好问题。   在残存的骚扰中进入一间牢房,艾门索性靠在杂草堆上,头也不抬的低声念道:“看来他们很确信这一手能要我的命,不然也不会把我送来这种地方。”   关押的警察不敢再看那张脸。其中有几个带着贪婪在她蜷缩起来、被黑丝面料紧紧包裹的大腿上看了几眼,最终还是被同伴拉扯着快步离去。   漂亮女人是好东西——这没错。但能不能动也是得看情况的。   一般人下来这边是必死,他们可以为所欲为。可这一位,考虑到她曾经在这个国家享有的地位,他们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这样,我就也是当过死刑犯的人了。”   靠在草堆上,听着黑暗里继续有囚犯不断骚扰。艾门嘴角稍稍上翘,看着手边爬过一只叼着老鼠的大黑蜘蛛。   她主动伸腿过去让蜘蛛爬上自己膝盖,歪头和它对视了一会,开心笑着,看它仓皇跳下地遁入黑暗。   “好了。”   另一边,阿尔贝蒂娜召集起剩下来的人开个小会,“现在事情确实按殿下说的发展了,我们不能辜负她的牺牲,得在他们冒头的这段时间里一个接一个把他们揪出来干掉。”   “但他们真的会出来吗。”奎林表示怀疑,“能在王都混10年的都是老油子,能混超过40年的都是怪物!这种手段他们不会看不清的,我们未必能……”   “你把人心想的过于复杂了科斯塔。”撒迦莉雅懒洋洋的打断他,“人心很复杂没错,但人心有时也简单的要死……那些人当然都是惜命的,但抓到她本身不就象征着永生希望?”   “……你不担心她吗?”碧蒂斯对她的淡定有些好奇,“人类的死牢里一般环境不好,我还以为你撑不到一小时就会发疯跑过去把人救出来的。”   “我相信她。”尽管这么说,黑发少女面色还是不太好看,“哼,而且她都有猫玩的,根本不用过于担心。”   帝国公主,神恩皇女,前储君的艾门-哈温因刺杀哈特-哈温意外曝光而***备总局紧急批捕——这个消息一经传出就在王都圈激起轩然大波。   一方面,消息本身确实够惊人。一方面也和它的扩散速度有关。王都圈有不少私资报刊像约好了一样在晚报上刊登了她的消息,其中二十六家只报道了她回归王都,十一家隐晦提到了她的目的。   《南海报》就是他们中的一份子。这些报刊用不少篇幅猜测描绘了她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她在艾莎的经历在有心人的透露曝光下被摆上台面,她在冬珂兰造成的恐怖火灾更是被不少人大肆抨击。   “如果消息是真的,那她简直有些无法无天……”临时拿到消息的贵族沙龙立刻变成了研讨会,“她是疯了吗?她没有道理这么干的?”   “以她曾经的地位,如果正儿八经回来,再不济也是能有个亲王做的。但现在刺杀自己的亲弟弟,谋杀同血同根的王族……圣橡树宫不可能再补偿她,反倒要严厉治她的罪了。”   “冬珂兰的大火是怎么回事?我的侄子前段时间从那边做生意回来,说那边的人都疯了……有人了解详情吗?这是报复?”   “这个报纸提到她之前还曾越权掌管了神恩郡……干涉了郡守家族的权力纷争。这真是,为了权力有些不择手段了。”   “你们说上面会怎么处理她?监禁在王宫?还是干脆送出国外?”   “鬼晓得……她的身份毕竟太敏感了。即使送出国应该也是在继承仪式后吧。”   “她这被抓的时间真是正好,马上继承仪式就要到了,她这么搞正好给莱娜殿下送了一份精纯神血!”   “那些在观望的人要重新考虑了,血脉纯度可是会直接影响王室态度的。但那一位肯定也不想放弃,听说他早年对神恩皇女就有念想呢……” 第299章 西方之龙(还债352)   艾门回归的消息像飓风扫过平原般扫过王都,越过山川越过平原,在她提前布置的报刊媒体辐射下扩散到王都圈的里里外外。   人们惊讶,诧异,不知所措。毕竟她消失的实在是太久太久了。在这个国家发生诸多重大危难的时候她没回来,反倒是以这种不光彩的方式被人抓到,他们还没做好准备去迎接这种变化。   “她在想什么?”第二天的庆典气氛变得更热烈了,尤莉娅娜再次来茶馆找玛琳谈话,言语间对某人的疯狂感到不解。   “如果这是瑟兰人针对她的阴谋,她没理由是看不穿的?”她敲着桌子,“她为什么要刺杀哈特-哈温……而且手法拙劣到被人抓住?”   今天茶馆上层可没上次幽静。边上坐着不少客人,他们无一例外全在跟别人商讨、科普这刚出的新闻。   “她不是一般人呢。”玛琳给她慢慢倒茶,嘴角的弧线很是无奈,“我是擅长分析人心没错,但你好歹得给我足够的情报。”   “我也没办法……”尤莉娅娜苦笑起来,“瑟兰看起来是最开放的国家,但这开放仅限于技术。你仔细研究能发现这里每个人都是种族主义者,我跟他们交涉时甚至不敢说自己是外国人。”   “唯一残留的古神后裔和追随她的信徒……有这种自大不是很正常吗。”玛琳笑笑,“习惯就好,至少他们还是人,至少人还是跟你讲道理的。”   “那么……”尤莉娅娜放低声线,“可以肯定十四面盾转移了目标,将刺杀斯曼尔的计划换成了刺杀哈特-哈温?”   “对。”玛琳手撑脑袋,阻挡看向她嘴唇的视线,“这个计划可能在递交的时候被混入了某个大人物的奇思妙想,于是刺杀最后就演变成了栽桩嫁祸。”   “她肯定知道的。”尤莉娅娜眯起眼睛,“她不可能被瞒过去!”   “但她还是上当了。”玛琳微笑,“主动上当。”   “我们现在能做些什么?”红发少女对她的淡然感到抓狂,“她要是完蛋,我们最后的希望就也完蛋了……没人能抵抗那些怪物,整个伊卡洛林可能都会被纳入它们的统治!”   “没那么夸张。”玛琳看上去丝毫不急,“你看对平民来说生活在爱沙尼亚联邦真的非常痛苦,他们连商人的剥削都能忍受,换个统治者也就是换个帽子。”   她是真的不急。甚至还有心思黑一把对方。   “不开玩笑。”看到尤莉娅娜有炸毛的趋势,玛琳起身示意她跟自己出去。   出门,上阁楼。在私密空间里取出一卷羊皮纸。玛琳将其递给后者。   “一封密信。”尤莉娅娜看完内容后将其还给她,“我很少看到这种不需要销毁的密信。”   “因为它随时都能销毁。”羊皮纸突然裂开一个小口子,就像嘴巴一样蠕动起来。   尤莉娅娜险些把它丢出去,她拎着这东西的一角抽出刺剑对准它:“……这到底是什么?”   “是我。”羊皮纸发出的声音逐渐稳定,“你忘了我的声音吗?莉娜?”   “会用这个称呼叫我的人……”尤莉娅娜将信将疑:“葛莉特教授?”   “是我。”   “你怎么会在一张羊皮纸里?”   “……是通过一张羊皮纸跟你对话!”   “对不起……但这到底是——”   “普兹林登来了一批人打算帮你的小情敌。”葛莉特打趣道,“你现在还仇视她吗?”   “不了。”尤莉娅娜低下头,“当年的意气之争,现在看来尤其可笑。”   她对艾门的恶感说白了不过是青春期骚动。因为克劳乌似乎很想得到她,作为克劳乌的未婚妻和恋人,尤莉娅娜很嫉妒她。   但现在,她本身的公主地位都快保不住了。尤连王室在爱沙尼亚的统治已经风雨飘摇。眼看她失去价值克劳乌直接甩手离去,丝毫不顾当年在西山的枕边情谊……这让她消沉了好一段时间。   “听着,莉娜,我们也需要你的帮助。”葛莉特在那边安抚着她,“你是尤连家的人,尽管价值已经不高,但至少明面上和约修亚还维持着盟友地位。我要你帮我们探查关于约修亚的消息,这边发生这种变动,我不信他们能坐得住,一个间谍都不冒出来。”   “很难……”尤莉娅娜面露难色,“克劳乌那家伙,他一贯是刚愎自用。想重新得到他的信任不容易,除非是……”   她突然闭嘴,脸上的表情变得挣扎。而羊皮纸是看不到这一幕的,那边的葛莉特只以为她犹豫了一会,然后就答应:“我尽力试试。”   “嗯。”她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声音转向玛琳,“另外再给你们做个通知,我昨天夜里的占卜显示……西方的魔龙也过来了。”   “西方之龙……博鲁尼亚的人吗?”玛琳面色一肃,脑海里闪过一张冰冷俏脸,“他们想干什么?博鲁尼亚难道也打算和那些怪物合作?”   “看命数不像。”葛莉特表示她就知道这些,“还请贝拉公主帮忙搜寻下他们的踪迹,你的连锁茶馆应该就是为这个开的。”   结束通话。老女人有些疲惫的靠上椅子。   “怎么样。”米利安主动上来给她按摩肩膀,“她们答应了?”   “不答应就连公主都没得当了。”葛莉特有点想拿水晶球砸他,“被敌人俘虏大不了被卖去当女奴,但这个情况……她们也不想被怪物吃掉,或者变成另一个人吧?”   同一时间,丁森城。一位在车夫看来怪模怪样的客人终于拿起行李准备下车。   她身姿倾长,一头黑发在脑后束成高马尾。除了拎着的包还提着一把长度在三米多的雪亮长刀。   更令人意外的是她的装束,她穿着一套纯黑色泽的猎手风衣,脸上有一张半颜面具,黑底,用白线勾勒出龙的面容。   “圣橡树宫怎么走。”   拦住一个路人,古怪少女取出一枚瑟兰金币,“回答完它就是你的。”   那路人先是贪婪看了眼她手里的金币,然后转换眼神:“你脑子有毛病吗?这里是丁森啊!”   丁森?   少女身体明显一僵。   虽然她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但她好像,又坐错车了。 第300章 权力者们(保底)   费顿的计划确实将神恩皇女置于非常不利的境地。   但如何处置她,他的利益集团却远远没有做好准备。   和民众一样,不少人同样很茫然。包括不少蔷薇骑士在内,他们可都是将“抓住少女献给母神”看做复生的终极目标的……然后任务结束回来发现人已经抓到了,这就让人摸不着头脑。   所以为了讨论这件事,也为了接下来的利益分配,他们打算召集大部分人坐在一张桌子上探讨一下,这个刚得到的珍惜囚犯要怎么使用。   穿着一套暗红礼服,斯塔在下车后一眼看到弟弟的身影。长发少年就靠在花园门口的路灯上抽烟,似乎在想某些心事。   忍住冲上去揍他一拳的冲动,斯塔从鼻腔里呼出气息。径直往前走。   “斯塔?”但费顿看到他了,他追了上来,“走这么急干什么,离开始应该还有时间。”   “你生气了?”看到对方还是不回话,并紧绷着脸,费顿想了想,“你是在责怪我杀了哈特?”   “她已经在这个陷阱里了。”斯塔停下,皱眉看着他,“她已经在这里了,费顿。即使你什么都不做,到最后她也不可能赢。那你又何必做这种事?和十四面盾的合作难道比哈特更加重要?”   “我知道,你一直想把我们的兄弟都拉过来。”费顿一字一句的对他道,“但我试了,斯塔,对哈特而言那种命运是不可能的。”   “也许他清高,也许死在三角要塞的几个女人给了他太多刺激。总之他不愿意——在昨天他甚至还威胁我,说我再执迷不悟下去就要我的命!”   “他原话是这么说的?”斯塔眯起眼,“你能肯定?”   “……可以。”长发青年眼神闪烁,“那是一个敌人,斯塔。以他现在在军部的威望,一旦我们之间彻底开战,事情会变得很麻烦的。”   “我知道,毕竟你负责的研究所短期内造不出太多突变士兵。”斯塔点头,突然又像没事一样继续往前,“走了费顿,浪费两分钟,会议应该快开始了。”   他这喜怒无常说走就走的风范让费顿适应起来有点难受,他快步吊在斯塔身后,感觉这个大哥好像哪里变了。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宽广会厅。   这里没开灯,长桌两侧坐满了人。   “斯塔殿下。还有费顿殿下。”看到他们进来,这些人象征性的站起身子对他们行礼。   “不用。”斯塔摆摆手,在主位坐好,“我母亲呢,这次会议她怎么没来。”   “安娜殿下在处理死灵街消失造成的影响。”旁边的男人轻声说道,“她让我转告你,如果有机会的话就千万不要再次错过。”   这是埃兰-慕斯。帝国检察院的检察总长。   除了他之外,财政部长汉伦-克朗也坐在这里。往后数依次是警备局总队长,各个审查、执法机关的副负责人,还有一个吊在最末尾的威严男人。   他们坐在靠窗的那边,面孔基本都能看清。而另一边的人则因为打光的关系坐在阴影里。   斯塔能看到他们的身段和放在桌上的手,脑袋面容却看不真切。   这些人加起来,差不多就是控制这个国家,控制整个瑟兰乃至伊卡洛林的利益集团了。   他突然感到有些可笑,因为他自己恰好就是这个集团推出明面的一枚棋子。   “两位殿下请坐。”左边的黑影中有人出声,“然后我们探讨一下,艾门-哈温要如何处理。”   “我可以先来。”他继续道,“我认为这是不合理的,陛下看到的预言里虽然没有点出这些细节,但她明显不该死在仪式之前。”   “哈特死了,他们的感情应该不错。”薇姿看向他的位置,“您去看她的时候,她不愤怒吗?”   “至少在我面前没表现出类似的情绪。”黑影说道,“所以我建议暂时收押,用最严的兵力将她看管起来,一直到陛下腾出手来处理仪式……这样他们无论怎么挣扎都是必死。”   不少人听的暗自点头。确实,这是最稳妥的处理计划。   “但这样一来费尽心思制造的舆论不就没用了吗。”   在费顿的示意下,另一个黑影唱起反调,“她对国家的威胁太大了,在仪式开始之前她都是最有资格的王权继承人!别忘了这点!我同意将她收押的计划,但在收押她之前我们可以来一场审判。用来剥掉她的重重光环,让那些凡人看看他们当年的信仰是什么样的。”   “风险太大,我们不同意。”   不少人低声商议一阵,坐在光中的贵族给出态度,“她也有可能是故意潜进来的,我们仍然不知道她的谋划。”   “所以将一切摆到明面上处理,有舆论监督,她的人总不好意思公然劫狱?”   第二个黑影继续反驳,“诸位这些年也都是盛名的受害者,想想她要是把剩下的牌都打出来会怎么样?你们难道还对凡人抱有希望?”   剩下的牌?   斯塔眉头跳了一下。   他们指的是……她有可能让贝格拉尔等人公开她曾率军在西线战斗过吗。   不,不止是西线。她回到普赛克时还帮忙处理了那边的反常入侵潮。冬珂兰的大火应该是确认整座城市都无法拯救,一旦知道前因后果,那些对她的攻讦会反过来变成声望快速积累。   真到那时,民众说不定就是另一副嘴脸了。他们可能因为一件小事就一起把一个人踩入炼狱,也可能在悔悟后爆出更大的能量,逼迫他们把人放了。   看得出来,这番话让不少人在动摇观点。   他们当然知道生活在那位神恩皇女的光辉下有多痛苦。她本身可能没感觉到,但有些东西太耀眼,会照的眼睛不舒服的。   “那就这么决定吧。”第三位黑影给讨论结果一锤定音,“搜集一下证据,在她的人发力之前审判她。”   “另外斯塔。”他看向主位,“报刊媒体是你的领域,这波配合爆发的热潮很不错,但你要做好监管,别让其他人用你的东西。” 第301章 逻辑(还债353)   斯塔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怎么想的,居然在时隔五年后再次暗示他要他“强上”。   他肯定不会做,因为他爱上的并非她的外相……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在中午的时候过来看她,看看这个有五年都没有再见过的亲生姐姐。   “你肯定在想‘我想了很多种我们重逢的画面但没料到最后是在死牢里’。”艾门用手指指挥蜘蛛跳踢踏舞,“你过来想干什么?和你的姐姐发展一下特殊情感?”   “咳咳咳!”稍稍有些被说中心思,斯塔用咳嗽进行掩饰。然后有些尴尬的看向周围,发现这一片所有的重刑犯都像死猪一样躺在地上。   “别看了。”艾门坐起身,“为了给你制造私密空间他们用了大当量的致幻剂……这些人起码要睡上一天一夜,你有足够的时间对我干坏事。”   “姐姐。”斯塔面色又是一僵,“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们还在给我的饮水里加了点料。”艾门打断他,“能让人体温升高身体燥热的那种。”   斯塔顿时愣了。他瞪眼看着她的脸,发现她果然有些面颊潮红,仅存的左眼里仿佛藏着春水。   这样的艾门是他从未见过的。一股邪火突然从小腹升起炙烤着他,脑海里仿佛能听见少女的心声:“所以怎么样?藏在心里的东西是不是有些蠢蠢欲动?”   “我现在怀疑会用致幻剂的人是你。”挺过这一波,斯塔在栏杆边上靠坐下来,“但我不会的——我说不会就是不会。”   他还是那么固执。就像小时候明知道自己跑不过司门也要冲进来偷窥一样。   看着斯塔,艾门眼前闪过回忆。   面前的青年已经在嘴唇周围蓄起了须。他看起来成熟、稳健,就连流汗的样子都充满魅力。她看得出来他在极力克制,也许他之前的饮料里也有东西。   这样的斯塔让她有些恨不起来。但她还是无法原谅他和逆命者的人相互勾结,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接二连三的打压莱娜。   “我们必须当敌人吗。”斯塔带着希望看她,“这是没必要的,姐姐……虽然可能你不会信,但如果你愿意回来,我可以把这个位置转让给你。”   他的性格很固执——这是从小养成的,也是天生的。他有自己的意志,不想当傀儡。他要的东西他一定会得到,他不感兴趣的东西也没人能强行让他拿着。   “你会说出这种话就说明他根本没把你们放在心上。”   艾门摇头,“层次差的太远,双方谋求的根本不是一个东西。”   “你们想如何处理我?”不等青年因疑惑皱眉,她话锋一转,“难得抓到我,你手里的蔷薇骑士是不是很想直接找艘船,把我丢进无底海渊?”   “没人会这么做。”斯塔说道,“一切要等父亲醒来才能决定,那至少是一周后,要等庆典后的继承仪式。”   “仪式前呢?”艾门盯着他,“我不信王室的人会把我晾着。”   瑟兰王室的构成分为纯血和旁系。纯血每一代就那么点人,旁系可是占了绝大多数。   以丹顿为首的几个亲王,个别旁系子弟的家族、亲眷,这些人可不像教会一样有自己的明确目标。他们在乎的只有利益,也是因为利益才会有和十四面盾的这次合作。   而她的声望,甚至她存在本身对他们来说就阻碍。哪怕她对很多东西没有想法,但只要她在,她活着,那些拿东西的人就无法心安。   “他们打算审判你。”斯塔抿唇,“消息已经放出去,我这也不算对你泄密。今晚你可能会被转移到圣橡树宫,明天一早就会举行公审。”   “和我想的差不太多。”艾门点点头,“莱娜呢?你们费心费力把我派在她身边的人弄死带走她,她现在也被关在死牢?”   洛特,她所制造出来的第一个圣焰骑士。他的手术风险恐怕是所有人里最大的,但有失必有得,他得到的力量也是所有骑士里最特殊的。   虽然都是燃烧魔能,但她感觉得到,只有洛特的魔能可以被她的精神波带着浮动。   这意思就是只要她变强洛特也能跟着变强,哪怕他什么都不干,他现在应该也到高阶了。   但她来到王都后并没有找到洛特。他的气息在城里消失了,连同他看护的人一起,她不清楚他是否死了。   “莱娜很好。”斯塔叹气,“她被丢在原来的院子……就是原来在你边上那栋。”   那么约拿暂时是不想动她了。   听到这个,艾门就知道妹妹暂时是安全的。   约拿可能只是因为她的逼近而感到不安。原本莱娜只要在维多利亚港就可以,但他非要强行把人带到更近的地方。   “这是……她让我转交给你的信。”   斯塔有些犹豫,他其实不想把信给她,“我将你回来后发生的事情跟她说了,她和你一样,对这件事并不关心……然后她说她近期遇到了一些思想上的困惑,希望你能在看过信之后给她解答。”   艾门拿过信,拆开,简单在上面扫了几眼,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妹妹的措辞还是那么天真烂漫。她很喜欢这种行文。至于困惑,少女将她和约拿的那次对话,以及从对话中接收到的矛盾感都在信里说了。   她似乎很确信能从艾门这里得到解答。小女孩同样和当初一样,不管遇到什么都是无条件的信任着她。   “这其实是思想,以及逻辑的问题。”斯塔听她嘀咕一句,伸来一只手,“给我纸笔,我写点东西你带回去。”   斯塔赶忙掏出笔,眼巴巴在边上看她写画。   “你也能看。”   “什么?”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   “不是什么私密的东西。”   艾门抬头,看着他微微叹了口气。   “看完后你就会发现你在追逐的东西有多可笑了。”   ————————   这段时间睡眠不足有点累……   求票票求浇灌求动力支援(poi~poipoi)~~ 第302章 艾门的答案:上(保底)   半夜,拿着东西回到圣橡树宫。斯塔遇上了几个不速之客。   “夜安。”来人身体从半透明状变成实体,对他欠身鞠了个躬,“陛下还在神眠,如果您是来找陛下的话……”   “别锋队长。”斯塔对他点点头,“我是来找我妹妹的。”   “啊。”别锋有些意外的扬眉,“那就无所谓了,莱娜-哈温不在我的警戒范围里,您到地方后记得和弗莱切再解释一遍。”   “队长。”斯塔本可直接离去,但他鬼使神差的多问了一句:“父亲之前的神眠周期,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有规律并固定的。”   “但自从你们从普赛克港回来和他见过一次后,这个规律就被打破了。我就很好奇,你们在普赛克到底干了什么,这件事和我那位囚徒姐姐有没有关系。”   “关系挺大。”别锋眼神微微一闪,“但没有陛下的命令我不能将所有事实都告诉您。”   “费顿知道吗?”斯塔眉头皱了下,“总不会有什么秘密是连骑士团团长都要隐瞒的吧?”   他试图从别的角度谋求答案。可别锋只是看着他微笑,再也不肯说一句话。无奈下斯塔只要对他点点头继续前进,心里对坎索-哈温的所谓“神眠”越发好奇。   “神眠”就是休息。但他每次休息的时间都有些稍长,差不多要持续一周。在这段时间里代为执行他命令的人一直是斯塔的母亲安娜王妃,那是斯塔为数不多看不透而且比较惧怕的人。   “姐姐到底给莱娜写了什么呢。”   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又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因为宫廷内部是骑士团接管的地方他不允许带任何护卫,左右看了看没有他人,斯塔索性走到路灯下,掏出那份褶皱信纸。   探访时斯塔只带了笔。所以艾门的回信其实是写在同一张信纸的反面。她的回信内容很多,以至于字母之间间距很小,必须要凑到眼前才能看清。   [亲爱的莱娜,或者可能会先读到这封回信的斯塔,你们在思考问题时其实并没有完全遵照理性和逻辑。]   开篇很霸道。直接以施教的语气指出他人的不足之处。看的斯塔直撇嘴,心想这确实是她的风格。   他继续往下看,发现她还是在乎过他的感受的,因为她居然在开头简单提了下那些问题的由来,也就是莱娜为何会写这封信,她和“坎索-哈温”的争论内容。   那个法拉尔人比亚门人更优秀的论点让他很腻歪,但他想了下,发现以自己现有的知识储备根本无法反驳它,它看上去居然是有道理的。   法拉尔人的基因是在优胜劣汰中一代代残存下来的,亚门人和其他文明人种的基因则不是。这从侧面说明了基因人种的重要性,他几乎要相信这个论点是正确的。   [你们可能觉得它很有道理。]艾门预计到了这种心态,[但实际上它是一派胡言。]   [法拉尔人的例子太空泛了……你们可以从其他地方、其他岛屿、荒芜地区发现和法拉尔人类似的社会结构,但它们最终的命运完全不同,人种基因的优势没那么大,决定最终结果的是综合因素。]   [比如基德兰人,你们应该知道这个岛。它的地理位置就在法拉尔群岛的旁边,岛上居民在早期和法拉尔人的社会习性是几乎相同的。他们同样衣不遮体,没有形成自己的文字,只会使用简单工具进行狩猎——但那是在千多年以前。现在我们都知道基德兰是个文明岛屿而上面居住的基德兰人也是穿衣服、会认字、说瑟兰语的文明人,如果那个观点是正确的,为何基德兰人成功摆脱了原始社会和原始人的身份而法拉尔人没有呢?我很好奇你们有没有思考过这些问题。]   没有——在心里回答时斯塔毫不脸红。毕竟留给他的时间太少了,他也不怎么喜欢在这些问题上浪费时间。   [答案是环境。是生存的环境决定了他们未来的一切道路。]艾门直接给出答案,[其实老实说,像这样的问题我在1772年——不,更久之前就思考过。当时我整个人处在一段比较……比较迷茫的时期,我不知道未来的方向,所以为了给自己找点事情做选择探寻伊卡洛林的文明根源,比如为什么是瑟兰?为什么是瑟兰成为伊卡洛林的工业霸主而不是在商贸风气上更开放的艾莎洲和歌利?]   [当时,我就这个问题思考了大概三年之久。在最开始我毫无头绪,因为那些神学典籍给我的误导太大了。它们的作者努力说服读者那是因为瑟兰人在人种上更具优势——你们去大街上问任何一个瑟兰人,他们其实都这么想。在这种文化氛围的熏陶下我们所有人其实处在一种被麻醉的状态,是不是觉得它很耳熟?不错,这个观点的核心思想和问莱娜问题的人一样,都在强调种族概念。]   原来她那段时间精神消沉是真的脑子不太正常吗……   看到这斯塔再次扬眉。他还以为艾门小时候那张面瘫脸是因为早熟,现在看那可能只是在想问题,在对人发呆。   正常人显然不会研究这玩意的。它对战斗力和经济能力的提升没什么卵用。还得耗费大量功夫。但她居然从那个时候就开始着手钻研,斯塔不得不承认在思想上完全无法适应她的节奏。   [而我很快得到了我要的帮助。]他继续看,[拉斐尔——这个人你们应该记得。他是当时有名气的流浪学者。在人类学、历史学,尤其是地理学上拥有极高造诣。父亲劝说他留下来当一段时间的宫廷教师,他答应了,我也由此将我的问题向他阐述。]   [最开始听到它的时候,拉斐尔很惊讶。可能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衣食无忧的小女孩要思考这些枯燥东西。但我看得出来他也被这问题勾起了兴趣,毕竟只要是博学的人,又有谁会放弃探索历史格局生成的原因?他们穷尽一生追求知识不过是为了尽可能多的了解真相。而我等于是把一个解剖真相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他研究的比我投入多了。]   [拉斐尔老师不喜欢我,但他陈旧、已经固化的思想在渴求和我更多接触。就在他不断接受一些新道理的同时,我也从他身上得到感悟——之前没能立刻得到答案其实并不是我在其他方面有什么缺陷,而是地理学——这个在最开始被我认为不太重要的学科成了我的绊脚石,阻了我寻求答案的路。]   [你们可能不明白这种重要性,所以让我用地理学结合其他学科来说明一下……还是用法拉尔人和基德兰人举例子,造成他们结局不同的原因是因为法拉尔人生存的环境更恶劣。]   这看上去是个矛盾的观点。   斯塔眉头皱的越发深了。   虽然他也觉得那个“种族基因论”哪个地方是有问题的,但至少在“优胜劣汰”上,他和提问题的人立场相同。   法拉尔人的生存环境更恶劣,那他们在体力、智力全方位的对比中应该是比基德兰人更优秀的。   拿他们和亚门人对比是不太公平,但和同为原始部落时期的基德兰人对比,这种差异相当明显。   强烈的好奇心促使他快速往下看。   他有预感,接下来看到的东西,那个解答,它有可能会摧毁他一直以来的某些观念。再建立一些新的东西。 第303章 艾门的答案:下(还债354)   [神话里,四位古神只是创造了和她们结构类似的生命体。人类诞生后因为创造者的不同而有所区别。这是不少神话典籍的记载。]   [包括你们在内,甚至包括曾经的我——都曾深受这些观点影响,潜意识里觉得“神”、“神血”、“神赋予的血脉”是一种优势。但这其实是不正确的。]   [在探寻这个问题之前,我们首先要明确一件事,那就是人类文明的雏形是如何建立、发展到今天这个规模的。]   [从只会用简单工具进行狩猎的原始社会,再到发现谷物和果实,尝试复制它们存在的农耕社会,你们会发现他们的共同点都是“活命”,促使他们这么做的是腹中饥饿。]   [哪怕是现在的瑟兰人,当初的亚门人,剥掉他们的文明外衣,他们骨子里的欲望其实也就只有进食一项。生命想更好的生存繁衍就必须吃东西……你们可能觉得这些是废话,但它其实是重要前提。]   [为何重要呢?因为这个最基础的欲望决定了他们会如何选择接下来的道路。]   [就像农耕社会——现在我们都知道农耕社会的优越性了,它的好处是那样多,比如第一次让人不需要外出狩猎也能获得足够的食物,从而在足够食物的刺激下繁衍出更多人口,从更多人口的刺激中孕育出各个阶层,让人民汇聚起来成为村子、城市或者王国。基德兰人也正是从这种过程中和文明接轨的,他们只是进步的速度有些过快。]   [但这里有另一个问题,既然所有人都能看到农耕是如此好的制度,为什么有些人——比如像法拉尔人这样被泯灭在历史潮流中的原始部落,不这样选呢。]   [如果你们研究过这方面的历史,你们会知道在法拉尔群岛的人类遗址里发现了犁。这代表他们并不是对此一无所知,他们至少是知道什么叫“耕种”的,那他们为什么依然坚持要继续狩猎?为什么拒绝进入农耕时代,获得更多的人口快速发展?这恰恰好是因为他们要填饱他们的肚子。]   [法拉尔群岛和基德兰岛只相隔有一条狭长海峡,距离可以说相当接近。但在反复咨询拉斐尔先生后我发现,这两块岛屿上的植被、生态、环境区别很大。基德兰岛有可驯化的动物和适宜播种的土地而法拉尔群岛没有,在后者生存的难度比前者大很多,正是因为耕种获取到的食物比狩猎获取到的要少,法拉尔人才毅然决然没有选择这条道路。]   [你们思考的误区在于以现代人的思维去揣摩当时的人类。我们此时此刻当然都知道农耕是比狩猎更好的,但在当时,人类原始部落如何选择只取决于谁能带来更多的食物。基德兰人发现耕种获取食物付出的代价更小,所以他们选择耕种,法拉尔人发现狩猎获取的食物更多,所以他们继续狩猎……这种价值观导致他们分道扬镳,而形成这种价值观、造成这种现象的是什么呢?是地理环境。]   [如果只是客观讨论,法拉尔人在人种基因上是更具优势的。但这种优势能突破环境制约吗?答案是不能。]   [他们没有人能预见到文明之路,所以在本能驱使下选择继续原始社会。这种发展持续了好几百年,然后亚门人发现了他们,他们就被奴役,然后灭绝掉了。]   [那亚门人和法拉尔人在人种优势上谁更大呢?我想应该是法拉尔人。但和开头莱娜提到的问题里——从里面显露出来的对人种毫不掩饰的狂热不同,我不迷信这种优势。因为在探寻到这一步后我意识到,即使把亚门人、瑟兰人、甚至像我这样的神血后裔放到法拉尔人生存的环境,放到法拉尔群岛上去,如果我们当中没有哪个人脑子进水试图出海寻找新栖息地,那么我们的结局也不会比法拉尔人好上多少。环境会制约我们向更高层次文明发展的可能,这条路从我们诞生在那块土地开始就被堵死了。]   [如果你们仍然不信。你们可以再看看其他的例子。像亚门人……亚门帝国之所以能发展成一个巨无霸其实和引雷刀关系很大。但奴役英雄并不能让文明进步,让他们获取到巅峰地位的核心因素是他们对外的大肆征伐。]   [听起来似乎又是一个矛盾的结论。但它是切实存在的。奴役英雄确实没什么卵用,反而会因为冲突不够激烈导致亚门的发展陷入停滞,以至于在后续被瑟兰人取而代之。但正是因为有引雷刀存在,正是因为手持引雷刀的修拉后裔迫不及待想用这把武器去征服一切,奴役一切,亚门人的铁蹄才会踏遍伊卡洛林的大部分角落。他们的军队才会以蛮横的态度打破社会和社会之间的那层屏障,带来思想和文化上的交流、冲突以及碰撞。这些收获和他们当时拥有的武力帮助亚门快速跳过了帝国前期的积累阶段,飞快发展成整个大陆的唯一霸主,但同时也因为引雷刀的力量过于霸道,社会和社会的碰撞在后亚门时期趋于衰弱,亚门人无法在获得同样的交流强度,导致他们腐朽、堕落,社会变得一潭死水,他们才没有在瑟兰之前发明出蒸汽设备、火药、精炼钢铁和它们的结晶——火枪火炮。]   [再看看瑟兰——阿兰哈温创造的历史被称为奇迹。但那其实不过是一种必然。亚门人已经安逸的太久了……即使不是瑟兰,可能他们也会在不久之后因为内部矛盾而崩裂成至少三个国家。就我了解到的真相里阿兰之所以能做到那些事是因为他得到了一把剑。但它并没有由始至终发挥作用。阿兰大概是在建国左右的时间点失去了它,从之后瑟兰人不得不面对三个生死仇敌,以及如何在战争留下的一片废墟上建立一个新的王国。]   [正是这种对危机的意识才使得瑟兰人毫不停歇发展的脚步。敌人的刺激在这里是很美妙的。而同时又因为伊卡洛林南部区域的生存环境非常好,他们有足够的牲畜、奶制品、蛋还有肉,再加上建立瑟兰之前瑟兰人其实是在世界各地到处漂流到处流浪,他们丰富的食谱使得他们不像很多亚门贵族那般孱弱,不少在当时对亚门人颇具威胁的传染病对他们无效。]   [所有因素综合起来,我们才能说这就是为什么法拉尔人明明在基因人种上更具优势但还是被亚门人所灭绝了;才能说为什么亚门人会发展到那般强盛的地步但却立刻由盛转衰;才能说为什么是瑟兰人最终成为伊卡洛林的文明主宰,第一个建立起最完整的工业制度;才能说基因人种在文明发展中其实不占多少优势,真正拉开其中差距的是各个人种一开始所身处的环境。]   “……”   “……”   长久的寂静,长久的无言。   一直到蜡烛快要燃烧殆尽,坐在床边上的金发少女才抬起头,带着一丝茫然和震撼看向青年,问道:“这是她小时候就在研究的东西?”   不出意外,她全心全意所信赖的人解决了她心里的疑惑——而且是从根源上的。   但新的疑惑很快诞生:她难以置信对方是怎样在那个年龄就想到这一层的。   “我不知道。”   斯塔还沉浸在那种震撼当中无法自拔,他机械的摇头:“我可能从来就没有了解过她。” 明天可能去面试,请天假   其实也不知道是不是面试,家里给找了个图书管理员的活,我去看看情况如何。   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丁 第304章 夜(保底)   “这次来看你,我也不光是为了给你送信。”   想到白天和艾门在死牢里的那番交谈,斯塔直视莱娜的眼睛,“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对局势,对她,还有对我这个残忍的哥哥。”   如果排除掉两人之间那层亲情关系,属于他斯塔的势力对莱娜可是没少刁难。无论是她在弄的炼钢厂还是她之前调查的几个案子,他的仆人们从未施与任何方便。   “如果你今晚不来,不帮我这个忙,我可能会在理解你的同时继续恨你。”莱娜真诚的看着他,“但既然你来了,还说出了这些话,事情可能和我想的有些偏差。”   “……”斯塔眯眼,嘴唇蠕动一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往门外走。   “明天上午初审。”到门口的时候他才出声,“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托大故意被抓住,但既然她有这个底气,也许你我都能看到一场大戏。”   “斯塔哥哥的态度和过去相比出现了明显变化。”站在阳台上,少女目送青年离去,一边摸着小辫子一边沉思,“这是因为他目睹了哈特哥哥……成为战争的牺牲品吗?”   “现在恶魔的低语已经破除。”她拿起那张正反两面都写满的纸,“但除了你,还有别人能信任吗……”   维多利亚港,东城。一家靠近码头的小旅店内,撒迦莉雅和碧蒂斯在准备出发。   “好了吗。”金发女人看着她检查一把小手弩,“我第一次知道你还会用这种东西。”   “潜入杀人不能弄出太大动静,这个比火枪好用多了。”撒迦莉雅头也不抬,飞快把小手弩拆成零件,闭上双眼,手指舞动着又把它拼了回来。   “走吧。”然后她拎起手边的长枪,“我只是在解析它的构造而已,之后这玩意就没用了。”   准备完毕,两人从楼上快速下来。撒迦莉雅抬头看了眼漆黑天空,隐隐约约能看到在乌云下有两个影子盘旋。   那是阿尔贝蒂娜的火龙化身。这次行动她不能参加,一方面是她的战斗力放在上位骑士面前不怎么够看,贸然参与会有危险,一方面,她们也需要有人帮他们吸引注意。   至于她们自己,因为碧蒂斯身份的特殊性,这两人一起行动不会在魔能场和星相上留下任何痕迹。也就没有任何一个预言师或者相关的能力能提前算到她们要干嘛。   趁着夜幕钻进巷子,两人开始快速借着暗巷和下水道在城里移动。   “哈温给的名单上有几个优先目标。”路上,撒迦莉雅想起烧掉的那张信纸,“丹顿亲王和两个公爵,好像第一级的目标就这三个。”   根据自由党内线发来的消息,明天上午就是对神恩皇女的第一次审判——所有人都知道这场审判不可能直接落幕,所以斯塔之前直接用了“初审”一词。而她们今夜的任务就是在明早审判开幕前探查一些王都贵族。以求在“战争”开始前摸摸敌方情报,再试探一下约拿在王都拥有的力量。   毕竟艾门可是自己这边的首领,不管她是有底气还是什么,首领被抓这边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怎么想都是有问题的。   现在也不止是她们在行动。潜藏在码头商船里的部分人手、一些跟进抵达王都的圣焰骑士、由神子真理教扶持起来自由党人全在奔波。有些直接触发了之前埋好的暗线,想方设法打探情报并传递出来,有些干脆直接动手,在各个城区制造械斗来吸引注意。   天空上,黑鳞火龙的庞大阴影一闪而过。阿尔贝蒂娜从高空中俯瞰下方城市,看到有四五个地方都在起火。   “你带着我这样遛弯有什么用?”一个沙哑、阴鹜的声音从风中传来。她不需要回头,靠记忆就能在脑海里拼接出一头丑陋的魔龙,“什么还认不清局势,打算为一个快死的人拼死效命?”   从她升空在天上盘旋,这玩意就立刻出现在她附近的空域。像只跟屁虫一样死死咬着她,不管她飞到哪里都甩不掉。   说是魔龙,其实跟在她身后的这个东西更像是一头巨型蝙蝠。   它的翅膀格外宽大,脖子很短,全身都长有一层灰黑色的绒毛。翅膀顶端的三根指爪尖锐锋利,加上嘴边突出来的两根犬齿,就像是龙和蝙蝠杂交出来的畸形品种。   阿尔贝蒂娜估计对方是同样有拟态化形能力的蔷薇骑士。她从那双血红巨眼里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杀戮欲望。   但它没有直接对我动手……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这玩意依然吊着……那是不是说明这些人也在试探,他们不确定这边已经失去反抗能力了……?   收拢翅膀,火龙从高空中栽下来,在几个高塔附近来回穿梭。然后她一扬翅膀再次升空,恰好看到那蝙蝠般的黑影以不规则的飞行轨迹绕了过来。   这还真的是和蝙蝠类似了。   看到这里她心里一沉,知道今晚任务结束前她是不可能轻易甩掉它了。   地面上的火光很快引来了警备队宪兵。他们飞快将附近的民众驱散,组织人手开始灭火。自由党的人就在这个时候率先发力,他们从阴影里突然出现,三下五除二就把外围的军官给捅死了。   “还真的是怪物啊……”捅穿那名中尉心脏的时候,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能感觉到自己捏住的喉咙——包括它肩膀部分的血肉在快速蠕动。如果不是她动作快直接捅心脏造成了致命伤,近距离的异变可能会杀死她,最起码也能制造感染。   她刚感慨完,边上突然传来一声惨叫。那赫然是一名本地自由党战士,他和她几乎同时扑向各自的目标,但不同的是他没下死手,似乎还遵循着过去的习惯想拖人回去审讯一下。   于是他立刻尝到了后果……他挟持的人在一瞬间异化成了一头包裹着尖牙的“人肉刺猬”,那些尖锐的、不规则的淡黄利齿立刻贯穿了他,从他的后背穿透出来。他只来得哀嚎一声,那怪物便从腹部中央咧开巨口,将贯穿他的长长牙齿当手脚用,扒拉着把他吞了进去。   “怪物!”简迅速冲上去——她注意到怪物的脑袋还没异化。这意味着它们的第二个弱点也就是大脑还能被攻击。   “彭!”一剑捅穿那颗头,又用剑柄狠狠将它砸的稀烂。简抬手挡住那些往面部溅射的肮脏浆液,俯身检查了下同伴的尸体,阴沉着面色,在一片枪身和怒骂中转身就跑。   她的主要任务不是暗杀和战斗,只要能吸引到足够多的注意力就足够了。 第305章 腐烂的海港(还债355)   “这里就是丹顿庄园了。”   打开盖子,两个女人从下水道口跳上来,抬头打量周围环境。   茂密的草丛,高耸的树荫,这是王都很典型的贵族庄园,无非也就是面积比其他的要大一些。   “那里是西区湖。”碧蒂斯指着前方的波光,“很多贵族庄园都是环绕着西区湖建立的,这反到给我们行了方便。”   西区湖说是湖,实际上不过是人工开凿出来的小水塘。当然它的实际面积并不小,这从它周围足足环绕了七十多所贵族庄园就能看得出来。   以这处湖泊为中心,贵族庄园是依次往外环绕着建的。这是西城区的潜规则,住的越靠近湖中心就说明那贵族地位越高。   而她们今晚要探查的都是王都里仅次于纯血王族的重要角色。他们都住在湖边,行动上确实不需要跑的太远。   两人一路摸索潜入别墅,发现这里虽然大部分地方都亮着灯也都部署了暗哨把守,但实际上留在房间里的都是一些仆从、杂役,房子的主人不在这里。   “不可能。”碧蒂斯摇头,“简给的情报不会错的……她可是从她父亲那听说了他们今晚要在这聚集,一定是藏起来了,你去地下室,我去房子外面翻翻看看。”   “好。”撒迦莉雅也不多废话,拎着黑狂就往外走。   此时的黑狂枪已经大变样了。毕竟她们是干的刺客的活,拎着一杆两米长枪搞暗杀未免太不像话。所以她就把它变了个形态,按照之前了解到的弓弩结构把它弄成了一把巨型机弩。   竖起来,这把大弩差不多有半人长宽。在潜进来的时候撒迦莉雅用它一箭干掉了一名暗哨,射击威力之强让她临时买的弩箭在其头上爆开,红白之物溅的到处都是。   丹顿庄园的守卫很森严。撒迦莉雅知道在室内不能随便杀人,只能依靠敏捷身手吊在天花板上,尽量找守卫视线的死角慢慢前进。   地下室的入口人很多。有三队人交叉在这里巡逻,几乎没有视线死角。撒迦莉雅无奈之下只能绕到边上的阴影里褪下衣物。把自己和黑狂都变成了蛇。   衣服藏在两个箱子的夹缝里,走过的三名卫兵双目平视来回观察,丝毫没注意脚边爬过了什么东西。   大师级的拟态变形术用在潜入暗杀里优势太大。但撒迦莉雅不是很喜欢用,主要就是因为这种拟态无法变化衣服的材质。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变形术的原理可是基因转化。只有活体才有血肉,衣服布料这样的死物当然不行。   从那扇紧闭的房门锁眼里游出来,黑色小蛇裹着软绵绵的黑狂,精致的脑袋抬起来,发现门后是层层台阶。   这都是往下的台阶,呈螺旋形,不知道下方通往何处。她看到这边没有守卫,重新从拟态转化回来,光着身子贴在墙上。   黑狂化作的另一条小蛇从脚踝处蜿蜒缠上了她的身躯。它的一端仍插在她的手腕里保持着连接,其他部分则快速“液化”,变成一些漆黑的物质包裹住了她的****。   如果没有这种应急方案,她可能更愿意用暴力手法把门砸开。   一小团火焰从锁孔里钻了进来,变成一只红毛鹦鹉落在她肩上,歪着小脑袋和她对视。   “我已经找到了。”撒迦莉雅用悄悄话的音量对它说道,“外面守卫多,让她在外面等我,别自作主张到处乱跑。”   碧蒂斯的生命形态很强……这让她能免疫预言术和各种邪门诅咒,但她的战斗力其实不怎么样。   撒迦莉雅不希望出来一趟就带死一个“艾门的朋友”,因此她通过红毛鹦鹉间的通讯能力警告她,让她别在这段时间里去查其他庄园。   说完这些,她蹑手蹑脚的往台阶下走。   “……我觉得你们是多虑了。”突然,像是房门被打开放出了声音,一些交谈混杂着谈笑在螺旋通道里开始回荡,“这里可是王都海港,她应该最清楚这里戒备有多森严的,怎可能是故意被抓。”   “我也觉得不可能……你们当时不在现场,没看到幕帘拉开时她脸上那种惊愕的神情。否则你们绝对不会这么想的,这未免对自己太不自信!”   “也许吧?”另一个声音夹杂在里面,倒是显得主人格外冷静,“但不管怎么说那是艾门-哈温——当年不管斯塔殿下怎么追赶都赶不上的艾门-哈温。如果不是陛下执意要用她当替身给莱娜殿下保驾护航,也许这个时候我们要仰视的人已经换成她了。”   “爱迪尔就是在开玩笑。”其他声音明显不以为然,“五年的变数可太多了,一个小女孩而已,我敢打赌她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嫁给斯塔殿下!”   “爱迪尔?”撒迦莉雅眼睛一眯,从记忆里的名单上提出信息,“爱迪尔伯爵,丹顿亲王心腹中的心腹,因为手段狠辣被称为王族的獒犬,曾经在一次贵族纷争里处死了整整两船的奴隶……”   看来她来对地方了。   她嘴角上翘。这些人果然是秘密在这里集会。希望他们还没正式开始,这样她还能旁听一下。   这些人在走道里快速经过,并没有像她担忧的那样直接上来。她的祈祷应验了,他们好像只是从其他入口潜入的密道,还有更多人汇聚进去一起往前走。   到底之后,下方的空间很大。密道走廊有好几条分支,撒迦莉雅没有和他们一路,她靠闻风发现这里的空气是相通的,所以她随便选了条阴森的小道,打算从边上绕路过去。   但在中途,走着走着她的面色阴沉,双拳不自觉攥了起来。   空气中是淡淡的腥臭味。走廊两边的房间里时不时还有哀嚎传来。   那些锁链挪动的声音,年轻女孩痛苦的哀嚎就像梦魇一般环绕在耳边,让她毫不费力就能想到她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而且她们中的一部分已经不算人了。   在一处栅栏门口停下脚步。撒迦莉雅缓缓转头,发现一双浅黄色的竖瞳正在黑暗里和自己对视。   那是一个上身赤裸的年轻女孩。   她的黑暗视觉让她能清晰看到她的全貌,她看清了,女孩身躯的下半部分是无数纠缠在一起的狰狞海蛇。 第306章 精炼血之核(保底)   [你是谁?]   不等撒迦莉雅率先说什么,她脑海里突然想起一道少女的声音。   周围看了看没有其他人视线,撒迦莉雅转回脑袋,皱眉,盯着牢房内的蛇妖少女。   这一回她看的比上次仔细,她的目光在对方脸上停顿下来,发现这蛇妖少女嘴巴的位置是一片平滑,居然压根没有这个器官。   “这里是实验室?”她用悄悄话的音量问她,“他们为什么要把你们关在这里?”   一开始她以为这鬼地方是那些禽兽贵族用来泄欲的。毕竟囚徒听上去全是雌性,她很自然会这么想。但在仔细审查过这蛇妖少女后她发现情况还不一定——至少她们不完全只有这一个用途。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蛇妖少女后退了一点,看上去非常小心谨慎,[双方互相问答,只有这样交流才能说是平等的。]   “你可以叫我文森特。”撒迦莉雅觉得有趣,她听了下走道另一边的动静,发现那些贵族们停顿在下层一个位置没有再移动,索性打算跟这少女聊聊天,看看她都知道什么。   “尤西里安-文森特。”她饶有兴致的看着少女,“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但我来这里也不是为了救人,只是想打探几个消息。”   她有一种感觉,对方直接在脑海里说话靠的应该是精神念波。原理差不多是将自己的念波以特定频率混到对方念波中去,这样当念波像涟漪一样弹回来的时候主人就能自动接收附带的讯息。   这意味着在她面前大部分人是没有伪装的,他们对她是善意还是恶意,说出的是真实还是谎言,这些在精神念波的层次上都一目了然,所以她一开始就说的是实话。   [你没有骗我……]蛇妖少女停顿了一下,[自从我被关到这,你是第一个和我说话时不骗人的人……]   “那么现在该你回答我了。”撒迦莉雅轻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少女传递来的声音有些木讷,[自从我苏醒我就在这里了……他们不给我们出去,我没有出去过……我不知道这是哪……但我隐约感觉我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   记忆缺失?撒迦莉雅一扬眉毛,听起来像人体改造、或者生物实验的后遗症。   有了良好的基础,她继续和蛇妖少女做交流。从她那特有断断续续的陈述中连蒙带猜,大概弄清了是怎么回事。   首先她之前的猜测没错,这里一开始确实只是个用来关押女囚的死牢。被送进来的多是一些长相姣好的平民少女,还有一些家道中落不得不为奴还债的贵族。   但她们的作用并不只是这样而已。除了作为货物流通和作为工具被使用以外,其中那些被折磨的快要死的,或者本身就有疾病的,这些人会被拿来做生物实验。   根据少女的回忆,这地下空间有不少分岔道,从这里往前走,往另一头拐就是附带的实验室,那些贵族雇佣的人就是在那里做生物实验。   而这个实验的目的,似乎是让普通自然人“变成类似她这样的怪物”,然后从她们身上摘取什么器官下来。   “器官?”听到这里时撒迦莉雅一阵恶寒,“什么意思?那些变态疯子难道还喜欢吃人肉?”   [不,不是为了吃。]少女摇头,[就我看到的,像我这样的人体内会有一个肉瘤核心,连同三分之一的脊椎把肉瘤核心抽出来,这样的器官可以直接给他们移植。]   “……移植的目的呢。”撒迦莉雅面色发黑,“获得能力?你们的那种核心……附带能力吗?”   [有些附带,但大部分没有。]少女继续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这里给我的感觉很不好……但是既然你可以在这自由活动,拜托你……可以把我放出来吗?]   [我发誓,我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我只是想要出去看看,看看我记忆里若隐若现的‘外面’是什么样子……]   “如果出来的时候还从这走,我会的。”撒迦莉雅轻点下巴,继续问她,确认了这里有她这种交流能力的只此一个。   其他女孩要么是没有经过融合改造,要么是改造的比较失败,已经彻头彻尾失去了理智,这让撒迦莉雅松了口气——这意味着她不用把她们全带出去了。   吩咐这只小蛇妖安静等待,她蹑手蹑脚的往下面摸,很快来到那些声音附近。   这里聚集的都是海港的大贵族。排除他们的贵族爵位不论,只看官职,街区行政长官、税务司司长随处可见。甚至有王都圈其他几个城市的政经负责人也在这里。他们完全没想过这里会被人潜入进来,谈话随意,直接让撒迦莉雅知道了那种肉瘤核心的具体作用:增加生命力。   血骨法师会有一种能力是从人体血肉提炼精核,这种精核被他们称之为“血之核”,汇聚了生成者所有的生命之力。无论是多重的伤势,只要来得及和血之核融合都会瞬间恢复,没有后遗症,血法师和蔷薇骑士都有配备。   但,这只是普通的血之核。它们的能量是用量的堆积来提升质量,所以才会有什么百人级,五百人级的说法。而这些人此刻谈论的是一种叫“精炼血之核”的东西。   这东西不是用自然人提炼的,它的原材料是融合人。成功提炼出的精炼血之核不光能治伤,能给使用者带来能力天赋,似乎还可以增加寿命。   能站在这里的人毫无疑问都已经不是自然人了。按照撒迦莉雅的了解,其中有些人,他们口中念叨出来的对方名字,那个名字对应的形象应该是六七十岁,应该是一些垂垂老者。   可这些人中年龄最大的看上去也不过是不到四十。再结合她听到的“精炼血之核”使用效果,她已经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也就是说那些女孩在被最大程度的使用过后,他们依然不愿意浪费,招来人手用异种病毒将她们改造,失败的直接弄死,成功的则养起来,不断从她们身上提取所谓的生命秘宝。   这种行为已经不是残忍能形容的了。撒迦莉雅花了极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心头的冲动,没有直接跳出去,用黑狂把他们挨个捅死。   事态发展证明她的选择是正确的。   很快,伴随从更深通道上来的几道脚步声,这里谈论渐渐停了。   撒迦莉雅分辨出来那是六个人。六个从通道下面上来的人进入这间幽暗长厅,似乎享有尊崇的地位。 第307章 蛊惑(还债356)   “深夜召集大家来这里,首先要给你们说声抱歉。”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那边传来,“但事情的发展比较突然,她的回归意味着什么各位很清楚。”   “我们现在就坐下来认真商讨一下,如何处理费顿殿下的后续计划,以及要怎样和十四面盾展开深入合作。”   “爱迪尔。”   “大人。”   “你先来谈谈,你对现在的局势有什么看法。”   撒迦莉雅看不到东西,又因为这种密室里小动物的目标太大,谨慎起见,她就只是贴着墙壁在后面偷听。   那个爱迪尔伯爵倒是不慌不忙。他得到点名后先是洋洋洒洒将伊卡洛林的局势剖析了一遍,指出即使这次“艾门-哈温的回归作乱”被平息下去,瑟兰的局面也不乐观。   “这不是一场能平稳度过的骚乱。”他总结道,“以我对艾门公主性格的了解,她既然回王都,那应该是有较高的把握能夺回权柄。这种把握不会因为费顿殿下的小陷阱而出现偏差,她拿捏的是更大的东西,是这个大陆的风云之势。”   “笑话!”里面传来另一个声音,“阁下可知现在守卫在她身边,负责看押她的是什么人?”   “是直属陛下,暂时由费顿殿下代为统领的蔷薇骑士。”   “那你知不知道那些人有多少能耐?知不知道落在他们手里的肉其他人就别想抢回去?”   “当然知道。”   “那我就好奇了,既然您知道,您又凭什么认为这种时候她还能翻盘?”   “这是我的仆人在一周内给我罗列的情报。”里面传来走动的声音,“大家可以打开看看,看看现在我们的地盘上有多少‘外人’。”   “……年轻女孩的照片。这能说明什么?”   “等等,这好像是贝拉——玛琳-贝拉,虽然带了半块面纱但这个眼睛我记得很清楚,她居然来了维多利亚……”   “还有尤连王室的女儿,这些人出现在王都海港又没有和我们联系,难道是,她们打算和她合作?”   “这可能只是冰山一角。”爱迪尔的声音继续传来,“五年时间很短,对在座各位来说尤其如此,但对一个孩子来说,五年是她人生经历的四分之一。我们谁也不知道她在这五年里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她完全有可能——也有能力用她的地位名声甚至她本身作为筹码,用来和这些人交换一些她需要的东西。”   爱迪尔没有把话说透。但在座的都是聪明人。他们立刻听出他的潜在意思:艾门-哈温可能根本不在乎瑟兰存在与否,如果这次回归她得不到她要的东西,她可能会把这一切都带入炼狱。   想到这就不能忽略在斜岭陈兵的约修亚。不少人立刻头皮发麻,思考她会否有可能是真的叛了国,暗中和约修亚人还有合作。   随着莫林王的死,教会在约修亚那边的势力已经逐渐崩解。冰雪王国重新被洁薇为首的冰神教控制,是现在为数不多能让他们认可的大患。   这些人毫无征兆的出现在斜岭背后就很可疑。此刻把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他们怀疑艾门给约修亚人许诺了什么,周边那几个国家在局势中的态度也一下变得朦胧起来。   原本这些事是不需要担忧的。因为异种教会依靠拟形魔已经渗透了这些国家的重要机关,从他们传出的风声来看他们对27号的继承仪式没有想法。毕竟他们刚刚才在西线被瑟兰人撵回去,无论是人力还是财力都经不起再一次的劳师动众。   但必须承认的是,这种渗透和瑟兰本身比起来是有限的。   不像他们——这些在各个职位都司掌要职的人已经铁了心加入教会。在那些地区还是有很多势力难以渗透。他们无法完全判断那些人是怎么想的,以及在回归之前少女和他们有无联络。   瑟兰此刻的防御其实很空虚。   西线虽然胜利了,但耗费的物资、人力不计其数。尤其布罗要塞的倒塌已经让东南平原成了一块敞开的肥肉。在贝格拉尔率领精兵回王都“游行”的这个时间点,如果爱沙尼亚、博鲁尼亚、约修亚人真的发神经,违反战争规则再次联合切入中部荒原,就凭此刻留守在布罗要塞废墟上的那点部队是根本不可能拦得住的。   这种可能性存在,那就不得不防。不少人回过神来已经是一身冷汗。他们面色惊惧的看着爱迪尔,没想到他居然想的如此深远。   费劲千辛万苦,出卖灵魂才得来了力量、寿命。要是因为重燃的战乱就再次丢掉,那他们至今为止的努力又有什么用?   他们已经享受到了年轻的好处,享受到了拥有力量是什么感觉。如果这时候有人妄想将这些东西重新夺走……   不少人双眼眯了起来。   那他们有胆量和其拼命。   “那爱迪尔。”开头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按你的意思,这位麻烦的殿下该如何处置?”   “她绝不能活着。”爱迪尔回答,“这个人太危险……她之前那五年几乎统一了艾莎,现在整个艾莎洲都是她的后盾。这代表她有足够的筹码来和那些人做交易。即使她在这次争斗中失败,灰溜溜的逃出王都,她也可以带着她的心腹重新回艾莎——她完全可以在艾莎建立另一个瑟兰,这对我们来说不是好事。”   环视一圈,没有在这些人脸上发现抵触情绪,爱迪尔嘴角微微上翘。   如果是之前,他提出要处死曾经的储君,神恩皇女,这些老东西因为习惯作祟,他们肯定要反对的。   只要没有利益冲突,他们才不会在乎一个公主的死活。哪怕她很美,作为工具使用会很美妙。但他们也不是乡巴佬,不会因为美色而放任危险继续存在。   所以他的目标就达成了。   这也是丹顿亲王交给他的任务:尽力说服其他人,让他们统一意见,共同承担背后的风险。   “都没意见吗。”   苍老声音发出询问,撒迦莉雅能听到的只有杂乱急促的呼吸声。   “那就这么定了。”   手指在桌上敲打的声音。   “明天一早,按叛国罪对她发起公诉。” 第308章 公审(保底)   21日,王都的节日氛围稍显黯淡。大多数人都自发聚拢到樱葵树大街中央广场附近,即使看不到,也打算在这里等第一时间的公审消息。   公审说是公审,但其实并不对这些平民公开。之所以冠了这个名字,不过是因为参与其中的旁听席位里有公民代表。这公民代表也算官职,细说起来大致相当于现世的街道办主任。平时就负责管理辖区内的鸡毛小事,遇到重大事务也得报警。   经过一晚上加半个早上的发酵,尤其很多报刊媒体都报道了此事。口口相传之下海港内绝大多数人都已知道事情始末,但他们并不完全相信发生的事实,在街上、茶馆里随处可见讨论和争执。   “艾门公主曾是帝国储君。”一家茶楼上,一个穿工人制服的男子拍着桌子,“之前上面虽然定她是叛国罪,但实际上所有人都看到了,这几年里发生的战乱有哪一起是和她有关的吗?”   被他扫视的茶楼众人皱眉沉思,然后一齐摇了摇头。   “所以她回归的时候,她的身份应该是清白的,是无辜的!”那男子拍的更用力了,“她完全可以大张旗鼓的回来!王室不但不会治她的罪反而可能把储君之位还给她!她有什么必要去刺杀自己的亲兄弟?而且还是在那种时候那种地方,冒着被所有人发现的风险?”   “你说的有道理。”一名穿黑礼服,戴眼镜的男子低声说道,“但是……如果她真的一点嫌疑都没有,她为什么要出现在那个地方呢。如果她真的没什么小心思,她为何不直接宣布她回归了呢?”   “也许是有什么秘密在里面。”他不管旁人对他投来的愤怒注视,依然自顾自的说下去:“王室的消息可比你们灵通多了,你们知道的他们知道,他们知道的你们不知道……信息都不对等,讨论这种事有意义吗?还不如先填饱肚子,安静等待结果就是!”   “你!”工人男子对他怒目而视,有心反驳,但一方面词穷,一方面他也从穿着上判断出对方非富即贵。   艾门-哈温当初在海港的时候有颁布过一系列的政策福利。既惠及了他们这些劳务沉重的普通劳工又抓了质量,让市面上流通的工业制品更为精良。最关键的就是她还限制了物价,即使是“汽车”这种新奇玩意,在她还在的时候也不过就是百多金一辆,大部分居住在海港的人都买得起。   但现在呢?自从斯塔王子让克尔顿商盟接手了她留下的市场格局,规则立刻被重新改写。不但分管市场的一系列官职被罢黜任新,整个重新洗牌,后续出台的政策福利也多半避开了工人阶层,只管维护商人的利益。这种行为虽然确实维持了经济的繁荣,甚至在原基础上更进一步,但民众心里是很不满的,他们怀念艾门作为储君简短执政的那几个月,因此都不希望她真的出事。   自从她的储君之位被免去,改为换成莱娜-哈温以来。王都,或者说整个王都圈,整个瑟兰南部的中下阶层都过的不太如意。   这倒不是他们怀疑那位莱娜公主的能力。毕竟能被坎索王丢到那个位置上,她本身就肯定是有资格的。但现在格局他们都看清了——有能力没用,她首先得在虎视眈眈的几个兄弟手中将应有的权柄给收回去。   执政权、市场管理权、治安管理权、军权……林林总总一堆权力,这些本来该汇成一股,被储君牢牢握在手里。但现在它们却分散分开,被不同的几个人分别把控。   权力的分化、对抗使得行政效率极为低下。不少人已经受够了这四五年的政治扯皮,他们想要实在的东西,而不是眼睁睁看着原本属于他们的被商人垄断。   所以整个王都海港,有不少人——尤其是工人水手阶层,他们是希望艾门公主能回来继续做储君的。那些政治斗争的弯弯绕他们不管,他们也看不明白其中的凶险,他们只想要恢复原来的地位,只想让那位殿下回来,至少也要让她颁布的新法案,减少些许每日工时。   “我听说你和这些浑身散发机油臭味的家伙,争执的很欢?”   费塔克做到男人对面时调侃了一句,很高兴的看到对方勃然大怒:“闭上你的欠揍嘴!”   “这是缩影啊,莱尼。”费塔克翘起腿,自顾自倒了一杯茶喝掉,“你在挑起的可是阶级矛盾,你老子让我过来提醒你一下,请千万收敛好你的脾气。”   费塔克和莱尼是两个商人家族。他们都是克尔顿商盟的加盟成员。享有商盟内部提供的贸易税减免和信息渠道。正如其中一人所言,此刻坐在茶馆里聊天的两个人确实是阶级的缩影。那个姓莱尼的年轻人之前和大众不同的态度基本也就是商人的态度。   商人们……肯定是不希望看到艾门回来的。资本从来都不乐意被套上缰绳,哪怕只是在起始阶段也同样如此。海港这些年陷入权力争夺的大漩涡,对于商会颁布了不少便利法案。这让商人们在做贸易的时候能享受更少的税收和更宽松的管理,这就不可避免涉及到一些“黑生意”,包括但不限于军火、医疗制品的走私和人口贩卖。   循规蹈矩的做生意赚的钱永远比不上铤而走险,这道理放哪里,放什么时候都是一样的。黑生意让商人赚的盆满钵满,身价各个翻了几倍十几倍。而人一旦习惯了这种安逸舒适,想要再退回到之前的待遇可就不容易了。说白了也是利益之争,他们需要斯塔王子赢得战争的最后胜利。   “我知道你看不起他们,但没必要。”费塔克的年轻人还在和对方交谈,“27号就是继承仪式,到那天一切都会尘埃落定,你何必和一群注定失败的人浪费口水。”   “瞧,我们的公主殿下也出场了。”他玩味的上翘嘴角,指着广场那边,“西头的人群开始骚动了,那应该是押送队伍到了地方。”   广场西头,和空地紧挨着的检察院门口驶来一列豪华车队。两侧守卫的不管有黑皮帽,还有一个大队的重铠骑兵。   穿着那身骑士军服,艾门在旁人帮助下走下车。第一眼就看到不少人围在旁边,欢呼咒骂都有,照相机的声音不绝于耳。   为了方便她走路,她脚上的镣铐被摘掉了。但她双手依然戴着沉重的枷锁,加上有些散乱的发丝和右眼眼罩,这副新形象让不少人看的恍惚起来:她真的是曾经意气风发的那位神恩皇女?   “殿下。”押送她的人低声提醒她,“该走了,殿下。”   艾门看看他,点了点头。她转过头最后看了人群一眼,双脚迈动,被队伍押送着进了大门。 第309章 小丑们(还债357)   艾门从来不认为自己是特殊的。   虽然可能她是得到了古神之血,在各种方面优于常人,但她觉得既然她还得像常人一样吃喝拉撒,这种区别就不怎么明显,没必要搞什么特殊化。   但现在,从黝黑过道里走出来,走在长长的、孤单的、悬空的、两侧有栏杆的窄木通道上,双眼看着坐在四周、呈环形、犹如古罗马斗兽场格局分布的诸多旁听者,她觉得她还真是蛮特殊的。   目前,对她的处置暂时还没有蔷薇骑士插手。这代表着教会的意志还没到来。也许是因为他们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她,也许他们早有计划,就等一周后的继承仪式。   而这些人——这些坐在四周打算审判她的人却不完全和教会是一条路。他们是这个国家和社会的旧统治者。代表的是旧时代的权柄,是腐朽的象征。约拿等人盼着她死她并不意外——那毕竟是由根源层面,由母树决定的天生对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但对他们,对来自这些人赤裸裸的恶意她却有些看不明白。   所以我这是,彻底被他们认定为拦路者了。   看到埃兰-慕斯穿戴着检察总长的黑色长袍,戴着假发和眼镜坐在主位。艾门不由微微歪头。   她算是看明白了。哪怕没有异种病毒的腐蚀存在,哪怕这些人的身心都是完全自由的,由他们构成的利益集团也不希望她继续活着。   “感谢诸位。”埃兰-慕斯坐在主位上翻了翻文件,站起来,环视周围,开始一个个念诵那些旁听的名字。   今天的公审,他是主持者。但不是法官。法官是个年轻人,坐在他的正下方,据说是毕业于皇家法学院的一名新秀。   “行政职务者请落座。下面请诸位公民代表对此致辞……”   公审的流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作为被告者站在下方艾门感到很无趣,索性顺着那些发言一一辨认他们的脸,看到了不少熟面孔,尤其是哈温王室的几个旁系。   “下面是艾门殿下。”结束了一圈,埃兰-慕斯看向下方,“殿下可以打开闸门进到被告席了。”   之前说过,公审法庭在结构上类似于古罗马的斗兽场。艾门出来时首先要经过一条孤单通道。通道是悬空的,两边除了栅栏什么都没有。站在通道上往下看是深不见底的漆黑深渊,那是专门挖掘出来的埋骨地,下面摆放着利刃尖刺,眼力好的艾门低头注视时甚至能看到尖刺上挂着的几具骸骨,似乎是被判决囚犯,还没来得及进行清理。   打开闸门,进入所谓的被告席。艾门微笑,转头对被告席的另一边扫了一眼。   被告席的外形是一台悬空天秤。   打开闸门进入的地方是天秤的一头,另一头摆放的是一尊维多利亚石雕,它被雕刻成手持天秤平举的姿态,可以通过在石头天秤里添加砝码来控制重量。   这样一来,只要打开平衡链接。嫌疑犯所在的天秤就能尽可能和其保持平齐。只要他们不作死在上面跳踢踏舞并且最终结果是无罪释放,打开闸门走出去还是能办到的。   而如果他们不老实,或者审判结果比较糟糕……天秤就会往那头倾斜,让他摔下去,直接在现场完成处刑。   “殿下。”一个声音从上方传来,艾门抬头,看到一个戴圆框眼镜,有双下巴,面容坚毅的棕发青年正盯着自己。   “公审已经开始了,殿下。”他不卑不吭的道,“请站在原位保持安静,等候回答必要的问题。”   他坐的是法官的位置。艾门在他面前的名牌上瞄了下,看到上面写着丹特-古兰尼。   古兰尼家族的人?她先是一愣,看向两侧的旁听席,发现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就坐在其中,发现她看来后立刻将脑袋转到别处,似乎不打算和她对视。   她认得他。那是拉法-古兰尼,古兰尼家族现在的家主。这个家族有不少人都在检察院和警备队系统里任职活动,拉法曾和她关系很好。   进入公审流程后,一切仿佛被加速了。首先是传唤到场的几名目击证人,还有当时陪同艾门和哈特同行的几名警卫员。他们首先提供证词,证明她确实在大庭广众下谋杀了王室成员。   “在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我怀疑那些对她的指控和通缉是搞错了。”那名警卫总结发言,“尤其是殿下的反应,让我以为殿下的姐姐是这世上为数不多能真正理解他的人。我做梦也想不到这样的人接近他是有目的的,更想不到她会这么快就动手,几乎是明目张胆的将他杀死!”   “你们污蔑人的手法倒是没什么长进……”   “安静!”埃兰-慕斯敲敲锤子用以警告艾门,“保持安静,公主殿下。请记住您现在站在什么地方,轮到您发言的时候我会提醒您的。”   “噢是吗?”艾门抬头,用湛蓝独眼盯着他,“我的叔叔们给了你多少钱,让你人模狗样的坐在这说这些废话?”   席位上传出一阵喧哗。人们诧异于她的粗野和大胆。另有一些人很好奇,探究的看向另一边,看向紧挨着法官团落座的那群黑衣贵族。   埃兰的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他更用力的砸木槌,发出叮叮叮的声音抑制骚动,声音放大:“保持安静,诸位!我们之所以坐在这里就是为了把一切都说清楚!”   “您似乎还没有认清现在的境遇。”待到周围稍稍安静之后,他低头,有些阴狠的看着艾门,“您面度的指控可不止一项!除了谋杀王族同胞外还有越权夺权、大火屠城、勾连外敌、攻击军队!这里所有的指控都是有证据的!一旦您的罪名坐实,即使您是帝国公主,即使陛下对您还念有旧情,您也不得不遵守帝国法律!在继承仪式后将生命归还给圣橡树!”   “那我等着。”艾门歪头,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你尽管把他们叫来好了,你可以告诉他们我做了什么,我到底犯了哪些罪。”   “请注意您的态度!”   几次三番被无视,当值法官丹特-古兰尼脸上涌起一股怒气:“如果您再这样胡搅蛮缠下去,我有权绕过最终流程,直接让天秤失去平衡!”   “你敢!”   一个声音突然响彻全场。   在数百人的注视下,一名礼服老者突然急匆匆的从那条隧道里跑出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书。 第310章 无法撼动之人:上(保底)   埃文斯是全场32名公民代表之一,但和其他公民代表不一样的是,他可能是唯一一个通过层层选举拿到这个职务的人。   32名公民代表,代表王都海港的32个区。埃文斯所在的布鲁区位于近郊地带,那里经济较差,环境也因为密布的工厂不怎么好。   如果说坐在陪审席位上还有人是全心全意希望艾门-哈温平安无事的,埃文斯肯定要算一个。但即使是他,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结果也就是那些贵族们因为她的公主身份不敢轻举妄动。   可随着这场审判持续进行,埃文斯逐渐嗅到危险的气味。   那些贵族们,他们就像通好了气,一个个看向被告席的眼神犹如在高空盘旋的阴鹜秃鹫。而那位曾经的神恩皇女则是在沙漠中蹒跚的旅行者,只要她倒下,这些秃鹫就会一拥而上。   情况好像有哪里不对——埃文斯紧张看了看周围,眉头皱起来。   一般来说这种事关重大,尤其还涉及王室成员的审判第一天只是走个过场而已。法官团在今天的工作只限于将前因后果和陪审席位的人交代清楚,阻止舆论进一步发酵。剩下来的审判、判决环节则得留到第二、三天,且现场必须有至少两名纯血王族作为见证。这是埃文斯所了解到的审判流程,但他现在却感觉这些人迫不及待想要在今天就要她的命。   他感到奇怪,也有些恐惧。用胳膊肘戳了戳坐在右边的另一名代表。想要找他低声谈谈,问问他有没有感觉到这种异常。   那是一个有络腮胡的中年人。他穿着比埃文斯更华贵的羊毛面料,歪头瞥了他一眼,并不理他。   埃文斯又戳了戳坐在左边的人。对方直接对他怒目而视,竖起食指放在嘴唇上,让他不要再骚扰他。   他们这么一搞,埃文斯心里的不安更强烈了。他感觉他仿佛是全场唯一被蒙在鼓里的人——是的唯一,因为哪怕是站在被告席位上的灰发少女,她似乎都比他更清楚接下来即将发生什么。   “您似乎还没有认清现在的境遇。”他听到总检察长阁下凌厉的声音,“您面度的指控可不止一项!除了谋杀王族同胞外还有越权夺权、大火屠城、勾连外敌、攻击军队!这里所有的指控都是有证据的!一旦您的罪名坐实,即使您是帝国公主,即使陛下对您还念有旧情,您也不得不遵守帝国法律!在继承仪式后将生命归还给圣橡树!”   她完了。   埃文斯只感觉自己浑身冰冷。   他不是第一次作为公民代表出席陪审。他知道,埃兰-慕斯的风格其实更偏向于控场,他不是那种凌厉的法官,更多追求的是不出大错。   像这样的人如果都露出獠牙,直接当众念出被告者的明确罪名,那他应该是掌握了相当完善的证据链,足以当场宣判对方死刑。   贵族集团如果一定要忽视一个人的身份置他于死地,那个人是很难逃的。尤其现在圣橡树宫的态度非常暧昧,她可能享受不到王族身份带来的保护。   灰发少女抬头又继续说了什么,但埃文斯已经无心去听了……他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已经忍不住在想她死后的政治格局会怎样变动。   时间转回到半小时前,场馆顶端的阴影角落正站着两道朦胧影子。   “你不是很喜欢姐姐的吗。”有金色长发的年轻男子走到兄长身边,带着揶揄拍拍他,“我还以为你会出席这次初审,至少帮她说点什么。”   “即使她当场被宣判死刑,那些人也不敢动她。”斯塔看了弟弟一眼,“她只是会被除去所有荣耀,像个普通囚犯一样收押到宫里的死牢,被严加看管直到仪式结束。”   “那仪式结束后呢。”费顿盯着他,“一周后,你会眼睁睁看着他们把她吞掉?”   “……我想这是我的私人想法,我没有必要跟你说清楚。”斯塔终于皱眉看他,“你难道很希望我做点什么?”   “我只是觉得,王妃殿下的一些想法是可取的。”费顿咧嘴微笑一下,“你到现在都不明确表态是否想要继承王位,如果连这点男人本能的欲望都没有,你觉得他们能安心吗。”   “海港这边的官宦,包括军官在内,排除掉贝格拉尔,你应该能发现每个人都是有残缺的。哪怕是最接近接过军神称号的斯曼尔,他的私生活,他那个已经死掉的小儿子都是他的政治污点。”   “你不要觉得我是在危言耸听,这个环境就是这样的。一个完美无缺的人注定会被所有人排挤,因为他没有任何安全感,也无法让其他人感觉安全。”   “‘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这种感觉?”斯塔也笑了,他轻哼一声,“我都已经明确配合你们了,从我站在莱娜对立面开始,他们就能猜到我想要王位。”   “不够。”费顿摇头,“不够侵略性。你要明确表示出你的欲望……而现在对你来就是个机会。”   “你开始就把我的反应也算进去了?”斯塔突然瞪着他,双眼眯起,“你布局污蔑她暗杀哈特,目的还包括把我卷进去?让我接手这烂摊子?”   “除非你对她没有任何感情。”费顿的态度不置可否,“否则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放任失去一切的她落到那些贵族手里……你很清楚他们的手段,也很清楚她的下场会是什么。”   他是对的。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斯塔内心中的声音自发出声——别人可能还幻想着贵族集团会畏惧圣橡树宫,畏惧她的公主身份。但他很清楚,所谓的圣橡树宫和贵族集团是站一块儿的。   贵族——姑且叫他们贵族好了。抛掉他们脑袋上那些不重要的贵族爵位,他们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帝国各个运转机构的重要官宦。职务包含司法、治安、税收、运输……几乎囊括了一个国家运转必须的所有机构。这样一个盘根错节纠缠在一起的利益共同体,是拆掉他们让国家崩溃还是抛弃一个已经五年没露面,死掉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公主,圣橡树宫和斯塔本人其实早就心知肚明。   哪怕他们这伙人还是纯粹的自然人,哪怕费顿背后的那些人没有任何其他心思,就纯粹是为瑟兰国着想,斯塔都找不到理由劝说他们放艾门一马。   阶级不同,立场不同。不管他再怎么爱慕这个姐姐,在他已经算是个成年男人的今天,他也无法做出为私欲损害国家利益的事。   这就是为什么他没有出席这次庭审,也是为什么在那次简短见面里他问艾门“愿不愿意到这边来”而不是“他能不能到那边去”。   选择了一条和对方截然不同的路,他早已经无法回头了。 第311章 无法撼动之人:下(还债358)   “你敢!”   一声厉喝,斯塔从沉思中回归现实。他看到从幽深隧道里冲出一位身形矫健的老年绅士,穿着礼服,手中挥舞这一份文件。   “这是你安排的?”他扭头看费顿,发现他此刻也有些茫然,一双眼睛死死钉在那老者身上,双眼的弧度有些狰狞。   “不是吗。”点点头,斯塔嘴角翘了起来。老实说他确实对对方的提议挺动心的,但这时他猛然想起来,让他下定决心不插手这次事件的正是他对少女的信任。   是的,信任。可能对于“政敌”来说这个词很可笑,但他相信自己是所有纯血王族里对她最了解的。他很清楚,她很少做没把握的事,而且谋划的时候很喜欢拿自己作为第一枚棋子。   场中因为这位不速之客的闯入再度变得喧嚣起来。公民代表们还能保持安静,但那些座位靠外的贵族已经忍不住开始交头接耳,发出一阵嗡嗡嘈杂。   “肃静!”埃兰几乎快认命了,他于事无补的敲着锤子,愤怒看向那礼服老头,“你是谁?难道不知道擅闯庭审是什么下场?”   “科斯塔?”拉法-古兰尼转头看向坐在旁边的薇姿。不止是他,绝大多数人的目光——哪怕他们是在低声议论着,那目光也落在薇姿身上。   这意思很明显:司法机关的守卫工作有相当一部分是包给警备队的。这个看上去和庭审完全无关的人能畅通无阻的闯到这里且外面没有任何警察追上来,她的布置肯定是出了问题。   “我不知道。”薇姿的表情有些茫然,“我确实让德尔克带了两个大队过来守卫,他们应该不可能把他放进来的……”   “如果你没撒谎。”拉法那斑白的眉毛凝结起来,“那今天的事情可能会很麻烦了。”   他活了这么多年,应对各种事物的经验可比身边的年轻人丰富多了。这时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联想到了“游行庆典”,联想到了贝格拉尔反常带回来的士兵人数。   正常阅兵2000-5000人就完全足够了,但他带了一万多……今天恰好是庆典第二天,虽然原本定下的阅兵式因为这个意外被取消了,但外部警备队的沉默……真的和军部没关系吗?   情况肯定是出了变化——他毫不怀疑自己的判断。   除了军部,没有人有这种能量,敢当着广场上大片民众,周边茶楼里那么多记者的眼睛让警备队放一个闲人进来。他甚至怀疑警备队的人已经被控制了,现在外面驻守的全是士兵。   费顿殿下的判断出现了重大疏漏。   他有些坐立不安,不断和一些约好的贵族交换眼神。   将哈特之死嫁祸给艾门-哈温其实是一步妙棋。因为至少在庭审结果出来之前,哈特身份的特殊性会让她暂时失去来自军部的支持。   就像那几个对她态度大变的警卫员一样,对比在危难时刻一直驻守军部把控局面,能为他们争取利益的哈特-哈温,这个失踪五年又突然回归的神恩皇女根本不算什么。过去他们或许会看在哈特的面子上对她客气,但当她被卷入到对哈特的刺杀案里时,这种残存的客气不足以抵消升起的敌意。   可是现在似乎军部还是做出了选择。这必然是判断上的疏漏,一定有什么东西他们不知道,这个情报缺失导致他们落入现在的被动局面。   “我是卡罗尔-丹佛,来自神恩郡卡该尔的旺达家族。”老年绅士站在走道尽头,站在栅栏门后,先和艾门交换了下视线,然后抬头环视周围:“我知道,这里有些人要对艾门殿下在卡该尔的越权行为说点什么,所以凯茜小姐让我过来,顺便带来了一个东西。”   “就是这个。”他高高扬起那张纸:“由旺达伯爵亲自签署的授权文书!他在临终前留下遗愿要将新卡该尔的治理权、军权、行政管辖权和税务权交给艾门殿下!这份文件就是证明!”   “维多利亚在上,这是幻觉?”   他的声明直接点爆了全场。如果说之前的交谈还有克制成分,那现在坐在陪审席位上的人则是一个个都变了脸色,逐渐开始放大声音,面色激动的和同伴交流。   埃文斯则陷入一片茫然。他此刻的思维还沉浸在“加入艾门-哈温被处死后会怎么样”的幻觉里,这一刻贸然被扯回来,他暂时有些摸不清情况。   “卡罗尔-丹佛。我记得他。”拉法-古兰尼拉低礼帽,“旺达当年的左膀右臂,曾作为他的副官参加过两次莱茵平原之战。他和军部的关系可不一般,不是个好打发的小角色。”   “他怎么会有授权文书?”薇姿-科斯塔面色一瞬间狰狞了一下,几乎忍不住想冲下去把老头拖走,“老旺达应该早就死了!他们当时承诺过他死之前不会接触任何‘外人’!”   “计划永远是赶不上变化的。”拉法嘿嘿笑了起来,“如果情况真的如我所料,科斯塔警长,我建议你找个机会现在就溜……”   丹佛的闯入就像一块巨石砸入深潭,尽管水泽幽深但不可避免还是被激起了大量水花。这种影响像涟漪一样在法庭上不断扩散,很快有公证官员过来带走了那份授权文书。   “是真的。”仔细对比过艾门的指纹和储存在库房里老旺达伯爵留下的指纹、血样,一个看上去至少70多岁,比丹佛总管还要老的瘦小老头放下眼镜,“确实是旺达伯爵的手笔,这造不了假!”   “不可能!”年轻的法官,丹特-古兰尼失去控制的对他怒喝,“那一定是假的!是伪造的!”   “我在这个位置上坐了超过半个世纪。”那瘦小老头面色不善的盯着他看,“古兰尼是想怀疑我的忠诚?”   “丹特。”埃文对他的椅背踢了一脚,示意他冷静,不要再轻举妄动。   他现在其实背上全是汗水。局势已经超出控制,别说丹特这样的年轻法官没办法,就算是他这样的老手想控制场面也很困难。   “那……那其他罪名呢?”他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尽力让自己忽略掉周围那些若有若无的审视,“我说了,殿下,您的罪名可不止这一项……还包括在冬珂兰的纵火案,还有最关键的您无法证明您和哈特殿下的意外死亡毫无关系,您必须对此给出另外的解释。”   “这一点我们来解释。”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所有人抬头,发现从隧道里又走出一位身穿铠甲的年轻女骑士。   人群逐渐产生哗然,因为这还不是结束——从女骑士身后紧跟着又走出一位穿军服的老者。   那是贝格拉尔。   他居然亲自来出庭了。 第312章 公开(保底)   随着贝格拉尔带着那位年轻女骑士出现在走道上。庭内氛围彻底失控。   那些衣着华贵的贵族有不少就像菜市里的平民一样交头接耳着,已经不在乎这么做是否有失形象。仔细看能从他们的脸上读取到惊疑、哑然、凝重和恐惧,不少都坐立不安,不确定还会发生什么。   “元帅。”埃文-慕斯在看到贝格拉尔时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您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严重触犯了帝国法律第61条:军务人员不得贸然插手司法机关吗?”   “今天的贝格拉尔不是作为军人来的。”老帅在通道尽头站定,看看艾门,同样对她微笑一下,然后他面色一变,环视着周围道:“既然有些人已经不要脸皮想用最龌龊的手段除掉这个国家最值得挽救的人,那么我必须站出来——站在这里,为她曾经做过的一系列珍贵行为充当证人!”   “那么她呢。”埃文深深吸了口气,再度在年轻法官的椅背上踢了一脚让他别乱说话,目光射向那年轻骑士,“她难道也是军部的人?”   “我的名字是卡珊德拉-贝尔摩德。”女骑士缓缓抬起面孔,让注视她的每一个人都能看清,“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赎罪。”   “贝尔摩德?”陪审席又响起一阵低声议论,“我怎么感觉这个姓氏有些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这不是南方贵族的姓氏,北方贵族的话——我想起来了!她应该是那个‘英雄领主贝尔摩德’的女儿,当时王宫为了宣传那件事将贝尔摩德领主树立为榜样,你们肯定都听烂了!”   “但是贝尔摩德的人为什么会横跨半个瑟兰跑到王都来呢……”恍然大悟后,他们对卡珊德拉的目的感到更加迷茫,“北方贵族……北方贵族和王都的袭击案有关系吗?”   “我失陪一下。”薇姿-科斯塔小心翼翼的半站起身子,趁着人头攒动时产生的骚乱蹭出席位,消失在了立柱之后。   拉法的提议她无疑听进去了,她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与其坐在这里眼睁睁看局势恶化,她更愿意想办法出去,看看她派遣的两大队警察为什么没起到拦截作用。   那个卡珊德拉是北方贵族,而北方贵族和今天案件唯一有牵扯的就是冬珂兰的那场大火了。   一边在黑暗隧道里快步前进,薇姿一边飞快思考。她有一种预感就是艾门对今天要面对的所有指控都做了准备,几乎是慕斯公爵每念出一项她所谓的罪证都立刻会有人站出来证明其虚假,这不可能是巧合。尤其贝格拉尔的出现最为要命,这几乎已代表了军部对她的信任是无条件的。   正是有艾门和那支神秘军队的参与瑟兰人才能守住布罗要塞并将三国联军给打回去——这一点薇姿当然知道。但现在王都的平民百姓不知道,不少中小贵族也被蒙在鼓里,以为她和这些年瑟兰的战争没有任何关系。   今天贝格拉尔站在这,她对战争胜利所作出的一系列贡献肯定要曝光。薇姿能想象到那会引起怎样的震动。短期内的汹涌民意会在她身上施加一层牢固铠甲,谁想在这时候要她的命就是活腻歪了。   这些她都知道,她和那些谋划的人也都清楚贝格拉尔一旦出现会发生什么。但就是因为不想看到这一幕发生他们才选择将哈特的死嫁祸给她,希望军部能对她升起猜忌,在他们动手之前——至少在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不要对她全力相助。   计划是这样的,然而现实发展却出人预料。薇姿一边走一边皱眉沉思,她觉得她这边的人都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一个在最后关头能变成杀招致他们于死地的东西。   会是什么呢?   她攥紧眉头,双手本能捏成拳头,案件的伪造几乎可以说是完美无缺的,尸体当时就被她抱在怀里,现场有上千名目击者……如果有变数那会是什么呢?   “态度。”想到关键的地方,她停下脚步,双眼瞳孔微微收缩,“她对这件事的态度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哈特是她的亲生弟弟,关系多少是算亲近的……即使之前关系不好,以他们之前身处的立场,在彼此必须展开合作才能共度难关的情况下也必须维护好这种关系。   她都看得出来的东西,她艾门-哈温会不知道?就算她因为疏忽大意没料到在那种地方会有刺客,刺杀发生后她未免也显得太冷静了!   多年从事警探刑侦业务,薇姿的专业能力开始突显。她结合疑点和直觉将关键锁定为哈特的尸体,打算立刻去查看下那具尸体有没有问题。   但她走了几步又立刻停了,周围几条走道内出现了十多名持枪士兵,在一名独臂青年的带领下堵死了道路。   “奎林?”她先是看了看对方空荡荡的袖子,目光瞥向他的脸,表情逐渐不可思议。   “姐姐……不,应该说科斯塔警长。”奎林眯眼看着她,“我很遗憾的通知您,现在您哪里都不许去。”   “……以上就是我作为西线统帅在战争期间的一切见闻。”   法庭上,贝格拉尔刚陈述完他的证词,“我愿意以我的名誉担保这都是真的,如果没有艾门-哈温在最危难的关头带领军队驰援布罗,这王都,这南部的繁华恐怕会直接灰飞烟灭。”   这番话一出,贵族勉强还能维持仪态,但公民代表们却憋不住了。他们先是用难以置信以及复杂的眼神看向被告席上的灰发少女,然后在座椅上扭来扭去,恨不得现在能立刻出去将这惊人的消息扩散开来。   维多利亚在上,他们可一直以为她和胜利是没关系的!   即使四五年前她没有叛国,没有背叛那些支持者,但作为储君失踪那么久,本身确实也是失职,因此对她有愤怨、认为危难关头她不回来帮助国家的人不在少数!包括公民代表里的一些人,他们都觉得即使今天她判不了死刑,即使她没有充分的证据她被无罪释放,她至少也得为失踪的那五年负点责任,至少也得给全瑟兰曾指望过她,爱戴过她的人一个交代!   他们可是出于这个目的才愿意坐在这里的。也是因为这个,他们才愿意接受那些贵族的条件,在审判环节帮忙投票。   但现在这算什么?贝格拉尔说她一直以来都在国家出力?   如果这都是真的,那他们又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指责她?他们的行为不亚于是颠倒黑白,很多人立刻意识到事情的复杂——他们恐怕在一开始就被贵族骗了!   “然后是卡珊德拉。”   贝格拉尔悠然后退一步,和老管家站在一起,“现在你可以说说冬珂兰的纵火案,还有你在普赛克的一系列所见所闻了。”   “啪!”   法官席传出一声脆响。   几名戴黑帽子的法官团成员斜视去看,发现是埃兰-慕斯捏断了那把小木锤子。 第313章 绝杀(还债359)   “我曾站在黑暗的那一面质疑过她。”   卡珊德拉平淡的声音在庭中传递,“我曾听信黑暗的蛊惑,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冒犯了全瑟兰最不应该承担这个责任的人,对此我感到非常愧疚。”   “所以我今天站在这里。”她闭上双眼,“我要把我这一路走来所听到,所看到的事实真相说出来,以免还有人犯下和我相同的罪。”   她语速平缓,从跟随北方贵族对燃烧冬珂兰的驰援开始讲起,讲火灾肆虐下的凡人的无助,讲围绕奇迹之火取暖的难民,讲她是如何决定去普赛克找人,讲她在普赛克遇到新教教皇尼古拉,又如何在他的蛊惑下陷入迷茫,决定暗杀曾经的神恩皇女。   这番陈述用词干练,但仔细听可以听出来并非事先准备好,应该是她的临场发挥。在场所有人的思绪伴随她的音节沉浮陷入那一个个潜藏危机的黑暗夜晚,一直听到普赛克最终击杀了全数入侵的异种,在座不少人才想起来呼吸,一边大口喘息着一边抹掉额头的冷汗。   普赛克是东北海港。因为一直以来都没有异种会从东北入侵的记录,那边的防御比南部海港要宽松多了。一旦异种在普赛克登陆成功短时间内将没有兵力抽调去组织拦截和防御,病毒将会迅速从入侵点扩散开来,为了保全自己他们可能不得不放弃整个瑟兰以北的全部领土。   这样说起来,艾门公主在普赛克立下的功劳甚至比在西线战场上的还要大。她保全的可不只是一个小小的海港,等于从病毒手中夺回了全瑟兰近一半的领土。   不少人立刻想起来埃兰-慕斯之前对她做出的指控,那个“抗击军令”的说法现在看来是那样可笑——如果她当真听令被军队带走,整个东北可能就全都完了。   但指控还剩下最初的一项。   埃文斯双手交叠放在下巴上,一边听着旁边的交谈声一边皱眉盯着公主殿下。他知道随着这些证词公开生效她是不可能有性命危险了,冬珂兰纵火是为了防止瘟疫进一步扩散,只要司法找到那些难民幸存者确认卡珊德拉说的是真话,那放火烧死一城已经变成怪物的人……这个行为倒也不能说就是错的。   但最初的指控不一样——她一脸惊愕的抱着哈特-哈温的尸体,这可是中央广场上数千人群都看到了的!瑟兰律法里可不存在功过相抵,不管她立下多大的功劳,只要犯了罪就得受罚。   而她大费周章,筹划用这些证人抽那些贵族的脸,难道还会让他们用这样的罪名给她定罪?继续对她施行处罚?   埃文斯不这么看。虽然他过去对这位艾门公主缺乏了解,但以目前他看到的事实,这位殿下的手段之锐利足以比拟手术小刀……他不相信她耗费这么大力气只想得到这个结果。   她一定还有手段,可以让她从所有指控中彻底脱罪的手段。   正是因为看出了这一点,埃文斯才感到好奇和迷茫。至少他是想不出来,有什么手段能在证据链如此完整的情况下再脱罪的。   “也许……我们的调查出了点疏漏。”埃兰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但他依然坚持着,坚持自己法官的威严,“但是——尊敬的殿下!您还没解释第一个指控,即您为何要谋害哈特-哈温。”   “我没有。”闹剧进行到现在,艾门终于再次开口。她盯着埃兰淡定开口:“我没有杀他,我永远不会将屠刀对准我的亲生兄弟。”   “你撒谎!”丹特-古兰尼愤怒站起来指着她尖叫,“现场有那么多人!……他们可是都看到了!你抱着他的尸体!双手和整个身体都沾满了血!”   “那是假的。”艾门也淡定看着他,“不过是用来迷惑人的东西,让你们放心坐在这里,等着我反过来制裁你们。”   “艾门——殿下!”埃兰用手拍着桌子,“请尊重这个神圣的地方!贵族代表和公民代表坐在这里不是听你说笑话的!”   “今天您必须就这件事给出合理解释。”像是从这番话里得到某种暗示,丹特咧开嘴,用危险的视线在少女身上扫来扫去,“否则您就犯了谋杀罪,必须当庭得到审判!”   “你们无权就一件没被做过的事审判一个无辜的人。”艾门晃晃脑袋,故作无语的看向周围,“诸位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这件事本身透着那么多的疑点,你们就不觉得自身智商受到侮辱?”   议论声就没有停过,但没有人响应她的号召。   大部分人已经很清楚她大部分的罪名会被免去,那么她的生命就是安全的,即使谋杀罪成立,她也不会被判死刑,那剩下来的事情和他们中的一些人就无关了。他们只需要坐在这里看戏就好。   “请停止您的蛊惑行为!”丹特对少女怒目而视,“您很清楚!作为站在被告席上的嫌疑人您没有资格说这些话!”   “那么谁有资格呢?我吗?”   第三次,突兀的声音从隧道里传来。   一个男人,一个有着毛刺金发、相貌英俊,身穿华丽军服,腰佩宝剑的年轻男人从隧道里大跨步的走出来,站在通道尽头,背着手,眼神凌厉的瞪着丹特。   他的出现使得全场所有人呼吸一滞。不少人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为了证实他是真实存在的人而非什么亡灵不断揉眼,脑海里的东西全都乱成一团。   那是哈特-哈温。   已经死掉、被刺杀的哈特-哈温居然堂而皇之的站在这里。   站在法庭上。   为被指控为谋杀他凶手的人出面作证。   所有人都懵掉了。他们无法从这种巨大冲击中立刻醒来,纷纷呆呆的看着他,停下了手上的一切动作。   “你很喜欢出这种风头?”   艾门对哈特翘起嘴角。   “时间卡的刚刚好,不是在那里憋了半天吧。”   “最关键的证人,当然要在最关键的时候才能出现。”   哈特也微笑看着她。   “如果这是一出话剧,我给我的表现打一百分。”   是的……是的,哈特的死从一开始就没有超乎艾门预料。   在已经知道敌人将目标从斯曼尔、贝格拉尔转换到哈特身上时,她当然不可能真那么冷血,用自己的弟弟做牺牲品。得知这个情报后她当机立断,立刻动用了那个被艾莉亚送来的血肉人偶,利用它的变形能力制造了一个假的哈特。   陪同她来到中央广场的哈特只不过是一个假身。   一个用来给她的敌人们绝杀一击的,诱饵罢了。 第314章 真正的审判(保底)   伊恩的加入不仅仅让艾门知道克尔顿人和爱沙尼亚人打算做什么,她还通过这件事窥探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讯息——约拿未必是清醒状态。   如果约拿是清醒的,蔷薇骑士团的动向不会这么保守。不会为了以防万一在自己到来王都海港前耗费大力气将莱娜带走软禁起来。这些行为本身就是一种示弱。   所以她立刻意识到这是个机会——难得的机会。   她现在掌握的情报已经很全面了。她知道——坎索-哈温的身体里依然有原主人的灵魂留存。为了和这份灵魂抗争、同时弥补在抗争过程中造成的消耗,约拿不得不每隔一段时间就休眠一次。这次她可能恰恰好撞上了这种情况。那她就没有理由浪费命运赐予的绝佳机会。   她不愿意按部就班的和贵族集团抗争。莱娜和斯塔的战争早已证明了那是水磨工夫,留给她的时间只有不到七天,即使她天资绝世,智商碾压,七天时间想要从正面扳倒他们也是不可能的。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浪费,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浪费,而且她很清楚即使扳倒了这些敌人,他们依然不会彻底死绝,依然会有残存的爪牙潜藏在暗处,耐心等待报复她,干扰她的未来计划。   而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她要的是一个彻底臣服的王都海港。不求能干掉所有的突变人和教会成员,由凡俗追求联系在一起的这个集团,它必须被彻底打散和消灭。   贸然动手,直接用暴力是不行的。她要做的事需要一定的舆论支持,不能来的太直接,得想办法找个借口。   所以在得知哈特成为对方的目标之后,她索性大改了整个计划,以自身作为最大的诱饵,勾引他们露出獠牙。   “不……不……这不可能是真的!”法庭最上层,费顿摇着头缓缓后退,似乎无法接受现实,“我看着他死的……她怎么可能有时间掉包?”   “你失算了。”斯塔带着笑意回头看他,“以你对她的浅薄了解,你知道她接下来会干什么吗。”   费顿明显不理解他的意思,他将脑袋转向斯塔,瞪大双眼,询问中带有一丝哀求。   也许他理解他知道,他只是本能的拒绝那个可能,不相信自己出错一步棋就会导致满盘皆输。   “姐姐是个擅长抓机会的人。”斯塔却头也不回的走进隧道,“她伪装的时候会很纤弱,但一旦她觉得不需要在继续这种伪装,那通常只代表一件事:她已经有把握去结束战争。”   “轰!”整个建筑物剧烈震颤起来。斯塔不得不停下脚步,皱着眉头往后飞退。   砖墙石灰淅沥落下,只是几次眨眼的功夫,他看到整栋检察院的外墙外壁尽数脱落,露出了天空,以及布满人潮的中央广场。   “你想干什么!?”下方,薇姿带着愤怒和惊愕看着弟弟,“这种破坏……你们难道想把所有的议员都活埋在这?”   “当然不是。”奎林把玩着那把带刃手枪,认认真真看着她,“殿下谋划那么久不是为了保全你们的面子,为了接下来的一切能顺利进行,最好让民众看清这些贵族的真面目。”   薇姿脸色瞬间苍白,她意识到这不是爆破活埋,破坏只是摧毁了法庭外壁,只是为了确保法庭里发生的一切能呈现在太阳之下,也就是让所有人都能看到,变成真正的公审。   “怎么回事……”广场上的人潮发生骚动,他们被这巨大动静吓了一跳,一个个伸长脖子往前面挤,却被五千多名全副武装的军部士兵拦了下来。   拉法的预感没有错,这里确实已经被贝格拉尔带来的人接过控制。她部署的两大队黑皮帽不过区区1000多人,面对5000支枪,他们只能老老实实的被带到一边看押起来,等待事态进一步发展。   “前面怎么了?”但拦截挡不住民众的好奇,他们交谈、询问试图从更靠近的人群那了解现场发生了什么。   “检察院的外墙塌了……”不时有消息从前面传来,“整个庭审都暴露出来了,我看到了艾门殿下,还有贝格拉尔元帅也站在那里!”   “立刻回报社!”不少在茶馆上目睹全程,反应机敏的报刊记者立刻起身结账走人,“必须要在天黑之前把这个消息刊登出来!”   作为过去一直由王宫控制的舆论喉舌,他们很清楚即使得罪全世界也不能得罪背后的金主。而现在他们预感到这个金主可能要换人,那抓紧时间还来得及做投名状。   “艾门殿下!”法庭上一片惊慌的声音,埃兰-慕斯再次站起来,“您这是……想要做些什么?”   他的声音里也满是慌乱。他完全没想到,在得势之后她居然会立刻动手,连一丁点周转势力、弥补错误的时间都不给他。   “我要做的事很简单。”   残破的法庭因为结构原因,在这里发出的所有声音都被尽可能的放大往外扩散。她的声音穿过层层阻隔来到周遭民众耳中,迫使他们停止议论,一齐抬头看向前方。   在陪审席的见证下,在5000名铁血士兵的见证下,在广场上近万民众一双双眼睛的见证下。灰发独眼的窈窕少女从哈特-哈温手中接过佩剑,“锵”的一声拔出来,一只脚踩着栏杆,一只手握剑,直指法庭。   “我指控,任帝国检察院总负责人、帝国司法部部长、帝国金边公爵者,埃兰-尼德尔-慕斯藏污、收贿、谋杀、叛国。”   “我指控,任帝国财政总负责人、帝国财务部部长、帝国金边公爵者,汉伦-凯-克朗贪污、走私、谋杀、叛国。”   “我指控,任帝国检察院副负责人、帝国司法部副部长、帝国金边侯爵者,拉法-杜伦-古兰尼受贿、谋杀、谋反、叛国。”   随着她的剑尖在人群中不断移动,一个接一个点出坐在那里的人,念出他们的职务、爵位、名字和罪名,这些衣着华贵的贵族们立刻变得面色惨白,身躯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瑟瑟发抖。   “……你们在我失踪的这些年和外敌勾结,妄图从根本上腐蚀颠覆这个国家,可以说是罪大恶极,罪无可恕。”   念完这份名单,艾门危险的眯起左眼,“我在这里以艾门-布洛维哈温-维多利亚之名指控你们,在象征公平正义的胜利女神雕像面前指控你们,在这个国家真正的主人面前指控你们!公开、彻底的审判你们犯下的罪!撤销你们所有的职务、爵位。查封、抄收你们所有的房屋、资产!……将你们收押进宫廷死牢,不知道你们可有意见?”   贝格拉尔抬了下手,外围士兵们立刻抬起枪管对准法庭,黑洞洞的枪口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光泽。   于是没有人敢出声反对。   而一场即将席卷世界的风暴,已经在这一刻冲破酝酿,正在以狂猛的速度蔓延瑟兰全境。 第315章 将军(还债360)   21日晚,海港已经从节日庆典的氛围中脱离了出来。但这里的热闹却没有散去多少,因为有比庆典更火爆的消息在往外传递。   “艾门-哈温带着一万多回归士兵强行控制了维多利亚港?”不少王都圈外围的城市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懵了一下,“开玩笑的吧?不是昨天晚上才说她要接受审判?”   “是这么回事!”传递消息的人这么回复,“但是——谁也没想到那是她计划好的。几名公爵通过法官团对她发起的指控一个接一个的被推翻,哈特殿下根本就是和她商量好了假死!他们直接利用这个机会发兵控制了大半座王城,目前圣橡树宫还没有回应……不知道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哎呀……按照这个流传出来的说法,艾门殿下不止没有犯下任何罪行,她在这几年里还有功啊……”   “这是当然的吧,西线那边,如果她真的如传言中那样起到如此关键的作用,那她可以说是从三国联军手里拯救了瑟兰!再算上冬珂兰事件,要不是她当机立断锁城屠城,病毒扩散开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这就是拯救了第二次!然后再到普赛克截断异种大规模入侵——这是第三次!一个足足救了国家三次的人难道没有资格这么做?那些人还和十四面盾的商人有勾结……我看他们就是叛徒!是卖国贼!”   “话不能这么说的……她有功劳不假,但做事手段也太激烈。你们谁能保证冬珂兰事件发生时全城所有人都该被烧死?传言里也说了有幸存者,要是都该死,幸存者的说法又从何而来?要是幸存者存在成立,谁能保证被她烧死的人里就没有更多的幸存者?甚至可能绝大多数尸骸都是无辜的?是冤死的?”   “关键时刻应该考虑那么多吗?”人群立刻吵嚷起来,“我只知道她保全了我们!我们都应该对她心存感激才对!”   类似的争论,王都圈的每一条街都能看到。各个城镇的治安因为受到消息冲击而陷入暂时的混乱,不少人抓住机会在大街上聚众探讨,更有甚者还酗酒闹事,对不认同自己观点的人群大打出手。   好在各地行政长官反应即使,立刻将手头空余的民兵团也派了出去。这才能在9点之前大概镇压掉所有骚乱,但还是免不了有人在酒馆茶楼里大声争执。   “这日子过的!”民兵队长杜森姆摘掉帽子拍了拍,“这些吃饱了没事干的家伙,就知道折腾我们,太不像话!”   “但是队长。”他手下的民兵笑嘻嘻的凑上来,“这好歹也是天大的事吧?有可能直接导致变天的消息,讨论讨论也没什么……”   “你们就是太年轻!”杜森姆在那民兵少年头上按了一下,叹气道:“不错,这件事是很大,那位艾门公主也占据了所有优势,但你们不明白这件事的性质——它合法不合法不是由她说了算的,你们就没发现事到如今圣橡树宫还没出声吗?”   “队长,你的意思是……”不少围拢上来的民兵面色一变,“这件事……要是圣橡树宫不认可……那她……”   “我可什么都没说。”杜森姆解下水壶灌了一口,抹抹嘴巴,“这就是为什么我能当队长,一群不懂事的小兔崽子!”   “没想到她居然手段如此凌厉。”王都海港的一家茶楼上,普兹林登一行人还有两位少女坐在一起,“本来还以为要我们帮她做点什么,没想到她只用了一天时间就把桌子掀了……”   “米利安肯定很伤心。”所罗门咧嘴微笑起来,“好不容易以为自己一身本领有用武之地了,到头来还是在原地发呆。”   “我要是你我就直接驻守在她身边算了,没见过你这种想靠近还担心自己多余碍事的人。”   “闭嘴!所罗门!”米利安愤怒对他咆哮起来,“你就是在跟我炫耀!”   这次“事变”,艾门做的可不只是明面上的逆反审判。   在她让奎林等人拆掉外墙,自己作秀审判那些贵族给平民看的时候。潜藏在码头船队里的人已经将一辆辆满载弹药、火炮的战车运到地面,组织出了一支战力十足的机械化部队。   利用这支部队的机动性和威慑性,再配合贝格拉尔带入城中的5000士兵,从城墙外围渗透防御,夺来城墙控制权的剩余士兵,她才能一股作气,直接控制大半座海港。   所以他们都知道所罗门在这次行动里有多大的功劳。如果不是他处理好了船队入港,艾门肯定没有这种效率。   至于撒迦莉雅和目前抵达王都的异军,她的任务是带领这些人直接抄家——当那些贵族们一个接一个被戴上镣铐,还妄想着以后翻盘的时候,他们绝对想不到,他们的老家已经被人端了。   “查封的财产清单都在这里了。”大教堂附近一家重兵把守的小旅店,大堂内,阿尔贝蒂娜将一份清单递给艾门。   “您可以看看他们到底做了些什么。”她的脸色不太好看,“我曾以为我的想象力足够丰富可以幻想出世界构成的绝大多数,直到我看完它,我才知道我多天真……”   “嗯?”艾门眉头挑了一下,拿过清单往下扫,“金银珠宝……行贿收贿……哦居然还有最禁忌的人体生物实验,这些东西足够送他们上绞刑架了。”   和阿尔贝蒂娜有些义愤填膺不同,她倒是在看之前就想到了这些。因此她毫不意外,反倒关心这些证据的搜集过程。   “只要是他们中的一份子,哪个屁股下面都不干净。”阿尔贝蒂娜直摇头,“文森特查抄的最大收获是找到了大量残存的书信,很有意思——不少信件末尾都点名要对方销毁信函的,但它们还是被大批量的保留了下来,大概是希望被用作关键时刻的制约手段。”   一个利益集团里也会有争执。这很常见。贵族们彼此会想办法抓住对方的把柄,这样当他们每个人互相都握有其他人的把柄,同时自己也有把柄被其他人掌握的时候,他们不合作也不行了。   大概类似于为了拉人入伙让他拿刀在还热的尸体上捅一刀,把他变成帮凶,在加上利益驱使,这样的利益集团自然是最稳固的。   艾门点点头,不再关心这件事,“将搜集到的证据通过我们之前联系好的报刊发出去,最迟明天早上,我要王都圈十八个城市都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殿下。”阿尔贝蒂娜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指责她,“您下次做这种事,最好和大家都说清楚。”   弄的她很担心,几乎就是担心了一夜。   “是吗?”   艾门笑笑,坐在椅子上蹭掉鞋子,抬脚对她勾勾脚趾:“想不想要来点补偿?”   虽然圣橡树宫还没有传出消息,但她现在等于是处在了棋局里“将军”的位置上。占据先手,可以适当放松一下。   “殿下。”阿尔贝蒂娜危险的眯起眼睛,抓住那只黑丝袜足,身体前压。   “这可是您自己说的。” 第316章 交谈(保底)   撒迦莉雅带着“战果”回来后从奎林那里打听到了艾门现在住的地方。她立刻找上门想炫耀一下,但在路上遇到一只拦路的黑猫。   “……”黑猫就趴在台阶中央,懒洋洋的小尾巴甩来甩去,正好挡住她上楼的路。   撒迦莉雅想了想,试图从左右两个方向绕过它继续前进。但不行,这猫就像和她的影子连在一起,每当她多走一步,它都能模糊的闪烁一下,恰好出现在正前方。   “比比。”撒迦莉雅不知道它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存心和我过不去吗?”   “喵。”黑猫抬头,用琥珀色的大眼睛瞥了她一眼。不知道是否出现错觉,撒迦莉雅感觉她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同情。   “?”这感觉无疑是很糟糕的,她干脆直接捏住黑猫的后颈,把它提溜起来抱在怀里,不顾它挣扎扭动拱来拱去,三步台阶并作一步的往上飞奔。   她的感官是很敏锐的——虽然达不到神血之躯那种程度,但比常规融合人、突变人的都敏锐一些。跳到楼道口她隐约听到一阵奇怪声音,皱眉辨认了一小会,她的面色开始发黑。   压抑的喘息声和拍打摩擦撞击的声音混在一起,她好歹也是吃过肉的,当然知道这声音背后是什么情景。   “这就是你的目的?小守门员?”她把黑猫拎到跟前,恶狠狠的点着它的鼻子,“下次遇到这种事记得先来通知我!”   俄塞纳吃独食……好吧严格追究起来没什么可愤怨的。艾门跟她确定关系后和俄塞纳的独处次数少了很多。加上上次她们胡闹一夜对方也通情达理没来打扰,撒迦莉雅觉得自己勉强应该可以接受。   但总归就是……有些不爽。心理上的不爽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生理上的——她对身体的控制力在这方面比普通凡人还要差劲一些。   融合人、突变人都不是通过完美进化诞生的生命。尽管前者保留了和自然人类交配、繁殖、生育后代的可能性,但缺陷就是缺陷,他们在克制欲望方面通常没什么天赋。这个欲望换种说法可以称之为生物本能,比如杀戮、食欲、对血的渴望,当然也包括了对繁殖的欲望。融合人群体将这种缺陷统称为“血瘾”,撒迦莉雅之前的血瘾就是通过融合艾门的神血才彻底克服。   但,这种克服终究是有限度的。神血和在起源之地的那次重生帮助她从肉体层面克服了血瘾,可如果她自己不想克服,在心里依然留存渴望,那即使她是自然人,她也控制不住这份欲望。   因为考虑到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艾门不打算给阿尔贝蒂娜“补偿”太久。只不过在做这个决定之前她忽略了一件事,就是她的灵魂强度已经在死灵街里提升过了。   暴涨的灵魂强度不光影响了她的感知也影响了她对身体的控制力。控制力的提升又很自然、很科学的影响到了各个部位的敏感度。故而她“补偿”的时间从一开始就失去了控制,后面她甚至进入到一种传说中浑浑噩噩朦朦胧胧的失神状态,在最后的攻伐中弓起身子,颤抖了一阵就昏了过去。   “……”和少女分开,阿尔贝蒂娜兴奋的面色消沉下去。她放下抓住的两只嫩足,简单清理后将少女抱到床上,给她盖上被子,又细心的将她头发捋出来,戴上一顶绸布睡帽。   然后她自己也整理了下衣服,扭开门把走出来,转头,看着靠在墙上,面露红晕,眼神中有些哀怨的黑发少女。   “我猜到你也该回来了。”阿尔贝蒂娜对她点点头,“比比看着殿下,你跟我来天台。”   “你想干什么?”撒迦莉雅逐渐从那种躁动中回过神来,她惊讶的看着棕发女人,“……你这是,你寻找这个机会……是刻意的?”   她不傻,对方态度的转变很奇怪。她立刻猜到棕发女人就是为了和她单独说话才把艾门弄成这样。   黑猫挣开她化作黑影钻入门缝。撒迦莉雅看看对方在转角处消失的背影,扬眉,大跨步的跟了上去。   天台很暗。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游行庆典的好天气被证明为是走狗屎运,即使站在这里仰望天空也能看到月色照耀下翻滚的乌云,看上去很快又要下雨。   “说吧。”撒迦莉雅拿着枪站在女人身后,“找我到底什么事。”   “从进入王都开始,殿下的行事风格就有所变化,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出来。”   阿尔贝蒂娜看着这座城市里闪烁的灯火,任由发丝被风吹乱,“她以前没这么激进的……想要一口气掌握王都海港没那么容易。”   “你大概率是拉塔迪亚人,文森特。我知道和你说这些你不理解。但你可以想象一下,一个传承超过千年的城市,它逐渐发展为整个大陆的金融中心和贸易中心,千百年来无数代人见证它的一步步走向繁荣和辉煌,他们也在用自己的血、自己的生命去捍卫它,确保它能像绝大多数人心目中遐想的样子继续演变……这是成百上千个家族的共同愿望,也是汇聚在城市周围的人的共同愿望。”   “我只想说,这真的没那么容易。”她侧过半张脸,“现在的王都海港就像一根被压到极致的弹簧,殿下没有弄断它,那它随时可能反弹。”   “你是担心局势吗。”撒迦莉雅越发摸不清她是什么意思,“可是,按照她和法尼娅之前设定好的方案,我们应该已经把约拿全部的力量都算进去了。”   从进入死灵街开始,她们所做的一切其实都可以视为对约拿的试探。约拿越是没动静,他休眠的时间、深度可能越甚。抓住这个时间差将“凡人的社会”拿到手里没什么问题。从那些乖乖撤走,并不愿意和她做过多纠缠的蔷薇骑士就能看出来,敌人也默许了这种行为。   如果不这么做,她们是不可能用正常手段在七天内控制海港的。   这关系着所谓的“决战”。艾门说过她需要一个公平的环境来对抗约拿。在决定对圣橡树宫发起攻伐之前,她总不能将精神心力浪费在和王都贵族的勾心斗角上。   所以撒迦莉雅不太理解。明明怎么看都是有好处……都是正确的行为,棕发女人为何表现的这么不安。   “预言,文森特。”阿尔贝蒂娜轻轻摇头,“我应该跟你说过,她在普赛克遇到了艾莉亚,然后世间最后一个摩菲尔德人在她身上做了最后的预言。”   “所有人都不知道预言内容是什么,我问殿下,她说她也不知道。”   “你怀疑她撒谎?”撒迦莉雅稍微眯眼,握枪的力道不自觉加大,“为什么?这有什么可隐瞒的?”   猜忌和敌意在涉及到新的话题后迅速消去。撒迦莉雅意识到问题关键的地方——能让艾门隐瞒的东西不用必然是极重要的,而以她过去、现在对艾门的理解……那个傻子该不会是怕她们知道之后担心她吧。   以她那种不管干什么都习惯先拿自己当排头兵的尿性,这个可能性似乎颇大。   “这正是我担心的地方。”   棕发女人抬头看天,看向那层浓密的乌云。   “细数起来,她的反常从阴影界归来后就开始了。”   “我总觉得,她还有很多秘密在瞒着我们。”   ————————   喵喵喵,苦逼的爱丽需要票票滋润。 第317章 丹顿亲王(还债361)   阿尔贝蒂娜的疯狂把艾门折腾的够呛,但也因为被折腾的够呛,她无需处理那些公务,能缩在被窝里舒舒服服的睡到天亮。   “……个鬼啊!”早上苏醒后她瞪大双眼坐了起来——开玩笑,现在才刚刚接手王都,她才不信那些传承悠久的老牌贵族会跟艾莎洲的暴发户一样膝盖绵软,被她拿武力一恐吓就全跪下了。这里面的烦人事情还一大堆的,她浪费的这一夜要是利用起来可能已经谈好了两个中立家族!真是——阿尔贝蒂娜怎么能这么胡闹!   风风火火跳下床,一把将满是破洞的裤袜撕掉,她从携带的旅行箱里抽出一条新的,跳着脚就往下半身套。   “殿下。”阿尔贝蒂娜照常推着餐车进来,“早安殿下,我给您炖了樱葵鸡汤。”   “我不吃!”艾门对她怒目而视,她记得她昨天约好了凌晨5点要去找她的叔叔们“愉快聊天”的,这一下给她全搅和了。   “冷静。”阿尔贝蒂娜只管揭开盖子,让鸡汤的香气冲进房间,像挠人的小爪子不断撩拨少女空乏的胃,“在您下决心放弃这份由文森特和我合力完成的作品并且穿好衣服出门之前,您至少应该去照照镜子,选一套合适的衣服用来遮盖那些不雅印记。”   “你说这个吗。”艾门伸手在脖子上摸摸,对身体的强大控制力让她不需照镜子就能感觉到那里的皮肤有几处异样,大概率是昨晚被对方种的草莓。   “还不是你害的!”   可能是“由文森特和我合力完成”这个形容起了作用,她又瞪了女人一眼,走到推车前拿起勺子开始喝汤。   “这么说,莉雅现在开始和你学厨艺了。”喝了几口,艾门满意的点头,“还行吧,有我自己做的八成火候。”   就是她觉得有些奇怪——只有她这个当事人才清楚她和几个女人间的关系有多混乱。这里面莱娜“应该”肯定不会在意,阿尔贝蒂娜因为有些……自卑的关系也不会发作,顶多做某些事的时候试图加倍从自己身上收回利息,而只有撒迦莉雅——只有这个人是绝对不知道妥协一词如何写的。   黑发少女也接受了这种混乱关系,没错,但这不意味着她愿意和另外两个人公平竞争。她总是想方设法试图让她和这边的关系更进一步,恨不得能霸占掉艾门全部的私人空间。   这样的坏东西居然会向实质上的情敌讨教厨艺?而且还是在对方刚做完坏事之后?   艾门摸摸脸,感觉事情透着蹊跷。   “喵~”黑猫趴在梳妆台上,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它看了看默默喝汤的灰发少女又看了看笑眯眯的棕发女仆,突然浑身一抖遁入阴影——被房间里的古怪气氛给吓跑了。   “这就是前天夜里我和法尼娅的大致收获了。”餐桌上,撒迦莉雅将一份手写材料递给艾门,“那些靠近湖畔中央的别墅基本都是有问题的。下面的隧道其实穿过了湖底,联通了周围一共十八栋别墅,方便这些人随时随地开秘密会议。”   “精炼血之核……”艾门念着这个新名词,“他们说凡人吞噬这个东西可以增加寿命?甚至还有几率获得掌控能力?”   “那个女孩是这么说的。”撒迦莉雅点点头,“过去我们所遭遇到的血之核应该都是由血法师提供的,那玩意来自凡人血肉,而这个精炼的是来自突变人和融合人。”   “出现突变人军队基本说明了约拿已经掌握大批量的转化技术。”艾门放下材料,“只要他想,他完全可以用永生为诱惑勾引所有凡人背叛。”   撒迦莉雅和阿尔贝蒂娜对视一眼,很默契的没说话,只是一起盯着她看。   “凌晨5点的面谈阿尔贝蒂娜帮我推迟了。”艾门脱离思考,看向后者,“他们有说什么吗?比如不满什么的,情绪上有任何波动吗?”   “没有。”女人摇头,“但……我从那个使者身上闻到了一股很淡的臭味。我怀疑他是拟形魔,您的几个亲王叔叔可能已经……”   “不是人了。”艾门帮她把猜测说完,叹着气拆掉二郎腿,“那又能怎么办呢……”   “去帮我联系一下,把会面改到十点半吧。”   十点半,在军部车队的护送下,丹顿亲王一行人来到她的临时驻地。   城市的主人换人了——哪怕圣橡树宫还没声音,这个换人是暂时的,那也是换人,他们必须对新主人表现出足够的尊重。   所以当然不可能是艾门凑上门去拜访他们,而是他们老老实实过来等待她的传唤。   丹顿-哈温今年67岁。论血缘关系,他是未进行继承仪式的坎索的表弟。凭借这份关系他也算是王室成员,得到哈温的姓氏,但不得对外使用全称。   这是一个犹如狮子般的男人。   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撒迦莉雅就皱起眉头。心里生出淡淡的警兆。   接近两米的身高,茂密到夸张的金棕色胡须,搭配一双浓密的、看上去不怒自威的深邃眉眼,这个男人光站在那里就能给人以不小的压力。   这副外表顶天40,和理论上的67岁相差甚远。传闻里不曾听说丹顿亲王有被病毒感染,那他能保持青春外貌的原因只有一个:服用了精炼血之核。   “很高兴你平安无事。”他微微低头走进门来,身体像一堵墙一样立在那里,“从你的头发和眼睛上我能看出你吃了多少苦……这几年真的辛苦你了。”   “坐。”艾门下巴轻点一下,没有拆穿他套近乎。她一边和对方简短寒暄一边思考,试图勾出对方约谈的目的。   是的,这不是一场由她发起的会谈。迫不及待的人是对方,而不是她。   第一目的很好猜,无非是试探她的态度。   哈温王室的旁系在王都海港内是几乎没有任何权柄的。想要权柄就不能在王都,必须外放出去做郡守,这也是千百年来王室的铁律。   而在她回归之前,由于坎索放政,不少事物是由安娜王妃亲力把持。她一个人的精力肯定有限,丹顿等人趁机从中谋取到了不少权势。   他们不想归还这份权势,但又被她的态度吓到,所以才有这次会谈。   但她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否则自由党就不会在这之前送来线报,说他的车队被袭击了。 第318章 试探(保底)   “我想今天发生的一切应该足够让叔叔您认识到我是一个急性子。”艾门突然对男人说道,“那么叔叔肯定不会意外我现在提一下您刚出门时受到的袭击。”   丹顿愣了下,面色如常的轻点下巴:“不错,这反而让我坚定了要走这一趟的想法。既然有些人不希望我继续活着,那我偏不能让她称心如意。”   “‘她’?”艾门扬眉,“您知道袭击您的人是谁,对吗?”   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有一个猜测范围。因为自由党送来的情报里着重提到袭击规模并不大,即使有蔷薇骑士出手,那些人也没能在附近军队赶赴现场前杀死目标。   也就是说,派出刺客的主谋画像可以被挂上“和丹顿关系不佳”、“有权调动一小部分融合/突变人战士”、“但握有的权柄比较有限”、“至少他指挥不动上位骑士”等画像标签。   而在大部分贵族被她收押在死牢的现在,能符合这些标签的人其实屈指可数。那个范围不到四人,只是她没想到居然真的是“她”。   安娜-哈温,或者可以直接叫她嫁入王室前的名字,安娜-克尔顿。   这四个人里只有她是女性。丹顿既然特意用上性别称呼,那除她之外不可能是别人。   “我不知道我们到底是哪里触犯了王妃殿下的禁忌。”大胡子男人苦笑起来,“但她似乎是,不太乐于见到我们继续活着。”   “王都的局势已经被改变了。从我到这里的第一天起就是。”艾门双手撑着下巴,“可能您不知道,在前天夜里我就跟她的仆人有过交锋。我破坏了她和她背后主子的一项关键计划,她和克尔顿人对我的敌意肯定比对叔叔你们要深多了……”   贝格拉尔不在,哈特不在,碧蒂斯也不在,但那不是因为他们照顾艾门愿意“避嫌”,只是因为有事情做忙的回不来而已。   对贵族阶层的肃清只不过是挖掉了那个利益结合体的一大块树根。而它却并非是彻底由“贵族”、“官员”组成的东西,内里还有大大小小的各种商会。其中最具代表性,也是牵头组织者的克尔顿商会是她接下来打击、把控的重中之重——这里面还包括暗中潜入王都筹划对哈特暗杀计划的十四面盾,他们现在就和奎林等人分成好几股在连夜搜城,打算尽快将这些蛆虫也挖掘出来。   对这一点,丹顿无疑是有所猜测、至少也有所听闻的。他是不知道艾门之前和安娜还有过节,但他理解的点了点头,知道安娜更想要谁的命。   “她怕我们联合在一起。”男人转动着手上的戒指,“一天一夜,她的力量就将被瓦解……没有人甘心接受这种现实。而她可能猜到了剩下来的贵族会做些什么,所以为了预防,或者说为了给别人提个醒,她在打听到我发起这次会谈后就打算派人刺杀我,好给所有人一个警示。”   他不知道艾门之所以表现的这么直接是为了抢时间,还以为她现在的性格就是如此。所以他索性也抛弃贵族交流时的弯弯绕,把话说的清晰透明。   “那么您是来合作的。”艾门点点头,“告诉我您想要什么,告诉我您能给我什么。”   “名正言顺的地位和权力。”男人立刻回答她,像是等待这个问题等待了一年,“当然——不是歧视你现在的身份,但你知道的,五年时间能改变很多,如果你真的希望夺回一切,那一个受帝国法律承认的继承人身份、王室身份必须要有。”   艾门眯眯眼,没什么表示。但在心里却认可了这番发言。   她为什么大费周章去普赛克?还不就是为了说服新教教皇尼古拉大张旗鼓支持她,给她的归来摇旗造势。她为了这样一个身份耗费无数努力但却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原本计划着用来伪造尼古拉假身的血肉傀儡也因为突发情况而拿去做了哈特的替身,可以说现在光靠她自己已经没办法做到这件事了。   这不是血统的问题,也不是能力的问题。如果给她一年——不,哪怕只有三个月她都有把握靠自己的力量办成此事,但现在她只有不到七天,时间上是来不及的。   “陛下放政后散落的权柄非常繁杂。”丹顿停了一下才继续说,“其中大部分的行政权、司法权都在安娜派系的人手里。更有不少被斯塔殿下掌控,表面看留给我的份额不多……”   “但我们居住在海港这么多年,毕竟也不是空混日子。”他点点下巴,“时间也是一种资源!我比他们活的更久,你可以想象一下在他们还未出生的时候我能对王都做些什么。”   “潜移默化、不知不觉安插只忠于你的人手。”艾门干巴巴的回复他,“他们会二十年、三十年的不和你联系,和你杜绝一切来往,只为等待关键时刻的一声传唤,或一纸密令。”   丹顿亲王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他没料到这年轻女孩在这种事上也如此老练,居然一口叫破了他的底牌。   “不错。”他很快恢复过来,咳嗽一声,“也是因为有些人,我才能提前知道早上的袭击。”   “而他们都可以是你的。”他身体前倾看着艾门,“只要你能在接下来保证无论如何都不伤害我们,无论如何都能保全我们的性命,我们握有的信息渠道和人手资源就任你调用。”   “如何?那可是好几名、好几代亲王花费无数精力才打造出来的密探网络。而且我们可以发布声明承认你的回归,只要你能在圣橡树宫反应过来前把法务司控制好,尽快推一个新检察长上位,我们就可以利用你的血统做文章,尽快将帝国公主的头衔返还给你。”   艾门和丹顿亲王的这次单独会面很快结束。   因为双方的直接,会面耗费的时间不长。交谈结束后两人很愉快的共进午餐,谈的都是一些王都趣事,比如皇炮和皇骑前几周又干起来了,起因似乎是前者举办的一场士官竞赛。   “殿下。”丹顿走后,阿尔贝蒂娜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看艾门,“这些家伙真的可信?”   表面上一副人畜无害、友好的样子。但阿尔贝蒂娜能嗅到丹顿骨子里的暴戾和残忍。   而且只要一想到此人实际已经60,能保持年轻是因为吃了从活人体内长出来的畸变器官,她就浑身不舒服,有点想吐。   “暂时是可信的。”   艾门擦拭着狮心王剑。   “这是个试探,对我和对他都挺有必要。” 第319章 更深的地底(还债362)   “很有意思的答案。”   圣橡树宫,绕过白石塔下到下面一层,走过草丛、树林和泥巴栅栏,在那栋紧挨着艾门童年小屋的木头房子里,约拿正在读那份返还的信。   莱娜穿着一套神官长袍。背过双手缩在角落。她今天心血来潮想试试之前收藏的一些衣服,刚刚把长长的头发弄成双马尾,没想到怪物就直接推门到访。   “按照她的说法,决定一切的是环境?”老人微笑着,双眼死死盯着那些小字,“那如果这个主体不是人呢?如果再夸张一些,把这个主体看做星辰,或者宇宙呢?我想知道她有没有新的答案。”   “答案大概也是一样的。”莱娜鼓起勇气打断他,“姐姐的论述已经很完美的、从根源上解释了一切!不管你把主体换什么什么东西,是星辰也好,是宇宙也好,或者是你们这些怪物也好,你们生存的环境从一开始就决定了你们能达到的上限!”   在手无缚鸡之力的前提下怒吼绑匪,这是不折不扣的找死行为。但莱娜真的受不了他用那种语气评价姐姐,对她来说姐姐近乎无所不能,她不允许有人这样贬低她的结论。   “你和她一样,都很固执。”但老人并没有丝毫生气,他将那封信小心翼翼的叠好收起来,看着莱娜,“来,我带你去看一些故人。”   莱娜可一点都不像跟他去看什么故人……但就在她刚想拒绝的那瞬间,她紧靠的书桌居然一阵蠕动,从桌面正中间睁开了一只澄黄眼珠。   “!!!”这把她吓了一跳,她立刻退开两步远离桌子,惊魂不定的发现不只是桌子,自己这间小小卧室里的所有东西似乎都是怪物变的。   书桌、椅子、床、烛台、镜子、地板甚至天花板——所有的一切都在轻微蠕动,而且它们都探出了数量不一的澄黄眼球。   “够了!”少女受不了这种冲击。一想到她这几天居然和它们有过亲密接触,刚才她还赤身裸体站在镜子前挤压**,她就感觉胃酸上涌,捂着嘴巴,像阵风似的跑出了院子。   老人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他知道莱娜跑不远,丝毫不担心她能逃掉。   “你们是不是,很喜欢用这种方式寻欢作乐?”看到他悠哉下楼,站在栅栏前的少女回头问他。   不是她不愿意继续玩往前跑,而是这些栅栏,上面突然冒出来的肉瘤触须挡了她的路。   “跟我来就是了。”约拿走过来,在她抗拒的阻拦中伸手在她头顶摸摸,扬了扬下巴,就看那些蛛网般的血肉触须自发散开,为两人露出了一条道路。   路上满是秋冬落尽的干枯树叶。莱娜陪他走在这条路上,一边听着那嘎吱嘎吱树叶被踩碎的声音一边扭头观察他,感觉他现在的气息和之前相比有些虚弱。   第一次见约拿时他气色不错,远不像现在这样,眼袋深沉、面色惨白。莱娜敏感的觉得这两天可能是发生了一些事,导致这个怪物都没休息好。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能让这个怪物都休息不好的消息当然是好消息,莱娜想着想着露出笑容,幻想着艾门从林道尽头走出来,一剑把这个怪物捅死。   圣橡树宫越到高层面积越小,他们并没有走太长时间,很快进入王宫内部,从之前费顿用过的升降梯一路往下,来到山体内部的活体工厂。   对一个虽然很懂事但还没来及在各种事物上积攒经验的少女来说,这里正在进行的每一项实验都足以成为她的噩梦。   半个小时,当她被带领走出工厂区的时候已经吐了三次。站立时双腿都在打颤。约拿不得不让她休息了一会才继续跟着。带她继续往下面走。   那是最深邃,也最黑暗的一个地下空间。莱娜曾经在艾门口中听说过这个地方,她说这里连同着王都海港的地下水,从这里的隧道一路往外游就是东海。   艾门还跟她吹嘘过,说曾经她曾在这个地下码头乘坐帆船,利用海底暗流的旋转力道通过隧道,神不知鬼不觉的溜了出去。这事莱娜当初还将信将疑,但现在亲眼看到这座码头,亲眼看到那涌动的、动荡的、只在火光照来时才会反射零星波光的漆黑水面,她就是不相信也只能信了。   “你带我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有些不安的看向约拿,莱娜停住脚步,犹豫着是否要继续跟着对方。   她分析过,得出的结论是在继承仪式前她是安全的。但这一路看到的东西颠覆了她的部分三观,她已经怀疑约拿是想现在就杀了她,或者把她的身体送给怪物吃掉。   约拿没有回应她。之前一直温文尔雅的他在这一刻突然抓住少女手腕,蛮横拖着她继续走,乘上一艘小型帆船。   码头上有几十名穿条纹衫的水手。看到他们上船,这些水手也跟上来一部分,有些挥手指示暗礁,有些负责解开缆绳,小船在他们共同努力下很快离港,顺着海底涡流的力道开始在洞窟里旋转。   莱娜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她不得不抓过一根绳子绑在腰上,双手死死抱着桅杆,闭上双眼,不敢去看涌动的涡流。   如果这时她睁开眼睛,她会看到旋涡在下降。   随着水流的速度越来越快,涡流中心的水面位置在往下塌陷。这使得小船每旋转一圈就下陷一层,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旋涡底部。   然后一头钻进去,被汹涌的海水彻底吞掉。   “砰!”海水猛烈的反弹回来,在洞窟里发出巨大动静。之后水面逐渐平息,又变成了之前莱娜看到的样子。   莱娜感觉自己此刻要窒息了。   说出来很丢脸,她贵为帝国公主,知书达理,博采众长,唯独就是不会游泳,更不会在水里憋气。   小船被吞噬的一瞬间,她就猝不及防被灌了一大口水。   第一口气没憋好,后面自然也没什么悬念。她极其痛苦的在水里挣扎,百分百肯定今天自己要死在这里。   “哗啦!”   “砰!”   天旋地转的失重感。她在半空中咳嗽着,翻滚着砸在桅杆上,然后被作用力甩了出去。   如果不是绑紧的绳索拽住了她,她可能会被甩到岩壁上砸成肉泥。   “咳噗!咳咳咳!”   手脚乱抓,少女第一时间拉紧绳索。她一边咳嗽一边挣扎着爬起来,发现除了自己和约拿,之前那些水手都不见了。   环视周围,能见度暗的几乎没有。她只能从那些模模糊糊的轮廓中辨认,这里似乎是个海底洞窟。 第320章 癫狂伊始(保底)   看清这里的环境后,莱娜立刻被洞窟深处的几个轮廓吸引了注意。   这不是一个空旷的洞窟。从这里看,洞窟靠岸的地面上铺着一层隐隐约约像是暗红的地毯。地毯上躺着两个人,更远点的地方似乎还站着一个。   船靠岸,约拿抓住莱娜走下船。踏上地面她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地毯——那是一层恶心的瘤子,就像是把烂肉绞碎了均匀铺在地上,踩在这的每一步都让她想吐。   “你们在贝鲁克西塔的时候应该见过。”约拿松开莱娜的手,指了指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两个人,命令道:“把他们弄醒。”   惊疑不定的看了他一眼,莱娜踌躇着走过去,蹲身,将那两个昏迷者翻了过来。   一个老头,一个青年,好像都没什么特别的……除了老头太瘦、秃顶且瞎了一只眼以外,他们好像就是普普通通的正常人而已。   “你是艾门……不,你是莱娜?”就在她迷惑的时候,那个青年逐渐醒了过来。他先是迷茫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莱娜的脸,第一时间似乎将这双马尾的金发少女认成了别人。   “你是谁。”莱娜又回头看了约拿一眼,发现他丝毫没有上来的意思,这才转头仔细问他,“你和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这里是比那个洞窟码头还要深邃的地底。方向应该偏东南一点。不是一般人能误入的地方。   “我是韦德。”青年挣扎着想坐起来,“西山我们见过的……在医院,你还记得吗?就是你去看艾门的时候,那时差点和你撞到的一拨人里就包含我。”   他这么一说莱娜总算有了点印象:“你是普兹林登队伍里的那两个菜鸟之一?”   “菜鸟!”青年脸色有些发红,然后泄气般的垂下脑袋,“算了,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他将这些面子问题丢到身后,更仔细的观察环境,看到少女身后的灰胡子老头时突然愣了一下,揉了揉眼,半张嘴巴说不出话。   “他发现了……”旁边传来修普兰的声音,“其实我预想过这一天早晚会来,但没想到居然连倒计时的前三天都没能撑过……”   “别锋说他队里的人受了操控。”约拿说道,“那是一种很高明的控制术,不是催眠、不是控魂……只是利用嵌入灵魂碎片的方式篡改目标的潜意识。当我拿到这份资料的时候我就知道只能是你,还有艾瑟尔先生,你们可真是让我惊喜。”   黑暗里传来破空声,韦德像只凶狠的斗犬般从地上跳起来,拔出一把藏在靴子里的锋利匕首刺向他,面色苍白又无比狰狞。   但他没刺到。他的脚步在即将接近目标时被卷起的触须绊了一下,身体失去平衡砸在地上,那把匕首插在血肉地毯上,扎了一个大口子,里面喷出一股血雾。   “怪物!”韦德愤怒的瞪着他,他现在全身都被地毯上长出的触须缠绕着,怎么挣扎也爬不起来,“你必将被人类消灭!”   “发现事情败露就直接动手,艾瑟尔,你很果断。”约拿走到他面前,转头又去看修普兰,“能在我身边潜伏这么久才被发现也充分证明了你们的能力,可惜你们不该在北边露出这种破绽。”   “无非就是一死而已。”修普兰根本不愿意用正眼看他,“你不是坎索,我不想和你多说什么,要动手的话就快点好了。”   “那和她呢。”约拿抬手朝洞窟内部扬了扬,“面对那个人也你也不想说吗?”   修普兰干瘪的面颊上露出讥笑,但当他转头看向那边的瞬间,他完好的瞳孔剧烈收缩,身体一颤,立刻往前爬了几步。   “那是艾莉亚!”他对被触须束缚在一把骸骨十字架上的赤裸女人惊叫一声,尾音突然衰竭下去,“不可能……这是幻觉……这不是她……只是你用邪术制造出来的血肉躯壳……”   他看到的正是莱娜最开始发现的“洞窟里的那个人”。裸露出来的白皙皮肤让她在黑暗环境中比较耀眼,这时少女也看清了,她赫然有着和自己类似的灿金头发。   纯血背景的维多利亚人?   她确定自己不认识她。但她好像又在什么地方听过“艾莉亚”这个名字。仔细回忆才想起来那好像是传说中神恩皇女的生母,她死于难产,按理来说已经不在人世。   “这是真的。”约拿摊手,操控那些触须抬起女人下巴,让其他人能看清她的脸,还有那在饱受折磨后黯淡无神、只剩一丁点微光的眸子。   “放了她!”修普兰突然朝他扑了过来。   约拿没动,修普兰在下一秒也像韦德一样被触须绊倒。他疯狂挣扎,甚至不惜用牙齿去咬那些扭动的东西,嘴里还一边发出嘶吼:“疯子!杂种!坎索-哈温你人呢!你不应该在这时沉默!”   “他出不来。”约拿很平静,“我给你看这些东西是为了和你达成一个双赢的交易。”   “艾瑟尔先生。”他转头去看韦德,“你父亲和母亲现在住的那套庄园,还舒适吗。”   韦德面色变得铁青。他当然听得出来这是对方用父母的安危在威胁自己。   “你的天赋绝无仅有。可能你不知道它是什么,在这个世界演变不知道多少年后,这种天赋会被称为‘调色师’……而能看到和调配灰色灵魂的调色师是最稀有的。他们能中和其他灵魂,让那些混乱的、紊乱的、杂乱的东西重新归于初始的平衡。”   “你肯定不希望拥有这种珍贵天赋的自己就这样死去。因为你还有亲情眷恋,还有爱情想追求。那你只需要和奇迪夫一起帮我个忙,你们过往对我的欺骗、谋害,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你做梦!”修普兰朝他吐了口口水,“我不会帮你!绝不会!”   约拿不说话,他只是抬头看向艾莉亚,那些触须中的一部分立刻变得坚硬锐利,从两侧贯穿了她的肩胛骨,迫使她发出一声低吟。   修普兰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声。身体像犯了癫痫一样不断扭动,但就是挣脱不了触须束缚,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   “情感是你们最大的弱点。”约拿扬眉,看向莱娜。   “我很期待,当植入碎片的你向她走去时,她是否还能像预言说的那样扭转一切。” 第321章 神血之剑(还债363)   这个恶魔。   听到这句低语,韦德立刻猜到了这个占据坎索身体的怪物打的什么念头。   韦德本身有“调色师”天赋——虽然他现在还搞不太清楚这是什么意思——而且他的灰色灵魂可以供给修普兰用来炼药,这是他的已知条件。   那么对方特意将莱娜带到这里来,还用不知道为什么还活着的艾莉亚王妃威胁老爹,其目的只可能是逼老爹用他的灵魂炼制药剂,让约拿能通过种种条件将自己的灵魂移植到莱娜体内。   也就是说,他带莱娜来这里是想将她当做一个临时的容器。也许在继承仪式前他不会把莱娜彻底吞噬掉,但如果让这样的莱娜去接近艾门……那她无疑等同于一枚炸弹!   必须想办法阻止他!   韦德第一时间升起这个念头。但他很快感到绝望,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筹码去扭转局势。   论实力,他不过是个可怜的中阶水汽掌控者。战斗力相对孱弱的他不要说攻击约拿了,就是挣脱这些血肉触须都办不到。   那他还怎么扭转局势?难道用嘴巴,靠说的么?   一个活了不知道可有一千年的老怪物,要是会被别人三言两语就吸引注意改了念头那才是怪事!他怎么想都觉得今天必死无疑——怪物的承诺当然算不得真!   [并不是这样。]就在他沮丧的时候,脑海里突然想起一道温和女声,[我还有最后一个法子可以帮你们翻盘。]   谁?韦德不敢扭头去看,深怕吸引了约拿注意。他只敢缓缓转动眼球去看十字架上的女人,怀疑自己刚才是幻听。   [不是幻听。]女人声音继续响起,[只要我想,世界上没人能抓到我。我在普赛克是故意让他们带回来的,而我所有的谋划就是为了这一刻,为了死在这里,然后变成你手里的剑。]   她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韦德嘴角扯动一下,即使他相信那个声音真的是来自艾莉亚王妃的,但他可不会天真到相信这种蛊惑,认为自己还有能力插手这种交锋。   [接下来的东西很重要,我只说一次,你要听好。]但艾莉亚却不管他的感受,继续对他传输意念,[约拿之所以在这么多年里,在珞希……也就是艾门小时候不对她动手,是因为维多利亚给瑟兰纯血王族的血统上了一把锁。]   [这把锁不破解,只要纯血王族还存在于世,他们就能不断通过自然繁衍去净化融合人体内的残留病毒。所以受他控制的异种魔怪在这些年并没有怎么给你们施加压力,他知道那没用,想彻底吞噬掉人类文明必须首先解锁,也就是他们的第一目标一直一直都是艾门。]   [但与此同时他们也是有次要目标的。]艾莉亚的语气顿了一下,[在大概公约530年的时候,人类的历史被蒙上阴影……贝妮塔异神用她的化身来到岸上和凡人结合,通过影响、控制亚门帝国对外攻伐不断将这份血统传播到整块大陆。你要是熟读历史可以发现后亚门时代在那种风气上格外开放,它是有预谋的,目的就是将亲和异种的血统尽可能广泛的遗传下去。]   [是的,这就是为什么现在的自然人那么容易被病毒感染。他们这是在为最后的计划做准备,同时也希望从这种改造中汲取经验,好破解那把最关键的锁。]   [他们找到方法了吗。]韦德在脑海里发问,他没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为这件事紧张了起来。   [暂时没有。]艾莉亚的回答让他舒了口气,[所以纯正的、最纯粹的维多利亚之血对他们来说依然是剧毒……依然是不可侵犯、不可触碰的神圣之物。]   [我在大陆上流浪的这些年有不少时间是在南海,我用摩菲尔德保管的神血救了一些人,这导致它们的存量不多。所以我在普赛克用另一种方式将这些血注入到艾门体内,然后从她身上提取到了更多也更有效的古神之血。这些血带着她的炽热力量,被我封印在心脏里。约拿还不知道这件事,加上预言术无法窥探神主的痕迹……这将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你想要我怎么做?]韦德感觉约拿低头在看自己,赶忙象征性做出一副用力挣扎的样子,[你说那些血对约拿来说是毒药?你想用它们对付他吗?]   想完这些他没停顿,本能在心里嘀咕起来:真要用这些血做武器的话,岂不是得挖出她的心脏……   [神血对异种魔怪来说是毒药,但对凡人没有任何影响。]艾莉亚的声音有些低沉,[而你,韦德-艾瑟尔,根据我在预言里看到的画面,你应该是能……控制水汽?]   [你确定吗。]韦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他的提问已经说明了他答应干。只是有些怀疑对方的动机,不确定她是否真的愿意牺牲性命。   [我存在的意义就是这个。]那个声音越来越淡,[这会造成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还有就是,见到她的时候帮我带句话,就说谢谢她,我对不起她。]   留下这些让人摸不着头绪的话,艾莉亚的声音彻底消失。韦德立刻转头去看她的身体,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触肢中挣出右手,在他看过来的同时恰好用右手插入胸膛。   “艾莉亚!”洞窟里回荡着修普兰凄惨的嘶喊,“不……艾莉亚!不!!”   察觉到不对约拿猛然转头,但来不及了……一颗心脏划着弧线恰好从他面前飞过,落到韦德上空时它停滞了一下,炸开,爆出一团炽热的神火。   约拿明显没想到会有这种变故,闪耀火光让他暂时失去了视力。那些受他控制的血肉触须也没了力气,被早有准备的韦德直接挣开。   掌控……掌控……他双眼死死盯着那团璀璨神火,探出精神力试图和它构建关系,但结果总是失败失败再失败。   水汽掌控并不是只能控制水。一个合格的中阶水法师应该能控制包括水在内的大部分液体,这里面也包括血液。   约拿随时可能恢复。不断的失败让韦德暴躁到几乎抓狂。他像个精神病人一样死死盯着那团火,最后干脆搏出命去,伸手抓向炽热的火焰。   感觉到了!   刚开始的时候先是一烫,但他的手并没有被火焰烧化,他成功接触到了燃烧中心的那团液体,迅速和它建立起操控关系,甩手时已然从火焰中拔出了一把短剑。   那是一把暗红色、犹如最纯净的红宝石结晶所铸造的剑。外形有些不规则,但这无法掩盖它散发出来的血腥寒气。   黑暗中传来蠕动的声音。   韦德没来及感慨它的瑰丽,只是本能拿着它乱挥一气,将那些**来的触须全部砍断。   “啊!”   他听到约拿发出一道凄厉惨叫,愣了一下,想起之前也曾用匕首捅破“地毯”,但并没有这种效果。   是血?   他想起艾莉亚的话。立刻明白是挥剑过程中剑体外侧那些不够凝结的血液侵入到了“地毯”体内,这对约拿来说等于中毒。   他立刻乘胜追击用短剑在约拿身上捅了一下,迫使他更尖锐的惨叫一声,身体颤抖着倒在地上。   “韦德!”他想直接干掉这怪物,但修普兰在边上拉住了他,“别杀了他!”   “带他走!”他在韦德不解的注视中用力掐着他的手腕,“相信我!带着这怪物和她一起走,用那艘船从暗流离开!”   “老爹!”韦德瞪眼,“那你呢?”   “你们先去,我随后就到。”   修普兰眼帘半垂下去,“看守在周围的邪教徒很快会过来,时间不多,你们尽快!”   ————————   一直掉订阅(凄凉   求票票poi……poipoi…… 第322章 骚乱(保底)   在王都贵族的辗转反侧中,10月22日就这样波澜不惊的过去了。   那位在手段上已经变得和现任君主极为相似的公主殿下并没有继续她的清洗,正相反,她召见了包括丹顿在内的诸多贵族,在简短交谈后放任他们各自离去。   这些人离去的时间是不一样的,中间没有交谈的机会。但他们却十分有默契的没有碰面,离去就是真的离去——从这里出发到住的庄园,表面功夫做的十足。   那些还涉及不到这种斗争,或者有参与、但却在之前的大范围清缴中躲过一劫的人焦急等了一整天,下属传来的消息却是他们并没有任何动静,似乎这就是一场普通会谈。   但他们知道事实绝不是这样,一定是有什么事正在发生。   第二天天亮,由于大雾散去,23日的清晨比昨天空气要清新一些。格列男爵在仆从侍奉下沐浴穿衣,坐在餐桌上时看到桌上已经摆好了一份《瑟兰晨报》。   早餐时阅读《瑟兰晨报》,这几乎是王都圈所有人最相近的日常习惯了。这家报刊可不是《南海报》那种发行量寒酸的小媒体,不但体量更大,它还是正儿八经的王室资本。   “唔,他们公开了汉伦他们在暗中研究的活体实验……”裁开报纸,格列男爵第一眼就看到头条,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这是要让事情彻底定性了……”   《瑟兰晨报》背后的资本力量来自瑟兰王室的旁系家族。他就是用屁股想都能明白,这件事背后有丹顿亲王插手的痕迹。   那么如果艾门-哈温够果决,汉伦-克朗等被关押起来的政治囚犯应该已经上西天了。   相隔一天一夜,圣橡树宫依然没有对她的暴力行径做出任何表示。这种暴风雨前特有的平静让王都圈的氛围变得尤其紧张。大部分人都以为那是王室在头疼要如何处理她,只有像格列男爵这类知道点内情的人明白——那只是王宫不在乎,他们并不在乎这些凡人棋子是怎么被对手击败吃掉的。   他不知道艾门-哈温有没有看清这一点。但他挺赞赏她的行事手段。她显然知道如何抓住这段时间差尽可能为自己争取优势,就好像如果在真正的消息传出来前大家首先得知一众囚犯已经“畏罪自杀”,王宫是不可能为几个死人去为难一个足够优秀、立下足够多的功劳、且在民间享有较多声望的纯血继承人的。   “但你可能还不知道他们真正谋划的是什么东西。”格列男爵微笑着翻过下一页,“光凭这点手段只不过能让你以一个强势的姿态在王都站稳,想参与棋局,还得看其他棋手答不答应。”   仆从带来的其他报纸很快证明他的猜测没错。那是《商报》——由王室授权克尔顿人创办的报刊。   在王都圈做活的报纸媒体都知道同行里有三家巨无霸,分别是《瑟兰晨报》、《苏流梳报》和《商报》。   前两家都是王资背景,最后那家严格来说其实也是。   毕竟克尔顿人是有机会成为王室的附属家族的。安娜-克尔顿已经嫁入王室获得赐姓,克尔顿的商会、商盟和王室的合作如火如荼,即使她的儿子在接下来的争夺中失败,没能得到那个位子,克尔顿人未来的路依然很宽。   更别提他机会很大,只要他成功,这个家族立刻有机会摇身一变,真正成为王室的一部分,就像过去从外部加入王室旁系的那诸多家族一样。   《商报》是克尔顿操控的报纸,他们给出的报道内容和《瑟兰晨报》有明显区别,不但夸大了神恩皇女的暴力行径,还号召民众用抗议、游行等方式拒绝她的铁血统治。   这是明目张胆要对着干了——格列看到这再次微笑。那位斯塔殿下看来还是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也对……他的家族,他母亲帮他筹备了将近五年时间,这么多努力要是因为正牌继承人突然回归就全放弃,即使他平安无事当了亲王也会有无数人暗中嘲笑他的。   “就让他们咬起来吧。”格列敲敲桌子,“陛下说的一点没错,这些凡俗的东西,是很可笑的。”   瑟兰人的平均寿命是72岁。理论来说足够长命,但和他们这种接纳过生命精华,至少握有200年寿命的人相比还是太寒酸了。   在得到这种特权之前,格列也像其他人一样贪恋权势、爱慕虚荣,为他现在看不起的东西拼搏、争斗。因为他知道在王都的贵族圈里混就像在冰面上走,他必须拖着他的家族一起前进,否则即使他愿意服软,那些觊觎他地位、恨不得取而代之的人也不会放他一马。他们会像食人鱼一样从冰层下方钻出来,把他们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他过去那么想,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时间紧迫。   但现在不了。他拥有的时间足以让他耐心等待半个世纪。然后那些他曾在意的东西,像权势、像金钱,都会自然而然落入他的口袋。   “阿莎!”他叫了一声,“准备马车,今天我们去方特城的沙球俱乐部好好玩玩!”   过往每次被这么吩咐都会立刻出声的仆人这次没有任何回应,格列男爵又喊了一遍,效果还是和之前相同。   他好奇的站起来,走到厨房,在门口看到里面流出来一大摊血。   他的两个仆从倒在血泊里,血泊上站着一个黑衣男人。他背对着格列一言不发,那些血正在以他为中心快速消失。   “出什么事了。”看到此人,格列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他知道这些人享有的东西比他多多少,能让他们破例跑来联系他这种小筹码,他感觉这次的事情似乎不小。   “陛下失踪了。”男人转身,露出一张有无数疤痕,甚至带着缝合线的狰狞面孔,“韦德-艾瑟尔伙同莱娜-哈温在圣橡树宫中行刺陛下,失败后逃离,骑士团的人正在满城追踪。”   “啊!”格列惊叫一声,这比他预想的情况还要严重。   “我来这里是通知你,现在骑士团和其他人手的调动暂时由总骑长、费顿殿下以及安娜王妃共同决议。”   “作为我们为数不多埋在暗线的棋子,你要有为我们献身的觉悟。” 第323章 公主殿下在流莺街(还债364)   “我想杀了你。”   看着端坐主位正在翻书的金发女人,撒迦莉雅无可奈何,重重将长枪在地上一顿,“你就是不愿意告诉我们她去哪儿了——是这样吗?”   “别误会,文森特。我不告诉你们可不是因为我不愿意,而是就连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停下翻书动作,碧蒂斯笑眯眯的看着两个焦急的女人,“我觉得你们的担心是多余的,真的,现在谁都有可能出事,只有她能保证自己绝对安全。”   “安全什么……”阿尔贝蒂娜低声说道,“她的火都还没回来呢……”   普赛克之战的后遗症一直到今天都没有痊愈。作为日常照顾少女生活起居的人她很清楚她心脏的伤势一直没好。这意味着她在战斗时不能动用神焰的力量,而且战斗时常也必须缩短。   所以她们当然不放心了——她之前才和撒迦莉雅分析过现在的局势全是假象的,她们的敌人依然拥有反扑之力。   如果不是担忧这么做可能把事情搞砸,阿尔贝蒂娜都想和其他人商量一下,是不是可以利用现在处绝对地位的兵力优势占领王宫。   薇姿-科斯塔被她弟弟奎林抓捕,她手下的王都警备队立刻成了无主之物。艾门消失前曾发布命令让奎林继承她的职务,考虑到这也是一个姓科斯塔的,警备队的骚乱迅速得到控制。   如果再把这些黑皮帽给算进去,再把哈特原本握有的3800人算进去,现在的王都,和艾门站在一起、她能控制、调动的兵力已经超过了2.4万人。   就这还没算上异军的。异军部队最迟今天傍晚就能全数乘火车抵达王都。到那时这个数字会膨胀到接近3万。   撒迦莉雅就很不明白——这么多人握在手里还和她的那些臭弟弟们讲什么道理。据她了解对方加起来的兵力还不到5000,蔷薇骑士有她解决,事情难道不是很简单吗?   “当然不是。”碧蒂斯纠正她这种认知,“你还记得你现在的身体是怎么来的吗?”   “记得。”黑发少女点点头,“在时间海里……有她帮忙我才重获新生。”   “那你应该知道这个过程有多危险,还有你们当时遇到的敌人,她的身份有多特殊。”   “俄塞纳。”女人又看向阿尔贝蒂娜,“你和她去了阴影界,全程见证了她的战斗。那么你也该清楚她在那里的收获同样巨大,就像那句谚语说的,‘经验的价值可不能用金钱衡量’。”   “你说的是……”阿尔贝蒂娜踌躇开口,“是指她在那边融合了影之王还有……影焰主宰?”   “正是这样。”碧蒂斯弹指轻轻摇动,“想想看,一个至少接纳过三倍未来记忆的人,她理应知道这个时间段王都海港的所有危险!她又怎么可能让自己再一次重蹈覆辙?她的智力又没问题!”   “……我好像,突然明白这段时**不安的源头了。”   阿尔贝蒂娜搓搓手指,不等撒迦莉雅回过神,踉踉跄跄跑出了屋子。   撒迦莉雅很快意识到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碧蒂斯说的是真的,那么艾门应该是,从抵达王都的那一刻起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即使细节不清楚,大致事件的走向她应该心知肚明。不存在什么被困在死灵街,更不至于要担心接下来的事态走向。   那她摆出那副姿态是给谁看的?她隐瞒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一瞬间,她理解了阿尔贝蒂娜的紧张和急迫。她也拎起长枪往门口跑,这次她记得把枪杆朝前竖过来了。   “文森特。”背后的声音让她一时停顿,“你知道你也是特殊的吗。”   “你说什么?”撒迦莉雅立刻回头。   “你的肉身是在时间海重塑的。”碧蒂斯站在书桌后静静看她,“在重塑之前你和她就有过一次血肉交融,这让你摆脱了珍的外貌,获得了一定的战斗能力。”   “然后为了阻止你心脏死亡,她在那个人的帮助下付出了不菲代价才救活你。你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你已经成了她的拖累。”   “拖累?”黑发少女呆滞了,“……我?”   “墨滴理论,我想她应该跟你说过。”碧蒂斯转身走到窗前,“墨滴虽然不愿被水同化,但它也无法阻止因为时间流逝被带走的墨水……而在时间海为了救活你,墨滴整体缩小了将近三分之一。”   “这让她的特殊性被大幅削弱,她对命运的抗力,对纳米亚规则的惯性排斥正越来越弱。”   撒迦莉雅面色开始扭曲。她想反驳这个可恶的女人,但她对这方面知识的了解太浅薄,没有什么能组织起来用来回喷的干货。   “别激动,也别沮丧。我可不是为了打击你才说这番话的。”碧蒂斯转身,回到桌前开始翻书,“艾门也说过的……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你固然是分化了她的特殊,但同时你也变得不再普通。”   “你的意思是……”   “你变成了另一枚墨滴。”女人直接告诉她答案,“你享有她的部分特权,对命运,对这个世界。”   “如果说这里还有谁是能在她不愿意的情况下找到她,帮到她忙的……文森特,恐怕那个人只能是你了。”   同一时间。一个身形有些矮小的礼服男人正从一辆汽车下来。   作为男人,“他”的体型是不合格的。但他长的太俊秀了,经过时总是引得那些贵妇和淑女回头观望,低声打听着怎么之前这里没见过他。   流莺街——当然这不是正式的称呼,能来这里的人无一例外是想寻欢作乐。在男人前进的过程中已经拿了不少小纸条,他也微笑着和那些女孩打过招呼。   “好吧。”压低帽檐,乔装打扮的艾门殿下叹了口气,“乔装打扮来这种地方……阿尔贝蒂娜知道的话会杀了我的。”   为了这次出行,她在化妆和配装上下了大工夫。眼罩太显眼必须丢掉,一套干练的水手衬衫加破旧礼服,右眼干脆放外面眯着,这一切共同构建出一个落魄贵族的内敛气质,成功让她从自己人的重重守卫中溜了出来。   至于她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   噢,当然是为了她在记忆中看到的那些画面。 第324章 乔装潜入(保底)   让艾门自己说的话,她脑子里的未来记忆并不像碧蒂斯说的有三份之多。因为影之王和影焰主宰其实是一个人,他们的记忆大部分是共通的。   而且血源之主在帮她的时候可没有把全部记忆都灌输给她,顶多只是描述了一些让她感到不适的画面。   不过这也足够了——她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继续在街道上走着,思维意识分化为两份,一份关注现实,一份则读取来自阴影的回忆。   流莺街的名字其实应该叫丹柯丽芙街。这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可能和不少街道一样只是规划街道工程的人想起某个对自己很重要的女性所以用其名称来命名,也有可能是他随口瞎蒙取的名字。   但这里确实是维多利亚港最大的风月场。不光男性喜欢来这寻欢作乐,不少现实中已经没什么追求的贵妇名媛也在这里醉生梦死。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站在路口,艾门看着在灯光下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潮,突然有种错觉——自己好像正身处一战时期的纽约街头。   风格类似的服装、建筑。对每个人来说是标配的各样礼帽。如果这里的灯光技术再突破一下,可以像北宋时期的商贩那样用火烛制造出霓虹效果,丹柯丽芙将真正变成一条现代街区。   “先生~”就在她发愣的时候,一名穿礼裙、戴围巾的高挑女性凑到她身边,“看您在这徘徊很久了……不知道莉莎有没有荣幸为您分忧?”   艾门看了她的脖子一眼,发现在围巾包裹的边缘露出来一小节暗红色的边。那应该是项圈的边,项圈下通常挂着一个铜质牌子,上面会用字母刻上员工姓名。   也就是说,这位来骚扰她,看起来做名媛打扮的少女其实是个特殊职业者。她大概率来自她身后那家沙龙酒吧,只是在为生意揽客。   “我在找人。”艾门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眼镜盒,从里面取出一架黑框眼镜给自己戴上,“你知道爱魅酒吧怎么走吗?”   说话的同时,她面对莉莎。一张白皙俊俏,在眼镜衬托下格外精细的脸蛋瞬间占据了她的全部世界。那种久违的心悸感让已经在红尘中摸爬滚打三个春秋的熟练妓女面色通红,一颗心就像小鹿一样在胸腔里到处乱撞。   “我……”她结结巴巴的蠕动唇舌,“如果您说的……爱魅酒吧不是发音错误的话……我想我恰好知道去那里的路?”   该死——刚说完莉莎就恨不得抽自己一下。她这些年锻炼出的话术成了摆设,换了正常状态她肯定是直接要引导对方跟她走的,又怎么可能在句尾用上疑问的语气。   “谢谢。”艾门对她微笑一下,伸出手,“那么可以请你为我带个路吗。”   “我很荣幸!”莉莎立刻挽上那只手,半个身子都贴了上去,然后她立刻感觉这位看上去过分英俊的客人也紧贴上来,在大街上——伸手钻进了她的胸口深沟……   这种被突然袭击的诧异让她险些惊叫出声,但那只手来的快去的也快,莉莎感觉它抽走后留下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她用多年经验感应了一下,又低头借着朦胧灯光扫过沟壑,终于确定那是一枚足有半个拳头大的湛蓝宝石……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艾门现在是这句话的实践者。但她发誓她不是故意这么干的,因为她的钱袋一直在阿尔贝蒂娜手上,她能动用的不过是私人藏品里的那袋宝石。   这些结晶在笼络人心上的效果比她想象中要强的多。她用一枚宝石就搞定了莉莎,两枚宝石就搞定了来势汹汹打算问责的沙龙保安,三枚宝石让老板恨不得把莎莉拖走取而代之,四枚宝石让那些企图搜她身、顺便打算在莉莎身上揩油的黑皮帽对她点头哈腰,甚至护送她穿过了一条据说“经常有人打劫”的小巷。   很显然,他们是把艾门当成某个乔装打扮出来寻刺激的权贵子嗣了。   “爱魅酒吧就在前面。”朦胧路灯下,莉莎几乎是在依着她走,“你要去那里找什么人?如果她是酒吧里的人,说不定我还能帮忙……”   醉眼朦胧,吐气如丝,少女的状态已经是不设防的……这是因为艾门给她灌了点酒,在穿过其他酒吧抄近路的时候顺手拿的。   “谢谢,但你应该帮不上忙。”艾门礼貌拒绝她。顺着她指引的方向过了马路,走到一家看上去同样很热闹的酒吧门前。   这是间很常见的连体酒吧。它有两家门面,一家经营酒水沙龙,一家经营旅者住店。模式上和酒店类似,艾门直接找人在楼上开了间房,将整个人都扒拉在身上的少女拖进去,不客气的摔在床上。   她喂的酒度数挺大,莎莉沾到枕头的一瞬间就睡着了。一边睡嘴角还一边翘起微笑,也不知道在睡梦中幻想什么东西。   “流莺街的女孩可真热情啊……”艾门感慨的看了看她,打开房门左右巡视下,回到房间里把门锁死。   周围没有任何异常,但她知道自己其实被盯上了。   但那不一定是冲着她的身份来的,也许只是一些地头蛇在觊觎她的宝石袋子,打算敲晕她做笔无本的买卖。   在心里对女孩道了声歉。艾门迅速脱掉身上的衣服,又把莉莎扒的精光,将两人的穿着调了个个。   大红色礼服长裙穿在她身上倒还合适。解除束缚后胸口确实撑得起来——甚至还觉得有些发紧。艾门快速将吊带和长袜在下面套好,扣好鞋跟,想了想,把妓女的名牌也端正戴上。   “还好来的时候准备了假发。”对照镜子露出妩媚笑容的黑发少女,她转了转身,拿起皮包就翻出窗子。   爱魅酒吧这一侧是条暗巷。她跳下来的时候正有几名混混在聚众抽麻烟,这些人看到她先是一愣,然后**着不怀好意的凑了上来。   简单的热身运动后,艾门从暗巷另一头出来。那种被窥探的感觉终于断了。   但她没走,她从酒吧后门绕了回去。找到一个在吧台后面像是负责人的家伙,把他拉到暗处低声吩咐:“我要见你们老板,这是我家主人的意思。”   负责人皱眉看着她,目光里明摆着满是怀疑。   艾门拉开围巾让他看了看项圈名牌。他的怀疑才逐渐淡去。毕竟每家店的名牌样式都是独一无二的,这东西足以说明她的身份。   “你在这等着。”他对少女点点头,然后顿了下,发现周围有不少人都用饿狼般的眼神在扫视这边。   “算了。”低叹一声,他抓住少女被黑丝手套包裹的手腕,“你还是跟我一起来吧。” 第325章 相遇(还债365)   “喔唷!”   “砰!”   伴随几声沉闷动静,艾门从吧台管事和几名打手的身体上跨出楼道。   这男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表面上是搭救传话使者,实际上却打算利用职务之便先吃口肉。所以艾门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看——他们这辈子都别想再当男人了。   “记忆里的画面,就是这儿了。”甩掉那个戴起来让人浑身难受的项圈名牌,她一口气上到最高一层,站在楼道口看着房间过道,回忆着画面中的点点碎片。   在记忆画面里,影焰主宰曾经来过这儿。但那是为了跟踪一伙可疑份子。她觉得那些人不太像是正常的客人。   但影焰主宰却没有把这件事做完。因为她很快得到来自阿尔贝蒂娜的紧急讯报,说异种教会的人已经开始正式行动。她的尽快赶回去处理正事。   所以在这份驳杂记忆里这件事的重要程度并不高。几乎是一闪而逝,稍不注意就会被忽略的程度。艾门之所以对它感到好奇是因为她现在就在挖掘线索——那些影焰主宰不曾经历过的东西,不曾发觉的东西正是她现在要搜寻的。   就像玩游戏。她熟知上一位玩家的读档历程。知道按照对方的档继续剧情会得到一个失败结局。那她想改变结局,当然是要在原本档案的基础上发掘更多未知剧情,用这些剧情来改变走向。   “会是什么呢。”她有些期待的迈动步伐,“拨动琴弦的感觉指引我来这里,你可千万别让我白跑一趟……”   突然,就在她走到第三扇门的时候侧边传来破空声。她后退躲开一把扎来的匕首,反手抓住袭击者手腕,借着其前冲力道给他来了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   “砰!”为了避免发出巨大动静她用的是巧劲。对方被她砸在地板上时身体被她像抖枪那样抖了一下,就听一阵噼啪骨骼脱臼的声音,其中还夹着一声压抑的惨叫。   嗯,这声音好像挺耳熟的。   艾门愣了下,掐在袭击者脖子上,打算扭断他喉咙的动作陡然一顿。立刻转身到正面将他的下巴端起来,发现那是韦德-艾瑟尔的扭曲面庞。   正在忍痛的韦德看到她也愣了一下——虽然那个打扮是挺时髦的,但他还是立刻认出了她就是艾门。   “……”两人各自沉默了下,艾门伸手推开那扇门,像拖尸体一样把瘫痪的韦德拖了进去。   “怎么会是你?”锁好门她瞪了眼韦德,用悄悄话的语气质问他:“怎么回事?我不是听梵茵说你在这边当了官吗?”   一边说她一边打量环境,发现屋子里其实不止韦德,还有一个躺在床上脸上盖着毛巾的人,而且浴室里有淅沥水声,似乎还有人正在沐浴。   “……”韦德不说话。不是他不愿意说话,实在是各处骨头脱臼的痛感太强烈,他根本是疼的不敢张口。   艾门撇嘴,蹲下身帮他把一半的骨头再次拨正。   “……我还以为我要死了。”韦德满头大汗的躺在地上,手里的匕首丢到一边,“这些问题应该我来问你……”   老实说,他现在还没从巨大的伤感和迷茫中挣脱出来。因为他认识的老爹欺骗了他——修普兰根本没打算跟他们一起离开。   逃走的最后关头,修普兰还在十字架上解那具尸体。发现时间来不及后他似乎干脆就不打算走了,韦德遥遥看到他甩了个东西丢过来,接住的同时恰好看到他被血肉吞噬。   “你干了什么。”艾门走到床边上坐下,“我过来的时候感觉周围警戒严的过分……你是从王宫里偷了什么人出来吗?比如某个女孩?”   说话同时她揭开毛巾,看到一张她尤其熟悉,甚至经常在噩梦里面对的脸。   “砰!”她立刻条件反射的退了一步,身体撞上身后衣架,左眼睁大,对此人的出现膛目结舌。   那是坎索?不——那是约拿?   她一边维持膛目结舌的表情指着那张脸一边去看地上的韦德,质问全然挂在脸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做梦都想面对,恨不得在梦里将之碎尸万段的家伙此刻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像一具尸体一样的躺在床上。多年不见、传说中在王宫高官进爵的老同学守在他旁边东躲西藏……这简直是玄幻故事。   “什么声音?”但这还没完,就在她惊愕同时,盥洗室里传来一阵窸窣动静,一个仅裹着浴巾,手持短剑的金发少女慌慌张张的跑出来:“是不是那些混蛋来了?”   和少女目光相对的一刻,艾门感觉房间中的空气凝固了。   声音连同呼吸的本能瞬间离她远去。房间中的灰暗色调直接因少女的出现变得明亮鲜艳。她有些颤抖的走了一步,疑惑问道:“那是……莱娜?”   一个飞扑。熟悉的触感和发香驱散了她的全部疑惑。她听到感觉少女的双手像钳子般死死勒紧她的腰,耳畔里是她的急促呼吸,隐约还有啜泣的声音。   “在你们抒发重逢喜悦之前。”地上的韦德强忍剧痛淡淡出声,“劳驾,能不能先帮我把骨头弄好……”   有莱娜在边上补充细节。艾门很快明白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也就是说,约拿现在暂时是昏迷状态?”她坐在床头看了一眼昏迷的老人,“简短清醒的时候他是谁?是约拿?还是坎索?”   “坎索。”韦德从冰柜里取出一个小玻璃瓶,丢给她,“似乎是因为这个东西,老爹给我的最后遗物。”   艾门接过它,发现里面满满都是透明粘液,而在粘液里则漂浮着一只橙子大小的紫色眼球。   这是修普兰的那只眼睛,经过异种侵蚀突变后镶嵌在他脑子里的那只眼睛。   她立刻认出来这是什么东西。   好了,她现在知道为什么那种感觉要指引她来爱魅酒吧了。   但是还有一件事她搞不明白。那就是在记忆碎片里她清楚记得最后面对的约拿是没有任何异常的。他并没有变成这副脆弱的样子。   那她应该怎么做才能把这种影响延续下去?   或者干脆一点,就在这里……杀了约拿? 第326章 久违的吻(保底)   杀机在心里转瞬即逝,这是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选择。   约拿并非是一切的源头,他是个引子,是引导真正灾厄到来的引子。他和灾厄的关系就像核爆开关之于核弹,不可能说毁掉核爆开关核弹就不存在了,这毫无道理。   而且在莱娜补完的叙述中她发现了个比较诡异的事,就是韦德原本有机会在那个地下洞窟里干掉约拿,但修普兰阻止了他,让他带着约拿一起逃走。   那么奇迪夫-修普兰为什么做出这种选择?在那简短时间里他用灵魂之眼看到了什么?他将灵魂之眼挖出来给韦德是什么意思?会不会就是想用这眼睛传达什么重要情报?   答案似乎是肯定的,但拿着这只小玻璃瓶,艾门感觉她缺乏解题手段。   “我去外面看着。”韦德打破这简短的沉默,他活动一下筋骨彻底爬起来,“现在有你了……房间里的看护工作正好换人。”   他表现的有些局促,在经过时尽量不去看艾门的脸和穿着。但有些事物的吸引力不是靠克制就能抵抗的,他免不了小小的,轻轻的,对她胸口露出的白腻沟壑瞥了一眼。   “姐姐。”看到他出去后把房门带上,莱娜立刻去翻衣柜,“我给你找件新衣服穿。”   她不等艾门阻止就蹬蹬蹬跑到衣柜跟前,双手扒拉着将柜门拉开。然后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这衣柜除了几个晾衣架外堪称空空如也。   “又不是自己家,哪有旅店会在衣柜里给客人准备新衣服的……”艾门不知道怎么说她,“而且爱魅酒吧的住店分部还是专门用来开房的,能有浴巾已经很不错了。”   “我……我只是……”少女脸蛋立刻红了,虽然这些年她已经稍微养成了在面对外人时冷面的习惯,但一看到这个人,真正站在她的面前,她还是免不了会感到窘迫,迫不及待的想表现自己。   因为什么呢?害怕吗?   疑惑在脑海里翻滚而过,她立刻给出了肯定回答——是的她害怕。她一直都不想承认也一直避免自己去想的一个问题:五年时间能让一个人在感情生活上产生怎样的变化。   就像她认识的依文。依文可是已经和梅肯结婚了。她认识的其他一些人也在这五年里不断更新着情感关系,而她无疑是不希望在重逢过后听对方说自己有恋人的。   但这种局促却让艾门误解了。结合她毫无“在外生活经验的表现”,艾门对她只有怜惜。   莱娜……虽然确实在军略上很优秀,也有足够的魄力去指挥下属、做决定,但她好像确实不适合这种角色。   而她这个做姐姐的——在1774就和对方确定了某种关系的人居然放任这样一个妹妹卷在最大的旋涡中心这么久,她更是涌起了一股自责的情绪。   从记忆碎片里查找线索的决定果然是对的,她心中想到。   诚然,影焰主宰当时看到的那伙人和莱娜一行毫无关系,但她对他们的怀疑却帮她找到了这条重要线索。   “以后不需要了,莱娜。”她上去将少女轻轻抱住,“以后不管什么,维多利亚港,瑟兰……我都在这里。”   “姐姐!”莱娜身体颤抖一下,将脸埋在她的胸口磨蹭着,被那惊人的滑腻和弹性弄愣了一下。   悄悄翻眼往上看,发现艾门只是像摸小动物一样摸着她的后背和头,眼睛依然在看着墙壁,她不由正眼打量起这对半露的脂球,脸色逐渐变得更加艳丽。   这种程度,别不是被人按摩出来的吧?   她免不了要这么遐想。毕竟她可是经常听内侍女官们讨论这些东西,哪怕她不是刻意去听,类似的信息也会灌入脑海。   “姐姐。”艾门感觉怀里的躯体僵硬了一下,胸口传来闷闷的声音,“你现在还是单身的吗?”   “我……”这问题让她猝不及防——她还沉浸在重逢的喜悦和对少女的歉疚中没回过神呢,突然急转弯是什么情况?   而且这个问题真的有些难以回答,常规意义上她确实是单身着的,因为目前伊卡洛林大部分国家的宗教法律里都不承认那个啥的关系。但对莱娜嘛……她不知道是否该隐瞒那两段感情。   她犹豫的表现落到莱娜眼里,立刻被她理解为是另一种“回复”。于是艾门看到妹妹的眼眶飞快变得闪烁湿润,还没等她辩解什么,两行晶莹泪珠就滚了下来。   这都什么和什么?   刚刚才表示要好好保护她让她别担心的,怎么莫名其妙又把人弄哭了?   如果思想能说话,艾门简直要疯狂咆哮。她当然想终结目前的尴尬局面,而她拙劣的恋爱水准却让她不管怎么搜肠刮肚都找不出任何一条终结的法子。   一个和自己面容有六七分相似的金发少女就那样静悄悄哭泣看着这边,这种压力好像比她在普赛克面对围攻时还要恐怖。   不过莱娜这样子,挺可爱的。   鬼使神差的,她心里涌出这样的念头。刚经过沐浴的头发带着朦胧水汽,白皙脸蛋娇嫩到仿佛能掐出水来,这样的组合再配上那副泪眼,还有她刻意咬着的粉嫩樱唇……   艾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她也不再去管那些从书上看的邪门歪道了,就这样一低头一憋气,直接对少女吻了下去。   “呜……?”莱娜明显没料到会有这种突袭,她有些慌乱,放在艾门肩上和腰上的手颤抖了一下,在迷茫中换了个位置,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她很快就在一种缠绵、甜蜜的感觉中失去了神智。那是一种很奇妙的、她很久都没有再体验过的感觉,让她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仿佛踩着高空云朵。   “呜!”这一吻结束,她面色通红的软在艾门怀里。双手抓着她的胳膊,紧贴着她,怀疑如果不是有搂在腰上的那只手自己会直接滑到在地。   “我确实是有两段新的……姑且称之为恋情吧……但那是‘她们’,不是‘他们’。”   艾门满意看着自己的战利品,她想起了当初对妹妹的第一个吻,发现她的敏感还是一如当年。   “唔……”   就在她还想继续解释的时候后面突然传来动静,两人转头,发现是床上的老人要苏醒了。 第327章 久违的对话(还债366)   “我去拿水和毛巾。”莱娜立刻从她怀里挣脱,像被猎人发现的小鹿一样惊慌逃走了。   疑惑已经不存在了。那一吻里蕴含的情感对她而言胜过任何解释。更何况姐姐也说了是“她们”而非“他们”。莱娜觉得这种发展她还可以接受。   毕竟姐姐这样优秀的人,如果没有人喜欢才是怪事。她可是很早就发现了艾门对旁人的吸引力不限性别,只是“她们”,只是两个女孩的话……她觉得已经比她预想中的情况要好得多了。   艾门在她洗毛巾的空隙中来到床前,看到老人已经半睁开眼,正用一对幽深的眼睛看向自己。   “你是……谁?”   她的语气里包含怀疑,尽管之前和韦德确认时他说过答案,自己也做出了那个决定,但真正面对长久以来的假想敌,她还是克制不住心中的杀意。   “我给你那些指导的时候,教你如何执掌一个国家,如何驾驭人心的时候可没说过要用这种态度来对待父亲。”   老人发出沙哑的声音,坚持说完了整个句子。然后艾门才如释重负——会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的人应该只可能是坎索-哈温。   无关什么别的东西,就只是单纯的一种感觉。因为他们毕竟是有血脉上的联系的,哪怕这种联系已经很淡,只局限于他们的身体。   “你为什么当时不跟我说。”她盯着老人,语气不解,“我知道你那个时候就陷入危险了……但你为什么不用其他方式告诉我,而是让我自己去悟?”   “别人告诉你的和你自己体会到的,这个效果当然不同。”坎索咳嗽几声,咧嘴笑了,“我只是在赌寄存我希望的孩子不会轻易夭折,而你也没有让我失望。”   “那么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呢?”艾门眯眼,“一个工具?一个试验品?总不可能是你的……女儿?”   最后一个词她说的很轻,轻到不仔细几乎听不清楚的地步。   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已经有些失态,但那不是因为她缺少理智,恰恰是她沉浸在理智当中已太久了。   穿越降生,表面上对亲情没有任何牵挂。无论是只在记忆里听闻过的母亲还是平时相处的弟弟妹妹,她当时确实不打算和他们建立多深的联系。   可以说曾经的她是不成熟的。哪怕那时她的心理年龄已经不小,但阅历上的欠缺还是让她表现的像个别扭的孩子。   她曾尽力避免的,其实是她内心深处所渴望的。否则她没必要答应和盖兰一起练习,没必要在费顿偶尔找她求助战斗技艺时指点他,没必要对斯塔表现的那么大度,没必要服从……坎索-哈温。   服从,是的服从……她不就是因为知道坎索是为她好,真的在为她着想才会服从他,听从他的吩咐去学那些知识?   过去的她可能真是个蠢货,但谁是真想她好,她内心还是有点数的。   “你在压抑什么。”   坎索没有理睬她,只是用一双深绿眼眸和她对视,“为什么要压抑自己的情感?”   “因为我不确定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艾门做了个有些颤抖的深呼吸,“而且——我没有压抑任何东西。”   “姐姐。”莱娜端着水盆和毛巾走过来,“要不要……我来给父亲换一下纱布?”   她有些不安的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不太理解这紧张气氛。   “我来吧。”艾门接过那些东西,“当初韦德刺的哪儿?胸口是吗……我知道了。”   把不安且好奇的妹妹打发去浴室,艾门叹息一声掀开被子,开始帮对方清理伤口。   坎索依然在看她,但她却专注盯着伤口。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一时房间里只有扯动纱布和清洗毛巾的窸窣动静。   而在清理过程中,艾门确定这是一副处在亚健康状态的身体。   干瘪的皮肤,萎缩的肌肉……他就像是一台已经工作了几十年、即将退休的老爷车,身体各方面的技能都油尽灯枯。   也难怪约拿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自己,这具身体确实已经不够容纳他的灵魂继续活下去了。   而从吃掉约拿心脏的那一刻起,这个男人的灵魂就失去了自由——她忍不住要这样遐想。约拿那时起就开始侵蚀他,控制他的思想和意志。但他还是在那段时间挣脱了出来,不但亲自负责我的学习规划,还用那种方式把我撵出了瑟兰,让我避开了即将到来的王都危机。   如果不走,艾门能肯定,凭她当时——还有撒迦莉雅手里握有的那点力量,她们是根本不可能抵挡那些上位骑士的。   那么我到底该如何面对他呢。   她一时间感到心乱如麻,手上的动作也乱了下。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是真的像安塔利亚蒙咒骂的那样是个混蛋?把她当成拯救世界的工具、棋子?还是对“艾门-哈温”有所牵挂?   或者说即使有……那份牵挂也是属于珞希的,就像艾莉亚那个女人对珞希的执念一样?   “你会后悔的。”   床上的老人突然笑了,“我曾经也面临过类似的抉择,我保证,你会后悔的。”   “后悔什么?”艾门语气不善,瞪了他一眼,“别喘气了,你胸口的伤势虽然不严重,但以你现在的身体状态可经不起任何多余折腾!”   “咚咚!”房门被敲了两下,韦德闪身走进来,低声说道:“外面有人在搜查房间。”   “是谁?”莱娜穿好那身神官长袍从浴室出来,头发重新扎成双马尾,“警察还是……?”   “不像。”韦德摇头,“看着像是本地帮派……但他们也有可能是受雇于警备队的,现在他们已经搜到了二楼,最多再有5分钟就会找到这里。”   一边说,他一边转头去看艾门。莱娜见状也将目光放在艾门身上,仿佛她才是这里的主心骨。   “你能带着他从三楼跳下去吗?”艾门问韦德。   “可以。”韦德舔舔唇,“但陛下的情况……我就不能保证了。”   外面传来脚步声,听上去有十几个人。他们在粗暴的扭动那些门把,房间里都能听到他们踹门和咒骂的声音。   “莱娜到衣柜里藏一下。”艾门迅速做出决定。   “韦德躺到被子里,这些人我来应付。”   只是本地帮派的话倒不算棘手。   但愿来搜查的人喜欢宝石。 第328章 失落之人(保底)   如果条件允许,艾门其实更希望自己和韦德的工作对调一下。但两人现在的装扮都不是短时间内内能达到“理想效果”的类型,而且她也不太乐意脱光了给人看肩膀——哪怕那只是假装脱光。“砰砰!”外面传来砸门的声音,“里面有人吗?治安检查!”打开门,艾门看到门口站着一个蓄着小胡子的青年男人。他有一头精短黑发,穿着这个时期年轻人所钟爱的水手衬衫和帆布裤,上衣还添了一件马甲。她是想解释的——按照计划好的暗示他自己是个大贵族,现在正在和别人幽会,然后在对方表示惊愕的时候利用性别优势凑过去,给他口袋里塞几枚宝石。那个帮派也不是每开一扇门就全员都围过来的,负责他们的毕竟只有这一个人。只要能想办法打发、欺骗、收买这个人就能破局,她希望这件事别出什么差错。但这个黑发男人在看到她后露出的表情和她想的并不一样,那是淡淡的惊愕,对方好像认出她了。“13号房没有人。”她听到他扯着嗓子对走廊叫道,整个人闪进来,“我搜查一下里面,马上出来!”“砰!”然后他关上门,将身子贴在墙上小心不发出任何动静。艾门简直莫名其妙——她还什么都没来及说呢!这个奇怪的家伙为什么会主动和一伙可疑分子同流合污?莫不是自己认识他,只是刚才没认出来?青年从她脸上读出了这种疑惑。他想了想,把自己衣服上的黑色纽扣拆下来,利用它的劣质染料在白底墙面上写了几个大写字母。“卡-艾伦……”艾门读出那是一个名字,她回忆了一下,觉得它很耳熟,好像和某个黑发小女孩的名字类似。艾伦……艾伦……这家伙不会是简的哥哥吧?想到这里,她上前抓住青年胳膊。在他惊恐的注视下将他的衬衫扒掉一半,露出他的右边臂膀,果不其然在右臂上发现了一个黑火纹身。不会错了……看到这里她差不多已经确定对方身份。简在很久之前就跟她念叨过的,她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叫卡-艾伦一个叫本-艾伦,他们加入了王都本地一个帮派,名字好像是黑火帮。心惊胆战的将扣子扣好,卡-艾伦看到她没有其他动作才拉开房门,临走前对她比了个安静的手势。“13号房没有问题。”她听到他继续对走廊外喊,“走了走了!……那个管事说的人不在这,她一定是顺着某个窗户跳到街道上直接跑了!”“接下来干嘛?你们下午喝点东西……这是钱。而我继续在这边转转,看能不能发现她到底走的是哪扇窗户……”他掏出钱袋丢过去,走廊里立刻传出一阵混乱的欢呼。然后是下楼的声音,直到走廊里只剩一个脚步声来回巡视。“咚咚咚。”房门再次被敲响了,艾门打开它,卡-艾伦整整衣服,突然对她半跪下去。“休-艾伦之子见过公主殿下。”他在仪态上没有什么可挑剔的,“我和我的弟弟妹妹一样是自由党的一员,我们都盼望着您能重新回王都执政。”“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艾门对这种巧合相遇感到好奇,“莫非是……这家爱魅酒吧就是你们一直以来的根据地?”黑帮都是有据点的。流莺街的黑帮最多,如果是那种比较有规模的,他们通常会选一家酒吧作为据点。平日里就在酒吧帮忙干活或者充当打手,半夜则和其他帮派争抢势力地盘。势力地盘决定了黑帮能管多少店铺。在拿到手的地盘上他们可以随心所欲收保护费,这都是流莺街的潜规则,艾门之前就听简说过。“是的。”卡-艾伦点头,轻声说道:“我和本两人五六年前就在这里了……这个帮派还好,平常不做那些恶毒的勾当。即使打到钱也会有投票用来资助穷人,我们觉得这里不错就留了下来。”“而这次,流莺街所有的帮派都被惊动了。”他的表情严肃起来,“似乎是有什么非常重要的囚犯逃到了这里,外面我知道的所有帮派都被发动,正配合着警察到处搜查。”“总共多少人?”艾门问他,“你确定是所有帮派都惊动了?”流莺街不算大,撑死撑活三条街。但活跃在这里的帮派最多,她保守估计外面在搜查的黑帮成员有六七百人。“所有。”卡-艾伦再次点头,“不光负责附近区域的警备队全员出动,好像还有不少其他地区的警员在赶来这里……现在外街那一带已经全封锁了,殿下想离开的话最好尽快。”“谢谢你的帮助。”艾门摇头,身体让开,露出已经爬起来的韦德和他后面的卧床老人,“但你看到了……我没法丢下这些人独自开溜。”“这是……”青年是聪明人,他已经猜到了,房间里的这些人恐怕正是外界刮地三尺要抓的家伙。“那就有些难办了。”他沉吟起来,“这样吧,我带您去见我们老板——其实她也是爱魅酒吧的老板娘,她叫茉莉,是个很好的女人,如果是殿下的话应该可以说服她的……她知道更多的密道,如果有她的帮助也许可以——”“等等。”艾门打断他,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你说她叫什么?”“茉莉。”青年脖子一缩,“……有什么问题吗。”时间海的记忆翻涌上来,艾门闭上左眼沉浸了一下,感觉命运这种东西还真是无常。影焰主宰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标注爱魅酒吧。可见这地方在她心里是不重要的。但事实显然不是这样。这次她乔装打扮过来探查不光找到了上份记忆里根本没出现的“支线剧情”,甚至还发现了从古老时代一直存活至今,隐姓埋名藏起来的NPC……这当然不是一家普通酒吧。茉莉啊……她再次想起了那个在混乱历史上辅助阿兰-哈温成为瑟兰王的双面预言师。这才意识到如果那家伙一直不出意外,她确实是死不掉的。自获得预言能力的那一天起,她的生命就被诅咒了。一体双面不断重复死亡和新生,只要她不是同时被切掉两张脸,她理应可以活到现在。“那就快点。”她终于忍不住有些急迫。“也许我们还有时间聊点别的东西。”————————从第二卷开头就挖的坑终于要填上了——估计很多人都没注意,这里直接用的是第二卷开头两章里提到的背景。 第329章 死亡和新生(还债367)   西街,一片安宁的住宅区。   依文和梅肯的新房子就落坐这里,平日只要有空很方便去艾瑟尔庄园找两位老人谈天喝茶。   但此时房子里的氛围却有些血腥。梅肯苍白着面容靠在墙上,一条手臂垂落下来,脸上和肩膀上有两道深邃的划痕。   依文站在门框外面身体定住,地上有一把带血的枪。那是刚才梅肯想用来反击闯入者的,但却被她直接一枪挑飞,那种娴熟写意的高强技术震慑了她,让她根本不敢弯腰去捡。   “放了梅肯。”她故作镇定对对方说道:“你想要什么?他不过是个小侦探而已,你应该不是冲他来的!”   “依文!”梅肯愤怒的吼了一声,“我让你立刻走的——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如果她真是被恐吓一下就调头跑的那种妻子,您一定会很伤心吧。”闯入者用枪尖挑起梅肯的下巴,品味着他的无助和愤怒,“不错,我确实是为您太太来的。”   “我知道依文-盖尔的预言天赋在当初那届普兹林登学生里是很优秀的,我只需要她帮我做一个小小、小小的定位预言,就在王都,而且只要一个大概范围。”   “……你要找谁?”依文眉头皱起来,一个陌生人怎么会消息如此灵通知道她的学院表现?   除非对方认识她,那她搞不好也认识对方……   “艾门-哈温。”有些咬牙切齿的念出这个名字,闯入者的枪尖没入墙壁,“我找她,我们之间有些事需要面谈。”   “不可能。”依文一口回绝她,“且不说我不会出卖朋友的下落,即使我愿意,涉及神主的人和事是几乎没有办法被预言到的。”   她不是说谎,这是真的。虽然确实有一些预言能算到艾门和什么事情有关系——就比如葛莉特当初做出的灾难预言。但那是因为影响太大,在星相看起来简直如同她头顶上汇聚、形成了一个星辰旋涡。是“通过她去观察世界”。   而预言在不经过她本人做媒介的情况下去判断她的位置、讯息,这是“通过世界去观察她”。难度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神血自带的那种蒙蔽力量会让大部分预言失去作用。   “也不一定是要找她本人的。”闯入者咧嘴笑了笑,“她不是有个很可爱,一直挂在心上的妹妹?你可别跟我说莱娜-哈温都探查不到……”   “你也是普兹林登出来的人?”依文立刻肯定了猜测,“黑枪……这个轮廓,你是塞弗莉?塞弗莉——德里克?”   闯入者的体型很纤细。差不多就是个苗条少女。虽然在脸上戴了半面面具但她的发色掩盖不了,依文将这些要素拿来和记忆一一对比,感觉要挟自己的就是此人。   “不错,是我。”塞弗莉索性摘掉面具,当啷一声把它丢在地上,“我也不怕告诉你,这次博鲁尼亚可是把我的龙骑团全派出来了,三个国家倾尽全力的最后一击,你觉得现在的瑟兰可以撑住?”   “什么意思……”依文思绪有些混乱,“三个国家……你们不是已经被——”   “被她击退了。”塞弗莉捏捏脸颊的发束,“不错,是这样。但你们内部有叛徒。他将瑟兰现在的真实情况告诉了我们,不少人立刻意识到这是夺回家园的最好时机。”   “现在,约修亚人可能已经在谋划着如何翻过斜岭。他们至少有10万人。这对瑟兰北境是一股决定性的力量。”   “而博鲁尼亚和爱沙尼亚的联军……28万人,现在应该已经切入到防御空虚的中部荒原。你可以想象一下她需不需要知道这些,以及她到底需不需要和我见面。”   ……   费了半天力气,艾门将装着坎索的床铺改造成一张系绳吊床。   没办法——他起不来,床铺又太大拖不出去,他们又不能背他因为他身体太脆弱,那只能把床吊下去,然后盖上一层布伪装成临时担架。   老实说这场面很滑稽。但危机之下艾门也管不了那么多。一行人在卡-艾伦的带领下从侧边小巷穿越离开,避开那些巡逻的人,被他领着去找那位神秘老板娘。   茉莉不住酒吧,她住在流莺街中心聚居地的一栋小楼里。平日除了在酒吧帮忙外深居简出。   而且据卡-艾伦的说法,“他们从来没见过老板到底长什么样子”。   “他可能在很久之前就挂掉了”——他们总是这样猜测,“然后留下几套房产给她,其中就包含了爱魅酒吧”。   “叩叩”到地方,青年给其他人比了个安静手势,独自上前轻轻敲门。   “吱呀——”然而房门似乎根本没锁,他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看来她知道我们要来。”艾门越发肯定那是自己认识的茉莉,只不过对方应该不认识她,“走吧,看看这里的主人会如何招待我们。”   小楼是复式结构,也就是在二楼上还有高层。内部装修很普通,不像很多生意人喜欢用大理石,这里的家具地板都是木头。   楼上听动静没人,但有吱呀吱呀的晃动声从后院传来。几人将“担架”抬到后院口,看到月色下正有一个人影在推着摇椅。   人影罩着一件薄布斗篷,斗篷很旧,以艾门的视力甚至能看到它外面起了一层毛边。相对于正常人的体型来说它太瘦了,看轮廓就是皮包骨,纤细的让人有些恐惧。   这样的家伙一言不发在夜色下的院子里推摇椅——摇椅上好像还放着什么东西。这样的景象显然不会令人愉悦。包括艾门在内每个人都绷紧神经,想起了那些鬼怪故事。   而就在此时,更诡异、更凄厉的事情却在现实里发生了。那个斗篷人在他们目不转睛的注视下飞快干瘪,似乎有什么东西吸走了它下面的血和肉,然后那斗篷被风吹拂着飘到摇椅上,盖住了放在上面的那个东西。   卡-艾伦想上去挑一下它,但斗篷动了动,把他吓得往后一跳。   一个新的轮廓将斗篷撑起,它一点点膨胀,一点点成型,最终在斗篷下的阴影里显出一张秀丽面容,变成了一个年轻女人。   “抱歉吓到你们了。”摸了摸光洁的脑门盖,女人对他们歉意一笑。   “死亡和新生……现在总是有点麻烦。” 第330章 茉莉的指引(保底)   “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们认识……”   被卡-艾伦称为茉莉的女人将斗篷兜帽摘下来,彻底露出光洁的脑门,“但我确实没见过你,至少没有面对面见过,艾门殿下。”   “因为某些解释起来比较麻烦的原因……我曾和你有过交流,并且合作过一段时间。”艾门上下打量着她,“我也没想到你的情况会变得这么严重。”   “是吗?那一定是时间海,或者某个神主秘境了。”茉莉穿过他们走进屋子,“都进来吧,我专门为你们准备了茶。”   略过一头雾水的其他人,艾门拍拍莱娜后背。看向韦德时她注意到他的神情有些恍惚,而且脸上隐约带着一抹悲伤,似乎还没从修普兰的事情里恢复过来。   进屋,几个人围绕茶几坐成一圈,光头女人一一在他们的杯子里倒满茶水,坐在主位,目光看向对面的艾门。   “我知道你们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她突然说道,“我是可以帮助你们安然无恙的从这边离开,但我劝你最好不要选这条路。”   “而以你的聪慧你可能已经猜到我为什么要这么建议。”她高深莫测的弯起嘴唇,“就像你在无数种可能里选了这一种,真正出现在我面前一样,我不希望这次美丽的相遇被浪费掉……”   她这是在暗示我?艾门听的直皱眉头,暗示我要是从这溜了未来的一切都不会改变?   等等——她转而反应过来更重要的事——她是怎么知道我来流莺街的核心目标的?   她在时间海里遇到的茉莉可没这种本领,那时的她连她的身份都看不破,也不知道是否因为她不属于那个世界,她的预言术对她毫无效果。   “自然星相的奥秘和生死奥秘其实是联系在一起的。”茉莉说话就像在打哑谜,“我经历了无数死亡,但重生却不是无限的……如你所见它的方式已经在千百年后改变了,现在的我每重生一次就离死亡更近一点,也许多来几次的话就能获得解脱。”   “你在临死之前做我的预言?”艾门皱眉,她从未想过还有人嫌自己死的不够快的。   不过仔细想想,这对茉莉而言不算什么。预言代价可以用死亡抵消掉,如果真按她暗示的,她死了多少次就算计了多少种未来的可能。   那么她既然提到了“这一种”,也就是她乔装打扮来流莺街的未来,是说明她的选择是正确的吗?   但她也提到了不希望这次机会被浪费掉,那它可能不是唯一正确的,而且想把这种正确维持下去必须留下来,不能按卡-艾伦说的从密道离开。   “……我很想觉得你是个骗子。”她没有去动那杯茶,站起来说道,“但和你相处的经验让我愿意相信你。”   “告诉我怎么做。”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迫切想知道什么东西,“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把它……持续下去。”   其他人,包括莱娜在内都听不懂她们对话的意思。这简直就是莫名其妙——什么临死之前做预言的,这家伙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告诉你的话,受你情感的影响,这条线可能就不存在了。”茉莉指指桌上的茶水,“你最好先坐下来,喝点茶水洗润心神。”   艾门有些不耐烦,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做了个深呼吸,坐下来,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我只能告诉你,从你个人的情感角度去看未来,它前半段的走向对你是有利的。”   茉莉微笑,“但这不够……爱不光是牺牲,那里面也包含了人类情感的一切私欲,而没有私欲的爱是不完整的,就像缺少韧性的钢铁,容易折断。”   艾门左眼眯了起来,以莱娜的视角看待,她发现姐姐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变得很奇怪,而且她不知道是否错觉,她从她身上感觉到一股隐约的杀意。   “你还在逃避自己的内心。”光头女人收敛起笑容,“你还没有彻底从他的死亡里脱离出来……”   “行了。”艾门将杯子放在桌上,面色明显有阴暗趋势,“已经够了,既然连你也不能告诉我后面的路详细怎么走,我就按照喜好去选择好了。”   “谢谢你跟我说这些东西。”她第二次站起来,“为了不给你惹麻烦,莱娜韦德……带着担架准备走。”   流莺街之旅给她的冲击很大。不只是信念上的,还是灵魂上的。刚才她差点克制不住将茉莉杀死的念头,还好最后她想起来莱娜在这,她不想让莱娜看到自己暴虐的一面。   一行人就这样从茉莉的小屋里离去。卡-艾伦临走时三步一回头,他是今晚所有人里最摸不着头脑的那位。   “如果您还想走,我这里倒也知道几条密道……”他给艾门讲解道,“都是党派成员发掘出来的,要从水道钻出去……但其中有几条已经很长时间都没用了,我不知道它们现在是否安全。”   这话的潜在意思就是,他不知道那些密道是否已经被别人发现。   “可以啊。”艾门看了眼小屋的方向,又抬头,用某种带深意的眼神看着乌云,点头说道:“这能帮我们躲开月亮。”   自由党在王都的经营还是很到位的。在走这条密道之前艾门还以为和上次和简带她走的差不多,但真正下去后她发现自己小瞧他们了。   这密道并不完全是埋在地下的。他们一段时间要在地下走,一段时间要爬出来,进入某栋居民楼里,从自由党购置好的房产地下室转另一条路,复杂的很。   如果不是有卡-艾伦带路,她估计自己想找准这条路必须动用战圣之瞳。   “嗯?”这么想的同时,她突然感觉心脏部位一阵刺痛,赶忙停住步伐按在胸口上,脸色多了几分苍白。   “姐姐?”莱娜一直抓着她的手,她的变化少女立刻感应到了,“你脸色变得这么难看……不要紧吗?”   之前握住那只手的时候它还是正常人、或者说更高的体温,但现在她感觉那个温度正在不断升高,看起来就像是发烧了一样。   “我没事。”艾门用另一只手抓住旁边的水管,对前面回头的两个青年晃动脑袋,“你们带着莱娜继续走,出去后找樱葵树3号,那里会有人接待你们。”   “那你呢?”韦德皱眉,“你要我们放你一个人在这先自己开溜?”   “该死的……”   艾门低声咒骂一句,脚下阴影里窜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将一把十字剑的剑柄叼了出来。   “我的意思是,你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第331章 另一条路(还债368)   茉莉给我喝的茶里放了东西。   感觉身体出现异常后艾门第一时间想到那杯茶,但让她百思不得解的是,她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毒药是能对她的身体起作用的。   光一个神血之躯就能免疫掉大部分的毒药效果了,再加上她弄了内环战阵,等于把火焰铭刻在每一条血管里,这样的内部结构理应能把任何毒药都消化掉,她不可能感觉这么明显。   难道是……难道她用的手段和艾莉亚一样?   心脏的刺痛越发难耐,艾门额头渗出大量汗水,身体靠着管子滑下去,跪坐在地上,一手捂着心脏位置一手拄着抽出的剑。   “这是受到攻击了?”韦德变得如临大敌,他将担架缓缓放下去,跑回来查看了下艾门情况,转头对莱娜说:“你先走吧。”   “我等了五年才见到她。”金发少女坚定摇头,“你要我现在抛下她……我做不到。”   “这不是五年的问题也不是抛弃的问题。”长发青年语气变得极其严厉,“我之前是他们内部的高官,勉强算是身居高位,在知道不少秘闻的同时也认识很多人。约拿被我带走之前不一定公开了我的背叛讯息,所以这个身份可能是有用的,我留下来至少有些帮助——但你呢?你别忘了他们一开始的目标就包含了你!你留在这能干什么?离开才是对她最好的帮助!”   “……你确定吗。”莱娜面色骤的一惊,用第一次认识韦德的眼神看向他,“你有多少把握?”   “没有任何把握。”青年抿嘴,“但不试一试的话,这个把握一定是零。”   “艾伦先生别发呆了。”莱娜立刻转头跑到担架身边,拍了拍卡-艾伦,“我们带着他先走,速度快的话还能找到援兵。”   现在的维多利亚港至少从表面上是被艾门控制,两万多武装部队外加大部分的警备队被她捏在手里,这些人的忠诚虽然不能保证,但在她给的那个地址,他们一定能找到她的心腹。   莱娜这一刻知道韦德是对的,她留在这里只是累赘。她能帮姐姐的就是尽快逃走,然后就可以利用这几天铺设开的网络将援兵输送过来。   “感觉怎么样?”目送同伴消失在黑暗尽头,韦德皱眉来到艾门身边,脱掉外套给她披上。   但好像没用,她不是发冷,而是发热,被她捏着水管已经在嗤嗤冒着白烟,尽管只是站在她边上,韦德也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惊人热量。   这是……对魔能的掌握失控了吗?   韦德有些茫然,他想起艾门的魔能是燃烧专精的,还以为她是控制法上出了问题。   “我大概知道她说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了。”艾门一边哆嗦一边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自私……也许我真要自私一点倒容易了……”   “又见面了,殿下。”伴随回声,后方水道的黑暗里缓缓走出一个穿白衬衫、打领带的中年男人,“你看上去情况不太妙,也许需要我为你做点什么。”   “别锋队长。”韦德认出了他,起身挡在少女身前,“你来的正好,如你所见我按照陛下的指引抓到了她。为了确保我们的安全,我命令你立刻抽调整骑士团的所有兵力过来这里。”   别锋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同样露出怪异笑容:“艾瑟尔先生,你可能还不太清楚现在的局势。”   “我就当你依然是忠于陛下的吧。”他对青年行了一礼,“但你不知道,我们忠于陛下的原因是他被母神赋予了同等特权。来自根源的血肉、血统让他对我们有绝对的约束力。”   “而现在这份约束力却不存在了。”他抬头,嘴角弧度带着血腥,“你猜这是……因为什么?”   致命的警兆被本能察觉,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冲向自己,韦德想躲,但他的身体反应实在太慢。   “嗤!”   “铛!铛铛挡铛!”   第一道攻击擦破了他的裤腿布料,他感觉有人在背后拉了他一把,然后就是一阵密集到牙酸的摩擦声,仿佛两把钢铁剑就在他耳边摩擦碰撞。   “抓住他们!”身体被带着离开的同时他听到别锋在后面咆哮,“陛下的死一定和他们有关!绕到前面去!调集所有兵力!”   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韦德像个溺水者一样在半空中手舞足蹈到处乱抓,持续了一会他发现这是做无用功,索性停下来,任由艾门拎着他一路狂奔。   “砰!”跑到一个小拐角里,他被像丢垃圾一样丢在地上,伸手一摸仿佛有好几只蟑螂从上面爬过,他又立刻跳起来,看到少女靠着墙壁在大口喘气。   “排除危险,这其实是个惊喜的发现。”   那张脸似乎转向他这边,正在看他,“我之前以为约拿对这些人的控制是绝对的,但现在看,一旦血肉上的约束力消失,他的部下随时有可能反叛他,被仅次他一级的血肉纳入统领。”   “……什么意思。”韦德有些浑浑噩噩的,“那些人想造反?异种魔怪还想造反?”   “理念不同造就冲突,这再正常不过。”艾门拄剑站稳,轻哼一声,“很多人以为约拿的目标是同化全人类缔造一个自然人和异种融合的新世界……他们认为这是进化,所以愿意心甘情愿的追随他,但恐怕也有一些人知道他的真正目的,而他们还不想死,一直伺机等待掀翻他的机会……现在机会来了他们拿到了骑士团的控制权,你觉得他们会希望约拿再次苏醒?会希望他回去?”   “他们想杀了他?”韦德震惊,“杀了约拿?”   “恐怕现在敌人分成了两派人马。”艾门摇头,“一部分是要杀他的,一部分是要救他的!”   最后一声已经夹带上发力的怒喝,十字剑在黑暗里闪过一道寒光,将几十条从头顶窜下来的蠕动触须尽数斩断。   “走!”她拉着韦德又往回跑,“那些人一定想不到我们还会回去,从反方向走,尽可能给莱娜她们争取时间!”   “可是那边有……”   “如果连一个上位骑士都突破不了,走另一边就能逃掉了吗?”   韦德无言,但他总觉得艾门做决定不是这个考量。   ……   我是可以帮助你们安然无恙的从这边离开,但我劝你最好不要选这条路。   ……   光头女人的话在他耳边回响。他皱紧眉头,不知道她到底选了什么。 第332章 王都乱:一(保底)   “你做的很好,安菲妮迪。”   将一份信函送到蜡烛前点火烧掉,当前勉强算是半个执政者的安娜-哈温带着笑意轻点下巴,“去帮我把斯塔带来,我有话要跟他说。”   点点头,女相青年从容退下。他的面容一如当年和艾门相对的时候,五年岁月似乎没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过了一会,斯塔来了。他撩开门帘就看到安娜坐在主位上看着自己,不由皱眉:“您找我有事?”   “我要带你去看个朋友。”安娜说道,“那是个被诅咒者,你父亲知道她存在但他不敢动她,我不同,这世上想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代价。”   “什么意思?”斯塔越发感觉事态变得奇怪起来,现在已经夜深了吧?有什么人是必须要现在就见的?   安娜却没有给他留下什么犹豫空间,门口早已备好马车,带着斯塔出门后他们乘车直奔丹柯丽芙街。在茉莉那栋小楼前停了下来。   “我们要进去吗?”斯塔显得坐立不安,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鬼地方不太正常,周围一个人没有不说,孤零零的小楼也阴森的很。   安娜点头,下车,伸手给他,他只好无奈的跳下来,让母亲能挽住自己,和自己一起进入房子。   他们来的不止这一辆车,前后拱卫的车队里差不多有100多名突变人战士。这些人到地方后就自发出来将整栋小楼给围了起来,如果不是有些人壮胆,斯塔恐怕是不愿意去的。   客厅里的茶具还冒着白气,斯塔在那几只杯子上看了几眼,被安娜带着上到三楼,来到天台,看到天台边缘正站着一个朦胧背影。   好像是个女人,他对自己说。身形轮廓太娇小了,而且她好像是没头发的,整个头顶太过平滑。   “博斯-克尔顿之女果然还是找到我了。”茉莉在黑夜里发出呓语,淡淡的,听在斯塔耳中仿佛梦吟,“看来有些人终究做出了她的选择,到底是选择自私的爱,还是牺牲。”   “我和他之间早已没有什么自私的爱了。”安娜面色变化了一下,回应道,“当他逐渐变得不再是自己,而是更多以那头魔怪面孔出现的时候,他就该想过会有今天。而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不亚于是在帮他解脱,我要将这个国家从灭亡中拯救出来,为此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世人都以为安娜王妃是陛下的贤内助,愿意为陛下分担一切痛苦。看来他们都没彻底看清你这个人因为他出事后最先举起屠刀的居然是你……”   茉莉摇头感慨着:“而且你的选择在某些人看来也不是‘拯救’,一个被魔怪占据的国家怎能和人类文明和平共处?必然还有纷争、流血、以及死亡……”   “我已经做好准备了。”安娜打断她,“不管是哪方便的准备,我都做好了。”   “这份被诅咒的力量会让你生不如死。”茉莉的声音从风中传来,“你真的确定,要为别人继承它?”   “被诅咒的力量?”斯塔面色骤然一变,“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突然感觉我是王都最迟钝的人?”   “嘿嘿……”光头女人轻笑起来,“斯塔-哈温……你作为瑟兰王室纯血王族的一员,应该听说过‘摩菲尔德’这个姓吧?”   “听过。”斯塔皱眉,“艾莉亚-摩菲尔德就来自那里,他们的神秘系丝毫不在神民之下,通常只有他们找别人,没见过有人找他们的。”   “摩菲尔德家族已经是过去式了。”安娜插话,“你父亲把他们都杀了,现在的摩菲尔德不过是个红酒牌子,所有人都知道它,但已经和之前意义不同。”   “而这样的家族……这样的预言师家族是不会被轻易毁灭的。”她的表情一部分被阴影笼罩,“同样的,这样的家族也不会凭空从过去诞生……”   “他们和瑟兰王室的纠葛一直能追溯到好几百年前,所以亲爱的斯塔,你就没想过这些有特殊才能的人是怎么来的?”   “……您不会想告诉我和这家伙有关系吧?”   斯塔的智商很正常。这么明显的暗示他要是还听不懂,他压根就不会被当成是艾门以后最有希望的王权继承者。   但猜到不代表接受,他现在就没法接受自己猜测到东西……一个至少诞生于六七百年前的神秘家族和这光头女人能有什么关系?对方难道能活那么久?从那时候一直活到现在?   “摩菲尔德的预言术与其说是力量还不如说是诅咒。”安娜说道,“因为预言术,他们的平均寿命比常人要少30年……而且‘凡继承力量者必不得善终’,她当初的话会在未来应验。”   是的……只有为数不多的人才知道,摩菲尔德这个家族之所以会诞生不过是因为这位“茉莉贤者”想让自己从诅咒中解脱。   悠久的生命是好东西,但如果太久,且本身的相貌身体无法彻底融入人类社会,这种悠久反倒会变成一种折磨。现实时间里的茉莉为了让自己从这种状态中解脱出去拿一个小女孩做了实验,她失败了很多次,也找了很多新实验品,最终得到的成果就是一个能从她那里继承一部分预言能力的人,而对方的诞生也会彻底改变她的轮回方式——在分离部分力量后她终于能在外表上是个正常人了。   所以才有了摩菲尔德这个姓,它的读音在那个年代的歌利大陆上本身就是“茉莉”的意思。   所以才有了现在的茉莉,一个换了种方式重复生死轮回,隐匿在王都海港等待未来的酒吧老板娘。   听完这一切,斯塔有些精神恍惚。老实说在此之前他对“预言”这个东西是根本不信的,他一直认为预言师撑死靠计算懵对一些人的位置,拿来预言危险什么的都是谣传。   但现在他母亲告诉他这一切是真实存在的,这位茉莉贤者堪称是现代预言术的奠基人和传道始祖,而她母亲带他来这里就是为了继承这份力量。   “悠久的生命不代表永生……”光头女人幽幽说道,“当最后一个摩菲尔德的子民死去时,我失去的力量和失去的诅咒也会一同回归……”   “但,在人类社会平安生活的这些年消磨掉了我的勇气。我实在没办法再拿出当年的勇气对无辜者下手。那就需要一个结束的方式,命运指引我的方式……”   “你很不错,安娜。”她终于转过身来,“即使在我看到的世界里,具备‘吞噬’根源的人也并不多……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确定要承载这份折磨我近千年的根源诅咒?”   “是。”安娜看着她。   “请把你的血肉托付给我。” 第333章 王都乱:二(还债369)   “铮!”   十字剑在水道里反射着寒光,不断和那些交错围拢过来的水刀交击着。别锋站在十步之外眉头紧皱,全部心神都放在艾门身上。   作为已经死过一次,从死亡中苏生的人,他的战斗经验当然能判断出对方现在状态不对。无论是力量、速度、反应力都比当时在普赛克遭遇时要弱上一截,但这也不是他一个人能拿下的。   很多人都觉得维多利亚神族的战斗天赋只有在近身战中才能彻底发挥,因为战圣之瞳能看穿对手一切动作,看穿他们的呼吸节奏,发力节奏。   然后只要在这个基础上加以针对,甚至不需要多费什么力气——就光是找对方的泄气点攻击,这样就足够收获胜利。   但现在别锋知道那些传说都是狗屁。   什么只有在近身战中才能发挥……这眼睛最变态的地方明明是能看到魔能结构的所有节点!   他的生物魔能是比自然魔能收发更快更自如没错,但如果他操控水流形成的一切东西都能被看穿节点然后点破,他的一身能力就等于废了!   废了之后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当然不想凑上去试试那把剑到底多锋利,敌人的白刃能力早已被无数尸骸证明过,他没那么傻,他还没活够呢。   所以他现在就只是维持着一定程度的水刀攻击,保持攻击频率,企图在援兵到来前跟艾门拖着。   韦德躲在前面一个转角口,他听着水道里传来的动静,又一次痛恨自己如此弱小。   不是第一次了,他这么想着……早在西山的时候他就遐想过,要是他也能得到足够的力量,要是他也能有那些能力,他根本不会让一些事继续发生。   但可惜的是,凡人到底只是凡人。艾门可以在短短五年时间里从刚认识时的四阶一跃跳到高阶层面,甚至成为八阶、近乎九阶的掌控者。他们这些人就只能用可怜的天赋爬到门槛之外。   那么还要继续这样下去吗?他问自己。   局势很乱,不——它已经是非常危急的!如果糟糕一点莱娜他们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或者他们找的人没能即使找到这里,那么往坏处想,任何情况都可能发生。   那就等于是西山之乱的重演,至少在糟糕的结局上是这样的重演。而韦德不希望它真正发生,他正在绞尽脑汁,企图用自己的脑子解决问题。   出去帮忙?不……凭我这点水平别说帮什么忙,怕是要反过来给她添乱。   我的能力?也不行,我的能力除了水汽魔能外也就只有老爹说过的那什么“灰色灵魂”。但我到现在都没弄清那到底是什么玩意,这种力量要怎么拿来帮助艾门……   哦,对了。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装满液体的玻璃瓶,看到里面还浸泡着那只“灵魂之眼”。   这是老爹临死前留给我的东西,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这玩意总归不会是个废物。   那该怎么用?直接把眼睛抠出来换成这个?   韦德抖了下,感觉思想一阵恶寒。不过这时候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打开瓶盖将这枚眼球倒在手上,盯着它,准备挖掉自己的右眼。   就在这时,这枚眼球突然闪动了一下。整体流露出一抹紫色光华。   韦德动作一顿,本能将脸凑过去想要看仔细些,然后他就感觉这东西在他手上弹了一下,直接没入了右边眼眶。   剧痛——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从那里传来,他颤抖身体靠在墙上,一手捂嘴一手捂眼,只感觉右边的眼眶要撕裂了。   这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紫色眼球仿佛活了。它像一条顽皮的游鱼在他眼眶里搅来搅去,剧痛如浪涛海啸一波一波朝他侵袭,他逐渐麻木,然后感觉哪里有什么东西蔓延到眼眶后面,似乎和自己的大脑组织融为一体。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带着几乎被汗水浸透的衣服,韦德驱使身体站起。   他先是闭眼触碰了下右边眼帘,发现它仍是饱满的,里面的眼球依然存在。   这东西和我的右眼融合了?   他惊愕想着,睁开右眼闭上左眼,试图体会一下新生的眼球有何不同。   但结果让他很失望,他之前用左眼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样右眼看到的就也是那样,没有任何变化,一丝一毫都没有。   老爹总不至于拿这种东西坑我吧?   韦德不死心,他冒着危险探头出去,试图看看正在交手的两个“活物”。   变化立刻出现了。首当其冲的就是从少女身体里散发出来的璀璨金光。韦德刚开始毫无心理准备,差点被这光芒闪瞎眼睛。   他立刻缩回来,闭眼调整了一下,再次探头出去时控制自己不去看艾门,尽力将注意投给更远位置的中年男人。   朦胧的黑暗在这灵魂之眼面前没有任何作用。他的目光仿佛穿透时间和空间,看到在别锋体内混杂着一团杂乱颜色。   主体是蓝色,一部分是紫色。还有一小部分是红色。剩余最微小的部分是混杂起来的其他色彩。   这代表什么?   他有些懵逼。   蓝色说明他很冷静?这都是什么狗屎功能!   别锋没注意有人在窥探他,他面色一喜——期待的同伴终于来了。   “凯伦摩尔!”他看向艾门身后的位置,“你们终于来了……我拖住她,你们阻击!”   “你是让我们送死吗?”一个黑斗篷出现在艾门身后,同样保持了十步距离,“她当初一剑就杀了八个人,只有疯子才会听你的话!”   “她速度变慢了。”别锋放大音量,“还有她的力量,我感觉她的身体又出了点问题……所以不要紧的凯伦摩尔,我们一起上,她没威胁!”   “这样吗。”黑斗篷分出三道人影,一道在原位,一道锁死艾门侧边,一道来到别锋身边站定,“那试试吧……”   “当心!”韦德突然爆喝出声,但不是提醒艾门的:“那个凯伦摩尔是叛徒!他想杀了你,快躲开他!”   灵魂之眼似乎能穿透表象看到人们内心中的灵魂色彩,他曾听修普兰简单介绍过,这些色彩有相当一部分是由情绪以及信念构成。   别锋的灵魂主体是蓝色,但突然出现的另外一人却是暗红色……他用屁股想都知道这两人的信念不在一块,再结合艾门之前说过的“保王党”和“叛逆党”,对方靠近别锋的意图简直不言而喻。 第334章 王都乱:三(保底)   考虑到别锋到目前为止都和他们是敌对关系,韦德其实挺想不开这个口,让那个“凯伦摩尔”一剑捅死他。   但他很快否决这个看起来诱人的想法,因为在他当“灵魂药师”的时候修普兰曾不止一次跟他说过灵魂色彩的各种意义。   就像他之前本能觉得蓝色=冷静,那确实是有一定代表性的。一个主色调是蓝色的人肯定比一个主色调大红的人好打交道,更别说暗红……这颜色足够说明对方比别锋更加危险。   中年男人听到提醒后顿了一下,察觉到自己身旁的黑影飞快朝自己扑过来,那张开的黑斗篷似乎是想将他整个包住。   发出一声怒吼,韦德只感觉整个水道里的水汽粒子都震动了一下。成百上千条细如发丝的白色水线拔地而起,缠绕着、汇聚着,以他为中心构成了一条精致美丽的水刀龙卷。   艾门打破包围圈中的十几个节点跳了出来,拉着韦德远远躲开。那黑斗篷就没这么好运,他被这一招拼命手段绞成了碎片。   三个黑斗篷爆出血雾,肉丝骨屑如雨点落下。别锋看了一眼敌人逃走的方向,喘着粗气,走到他特意留手才剩余的一颗头颅面前。   “为什么。”他沙哑着嗓子问对方,“我还以为会有这种争执的只会是凡人!”   “都是从死亡长眠中被唤醒的人,我不觉得需要在这一点上提醒你什么。”凯伦摩尔的脑袋露出一个扭曲笑容,“让一个死人品尝过生命的滋味,你觉得他还愿意继续长眠?”   “……有些道理。”别锋皱眉点点头,“但这不是你袭击我的理由,更不是你妄图杀死陛下的理由。”   “啪!”他一脚将凯伦摩尔的脑袋跺碎,想了想,身体被水流包裹起来,散成一片细碎水珠。   而在那栋小楼顶端,斯塔-哈温只感觉自己恨不得立刻大吐特吐。   他看到了他做一辈子噩梦都梦不到的恐怖画面:他的母亲安娜-哈温就在刚刚突然张开嘴,把那光头女人咬掉了一半。   他不知道他是否看错了……但那应该是一张,可以在一瞬间张开到半人身高长度的嘴,它在张开时口腔的上颚和下颚会突然冒出两截延伸组织,上面生有两排利齿。   这个变化结束,安娜重新恢复成恬静温顺的少女模样。茉莉的尸体倒在地上散开血,她站在原地,皱眉闭眼品味着什么。   斯塔默默后退一步,然后是第二步、第三步。就在他摸到墙边打算立刻打开门冲入楼道的时候,安娜问他:“你是真的很喜欢她么?”   “……”这个问题让斯塔哑然,他知道她问的是谁,立刻回答道,“是,但现在看可能我喜欢的还不太够。”   他曾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爱她,但他发现他错了。因为在了解到一些东西后,他意识到自己爱这种稳定的生活远远胜过爱一个幻影。   如果他的爱够炽热,那他可能已经悄悄抛掉这边的一切,偷渡去艾莎找人去了……他做不到很多在相爱双方看来是理所应当的事,虽然他确实爱她,但那个程度远比他之前以为的要低和平淡。   “那你对爱情的了解可不够全面。”安娜发出一声轻笑,“这只是你对她的歉疚而已。你不欠她什么。相反,她应该谢谢你为阿凡-拜伦保留下了他最重要的研究成果。”   这句话一出,斯塔面色顷刻大变。他从没想过自己最重要的秘密之一会被母亲在这种场合轻描淡写的说出来。浑身肌肉紧紧绷着,已经本能在摸腰间的枪。   “看来你确实挺喜欢她的……哪怕是坐在这个身不由己的位置上,你做的每件事,下达的每个命令都是在为她回来做着准备……你不用奇怪我是怎么发现这些东西的,那不是费顿跟我说过,而是我自己偶然在一次假设中将莱娜摆在你的位置,然后我发现即使不对她做任何限制,她做的也未必能比你更好。”   “和异族结盟是没有未来的。”事到如今,斯塔知道藏着念头也没用了,“我之所以拒绝接受所谓的仪式就是想保留自然人的身份,我不愿意变成那些恶心的东西!”   “哪怕这恶心能让你拥有至少三倍的寿命?哪怕它能在关键时刻救你的命?”   “但却要付出自由作为代价。”斯塔反讽,“只要这些被诅咒的血肉还存在一天,所有突变人就不可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那你是要认死理,和我为敌了?”   “……”斯塔抿嘴不再说话,他的手已经放在后腰位置,暗中抓紧了那把手枪。   再没有比这立场更鲜明的答案了。安娜低头轻叹一声,终于意识到无论自己怎么说斯塔都不可能产生动摇。   “那是什么?”   在从水道口匆忙爬出时韦德抬头,“你有听到那个声音吗?艾门?”   这里已经之前那栋小楼附近了,不知道是否有感觉错,他刚刚好像听到了枪声。   “有人比我们抢先了。”艾门抓住地面的边也跳出来,面色虽然还是苍白,但比之前好了一些,“我本来以为那条路是让我回来找她……但现在看并不是。”   “跟上。”她直接从巷道口冲向对街,“我左边你右边,最快速度让他们安静。”   这个部署可以说是极其突兀了。韦德一直到跟着她跑出去——面对那些随枪口调转看过来的惊愕面庞时才意识到她要干什么,而这时已经没有后退的时间留给他了。   为了不被射成筛子,他本能朝前翻身一滚,借助一辆汽车做掩体来到一名敌人身后,极其熟练的帮他抹了脖子。   乒乒砰砰的声音在车壳上炸开,一发跳弹将他帽子击飞。韦德立刻缩回去,利用从尸体上缴获的手枪展开反击。   因为在军校受过一段时间的正规训练,他的准头还不错。两轮射击后对面汽车的引擎盖上趴下一具男人尸体,后轮旁边倒着另外一个。   有些自得的看向左边,韦德恰好看到艾门从最后一人胸口抽出剑刃。   他都不需要仔细算,随便来个人都能数出她脚边的尸体超过10个。   “来吧。”艾门丝毫没注意自己一不当心又打击人了,她看向小楼,“让我看看她凭什么觉得这样最好。” 第335章 王都乱:四(还债370)   圣橡树宫的下层死牢大门敞开,几名身穿贵族礼服的人带着一丝狼狈快步走出来,看到月色后忍不住大口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那个贱人……”克朗公爵脸上露出狰狞表情,“我发誓我会像对待那个贫民窟女孩一样好好折磨她!布洛维哈温的血脉必将断绝!”   “但你现在拿她是没办法的。”埃兰皱眉,虽然有些看不起,可对他的失态还是表示理解。   毕竟这些大贵族们从小就没和蟑螂蜘蛛一起睡过觉。即使律法规定了官职必须有军队背景也就是受命者必须拥有军衔,但以他们各自家里的关系,找个能不吃苦的训练营或者皇家军校镀层皮实在太简单了。   “城里现在到处都是她的人,我们贸然跳出去只会像虫子一样被她捏死。”有人低声分析起来,“而且她还手段狠辣的查抄了我们的财产……不少忠实的仆人都在纷乱中被打散处死了。”   说到这里,很多人脸上露出肉痛之色。要知道那些财富可不是他们一代人就能积攒起来的。瑟兰建国千年历史,每个大家族都是底蕴的象征。   而现在这些东西已经被查抄了,一想到有多少金银财宝、武器名画落入那个少女的口袋,他们就愤怒,气的颤抖,几欲发狂。   “你有什么好办法吗。”拉法-古兰尼看向沉思状态的前检查总长,“我看所有人里就你和科斯塔最冷静,也许你能想出办法。”   这个曾经在司法界打个喷嚏就能令周遭部门抖三抖的人物此刻就像个营养不良的小老头。他的发丝因为睡稻草的关系有些凌乱,盯着埃兰的目光里包含期待。   虽然才只被关了一天一夜,但经过心腹传话,他们已经知道了很多东西。比如他们力量几乎已经被连根拔起,即使现在跳出去也对艾门握有的2万兵力毫无办法。   “我能有什么主意?”埃兰烦躁的吐着白气,“没有人手……没有钱,我们能从这里逃出来都是托之前布置的人,但这样的暗棋不多,不是拿来打消耗战的。”   “那就是肯定没法子了?”拉法追问他,眼中带着一抹不甘,“我们费尽这么大力气才逃出来,如果不能取回之前的东西,那我们还得主动去找她?给她认罪?”   “我有个想法。”薇姿-科斯塔排开人群站出来,“有些我们办不到的事,不代表其他人就办不到。”   “别忘了克尔顿人还在。克尔顿在这个城市的诸多商会据点还完好无损。我们可以通过克尔顿人筹集一部分资金和力量,此外还能和那些爱莎人继续合作。”   这话说的不少人双眼一亮——是啊,哪怕那个疯子公主效仿她父亲的铁血手段拔出了他们这批人,但一个利益集团向来是盘根错节层层叠叠……又怎可能是一天一夜就能清理干净?   他们本不该忽略掉这道理的,只是可能被牢狱生活刺激了,思维运转有些失常。   “好主意。”埃兰也跟着点头,“那么我来找博斯,科斯塔……现在的警备队你还能找到多少人手?”   “接近一半。”薇姿撩开前额发丝,“时间不够,不然我能把他们都变成新生战士。”   “6000的一半就是接近3000……已经可以了。”埃兰很满意,“这些人你抽一些出来吸引视线,我们不能再失败了!”   “我有底的。”女人危险的扯起嘴角,看向南边,“我也有一笔账要和奎林细算……”   ……   带着韦德轻手轻脚上到楼顶,透过门缝,两人看到斯塔-哈温被他的母亲捏着脖子,双脚在空气中费力踢蹬。   安娜想杀了他——这毫无疑问。那些从她后背上钻出来的扭曲触肢和它们在地面上留下来的抽打痕迹充分说明了她已经陷入到一种疯狂状态,但斯塔还活着,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还能活着。   他的抵抗在怪物面前是徒劳无力的。哪怕他枪法很好,第一枪就打在对方肩上,但他到底突破不了心里的坎,不愿杀死自己的母亲。所以他来不及开第二枪就被触须抽倒在地,被拖拽着砸到墙上两次,晕乎乎被安娜抓住脖子。   “我的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应该现在杀了你……”女人的表情极其痛苦,“但为什么做不到?为什么这双手就是使不上力气……”   韦德嗅到一股淡淡香风,没等他反应过来,艾门就已经冲了出去。   “等等!”他踉跄了一下,脑海中不由生出抱怨——难道她每次做这种事都是如此冒失?连个招呼都不打的?   四条触须比安娜本人更先发现艾门出现。它们带着冷冽呼啸抽向她,在半路被狮心剑无情劈开。   “砰!”一声闷响,艾门先是切过对方伸出的双臂,然后把她撞倒在地,剑刃挥舞将她胯下的两肢也卸了下来,彻底变成一根“人棍”。   “是你?”安娜这时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的反应让艾门有些奇怪,因为她居然没有感到恐慌,而是突兀问她:“出来之前你有把你要干什么告诉文森特吗。”   “没有。”也许是鬼使神差,也许只是单纯的条件反射,艾门居然回答了一下。但她很快清醒过来:“……你管这些做什么!”   韦德已经在照顾不断咳嗽的斯塔,她这边用高跟鞋卡着安娜的脖子,剑尖对准她的脸:“用你的上位权限命令部下放弃抵抗。”   “没用的。”安娜冷笑起来,“我已经看到了一部分未来,今晚这个场景确实是解题的必要条件,但正确答案里必须有人过来救你。”   “……什么意思?”艾门愣了下,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天台上倒着茉莉的尸体,而安娜刚才又说她也能“看到未来”,那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对方拥有某种力量,可以靠吞噬血肉来窃取能力?   如果这个说法成立,她说的话就是真的。即是说艾门目前可能是选了一条正确的路,但这条路上还少了一个必要的条件——撒迦莉雅。   破解命运的道路只有一条,那就是她在这个夜晚来到流莺街,遭遇莱娜一行人,被茉莉下毒,和别锋战斗,折返回小楼,阻止安娜杀死斯塔,并且撒迦莉雅要出现在这里。   少了一个元素都不行,这个明悟让她浑身血液都开始发冷。   她不将这些东西告诉撒迦莉雅和阿尔贝蒂娜不是因为她排斥她们,只是因为她继承过影焰主宰和影之王两份痛苦,再加上奈克丝的影响,她不想再让她们出事。   所以她选择自己来,所有事情,她自己解决。   想法很好,但她没想过恰恰是因为这份“牺牲”导致功亏一篑。   爱不光是牺牲,那里面也包含了人类情感的一切私欲……   原来是这样……   原来茉莉那句话是这个意思。   “麻烦问下——有人看到我的小母马了吗?”   就在她几乎陷入绝望的深渊中彻底迷失时,一个跳脱的声音从上方响起。   抬头,穿着标志性黑色风衣的撒迦莉雅手持长枪站在楼道屋顶上,一边喘气一边笑着看向这里。   她是竭尽全力才赶来的。   她没有目标,不知道方向,按理就是个无头苍蝇。但她就是找到了这——她就是恰好遭遇了这个场景。   于是情不自禁的,艾门也对她露出一个灿烂微笑。   虽然那张带着坏笑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欠揍。但她发誓,今天的她看起来宛如天使。 第336章 圣橡树下最后的秘密   “这不可能……”   看到撒迦莉雅出现,安娜的面色立刻变了,她扭着脖子不断挣扎起来:“不……你们会把伊卡洛林带入毁灭之渊!”   “老套网游的BOSS台词。”艾门臭着脸,脚下踩的更用力了,“说的好像你的方式就能拯救全人类一样,安娜-克尔顿。如果我没猜错你是想整合剩下来的教会组织,利用融合人不惧感染的特性反击贝妮塔,在获胜后统一整个大陆,再用暴力推行融合政策让自然人逐渐灭绝,最后让他们奉你这个初始血肉的提供者为至高主宰。”   “……”安娜喉咙里发出类似野兽的嘶吼,她愤怒的瞪着少女,扭动脖子想要去撕咬她的脚踝。   “但你没想到我会回来吧。”艾门睁大左眼俯下身子,眼里的疯狂丝毫不亚于她,“更没想到文森特会找到这里,这和你看到的预言碎片完全不同,你是不是很失望?有种绝望的感觉?”   “艾门!”斯塔在韦德的搀扶下凑过来,“别这样……不管她想要做什么,她都失败了……看在她是我母亲的份上,我希望你能留她一命……”   从童年就铭刻下的温馨记忆到底还是占了上风。斯塔愿意对安娜开枪,但他不愿意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看她死去。   “别说我没给你机会。”艾门看看斯塔,转头继续瞪着脚下的女人,“王都现在到处都是我的人,你想逃是逃不掉的。过会会有人过来带你和斯塔离开海港,我希望你别做什么傻事。”   “……那你呢。”安娜逐渐恢复冷静,“是啊——拥有维多利亚纯正血脉的人当然看不起我这样的丑陋怪物!但我至少是在为这个国家着想!我至少是在为斯塔着想!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能成为瑟兰王!然后让瑟兰王去带领这个新生的种族!我这样做又有什么不对?这和你手里那支‘异军’的区别又在哪里?”   “区别在于……我们的悲惨身世大部分是由环境导致的,而你想要将这样的悲惨用人为方式传播出去。”   撒迦莉雅跳到天台上,口中发出一串嘲笑,“可能你年轻时确实在北方军区混了点资历,但说实在的安娜殿下……你根本不懂人间疾苦。”   “有几支小队是跟着我的。”然后她朝艾门点头,“等他们赶到这里,我们再算算之前的旧账。”   艾门眼角抽搐一下,她没想到撒迦莉雅这么记仇。   如她所说,异军小队很快摸到小楼附近。那些安娜之前带过来,守卫在其他方向的突变人士兵被他们三下五除二快速解决,然后他们跑上楼,从艾门脚下带走了安娜。   “你们不会成功的。”被带走之前这女人还在诅咒她,“虽然我也看不到多少碎片……但我很确定,这条路的前方只有一片黑暗。”   “那就不劳你费——唔?”她露出冷笑,但突然一只手伸过来将她腰肢揽住,当着一堆人的面用嘴对嘴的方式将她后半句话堵了回去。   “噗咳!文森特?”脸上露出一丝惊慌,艾门后仰脑袋挣脱出来,“你疯了!!”   “你才是疯了!”撒迦莉雅再次用力把她按回来,低头含住她的嘴唇,不轻不重在上面咬了一下,“这么大的事……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们……你欺骗了俄塞纳也欺骗了我……刚才那些话我可是都听到了……呼……如果我没找到你会怎么样?艾莉亚当初给你做的预言里有说这个吗?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以为靠你一个人的力量就能改变?”   “我不是……”艾门心里有些慌,她想说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从阿尔贝蒂娜用“艾门主义”这样一个变种词汇形容她的性格开始,甚至早在更久之前,她的行事风格都是更偏向于自己承担哪些重要任务,尽力将在乎的人都挡在身后。   她毕竟是残留有一部分男性思想的。受这部分思想影响,她当然更习惯这种处事方式。   但撒迦莉雅丝毫不给她辩解空间。她将少女身体扭到另一个方向,面对夜空,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伸手探进大红礼裙,在她脂球的最顶端处掐刮了一下。   艾门左眼瞳孔顿时呆滞了。那些发呆的人看到她身体僵硬了一下,所有抵抗瞬间停止。   “咳嗯!”斯塔尴尬的背过身子,“诸位,我觉得我们还是先离开较好。”   我也觉得我先离开一下比较好。   韦德像具木偶一样同手同脚的跟着下楼,脸上的呆滞逐渐转化为一种怅然。   “现在没人打扰我们了。”这些人的离开让撒迦莉雅变本加厉,她将艾门扳到背朝自己,左手锁紧她的腰肢和双臂,右手在她胸口一扯,让两团白腻弹了出来。   “老老实实交代。”她一边“折磨”少女一边拷问她,“那个预言是什么意思,你一个人想干什么。”   艾门简直要发疯了。夜风吹拂带来的感觉是如此明显,她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换上流莺的衣服。   “不要想着再欺骗我。”撒迦莉雅伸手拨弄着她,就像拨弄乐器的琴弦般迫使她不断发出低吟,“我知道你的习惯。在你开始行动的时候一定已经谋划好了要怎么做!”   艾门身体抖了一下,脸上露出挣扎的表情。似乎还是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她最后的打算。   “还是说你希望我在这里对你做些更过分的?”看到她这样子,撒迦莉雅越发愤怒,“我看你的裙子是不想要了……”   “我说。”艾门彻底放弃了,“我告诉你就是了……我打算去圣橡树宫下面找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黑发少女依然锁着她死死不放,“说清楚!别想蒙混过关!”   “从拟形魔到脉络魔,无底海渊里的那个怪物在谋划的东西你我都清楚……”艾门对她的孩子气感到非常无奈,“而整个伊卡洛林脉络魔的核心中枢就是那个地底研究所。约拿之前将它埋在更深的地下,通过这东西他们的兵力能跨越时空阻隔抵达任何地方!”   “而我……奈克丝和影焰主宰留给我的记忆告诉我那里不止是那么简单,那里还有别的东西,正是那个东西导致她们功败垂成,没能阻止约拿将纳米亚带入血肉纪元……” 第337章 文森特的愿望   艾门接纳了影焰主宰较为完整的记忆,奈克丝给她的则是一部分的记忆碎片。但这两份记忆在血肉纪元阶段之前是大致相同的,局势的失控都是从那个地底研究所开始。   她们进入研究所,企图捣毁脉络魔的核心中枢以防止无底海渊继续往海港内部派遣兵力,但在那边受到了某种神秘的影响,导致她们自身失控,造成不可挽回的灾难性后果。   而在看到已经变回坎索的约拿之后,艾门就立刻意识到,今天晚上是去研究所探寻神秘的绝佳机会。   首先约拿不在了,不管他之后会不会回来,她在研究所不会遇到他,不需要面对他的任何诡计。   其次今晚她是孤身一人的,阿尔贝蒂娜撒迦莉雅莱娜都不在身边,即使她被那个神秘存在影响到发狂,除了对漆黑岩壁大肆破坏把自己埋了之外她也干不成任何坏事。   综上考虑,她当然不愿意将这些东西告诉她们。如果说之前隐瞒是习惯使然,那在察觉到这个机会之后,撒迦莉雅一开始逼问她都不想说的。   但她权衡了一下“宁死不屈然后被扒成光猪按在天台上蹂躏”以及“老实交代然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说撒迦莉雅放弃跟随”这两种结果,依然决然的选了后者。   当然,说她是恐惧前一种结果她肯定不承认,她只是觉得前一种结果发生后自己可能未必有精力再去冒险,那样得不偿失,不如认怂试试后一个。   “俄塞纳担心你担心的要死。”撒迦莉雅直摇头,“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老实说我真的失望。”   “这没什么可失望的。”艾门偏头看她,“你没有体会过那种感觉,你不会懂,试想一下你曾经历过很多次‘失去我’,你就会理解我为什么要这样。”   “这不一样。”撒迦莉雅还是摇头,“完全不一样。”   “一样的。”艾门只当她还是嘴硬,“你自己也说过,之所以当初在欧锦城下定决心,哪怕牺牲你自己也要救我,就是因为你在时间海的幻想里看到了我的尸体。”   “不,你没理解我什么意思。”撒迦莉雅搂她搂的越发用力,“我的意思是这种事我可以做,但你不行。”   “你这是比我还霸道?”艾门再次被她气的想笑,“别孩子气了,而且这不是你和我两个人的事,还有阿尔贝蒂娜和莱娜……你有问过她们的意见?”   “所以放开我。”她用左手去掰对方的胳膊,“你勒我的快透不过气了。”   “我相信你的眼光,所以我相信你选择的人和我都是一个看法。”   撒迦莉雅拼命摇头,不管她怎么说,怎么掰,怎么挣扎就是不放手,像个无赖一样吊在她身上,一边用下巴磕她肩膀一边像小狗一样用鼻子在她头发里乱嗅。   “我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艾门听到她低声呢喃,“我只想这样一直抱着你,一直把你放在我视线之内……我不想看到你消失在我面前哪怕一秒钟,我受不了,一分一秒都受不了……”   “……”艾门原本还想再说点什么来劝她的,听到这话后张了张嘴,整个大脑一片空白。   规划好的字句被忘掉了。她居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为什么要那么信任那些预言呢?”她听到撒迦莉雅继续呢喃着,“我知道你一直都害怕……害怕你作为掌舵者,船长,车长,首领会把我们所有人带到深渊里去,但我要说我不在乎这些……不管是经历什么,我只在乎是否是和你一起。不管那是胜利也好失败也好,不管那是生存也好还是毁灭也好,只要是和你一起我就愿意面对。”   “我唯独受不了的就是你离开我。”艾门感觉她抱自己抱的更紧了,“或者说,我不愿意你比我先死。”   “文森特……”   “你可能不知道,在听你说完那个故事——那个奈克丝的故事后我心底里会有一丝高兴。当时我自己都很诧异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后来我还知道了,我只是单纯高兴她还活着。”   “奈克丝的文森特死了,但奈克丝还活着……这对文森特而言就足够了。说明她的死是有价值的。我想那个文森特最后应该也是这么想的,我们都一样,哪怕有时间做阻隔也影响不了我们的性格。”   “但那对奈克丝来说是一种折磨。”艾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现在情绪空洞的很,只能将她恐惧的东西用干燥词句陈述出来,“我面对过她,我理解她。我能看出来她有多么渴望追寻死亡。你这么任性,是打算让我也变成那样?让我也重复她做过的事?让墨滴彻底被水同化,然后随同母树一起毁灭?”   “当然不是,我觉得你思想上陷入误区了。”撒迦莉雅声音突然上扬,同时艾门感觉她双手又在自己脂球顶端捏了一下,让上一秒还意志消沉的她差点发出尖叫。   “这方面——我们到底是有帮手的,而且也知道了未来走向。为什么不试试相信别人一起开辟新的道路?”   松开她,撒迦莉雅绕到她前面,“碧蒂斯已经将预言部分和我说了,你自己找找不到的东西,也许我们可以找到。”   “就像当初在贝鲁克西塔。”她自信一笑,“就像那时在我的追杀下,你解开索菲亚的预言一样!”   城西靠近中央广场的一条小巷。莱娜和卡-艾伦抹着汗水坐到一边,打算休息一会继续前进。   这一路走的并不轻松。虽然有卡-艾伦的帮助躲开了不少帮派巡逻队,但他们关键的问题是,不知道哪些人能信任而哪些人不能。   按照艾门的说法,现在整个王都的警备队已经被她的部下奎林-科斯塔纳入掌控,可莱娜坚持认为这些人并非完全可信,所以在遭遇黑皮帽时他们依然选择躲避,非要按艾门之前说的找到她在樱葵树3号的临时住址。   “就快到了。”卡-艾伦看了看街边路灯,“广场附近的巡逻队有六支……我们只有不到30秒穿过那条街,您最好等体力恢复再通知我。”   “嗯。”莱娜用手帕擦着细汗,“我知道的。”   “你们过不去。”担架上的坎索突然出声,“我有个法子,不如我们先回王宫。”   ————————   还债完毕,考虑到这本书快完结,哪怕9月我也不继续开悬赏了——当然你们硬砸的话我没办法……我也不会赖账,但会按之前的加更标准算到新书里去。   不过也因为这个月不可能18W字,真要砸的话还是别砸刀片吧XD,不然看着也太心疼了~ 第338章 惊鸿   夜色深沉,逃狱贵族一行人在心腹帮助下分成三部分,一部分往西继续走,一部分停在樱葵树大街附近,另一部分则乔装打扮,赶往寄托他们逃生希望的王都火车西站。   埃兰-慕斯决心要留下来和那女人死磕是他的事。他们虽然愿意支持他,却不愿意在手头毫无筹码的情况下帮他分担任何风险。所以自然是抓紧时间离这里越远越好,在乡下,他们至少还有一部分尚未变卖的产业、庄园,万一埃兰的人在王都成功,他们也能勉强纠集起一支力量再打回来。   埃兰清楚这些人是怎么想的,他打心底里看不起他们。在他看来今后一生的命运也就看这几天的最终结果了。真要输掉,他知道她挖地三尺也会把他们找出来的。   “等一下。”心腹仆从拉住他,几人抬头看向前方,发现一个戴黑皮帽的中年警察正看着他们。   该死——埃兰心头咒骂一句。看来薇姿的弟弟在接手警备队后第一时间改了他们的交接时间。   警备队的巡逻、交接时间他是背好的,这些原本由薇姿亲口告诉他的数据根本不该出错。但他们现在居然意外遇到了一个等待交接班的,这只能是内部时间被高层改了。   “别慌张。”感觉到几人都有掏枪的动作,那心腹仆从伸手平按,“未必是敌人。”   埃兰心头又是一动,他想起来了,和费顿经常一起出没的那几个怪人曾经评价说他融合血肉后感官不明显,属于那种最普通的融合改造。   感官不明显,意味着他无法在一定距离内确认“同伴”,他带着希冀看向走上前交流的心腹仆从,过了一分钟左右如愿看到他朝这边点了点头。   心潮澎湃的走过去,那警察果然未对他们做任何阻拦。看到自己时他还脱帽致意了一下,低声念道:“帮我给先生带声问好。”   无疑,这个人之所以会驻守在这就是给前面那栋建筑看前门的。   “我会的。”埃兰点点头,竖起风衣领,在凌冽夜风的吹拂下走向对街。   另一边,尚在沉眠的普兹林登学者们接到紧急通知,一个个打着哈欠快速起床。   “什么情况?”达-米利安尚未来得及脱掉他的印花睡衣,揉着眼睛坐上桌子,“别告诉我是外面打起来了。”   “虽然没有,但那情况也差不多了。”所罗门在他敞开的裤裆上扫了一眼,走过去帮他把扣子扣好,“两位殿下在外面等,你不希望被占便宜吧?”   周围传来一阵低笑。米利安的睡意立刻消散,脸红的像被开水烫过,二话不说跑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所罗门没管他,他对聚集到大厅的其他人点了点头,下一秒他身边多出了两位穿斗篷的少女。   “尤莉娅娜-尤连殿下,还有玛琳-贝拉殿下。”其他人纷纷对两人行礼,用以应对其不凡的出身,“不知道所罗门深更半夜带你们来是什么事?”   “约修亚、爱沙尼亚和博鲁尼亚又出兵了。”玛琳开口,脸上满是深深的忧郁,“根据尤娜拿到的可靠情报,他们这次的兵力接近40万人!而瑟兰短时间内应该是造不出第二座布罗要塞的?”   “噢,这消息可靠吗?”米利安穿着长袍走出来,神色如常,他明显不太相信她们的话。   距离上一次停战都不到三个月——甚至一个月都没有,他们脑子抽了才会纠集那么多——堪称是全国动员的兵力来和瑟兰死磕。   打仗也是要讲客观规律的。每个国家视人口和经济状况拥有不同的战争潜力。像这种一口气纠集40万人的情况怕是抽干了全国上下的青壮年男性,他们就不怕打输了留下一国的寡妇?   周围有人在轻轻摇头,显然也是不信这个消息。玛琳见状立刻急了:“这是千真万确的!尤娜是在克拉玛那边……好不容易才拿到的情报!他们开拔最快的军队现在可能都能看到布罗河了!”   “我敢以性命和名誉担保这个消息的可靠性。”尤莉娅娜胸口一阵急促起伏,“反正你们自己也有消息渠道的,不靠我们自己‘看’也就迟个几天而已!”   “你怎么看,米利安?”一阵议论声,有人问黑发老男人,“我们怎么应对它?”   “即使是真的,我们现在也没法应对。”米利安直摇头,双手一摊:“即使算上她在王都攥着的兵力,我们也不超过4万人,这点人控制一座城市是足够的,但想在一周内再赶回布罗河……即使他们真乘火车赶回去了,舟车劳顿的4万人对40万,我不觉得这仗有任何打头。”   “有没有必要,不是您说了算的。”尤莉娅娜言辞尖锐,“我们之所以找到这里也不是希望普兹林登人能阻止事态,我只是听说你们这有军方的关系,想要拜托你们把消息告诉哈温而已!”   “是真的。”感受到周围投来的视线,所罗门点头,“她们能找到这里是靠那些自由党人,那些人不太方便找军部的关系。”   “找军部……”一些人面色凝重起来。这两个小女孩这么不怕事,那消息难道还能是真的?   “潘妮呢。”所罗门在一片议论声中拉住米利安,“为什么不让她来决定。”   “她在休息。”米利安摇头,“她现在身体不好,睡眠需求比之前大……而且她说过‘今晚来客人的话直接带他们去樱葵3号’……”   “嗯?”说完他愣了下,猛然看向所罗门,如愿在那对幽深眼眸里看到了自己呆滞的倒影。   “笨蛋!”所罗门用手杖在他脚上跺了一下,消失之前留下一句话:“差点被你耽误大事!”   乌云偏移,露出半张皎洁明月。所罗门的身影出现在拉塔迪亚大教堂的钟楼顶端,几次模糊闪动,马不停蹄往目的地赶。   他不知道那边能不能联系上艾门,但他肯定那边能联系上瑟兰军部。   用暴力手段控制王都后,为了方便以及为了保护艾门的安全,樱葵树大街三号楼的里里外外都驻守着重兵,那里被直接作为临时军部,贝格拉尔带回来的军官参谋都聚在那里。   甚至他本人也在那里——所罗门看重的就是这个。   术业有专攻,他可不擅长带兵打仗。只要能把消息传递到足够高的高层那里,他的任务就结束了。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他感觉空间泛起了一丝涟漪。   他立刻停顿,身体扭曲了一下。被一块炸裂开的空间碎片贯穿胸口,然后整个人才缓缓消失。   “幻影吗。”   一个女相青年站在教堂顶端俯视着街道。看到他离开后嘴角翘起。   “军部的方向?看来约修亚那边出了叛徒。” 第339章 商议   樱葵树大街挨着中央广场,顺着这条街越往前走,莱娜一行人遇到的守卫就越是森严。   她有些焦急——这样下去根本不可能及时赶到艾门说的地址。要是艾门因为她的求援效率而出什么事……她都不敢想那会是什么样的凄惨画面了。   “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不爱听老人的话。”她和卡-艾伦在那边绞尽脑汁思考办法,坎索却从临时担架上靠坐起来,拔了根草含在嘴里,一副惬意悠哉的样子。   “我早跟你们说了现在该先去王宫的,你们不听,那现在时机错过了,我建议你们找点可靠的帮手去看看斯曼尔——他待会的日子会很难过。”   “这老头到底谁?”卡-艾伦感觉自己简直快要忍无可忍了,他悄声去问边上的莱娜,“您能不能想个法子让他闭嘴?”   “……”然后他就看到双马尾少女用极其古怪、甚至带一丝扭曲意味的表情看了他一眼,嘴唇蠕动,肩膀微微开始颤抖。   “……我不问了。”他咽了口口水,本能觉得那不是一个知道后会感到高兴的答案。   与此同时,就在莱娜朝思暮想的3号楼内。所罗门被卫兵领到一个房间里静静等候。   他没等多久。很快就就走进来几个精神干练的中年军官。他和他们一一握过手,认识了一下,然后就看到一个半秃的老男人走了进来。   对方同样穿着军服,腰间枪套和佩剑毫不掩饰的炫耀着自己,而最能说明其身份的还是那根被随手拿在手套里的元帅节杖。   “好看吗?”看到所罗门的目光放在这根棒子上,贝格拉尔滴溜溜拿它单手转了几圈,“简直就是累赘的东西……要不是为了彰显身份我宁愿把它锁进箱子。”   用武力夺取城市的控制权是相当麻烦的。哪怕他们其实也是自己人,但性质上的不同还是需要他三天两头拿着这玩意去恐吓一些墙头草,让他们尽快认清局势。   “所罗门。”所罗门拿着帽子对他轻点下巴。   “贝格拉尔。”老帅大刀阔斧在桌后坐下,双手抵着下巴尖:“说吧,普兹林登的传奇学者深夜拜访有什么要求。”   所罗门-所罗亚的大名可不止有西山流传。毕竟高阶掌控者本身就少,他这样的空间类更是早早就上了各国机构的红字名单。   严格意义上,他们对所罗门的恐惧防范还要胜过当初对安塔利亚蒙。那位半神老头可不会瞬移,他们不需要担忧半夜睡好好的会被突破层层防御取走脑袋。   “一个消息。”所罗门点头,也不多废话,将他了解到的内容对这些人军官转述了一遍。   让他意外的是这些人听闻后没有露出任何一丝“讥讽”的神情。每个人都很重视,贝格拉尔更是直接让人摆出一幅军事地图。   “40万人不可能。”那些参谋在他身后低声议论着,但不是在质疑消息本身,“停战时我计算过他们的战争潜力,他们顶多能凑出30万的军队。”   “数字应该是被虚报了,这很常见。”他们互相认可着猜测,“上一场战争才刚刚消耗掉七八万人,现在就来40万……除非他们把14岁左右的小孩子都派上战场,否则这数字绝无可能。”   “今天最早去西线的火车是哪一班。”贝格拉尔出声询问。   “凌晨4点。”立刻有人给出答案,“但不是载人的,是载货的。”   “按你们看,如果把这辆车紧急改造成载客,我们能运送多少人去西线战场?”   “……那大概不超过1500人。”军官们明白了他想干什么,眉头纷纷皱了起来。   “阁下,我们来不及的。”斯曼尔的副官豪斯上前一步低声建议,“即使将目前能找到的所有车厢都改造掉,我们也没有足够的铁轨线能在一周内运输这么多人去西线战场。”   所罗门和米利安一样,知道王都内的守军部队不会超过4万——紧急征兵的话或许可以翻一倍到接近10万,但那时真正的战时,是要各部门和民众配合的。   而现在刚刚结束游行庆典,内乱都还没平息下来,即使征兵也不会有几人响应。算上整个王都圈他们顶多能拉出一支6.5万人的新军。   之所以这么精确,是因为这个数字其实就是那些守军和贵族私兵加起来的结果。贝格拉尔好歹执掌瑟兰军部,不说全境,南瑟兰的兵力细节他了如指掌。而现在摆在他们面前最大的难题其实还是铁轨线。王都的铁轨线虽然多但那有相当一部分是分流到别处的,光去西线,去布罗河,他们能用到的铁轨线路只有两条。   两条线就两条线吧……要是有足够的车头,一周内运输两万人过去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但别忘了现在是冬季,冬季的铁路本就萧条,大部分车头都被铁路公司趁节假日收回去维修护理了,即使他们把车站库存的所有车头都征用掉,把能找到的所有车厢都改造掉,一周内,他们能送去前线的部队数字不会超过1万。   联军肯定是虚报了数量,但如果他们真的来了,那在之前战败的背景下毫无疑问是竭尽全力。这数字就不会小到哪里去,区区1万人显然是不够看的。   “没了布罗要塞,想要靠这点人守住关卡是不可能的。”   所罗门听到豪斯继续建议,“当务之急是联系上殿下,利用殿下的声望和影响力去拉动王都圈所有城市响应征兵!”   这倒是个不错的建议。   他点点头。   确实,王都圈大小城镇加起来有三十多个,这里囤积着全瑟兰七成的人口和九成的财富,要是这些城市都能动员起来,别说40万,瑟兰人甚至能能在半月之内拉出一支百万大军。   但贝格拉尔却陷入沉吟,这让所罗门感到很奇怪。本着某种探究精神——以及某种好奇他问了一下:“不知艾门殿下现在何处?”   “这就是最麻烦的地方。”贝格拉尔犹豫良久,似乎是确认了这些人值得信任,他用低沉的语气缓缓说道:“我已经和公主殿下失去了联系……”   同时,3号楼的一层,用来摆放伤患床铺的地方潜入一条纤细黑影。   它抹过走廊,钻进斯曼尔的单独病房。站在他面前,伸手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   “醒来吧,将军。”   它发出一个苍老的声音。   “是时候发挥你的剩余价值了。” 第340章 撒迦莉雅要惩罚艾门   思想从绵绵黑暗中醒来,斯曼尔一睁眼就看到一张陌生但又熟悉的脸。   “你……盖兰殿下?”挑起的眉毛充分说明他多惊讶,在看到对方前,他曾以为这个最小的王子已经在渡海过程中遭遇不测。   “你的声音怎么了。”但他很快又皱起眉——盖兰的声音虽然不至于那么奶声奶气,但一般也是很年轻的,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像个行将就木的垂垂老者。   “跟我来,将军。”盖兰对他笑了笑,红润嘴唇的弧度放在一张俊俏脸蛋上充满邪魅,“这个国家需要你……”   斯曼尔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很快对方在他额头上又是一点。他便双眼圆睁陷入迷茫,打算抬起的胳膊也耸拉下来。   带着这样状态的斯曼尔走出病房,“盖兰”左右看了看,挑拣守卫交接的空隙溜了出去。   在贝格拉尔无暇顾及王都局势的现在,斯曼尔的话对基层士兵就是命令。他应该可以靠这张牌安全回到圣橡树宫,启动他准备好的那个计划……   “阁下。”那边贝格拉尔还在和部下谋划出兵计划,一名哨兵突然敲门进来,说道:“巡逻队找到几个人,也许您应该过来看看他们。”   几乎没有士兵敢用这种确定的语气给他建议。贝格拉尔立刻意识到那一定是找到的几个人非常重要,甚至可能就是艾门。   “失陪一下。”他对所罗门点点头,匆忙跟那哨兵离开了。   至于被巡逻队找到的几个倒霉蛋自然是莱娜等人,虽然她已绞尽脑汁的想办法突破防线,甚至卡-艾伦都被她劝说去吸引注意,但要是专业士兵能被一个小女孩给摸进来,他们也就不用干了。   “莱娜?”贝格拉尔见到她的地方是在院子里,双马尾少女看上去有些坐立不安,她很害怕这些人暗地里是效忠于教会。   “贝格拉尔!”但现在不会了,她欢呼一声从石椅上站起来,“太好了!你们必须立刻组织人手去帮姐姐!”   她当然没忘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事。艾门那边不知道有没有落入更危险的境地,她又耽误掉这么多时间……因此她现在很焦急,快速将整件事给老帅说了一遍。   “这是……陛下?”贝格拉尔一开始简直难以置信。但当他看到后面担架上已经陷入沉睡的老人时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掌控局面最关键的那张底牌居然自己跑到他这儿来了!   这个消息要是传出去,还有谁敢负偶顽抗?   虽然这么形容可能有些不太尊敬……但他敢说,不管是谁,只要他掌控了这个老头子,能逼他开口说点什么,即使以艾门的影响力也无法再控制整座海港!   他毕竟还是王呢。还没有彻底褪掉他的王冠,没有放下他的权杖和戒指。他的话就是现在全瑟兰的唯一圣旨,没有人能取代他,艾门也不行。   “我立刻让人去准备。”贝格拉尔点点头,压抑心头的激动情绪,“辛苦你了,我让人给你准备个房间,你给自己还有陛下清理下吧。”   密道都是有代价的,至少埋在地下的通常如此。从下水道出来后莱娜身上可算不上好闻,要是平时,贝格拉尔的提议正是时候。   但现在不行——少女太关心这件事了,她坚持要给他们带路,而坎索的安危她相信贝格拉尔能处置好。   房间里,所罗门依然没有出去。他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逐渐感觉周边变得热闹了起来。   杂乱的脚步声,整齐的军靴声。哨声,喝令声连成一片,其中夹杂着马匹嘶鸣,还有器械摩擦和汽车启动的巨大动静。   “你们这是要去抓人?”他扬起眉毛,看了一眼坐在对面跟他喝茶聊天,实际上是监视他的豪斯。   “元帅的想法我们从来不管。”豪斯双眼牢牢盯着他,深怕眼睛一眨他人就没了,“我们只要遵循他的命令就好,他做的事情总是对的!”   “没有总是对的人。”所罗门摸摸下巴,“这么想的人总有一天会犯错的,而且一不当心就是大错。”   “豪斯!”就在这时,房门打开,一个之前所罗门见过的中年军官面色苍白的冲进来,“……你看到将军了吗?”   “谁?”豪斯还没反应过来。   “将军啊!斯曼尔将军!”来人几乎要绝望的咆哮了,“元帅他们走之前殿下让我留意斯曼尔将军的情况,我就去那边看了下……发现他不见了,到处哪里都找不到他……”   所罗门就听到豪斯低声骂了句脏话,然后抬头看看这边,问他:“普兹林登人……现在依然是可以信任的吗?”   “当然。”所罗门摘掉帽子点点头,“如果你指的是面对现在的这些敌人,那除非我死了,否则我会一直绞杀它们。”   “那……”豪斯犹豫着,“我们可能有些事需要您帮忙。”   “咻!”黑影在屋顶上急速掠过。   “这个夜晚会很漫长的。”艾门跟在撒迦莉雅后面快速腾跃着,脸上的表情不太坚定,“我看到的碎片里那可不是一个能让人随便探查的地方,如果你真打算帮忙,那我宁愿今天不去。”   约拿的计划是摆在明面上的——至少吞噬莱娜的计划是。也就是说最关键的一步要等到27日。她们还有几天时间从长计议。   “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可不像你。”撒迦莉雅没回头,伸手一扯黑色锁链,“好了别扯那些废话,快点跟上!”   “你!”艾门被扯的一阵踉跄。她现在连衣服都没来及换,还是那套从流莺身上扒下来的大红礼裙。撒迦莉雅为了不让她逃走用黑枪变成的锁链将她胳膊捆了起来,就这样拖着她往王宫赶。   但不管怎么说这种行为也太冒失了!她想过很多种针对的布置,其中绝对不包括“先去看看再说”。   “文森特……莉雅,这次你必须听我说。”她试图将对方劝回来,“那个地下不光是有整个伊卡洛林脉络魔的传送中枢,可能还潜藏着大量敌人!蔷薇骑士团、血骨法师会的剩余兵力可能都在那里,即使不在那里他们也可能通过中枢一瞬间传送过来!约拿的失踪对他们影响不会小,我们现在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回去整理全部兵力做好准备。”   “哦,你现在知道‘明智的选择’了?现在知道和人商量了?”黑发少女开心的很,“放心了,我没说要搞他们,真的,我们就去看看,你也可以把这当做一种惩罚。”   艾门恨不得一脚踹死她。   要不是茉莉给她喝的茶水里添加了维多利亚之血让她的情况进一步恶化,她肯定会用武力把她抓回去的。 第341章 瞎猫   另一边,就在她们刚走后的第五分钟。正在小楼里翻箱倒柜查找线索的异军士兵们就听到一阵拍打空气的声音。   他们中的一些人对这个声音已经很耳熟了。狂奔到院子里抬头看天,果不其然是一头黑鳞火龙正在下降。   火龙重重踩上地面,庞大身躯压坏了地砖。它用翅膀将容颜遮蔽,只是眨眼的功夫,它挪开时已经只剩下一个高挑女人。   “她们人呢?”维持着带龙翼的半龙化形态,阿尔贝蒂娜走上前当头一问,“别说不知道,我闻到这里有她留下的气味。”   龙类的嗅觉在近距离可是比狗还灵的,尤其阿尔贝蒂娜还闻到了一丝丝只有在少女动情时才会分泌的特殊香气,这让她越发迫不及待的想找到她。   士兵们没敢违逆她,老老实实将发生的事情跟她说了。当听到对方是被文森特带走时她松了口气——虽然很不爽最先找到艾门的不是自己,但至少在对方手里她是安全的,绝对安全。   再转头一想那种特殊香气……文森特该不是按捺不住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吧?   “俄塞纳。”就在她发愣的时候,韦德扒开人群走上来,咬咬牙:“我想跟你私下谈谈。”   这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阿尔贝蒂娜看看其他人,他们很识趣的缩到一边,给两人留下了足够空间。   “我希望你带我去王宫。”韦德第一句话让她大吃一惊,“我知道这是个有些过分的要求,但你要知道,艾门现在可能也在那里。”   “你说文森特带她去王宫了?”这消息让她始料未及,因为在之前的计划里攻陷王宫是最后一步,她不太相信那两人会这么冒失——她们应该不是这种性格才对。   “我从老爹那里继承了这灵魂之眼……”韦德趁机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给她简单概括了下,“我想了很多,最终觉得不该就这么离开。”   “我还想帮她。”他坚定看着棕发女人的眼睛,“所以我如果你也要去王宫,我希望你能把我一起带上。”   那是一双坚定的眼睛。和这双眼睛对视时阿尔贝蒂娜看到了一些似曾相识的东西。她想她大概明白为什么这青年要跟着去了。   “按你说的,约拿……也就是坎索现在可能已经到了军部。在恢复自由的他号召带领下,王都解放只是时间问题。那你现在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回去看看你的家人?你忍心让他们担惊受怕?”   她问了这样一个很刁钻的问题,想考考他,看他能给出怎样的回答。   “危险的根源不在房屋附近。”韦德摇头,面色没有任何变化,“我想好了,老爹给我这只眼睛不是让我缩在后面当旁观者的,虽然我不明白他的具体用意,但我觉得那应该是一个……一个有预见性的准备,肯定是要我在什么地方做某些事。”   “至于我父母那边,我刚才已经跟斯塔殿下提了这件事,殿下说会帮我处理好,他们一定也能安全离开。”   这里他可不是意气用事,他还记得,修普兰被黑暗吞噬之前就在那具女尸身边。   女尸是属于艾莉亚王妃的。这个女人在和他精神交谈的过程中展现出十足的预言师风格。韦德怀疑最后关头她还没死,修普兰可能是听她说了什么才会把眼睛挖出来给他。   “……好吧。”阿尔贝蒂娜看看他,“虽然不是什么令人惊艳的理由,但你合格了。”   “别误会,不是你理解的那种合格。”如愿以偿看到对方脸上浮现惊愕,棕发女人笑了起来,“只是单纯说你作为一个男人而言还算不错……”   女人都是这样的吗?   韦德皱眉看着她恶劣的笑容,想起在西山的时候不少女孩子也喜欢这么捉弄他或者其他男生,似乎里面蕴藏着某种特殊乐趣。   还是艾门好。   他看看西边。   她说话从来不拐弯抹角,相处起来要舒服多了……   “到了吧。”王宫城墙外,撒迦莉雅停下步伐,牵着艾门躲到一座钟塔后面。   这是个小钟塔,但藏两个人还是没什么问题。艾门扭捏的被她扯到怀里,低头看到黑猫跑了出来,正歪着脑袋对这边看。   “看好狮心剑。”她对小家伙的悠哉感到很不爽,“听到没有,别出来浪。”   “嘘!”身后绕来一双手将她搂紧,“小声点,有人来了。”   这混蛋就是故意的吧。   艾门咬牙切齿看着正好握在自己胸前的两只手,有点想用高跟鞋将她的靴子扎几个洞。   都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思玩,这个可没法用刺探情报当借口了!   “咦?”耳边传来一声低呼,“喂,你当初说你最小的那个弟弟现在在干嘛?”   “你说盖兰?”艾门想了想,“我记得是……当初他养好身体后就一直在歌罗西那边帮我的忙,他曾经统领过南海舰队的,那批水手去时间海之前还曾受过他的特训。”   她知道盖兰对自己有特殊的感觉。但她还是希望那只是大多数姐弟家庭里弟弟对亲情的某种误解。就像很多弟弟小时候都说过“长大我要娶姐姐”而最终都各自成家,要是盖兰也能找到新的感情就太好了。   而且她知道撒迦莉雅是不喜欢他的。所以她一直避免让这两人碰面,自己见盖兰的次数也极其稀少。   她奇怪撒迦莉雅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很快她看到街道上鬼鬼祟祟走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斯曼尔,另一个就是穿便衣的盖兰。   斯曼尔的动作有些僵硬,似乎是被盖兰在领着走。他们一开始距离王宫还有一段距离,中间还遭遇了两支暗哨小队。   “那是奎林的人。”艾门认出了他们的脸,“我让他部署人手盯着王宫,他做的很好。”   “他们放他们过去了……”撒迦莉雅一扬眉,“你现在还觉得我是胡闹?”   “你厉害行了吧?”   艾门彻底无奈了,以至于对撒迦莉雅作弄性质的揉弄都毫无反应。   她现在有一种憋屈感,类似打牌的时候把一切都算计到了但被新手用运气胡脸。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我必须在那时遇到文森特?   脑子有坑vs精神病患者,预言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第342章 倒计时开始   眼睁睁看着“盖兰”带领斯曼尔突破层层封锁走向王宫大门,在和卫兵交流后被放行进去,艾门眯着左眼沉默不语。   撒迦莉雅这次没有再说什么。她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对方已经把选择的权力还了回来。   如果她打算去,她会陪她一起。如果她不打算去,那她也不会多说什么。所有一切都看她,她将无条件遵从她的任何愿望。   “……去看看吧。”艾门最终下定决心,“毕竟是个难得的机会。”   从得到那些记忆碎片开始,她曾在无数个夜晚里被噩梦惊醒。而今晚发生的一切已经彻底脱离了记忆碎片,也就是说从今晚开始的未来将是全新的,它接下来的发展只取决于她如何选择。   见她已经下定决心,撒迦莉雅轻轻点头。她将黑狂锁链收回来绑在双手双脚上。看了一眼艾门的衣服。   以她们接下来要经历的凶险程度,这种大半个肩膀和北半球都露在外面的礼服长裙好像太累赘了点。   “喵~”比比再次从艾门脚下的阴影中露出脑袋,不过这一次它不是空手来的,那声模糊猫叫表明它叼着什么东西。   那是一套纯黑色的紧身布衣。不华丽,也没有皮甲的基础防御功能。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比累赘的裙子方便多了。艾门立刻拿过它开始替换衣服,撒迦莉雅帮她警戒。   衣服只分上衣和长裤。在她换的过程中比比又叼上来一双靴子。艾门很满意的在黑猫脑门上揉弄几下,把靴子也换上,整个人变得精神干练。   “这个随身试衣间倒真是挺方便的。”撒迦莉雅看的羡慕,“之前我还觉得……你虽凭空得了个世界但如果里面的人不能出来帮忙那也没什么用,现在看它还是很有用的,嗯……能当储藏柜用。”   “我们已经多耽误三分半钟了。”艾门吐了口气,拍拍黑猫让它回到阴影里去,“这个CD的阴影法术我都还没用,要不要直接……”   “用不着。”撒迦莉雅立刻摇头,“我能看到那些隐藏的东西,让我来带路。”   说话间她撩起左眼的刘海,那只眼睛逐渐蒙上一层淡金水幕。艾门眯眼点了点头,有个还长在身上的圣瞳这时候是要方便多了。   借助战圣之瞳能忽略空间看破能量结构的特性,她们避开大部分守卫潜入王宫。从最底层的白石大门一路行进到上庭院,中途还路过了艾门小时候居住的那栋别院。   圣橡树宫是依山建立的白石王宫。结构分上庭院和下庭院。下庭院是基层护卫、侍者们居住的地方。上庭院属于王族和内侍。   “他人呢?”撒迦莉雅这一路一直在很紧张的东张西望,“怎么进来后就消失不见了。”   “大概是直接去地下了。”艾门拉着她往花园中心走,“去那边的隐秘入口有很多,不像你们当初以为的那样只有宫殿一个。跟我来,我知道花园假山里就藏着一个。”   来到当初钻出来的那座假山旁边,艾门突然想起那时还有白胡子老头陪在身边。她那时候还懵懵懂懂,和对方约定只要她能成为各国继承人中最优秀的那个他就得把宝藏钥匙交给她。完全没想过围绕神主宝藏会牵扯出那么多隐秘和阴谋,更没注意过去看当时老头的面部表情。   他肯定早就知道真相。   伸手摸着假山表面,艾门心情相当复杂。即使不知道全部的真相,但他应该是骗了我——如果不是发生那么多意外他根本不会给我宝藏钥匙,毕竟他想保护我,他不想我出任何意外。   “我不这么想。”另一只手突然盖住她的手,抓住它从假山上挪开,“他保护你是为了什么?你得认清这件事……一个只知道躲在别人身后的娇弱公主可没法成为救世主。我保证不管最后发生什么,他那时就已经准备将所有的遗产都留给你。”   艾门有些惊愕的看了过来,她所有的想法可是都憋在心里的,这家伙怎么会知道她刚才在想些什么?   “别误会,我只是能稍微感觉到一点你的念头……”撒迦莉雅挠挠脸颊,似乎对这种行为有些不好意思,“这也是碧蒂斯提醒我的……她说自从你耗费自己的精血帮我重塑身躯,我们灵魂上的联系就加深了。我就是凭借这种感觉才找到了你,然后,现在看这种感觉还不是‘加深’的极限……我想你不需要对此感到紧张,因为好像只有你情绪波动比较激烈的时候我才有感觉。”   那回头见到她的时候我希望她能想个法子把这种联系给切掉一些。   艾门脸色有些发黑。毕竟谁也不希望在被做那种事情的时候还有人能“隐约感觉到她的心态”。   “进去。”她指了指假山形成的拱门,“快!”   “莫名其妙。”黑发少女瞪着她看了几秒钟,小声嘀咕着钻了进去。   艾门跟在她后面,然而在进去之前她顿了一下,听到从城区方向传来一阵连绵爆炸。   这下就有点麻烦了……她顿时显得犹豫起来。这动静不用问是几个党派之间起了冲突,她自己的人手也卷了进去。而恰巧今天为了隐瞒行踪她把两只鹦鹉都留在了樱葵树大街3号楼,以至于紧急事态发生的时候她没办法远程和部下联络。也就无从掌握具体情况,没办法针对性的做出部署。   “现在放弃还来得及。”撒迦莉雅探头出来,“怎么样?是回去救场还是继续往前走,我看你的。”   “……我相信他们。”艾门捏紧拳头,“阿尔贝蒂娜会把一切都处理好的,即使没有她,贝格拉尔那些人也不是婴儿!”   “进去!”她朝黑暗中踹了一脚,“别挡我的路!”   就在她们彻底钻入那条密道的同时,城区西街,贝格拉尔派出的部队也在关注那串爆炸。   “声音是从南边传来的。”他皱起眉头,“似乎是港口出了乱子。”   “你现在还想去王宫吗?”回头看莱娜,贝格拉尔想用危险做借口再劝劝她。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看到的人不是莱娜。   双马尾的金发少女已经不见了,和他一起坐在车厢里的人换成了一个穿纯黑礼服的年轻男人。 第343章 疯狂(一)   “包括您在内的很多人可能都好奇过一个问题,即‘既然在长达半个世纪的时间里异种教会都将维多利亚港当做自己的核心大本营,为什么艾门-哈温在夺回它的过程中没有遭到多少抵抗’。”   稍微抬高点礼帽的帽檐,男人露出一张白皙俊秀的女相面庞。   “要我说这个答案其实很简单,因为‘我们从来没有将这里当做大本营过’。”   “砰!”枪声响起,弹孔出现在他原本坐着的位置。贝格拉尔毫不停歇继续用转轮手枪对他射击,但一直到把所有子弹全部打空也没能摸到他的衣角。   “呵……呵……”行进队伍已经停了,老帅的喘息声在黑暗中犹如破败风箱,他皱眉盯着面前鬼魅,轻声问道:“是空间魔能……?”   “可惜没有奖励。”男人轻轻一点下巴,然后再次消失,躲开了砸向他的那只拳头。   “阁下?”车厢外传来紧张不安的询问声,那是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护卫们,他们对从车厢里发出的枪击声感到非常惊恐,“方便说下怎么了吗?”   贝格拉尔一言不发,他老迈的身体现在像是上紧了发条,犹如一条年轻的斗犬,在狭小无比的车厢范围内不断用拳脚对男人发动攻击。   “我曾经是您的崇拜者呢,元帅阁下……”男人一边闪烁一边幽幽出声,“是的,您很聪明,知道这时候和外面说话会立刻没命。但这种拖时间的行为改变不了什么,您还是得死。”   “对车厢开枪!”贝格拉尔突然怒喝,声音从车厢内远远荡开,“快!朝里面开枪!!”   不少士兵还是呆滞状态。但一直跟着他的那两名副官先后对视一眼,飞快夺过两支枪朝着车厢猛烈射击。   他们多少还是有分寸的,记得贝格拉尔坐的位置。射击的方向大部分都是对着另一边,将那半车厢打的千疮百孔,马匹嘶鸣声不绝于耳。   “是刺客吗?”动静停息后,不少人冒着冷汗上前查看,“打死了吗?”   木质门板上满是大洞。一名副官大跨步上前扯掉车门,皱起眉,看到车厢内部空空如也。   莱娜公主不见了,贝格拉尔不见了,就连可能存在的刺客也不见了。   “现在怎么办?”另一名副官低声问他,“能从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这种能力,再结合我们今晚见过的那人……”   “回去!”第一副官醒悟过来,“所罗门-所罗亚!有能力在我们看守下做到这些的只有他!”   “现在立刻把部队分成两拨。”他对同僚下令道,“我带人回去传消息,你们继续往王宫方向走!随时准备救援艾门殿下!”   从高空俯瞰,队伍迅速完成分裂。贝格拉尔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却无力阻止,只能低叹一声,也不再和那只手继续挣扎了。   艾门是很重视他的安危的,不止是找了不少雇佣来的中阶掌控者在周围看着,他的部队中也混入了不少圣焰骑士。但在空间魔能面前这些布置根本没用,一味堆砌中阶的人数或许可以和寻常高阶做一番对抗,但空间魔能……一直到莱娜消失和他被掳走,那么近的距离,他的人甚至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放弃了吗。”站在钟塔顶端,男人收回手,拎着老帅将甩到地上,“差一点被你坏了好事。”   杀人不是他的目的,从来不是。他只是想把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嫁祸给他的某个熟人,然后帮他的主人带一件礼物回去。   贝格拉尔在最后关头无疑识破了这一点,否则他根本不会命令部下对车厢开枪。如果不是他反应够快立刻启动传送法阵,无论是被击中还是让对方说出更多东西都可能导致行动失败。   “现在没人阻止我们谈心了,你这狡猾的老东西。”   冷不丁的踹出一脚,贝格拉尔被他从原地踢出数米,“主人让我当心你的时候我还不以为意……没想到你这个凡人居然会有这种魄力!”   “他们不会上当的。”贝格拉尔撑起身体,呸的吐掉一口血,“我知道你们想配合克尔顿还有爱沙尼亚人搅乱城市,但你们不会得逞……你们力量不够。”   “是的,我们力量不够。”男人走到他面前,冷酷无情的又踢了他一脚,“但是如果斯曼尔将军突然出现接过你的指挥权呢?嗯?狡猾自大的老东西,你觉得那样是不是会非常有趣?”   “咳……”贝格拉尔再次咳出一口鲜血,面色一下变得苍白。   “狡猾如你应该想到了。”男人嘿嘿笑起来,“没错,为了阻止有人分散他的权力,为了让他在这一刻得到所有的指挥权,有资格帮他分担的人都必须消失。”   “你们对艾门做了什么。”贝格拉尔紧紧盯着他,“你们不可能杀了她!”   “谁说消失就等于死亡?”又是一脚,“老蠢货!你还没明白吗?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拼图送往终焉之地!你们所有的机会、希望——从她经受不住诱惑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完了!”   “原来是这样……”贝格拉尔的下巴已经彻底被鲜血浸染,但他反倒笑了起来,“终焉之地……原来你们的目标是把所有纯血王族送到无底海渊……”   “你听到了吗,所罗门?”他看向男人身后的位置,“可别让我的牺牲白费。”   风声在这一刻悄然停了。礼服男人顿了一下,猛然回头,看到一个和自己打扮格外相似的高挑身影就站在钟楼顶端看着这里。   “不可能……”他悄然往后退了一步,“什么时候……”   “第一次跟他见面的时候。”所罗门打断他,“他在地图上划拉的动作其实是在重复字母,按方向是摆给我看的,让我在他们出发后跟着他,直到他吩咐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不可能的……”男人的声音开始颤抖,“像你这样骄傲的人,你不应该……”   “我这辈子不应该做的事就只有一件。”所罗门再次打断他,“就是当年没有阻止你,让你杀了那些我最爱的人。”   “你逍遥法外的日子该结束了,安迪-莱尔。”   “我不会再让你用源自我的空间魔能做任何事,也不会再让你学我的穿衣风格招摇撞骗。”   “我要把你肮脏的心从菲妮身体里扯出来。”   “连同你的脊椎骨一起,活生生的给扯出来。” 第344章 疯狂(二)   如果贝格拉尔是个专精魔能的人,哪怕他一直以来对魔能的态度都算不上狂热,这一刻也会目不转睛,用朝圣的心态来旁观战斗。   原因无他,在燃烧魔能都能算是稀有魔能的大环境下,空间魔能格外少见。而两个具备空间魔能的施术者生死搏杀,这可能是跨越千年才能看到的场景。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味。两道黑影在尖塔顶端来回闪烁,每一次交锋都会发出一声沉闷爆响。   他们打的太快太乱。以贝格拉尔的眼界,他实在看不出来是谁占上风。因此他尽快翻身起来,用扯下的布条固定骨头,避免在接下来成为友军的累赘。   而如果让所罗门来讲的话,他会告诉贝格拉尔空间魔能的对抗纯粹就是比拼算力。   它不像火焰等看得见摸得着的粒子元素,可以把它“丢出去伤害敌人”。空间只是一个概念,施术者不能用任何手段造成任何种类的直接伤害。故而空间掌控者的战斗力来自于纯粹的算力——就像艾门当初遇到的空王那样,他们可以算计坐标瞬移自己来获得一种“伪速度”,也可以算计更多,“把对手附近的空间丢出去”,让其发力混乱,被自己的力量活活耗死。   所以真要说的话,空间魔能的战斗其实没有什么观赏性。除非逼近高阶门槛能从粒子波动中读出他们的攻击意图,否则敌人是掌控者还是凡人其实没什么区别,对他们都是一下的事。   所罗门和安菲妮迪的战斗则尤其如此。   让眼力好的人仔细看,正在疯狂闪烁的两个人其实都在走。他们步调散漫面容平静,一步跨出去直接消失,瞬间出现在另一个地方。如果不是偶尔还能听到那些沉闷爆响,旁观者可能以为他们根本就没发生过任何接触。   但是逐渐的,安菲妮迪开始撑不住了。   他的空间天赋毕竟不是彻底属于自己的。严格来说,他是通过和具有空间天赋的“梅迪亚-菲妮-米利安”融合,吞噬了后者才获得现在的空间魔能。那他对这种力量的掌控程度和理解就绝不可能超过它的源头——菲妮的叔叔所罗门。   所罗门对瞬移的理解在当初面对奇美拉和珞芒的一战里已经体现的淋漓尽致。那可不是“精通”二字就能简单概括的能力,因为在和艾门达成那种惊艳配合的同时他还在负责另一块战场。   他的天赋、控制力、精神力足够他长时间用瞬移的方式制造两个自己。为了不让自己在这过程中彻底疯掉他主动创造了名为“所罗亚”的副人格。如此才能和天赋在过往所有历史里都是绝无仅有,可以说是空间掌控者中的第一例。在他之前从没人思考过空间系的瞬移还能这么用,别说去做,他们连想都不敢去想。   因此当所罗门逐渐掌控战斗节奏,开始一点一点在观察好的空间坐标里构筑第二个自己时,安菲妮迪的压力立刻暴增。   那不是多了一个对手那么简单的。所罗亚和所罗门的心意彻底想通,他们的攻击、预判……所有动作都默契的像是一个人。安菲妮迪连抵抗所罗门都那么吃力,在所罗亚出现后只撑了一瞬,身体就被从那种“闲庭信步”的状态中踢了出去,像条死狗一样重重砸在钟楼顶上。   这一脚很重,几乎踢碎了他的侧边肋骨。但所罗门的攻击还没结束,他鬼魅般的闪烁到敌人身边,手杖消失,眼睁睁看着敌人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手杖的尖端被他用“转位”挪到了和安菲妮迪双腿坐标的交接点。这个法术模型成立的同时,手杖会和目标物体连在一起。通俗点说就是会被它穿透。   “你可以杀了我……”安菲妮迪一边惨叫一边放声大笑,“哈哈哈哈——你当然可以对我随心所欲!但你赢不了!……你们所有人都是!!”   “你用这力量欺负米利安的时候不是很冷静吗。”所罗门继续用同样的方式废掉了他的两只胳膊,“一条被人抛弃的疯狗……你到现在还以为你是对的?”   “说这些是没用的,所罗门。”安菲妮迪突然冷静下来,忍着剧痛翻过身子,一边仰视他一边笑,“从我打开那扇门,选择了这条路开始我就不怕死。你以为我会失望?恐惧?不……即使判定者不是一个疯子,光以普通人的标准看待也太业余了……我一直都很渴望能跟你见面,我渴望和你交手,和你战斗,甚至死在你的面前!”   所罗门眉头皱了起来,他感觉事情发展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安菲妮迪的四肢已经被彻底废掉了,加上碰撞和那一踢产生的内出血,不得到救治他在十分钟内就会死亡。但这样一个已经没有威胁的家伙却在说出这番话后让他产生了危机预警。似乎他仍在酝酿什么阴谋,似乎这种时候他仍然具备翻盘手段。   会是突变人的惯用伎俩吗。他扫了一遍对方身体,没发现他带着那种贝妮塔徽章。   没有徽章也就意味着他不会和“母体血肉”融合进行更危险的突变。那理论上他应该就没办法了,他不可能再翻身站起来,他必死无疑。   事实和所罗门想的完全一样。安菲妮迪的话让他很谨慎的没有靠近他,而是就站在旁边看着他虚弱、衰竭,然后彻底停止呼吸。   “这个给你。”从袖口掏出一只小圆筒丢在地上,所罗门检查尸体后将他抱了起来,“拉开就会有神焰骑士团的人过来帮你。”   “……还有什么是我不了解的吗。”贝格拉尔拿起小圆筒,发现它的底部有一行小字:塔里亚工坊祝您生活愉快。   “我说不好。”所罗门眉头紧紧锁着,在消失前留下一句话。   “但如果我猜测成真,我们可能是在和一群不死者战斗。”   樱葵树大街的临时据点。闻讯赶来的十多名高阶军官开了个会,想要讨论在缺少所有指挥者的情况下如何控制当前局面。   艾门公主失踪,莱娜公主失踪……哈特王子在赶过来的路途上遭遇袭击目前生死未卜,然后又是贝格拉尔,以至于他们现在连一个有资格统领全局的人都没有。这些人就“彻底肃清王都海港还是等到天亮再说”两种选择吵的不可开交。在豪斯几个人看来这样就算吵到天亮也没有结果。   “砰!”而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大动静,似乎是外面的门被大力推开了。   会议室内的争论逐渐停息,他们面面相觑,猜测着到底是什么情况。   走廊响起一阵脚步声。那是军靴和地面碰撞的声音。它距离这里越来越近,然后又是“砰”的一声,房间的大门也被推开了。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斯曼尔站在门框中间,面容肃穆的扫视全场。   “南港和北港都打起来了,现在立刻跟我去平叛。” 第345章 疯狂(三)   火焰在燃烧,那是剧烈爆炸后被火药点燃的木料,在缺少人照顾的情况下逐渐发展成滔天大火。   蓝诺脸上满是灰尘,他浑浑噩噩的从地上翻了个身。努力分辨,感觉外界的一切都那么遥远。   意识逐渐从混沌恢复。他逐渐想起来这一切都是因为雷察识破了那些伪装的交接者。   雷察警长在南港分局干了快有四十年。他的经验远不是蓝诺费丽雅这样的小年轻可比。在蓝诺等人尚未意识到是什么情况前他就直接开枪打死了对方,这导致两边直接开始交火,蓝诺这边的几个人都在迷茫状态下被点爆的火药桶冲开掀飞,可能只有他一个人还完好的活着。   完好的活着……完好的?青年顿时一个机灵,躺在地上伸手**自己的身体,发现手脚都在并且连手指脚趾都没缺之后才松了口气,心想自己不用变成残疾人了。   但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还是没彻底搞清楚事态发展。本来这只是正常巡逻队伍交接班,他们负责这片街区一直到深夜3点。然后由另一支队伍接手防御,他们换地方巡逻到5点。这个夜班也就结束了,各自可以回家睡觉等交接白班——但为什么雷察警长要突然拔枪把那带头的打死?他疯了吗?   还有他的这些同僚们,他们也真是太奇怪了!雷察这种行为可是要上军事法庭被判绞刑的,事情发生后他们不立刻控制人调查情况,居然还立刻和对面交火!这是什么玩意?难道他们也疯了吗?   耳边响彻的枪击声清楚告诉蓝诺他现在就在“战场”。他抱着巨大疑惑匍匐前进到一辆破车后面,看到那都是自己人——自己那支队伍的人。   这边躲着三个人,正在目不转睛的对前方射击。蓝诺的加入只是让他们瞥了一眼,然后所有人就不再理他,这更让蓝诺感到奇怪。   他四处转头,想去找费丽雅。发现她正面色苍白的靠在这处掩体后面,有一名女警正在给她喂水。   这无疑让他大松了一口气。从私人感情角度他是不希望费丽雅出任何事的,只要她还好好的,他就有勇气去面对任何危险。   然后他转到另一边,想看看能让这些同伴这么“如临大敌”,不由分说就对上的敌人。恰好看到一个抓着步枪,整个人从头部到腰部撕裂出一张血盆大口的“怪人”摇摇晃晃跑了过来。   “……操!”他爆了句粗口,“这***是什么玩意!?”   那东西长的实在太猎奇了。从外表看它还穿着王都警备队的制式警服,那张撕裂开的大口,其上部两边还依稀能辨认出两半苍白的人脸。但正常人身体被撕开到这种程度肯定早就死翘翘了,怎么可能还活着……甚至在伤口位置长出利齿继续运动?   “这是异种?”蓝诺好歹是听过猪跑的,立刻将这诡异东西和自己在书本上看到的内容联系起来,“怎么可能?王都海港居然被潜入了异种?”   “不是异种。”边上有个人低声提醒他,“警长说那是突变人,对面所有人全部都是。”   “在他开枪打那个带头的之后那个怪物并没有死,它畸变成了另一种东西,一口咬掉了奥凯的脑袋。然后对面就直接开枪了……你和费丽雅都被爆开的火药掀飞,可能没看到这些东西。”   “拿着。”他从旁边捡起一支长枪丢给蓝诺,“尽量找它们的心脏打,我们试过了,它们全身上下只有心脏才是弱点。”   蓝诺一脸懵逼的接过枪,再一抬头,看到那头“巨口怪人”已经趴在地上不动弹了。   他的同伴还挺可靠的。他这样想。但转而他升起另一个疑惑——这样的怪物虽然不是异种入侵,但看样子,那也是异种入侵的二次产物。以王都海港的森严戒备同样不应该被这样的东西潜进来,更别提那它们还伪装成了另一支警备队,另一支在不久前还被他们当做同伴,打算和其交接防区的友军。   这种情况会是特例吗?整个王都那么大,巡逻的队伍有那么多支,是否只有这边遇到了它们?   蓝诺一阵毛骨悚然,他突然意识到这可能不是突发个例,这些怪物很可能是有预谋的,在他们遭到袭击的同时可能其他地方也出了事,而那些人可能不会像雷察那样当机立断。   “卡格斯……”他看向左边,发现雷察胖胖的身子躲在另一辆汽车后面迅猛射击,“你说今晚的变故会扩大吗?”   “这可不好说。”丢枪给他的男人笑了笑,“但管他呢……”   “警备队现在还姓科斯塔,这就够了,兄弟们要的可不多,谁能让国家安稳富强,我卡格斯就支持她继承王位。”   蓝诺的猜测并没有错,被薇姿控制的3000名黑皮帽利用交接机会快速袭杀、吞噬了他们曾经的同僚。能像雷察这样快速反击并保全大部分有生力量的是极少数,大部分巡逻队都是在猝不及防下被袭击,然后迅速直接、干净利落的被歼灭掉了。   这意味着被划分给奎林-科斯塔的王都警备队彻底废了。虽然上夜班的人只是其总数的三分之一,但如果无法在短时间内组织起有效反抗,产生警觉的零散警察们只会像无头苍蝇般到处乱撞。他们甚至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贸然拿起武器想要参战的话,可能在了解情况前就会被认为是同伴的人凿穿心。   “警备队的力量到底还是掌控在她手上。”   听着城区里到处响彻的枪声和爆炸声,埃兰惬意的露出微笑,“她掌控这个部分长达四年,对它的渗透力当然不是她弟弟能比拟的!”   “怎么样?”他转身向后,看向站在阴影里的那个人,“这就是我们的诚意了,博斯。如果你觉得足够,还请给我看看商人的魄力。”   “也许别人有,但我从来没有这种东西。”博斯-克尔顿穿着睡衣走出来,和他一起来到阳台,“我无法给你任何保证,你只能从荆棘鸟那边得到想要的东西。”   “这就够了。”埃兰放声大笑起来,有时候他真是佩服这个怪人的脸皮——明明就等于是左手倒右手的事,非要洗清任何关系。确认能做到万无一失才肯点头,真是比他们这些政客还要谨慎,也许他天生就有从政的天赋。   当然,事情能进展的这么顺利还多亏了那位公主殿下。   要不是她失心疯的将安娜和斯塔都控制起来,克尔顿也不会点头点的这么干脆。 第346章 疯狂(四)   当王都燃起滔天大火的时候,不少民众还在睡梦中遨游。他们中的一些人被动静惊醒,穿好衣服汇聚在大街上,低声讨论着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是卡该尔或者任何一个靠近北地边疆的城镇,那里的居民在这种情况下是一定不会出来露头的。常年的战乱、纷争让他们深刻理解到什么真相都比不上自己的命。他们可以不知道任何东西,只希望能在这混乱的世界中为自己谋得一块安身之地。   但维多利亚港,它毕竟已经安生的太久了。四五年前的冰月叛乱说到底只是一场针对王宫的奇袭暗杀。斯曼尔最后的炮火没打出去,战火也就没有波及到城区。未曾见过它的人们只能从传说中猜测当时的激烈情况,他们傲慢、迟钝并缺少经验,所以才会在听到动静后一股脑的跑出来,甚至大刺刺的去议论守在街口的黑皮帽们。   “刚才那是地震了吗?”他们有些甚至连正式衣服都来不及穿,只穿着睡衣“我睡的好好的……突然感觉房子在晃,女神抱有我只是错觉,你们呢?有感觉吗?”   “有的。”不少人和他交流起来,“但应该不是地震……刚才听那边来的人说前面打起来了,也不知道是谁和谁,那些震动估计火炮炸药弄出来的。”   “打起来了?”更多人好奇的凑了上来,“谁和谁打起来了?”   他们挺关心这件事。因为海港毕竟在前天才被以武力夺取。很多人曾以为凭借艾门公主的声望和正统出身不会再有什么流血纷争,这种想法现在看可能是他们一厢情愿。   “我不知道!”传递消息的人举起双手,“我也只是听说的呢!他们一会说是军部和警备队的人打起来了,一会又说警备队自己和自己打起来了,我感觉他们是被吓坏了,说出的东西并不可信。”   “我们得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威严的老者排开人群走到前面,“作为这片街区的公民代表,我有权利为大家争取真相!”   这种卖弄的做法并不高明。但向来简单粗暴,非常实用。人群中的绝大多数立刻响应起来,簇拥着将他立为临时首领,甚至有人要组建一支小队去和军部谈判。   “这些疯子。”塞弗莉混在人群里,对他们的迟钝愚昧感到难以置信,“他们难道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吗?这种时候要么待家里,要么出来就直接出城!”   她用一只大的惊人的大提琴箱子伪装自己的长长龙枪。这把枪可以被拆成两部分,装盛它的箱子高达1.4米。   她原本还以为自己背着这玩意不会比直接拎着枪减少多少注意。但因为这场骚乱,平民们在逃出来的时候都本能带走了自认为最贵重的东西。她身边有抱着首饰盒的,有抱着古董的,有抱着一大堆衣服的,甚至还有抱着书的……站在这样一群人里她根本就不引人注目,这才得以有闲暇混在人群里挤到前面,看看他们接下来想怎么行动。   但她现在已经后悔了——这些人已经在平和的生活中安逸太久。根本想不到死亡会离他们这么接近。看到他们居然还真在投票选举谈判小队,塞弗莉知道她不能再和这些人待下去了。   陪他们一起玩是找死。这么危险的局势之下,任何一处人潮聚集地都有可能被判定为是敌军在集结。要是发现他们的是哈温的人还好,万一不是……或者战况激烈到连哈温都无暇顾及他们,只命令仆从对集结目标开炮,这些人中的一大半都得完蛋。   这么想着,她立刻抱着大提琴箱子往后面蹭,很快从人群当中闪出去,打算从街头小巷里绕路离开。   “嘚嘚!”远处传来马蹄声,塞弗莉脚步放缓,和其他人一起看向来人方向。   那是一支骑兵队伍。他们全身都穿着黑色铠甲,在胸前位置有一块往前凸起、呈圆弧型的光滑甲胄。   这种古典战甲看的一群人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们是谁,以及为什么要在“文明时代”穿这种行动不便的旧铠甲。   “我要是你们,我现在就跑了。”塞弗莉突然对周围出声,“你们闻不到吗,它们身上的那种淡淡尸臭……”   那些人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没有任何人相应她的话。塞弗莉冷笑一声窜入小巷,她打算先藏起来等待时机。   “诸位大人!”那名公民代表和他的拥护者们朝黑甲骑兵们迎了上去,“今晚的事……不知道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噗!”回应他的是一把精钢长枪,排头骑士手里的黑枪穿透他的身体,将他像块破抹布一样挑起来,砸向后方观望的人群。   “杀!”骑士面罩里传来冰冷的声音,“维多利亚的血还没有流够……清理掉他们!速度快!”   恐慌在人群中蔓延开来,他们哭嚎尖叫着四散飞奔,推挤、攻击那些阻挡道路的同伴。这种行为没能给逃亡起到任何帮助,反而使得一些道路被大面积摔倒的人暂时堵住,拖慢了整体的流动效率。   两条腿本来就跑不过四条腿,更何况是手无寸铁对残暴冷酷的全副武装。塞弗莉藏在小巷里默默数着惨叫的声音,等到它们起伏不大的时候才跳出去。   小巷外是满地的尸体。   因为靠近暗巷口,这边的尸体几乎堆积成山。他们挤的实在太用力了,一直到被切割捅穿,这群人也没有一个能挤进去。   马蹄声已经在远去了。路边只有零星几个黑甲骑士在检查幸存者。他们很快发现了手持大提琴箱子站在那里的黑发少女,立刻策马朝着这边冲来。   这段距离有点长,塞弗莉不慌不忙打开手提箱,取出龙枪的两截组装好,狠狠一枪挥扫出去,将一个想撞飞她的骑士“砰!”一下抽飞。   “哔——!”然后她吹向口哨,一边和这些人缠斗一边等待支援。   “昂!”支援很快出现了。一头身形较常规种更为庞大的白鳞龙拍打着翅膀从天而降,用它强有力的后足抓住两个人,在抛飞之前就已经将其身体捏碎。   “砰砰!”被击倒的甲胄骑士们像罐头一样砸在地上,他们的马也被波及,被白龙带起的狂风掀翻。   战斗看起来已经结束,但塞弗莉并没有放下龙枪。她不依不饶的冲到一个倒地骑士身边,从后心、较薄的甲胄那贯穿了他的左侧心脏。   心脏被刺穿后,那些被铠甲包裹的肢体开始剧烈颤动。原本属于人的皮肤像烧开的沸水冒着“水泡”,变成一种恶心的、不断蠕动的流体,似乎想突破铠甲的束缚。   塞弗莉咬紧牙关用力一绞,彻底将那颗心脏绞碎。   颤动随着她的动作逐渐停息,罐头下的血肉停止蠕动,变成一滩腐臭肉汁。   一一对每一个人都重复这件事,她才稍稍松懈的抹了把汗——这样就不用担心它们展露出属于突变怪物的真正姿态了。   是的,他们应该都是突变人。   她很早就知道异种教会在批量制造突变人,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它们居然这么快就被配备了制式武器。   骑枪、长枪、长管火枪……排除这些东西最麻烦的是它们胸前的铠甲。因为它完美保护住了突变人的心脏弱点,而攻击其他地方都不能迅捷有效的杀死他们。   “让异神教的精锐部队大刺刺在街上杀人……瑟兰怎么变成这样了?”   塞弗莉对此感到诧异。   连外界都是如此,她觉得王宫现在可能更乱。 第347章 动乱   圣橡树宫此刻已经被战火包围。   奎林、奎纳尔德、安德雷斯等骑长们大多聚集在王宫周围,正在和一群“突然出现”的骑士死斗。   难以形容这些对手。因为他们几乎是突然从街角窜出来的。第一个接触他们的奎纳尔德看到他们身穿的旧甲胄后还以为他们是某个大贵族的私兵。铁罐头看着吓人其实没什么战斗力,但很快他就发现他错了,错的很离谱,大错特错。   他用剑砍掉一个敌人的脑袋,但那具身体居然还能攻击。他是身手敏捷躲了过去,但在这波交锋里他的亲兵几乎折损了一半。   所有人都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杀死的。受传统观念影响——以及对方胸口那厚厚带弧度的甲胄影响,他们不约而同选择了头部作为攻击目标。在得手后便不曾考虑对手还能活着的问题,不少好手就这样被交错的长枪捅穿身体,像破抹布一样被从马上挑飞摔落。   “突变人!”   这一幕让奎纳尔德双眼血红,他用力朝周围怒吼起来,“心脏!打他们的心脏!”   突变人的弱点只在心脏,这是多次实战证明的铁律。按照诺姬的说法在他们被感染为突变人的那一刻其身体结构就彻底改变了。虽然他们看起来还是人型,还能维持人的相貌,但内在控制它们思想的已经不光是大脑,还有寄存在他们心脏位置的畸变血肉。摘掉这些人的脑袋不会杀死他们,反而会让他们失去“人的思维”,彻底堕落为只知道杀戮吞噬的残暴怪兽。   如果知道对手是突变人,奎纳尔德是绝对不会让部下们一起砍脑袋的……他们在普赛克和突变人军队有过交手,很清楚这么做只会给自己增加难度,没了脑袋的突变人很快会彻底畸变为类似小型异种的东西,它们将失去神智见人就咬,不再像之前那样畏惧死亡。   而现在后悔,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尽可能提醒后面的人,希望他们不要重蹈覆辙。   但奎纳尔德发现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的。那些一开始被他以为是老旧甲胄的东西——尤其是穿戴在敌人胸口的部分——它实在是太坚硬了。硬度让其不惧撞击,其独特的圆弧造型亦让刺向它的武器容易滑开。后面的士兵在得到提醒后和敌人接触依然出现大量伤亡,这都是因为在第一个照面时攻击被甲胄阻挡弹开。   他们惊愕,可敌人是不会给他们惊愕、以及调整战术的时间的。在战场上一次攻防失误就要付出致命代价,攻击被弹开收不回来,那也就无法阻挡刺来的长枪。   “噗噗噗!”   又是大片破抹布被从马上挑起,奎纳尔德见状再次怒吼一声,剑身变得透亮发红,将它远远甩了过去。   “砰!”   这把剑在飞到黑骑士当中的时候炸开了。类似艾门当初爆剑的技法,现在早已被大多数骑长领悟掌握。四散的碎片在高温冲力下从防御较薄弱的后心钻入敌人身体,其中有不少正好贯穿心脏,这一下让奎纳尔德一口气干掉了六个敌人。   但这不够,远远不够——这批黑骑士数量足有两百,区区六个人远谈不上伤筋动骨。更多的黑骑士开始和他的部队正面接触,还有少部分注意到他暴增的战力,开始一点点从四面将他包围。   奎纳尔德带着剩余的亲兵左冲右挡,在这些突变人悍勇的攻击下艰难支撑着。中途他又用了好几次爆剑,杀了几十人,可这对整体局势没什么作用。   他曾经引以为豪的,认为世界上不会有人能战胜的部下们正在被打散、绞杀。火焰、剑刃、子弹对这些怪物毫无用处,砍掉它们的手它们会长出新的,砍掉它们的脑袋它们会变成残暴怪物,所有对其弱点的攻击大部分都会被前甲弹开……虽然也不是没有东西能破除它们比如火炮,但这种紧要关头——他们又哪里有闲暇去调集火炮?   “我会死在这里?”   奎纳尔德再次体会到了力竭的感觉,他身边的亲卫一个个减少,远处自己士兵的抵抗动静越来越弱,他的外围已经被黑压压的人头包围,他确信自己今天突不出去。   “怪物!”扫开一把刺来的长枪,奎纳尔德大吼一声,准备引爆燃烧魔能拉几个垫背。   但在这时,空中传来一声嘶鸣。一道粗壮的、散发赤橙光芒的火焰之剑从天而降,像犁刃一样切割着大地,切割着聚集在他周围的黑甲骑士。   无形的火焰穿透了所有的铁皮罐头。那些接触它的黑骑士被高温直接融化了肉身,整个身体包括心脏在内化作融化的血水,一个接一个的颤抖摔落。   “砰!”黑鳞火龙带着一个青年人降落在中央,韦德立刻朝呆滞的奎纳尔德伸出手,示意他抓住。   如果能活,奎纳尔德当然不想死。他立刻抓住那只手和他一起扒住火龙后足,就感觉它用力一蹬,身躯再次冲天飞去。   阿尔贝蒂娜在空中绕了一个弧线,汹涌的龙火将下方遇到的所有敌人烧死击溃,然后她才询问奎纳尔德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出现这些黑甲骑士。   “我不知道……”奎纳尔德的声音在风中有些小,他不得大喊着来增加音量,“它们是突然冒出来的!那种装备……我们的人在缺少重武器时不可能和它们正面对抗!”   “你接下来要做的,奎纳尔德,就是尽可能将这个消息告诉安德雷斯他们。”阿尔贝蒂娜对他道,“我和艾瑟尔接下来要去王宫找殿下,外面的局势就靠你们了。”   “有点困难。”奎纳尔德实话实说,“即使汇聚了全部的神焰骑士,除了我们中的几个好手其他人都没办法——”   “去找军部调集火炮。”阿尔贝蒂娜打断他,“还有,圣橡树宫旁边驻扎着皇炮两个见习军团,他们兵营里的炮火资源可以随便取用。”   “……我该说地头蛇就是不一样吗?”男人心情稍微安定了些,“那就这样,俄塞纳。你们最好快点把殿下带回来,这里需要她的附魔。”   火龙身体逐渐放低,他很识趣在说完后松开手,在地上翻滚两圈后开始飞奔。   “我们现在去王宫吗?”韦德眼巴巴的看着火龙的下巴,“那个……其实我更想坐在上面……”   “你想都别想。”火龙轻蔑的看了他一眼,“老实点,我估计王宫那边还有麻烦。”   黑鳞火龙的力量在这种局势下是决定性的。但遗憾的是她并不能在这里长久驻留。来到王宫前她果不其然看到奎林的部队正在和守军交火。降落下来问了问情况,这里没有任何一个上位骑士。   “你觉得他们会去哪儿?”奎林抹了把脸上的血,“我不怕告诉你这个惊人的消息——之前在来这里的路上我曾见到两个应该是敌人的家伙在互相干架!”   “敌人内部也出问题了……”阿尔贝蒂娜维持着龙身,低头思考着。   情报缺失的太厉害,她感觉还是得尽快找到艾门。   而在宫廷内部,那条深邃幽暗的秘密隧道里,艾门和撒迦莉雅刚刚察觉到情况不对。   从她们进入隧道一直到现在为止已经走了快半小时了。它不应该有这么长,居然在半小时后还看不到头。   地面、墙壁和天花板的材质逐渐变了,变成了一种有点软糯的东西。她们凑近闻了闻感觉它带着一股淡淡的臭味,摸上去有些像生物组织。 第348章 痛苦碎片   “我猜我们现在已经在某只脉络魔的肚子里了。”   仔细检查过周围的墙壁,撒迦莉雅很肯定的说道,“我从伊卡洛林去艾莎的时候也有过这样一种糟糕的体验,那鬼地方比这里还要恶心的多。”   “……这和我看到的碎片不一样。”艾门眉头微微蹙起,停下脚步开始回忆,“在那些碎片里这里还是正常的通道,我们现在应该已经在地下研究所了。”   “你到底在碎片里都看到了什么?”撒迦莉雅好奇的看她,她只知道艾门说的大致概念,但她在这里到底遭遇了什么,这些细节她并不清楚。   “我们同样是一起来的。”艾门面色不太好,她并不乐于回想起这份糟糕的记忆,“我们用七天时间打下了王都,然后朝这里发起总攻。在决定性的力量优势下这里几乎被推平了,我以为那就是胜利,带着你们一起下来寻找约拿。”   “他没有逃走,而是就留在研究所里。在那里我看到好几百例的生物实验,我们到的时候……他正在自杀。”   “自杀?”撒迦莉雅张了张嘴,“一个疯子……固执到极致的理想主义者,遇到自己最渴望得到的人居然不想办法和她多说两句话,而是提前自杀?”   “他给自己注射了一种液体。”艾门搜寻着那些碎片,“当然,我不能肯定那就是自杀。但在我真正杀死他之前他就死了,可能是这一点导致她们认为那是自杀。”   “然后呢。”撒迦莉雅继续问,“接下来又是什么情况。”   “约拿死了,事情看上去已经结束。”艾门低吟道,“我们都以为结束了,神经多少有些松懈。然后就在这时候地面塌陷了,我们被迫落到更深的地下,那种完全被黑暗包裹的地下。”   “在那里看不到任何光亮,我当时的神焰是不受影响的,所以我立刻照明想寻找你们,然后我……我在那里遭遇了怪物。”   “怪物?什么怪物?”撒迦莉雅的眉头就没松开过,她听得出词汇里的情绪,艾门这时说的“怪物”可不是名词,她好奇能被她用怪物形容的是什么东西。   “就是一些看上去是异种畸变体的普通怪物。”艾门的答案让她意外。   “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几乎把她们杀了!!”   艾门的声音陡然升高,瞪向她的眼睛里明显带着一丝愠怒,“我以为它们是怪物!但它们其实不是!在我伤害到它们的一瞬间我就意识到那是某种幻觉……它们是你们,你明白这意思?”   “……我好像,稍微有点理解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了。”   良久的沉默后,撒迦莉雅轻轻抓住艾门的手,“抱歉,哈温。我从来不知道你一直承受着这种罪恶感在和我们相处。”   艾门没有把事情说的太清晰,但那已足够撒迦莉雅了解到当时发生了什么。   约拿在注射一种不知名的液体后主动撞向少女的剑刃,那可能是自杀,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然后她们坠落到地板下方的一片黑暗深渊中,在这里她杀死了她们中的1-2人。   撒迦莉雅其实有满肚子的疑惑想要继续问,比如“以你的精神强度和身体谁能用幻觉这样欺骗你”,但她觉得这时候最好还是不要说这些东西。   哈温已经很难过了。她之前还以为自己、俄塞纳或者莱娜是因为别的意外才在“未来”死去。从没想过她们居然是这样的结局。   “我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艾门闭着眼大口呼吸,“到后面,我意识到我在伤害你们……但我居然停不下来,我想我的思想从那一刻起已经疯了因为我居然觉得你们人类的外形依然是怪物。”   “有一种改变在我身上发生……我不知道,但我没有继续在那里停留,而是大步往黑暗里奔跑。一直到我再也看不到你们,我害怕我继续留在那里会连你也失去。”   她开始有些语无伦次,和她过往的冷静睿智大相径庭。撒迦莉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抓紧她的手,默默将她搂在怀里。   “但你跟上来了。”这句话让她也身体一僵,“当我再次苏醒的时候,你像现在这样抱住我,仿佛在魅惑我的原始冲动。”   撒迦莉雅嘴角抽搐一下,从逸散出的精神念波里读取到,那个“原始冲动”说的并不是她想的东西。   任何生命,包括人类在内的原始冲动一直以来就只有一个,就是“活下去”。换种说法就是“吃”,它们需要进食来维持存活的能量。   “你是被我吃掉的,文森特。”艾门一点点对她抬头,“在我吃你的时候,你还是活的。”   “……我当时肯定说了些什么?”眼下一口口水,撒迦莉雅脑门上渗出细汗,“我觉得以我的风格,那时候肯定是要说点话的——”   “我不想再回忆了,这毫无意义。”艾门摇头拒绝,身体挣开她的搂抱,“奈克丝说这是约拿利用了我的思维盲区,用自己的死侵蚀了我——我们之前都觉得他想达成目标得吞噬掉我们,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他的目的不是当胜利者,不是当赢家,不是当统治者,不是当救世主……他就只是单纯的想要实现那个愿望,为此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所以实现愿望的途径也包括让我吞噬他。”她说道,“这是一种逆向思维,我们当时都没想到。”   “他死的时候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他身上携带的病毒侵蚀了我,维多利亚设置的锁没有起到任何阻拦作用,他让我成为了王,让我成为了新世界的唯一主宰。”   “但那样的世界,存在和毁灭已经没区别了。”撒迦莉雅悄声补完她的话,“怪不得那家伙总是有那么重的绝望暮气……”   她说的是奈克丝。她和奈克丝好歹在起源之地见过一面,并不是对她全无了解。   “奈克丝当时警告我,说之所以变成这样必然是有某个环节出了问题,她说太阳神国计划也许不该存在,觉得可能是因为分流了力量才导致当时的抗力削弱。”   “但在从时间海归来后我们并没有放慢太阳神国的推行速度。”撒迦莉雅眯起眼睛,“为什么,你认为它们是无关的?”   “她并不总是对的。”艾门说道,“她以血源之主的身份站在我面前时就已说明了她是一个失败者,我会同情她,理解她,但不会按照她的经验去做。”   “我让诺姬研究过的,文森特。是研究结果表明没有任何不良后果我才选了这条路。我当时想的是我不能为了一个目前还没能发现的风险去否定一个可能影响全局的计划,我必须把它继续推行下去,不管最终是什么结果它都必须被推行下去。”   她并不是自大。是结合多方面考虑后才做出的决定。   成为血源之主的奈克丝并非一次性获得了所有力量,她最先获得的力量来自所有神焰骑士——她吞吃了他们,力量急速膨胀到一个惊人的地步。   从这一点看,太阳神国计划即使是错的,这个错误也是在血肉纪元降临时才会体现出来。只要血肉纪元无法降临,她能开辟出新的未来,这个错误就不成立。   所以这就是她为什么坚持要推行这个计划。   也解释了为什么,在那间狭小卧室里的时候她没杀掉约拿。   ————————   好多人在群里求悬赏……好吧你们可以砸,砸了告诉我我给你们算数据到新书里去,但别砸刀片了,想砸悬赏的请千万别砸刀片,我不想体验心碎的赶脚,噗类丝 第349章 第一次接触   “所以现在你知道我的大部分想法了。”艾门背对黑发少女叹息一声,“我还是坚持我的想法,你跟我来这里就是错的。”   记忆碎片里她中间有段时间是失去意识的。她不确定、不保证在那段时间里自己有没有做一些更过分的事,比如吃掉莱娜。   这并非不可能。因为约拿的计划是制造出一个所有生命、所有思维融合的新神。他不在乎这个神是谁,而这样的神一旦出现是必然会本能吞噬周围一切血肉活物的。   苏醒后的奈克丝没有找到莱娜和阿尔贝蒂娜,这让她勉强可以支撑下去一直到在时间海里和她相遇。但艾门更愿意将那理解为是她在自己骗自己,她所谓的“没有找到”可能意味着在她那段失去意识的时间里已经把她们吃了。   她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现实,所以她欺骗自己。从某种角度上评判这种欺骗是有益的。比如艾门就不确定她在接受之后还有没有可能再和她相遇。   “但,未来已经被改变了。”撒迦莉雅也同样坚持自己的想法,抓住她的手不管她怎么抽都死死不放,“那些记忆碎片是发生在什么时间?这个月的27日?还是冰月?记忆里的你显然没有在今天晚上乔装打扮去流莺街,你没有遇到过莱娜她们没有遇到过那个光头女人没有遇到我,约拿现在也进入虚弱状态被你父亲压制在体内——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知道。”艾门抬高音量,“但是我还是——”   “还是担忧?”撒迦莉雅直视她漂亮的蓝色眼眸,“害怕会伤害到我们?所以宁可冒着牺牲自己的风险也要来这里,事先不做任何通知……?”   “我们不谈这个了好吗。”艾门扭头过去,“这个话题在天台上就已经谈过一次了,我说了理由,你也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知道和理解不代表认同。”撒迦莉雅伸手端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强行扳回来,“我理解你,这不意味着我就原谅你了。”   “你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她对她说,“你以为自己是特殊的,独一无二的,是的没错这些我都承认,但某种层面上你并不是孤独的,这次出发前碧蒂斯跟我说了点话……你忘记了吗?这种扭转和变化从我们第一次遇到奈克丝时就开始了。”   “你把你的特殊分给了我。”她将抓住的那只手按上自己胸膛,“这是血肉纪元的你我不曾做的。未来从那时开始就改变了,那也是奈克丝回归的目的,你觉得呢?”   “……她还跟你说了什么?”有些奇怪的,一听她提起碧蒂斯,艾门就变得紧张局促,“把她跟你说的所有东西都告诉我!不要遗漏!”   “她说即使你愿意说出心底埋藏的记忆碎片,你依然有秘密在瞒着我们。”   撒迦莉雅注意到她急促的呼吸,轻轻眯眼,“她说那是从接近王都时就察觉到的,我记得你俩当时还起了次争执。”   “没有别的?”艾门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你确定?没有别的?”   “没有。”撒迦莉雅肯定说道,“你了解我的习惯,至少在这些事上面我不会说谎。”   “所以我希望你也别对我说谎,哈温。”她靠的比之前更近了些,“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理解你的人,我们之间不需要任何隔阂。”   “我没有——”艾门再次挣开她,“走吧,说这些废话浪费了好几分钟。”   “我们得继续走,至少想办法从这里出去。”   在这个观点上两人的立场是一致的。还好它不像撒迦莉雅乌鸦嘴预言的那样是“无穷无尽”的,在继续往前走大约千步之后,她们看到隧道尽头出现了变化。   不明显,但确实有。就像是纯粹的黑暗里出现了一丝微弱荧光,说明出口可能就快到了。   走出隧道,她们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无比广袤,几乎看不到尽头的庞大地宫。从钟乳石的轮廓上看它是完全天然的,她们之前看到的荧光和现在所能享受的照明全来自那些石头上的微光苔藓。   “这里是地下?”撒迦莉雅看向艾门,然后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连忙改口:“海底之下?”   不怪她会这么猜测,她毕竟是有过神主秘境的那段经历。能很清晰的嗅到那些积水里的腥咸味道。   “王宫下的脉络魔可能并非是向王都运兵用的。”艾门拿出狮心剑,顺手把比比捞到肩膀上趴着,“它可能是往外传送的,这里有可能是无底海渊。”   “……那岂不是中头奖了。”撒迦莉雅嘴角的笑容僵硬了一下,缠绕在手脚上的黑色锁链汇聚起来变成长枪,“你觉得这是巧合吗?我们来到这里只是因为选对了路?”   “我不这么看……”艾门很自觉的和她背靠背站好,“即使约拿彻底死了,海渊里也还存在一个更强的对手。”   “啪!啪!啪!”   单调、清脆的鼓掌声从黑暗里传来。两人绷紧神经看向那边,目睹那些钟乳石逐渐软化,形成一个浑身赤裸的黑发女人。   “欢迎,两位。”她的血肉从身体上蔓延下来,一点点变成一套“天然礼裙”,一边朝这边走一边轻舞双手,就像主人接待贵客那样,从容的给他们讲着故事。   “我的姐姐们曾经带我做了个实验。”她这样说道,“我们把造物们分成两个批次,分别对他们灌输不同的理念。让他们成长,变强,然后扯掉阻碍让他们混在在一起。”   “这本来只是个赌约,或者说游戏,他们自相残杀的结果也影响不了任何东西,但我却从中看出的不同的东西,那就是他们都缺失一种心态——平和的心态。”   “万物都是这样的……都是这样的刻板和无聊。造物的矛盾,元素的矛盾,创造和毁灭的矛盾,也包括我和姐姐们的矛盾。”   “所以我就想,能不能制造一个不存在这些的新世界呢。”   “一个以我的思想意志为主导,只有我承认的美丽世界,这样的世界岂不是比现在的样子要好看多了?”   “我开始追溯这一点去做实验,然后在我的影响下我们一起造出了约拿,一个真正能理解我思想的孩子。但在那份愉快相处的过程中我突然想到,如果我们——所谓的神创造了人类,而人类在自身基础上创造了异种,那又是谁创造了神?创造了我们?”   “是母树吗?也许是。”   “但母树本身呢?它是谁创造的?它是怎么来的?”   “这些困惑包围了我,我感到迷茫。在这一点上我想我们都是一样的。”   “所以我选了另一条路,和姐姐们既然不同的另一条路。”   “维多利亚、莫因斯、索菲亚都想拯救的东西,我却想毁灭掉,看看它毁灭之后会发生什么。”   “你们可以说我疯了。”   她已经站在两人面前。   “也可以加入我,我们一起去看世界根源。” 第350章 贯穿所有时间的预言(一)   一直以来在提防、警惕的东西成为现实,艾门心头有些震惊。   她还以为自己不会那么快就见到这个东西……这个可能可以被“贝妮塔”之名所称呼的东西。因为对方待的地方距离她实在太遥远了,那是在所有无底海渊的最深处,传说中的那块禁地。   而同样让她感到震惊的是她说出的话——她曾以为贝妮塔是被约拿蛊惑才堕落的,毕竟虽然她已经通过之前的教训对神主这玩意抱有警惕,但美神,无论是在各个版本的神话传说里还是在约拿的口中,美神贝妮塔都是善良、温驯的代名词。   她本性大概率是好的,是不坏的……艾门一直以来都这么认为。她倒是没想过对方有没有可能是主动投身于当前的“事业”……还是说她在成为“异神”之后性情大变?   “不……别用这种充满怀疑的眼神看我。”女人在距离她们不到两米的位置站定下来,“我当然不是被蛊惑的,虽然我没有索菲亚那么诡计多端,但我分得清谁是真正在为我着想。”   “你现在是什么东西。”撒迦莉雅警惕的看着她,长枪一直遥遥对准她的心脏,“这里是哪儿?”   “无底海渊比较上面的一层。”女人看向整个钟乳石洞,“维多利亚当初给我的那一剑太过致命,千百年来我就这么孤独的生活在这里恢复伤势。”   “至于我现在,你们可以把我当做同伴看待。”她转了一圈,向她们展示自己的身体,“当然咯,这只是个类似于人类的躯壳罢了。真正的我还没办法摆脱剑印自由活动,这就需要你们的帮助。”   她的动作和话让两人听的直皱眉头。说实在的如果距离不近这确实是一个很美的女人,她黑发黑瞳,身材比她们见过的任何女性都要美好。但只要一想到那套肉色的礼裙是对方从身体上长出来的……一想到那些袖子、腰带,甚至鞋都是由血肉构成的装饰,这种美好反倒要变成恶心,让她们感觉有点想吐。   “如果我在这里杀了你呢。”艾门缓缓将狮心剑抽出,左手剑鞘直接丢掉,“我为什么要听一个怪物的话?甚至还要帮它的本体脱困?”   一开始,她曾想过要不要二话不说直接把这女人弄死。但一来记忆碎片里贸然杀死敌人的后果令她警惕,一来对方自出现后没有展现出什么攻击倾向,她也就暂时不动手,想试试看套取更多情报。   “你可以试试。”贝妮塔平和的看着她,“狮心剑的力量已经在死灵街被初步唤醒了,但你根本不知道这把剑的真正作用,它只是个零件而已。”   “用来组成纳米亚圣剑的零件?”艾门丝毫不为所动,“无底海渊……当初真的是被那把剑给斩出来的?”   这是一条巨大、深邃、贯穿整个世界表面,在星球上构成一道“圆环”的海渊裂缝。知道今天艾门还是有些无法想象,维多利亚当初是怎么造成这一切的。   “你想重启纳米亚圣剑。”贝妮塔歪头看她,轻点下巴,“看来我的姐姐们仍然不死心,想要让自己血脉的延续,让她们从外域找来的救世主做第二次……但我发誓你不会想知道纳米亚圣剑是什么东西,它的存在、它的意义,和你现在想要的、在追求的可谓完全不同。”   “即使如此你还想知道吗?”她饶有兴趣的问艾门,“你确定你要知道这个骗局的真相?”   “……你愿意说?”艾门皱眉往边上挪了一小步,思绪稍稍有些混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维多利亚和索菲亚藏藏掖掖怎么也不愿意告诉我的纳米亚圣剑,这把剑的事贝妮塔居然愿意告诉我?   她应该知道这东西意味着什么才对,那她就不害怕我知道秘密后用重启这把剑斩她第二次?还是说重启它有什么条件,她坚信我是办不到的?   “当然,这又不是什么值得掩护的秘密。”女人直接转身往更深处走,“来吧,我带你们去看些东西。”   “最后警告你一次,尤西里安之女。不要试图用那把枪贯穿我。”   她后脑勺处的头发分开,头骨头皮上睁开五只深邃的眼睛。   “……”撒迦莉雅突进的脚步顿时停止,她眼角抽搐一下,第一次感觉到这块洞窟对自己产生了巨大威胁。   钟乳石、地面、水流,所有的一切都是威胁源头。这种感觉她只经历过有限的几次,其中一次是穿过魔怪的肠道去艾莎,另一次是被瑟芙琳给吞进肚子。   这算什么?这鬼地方全都是她的组织变的?我和哈温是在她的身体里面?   “看来你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是无用的了。”头发合拢,女人继续往前走,“来吧,我带你们去看看领路者的嘴脸。”   同一时间,圣橡树宫属于斯塔的私人藏书室里正有一个身影在疯狂翻书。   “这本不对,这本也不对……”碧蒂斯此刻满脸狼狈,那都是被翻书时掀起的灰尘弄的,这里储存着超过一万本书,而她估计那个斯塔王子在搜集它们后就没怎么看过。   “你想找什么?”简站在门口给她把风,“别忘了我们现在依然不算是彻底占领整个王宫的,这里随时有可能爆发战斗。”   王都战乱,自由党人当然无法置身事外。他们迅速加入到以哈特、斯曼尔为首的军部势力,开始帮助军队以及神焰骑士们抗击那些会突变的黑骑士。   “我的书告诉我最终的线索就藏在这里。”碧蒂斯没什么心思去认真回答她,“艾门对我隐瞒的东西……她不想让我知道的东西,应该就藏在某本书里,那是被专门留给后世的预言……”   “我看你是魔障了……”简感觉自己完全不能理解这种行为,“殿下不愿意告诉你的东西怎可能藏在斯塔的藏书室?”   时间关系和空间关系都对不上,这逻辑乱的都没边了吧。   “不,这可不是他的藏书室。”金发女人扫掉一片蜘蛛网,继续抽出一本厚皮大书,“这里大部分的书籍是在白石塔的,对,就是属于瑟兰王的白石塔……艾门说过那里曾经是王族最大的书库,这里的书大多都是从那儿来的。”   “而她想对我隐瞒的东西,约拿其实是知道的。”她翻开它,一瞬间扫过上百页,“那个预言——那个艾莉亚做出的预言应该只有他和艾门知道。如果茉莉没死的话肯定也知道,但现在我们只能求助于自己的手了。”   “但他为什么要把那玩意放在藏书室里给你找呢?”简更不明白了,“他又不是记忆力衰退,干嘛留下这种东西……”   “为了求救。”碧蒂斯头也不抬,“约拿虽然不畏惧死亡但他不愿看到计划失败,为了他的计划,他愿意利用任何元素。”   坎索现在被送到安德雷斯那边去看守了,对于约拿的失败她不作他想。但她并没有放松对其的警惕,不相信这个活了那么久的老怪物会没用其他的备用计划。   蔷薇骑士团的消失可以解释为藏了起来,也可以解释为在其他地方暗中争斗。那他本人肯定也留了不少后手——他必然是假设过他被坎索反过来压制的情况的。   “好像找到了。”她的动作突然停顿,手指轻轻抽出一本比看上去轻的多的书。   翻开,里面是被利器切出的一个狭小空间,空间里摆着一个木头盒子,上面刻着一把枪、一把剑、一条项坠、一顶王冠。 第351章 贯穿所有时间的预言(二)   它们正是属于四位古神的器物。碧蒂斯小心翼翼的把盒子取出来,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块绸布。   这是一件老东西了……从手感上她就能分辨出来,绸布至少有百年历史。   因此她很小心。特意从架子上蹭下来,扫开布满灰尘的桌面,轻轻将绸布在上面展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幅画。   严格来说,是和拓印下来的壁画差不多的东西。似乎约拿也是在别的地方看到的它,然后就用这绸布把它拓印了下来。   绸布正中央是一个圆球,它被两条简略的线段划了个十字,然后在它们周围是各种密密麻麻的小字注解。   “……和我想的不太一样。”看到这东西,碧蒂斯一开始显得有点茫然,她还以为对方会直接把预言记录下来的,但没想到是用这种方式,具体内容还要破译。   想想也正常。她的《过去未来之书》毕竟不是真正的神器。能提示她这里有问题已经算是得了索菲亚庇佑,肯定没办法显示的那么精确。   “这是索菲亚语。”她看了几眼,嘴角微翘。对一个索菲人用索菲亚语出谜题,她现在彻底明悟了那个茉莉贤者还有她留下来的摩菲尔德家族都是谁的杰作。   “明明已经死了却依然在控制我做事……”想到这里她有点不爽,“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一个专门为了实现你目标而留下来的替身吗?”   摇头将负面情绪甩出脑海,碧蒂斯开始研读那些小字内容。毕竟光从“那幅画”上是看不出任何名堂的。鬼知道一个圆圈加一个十字是什么意思。   “‘纳米亚的未来是毁灭,这是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的。’”她低声念道,“‘不管救世者们企图用怎样的方式去拯救它,那个愿望都无法达成。’”   “……她在跟我开什么玩笑?”读到这里碧蒂斯愣了一下,感觉事情有点荒唐。   这就是索菲亚要传达给她的东西?一个注定迎来毁灭的未来?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   想想好像没什么问题……毕竟就在她亲手杀死她之前,她的态度也是这样……一直都在说艾门她们是在做无用功,应该让自己来走另一条路。   但如果未来是绝望的,是必将破灭的。那她完全没必要说要开辟新的道路,也完全没必要留下这东西……世界注定完蛋谁还关心走什么路,当然是吃好喝好等死就好。   所以应该是有什么转机的……碧蒂斯继续往下读,她感觉这预言没那么简单。   “‘三眼狮的力量是核心,只有第三只眼才能开启通往太阳的路。维多利亚留下的剑将成为毁灭的引子,在古神造物的影响下彻底让世界分崩离析……’”   “然后这一段……‘世界会破灭,无论哪个结局都是如此……根源之树选定的殉道者亦无法改变这一结局,所有的一切都将消亡,除了在时间长河里留下印痕,万物终将化作灰烬……’"   “……这就完了。”她还想继续往下面读,本能掀开布看了眼背面,“这就完了?”   背面什么都没有,而且因为她的动作太大,这块布再没能继续坚持,从她被掀开的一角开始逐渐崩裂。   其实挺正常……因为索菲亚语的书面写法是很繁琐的。看起来一大段的文字翻译出来就一句话,艾门曾经还吐槽过这点。   “你看到什么了?”外面传来一声枪响,黑短发的年轻女孩小跑进来,焦急的看着她,“别管这些了法尼娅,外面来了好多怪物士兵,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来了。”碧蒂斯收拾了下心情,拿起《过去未来之书》跑向她,“走吧,这里已经没价值了。”   她们钻出门,脚底突然传来震动,大片灰尘从头顶落下,碧蒂斯猛地拉了把简,将她从坍塌墙砖的掩埋中扯了出来。   “谢谢!”简跟着她一起往门口跑,一边跑一边转头看她,“你面色好像挺难看的……这是找到那个预言了?”   “嗯。”碧蒂斯不知道该怎么说,“……和我想的不一样,完全不同。”   预言内容她都记住了,但不管她怎么想,那似乎都更接近于一段嘲讽。   是的,就像是被刻意留下来的一段嘲讽,专门用来在那家伙死后嘲讽她们,表明她们的努力是徒劳的,不论怎样也无法扭转最后的终末。   那约拿呢?她突然想起这个问题——“根源之树选择的殉道者”是指的约拿吗?这意思是她不但嘲讽了我们还嘲讽了约拿?说他的计划也没卵用?   不知道为什么,碧蒂斯突然感觉有点想笑。她能想象约拿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把这幅壁画拓印下来的,他肯定不服,不相信索菲亚说的任何东西。   换成艾门肯定也一样的。虽然被她知道的话她肯定会生气因为我居然拿那怪物跟她对比,但他们在固执上真的很相似,都是认定一件事就一定要完成它,不管别人怎么说都不肯放弃。   但……我不同啊。   她的情绪又低落下去。   别人不清楚她是什么人,我还能不清楚吗……那家伙虽然恶劣到了骨子里,还是个……按照艾门形容说是个变态姐控,但她向来是不屑于对任何人说谎的。   她只擅长用事实去误导别人,傲慢的不屑于用任何谎言。这样的索菲亚不管她留下的是嘲讽也好还是预言也罢,她的话肯定是有参考价值的……这不是为了嘲讽才做出的臆测。   那该怎么办?   她感到一阵迷茫。   如果这一切真的都是无用功,如果艾门和约拿都必将失败,那她为什么要留下这段话呢?   如果真的改变不了任何结果,现在正在王宫外和敌人战斗的那些人,艾门、文森特、还有我……我们存在的价值又是什么?   “你怎么又不动了啊!”简简直要被她的神经质给逼疯了,“看在维多利亚的份上,法尼娅!我们没时间了!”   “没时间了……”碧蒂斯笑笑,还是不动。   真有趣,按照预言里说法所有人都“没时间了”,那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   但是,等一下?   她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所有的一切都将消亡,除了在时间长河里留下印痕,万物终将化作灰烬……   除了在时间长河里留下印痕……   除了在时间长河里留下印痕???   “你可真是个小天使!”   在简莫名其妙、懵逼切夹杂惊恐的注视中她一把搂住黑发少女,用力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反过来拖着她朝外狂奔。   “来吧来吧!我们得尽快把发现的东西告诉她们!”   ————————   “换zuo艾门”这里的“zuo艾”打出来居然是“**”。   我服了,我改,我改还不行吗…… 第352章 河岸边   空旷大厅中依稀能听到门外守卫巡逻的脚步,斯曼尔站在厅中闭目养神,有些难以置信目前自己所享受的权力。   一种他从来没有升起过的念头此刻正缭绕在他的心头,那就是他居然觉得这一切都还挺不错的——如果这么做的后果是让他再次看到巴卡兰姆,那这种代价对他来说近乎享受。   毕竟没有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也没有不想当元帅的将军。斯曼尔天纵之才当居一代战术大师,如果不是贝格拉尔的地位太稳固,光辉太灿烂且常年缺少他表现的机会,他早就能拿到元帅节杖。   有一件事他其实没有对任何人说,那就是他一直对当初王宫和军部商讨的分兵策略抱有微词。当时东南海岸线和布罗河同时受到强敌冲击,按照他的建议,军部应该率先将大部分兵力调集到布罗要塞后准备和敌人一举决战,对东南海岸采取封闭政策。这样在击败敌军后他们就可以一举调头东进,携带战胜的威势去清缴异种。   他给出的理由是异种到底不是人,即使占据了土地也不懂得如何利用。哪怕它们把疫区里的所有人都吃光,只要周边城镇防守的好,用不了几个月它们就会衰竭死去。   当然这里也是有私心的,那就是在对异种的战争中从来没有封过元帅。   瑟兰开国至今千年历史,元帅殿堂里陈列的名字不过二十二个。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在“对人”的战争中立下汗马功劳才得授节杖,而对抗入侵哪怕丽立下功劳后战死也顶多被追封大将。   所以他当然更愿意去对抗人,对抗那些被他认为更容易击败的“人类同胞们”。他一直很恼怒贝格拉尔在这件事上没有支持自己——他曾以为老帅会坚定不移站在他这边的。   常年的相处,斯曼尔和他的关系已经超过了从属、师徒,发展出一种另类的友谊。他认为贝格拉尔很清楚自己渴望什么,但他偏偏在那场决定性的会议上将自己的提议一口否决。   “你的提议很好,和王室本身的提议简直不谋而合……但斯曼尔,正因为那些怪物不是人,不具备人的基本情感,我才更不放心东南战区,决定将更多部队调到那里。”   “但是——”   “你考虑到了封闭,这个没错,但你觉得它们在疫区掠夺吞食到足够的血肉后,其体型和力量还是内地城镇能抵挡住的?尤其是东偏北的那段线,那里至今为止就没有怎么受过太大冲击,附近城镇有些甚至连城墙都没有,你的这个决定等于是放弃了他们存活的机会,我不能在还活着的时候坐视这种事在我眼前发生。”   他给出的借口要比斯曼尔的完善多了。同时还顾及了他的面子,丝毫没有提二者区别。   再然后就是布罗要塞的巨变之战。斯曼尔没能料到自己建功立业的期望会随着那栋巨墙坍塌灰飞烟灭,就在他彻底陷入绝望的时候,艾门拯救了他的一切。   他理当该对她抱有感激的,他这么想。但实际上即使已经过去了那么长时间,每次回想起来他心里总会有一个不甘心的声音在唠叨重复:如果是我……如果做到这一切的人是我的话……   那也许我就不用走这条路了。   睁开眼睛,斯曼尔在冬日空气里长长呼出一口白气。他大跨步的走出门,在卫兵敬礼中对他们点头致意,问道:“陛下现在身在何处?”   “在花园里。”卫兵敬畏的看着他,“这是元帅的命令,他说这样可以让陛下多呼吸点新鲜空气。”   “陛下身体不好,吹太多夜风是会着凉的。”斯曼尔摇头,“带我去看看,这件事比什么都重要。”   没人觉得他有问题。卫兵带他来到后街,他才发现樱葵树大街的所有房子都是对着梳流苏河的。   至少这一排是,它们正面对着街道,背面朝河流且附带了一个精致花园。这样的风景他在王都住了大半辈子从来没有认真看过,他忍不住停下脚步环视周围,看到河岸对面燃烧着几处滔天大火。   “你们回去吧。”黑暗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我要和让单独说几句话。”   卫兵们身体一颤,兴奋激动的点点头,一言不发的退了出去。   “你跟我多久了,让?”老人从庭院里缓步出来,平静看着面前的将军,“我想至少有15年,甚至可能比这更早。”   “17年,陛下。”斯曼尔的表情被乌云阴影遮挡住一半,只漏出半张脸和一只闪烁的眸子,“17年前我就读于皇家骑士学院,是元帅看中并发掘了我。”   “17年啊……”坎索抬头看看月色,叹息道,“17年的感情,17年的信赖,难道就这么脆弱,在你眼里不值得一提?”   “贝格拉尔呢。”他看向将军,“恐怕已经被你杀了?”   “……我永远不会对他做这种事。”斯曼尔捏紧拳头,“即使他们让我动手,我也绝对是做不到的。”   “所以你让别人帮你做。”坎索微笑,“别人帮你清理掉你最大的阻碍,然后你接收他留下的一切……这就是你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东西吧?将军?恐怕就连巴卡兰姆的死都比不上这些重要,你一直以来表现出的愤怒和关心其实只是你的伪装,你只是在找借口,想用巴卡兰姆的死掩盖你对她的嫉妒。”   “历史从来只书写胜利者的话。”斯曼尔表情变得僵硬,“那么多的王权更迭,那么多的世代交替,那些做出选择的人当时可能比我还要难熬,但时间会证明他们是对的。”   “你很有意思。”坎索却看着他的眼睛,“在回来之前,你其实还没有这些心思。有人帮你把它引了出来——他当时对你许诺了什么?”   斯曼尔顿住,没有说话。   “我猜他肯定将我形容为一个暴君。告诉你他和我曾共用一具身体而我是他暴虐一面分化出的潜意识。他许诺你如果重新让他成为‘坎索-哈温’那你将得到你想要的一切,这并不需要你背上背叛者之名,在外界看来你是功臣,一个在关键时刻突然出现、力挽狂澜拯救一切的英雄。”   “他说的难道不对吗。”斯曼尔的嗓音开始沙哑,“可能你们都是陛下……但我只能效忠于一位君主。”   “你我都很清楚你最该效忠的人不在这里。”坎索背过身,“她不止一次从恶魔手里救了你的命,如果你连见她的勇气都没有,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动手吧。”他沉声说道。   “按你希望的那条路继续前进。” 第353章 拨正的时钟   如果有人此刻驾船浮流在河面上,他在看过来的时候会恰巧看到河岸边的庭院里有两道影子在逐渐重合。   短剑抵在老人后心,但并没有真的刺进去。斯曼尔控制住坎索的动作,张开嘴,任由一颗鲜活的、还在跳动、蠕动的心脏从那里钻出。   看到这颗心脏的同时,坎索眉头跳了一下,他张开嘴想要说点什么,但还没等他真正出声那心脏就一个压缩,从他的嘴巴里挤了进去。   它似乎拥有惊人的弹性,可以压缩身体挤进任何地方。斯曼尔在达成目的后飞速后退,他双眼死死盯着坎索,想要知道那个计划能否最终成功。   老人的身体在不断颤抖,薄薄布袍下满是隆起的粗壮血管,这种剧变按理来说不应该发生在一个将近百岁,气血衰竭的老者身上。   过了一会,颤动止住了。那个人一点点挺立起瘦弱肩膀,用力,给新生的肺脏做了个悠长呼吸。   “谢谢你了,斯曼尔。”他抬起双手看了看,脸色露出满意的笑容,“如果不是你,我可没办法这么快就夺回身体。”   “……这是我应该做的。”男人心情复杂的看着他,“现在陛下已经重新拿回力量,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可以看到巴卡兰姆……?”   “不急。”老人还在眯眼查看手背的皮肤,“你儿子本身不重要,虽然他有向道的心,但老实说他着实没什么天赋……在跟别人学习一段时间后居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这不好,要打磨一下。”   仔细看,他的皮肤在月光下闪耀着白色光泽。那张苍老面容上密布的皱纹居然消失了近三分之一,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不少。   “还好准备了几个后手。”他捏紧双拳,“之所以留着他们就是为了当今天的保险,我的孩子们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斯曼尔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当然知道这段低语是什么意思,因为那颗被他吐出来,钻进坎索身体的心脏就来源于死去的盖兰-哈温。   是,盖兰王子已经死了。在作为载体传达出“父亲”的命令后,斯曼尔亲眼看到他全身精血被心脏抽干,然后被他遵照约定吞下去,隐秘保存在肚腹当中。   这具身体已经太老了。按照对方的说辞,即使夺回来,身体也可能因为情绪受刺激而立刻崩溃。只有同根同源的血脉才能挽救它,所以他得把心脏近距离带到身体面前,让他和心脏融为一体。   “别急,斯曼尔,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坎索’转身,目光灼灼看着男人,“但不是现在,因为我们还没有真正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您是指王都吗。”斯曼尔看向对岸的大火,“排除被艾门殿下带走的私兵骑士,目前军部手里能动用的力量大概还有1.1万人。如果能重新夺回警备队这个数字会跳到1.5万,但即使如此依然不能说沉稳压过……因为她从艾莎带来不少兵力,其中包括很多更先进的枪炮车辆。”   “不需要担忧这些事。”‘坎索’笑笑,“你带你的人去王宫,这些凡俗的乱子会有我的人帮你解决。”   “你不是一直很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吗?”他示意男人看向身后,“如果不是真正的坎索,我如何能调动这些帝国精锐?”   斯曼尔一惊,回过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居然有十多个黑袍人站在后面。   他们来的无声无息,他肯定,如果这些是敌人那他肯定已经死了。   “夜莺?”他瞪向来人,口中念出一个名字。   “蔷薇骑士而已……”排头的人叹息一声,听声音居然是个年轻少女,“没想到克尔顿的人这段时间腐蚀了那么多同僚,肃清他们可是耗费了我们不少力气。”   “我记住了。”坎索点头,“现在我要你们分成三路,一些人跟随斯曼尔,一些人去清理王都的蛀虫,而你跟着我立刻去圣橡树宫。”   “我们已经被意外浪费太多时间了,必须尽快让未来回到我的正轨。”他抿起嘴唇。   “我不信那个破灭的预言,我要亲手开辟未来的路。”   有时候,局势的变化只在一瞬之间。就像今晚,没人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很多人都以为自己会是最终的胜利者,就像克尔顿人,就像伊戈尔,就像安德雷斯或者奎林,但他们都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坎索会回来,这对战局的影响是决定性的。   “这……怎么办?”奎林目瞪口呆的看着被一支黑骑部队簇拥在中间的白袍老者,“不可能——殿下不是说他恢复了吗!”   和黑骑士站在一起,这人绝对不可能是正常的坎索。奎林用屁股想都知道情况肯定是又出变故了,他们很可能不得不在这里撤退。   “不能撤退。”安德雷斯面色铁青,“奎纳尔德的人就在侧翼……他们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我们要是让开道,他们将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腹背受敌……”   “而且殿下此刻就在王宫!”他将长枪捏的更紧了,“俄塞纳也在,法尼娅也在王宫方向!我们不能退,必须死战!”   “跟我冲!”他怒喝一声,率先策马冲了出去,“这些狗屎杂种不过是靠着甲胄罢了,杀光他们!将陛下从他们的劫持中拯救出来!!”   在他怒吼前,有不少士兵,包括一些神焰骑士都陷入犹豫。哪怕他们已经发过誓要效忠艾门,但面对帝国现在的君主,名义上还是艾门自己的君主、父亲,他们不知道是否该继续挥剑。   安德雷斯这番话则直接给事件定了性——显然那依然是一群怪物,一群由突变人所组成的叛军。他们只是劫持了陛下,而他们现在就要亲手将君主从魔爪中拯救出来!   这个逻辑其实并不通顺,但在战场上,在这种紧急关头没有人会想那么多。他们经历一夜血战早已杀的双眼通红,只要统帅说谁是敌人,他们就会不由分说的冲杀过去!   “砰!”长枪撩起一道烈焰,安德雷斯浑身喷薄剧烈的白气,在高温魔能的簇拥下一枪将迎来的黑骑士远远击飞。   那骑士的胸前甲胄立刻凹下去一大块,身体在飞出去的同时从背心爆开一团血雾,连同飞出了他的脊椎骨,还有诸多内脏。   “杀!”奎林带领剩余人紧随其后,一把把钉锤在巨力挥舞中抽上那些骑士的甲胄,两边人马顿时交错、死死啃咬在一起。   他意识到,这就是区分生死的时刻。   如果他们不能在这里挡住这支部队,不光他们要死,王都现在的局势也会立刻变天。 第354章 复仇的烈焰   安德雷斯的力量不到高阶,但他是个海瑟尔。体内拥有极其稀薄的英雄血脉。这样的人光力量就足够给敌人造成重创,更别说在成为神焰骑士后他还掌握了燃烧魔能。   按照常理,每个人的魔能天赋都是不一样的。他们对观察法和控制法的理解将决定他们施展出来的法术是什么样子,这导致每个人的魔能都独一无二,外人很少能完全复制。   但神焰骑士不同,神焰骑士融合的是艾门的血。在获得这层身份的同时他们也会继承一部分来自她的魔能经验,她的感悟,她的理解,这些他们都能吃到。   所以这就使得整支神焰骑士团的战斗风格趋近统一。所有骑长都会“爆剑”,大部分士兵都懂使用魔能辅助他们发力。   “砰砰!”   就比如像现在这样,插回长枪,将钉锤作为自己的爆发武器,然后利用燃烧粒子的爆裂性质赋予它们惊人威力。   “砰砰!”一名名黑骑士在交错啃咬的过程中被扫飞出去。他们胸前的特制甲胄并不能在钉锤面前占到任何便宜。通常都是一锤砸来直接轰瘪他们的胸甲,第二锤就能震碎藏在后面的心脏。   被这样击杀的黑骑士是无法突变为怪物继续战斗的。在他们突变之前他们的心脏就已经碎了,身体在飞出去的过程中一阵扭曲,逐渐化作肉汁血水淌出甲胄。   “杀!”安德雷斯口中继续发出怒吼,他冲在队列最前方,是整支部队中唯一还在用长枪的人。他就像一把长枪的枪尖那样双眼血红的和敌人碰撞,没有任何黑骑士能挡得住他随手一枪。   “杀!”每当安德雷斯怒吼一次,所有骑士也会紧跟他的节奏一起咆哮。然后他们中的一部分会挪开盾牌同时挥臂,不管是否击杀,都有一大片黑骑士被从马上砸的飞起。   马镫在这种碰撞中根本起不到任何固定作用……钉锤的力量太强了。或许这些措施足以防御普通人的钉锤,但被火焰爆炸催动的力量,这些措施都是废物。   “杀!”   “砰砰!”   “杀!”   “砰砰!”   就这样,骑士团在安德雷斯的带领下爆发出格外恐怖的战力和气势。长时间在一起训练作战培养的默契让他们会自发用盾牌保护身边的同伴。黑骑士的攻击在他们面前显得格外幼稚。每个人都双眼血红只看着前方的宽阔背影,一直到他们周遭的血型空气被夜风吹走,不少在才猛的回神——他们居然就这样硬生生把这支难缠的敌人给杀穿了!   当然,不是没有代价。安德雷斯带领的部队数量和奎林的加起来一共是2000多人。这一波冲锋他们伤亡了三倍数量的黑骑士,但自身也减员了接近800。   不是每次挥舞的钉锤都能彻底杀死对手。而一旦杀不死,反应过来的黑骑士会立刻突变为血肉怪物。有不少人就是被席卷的触手从战马上拖了下去,他们的下场只有死亡。   不能和这些怪物耗时间。   安德雷斯回头看了眼身后,嘴角微不可查的抽搐一下。这些丑东西真的太适合战斗了,现在它们已经彻底反应了过来,像这样的接触机会可能不再有了。   在他的注视下,大部分残留下来的黑骑士都开始了主动突变。它们意识到这是一群危险的对手,不能任由他们近身,至少不能让他们将武器砸到胸甲上面。   头盔遮挡了它们的面容,让人无法彻底窥探那些丑陋与邪恶。那些抓握长剑长枪和盾牌的手逐渐扭曲、软化为数条分裂的触肢。整支部队里逐渐蔓延起一股粘稠而又恶心的臭味。视力好的人甚至能隔着这点距离看到它们甲胄、布料的缝隙处在流淌粘液。   “看来这就是约拿的研究成果了。至少是一部分的研究成果。”奎林策马来到安德雷斯旁边,吐了口气,“突变人军队……他们比文森特的人更像异军。”   神话传说里只记载了异军的特性,描述他们不畏惧任何地型,可以在任何艰苦环境下存活行军。而这些被异种感染的突变人显然也具备类似的特性,融合人在拟态变形时至少还保留着近似于自然生命的体型、外貌。他们被砍了手脚就真的是断手断脚,脑袋被劈开也会致命。哪像这些怪物只要保护好心脏就能不死,而且触肢这东西在战斗时简直防不胜防。   坎索的身影在怪物群中若隐若现。他们刚才那波冲锋被他有意识的避开了。   “再冲一次。”对此安德雷斯没什么好说的,他声音放大,“我知道,我们中的一些人依然在畏惧死亡。”   “但仔细想想,我们难道不是早就死过了吗?能被收纳进骑士团接纳转化的人基本都是无父无母!为什么?因为这些杂种夺走了我们曾经的一切!”   “它们感染了我们的亲人,把他们变成丑陋怪物……可能还要逼迫我们去杀死他们,很多人至今都无法原谅当初的自己……但这是我们应得的吗?我们凭什么承受这种痛苦?凭什么只能享受孤独?”   “殿下赋予了我们第二次生命,不是让我们在危难发生时感到窘迫的。我们是战士——是她的骑士!我们为她战斗也为自己战斗——仔细看看这些怪物!它们就是我们苦难的元凶!”   “也许今晚包括我在内会有很多人死!”他高高举起手中的长枪,“但敌人必将付出十倍代价!它们会害怕!会害怕我们——”   “科斯塔的人听令!”奎林抽出腰间的军刀,“换武器,拿枪!”   从属他的部队立刻将钉锤放到腰间挂好,从背上取下一杆长管火枪。   “其他人跟我冲!”安德雷斯一马当先冲出去,“这不光是战斗——还是复仇!!!”   “复仇!!!”一千多名骑士追随他爆出凶戾咆哮,燃烧魔能在他们这边涌动环绕,让整支部队看起来就像踏着滔天烈焰!在对面的突变人眼里仿佛看到一支裹挟火焰的恐怖魔军,那种戾气和残暴还要超过被感染的怪物,以至于还留有基本神智的突变人眼里露出一丝恐惧——它们觉得这些人就是一群疯子!   “炮击!”随着奎林指挥刀落下,远处阵地爆发巨响,200多枚橙色光点一齐飞出,从安德雷斯的部队头顶掠过,落到敌人阵中不断轰鸣着产生爆炸。   “杀!”这种掩护已足够安德雷斯重新带人撕开口子。他率军从这个混乱的口子冲进去,就像一把锋锐尖刀,双眼死死盯着坎索的方向。   “够勇猛,果然能跟在她身边的人都不是善茬。”   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但遗憾的是,将军,我不能再让你继续前进了。” 第355章 至死不休   那是个年轻的声音,听声线属于一位少女。一位可能只有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孩。   安德雷斯头皮炸起,脑袋突然往下一恳,感觉破空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头顶戴的皮盔被削掉一截。   “咦?”对方再次诧异出声,“奇怪了,一个凡人而已,居然能躲开我的攻击?”   “我身边有隐形的敌人!”安德雷斯抬手就是一剑朝那边刺去,“在我右手边后面点的位置!杀了她!快!”   他是冲锋的枪尖,不好在这时分出太多精力去对付偷袭者。对方选的位置太刁钻了,他只能让后面的战士帮他一下。   “没用,不理解根源的人是无法理解我的存在方式的。”那个声音再次响起,“看在你的悍勇份上,将军,我可以告诉你我的能力是控制虚幻。”   “嘿嘿嘿嘿……”安德雷斯听到一阵清脆的笑声,同时传来的还有后面两个人的闷哼声,显然他们已经遭了对方毒手。这一下让他心头锁紧,第一次感觉到致命危险。   “没用的,将军。你们的攻击对我来说并不存在。”女孩依然在笑,她似乎就扒拉在他身后,和他骑着同一匹马,只是她的身体潜藏在某种虚幻里,任何攻击都碰不到她。   甚至别说碰到了——安德雷斯回头看了眼,想要骂人——他就连她的存在、她的基本外貌都看不到。这根本就是个无赖敌人。   别人打不到她,但她能打到别人,这这样的战斗要怎么打?双方条件差的太多了,这根本不是一场对等的战斗!   “杰妮丝在干什么。”坎索旁边的另一名黑袍人眉头紧皱,“这种关头了还有心思玩,还要把自己的能力告诉敌人……我看她是复活后闲了太长时间,已经忘了该怎么保命。”   “她的价值也就是拖住这些人而已。能不能杀死他们不重要,把他们拦在这里就够了。”‘坎索’倒是不以为意,“走吧,我们去王宫。”   “别跑!”安德雷斯愤怒的看到“坎索”转身,他的冲锋速度受女孩影响已经逐渐停了,身后骑士的冲锋速度被连带影响着慢下来,开始逐渐陷入触肢泥潭。   “啊!”被触肢挥舞的盾牌刀剑根本无法用经验判断,因为那就不是人类能做出的动作,也不是人类熟悉的攻击角度。慢下来的骑士团很快遭受巨大伤亡。不少人被无数把剑绕过防御插成刺猬,更多人则嚎叫着被从马上扯下来,硬生生在半空中被撕裂分尸。   “畜生!”安德雷斯愤怒至极,他浑身爆出高温白雾,滚烫雾气逼的那些围拢的黑骑士稍稍后退,干脆一翻身从马上跳下,然后狠狠一枪抽在马鞍上,妄图杀死那个隐形少女。   “没用的。”但声音还是如影随形,“作为真实与虚幻的主宰,如果没有我的同意,任何力量都传达不到我的世界……”   “你想干什么。”安德雷斯逐渐恢复冷静,虽然他表面上还是热血沸腾的状态,在挥舞长枪砸杀敌人,但他分出另一份心神和少女交谈,“你有能力了结我,为什么不直接动手去做?”   对方喊他将军,这个奇怪的地方也让他在意。毕竟虽然他在骑士团里身居高位但并不曾挂任将军职务,骑士团里就没有将军这个等级,只有骑长。   “因为我觉得你很有趣,想要把你变成我的同伴。”对方的回答让他愤怒,“别激动亲爱的……你现在在意的都是凡人的物质,凡人的情感,当你领略到永生的滋味后你会发现那些教条戒律都是废物,生命从来都不需要被戒律束缚……”   不好办,这应该是敌人的高层战力了,凭借普通士兵和骑长的力量无法抵抗。   安德雷斯心惊肉跳的思索着对策。他知道自己必须想出办法,否则今天所有人都要死,无一例外。   她说她能控制真实和虚幻,这样的东西打都打不到,要怎么对付?   但是殿下……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任何力量,不管是招式还是魔能,在攻击的抵达但还来不及回气的那个点,都会暴露出致命空当?”   “滚开!”想到这,他立刻状若疯狂的挥舞长枪,“从我身边滚开!恶心的杂种!”   “让科斯塔对这里开炮!”他对后面咆哮起来,“旗帜呢!竖起来告诉他!朝这边打!!”   “不知好歹的东西。”少女声音突然变得冰冷无比,“千百年来我第一次释放我的善意没想到是这种结果……可以,那你就死吧。”   强烈的刺痛感从胸前传来。安德雷斯冲杀的动作陡然一顿,感觉自己双脚悬空,被从地上抬了起来。   时间似乎停滞了。聚拢在他周围的战士们呆呆看着他的身体,看着他胸口露出一个大洞,一个隐约可见、被鲜血浸透才露出外形的尖锐触肢从那里穿透,将他整个身体吊在空中。   “安德雷斯!”远观的奎林瞪大双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不!”   “这就是你坚持向我索要的东西。”少女贴在安德雷斯耳边低语,“成为战场焦点的感觉怎么样?开心吗?看清楚自己的坚持有多么脆弱,承认自己的火焰有多微弱吧……”   “也许。”巨熊般的壮汉喷出一口血,挣扎着说道,“但是,我抓到你了。”   “什么?”少女一愣,一时间没能领会这什么意思。   安德雷斯没有继续再说什么,他猛的伸手抓住从胸口钻出的尖锐触肢,锋锐短剑狠狠一削——   “啊!!!”空气中爆出一声尖锐鸣叫,一个无形的东西扫开人群,带着男人在空中不断颤动。旁人能清晰看到被安德雷斯削断的伤口位置在往外溅射绿色的鲜血,他居然用这种方式伤到她了!   “混账!混账!!!”敌人被他的这种做法彻底激怒,一个庞大的,在月光照耀下隐隐约约能看清身形的扭曲巨怪在人们注视中一闪而逝。空气中只有她的愤怒的咆哮,她的尖叫声。   “砰!”男人的尸体被她卷起来用力砸在地上,地面龟裂,巨大的裂缝朝四周蔓延。   “砰!”一下,一下,又一下,她彻底被弄的失去了理智,因为她从来没想过,在主要敌人都脱离战场的情况下自己居然会被凡人伤到!   她的分身被削断了!她流血了!而且是被一个没有触碰到任何根源的人!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她无论如何都要弄死他,连他的尸体都撕成粉碎!   “砰!”又一阵巨响从空气中炸裂。但这一次不再是巨怪的挥击,而是爆炸——一连串的火焰爆弹在她身上炸开,将她巨大的身体炸的血肉模糊,几乎消失了三分之一。   “都是该死的东西……!啊!!!”巨怪尖叫着,逐渐从疯狂中恢复清醒。   她终于意识到那个被她杀死的男人激怒她是为了什么,而她甚至连反驳嘲讽都来不及说,这个混蛋就被她杀了!   是的,他所有的行为都只是为了让她出手而已。   能够扭转真实虚幻的力量不是凡人能抵抗的,这没错。但只要她动手,在她和真实产生碰撞的一瞬间,她和所有凡人是在同一个世界。   这样的她是可以被攻击,甚至可以被杀死的。她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疯狂下去,立刻从真实中脱离,身体隐没在黑暗之中。   “砰!”   男人残碎的尸体被丢在地上,他的面容已经在剧烈摩擦中彻底损毁。   那把短剑依然被他捏在手里,一直到死也不曾松开。 第356章 空间的诅咒(一)   和安德雷斯共事多年,即使没听到对方临死之前吼的什么,奎林也不会浪费这样的绝佳机会。   咬合肌突出,他在下达炮击命令的时候几乎将牙齿生生咬断。尤其看到用安德雷斯之死才换来的炮击居然没能杀死那怪物,他立刻爆出一句粗口,双眼疯狂宛如赌徒。   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东西,不知道对方有什么能力。但他多少还是能判断出来一部分,明白错过这个机会即使后面能弄死它,这边要付出的代价会高到自己承受不起。   妈的拼了——他看看周围还在呆滞的士兵,把心一横。不过是一条命而已,当初断臂过来求殿下收留时都已经做好战死的准备,能多活这么久本就是赚的!   对那些断手断脚却立有功勋的人,任何编制的军队都会想办法弄他们去做文职。但奎林从小就在外面野惯了,加上他父亲是严肃铁血的杜鲁因,他根本看不起那些身在军中却坐办公室的。   投奔殿下后继续在战场上为她效力,知道有人把我弄死为止……当初的奎林就是这么想的,因为他根本不敢奢望断了一只手的自己能在战场上存活多久。   那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反正他已经赚到了,不如在死前干掉那鬼东西,至少让安德雷斯的死有点价值!   双眼血红的独臂青年策马冲出去,赶在其他人反应过来前冲向前方。他一手拿着枪刃刀一手拿着一把军刀,身后是反应过来跟他一起发动冲锋的数百骑士。   “找死!”杰妮丝本打算隐匿在黑暗里慢慢养伤,毕竟这支军队的首领已经**掉了,她没想到还有人会跳出来反抗自己。   触肢在黑暗里扩散开,她用自己庞大的身体覆盖了战场……而这一幕在现实里是看不到的,他们依然在冲锋,状若疯狂的杀了过来。   “砰砰!”双方的距离不算太远,整支骑兵才刚冲起来就发生了第一轮的短兵相接。奎林挥舞枪刃将一排甲胄从中间劈开,看到周围的空间扭曲了一下,立刻开枪将那里打穿。   “没用的。”他现在终于听到敌人的声音,“没有我的允许,没人可以伤害到我!”   “我劝你下次跟人打架的时候别说废话。”战场上突然响起另一道声音,一道冰冷、淡然,和整个战场氛围格格不入的男人声音。   空间的波动悄然降临,杰妮丝猛然发现自己身处的位置被锁死了。强烈的危机感让她立刻放弃攻击那名独臂青年,视线挪移,看到在自己正下方站着一个穿黑礼服的年轻男人。   他相貌俊秀,面庞冷峻犹如冰川。头戴礼帽手持一根黑色手杖。像个半夜里出来散步贵族老爷。   危机感中的大部分就是从此人身上传出来的。结合那些被探明的情报,杰妮丝意识到这恐怕就是世界上最强的空间掌控者,普兹林登的所罗门。   “噗!”所罗门可不像她那样喜欢废话——或者换句话说——“喜欢玩弄对手”。赶到现场后他掐准怪物即将出手的瞬间将空间锁死,右手握拳,周围人就听到黑暗里传来一阵破碎的声音。   “哐!”地面瞬间震动了一下,一个庞大的、至少有十五米高的臃肿巨影彻底在月色下显出身形。   它有无数条扭曲的触肢,每条触肢的根部都是一张在哭嚎的脸。支撑这些触肢的是两对犹如蛙类般下蹲张开的粗壮人腿,每双腿支撑起触肢一半的边,从上空俯瞰犹如一只四条腿的海藻蜘蛛。   “这是什么鬼东西!?”不少骑士惊恐无比的勒住马匹,他们愿意慷慨赴死没错,但没人会主动冲向这种怪物!   这比他们曾经见过的某些异种还要可怕和恶心的多。尤其是它显形的时候那些触肢还在人群中不断挥动,将抓到的任何活物送到四条腿的根部,用下方的利齿咬碎吃掉!   它抓的人里可是还包含那些黑骑士的!一个连自己人都不放过的东西,看清这点的其他黑骑士们也立刻后退,战场瞬间空了出来。   “你干了什么!”巨怪咀嚼的动作一顿,那些扭曲人脸的裂缝从中间张开,露出数百只黄色巨眼。   “混账!你居然让别人看到我的样子!啊——我要你死!!!”   “你们可以出手了,我没法控制它太长时间。”所罗门躲开一只砸来的触肢,身体闪动时挥舞手杖,就看银光一闪,那触肢从中部断成两截。   嫩绿色的血液在空中飞溅,淋到的人颤抖嚎叫着倒在地上,没一会就化作一滩血水。而在所罗门这句话刚落下时地面猛然出现震动,泥土破开钻出土层,构筑出数面土墙将它关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奎林的心思才彻底放下。他知道这都是谁和谁,他恐怕是没机会去赴死了。   米利安和普兹林登诸多掌控者的身影出现在街边房顶上。他们借着所罗门锁死空间的机会对巨怪猛攻,一时间土刺穿插气流切割,土墙内不断传出阵阵尖叫。   “不可能……!”杰妮丝的声音逐渐微弱,“没有领会根源的力量……为什么你能抓的到我……”   一直到彻底失去最后生机,她都不明白所罗门是真么做到这一切的。不但她的本体被从虚幻中扯了出来,自己最在意,最不愿意暴露在外人眼中的真实相貌被无数人看到,自己更是在瞬息之间丢了性命,被那些穿插的法术将本体绞碎。   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最后想到,哪怕是空间,看不到根源的人应该无法触碰到她哪怕一根触肢。   “这就要感谢你们的好伙伴了。”所罗门一个闪身出现在怪物身前,静静看着那些巨大眼睛,“空王……还记得他吗。他说的话提醒了我,让我发现空间掌控者所背负的诅咒。”   “还有就是你的血。”   他眯起眼睛。   “谁让你流血了呢,无知的杂种?”   “所罗门!”奎林策马来到边上停下,咬紧牙齿看着他:“我宁愿你们不来,或者早一点来。”   “节哀顺变。”所罗门目光在战场上扫过,因为黑骑士部队开始如潮水般褪去,他一眼就从残留的尸骸中认出安德雷斯,“没能救下他,我很抱歉。”   以所罗门的性格,能说出这些话足以说明他的真诚。他确实对安德雷斯抱有崇高敬意,要知道如果不是他牺牲自己弄伤怪物,即使是他也不好捕捉它的气息。也就别提抓到它,再弄死它了。   战场的格局逐渐明朗了。黑骑士正在往王宫方向快速撤退,街角则逐渐出现打着烈日旗帜的散兵和车辆,这些都是通过货船从海上偷渡来的艾莎部队。只是几名掌控者的话还不足以让黑骑士们让开道路,它们是害怕留在这里会被包围,毕竟它们在总“人数”上处于劣势。   “我们不会停留,而是继续去王宫。”所罗门对奎林点点头,“对面的空间掌控者在布置阴谋,如果他的目标实现可能会有成千上万的异种被从海渊中送到这里,我得阻止他,就此别过。”   “所罗门!”他闪烁了一下,身影消散,后面却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怒吼,“该死的!你还没告诉我你发现了什么!!”   那是米利安。他穿着银月长袍跑过来,没想到连对方衣角都没摸到。   “你别想一个人单独干!”   他对虚空大喊道,脚下隆起一块岩层,载着他破开坚实地面,就像驾驭小船乘风破浪的追了上去。 第357章 空间的诅咒(二)   在和安菲妮迪正面对抗的过程中所罗门就发现了,他比自己想象中要弱很多很多。   按照五年前从米利安口中得知的情报,他判断这件事——还有对方临死前毫不在意的态度里存有猫腻。因此他并没有将尸体留下或者毁掉,而是带了回去,让葛莉特给他做了个全身检查。   潘妮-葛莉特精通的可不止是预言术,就像很多神官牧师都懂医学,她对人体结构的了解甚至还超出那些正规医生。她立刻发现这具尸体内的不少器官都出现了萎缩现象,这种现象不是在身体死亡后才出现,而是在那之前,在他和所罗门战斗之前就存在了。   “这意味着……”当时她是这样说的,“要么安菲妮迪的身体在接受侵蚀多年后终于撑不住开始老化,要么这只是一具分身。”   “分身?”所罗门皱眉,“你是指安菲妮迪没有死,真正的他还好好活着?”   “大概率是这样的。”葛莉特走到他面前,摘掉手套掰开他的眼皮查看一番,“你在杀死他的时候有强烈悸动吗。”   “没有。”   “报仇后的舒爽感呢,也没有吗?”   “大概是没的。”   “那应该不会错了,安菲妮迪没死,他的真身依然藏在某个地方,异种的图谋非同小可。”   “我猜那和传送有关。”米利安在边上舔舔嘴唇,“别忘了,冰月叛乱之所以出现就是靠他把人送到王宫……现在既然他们掌握了给空间掌控者制造分身的手段,如果他这些分身都能继承到空间的力量,那这一次他能布置的法阵肯定比上一次更大更多!”   “说的有道理。”葛莉特转身拿水盆洗手,“但起来时我看了一下你的星相,今晚你最好不要随便出门。”   “?”米利安眉头扬了起来,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有死相。”所罗门用冰冷的语气嘲讽他,“不过想来是没什么用的,你就不是那种会谋而后定的人,真不懂这样的你为何没觉醒燃烧魔能。”   “你说什么!?”米利安揪住他的衣领,面色愤怒,“菲妮和我难道没有关系?你还不许我追究这件事了?凭什么!?”   “你看着好了。”他猛地转身冲出门,“我会带领他们抓到他!而且是在你之前!你不要得意!!”   黑发男人只是看着他消失,伸手整理下被扯乱的领结,戴上礼帽准备离开。   “教授!”葛莉特突然叫住他,看到他回头,她又有些欲言欲止。   “这里不是普兹林登。你没办法自由支配所罗亚的力量。”想想她还是说了出来,“看在安塔利亚蒙的份上,请你珍惜自己的生命。”   “我会的。”男人对她轻微点头,仪态方面无可挑剔。   “谢谢你跟我说这些,我很高兴。”   “你为什么不把侦查星相的所有结果都告诉他们?”眼睁睁看着男人消失,克劳斯放下照顾老帅的活,抬头疑问,“我还以为你至少会劝其中一人留下,你应该告诉他们的,潘妮。”   “有什么意义吗。”葛莉特摇头,叹息一声,“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我不觉得说出来能改变什么……相比这些我更关心所罗门之前提过一次的空间诅咒,他在艾莎待的那阵子一定是有重大发现。”   “他向来只做有绝对把握的事。”克劳斯回忆过去,勉强在嘴角扯出笑容,“希望这个习惯没有变吧……”   “呼!”空间破开,空气受挤压影响产生乱流。所罗门的身影在街道房顶上连续闪烁,时不时停下来举起右手,拿出一颗粘腻的心脏。   这是从安菲妮迪分身上挖出来的,它已经破损了不少,但至少留有他的气息。每当他取出心脏就会有一条小蛇从袖口里钻出来对他吐着信子,然后蛇头会转到一个方向,所罗门顺着继续挪移。   就这样不知道闪烁了多少次,他身形顿住,来到了一个空旷大堂。   “大教堂吗。”在大堂周围环视一番,他看到有许多宗教浮雕和百叶窗,而大堂正中间摆放的那口泉水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耶利米圣泉了。   这本是王都最神圣,最圣洁的地方之一。现在却彻底变了个样子。有无数根茎一样的血肉细丝从前方高台蔓延开来,就像地毯或者爬墙虎那样覆盖了这里的地面和墙壁。   乌云短暂露出明月,一束束月光穿透天顶投射下来,光芒中显出一个消瘦的影子。所罗门看到他的时候他正蹲在大堂的高台上写写画画,似乎没意识到有人来了。   “所罗门叔叔。”那个影子突然出声,“其实早在五年前我就有预感,最终决定我命运的人不是米利安,是你。”   “他跟不上你的速度。”所罗门的语气理所当然,“杀你的人只能是我。”   “也许吧。”安菲妮迪轻笑一声,“也许我会死,但整个王都、整个伊卡洛林的人都会给我陪葬。”   “……什么意思。”所罗门眉头微微蹙起,身形闪烁到他旁边,手杖架上他的脖子,“回答。”   “教会利用蜂巢的能力培养出我的分身,这件事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安菲妮迪丝毫不动,“我能控制它们,短暂连接它们的思维,通过它们的帮忙我得以在这里构筑出我一生中最后的杰作,而现在它已经和我的身体融合在一起,只要我死,这个东西就会立刻发动。”   所罗门眉头皱的更深了。他稍稍后退一步看向对方脚底,发现他并不是蹲在那,而是他的下半身有一部分已经陷入地表,和地表蔓延的血肉根茎长在一起。   看来他不是危言耸听。   仔细感受了一下这里的波动,所罗门发现它极不稳定。空间在伴随安菲妮迪的呼吸而震颤着,只要他的心跳停止,这种震颤可能会引发某些灾难性后果。   “所以你意识到自己来这里是找死了吗。”   冷不丁的,安菲妮迪突然起身砸出一拳,正正好打在所罗门脸上,将他的帽子扫到一边。   然后又是一记膝撞砸中他的小腹,撞的他闷哼一声,嘴角喷出一小口血。   “我就知道你感受的到我,也必然不会对这个东西无动于衷。”   他走到所罗门面前,抬手端起他的下巴,“看着我,叔叔。”   “你觉得菲妮的这张脸在我身上还合适吗?”   “恶心透顶。”   所罗门嘴角扯出冷笑,挥手还了他一拳,将他从那些连接组织里打出去,抛飞三米砸在地上。   “你可能以为这样我就没法对你做什么了。”   然后他摘掉手套丢到一边,一点一点的,将一把刺剑从手杖中抽了出来。   “你还是那么天真,愚蠢的像个幼稚孩子。” 国庆事多,3号恢复   抱歉抱歉……开头本来只打算休息一天的,没想到有突发意外。   3号后我看情况补更吧,整理下后面的剧情,尽量写的完善,流畅一些。   毕竟完结也就这个月了,还是不留遗憾的好。   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 第358章 空间的诅咒(三)   “啊……是的。”青年翻身做起来,讥讽笑道,“我忘了您不像米利安那样优柔寡断。”   所罗门不再说话,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他,或者说盯着他周围范围的那片空间。   “你在看什么。”这眼神让安菲妮迪有些不安,他还有不少手段底牌没使出来,但所罗门的表现未免太反常了。   第一他居然没有叫任何援兵,就这么只身一人来这里追踪;第二他好像一副浑然不怕死的样子,但他应该确实从没接受过病毒强化,依然是普通人的血肉之躯吧……   这意味着他的身体强度不会太离谱。是靠高阶强化才达到今天的地步。这样的水准这样的态度,生性多疑的他怀疑所罗门隐藏的东西比他隐藏的更加致命。   “原来如此。”所罗门突然翘起嘴角,“我就说你怎么突然想不开……原来你的空间魔能依然只是半吊子水平。”   “你说什么!?”安菲妮迪惊讶的张嘴,他没想到这人转口就扯了别的话题。   “你们蔷薇骑士团里面应该有一个排名三十多的叫空王吧。”所罗门拍拍剑刃,“他很强,我和他有过一番交流并深有感悟。我们都发现了空间和其他力量间的最大差异,彻底并全面的了解我们掌握、在使用的是什么东西以及它的负面效果……但显然你不具备这种才能,你只是使用它而已,你对它的构成、原理一无所知。”   “这不妨碍它在我手里发挥出更好更强的效果。”安菲妮迪面色彻底黑了下去,他很烦这种指责,尤其五年前见到米利安的时候他也听对方用类似的腔调指责过珞芒。   “不,你不明白。”所罗门摇头,“‘空间的诅咒’,不明白这个东西的话,空间掌控者就无法发挥它全部的力量,反倒要承受严重反噬。”   “你可能是能短暂利用这个法阵把深渊中的怪物拉到这边来,但是安迪,在那之后,空间会把你和大部分怪物都撕成碎片。”   ……   “我想,我们互相之间对对方已经有不俗了解。”   黑暗中,深渊中,无穷无尽的深海中,身处巨大峡谷裂缝内的两个人正在贝妮塔带领下不断前进,“对这个世界也是如此。”   “我们都知道纳米亚是什么东西……它就是个存在于宇宙中的宇宙,一个发展畸形的,本身寿命即将迎来终结的天体。”   “母树是这个天体的核心,它有生命,有自己的意识,于是它选定了继承人要展开自救。这就是最早的神主……我和我的姐姐曾经被它寄予厚望。”   “但,就像一个神不能创造出在力量上比她更强的东西一样,它也做不到一样的事。在这个背景下出现了约拿,他提倡的路线是从血脉和基因上开启异变。”   “察觉到我们对困境无能为力的它选择约拿成为代行者,这次它充分汲取上次的教训,在约拿的反面开辟出一条新路线,这就是你——一个从异世界降临的特殊灵魂。”   “很神奇不是吗?”她发出轻笑:“母树创造了神,神创造了人,人创造了异种,然后现在异种要反噬根源……这就像一个完美的循环,为所有的诞生和毁灭都找到答案。”   “你……和约拿不是一路?”艾门一点点听出门道来了,“安娜是受你影响才暗中策反了那么多蔷薇骑士?今晚一开始那场内乱是你引导的?”   “约拿觉得他能违抗命运,这一点他跟你很像。”贝妮塔点头,“但我不这么想,我们一开始的大方向虽然相同但我并不想拯救这样的世界……它的根已经彻底烂了。”   “我曾经无比赤诚的热爱它,热爱这个世界的一切。”她语气低沉,“但它是如何对待我的?在一开始是如何蒙骗我的?我和我的姐姐曾经是万物的宠儿,现在却沦落到约拿为了实现它计划而筹备的工具,我想你能理解这是一种怎样的感受……我当然是有怨气的,我不像他那样热衷计划,一直以来我所求的就是得到姐姐们遗留的全部血脉,用另一种方式把她们苏生回来。”   “那毁灭呢?”撒迦莉雅问她,“一个宇宙要坍塌了……你不在乎那个后果?”   “不在乎。”贝妮塔回头,看向她的眼神带着讥讽,“我以为在这一点至少我们俩能达成共识的,文森特。我们都是被命运玩弄的可怜虫,站在我们的角度看世界——你会发现它是那样丑陋。”   “它活该毁灭。”声音中透出几分戾气,“索菲亚应该早就预见了这一点,它的毁灭是无论如何都不可逆的!”   “……”艾门没有再插话,而是默默看着女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虽然诧异贝妮塔这个土著也知道“宇宙”和“天体”的概念,但不得不承认她说的话是有道理的。   母树就是天体的根,类似于空间的内核。它的存在方式或许和暗物质差不多,要么干脆它就长在时间长河里,毕竟这整个天体就是由时间构成的一个扭曲螺旋。   而以艾门初中生程度的天文知识,她大抵知道一个天体……一个被挤压、独立出去的宇宙是什么概念。它的老化和死亡就像恒星衰竭向红巨星转变,这个过程远不是区区人类能逆转的。   这是一个天体、宇宙步入死亡的过程。体现的是最基本的宇宙规则。没有任何手段能逆转这个过程,除非是维度超越这个宇宙的东西路过出手。   所以贝妮塔对此感到绝望也是很正常的……她确实有理由绝望,因为作为神主她天生的“生命形态”就决定了她能比约拿看的更远更多。时间对她们来说就只是前方和后方的山谷而已,约拿要为止努力、扭转的东西神主一眼就能看到未来的结果。   “那你引发内乱的目的是什么。”艾门看向贝妮塔,“……就为了误导我的判断,让我带她一起下来?”   “是。”女人回应的很干脆,“虽然死亡的结果不可逆,但到底还是有点儿时间的……我不想一个人在追求美的道路上孤独死去,所以我需要你们,需要你们的血肉和骨头……”   “我一直想的都是抓到你们直接吃掉。”她摇着脑袋,“但约拿不这么想,你可能不知道长久以来他对你的一些‘宽容’是在保护你。他要确保你是被他的人抓住,而不是落到海渊手里。”   “……从那一刻起就开始了?”艾门扬眉,“从蜂巢和空王袭击我开始?”   她从没想过这种可能,按照贝妮塔的说法,第一波袭来的蔷薇骑士居然分别效忠于两个不同的主人。   “空王是他的人,蜂巢是我的人。”贝妮塔再次点头,“或者也不能说是我的人吧……‘无尽滋生的蜂巢之主’,这个称号可不是获得一点根源之力就能体现的。”   “是你本身?”艾门彻底惊讶了,“那白影公爵呢?”   “是我。”   “白影公爵和当初我连接他视界看到的那么多化身都是你?”   “都是我。”   “……你就眼睁睁看着他的计划失败?”   “他本身就是要失败的嘛。”   女人慵懒的一撩黑发,媚眼如丝的看了少女一眼。   “不过空王那家伙倒确实不俗,作为凡人能摸到世界的真相,他领悟的东西已经不仅限于根源之力了。”   ————————   咳咳没说清时间是我不对,下次我尽量精确到几点,免得有人苦等半天_(:3」∠)_ 第359章 空间的诅咒(四)   “在纳米亚生活的所有居民,其力量都是来源于它本身的。”贝妮塔继续道,“不论是地火水风这些‘元素’还是什么特殊魔能、生物魔能、根源魔能……它们说白了都是来自母树的力量,只不过在层次和深浅上有区别,这就造成了它们能力的强弱。”   “就比如最基本的控制火焰。”她抬手召出一团火苗,“燃烧掌控者控制的粒子和一些生物从体内分泌的粒子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前者是将最基本的粒子元素按照自己的理解排列点燃,后者是用血脉的力量做类似的事……而到根源之力层次也无非就是在分支应用上细化深入,比如‘永恒不灭’、‘温度提升’、‘固态之火’、‘生命燃烧’什么的,这都是它的分支路线。”   “但空间是不同的,空间掌控者连同这个名词一起获得了特殊。因为他们的力量比任何人都来的‘深入’,是直接取自母树碎片。”   “时空就是世界本身。”她捏爆火苗,“能控制时空的人就等于控制世界……这力量当然不是凡人简单能承受的。他们只是从诞生开始偶然被嵌入了母树碎片——毕竟你我都知道它快死了嘛,这种破损实在没什么稀奇……然后才得到的这种能力。”   “凡人使用这力量是有代价的,尤其古代记载的很多空间掌控者都是凡人之躯,仅仅经历过进阶高阶的元素强化。他们通常都无法再进一步突破或者达成九阶,并且那个力量每多使用一次,他们本身就和时空本身要贴近一点。”   这说法是很容易理解的,艾门和撒迦莉雅都能听懂——碎片是不属于那些人的东西,他们使用的空间魔能是由碎片发出的。碎片本身和整个时空大概是磁铁和磁铁碎片的关系。如果说承载者的肉体在平常状态下可以将二者的联系暂时切断,那他们使用能力时两边的“磁力”会让它们距离拉近。   这种拉近可能会导致承载者被拖着一起,然后当碎片彻底和磁铁结合、再次合为一体的时候,那个承载者可能也被迫要承受同样的命运。   “空间掌控者是没有未来的。”贝妮塔点头,“他们不像其他凡人,在时间海里还能留下痕迹,被这种诅咒影响的他们会逐渐和空间融为一体,被那东西不留情面的作为补料。当那命运降临的时候他们的概念也就彻底消失了,类似狮心剑被它赋予的能力,从任何层次上彻底的消失。”   “千百年来有那么多空间掌控者,但几乎没有留下传说的原因就是这个。”   “而空王和他们都不一样,他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能多少察觉这一点的人。”   “所以被抓到后他基本放弃了使用能力。”艾门回想起当初的情况,她确实有觉得那家伙哪里有古怪,“而且他还想暗示所罗门……这是要团结同伴对抗命运?”   “都没用的。”贝妮塔哼了声,“命运要是有那么好对抗,不但纳米亚能永生,纳米亚里的所有生灵也都不会死了。”   “砰!”幽暗教堂里,安菲妮迪和所罗门就像两个莽夫一样扭打在一起。   “混账!”青年被弄的手忙脚乱,他怎么也没想到所罗门居然毫不在乎他的威胁,他难道不知道如果把他打死了传送就会立刻进行?   “砰!”一记左手勾拳,“你不了解你的力量。”   “砰!”然后右手再打,“你根本不懂你在做什么。”   “砰砰!”双手合起往下锤落,万幸——安菲妮迪强行扭曲空间躲开了这致命的一下。   “你疯了!”他惊恐无比的看向所罗门,“我现在可是……你怎么敢?你难道也不想活了?你要拉着维多利亚港的所有人一起陪葬?”   他现在的状态,大概类似全身绑满炸药包冲到一条人头攒动的大街上。炸药包的引爆和他的生命连在一起,只要他死了就会立刻爆炸。   “你才是疯了。”所罗门重新拿起那把手杖细剑,喘着粗气站起来,“如果不这么做,你至少还能坚持两年……但你居然傻愣愣听了那些怪物的话!你知道这会把你变成什么?”   他知道“空间的诅咒”是怎么回事。当初在地下监牢里空王用一种特殊方式将信息断断续续传给了他,再加上他自己的有心研究,发现秘密并不困难。   平常状态下使用挪移不算什么过量消耗,但这种大型传送阵就不一样了。它等于一个磁力放大器,如果传送开启,安菲妮迪的存在大概率会被直接抹去。   他会被母树收回去,肉体、灵魂乃至记忆一起,关于他的一切会在世上消失,他可能都不会记得自己上一秒在对抗什么敌人。   所罗门当然是不在乎安菲妮迪死活的,他和米利安一样恨不得将此人抽筋扒皮。但无法忽略的是他确实融合了菲妮的血肉,一定程度上来说,菲妮是活在他的身体里。所罗门可以接受青年本身落到这地步但他无法接受这个影响也波及到菲妮——他意识到青年的做法将可能导致他彻底忘掉菲妮的存在,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必须要想方设法去阻止的。   “你在忌惮什么?”安菲妮迪发出冷笑,“从开始到现在你就没用过你的力量,你怎么了?你居然在关心我?”   “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叔叔。”他抹掉嘴角的血,看了一眼,“空间的诅咒……这是你和米利安商量出来的又一个骗局?”   因为和法阵连接在一起,全部的力量都放在那,安菲妮迪暂时无法动用空间魔能。但这种影响只是暂时的,很快他就能恢复战力。   所罗门不再跟他废话,他的身体闪烁一下,中途突然闷哼一声,被从中间弹了回去。   “你有帮手。”他低头看了眼胸腹,那里出现了三条极其细微的血痕裂缝,再仔细看看青年周围,发现他身边环绕着一圈圈的透明细丝。   “水刀……是上位骑士?”目光在周围捕捉着,所罗门突然又一个闪烁,原本站立的位置被切成碎片。   “你们这种人对危机的预感真是强过头了。”别锋落在一尊教堂雕像上,皱眉看着下方的男人,“我最讨厌和虚空交手!”   “呼!”几乎在这句话说完的瞬间,所罗门出现在他身后。他对别锋踹出一脚,别锋也条件反射的挥出自己备好的水刀。   水刀穿过男人的身体,没有带出任何血线,别锋正诧异的时候正脸突然挨了一拳,他觉得是对方又瞬移了,正打算收回精力应对前方,那一脚又真的踹上,将他从雕像上踹了下去。   “砰!”身体落地发出巨响,这一脚踹的可不轻。别锋咬牙切齿的抬头爬起,又被忽如其来的一脚踩在脑袋上,按进地底。   “我能感觉到有个蠢货在往这边赶。”   头顶传来冷酷的声音。   “为了不造成无谓伤亡,碍事者要尽快清理。” 第360章 传送开启   当米利安匆匆顺着一种奇异感觉赶到教堂时,所罗门和别锋已经分出了胜负。   使用水刀的上位骑士非常强大,即使当初艾门面对他也得有过几轮交手、摸清他的套路才敢说稳胜。但所罗门不需要这么繁琐,因为他速度实在太快。   闪烁瞬移不限制次数,对手所有攻击注定是无用功。这情况俨然已经和之前安德雷斯面对虚空魔怪时类似了,别锋就是打不到他。   “所以我说我讨厌虚空……”吐出一口血沫,上位骑士低头看着插在胸膛里的细剑剑柄。   虽然他已经极力在对抗这种不公,但所罗门给他的时间实在太少。从露面到交手到受伤到死亡整个过程不超过30秒,别说他现在还毫无头绪,就是想出办法也没时间用的。   所罗门抽出细剑,带出一串细小血珠。他的身影模糊了一下,就看到别锋整个从中间爆开,所有的鲜血化作凌厉刀锋朝四周乱斩。   都要死了还惦记着拉他一起,这种意志和决心,果然不愧是上位骑士里的中坚力量。   所罗门双眼眯了一下,猛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从门口传来。   一转头,他和米利安四目对视在一起。黑发老男人看到教堂里残留的血雾陡然愣了下,他用极快速度扫过环境,同样发现了那些铺设在地面和墙壁上的血肉地毯。   “小畜生!”再一看,他看到了站在高台上的安菲妮迪,青年此刻正面向教堂中央的古神雕像张开双臂,头颅扬起,虔诚的面容好似念念有词。   “你不先杀了他是在等什么?”米利安愤怒的瞪向所罗门,抬手朝前方用力张开,“你不做就由我来做!”   “等等!”所罗门的劝阻和一声轻笑几乎同时响起,尖锐地刺从高台下钻出但被青年躲开。他从容自如的在一连串地刺森林里来回挪移着,看到这一幕所罗门立刻皱起眉头。   “是的,我恢复了。”安菲妮迪扫过他的脸,“托叔叔你手下留情的福,我得以争取到了这些时间。”   其实更关键的是别锋帮他争取了30秒,但这种事他显然不会说的,他已经看出来这两个敌人相互之间有着隔阂,他要把这种隔阂给放到最大。   “所罗门!”米利安再次瞪了礼服男人一眼,“关键时刻优柔寡断!”   他以为所罗门是下不去手——对方那张脸毕竟太像菲妮了,如果不是之前几次三番挑衅自己放大了怒火,一个安稳不动站在那的年轻人他也不忍心杀。   “你不该来的。”所罗门扶正那只单片眼镜,“潘妮说你今晚有死相。”   “你们串通好想恐吓我,我看起来就那么好骗?”米利安怒哼,“别拿那一套来压我,你不是安塔利亚蒙!”   所罗门目光闪烁一下,突然瞬移到米利安身边抓住他,把他往旁边一扯。   “砰!”   虚空中钻出一条约莫十米的触肢,上面不规则长着一串眼珠和牙齿,正好拍击在米利安刚才站着的位置,把他吓出一身冷汗。   他意识到麻烦,不用所罗门提醒立刻开启地皇战阵。利用战阵里对地面动静的绝对掌控对接下来的袭击进行预警。   “精彩。”安菲妮迪站在高台上轻轻拍手,“但你们躲得过来吗?”   随着他话音落下,宽敞大殿的虚空中猛然张开几道狭长裂缝。一阵绵长的、尖锐的、让人听了只觉头皮发麻的声音从中传出,一同出现的还有大量探出来的怪物肢体。   “左九。”米利安张口提醒所罗门,自己操控五只岩石巨手挡住这一边的触肢,“右四、正八、还有上面!”   这是报的方位和点数。所罗门虽然能瞬移但他不行,他得帮所罗门探查他探查不到的动静,否则对方避开的话自己后背就会收到攻击。   “嗤!嗤!嗤!”   礼服男人挥动细剑,身体虽然看起来还站在原处但却飞快闪出几道幻影,幻影冲出去和怪物肢体正面交锋,顺着那些裂缝的根部将它们削断。   “啪嗒。”一只表面长有无数婴儿手臂的巨手被他斩落,这东西直到落地还在动。一只只稚嫩小手一张一合的,看的他直皱眉,几剑把它削成碎片。   “没用的。”安菲妮迪对着虚空张开双手,“我已经沟通到伟大的无底海渊……贝妮塔异神此刻与我同在!”   “咔咔!”   虚空中出现更多裂缝,这次的裂缝更长更大,已经有些巨怪的身影探出来,想要钻出裂缝强行降临到大殿里面。   “所罗门!”米利安怒吼,“你还在等什么?”   裂缝有不少是在空气中的,地皇对它们无可奈何,顶多在触肢探出来时通过地面震动辨认方位。但所罗门不一样,他明明可以直接瞬移到高台上一剑解决问题的核心。   礼服男人深深看了他一眼,绊倒他的脚把他放倒在怀里,下一秒就是一条利爪触须从他原本位置凶狠扫过,看的米利安瞳孔收缩,后怕不已。   “别管我!”但他很快推开他,“我帮你挡住这些东西,你去对付他!给拉娜还有菲妮复仇!”   “没用!”青年在上面发出咆哮,“我已经成功了!你明白吗!这就是我的毕生理想!即使他能杀了我!我也能拉整个维多利亚港的人一起陪葬!!”   他不是说大话——米利安很快意识到这点。地皇的覆盖范围可不止这里,他能感觉到在教堂外面,甚至更远的地方都传来了“咔咔”声,那都是来自海渊的空间裂缝。   他想干什么?这么多的异种魔怪,他难道是想把这里和海渊连接起来,直接让那些怪物降临内地?   米利安又惊又怒,心里闪过一丝担忧。当初在中部荒原上他一个人就连一头异种都没收拾掉,这种体力无限又不死不灭的东西实在不适合用地脉应付。   “啊~~~”   粘腻的声音在旁边落地,他侧过脑袋,看到一头长有半个畸形脑袋的异种巨人从裂缝当中挤了出来。   它浑身是血,口中发出的**和人类无异,仔细看却能发现它的整个上半身都是由尸体组成,现在它成功挤出了腰部以上和一只右臂,但剩下的部分被卡住了。   “啊~”   “呃啊~”   类似的怪物**声越来越多,米利安额头直冒冷汗,眼神逐渐变得疯狂。   地皇其实还有一路终极杀招,只是会连同他这个施术者、周边无辜者一起震死。   原本他一直在尽力避免用这手段,但现在的情况如果不用,整个海港乃至整个大陆就全完蛋了。 第361章 越来越淡   米利安打算使用那一招。他知道所罗门有瞬移能力可以逃走,自己却是不打算活了。   他看出来了,安菲妮迪现在无法离开这块血肉地毯。也就是他的空间魔能即使还在也跑不远。他希望能用这一招将魔怪震成最细碎的粒子粉末,然后用余波也把他杀死。   “别做傻事。”一只手突然按住他的肩膀,“传送已经被开启……即使杀了他,即使杀了你看到的这些怪物依然还会有更多出现。”   “那怎么办?”米利安冷冷打掉他的手,“这还不都是因为你?你有能力直接杀死他!你做得到!”   “……”所罗门眯眼看看他,看看自己被打开的手,转头又看看周遭那些越来越多垂落肢体到地面上的异种魔怪,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他的身影模糊了一下,再出现时已经站在青年背后。那把细剑紧紧贴着青年脖颈,带着凌冽杀意,还没正式触碰到他就让感觉微微刺痛。   “让他动手吧。”安菲妮迪对米利安冷笑,“伊卡洛林的未来已经被决定了,很快你们就会来给我陪葬。”   “不。”背后响起冰冷的声音,“恐怕只会有一个人给你陪葬。”   说完这话,所罗门用自己的精神包裹住他,庞大精纯的空间魔能瞬间侵染掉整个传送阵,让它从正转变成了倒转。   “你干什么……”安菲妮迪一开始显得目瞪口呆,意识到情况后他疯狂挣扎,“不!这不可能!!!”   “你的力量来源于我。”所罗门死死控制住他,但又不愿意把他弄死,到最后索性丢掉细剑紧紧勒住他的脖子,冷峻面庞逐渐狰狞。   “你不过只读懂了空间的皮毛。”他贴在青年身后咬牙切齿的道,“我说过的,你根本不懂这意味着什么。”   “你是在……等我和它彻底融合……”安菲妮迪被他勒的有些喘不过气,“该死的家伙……你这样……你这样也会……”   “我等待这个机会已经太久太久了。”所罗门的声音已经近乎是从牙缝中出来,“空间的碎片越是接近和‘它’融合,空间掌控者得到的力量就越是强大,你不懂原理无法使用它,但我却可以利用它做一些我早就想做却做不了的事……”   “所罗门?”米利安跳上高台,有些摸不清现在的情况,“那些裂缝在颤动了,是你干的?”   空间裂缝似乎正在颤动关闭,结合他刚才隐约听到的,所罗门居然有本事让这么大的传送阵倒转?   而且倒转是什么意思?是从“传过来”变成“传过去”?这岂不是意味着他们接下来会被直接传送到无底海渊?那这时候不应该赶紧离开这吗?   安菲妮迪在不断挣扎,但那程度越来越弱。他体表的银色光芒逐渐和所罗门的融合在一起,地毯上的血管神经迅速枯萎,教堂隐隐发出震动。   “米拉。”所罗门突然叫住他,“我走之后照顾好菲妮。别再让她出意外了。”   米利安简直莫名其妙——先不说这类似遗言的话是什么意思,还有“菲妮”?菲妮不是早就死了吗?   虽然他对这件事一样感到非常痛苦,但他不会回避这个事实。他觉得所罗门一定是面对仇恨失去了理智,已经神经疯癫到开始说胡话了。   “空间的碎片……是诅咒但也是机会。”所罗门对他笑了笑,“纳米亚的结构决定了它是由时间堆砌起来的,碎片载体越是被拖拽着接近根源,他们离那个结果,离时间本身也就越近。”   “我很想直接利用这能力将菲妮完好无损的救回来,现在看却没那么容易……不过还是能试一试,至少能将她的存在从这具肮脏身体里再扯出来。”   “所罗门……”米利安眉头皱起,走到前面看着直翻白眼的安菲妮迪,“你认真的?”   不对——他又猛然想起那句“我走之后”,抬头看向礼服男人:“你他-妈-的……你到底想干嘛?”   “你想一个人带他去死?”他终于反应过来对方在干什么,大声对他咆哮起来:“你这混账!你到底是——”   “别怪我不提前告诉你。”所罗门眯起眼,习惯性露出那副令人想揍他一顿的嘲讽表情,“只有这个机会能同时解决两件事……菲妮和安迪,我不能在之前动手。”   “你可以告诉我和其他人!”米利安怒吼,“我们有那么多人!整个普兹林登学派都会为你想办法!你不需要——”   “空间的秘密只有碎片承载者能够窥见。”男人摇头,“别说他们了,就算是二代神主也不一定能有别的办法。”   “而且你已经很痛苦了。”他看着老男人,继续嘲笑他,“看看你这张老脸……明明我才是年龄更大的那个,我保证我们一起出去会被认为是哥哥和弟弟,甚至可能……父亲和儿子。”   “你停下……”米利安大口喘着粗气,他一会回头看看那些在受裂缝挤压不断哀嚎的怪物,一会在高台上来回踱步,绕着所罗门走来走去。   “你现在停下来。”他试图接触他们,但被银光弹开了,只能强行命令他,“停下来听到没有?”   办法……他想不出来。他毕竟只是个地脉掌控者而已,空间的奥秘别说窥探,就算所罗门将他理解的东西细化拆开跟他说他也完全是一头雾水。   “所罗门……”他再次扭头,却发现安菲妮迪在出现异变。   礼服男人扯住青年的皮囊,致使一个浑身赤裸、和青年女相面容有九分相似的少女从中跌了出来。   这是!   米利安颤颤巍巍的附上去,他将少女翻过来,虽然她没有任何毛发但他依然能认出这就是菲妮。   梅迪亚-菲妮-米利安,他和拉娜-所罗门的爱情结晶。   她一动不动,似乎永远都不会醒来。可她确实在呼吸着,这意味着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所罗门?”   极致的惊喜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如潮水消退。米利安抬头,迫不及待的想找人分享他的喜悦。   但他什么都没看到。   没有礼服男人,也没有裂缝和怪物。   他像个孤独的傻子站在教堂高台上,看着那些神祇雕像,感觉脑海里那抹讥讽的笑容正在变得越来越淡。 第362章 深渊的心跳(一)   金发女人是被简晃醒的。   “这里是哪。”她眯起眼睛,看到的景象依然和紧闭双眼一样是漆黑一片,“我就记得有东西在边上炸开,然后我们中的谁掉进一个洞……”   “是你,法尼娅姐姐。”简不客气的纠正她,“你掉进去,然后把我也拉下来了。”   “抱歉……”即使脸皮厚如碧蒂斯也有些不好意思,她在黑暗里眨了眨眼,坐起来问道,“那么这里是地下?那间传说中的生物魔能研究所咯?”   “并不是。”简的语气让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一开始的时候似乎是的……因为我曾简短看到过那些建筑轮廓,但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似乎是……被凭空挪移到了别的地方。”   “传送?”碧蒂斯揉揉脑袋,摸向腰间取出《过去未来之书》,打开它,拿出一个烛台用火柴点燃。   幽幽火光将黑暗驱散,但它的照明区域实在太有限。碧蒂斯举着它在地面周围走了一圈,大致判断出她们现在位于深海里的一处幽深洞窟。   排除那些钟乳石不论,光是岩层的年龄就不会说谎。她好歹看了那么多年书的,做出判断还是挺有把握。但简不太相信这个结论,她无法理解她们是怎么来的。   “地下研究所应该是布置了传送阵。”碧蒂斯绕着洞窟转圈,想要找找有没有路从这里出去,“让我看看,这里还残留了一部分空间波动,看样子它原本是打算把这里的东西给传过去……”   “这里的东西?”简的轮廓在火光下忽明忽暗,“这里能有……什么东西?”   金发女人吞了口口水,脸色突然变得非常难看。   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某种非常庞大的、湿湿滑滑的东西在火光下,几乎是紧贴着她的腿脚游了过去。那种感觉就像一条蜿蜒大蛇,但她知道敌人不可能费心费力传送一条大蛇去王都。   海渊……洞窟,这鬼地方总不会是……总不会是传说中埋葬贝妮塔异神的无底海渊?我们总不会是正在和无数怪物共处一室?   “别害怕。”黑暗里传来第三个声音,“那是神经反应。”   放下烛台让火光将地面照亮,碧蒂斯看到一根断裂的、至少有十米长的异种触肢。它上面的利齿大部分都蜷缩了起来,几百只眼紧闭着,正在发出轻微颤动。   “电?”这种死亡后的反应让她脱口而出一个名词,如果她没猜错,斩下这东西,将它所有的活性细胞从内至外灭杀掉的应该是一种雷电魔能。   “不错。”在她和简紧张的注视下,塞弗莉从另一面的黑暗里走出,“我可能比你们来的早些,一开始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这玩意想把我吃掉。”   龙枪闪过一道雷霆,简短照亮了她身后的那个巨大轮廓。它稍微动了一下,探出一颗温驯的脑袋让马尾少女轻轻抚摸。   “白鳞雷龙。”简稍稍松了口气,“博鲁尼亚人?那支传说中的龙骑团统帅?你怎么会在那个地方——我是说和我们一起触发传送?”   “传送不是被触发的。”碧蒂斯纠正她,“是被逆转的……所以才导致我们也一起来了。”   “有人用某种方式粉碎了教会的阴谋。”她逐渐看到周围到处都是坏死的碎肉,“一场可能危及整个王都或世界的灾难被掐灭了。”   “那么,这里是敌人的大本营了。”塞弗莉眉头皱了下,隐约觉得自己今晚不该出来,“如何回去?你知道吗?”   她没有兴趣待在无底海渊……这里缺少饮食,而且大概率还藏着更多的怪物。   “如此靠近深渊的地方,你遭遇任何一头异种都等同于遭遇异神……”碧蒂斯看向她身后的隧道,“它们体内的病毒是一体的,它看到的东西,深渊里的那个大家伙也能看到。”   “告诉你提前来这里多久了。以及你杀死它用了多长时间。”   “大概只多了5分钟。”塞弗莉意识到问题严重性,没有含糊,“它也是大约5分钟前死的,我刚到这里它就想吃我。”   “那么距离它看到我们已经过去5分钟了。”碧蒂斯点头,“超过300秒没有后续袭击,要么它没把我们当回事,要么它现在在忙着做别的事情……”   情报太少,推论也推论不出什么名堂。她向塞弗莉发出结盟申请,打算三个人顺那条隧道出去。   博鲁尼亚是敌人,但这一位好歹还是个人……说句不客气的她才不在乎大陆上的王朝覆灭更迭,只要造成那一切的是人就行。   “这里弯弯绕绕的。”简在过程中说道,“就像肠子一样,有点恶心。”   “……我说错话了吗?”她很快被碧蒂斯和塞弗莉一起瞪了一眼,期期艾艾的缩起脖子,“我只是随口说的……开玩笑的。”   塞弗莉没再说话,她身后跟着那条白雷龙,走到隧道边缘,用力朝墙壁捅了一枪。   “噗嗤!”这一枪很顺利的**了岩壁,似乎岩壁只有薄薄一层,然后她闪身躲开飙射出的那簇血泉,面色变得非常难看。   “我们在它的身体里。”碧蒂斯轻声说道,感觉隧道微微颤动了一下,“它太大了……以至于我们就像寄生在它体内的虫子。”   “别卖弄你的形容词了,”塞弗莉用悄悄话的音量对她怒吼,“我只关心如何出去!”   “最糟糕的结果不过是死而已。”碧蒂斯摇头,“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人早就做好觉悟了,但看起来你好像还放不下,还有什么牵挂的东西。”   “……我得和一个人见上一面。”马尾少女收敛怒容,“有些话得说清楚,我不想带着遗憾和误会一直到死。”   “是艾门吧。”碧蒂斯微笑,“黑头发还能掌控雷电,又是博鲁尼亚人,你应该是塞弗莉-德里克,现任的博鲁尼亚军团长,同时也是他们新的国王。”   “认识一下,你可以叫我法尼娅。”她笑着说,“我和她在艾莎遇上,她跟我说了不少关于你的往事。”   墙壁上的创口很快愈合、封闭起来,几人一边用悄悄话的音量交流信息一边继续往前走——除此之外她们也没有别的选择。   “前面有光。”简突然说道,“那是个……空地?”   走出隧道,眼前瞬间变得开阔。三人眯眼适应了一下,看到那些“岩石”在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中拱了起来,在最中央形成了一块平坦空地。   “上面有人。”碧蒂斯看向空地中央。   “看来传送波及的不只是我们。” 第363章 深渊的心跳(二)   “莱娜……莱娜?”   被呼唤和捏脸的动作逐渐唤醒,双马尾少女第一件事就是坐起来,对旁边的人大喊:“他们有危险!!”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被女相青年袭击的那一刻。在她看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确认艾门的安慰,并且调集更多援兵去保护贝格拉尔。   “但我们恐怕已自身难保了。”温和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转头,看到那位总是跟在姐姐身边的“贤者”在冲她微笑。   “这里是无底海渊。”碧蒂斯道,“我们被反向传送带到这里,如果不能想办法出去的话就一定会被怪物吃掉。”   她简单给莱娜介绍了一下她们现在的境遇。让她理解到她在意的事已经和这里相距十万八千里,不管再怎么着急也顾不到了。   “我有不同的看法。”莱娜接过简递来的水壶喝了点水,皱眉摇头,“能够施展这种规模传送的人不多,异种教会里也不会超过5个……而站在我们这边又能逆转传送的人,怕是只有所罗门了。”   这个名字很耳熟……塞弗莉听的眉头直皱,她感觉自己好像该记得他是谁,但她就是想不起来。   “如果是他的话,如果他能做到这些事的话,那他在逆转传送的过程中肯定已经发现了我们。”莱娜继续分析,“他也许……也许有能力让这个影响绕开我们的,但他没有。”   “所以你猜他是故意把我们送来这儿?”碧蒂斯也反应过来了,“他想让我们做些什么……阻止一些即将在这里发生的事?”   “只是‘也许’而已。”塞弗莉不赞同这两个“疯子”,“万一那个人就是没精力呢,如果传送真如你说的那样波及很广,他当然不可能面面俱到。”   “不,我能感觉到那种律动……”莱娜闭上双眼,双手捂住自己前胸,“淡淡的律动……就像心跳一样,我想我们应该是和姐姐相距不远,她也在这里,她们都在这里!”   “哈温也在吗。”塞弗莉闻言眯起眼睛,默默退到后面不说话了。   碧蒂斯给莱娜简单介绍了她,小少女对她果然有一丝敌视。但让塞弗莉很奇怪的是那并不只有“敌国统帅”的敌视,还包含了一些别的东西。   “不管怎么样,我们好歹是盟友了。”莱娜站起来,拍拍裙子,“你我应该都不愿意看到地上世界变成废墟。哪怕瑟兰被博鲁尼亚覆灭恢复亚门帝国,那好歹也是人类文明的延续。”   “是。”塞弗莉点头,“但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们的建议我认为不错我会遵守,但你们不要想命令我,我脾气不好。”   “看得出来,德里克陛下。”碧蒂斯扫了一眼她边上的雷龙,“我们现在就靠你了。”   “它看起来有点怪。”莱娜突然走上去,在其他人拉住她之前伸手摸上雷龙的脖子。   简的面色立刻发白,她冲过去想把少女拉回来,半路被金发女人挡了回去。   事情没有那么糟糕,白鳞雷龙并没有攻击莱娜,而是有些焦躁不安的看向周围,鼻孔里的气息越发粗重。   “贝丽特感觉到附近有异性存在。”塞弗莉的面色则变得古怪起来,“这是我的疏忽……这个族群通常在入冬之前繁衍后代,她跟着我可是憋一路了。”   她这么说,简和莱娜还好,因为并没有领会到那层深意,但金发女人面色也开始变得古怪,她条件反射想起了一个高挑背影,一个总是跟在艾门身边,关键时刻可以变成坐骑的人。   没记错的话白鳞雷龙确实是和黑鳞火龙在一起生活的。这两个分支都像海马一样能自由改变本身性别。如果确实是繁殖期而且空间里又只有一个目标,它们通常会在战斗后分出“具体职责”。   而俄塞纳,她应该是没办法再改某些东西了……那么这条听名字像是雌性的雷龙,可能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就会变成雄性。   “我有一种很糟糕的感觉。”   翻身从黑暗里爬起来,阿尔贝蒂娜捂着腰腹咒骂一声,“你还活着吗?韦德?艾瑟尔?”   “还活着……”一只手从残檐边缘扒拉着爬上来,上来后整个人往地上一瘫:“你下次甩我的时候最好轻点,我感觉我的全身骨头都散架了……”   该怎么说呢?他们原本是想去王宫的,但在中途遭遇了一只巨型蝙蝠。于是他——艾瑟尔先生就不得不作为大腿挂件目睹了一场惊险空战。   还好,这战打赢了……他在火龙落入下风的时候豁出命跳到蝙蝠身上想攻击它。即将被反噬的一瞬间全身包裹上厚重铠甲,帮他挡住了致命一击。   然后他的剑就从那怪物的嘴巴里捅了进去,一直捅穿了它的上颚,插到脑子里,还被他用力搅了几下。   如果没记错,他们最后坠落的地方应该是一间小教堂。撞击来临前他被火龙甩了出去,先是砸到墙壁上震的他七荤八素,然后他忽然惊醒,在坠入更深邃的深渊之前扒住了这里。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深的一个大洞?”举着从腰间拆下的小火把,韦德从下面收回视线,“周围都是垂直的绝壁……你还有体力再拟态吗?”   这里的环境类似于一个超级大、超级大的幽深大洞。它是垂直的,看不到上面也看不到底。垂壁上有部分凸起障碍,他们待的这个凸起还算平坦。   “我得休息一会。”阿尔贝蒂娜翻过身,铠甲重新在她边上变成箱子。然后她弯腰撕开自己的裙摆,扯出一些布打算包扎腹部伤口。   腹部算是很麻烦的受伤部位,首先一些关键器官都分部在这里,其次她所有的发力都得从这里经过。   如果伤口继续扩大,她每次一用力,血液就会加速飙射,不赶快处理的话恐怕会连肠子都流出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韦德看的不舒服。他有心帮忙,但他不懂多少医学知识。灵魂药师的阅历不能让他凭空配出恢复药剂,除了解下水壶递给对方外他什么事都做不了。   还好,阿尔贝蒂娜作为宫廷女管精通处理伤口和包扎。她用水洗了伤口,简单消毒后在里面裹上携带的绷带。外面用布条稍稍扎紧,不用力的话不影响正常活动。   “嘘!”韦德见状想说点什么,但她立刻示意他噤声。青年追随她的视线看向斜上方,目睹一个……一个蠕动的长条状肿块从峭壁上蜿蜒下来。   然后是第十个,第一百个……这峭壁就好像生物组织那样突然活了。它蠕动的幅度非常剧烈以至于他们得抓紧才能维持不掉下去,在这过程中不断有腥臭的碎肉混着粘液从上面落下,一直落到他们看不到底的深渊里去。   阿尔贝蒂娜觉得她可能没多少时间能恢复了。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艾门恐怕也在这里。 第365章 枪剑相对   “我差不多恢复了。”阿尔贝蒂娜稍稍发力,感觉在药粉和吗-啡作用下伤口已经开始麻痹,“待会我会恢复拟态,你抓住我别掉下去,听到了吗?”   “嗯……!”韦德只能点头,同时他一边吞口水一边往下面瞟,努力不去想下面都是些什么东西。   情况已经大致确定了……他们现在是在一个超级巨大超级恐怖的怪物喉咙里,那些咽下去的大概是被捕捉到的深海鱼类,这鬼东西除了汲取地核能量外还得靠进食填补巨大消耗。   “抓稳。”棕发女人没再废话,身形跳出去,从双臂开始钻出骨刺粘膜,整个身躯都被一对宽大肉翅包裹起来。   “砰!”肉翅张开,黑鳞火龙的身影出现。韦德立刻也扑出去,双手抓住火龙的后足。   “气息很近了!”而在另一边,莱娜等人乘坐白龙贝丽特飞速赶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有它同伴的气息,但它反馈给我的念头就是这个意思!”   “那也是我们的人。”碧蒂斯提醒塞弗莉道,“她会拟态变形术,可以变成黑鳞火龙的样子……待会如果见到她你最好约束下你的小伙伴。毕竟物种不同……这个意思你明白的。”   “……”塞弗莉面色古怪的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心里为小伙伴默哀了一下。   “等等!”莱娜突然拉拽住她,“停一下!刚才飞过的那个洞口,边缘位置好像有人!?”   白龙按照塞弗莉的命令调转身形飞回去,发现确实有一个满身血污的灰发老者倒在那里。   “那是父亲!”莱娜惊叫一声跳了下去,飞快跑到老者身边把他翻了过来,看到他不但旧伤没愈合,肩膀和手脚部位还添了新伤。   “父亲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她手忙脚乱的取出随身携带的急救包给坎索包扎,“是谁带你来这里的?你不是应该和哈特哥哥在一起么?是谁带你去的王宫?”   在莱娜的印象中,老者已经恢复成了原本的坎索。因此她并没有注意他的眼睛并没有闭上,而是不带丝毫感情的盯着她看。   ……   “还好,我一开始就没有对你们抱有太大信心。”   就在撒迦莉雅担忧艾门会在这种背叛中崩溃,至少也会导致情绪受到巨大影响的时候,少女轻轻挣脱了她。   “别担心,莉雅……”她转身对她微笑一下,“我已经不像当年那样对任何事都抱有期望了。”   她经历过背叛,也见证过背叛。虽然“被一心想要拯救的世界背叛”这件事是不能和过去的经验同日而语,但本质上来说它们没什么区别。她不该在同一个坑里跌倒第二次,不该受到什么影响。   “如果说,维多利亚和索菲亚隐瞒这一切就是害怕我不愿意死,不愿意继续执行这个计划,那我要说她们的担忧是多余的。”   拍拍裙摆,艾门缓缓举起狮心王剑,“我没那么脆弱,没那么幼稚。当我决定承担这份责任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切必然要付出惨痛的代价……而站在我个人的立场上,我很高兴付出这个代价的人是我自己而非我爱的那些人们。”   话音刚落,她前冲朝女人挥出一剑。直接横斩切下了她的脑袋,一脚将她死去的肉身踹入深渊。   “哈温!?”撒迦莉雅的声音里夹杂愠怒和难以置信,“你在说什么?……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按照计划书写胜利方程。”艾门叹息一声,回过头抱住黑发少女,不断温柔的在她后背上抚摸,像安抚小动物一样安慰她,平息她焦躁不安的情绪。   “好啦……”她轻轻在她耳边呼吸着,“放松,放松莉雅。我没那么蠢的,我当然不可能按照她们说的那样做,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我不信。”这次换撒迦莉雅挣开她,她双手摆正少女肩膀,死死看着她仅存的一只冰蓝眼眸,“你这个人……不会轻易下定决心。但你一旦决定了要做什么,通常没有人能扭转那想法。”   “你想趁机打晕我,然后去找约拿结盟。”她死死盯着那只眼睛,“你想逼迫他交出转化仪式的方法,将这只圣瞳和莱娜体内残存的血脉都集合到自己身上。然后拿走这把枪去启动圣剑!”   “我没有。”艾门无奈的看着她,“我怎么能可能愚蠢到这种程度?而且约拿干嘛要被我逼迫?他有什么把柄捏在我手里吗?”   “你和他都是那种不甘愿受命运摆布的人,只不过你看开了,你不在乎——”黑发少女的声线已经带上颤音,“这不是把柄和逼迫的问题……他会答应你的,只要他还想挣脱贝妮塔和母树的控制,只要他还想在你死后吞噬这个世界,他就一定会答应……一定会答应和你合作……”   “他不会的。”艾门抓住她的手试图继续安慰她,“我们是敌人,见到他的第一瞬间我就要动手杀他……”   “你就愿意这样离开我……离开俄塞纳还有莱娜。”声线已然开始哽咽,“我原本还不敢确信你是这么想的,但果然法尼娅没有欺骗我,从阴影界回归后你就做好了牺牲的觉悟……”   “我没有——”艾门的辩解一时中断。她被迫和一双包含情感的眸子对上,突然发现自己没办法在这种注视下撒一个谎。   “……你大概是我接触到的人类里最聪明的。”她瞥过脸,重新避开那道目光,“至少是融合人里最聪明的,感觉也是最敏锐的。”   “我体内流淌着你的血。”撒迦莉雅咬牙切齿,“我的眼眶里是你的眼睛!我的脑子里有你一部分灵魂!琥珀的诞生就源自翡翠档案!!!”   “我当然知道你在想什么!”她几乎是在对她咆哮,“你可以瞒过俄塞纳和莱娜她们但你瞒不了我——你以为有那么好骗?会像个天真女孩那样被你安抚然后打晕睡上一觉,醒来后要么是世界末日要么所有人都在欢呼而你不在了——你以为这种结果对我来说就是好的?你居然会把我想的那么肤浅?”   “但你当时也是这么这么对我的。”艾门抹掉她喷出的口水,神色不动,“在欧锦城,你忘了吗?你做了差不多一样的事。你没有立场指责我,这就是现阶段的最好方案。”   “一定还有别的计划!”撒迦莉雅后退几步,稍稍放低全身重心,“……你休想,从我这里再将战圣之瞳给拿回去!”   “那我只好做一些会让我们双方更痛苦的事了。”   艾门也握紧剑柄扯开步伐,剑锋遥遥指向黑色枪刃。   “没想到当初在西山的一战会以这种方式再重演一次。” 这两天修细节,明天白天恢复更新   很罕见的鸽了两天,想想还是应该发个通知说明下。   修改内容完全不影响剧情,改的是部分读者所提议的一些看起来不舒服的细节。剧情党不用担忧。   就酱~晚安。   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 第366章 胜负   “砰!”   “锵!”   “铮——”   缺少光照的黑暗中闪动着两个残影。只能从兵器摩擦所溅出的火花中简短看清她们的身段,还有两张冰冷的脸。   “你赢不了我。”再一次将狮心剑架开,撒迦莉雅轻轻喘息,“剑本身就斗不过枪……更何况你现在还没恢复力量!”   技巧相近,力气相近。枪这种兵器必然是占优势的。再加上两人之间有相近的血,相近的魂,这种关联放大了撒迦莉雅的精神拟态,她可以模糊捕捉到少女心里的进攻意图。   能被看破,维多利亚神族对战斗节奏的绝对控制就无效了。再加上她的身体还没恢复,无法动用日核心脏的神焰力量,撒迦莉雅很自信的认为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是吗。”   艾门没有多说什么,一个跨步凑过去,双手握剑就是一记撩斩。   “嗤!”   斩击到一半黑暗中猛然爆出火光,撒迦莉雅不可避免被刺激的眯了下眼,手中长枪的防御动作顿时散乱。   “锵!”   艾门一剑扫开长枪,剑刃卡在枪刃的凹槽处将它挑飞出去,行云流水般从剑柄上挪出左手,肩膀下压,对撒迦莉雅正面一靠。   “砰!”   一声闷响,黑发少女的身体被这一下撞飞三米,重重砸在身后的岩壁上。趴到地上后她立刻朝边上一个翻滚,躲开一道射来的光焰。   “嗤嗤嗤……”   这簇光焰几乎将她刚才趴着的位置都烧透了,表面看起来像是岩石的东西在融化后居然淋洒着暗色汁液,还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臭味,熏的她大脑一片空白。   但艾门知道这几下是奈何不了她的。面对这一个实力强劲,几乎对自己知根知底的对手,如果她还想着手下留情,那她也就做不到自己想做的事。   “你想要我的命?”   看到她又跨一步朝这边追击,撒迦莉雅扯扯嘴角,以几个狼狈的姿势躲开劈砍。   这里的岩壁是贝妮塔真身的血肉所化,能一瞬间融化血肉的火焰温度虽然是挺高,但应该还不是神焰的全盛状态。   好吧,她得承认以她的身体强度——以她拥有精神拟态、同样可以驱使火焰的前提来看这种火不至于把她弄死,但这绝对没有留手,艾门是在动真格的。   她的力量在恢复……狼狈躲闪中撒迦莉雅眉头一跳,她能捕捉到艾门不断增强的精神波和生物波,那些时不时放出来的火焰温度正在越来越高,频率也在逐渐增多。   这是你逼我的。   她一咬牙,知道不能再任由事态这样发展。她可是好不容易、费劲千辛万苦才消除了两人之前的隔阂,才和她走到今天这步,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犯傻找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力量能迅速恢复,但现在当务之急是重新压制她!至少要让她失去反抗之力!   “呼!”   带着这样的想法,面对接下来朝自己削来的剑刃,撒迦莉雅不但不躲避,反而梗着脑袋迎上去,简直像是不想活了。   艾门瞳孔微微收缩。她没料到撒迦莉雅会这么玩。剑刃立刻朝右偏移,千钧一发避开了对方的细嫩脖颈。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选的。”撒迦莉雅阴笑一下,借着这一瞬间露出的空档闪过艾门抓来的手,跑到断崖旁边重新抓起黝黑长枪。   “我本来不想这么做。”她站在那里,握紧长枪眯着眼,“但这种时候必须要有决定性的力量来镇压一切,可能会造成比西山还要严重的灾难,希望以后你能理解。”   “开始吧……”艾门已经反应过来在往这边冲,撒迦莉雅双手持枪倒插下去,低喝道:“……‘我为世界之王’!”   犹如一句咒语,深渊开始逐渐颤动。艾门只感觉眼前爆发出一股炽烈的光芒,不但她被朝反方向狠狠冲飞,耳中还隐约传来一道凄厉尖叫。   赤橙光芒伴随岩浆的爆发冲天而起。环绕在撒迦莉雅周围,勾勒出一条庞大蜿蜒的岩浆巨蛇。   “伊卡洛林的熔岩!”艾门撑地坐起,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骗了我?在时间海里黑狂就找到了伊卡洛林?”   撒迦莉雅点点头,身体在灼热气息的衬托下悬浮起来,下一刻已然持枪击碎艾门身前地面,迫使大地滋射出一股暗红腐血。   她不想再和这种状态的艾门多说废话。因为她知道对方为了击败自己肯定是透支了日核,越是早的压制她,日核对她身体的破坏也就越低。   “铮!铮!铮!”   长枪和剑刃在空气中激烈交锋,和之前不同,此刻的二者都附带着灼热温度,挥动时会在黑暗中带出赤橙光影。   就这交锋了一百多下,撒迦莉雅逐渐感觉情况不对。   唤醒了四种灾厄之力之一的“熔岩”。这时的她和西山时一样能压制半神。她的每一次挥击、每一次刺击按理说都带着如岩浆爆裂、火山喷发般的天地伟力,这点从摇摇欲坠的洞窟就能体现出来。   这样的力量按理并不是艾门能抵挡的。除非她开启日冕,否则绝对抵挡不住。   “为什么……”久攻不下,撒迦莉雅暴躁的性格逐渐压抑不住,在又一次碰撞后她横过枪杆将艾门压的不断后退,口中嘶吼:“为什么!!!”   “因为茉莉给我下的毒和艾莉亚抹在匕首上的是同一种东西。”艾门死死握住剑柄,尽管剑刃不断颤动,已经被压的几乎贴住她的额头,但她就是抵挡住了。   “那是世界上仅剩的,最纯正的维多利亚之血。”   并且她的力气似乎在逐渐增大,居然一点一点靠单薄剑刃将枪杆抬起。   “在接纳它们之初我的身体机能会陷入紊乱,但那只是暂时的……当我逐渐适应这些新鲜血液,它们会反过来变成我的力量,让我逐渐恢复,变得比之前……更加强大!”   “哈!”她发出怒吼,冰蓝眼眸中猛地涌出金色神火,一头灰发无风自动变成跳跃的火焰流苏,已然开启了日之冕,反过来将圣枪压制!   “锵!”   剑刃的出力比之前感受到的大了十倍不止。第一剑就砍的撒迦莉雅双手发麻,差点握不住颤抖的枪杆。   然后是第二剑、第三剑……以及夹杂在剑光中不断闪烁的枪击声——她赫然是将当初对奈克丝的战法重新复刻,变得更完美,如狂风暴雨般叫人喘不过气!   如果给撒迦莉雅足够的时间,她也许是能抵抗的。但这次攻守转换的速度实在太快,艾门的攻击强度实在太高,以至于她根本反应不过来,被她抓住空隙一膝盖顶在小腹上,身体砸穿一层血肉壁垒,又被扑上去骑住敲了脑袋,双眼一黑就昏了过去。   “呵……呵……呵……呵……”   耀眼的火光瞬间熄灭。黑暗里响彻着喘息声,过了好久才平息下去。   掰开对方手指拿过长枪,将它和宝剑一起交到右手。艾门跪坐在一旁,左手轻轻抚摸着那张昏迷的脸。   摸到右眼时她顿了一下。然后她俯身下对其嘴唇啄了一口,站起身,踏着满地的腐血转身离去。 第367章 晚宴   “你应该挖掉那只眼睛的。”   “既然你已经确定要执行那个计划,你就不应该冒这种风险。”   “失去一只眼睛不会要她的命,但如果计划出疏漏,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都活不成。”   “闭嘴。”艾门用命令的语气回复脑海中的维多利亚,“你也说了那不是必须的,只是会降低一些成功率而已,我心里有数。”   “纳米亚圣剑的核心是狮心王剑。”维多利亚发出叹息,“狮心王剑历来只有真正的三眼狮才能完全控制。你现在不过只有一只神的眼睛和一只人的眼睛,这样的你并不算真正的三眼狮。”   “我有自然法球可以替代一只神眼。”艾门不耐烦了,“这也是神器,不是吗?所以别说这些废话,尽早告诉我要怎么拼合圣剑。”   “拼不起来的。”维多利亚说道,“四件古神器可不是玩具,还能拿来拼成另一种状态……你要做的是将它们的力量汇聚到一起,以狮心剑为核心冲破大气,用这股力量连接太阳。”   “当真正的太阳神火穿破时空阻隔被引导下来时,那个东西就是纳米亚圣剑。你要注意的是挥下它的角度,那个角度必须和第一次的剑印构成一个十字。”   “一个十字?”   “对,如果你只看平面那是一个十字。立体的话应该是两个90°交叉的环。”   “你可千万别告诉我这么做是为了看起来舒服。”   “当然不是。”维多利亚有些无语,“动脑子想想,第一次无效的东西,为什么我们要费劲心思做第二次。难道我们就肯定第二次一定能成功?万一它还没用呢?万一结果没区别呢?”   艾门点点头,心里认可这种说法。这些神主费心费力谋划第二次纳米亚圣剑,不惜为此孤注一掷,那她们肯定有自己的道理。一定是有什么因素让她们判断这次成功率很高她们才这么干的。   那么成功率就是出剑的角度吗。   她在脑海里幻想了一下两个90°交叠的环,忍不住质疑:“你们不会是打算借着第二次剑印唤醒第一次剑印的力量吧?那个力量还没消散?”   “如果消散,贝妮塔的真身早就出来了。”维多利亚道,“这个结构是最稳固的,如果你真能成功,两道剑印构成的锁将净化一切。”   “只是净化吗。”艾门停下脚步,“贝妮塔的意思是没办法阻止纳米亚的毁灭。这样的锁真的只是净化无底海渊?不会伤害其他生灵?”   “你光要说锁本身的话,不会。”维多利亚顿了一下,“但其他影响……你这个学过自然物理的不该问我。”   “是啊。”艾门点点头,“是不该问你。”   不说这个“锁”,就光是太阳神火突破大气层降临到地面,这东西的影响几乎就足以毁掉四块大陆。   大气层是星球的保护伞。大气一旦被破开,宇宙射线、太阳辐射、太阳风会直接降临到山川和平原。那整个星球就会直接变成一颗不适宜生存的“死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瞬间消逝。   即使他们运气好,躲在深邃的掩体里。星球两极磁场的紊乱还会导致自然灾害频发,地震、海啸、飓风、火山喷发会化作死神收割残存的生灵,真正能在恶劣环境中生存下去的生命必然极少。   “但不是零。”维多利亚开口提醒她,“不管会有多少牺牲,还是会有人能活下去。圣剑不可能一直存在的——它会回去,被收到太阳里去。这样等紊乱的磁场逐渐恢复,大气生态逐渐恢复,他们依然能继续在这片土地上重建文明。”   “而且这个锁可以帮你……在极短极短的一刹那接触母树。”她继续道,“这才是纳米亚圣剑被构思出来的真正目的,我希望能借助这次接触改变它,借助那种爆发的力量……控制住它。”   “你们有些异想天开了。”艾门摇头,“宇宙星辰的规则不是你们能扭转的,哪怕我知道你们从一开始就生活在不同的时空,不同的维度。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想让我做到更是做白日梦。”   “至少能让你在意的人得到活下去的机会。”维多利亚反驳她,“哪怕最终还是要毁灭……在她们活着时发生和老死后发生,这个概念是不同的吧?”   “是啊。”这一点艾门倒是无话可说。   她也就是因此才答应的。   现在第一步就是找到约拿。   她端起长枪,扫过上面一条灌满岩浆的深邃血槽。   教会手里大概率还有开启时间海的办法,首先要补齐灾厄圣枪的力量,然后用这些古神器制造圣剑。   “砰!”   长刀和长枪咕噜噜的滚到一边,塞弗莉捂着小腹跪坐在地上,咬牙切齿看着上方的年轻少女。   那少女讥诮看着她,抬脚踹上她的脸。将她扫倒在地,磕的好几颗牙齿都松动起来。   “好了。”后面传来苍老的声音,“别太过了,德里克殿下毕竟只是个旁观者。”   “无所谓死活的旁观者。”那少女扬眉强调了一遍,“其他人还得留着当饲料,但她就算死了也不要紧吧?”   这里是一块被整理出来的空旷空地。角落里躺着碧蒂斯、简还有莱娜,每个人都精神萎靡,碧蒂斯更是昏了过去。   “坎索”站在空地中央,手里拿着一个陶罐。他不断从陶罐里取出粘稠的液体,用手在平地上涂抹着一些奇异字符。   显而易见的,他不是坎索而是约拿。在利用时间差和信息优势骗过莱娜后他暴起重伤了金发女人,配合跟他一起潜入海渊的蔷薇骑士们一举控制了这支小队。   而且还不止如此……莱娜看到在角落的另一边还躺着三个金发青年。她认出那是她的兄长们:斯塔、哈特,还有费顿。   “你不会得逞的。”   在约拿涂抹字符靠近这里的时候她轻声诅咒他。   “她会找到你,把你杀掉!”   “她不会的。”   老人平静看了她一眼。   “就像贝妮塔了解我的野心一样,我也很清楚她控制人心的才能。你朝思暮想的那个人恐怕已经被她诱导的和文森特兵戎相向,甚至还打算跟我合作。”   “……你撒谎!”   “我没必要骗你。”   约拿用脚扫开她劈散的发辫,继续画上一个奇异符号。   “本来打算等27号的。”他轻声说道。   “但既然盖兰已经牺牲自己让我恢复,那还是尽早准备这场晚宴。” 第368章 米利安的回忆   天亮,破晓。天空洒下阳光照亮布满烟尘的海港。海鸥的鸣叫混在风里吹遍万家,但依然没有一扇门、一扇窗胆敢开启。   抒发好奇需要支付什么代价,还活着的人早已通过昨晚的震动、惨叫、血腥味有所了解。现在他们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在王都买房,这样也就不用经历如此炼狱。   “还是有血的味道……”策马走在街道上,看着那些用清水冲洗街道的士兵。奎纳尔德皱眉露出一丝憎恶。   “那些怪物,他们就这样肆无忌惮的屠杀平民……”   “这还不是最坏的结局。”和他并骑的另一名骑士开口说道,“如果不是各个骑长按照指令关闭水闸,如果不是我们昨晚分出人手堵死了七八成的下水道口,现在的伤亡还要加倍。”   点点头,奎纳尔德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掌控海港多年,教会对这里的渗透早已涉及方方面面。他们不光是要和那群黑骑士战斗,还要防止对方丧心病狂的在管道里投毒。   下水道里还有不少异变的魔物。几千头斗牛犬大小的老鼠和十多万只大型蟑螂必须被堵死在里面,绝不能让它们出来太多。   而且……那些民间组织,不少工会的头目早已被拟形魔吃掉脑子取而代之。他们不光对军部颁发的疏散命令阴奉阳违,甚至还鼓动工人平民上街抗议。   那些黑骑士能造成这么多死伤,之所以会有那么多平民聚集到大街上,他们功不可没。   拯救这样一座城市对他们来说是巨大挑战。尤其是在缺少首领指挥的情况下,奎纳尔德现在只感觉身心俱疲。   他才从一场巨大的悲伤中缓过来。那是直到他这边的战斗结束后才传开的消息,说十三骑长中资历最老的安德雷斯在抗击敌军的过程中战死,尸体被放在街角的教堂里等待指示。   奎纳尔德,还有他身边的年轻人,塔拉马斯卡都是刚刚从那座小教堂里出来。附近骑士团的士官们依次都赶了过来,一起为曾经的同伴献上最后致意。   “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也不是感慨的时候。”塔拉马斯卡说道,“殿下失踪,俄塞纳失踪,军部那边给的消息是哈特、斯塔等几位殿下全部失踪。我们现在必须要找出一个代理人来统领局势。”   奎纳尔德嗯了一声,撇撇嘴:“但这样的人要怎么找呢。”   最后一支神焰骑士撤出王宫时也将它搜了最后一遍,根据他们带回的情报,没有在那里发现除地下设施外任何潜藏的密室。也就是说失踪的那些人不可能还在王宫,这里面甚至包括了坎索大帝。   他们只来得及在那里放了把火,“尽可能将那些罪恶、扭曲、毫无人性的东西多烧掉一些”。然后也就只能撤出来,将王宫让给那些黑甲骑兵。   塔拉马斯卡的提议谁都知道,但在这些人全部失踪,安德雷斯战死的情况下,谁又有资格去统领他们?继续给他们发号施令?   奎林吗?恐怕不行,姓科斯塔是他的优势也是劣势。他姐姐投靠异教徒在这边可是人尽皆知,殿下在是不需要担心,但现在殿下失踪,谁知道他的心思会不会变。   哪怕奎纳尔德和其他几个骑长都信任他,愿意推选他为临时指挥官,其他人也不一定干的。   就在这时,两人听到一阵翅膀拍动的声音。抬头往上看,却是一只巨大的白鸮从天而降。   它通体雪白,只在翅膀边缘有一圈浅灰色绒毛,落地后羽毛收缩化为一件白羽斗篷,一个灰发女人就这样在他们眼前解除了拟态。   “莉莉莫!”奎纳尔德叫了一声,迎上去,“……你们总算来了!”   莉兹-莉莉莫是异军的大队长。在艾门和撒迦莉雅都不在的情况下则由她代理军主职务。之前在艾莎洲的时候撒迦莉雅说过她的事,后来的布罗河谷攻防战让两支部队彻底熟识。   她的出现也就意味着那支神奇的异军抵达王都,这对当前纷乱的局势而言无疑是一针强心剂。   “我们来晚了。”灰发女人和他握手,“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很遗憾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   “他是为了击败敌人才那么选的。”奎纳尔德抿起唇,“那是真正战士才能做出的选择,我只会为他感到高兴,不会悲伤。”   “不说这些。”莉莉莫撇过他眼角的痕迹,看向街道,“我的人是在大概一小时前乘火车过来的。那边距离军部的防区较近,所以我率先和他们做了接触。现在情况不太好,贝格拉尔受了重伤还没有醒,是斯曼尔在下命令。然后在中途我遇到几个普兹林登人,他们的发现你们一定想听。”   “发现?”两个男人一起看她,“什么发现?”   “失踪者。”女人深呼吸,“跟我来吧,有些东西得说细一点。”   半小时后,小教堂旁边的一栋空宅子。莉莉莫引着八名神焰骑长走进大厅,带他们和几位穿长袍的普兹林登学者一一会面。   “葛莉特女士。”奎纳尔德和对方见礼,“多次听闻您的大名,很荣幸能见到传奇预言师的真实姿态。”   “和牺牲的人比,只会躲在帷幕后说闲话的人可当不得传奇一词。”葛莉特摆摆手,“不说这些了,诸位跟我来,这个事情得由他说。”   她带众人上楼,走到一间卧室门口,敲了敲门。   没有反应,她索性直接推门进去,透过门缝奎纳尔德看到里面有两张床,靠外的床上摆放着一个人,另有一个穿黑色长袍的背影趴在床边,看样子好像是睡过去了。   “嗯!”被声音惊动,背影猛然转过身,露出一张刻印皱纹的男性面孔。奎纳尔德直接从他标志性的鹰钩鼻上认出他,叫道:“是达-米利安!”   一番简单的介绍和解释。双方大概明确了对方是盟友。然后灰发女人站到前面:“接下来还请您将之前看到的东西,猜测到的东西和大家复述一遍。”   “……很模糊。”米利安闭上双眼,“我对发生了什么有所猜测,但很奇怪的,我居然不记得这一切是如何发生。”   他将昨天夜里遭遇到事说了一遍,说他赶到现场时看到菲妮躺在那里,然后传送法阵就消失了,那些钻出来部分身体的魔怪也消失了。   听他诉说的时候所有人都皱着眉头。他们总觉得这故事并不完整,但就是说不出来缺了什么。 第369章 唯一代理人   “也就是说,他们怀疑那个传送阵……那个原本被教会用来传送魔怪的法阵失控,将殿下他们都送走了?”   走廊里,奎纳尔德皱紧眉头,这对他们来说可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他的防区和普兹林登人挨的较近,因此他早就听闻说有爱沙尼亚的间谍潜入王都想要和权臣勾结。纯血王族在的时候他们不一定敢做些什么,但现在王都乱成这样,急需统帅收拾局面。   “贝格拉尔还没醒。”他的同僚凑过来低声说道,“斯曼尔……虽然斯曼尔资格足够,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听他的命令。”   “那些黑甲骑兵现在也不知道是谁在控制。”塔拉马斯卡也贴了过来,“原本还以为充其量是失踪一天两天,要是传送走的地方相隔太远……”   “我们得早作打算。”奎纳尔德咳嗽一声,“殿下此刻一定也在努力想办法赶回来改善局势,我们必须守住海港,不能让她之前的筹备都白费掉。”   “奎德。”莉莉莫突然窜出来,“过来,葛莉特教授要找你谈话。”   她带领男人走到另一个房间,葛莉特在桌前坐着。   “冒昧一问,您之前有担当决策者的经验吗?”她背对着两人,在他们刚开门进来时就出声询问。   “没有。”奎纳尔德皱了下眉,“您想让我来?……恐怕未必都能服我。”   “但你是有能力的。”老女人转身,一双锐利的眼睛透过面纱缝隙看向男人,“所有骑长里除了安德雷斯就你资历最丰富,服过役吃过苦为人温和也不缺手段,你欠的只是认同而已。”   “您这口气……就像是您有资格像殿下一样决定谁能接过权力一样。”奎纳尔德有些不舒服,“如果您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那我得走了,有很多士兵还在等待,我得整顿好他们,巩固防区。”   “那边的时间和这边可能是不一样的。”   他刚要转身,葛莉特的话叫他停下脚步,“也就是说也许一个月之后你们依然等不来她,你确定要放任这盘散沙继续存在?”   “有什么问题吗?”奎纳尔德缓缓回头,“黑骑士是约拿的试验品,现在约拿也失踪,他们只能收缩防御,占领王宫和城市西北区域。剩下来的无论是贵族势力还是那些商人、工会,他们在神焰骑士团和异军面前是没有任何讨价余地的……从艾莎来的舰队更是封锁了近海,这样的局势别说维持一个月,就是维持半年也没关系。”   “真的如此吗。”葛莉特咧嘴,“我问你,爱沙尼亚人为什么要派间谍来海港。”   “为了从这场权力更迭中投机取巧,谋取好处。”她自问自答,“而现在表面上看是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你觉得面对这样虚弱的王都,这样虚弱的瑟兰,他们的心思还会和当初一样?”   “……你是说他们会开战?”奎纳尔德瞳孔收缩,“在这个时候?”   “合作的前提是双方拥有同等地位。”葛莉特眯眼,“换了你是洛南-伊戈尔,在你有能力攻击一个落魄贵族、夺走他怀里全部财富的情况下,你是会慢条斯理用欺骗的方式还是直接动手?”   “军部那一万人昨夜过后死伤惨重,你们加起来这点兵力也许足够守护王都海港,但王都圈有十八座城市,你们守的了王都圈?守得了整个瑟兰?”   “……”奎纳尔德和灰发女人对视一眼,各自都能发现对方眼里隐藏的担忧。   “我知道,这是一个很艰难的过程。”葛莉特认真看着他,“但身家足够清白,信念足够虔诚,性格合适的指挥官,目前来说就只有你了。”   ……   “砰!”相隔老远的南街路口,一辆汽车在行至半路时抛了锚。   司机骂骂咧咧的下来检查情况,判断没救后用力踹了几下车前盖,扯掉帽子扇着风,试图平息下燥热的体温。   “我不明白。”车厢后座的门打开,一个年轻人钻了出来,“我们为什么要乔装打扮,这样灰溜溜的从王都离开?”   “早上伯尼来汇报的时候你偷听了?”司机瞪着他,面色阴沉,“你偷听了是不是?你都知道了——知道现在这座城市已经没了主人?”   “我们可以来当这个主人。”年轻人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我们也是王室成员,我们也有相应的权力!虽然法律里没写纯血王族死光了要如何处置他们留下的东西,但这种时候,只要我们……”   “闭嘴!”司机给了他一巴掌,愤怒的像一头饥饿的狮子,“我就不该放任你和埃兰的儿子们一起厮混!!看看你那丑陋的样子……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云层偏移,阳光照亮他的面庞。那赫然是丹顿亲王,而他刚刚殴打,怒斥的对象是他唯一的儿子。   年轻人捂着面颊不敢说话。但从他的眼神来看,他无疑是不服气的。   “拿上行李,通往城门的最后一截路我们得走过去了。”丹顿没心思和他解释什么,“至于你的愚蠢问题,埃兰会用脑袋回答你的。”   ……   “不。”就在奎纳尔德要点头的时候,房间中突然响起一道沙哑男声。   “不是只有他,还有我呢。”   “谁!?”奎纳尔德抽出火枪冲到前面,一方面和莉莉莫一起挡住葛莉特,一方面死死瞄准那个黑影,心里满是不可思议。   进房间时他特意扫过所有角落,基本确定这里只能有葛莉特一个人。   但现在他却真实看到窗帘边站着一个男人的轮廓,而他甚至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摸进来的!   如果他有恶意呢?   这里的三个人恐怕早就死了!   “别激动,骑长。”   那个黑影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坚毅刻板的英俊面容。   “我们见过面的,在普赛克港。”   看到那张脸的瞬间,奎纳尔德陷入恍惚。眼前浮现出一头高大健壮的半人马骑士,看着它一次又一次对炽烈的光球发起冲锋。   是了。   他突然想起对方的身份。   确实没有人比他更加合适。 第370章 硬骨头   虽然很多人认为第一次反瑟兰联盟的成立可以追溯到1775年——那是亚门后裔们一千年后首次聚拢在一起共同对付同一个敌人。但严格意义上、真正有名号的联盟建立得推迟4年,也就是到公约1779年。当时的西北诸国从战败中汲取教训,以违反战争常识的态度再次起兵,想要趁瑟兰王城陷入纷乱时孤注一掷。   这里抛却我们得知结果这一前提,不得不说他们的决定很有魄力且表面上正确无疑的。因为布罗要塞的倒塌并不仅仅是让瑟兰失去了往内陆的屏障。一旦这个国家从纷乱中恢复,下一任的瑟兰王面对无法修缮的要塞城池必将选择更激进的战争策略。他/她不会再满足于被动防御,极有可能利用正盛的威势去攻打北方,顺便还能转移国内矛盾。   因此在这时起兵既是豪赌也是无奈之举。无论西北诸国当时有无被魔怪腐蚀心智,他们都很清楚凭借单个国家是不可能挡住瑟兰人的。只有团结起来,趁这个国家还没睡醒时从背后捅穿她的心脏,杀光她的人民,让她的血液混在苏流梳河里流干流尽,他们自己才能得以保存,不至于被反过来做一样的事。   榭庞-拉斐尔◎《一场正确而又错误的战争》   ————————   出现在房间里的人是珞芒。曾经的邪教爪牙,现在却想为亲人尽一点微薄之力。   “是了。”莉莉莫听到葛莉特在喃喃低语,“虽然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他也失去了维多利亚之血,但珞芒-哈温在法律上依然是瑟兰王子,他是拥有继承权的!”   “普通人只知道威灵顿亲王,但丹顿亲王那些人应该很清楚他的底细,由他出面统领局势的话再适合不过。”她看向奎纳尔德,“唯一要考虑的是……他可靠吗?”   “他曾冒着融化的风险救了殿下一命。”奎纳尔德点点头,“如果不给其他人机会做类似的事,那这里没人比他更可靠了。”   而且更别说他还是殿下的哥哥。他在心里补了一句。如果说有一个人能同时串联目前王都的所有势力,那他肯定叫做珞芒-哈温。   珞芒的到来不仅仅是化解了神焰骑士、异军、艾莎军队群龙无首的局面。他过往的崇高身份甚至可以作为王牌,在稳定人心,拉拢附庸方面有杰出作用。   仅仅只用了一天时间,王都纷乱的局势就重新被平定下来。还活着的大小贵族纷纷来到那栋宅邸等候珞芒传唤,大量城防部队传来讯息表示愿意接受调遣,再算上奎林手里剩下来的2600名黑皮帽,王都海港已经没有人胆敢反抗珞芒的意志。   当然,王宫里的黑骑士不算。但一直到第二天天黑它们都没有丝毫动静,看上去是默认了将外部区域拱手让人。   傍晚的时候,因为贝格拉尔重伤未醒,珞芒打算见一见目前的军部统帅让-斯曼尔。   “斯曼尔和我算是老熟人了。”过去的时候他和奎纳尔德一起走,边走边聊,“他年轻的时候脾气火爆,在学校里得罪了不少人。每次遇到摆不平的麻烦就会找我帮忙,我们算是很好的朋友。”   莉莉莫也跟在后面,她对这个传说中为大局牺牲自己隐忍多年的青年感到非常好奇,想尽可能多的了解下他。   “对了,奎德。我刚才听他们说你们把称号改成了神焰骑士?”中间她找到机会插了句话,“原本在艾莎洲的时候不是叫圣焰的吗?”   “你说这个。”珞芒轻笑,“我可以帮他回答你……很简单,因为‘圣’是偏向宗教的前缀。”   “艾门在那边可以肆无忌惮用这个名号但在瑟兰不行。她现在还没有得到四神教的正式承认从而登基继位,因此她的私军最好直接以血统称为‘神焰骑士’。”   闲聊之际,会客室的大门已近在眼前。三人在卫兵敬礼中推门进去,看到斯曼尔就坐在沙发对面,正在垦头思索着什么。   “威灵顿。”男人听到脚步声,抬头直视珞芒的脸,“还是说……应该称呼你为珞芒殿下。”   “你想叫我什么都行。”珞芒挥手,“你应该知道我找你要谈些什么。”   不等斯曼尔回答,他朝旁边伸手一招,一名侍卫立刻送上一把沾血的短剑。   “这是欧德力,天秤之剑。”他掂量着它,“皇国当初将它赐给慕斯是希望他们能作为国家的天秤审判邪恶,没想到今天他们反而成了邪恶本身。”   “你清理了他们?”斯曼尔瞳孔微微收缩。虽然他早有预感一个中年的王子要比年轻人难缠许多,但他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狠辣,刚掌权就处理掉了一个公爵家族。   “如果是我做的,事情反而简单了。”珞芒摇头,“他们是被爱沙尼亚人弄死的。”   他再次示意那名侍卫,让他将现场的惨状描述一遍,客厅里的几个人都听的微微摇头。   根据描述,埃兰等人是死在盟友手里,被他们原本想与之结盟的十四面盾给反噬了。   “丹顿和几个大贵族逃了,我已经分派人手搜查城区,没有找到荆棘鸟的人。”珞芒说道,“拟形魔倒是抓出来不少,还好这种进阶怪物并不具备大面积的感染能力……我担忧他们敢直接动手是有军队武力作为后盾,如果一切和我预料的不差,他们现在至少已经到中林郡了。”   “所以我需要一个全军统帅在短时间内组织起一支部队去抗击他们。”他看着斯曼尔,“我们之间没必要说那些废话,直接告诉我你做还是不做。”   “全军统帅……”斯曼尔眼神微微闪烁,轻轻朝他行了个军礼,“保卫疆土是军人的使命,即使没有您的命令我也会自己去的。”   “叩叩”房门被敲响,所有人视线放到门口,看到一个黑发、穿学者长袍的少女拿着一份信挤了进来。   那是奥莉娅娜。蔷薇骑士团的消失让不少家族从铁腕统治中重获自由,拜伦家也是其中一支。她在得知现状后先是去墓园祭奠了一番阿凡-拜伦,然后毅然决定要扛起责任,自己来当拜伦家主。   “有些人的预感成真了。”她扬了扬手中的信,面色阴沉,“他们已经打到了新该卡尔。”   “……我们动作得加快了。”短暂的沉寂被珞芒打破,“卡该尔才经历过内乱不久,他们守不住的。一旦他们占领了卡该尔,他们就可以利用那边的铁轨线在整个瑟兰来去自如。”   卡该尔在内乱中不复往日繁华,但好歹也是曾经的第二国都。那里原本的36条铁轨线战后还剩下一半左右,经过修缮可以说大部分都能正常使用。   这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如果考虑到消息传递的滞后性,卡该尔甚至可能已沦陷了。   “我不这么想。”奎纳尔德轻声说道,“卡该尔一定还在抵抗。”   “殿下的太阳神国计划……各位应该都知道一点。”   他在诸多注视中挺起胸膛。   “他们攻打的可能是一块,预想不到的硬骨头。” 第371章 卡该尔城防御战   卡该尔的天空万里无云。但人民心头却被战争的阴霾笼罩、遮蔽。   大约一天前,这里受到了一支未知部队的突然袭击。对方试图静悄悄的清理掉城垛斥候,趁着夜色攀爬上来替换城防,打开大门放部队进去。   如果不是当时恰好有人发现了他们,一边击退他们一边大声呼喊唤来支援,现在的卡该尔恐怕早已血流成河。   此时此刻正值黄昏,城中却没有丝毫欢声笑语。靠近被北城门的街道上到处都是运货的平板车和敞篷马车,它们运来诸多物资,不断巩固并强化着北门防御。   “是约修亚人……”城垛上,凯茜恨恨捏紧拳头,伸手在鼻尖用力抹过,“这群北方杂种……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翻过了斜岭!”   天色已经越发昏暗。但依然能看到城外平原上点缀火光的朵朵军帐。那是紧随小股部队赶到城外的敌方大军,他们的数量从白天开始就在持续增加。   经过一整个白天的鏖战,她的卖相有些狼狈。发丝散乱且衣物上满是灰尘泥污,衣裙外部的套着一件紧身皮甲,腰胯处也配上了短剑。   “雪国人有可能翻过斜岭南下是她临走前特意嘱咐过的事。我以为你放在心上了,但看样子你并未当真。”   梵茵坐在城垛下面,手里把玩着一根断裂的箭,“还好布鲁赛克的炼金实验室前段时间已经开始产出药剂,否则凭借他们原本的身手,第一波攻势城门就丢了。”   艾门临走前确实跟他交代过要当心北方,他记住了,可凯茜似乎并未重视。前天晚上正是梵茵习惯性跑来北门巡视,亲自发现并击退了那一支入侵部队。   “我这不是在努力弥补吗!”小少女对他怒目而视,“她也没说一定会有人从那边打过来的!我吩咐他们注意警戒已经算是相当重视!”   “我不跟你吵。”梵茵摆摆手,啃了口梨,呜噜说道:“其实正常人都懂一个国家发生权力更迭就是它最脆弱的时候。”   “那……那我是弱智,行了吧?”凯茜伸出手对他蠕动手指,“还在这里吃东西……你倒是想个办法弄死他们啊!”   一挥手,青年的梨便被她夺了过来。小少女饱含愤怒的在上面咬了一大口,那个狠辣的表情几乎让梵茵以为她咀嚼的是自己的肉。   “我没办法。”但他还是双手一摊,“求援不现实,虽然我知道你的人已经出发,但从这里发消息去王都圈最快也要大半天。目前尚且不知道他们的数量会增加到什么程度,我们目前能做的也就是好好防御,并且努力预防他们可能会用的卑鄙手段了。”   这倒不是他灭自己威风,而是确实,约修亚人这次的突袭极其反常。   如果是正常情况,敌军部队穿越斜岭,挺进腹地的过程中是会惊动那些小领主的。那些小领主和他们的家眷、领地居民会像兽潮时逃难的野兽一样从那边逃窜过来,先其一步抵达这里。这样就能起到一个预警作用,至少让卡该尔知道北边出事了,不至于没有任何准备。   但事实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在遭受袭击之前没有任何难民从北方过来。这要么是北方遇到他们的人都被杀光了,要么是他们在翻过斜岭后专门找偏僻路段急行军,意图打这边一个措手不及。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代表他们对卡该尔是势在必得。敌军指挥官不会允许部队付出这么大代价后被堵在这里太长时间,白天的攻坚战应该只是预演,后面的日子会更难熬的。   所以他觉得求援没用。王都圈因为艾门突然回归现在肯定乱的不行,他们接收消息还得筹集兵力,除非她直接登基继位拿到征兵权,否则等援兵过来他们尸体都凉了。   凯茜轻叹,其实她也知道这些道理。只是因为某些情愫对梵茵抱有特殊希望,期待他弄出奇迹罢了。   “务实一点。”梵茵站起来,解下外套当斗篷给她披上,“还好‘神民’不怕瘟疫和病毒,我们至少不担心会像三角要塞那样被从内部攻破。”   城外,军帐内,一排彪形大汉围拢在几案前,瞪眼看着案后的倩影。   “我知道,你们期待今天已经很久了。”洁薇-克劳乌挥动扇子,轻轻遮掩住半张容颜,“所以我就不跟你们废话什么,请诸位和我一起畅饮一杯!”   放下扇子,和所有男人一起端起酒杯,洁薇仰头一饮而尽,用力把杯子砸在地上。   “父亲拼死才为我们争取来的自由……绝不能让他白白死去。”她锵的一声抽出长剑,“死战吧!为了不被邪魔支配,为了恢复曾经的荣耀!!”   平心而论,洁薇并不愿意像军中大部分人那样残忍的对待瑟兰平民。   这一路她确实是带人从隐秘小道急行军的。约修亚不光是在普赛克有内奸内应,其他地方也有耳目。她根据提前得到的地形图率军突袭,一路只惊动了零星几个孤独村镇。   按照她的想法,杀光他们就可以了。但她麾下的那些血蝎骑长们却不这么想。他们的杀戮更倾向于虐杀,有些场景洁薇看了都忍不住要吐。   她也不能指责他们。因为其中不少人——他们当年之所以参军,正是因为在两次莱茵平原战争中饱尝伤痛。约修亚的战俘在瑟兰的待遇比黑奴还要差,这种仇恨远不是靠劝说就能消弭掉的。   她没有权力替他们做决定,就像她不得不背着身上的重担不断向前一样。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还能坚持多久,但为了弟弟,她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   “为了荣耀!”诸多血蝎骑长们学她将杯子摔的粉碎,他们都清楚,这场战争将决定北方人族的未来兴衰。   要么从此不再有瑟兰,让瑟兰人的鲜血染红平原……要么他们就别回去,干脆死在异国他乡!   “杀!”一道道黑影冲出帐篷,来到自己的队列面前调配指挥,“为了圣女殿下!今夜死战!”   一捆捆箭矢,一排排投枪被堆积起来罗列两旁。冷冽的月光照亮平原,映出乌压压的一片人头。   第一轮箭雨率先发出,城墙上的火焰有些许凌乱,黑暗中很快闪烁着大片火光。   野战炮的轰鸣在平原炸裂,人潮绕着墙垛寻找空档,正式开始殊死搏斗。   而在海渊,在更深邃,连最刺眼的阳光都照射不到的终极黑暗里,艾门仍在寻找自己的目标。   巨怪的身体里寄存着数之不尽的异种魔怪。她一边走一遍清理它们,不到一小时已经杀了数百。   就在她怀疑贝妮塔是想用这种方式累死她的时候,左前方的一处隧道突然传来生物波动,让她心跳停滞,浑身有一股说不出的难受感觉。   她有预感,那里有一个和自己关系很密切的人……被杀死了。 第372章 岩浆王座   滴答。   液体落在水坑的声音。   岩壁阴影中一道人影豁然暴起,但在中途被一只更有力的手按住,迫不得已停顿下来。   “别冲动。”棕发女人的眼眸在黑暗里微微反光,“他暂时还没有对其他人动手,现在出去的话他们就彻底没希望了。”   “……”韦德嘴角抽搐了一下,双眼依然死死盯着下方空地,脸上咬合肌突出,十指指甲都掐入掌心。   顺着他的视线,莫约二十名黑袍人将空地围住,堵死了周围的每一处隧道。   空地中间靠边躺着几个人,约拿站在他们面前,手里拎着一个颤抖的男人。   “我曾以为你只是一时冲动,就像大部分年轻人对初恋的幻想都是错觉。”老人平静看着那张扭曲的脸,轻声说道,“我从没想过你是认真的,我的儿子。”   “我也……曾以为你还是他……”男人断断续续的发出声音,“但现在我觉得你不是……你只是个骗子而已……”   他的咽喉被单手掐住,呼吸不畅,面色发紫。同时还得忍耐胸膛被触须贯穿的剧痛,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正在冲刷自己露出的内脏。   就在刚刚,这个让他感觉无比陌生的老人宣布要用这一代所有王族的血来帮助他的肉体获得重生。   他选择的第一个目标就是莱娜,而他则不知道从哪里汇聚了勇气,突然蹿起来挡住了她。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甚至没有思考过“应不应该这么做”,就好像是一种本能,不等大脑控制就行动了。   剧痛不断侵袭他,就像蚂蚁顺着他的血管和骨骼又爬又咬。男人眼前一阵发黑,一边吐气一边试图用腿攻击对方。   “骗子?”   老人对此无动于衷,那些踢蹬落在他身上就像情人的拍打,衬的他越发健壮高大,完全不像一个接近百岁的凡人。   “是的,我骗了你。”他说道,“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由右手五指变化的触须硬生生撕开男人的胸膛,在一双双惊恐、愤怒的注视下正式缠住那颗颤动的心脏,约拿一用力,将它从腔室里扯了出来。   “放开他!”莱娜这才意识到他干了什么,她如梦初醒,挣扎着从地上起来,却在即将扑出时被周围黑袍人抓住衣领,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不!”她从未如此绝望的尖叫过,但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背影停止颤动,看着他的血汇聚起来从鞋尖滴落,一点点汇聚在符文槽里。   在她旁边,另有两名黑袍人抓着黑发少女。塞弗莉嘴角带着血丝,右侧面颊有一大片淤青。她的长枪长刀俱断成两截躺在一边,眼神深邃,只在看向老人的时候才闪动一下。   她有些后悔了。她觉得……也许在不通知哈温的情况下单独过来找她谈判不是一个好主意,这里牵扯的东西根本不是她能面对的。直到现在,她连自己是怎么被击败,怎么被控制的都没弄清楚。   这些黑袍人,他们的实力远远超出她的认知。他们不但强大而且手段诡异,更要命的是这样的家伙有十八个……那个金毛女人挨了两下就不动了。   “昂……”白龙贝丽特躺在后面,有气无力的发出哀叫。   它的翅膀几乎从根部被撕掉了,肚腹位置少了一大块肉。这样的伤势即使立刻救治也没法活命,塞弗莉逼迫自己不去看白龙的样子。   要怎么做才能从这里脱身?   塞弗莉微微转动眼神,瞥向旁边嚎哭的少女,目光在地上躺着的碧蒂斯、哈特、斯塔身上不断流转,怎么想都毫无头绪。   血腥味在洞窟弥漫。除此之外,她能感觉到有一些扭动的阴影从周围隧道里钻出来,带着尘封千年的尸体臭味和狰狞恶意锁定这里,逐渐将所有道路都给堵死。   这下全完蛋了。   塞弗莉的肌肉松懈下来。   即使神主再世能把这些黑袍人和那个老疯子全弄死,她们又要如何突破这数之不尽的异种魔怪?   “俄塞纳。”韦德身体贴在岩洞内侧,用他能控制的最低音量悄声说道,“我觉得这不是他们还有没有希望的问题……这样下去我们可能会先被吃掉。”   在岩洞外侧,有一个东西正贴在那里。借着空地上的火把光芒他依稀能看清那是个巨人。这东西全身上下都长满了瘤子,每个瘤子都鼓鼓的,里面好像包着东西。   他能想象的到它们是从哪来的。毕竟无底海渊在所有传说中都是异种魔怪的起源地,这里保准住着几千年沉积下来最凶恶的怪物,再算上从那场神战中活下来的,数字根本无穷无尽。   “俄塞纳。”韦德没听到女人的回答,但他能感觉到那个东西正在往这边靠。它丑陋的、腐烂的脑袋已经有一半露了出来,他能闻到一股浓郁的尸臭,甚至能看到那死白皮肤的微微反光。   他屏住呼吸,感觉自己快忍不住了。   冲出去,大干一场被人弄死都比缩在这面对这东西好。他承认在和坎索-哈温达成那个契约后他就不止一次做过死亡的噩梦,但如果有选择,他还是希望能死在人类手里。   那东西似乎闻到了他的味道。他的身体因为紧张在不断出汗,人类的味道在这环境里就像肉香一样能让它发狂。   “放开他。”一个声音突兀响起,模糊的就像从海上传来。   那头肉瘤巨人立刻转身离开岩洞,和其他探出身体的怪物一起转向空地中央。   右手剑左手枪,艾门轻盈落在地上。   她不带感情的看着约拿,重复了一遍:“放开费顿。”   约拿没有回答她。十八名黑袍人中窜出几个向她冲来,每踏出一步都会让塞弗莉心跳加剧一分。   那是她吗。   她忍不住瞪眼看向那张脸,尤其关注她空洞的右眼。   “锵!”艾门挥剑挡住一人,左手圣枪一记横扫,将另一个人抽成直角。   然后她荡开更多袭击者,枪尖倒转往地上一捅,顿时从她周围爆发出惊人的热气,迫使所有靠近她的人后退避开。   “是那个法身?”之前击倒塞弗莉的黑袍少女皱紧眉头,“……她想把这里毁了,快阻止她!”   所有黑袍人闻言一拥而上,就连钳制塞弗莉和莱娜的都冲了上去。这些人拼命冲进热气中想抓住她,但很快的,洞窟发出的颤动让他们意识到事态并不寻常。   隐隐约约的,每个人都听到一阵尖锐哀嚎。它就像是从极深极深的地底传来,带着某种极端的痛苦,距离他们越发接近。   地面在震动,从隧道爬出的魔怪们在一齐嘶吼。它们加剧了钻出的动作,似乎后面有什么东西在逼迫它们,让它们感到痛苦和恐惧。   但那并没有那么容易。贝妮塔真身中的隧道空间有限,如果是平时它足以让这些怪物随意通行,但现在有这么多挤在这里……它们相互挤压反而降低了钻出的效率。   “咚!”   犹如大锤落在鼓上,沉闷的撞击声从外面传来。   声音变得越来越密,犹如濒死前的剧烈心跳。无数魔怪栖身的洞窟隧道隐隐约约亮了起来——他们能看到那些洞穴的边,似乎有光从后面往里面照。   一个接一个,橙红色、不规则的圆点亮了黑暗。犹如传说中的百眼巨怪张开眼睛,周围、左右,一直蔓延到这块空地的最上方,呈螺旋转不断升起。   然后他们听到“噗”的一声,就像堵塞水管的异物被冲飞出去。   转过身,塞弗莉看到一头半人半蛇的异种魔怪在半空中张牙舞爪,惊慌无助的就像个婴儿。   它身体的后半段被高温灼烧的面目全非,几乎只剩上半身和大半个脑袋。而她尚未来得及反应是谁把它变成这样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一道璀璨的、散发耀眼光芒的橙红液体便映入眼帘,犹如喷泉,从畅通的隧道口往下滋射。   “噗!”   “嗤嗤!”   并且这只是开始而已。   近百头、近千头魔怪就像水管塞一样被岩浆冲飞,哀嚎着、翻滚着落入周围的深渊。   失去堵塞的隧道口开始无穷无尽的喷射岩浆,艳丽的橙金色化作瀑布也化作雨,彻底驱散了一切黑暗。   “嗤嗤!”血肉所化的岩石地面被高温融化。   “嗤嗤!”螺旋洞窟里的温度亦急剧升高。   岩浆似有生命般汇聚起来,凝固起来,在半空中勾勒出一尊熔岩王座。   挥手驱散残留的热气,艾门-哈温从王座起身。   “……!!!”   这个动作似乎给那些黑袍人带来了惊吓。他们集体后退一步,好像在恐惧她从上面下来。   灾厄圣枪天生的力场能扭曲一切。   镶嵌在狮心剑中的古神之眼又能看破一切。   此时,此刻,没有哪一种根源之力能抵挡她。   她已然无敌。   “我不是来摧毁仪式的。”   艾门依然盯着约拿。   “你可以继续做你想做的事,但我不允许你再掠夺生命。” 第373章 觉悟   “何必做到这种程度?”   就在寂静即将持续下去,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再出声的时,约拿松开手中的尸体,抬头看向岩浆王座。   “沟通地核,引动深海地壳里的炽烈岩浆倒灌进来……即使是在文森特手上灾厄圣枪也不曾散发出这种威势。”   “而为得到这种力量,你应该……”   “我有些好奇——这值得吗?”   “不懂人类情感的怪物居然也会有‘好奇’吗。”艾门微微扯动嘴角,“你要是想继续活着实现愿望就老实一点,否则我不介意……你知道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了。”   “遵命,殿下。”恭敬冲王座欠了欠身,约拿表情越发冷漠,“你们都理解殿下的意思了,抓紧时间布置仪式!”   “……姐姐?”莱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她看到那些黑袍人在呆滞后默默缩回去刻画字符,接过从青年身体里扯出的心脏,把它摆在法阵中央,整个大脑里一片空白。   她无法理解眼前的场景,半分钟前她幻想着那个人会像神主、像英雄一般从天而降拯救一切。现在她确实来了,但这发展和她预想中却截然相反。   “不……姐姐?你在想什么?”她瘫在地上,瞪眼看着岩浆王座。   “他们杀了费顿哥哥!”   “他是为了保护我才死的!”   “他们要用我们的血和心脏喂食邪魔!”   “他们是敌人!”   “是敌人啊——!”   一声声控诉,饱含着少女最纯粹的愤怒和委屈。她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应该是救世主的她在出现后反倒站在了敌人那边。   她难道不知道这些恶魔想干什么?她难道不知道仪式如果继续下去需要抽出哥哥以及她的精血?她难道就打算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看着他们……伤害她?   “莱娜。”艾门低垂眼睑,不敢和她视线相对,“既然我来了,血脉聚合仪式的最终对象就不再是约拿,而是我。”   “什……么?”   “你可能有些难以理解。”艾门干脆偏过脸去,“但是……我需要更多纯净的、来自维多利亚的古神之血……”   “我听不懂。”莱娜摇头,用无比陌生的眼神看着她,“你说你需要我们的血,你需要费顿哥哥的血,还有心脏……不……我听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我要用这些血做一件事。”艾门闭上眼,不用看也能感受到那种刺痛的注视,“费顿的死我很遗憾,但他本身就不无辜。如果我更早来我是可以救他的命,但这种事已经……”   “已经无关紧要?”双马尾少女走到另一边,死死盯着她的左眼,“你在跟我开玩笑吧?姐姐?你怎么可能会说出这种话……你怎么可能会这样认为?”   “当然不是无关紧要!”艾门猛地抬头,却在中途看到妹妹失望的眼神。   于是她将脸别到另一边:“我只是……只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去做,要完成而已。”   “……为了这件事你可以牺牲我们吗。”   “不是牺牲,约拿杀死费顿是因为需要他的生命力延缓衰老,但我不需要,你们只是会像之前经历仪式的纯血那样,失去血脉成为凡人……”   “在那之后你会杀死他们,为我们的手足,为那些饱受苦难的冤魂复仇吗。”   “莱娜。”艾门试图做最后挣扎,“那件事做完后世界会有巨大变动,我现在不能跟你肯定,但我发誓,如果我失败——”   “我知道了。”妹妹的声音就像凿子,硬生生将话语从中截断。   “我知道了,艾门姐姐。”   她面色苍白的转过身,走到费顿的尸体边上,屈膝坐地缩成一团。   艾门默默对着她看了一会,面色平静如一潭死水。   [为什么不告诉她真相。]维多利亚发出叹息,[不管成功还是失败你都活不了,何必最后还要带着误解走,让她知道有什么关系?]   [真相根本不重要。]艾门微微翘起嘴角,[没人比我更了解她。她太善良,全身心的信任着我。如果不给她来点猛料她是绝对不会离开我的,而我并不希望在我成功后活下来的是一个失魂落魄的莱娜-哈温。她还小……她还有美好的明天和未来呢。她的善良和坚强会帮她成为一个合格的君主,文明会在她手中重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殿下。”约拿在下方唤醒她,“在他们准备仪式的这段时间,我们是不是可以着手建立一个新临界区,以此勾连时间之海?”   “你好像知道我找到你是想要什么呢。”艾门眯眼,左手转动漆黑圣枪,“我怎么觉得……你不怀好意?”   “在您宏伟的神力面前一切阴谋都是无用的。”约拿深深弯下了腰,“请允许我勾连时间海,为圣枪补齐最后拼图。”   “喂。”   跛着脚走到莱娜边上,塞弗莉看了眼王座,伸手在她后背戳戳。   “本应该最信任她的人现在却伤她伤的最深,要我说,你这妹妹当的可不合格啊……”   “事实摆在这里,她也亲口承认了。”少女将脸埋在臂弯里,一抽一抽的,“她亲手切断了这份信任!是她不好!她不对!”   “当我还在贝鲁克西塔当学生的时候,有个不正经的糟老头子跟我说过,别让情绪左右理智。”   塞弗莉也坐下来,靠近少女,“我知道这个冲击对你来说有些大,但我觉得你该动脑子想想,你姐姐之前有这么厉害吗?”   “这……”莱娜渐渐抬起头,露出两只朦胧泪眼,“你的意思是,她变成这样是有代价的?”   “大概是有吧。”塞弗莉点头,“除非她真是维多利亚转世,不然就算神主附体也没这么猛的。”   “那她——”少女呼吸立刻停滞,低呼一声:“那她现在会不会……会不会很难受?我是指她的身体,她能承受那把枪吗?”   理智回归,情绪一点点变得冷静。莱娜迅速意识到不对的地方——传说中维多利亚之血是能帮助哈温王族掌控狮心王剑,但对灾厄圣枪可没这种特权。   在简短的相处过程中她听艾门说过她“瞎掉”的右眼。知道狮心剑需要纯血才能激活,而激活方式就是嵌入战圣之瞳。   那灾厄圣枪呢?这把枪之前一直被那个叫文森特的女人拿着,她印象中这玩意不需要血脉激活,但那种扭曲之力,据说只有文森特-撒迦莉雅依靠拟态魔能才能完全掌控。   姐姐是怎么使用它的?并且使用的比文森特还要好?   她是不是付出了什么看不出来的巨大代价?比如她的生命力?   如果是,她不惜耗费这种代价也要完成的事会是什么?   完成这件事……又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巨大的恐慌顷刻间将少女包围。莱娜猛地看向王座,看向那个正在和恶魔交谈的人,双拳紧握,微微眯起翡翠之瞳。   ……   “呼——呼——”   耳边听着翅膀煽动,韦德抓着火龙的后足,不断伸手擦拭汗水。   之前的岩洞被岩浆吞噬了,要不是阿尔贝蒂娜飞的快,他们两个都要被烧死。   “殿下和约拿合作……事情发展太过反常。”   他听到火龙在上面嘀咕。   “我决定飞到上面找别的路离开,我要找到文森特……她们应该是一起来的,文森特应该知道些什么。”   “那我呢。”韦德呆呆抬头看她,“我怎搞?”   “那边有个比较拐的洞。”阿尔贝蒂娜俯视他,“你留在这,监视他们。”   “我想和你一起走。”   “不行。”   “你把我丢下去烧死算了。”   “不行。”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小心思,艾瑟尔先生。”   阿尔贝蒂娜将他送到岩洞,化作人形和他对视。   “如果你真的喜欢她,你就该有付出一切的觉悟。” 刚开始工作,月底完结吧   就是之前提的book master。   这几天又要来回跑又要弄材料麻烦的很,倒不是故意拖,回来累的连游戏都不想打了直接睡觉。   尽量争取这几天完结吧,然后开新书,以后工作稳定了写书时间应该挺充裕,不用担心。   布丁 第374章 约拿的楔子   阿尔贝蒂娜说完这句话便化作火龙离开了洞窟,只留下韦德靠在岩壁上发愣。   “如果我真的喜欢她,就该有付出一切的觉悟?”   喃喃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韦德陷入往日回忆,开始思考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艾门-哈温产生好感的。   另一边,阿尔贝蒂娜化作的火龙在宛如岩浆深渊的地段中不断攀升,最终被她找到一条还没来得及被岩浆彻底淹没的高位隧道。   她收起翅膀落在那里,变成人形,借着下方岩浆的光亮往上看,看到类似这样的洞口上面还有许多许多。   最顶端是什么她看不清楚,那里被阴影遮蔽。但偶尔有深蓝色的光芒从上方投下,再加上周围“岩壁”一直流淌着腥咸液体,她猜测那里或许连接着深海海底,渗透下来的液体是被污染的海水。   暂时把“这东西到底有多大”这种问题撇到脑后,人形的阿尔贝蒂娜在隧道里快速奔行起来。她有预感她必须尽早找到撒迦莉雅,刚刚艾门脸上的表情看的她心里发慌。   万幸的是,这没费多大功夫和时间。因为艾门找到这里的路途中疯狂斩杀了无数魔怪。它们留下的腐血和灰烬在隧道里飘扬传递,散发出极其浓烈的刺鼻味道。阿尔贝蒂娜顺着这种味道不断探索,很快找到了艾门和撒迦莉雅战斗的断崖。   这里原本并不大,却已经被两人造成的破坏扩散成了一个高约百米的血肉腔室。周围的岩壁全被融化且不断滴落暗色腐血,偶尔能看到巨大的撕裂伤,还有像蠕虫般鼓起的神经血管。   阿尔贝蒂娜顾不得嫌脏,趟在腐血里到处搜寻。看到在内部一侧较高的平地上有个模糊黑影。她立刻跑过去将黑影拉出,欣喜的看到那就是黑发少女。   “文森特!”她晃晃她,“文森特!醒醒!”   撒迦莉雅眉头颤动,但并没有醒。   阿尔贝蒂娜从上衣内袋里掏出一瓶刺鼻的嗅盐,拧开盖子放在她鼻子下面,没过一会她便咳嗽一声睁开眼睛,吐着舌头大口喘气。   “俄塞纳?”转到一边,看到棕发女人那温润的面庞,撒迦莉雅死死抓住她的手,“她呢?艾门呢……还有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怎么还在?”   “你的眼睛怎么了?”阿尔贝蒂娜扶住她,“别激动,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还记得进入维多利亚港之前法尼娅和她的冲突吗。”撒迦莉雅深深叹气,将事情缩略着和她说了,“当时我就该察觉到的,这家伙想牺牲自己当救世主!!”   “……早在普赛克那边时我就察觉到了。”阿尔贝蒂娜眯起眼睛,“殿下试图用手套遮掩身上的异常,她那时就已经清楚日冕最终会失控,但她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撒迦莉雅快速说道,“我本来以为打昏我后她会挖掉我的左眼……因为想要实现那个计划她需要第二只战圣之瞳!但这个蠢货居然——必须立刻让她停下!”   “有些麻烦……”阿尔贝蒂娜额头渗出汗水,“从那边过来就花了不少时间了……你现在还能自己走吗?”   “可以,但走不快。”撒迦莉雅苦笑,“……这方面她可没留情面。”   “那我背你。”棕发女人一把拉起她,把她背在身后往回路趟。   ……   坐在岩浆王座上,艾门目睹约拿掀开衣襟,露出下面的“人类”躯体。   这具躯体原属于坎索,且因修普兰的魔药计划差点被坎索夺回控制。但在吞吃过盖兰的心脏得到强化后,约拿不但彻底巩固了控制权,原本还算是人类的身躯也渐渐在向魔怪转变。   就像她曾在神主秘境中看到的胖教授,这具身躯的胸腔部分正在异变。那里的皮肤变得深邃发黑,肌肉扭动分解,完全是一团缠绕在一起的异种触须。   约拿掀开衣襟的同时,这团触须也在蠕动。它们从约拿胸腔内掏出一根黑色枝桠,和艾门在欧锦见过的一模一样。   有了这个东西就可以再造一个类似欧锦的临界区。艾门看了约拿一眼,觉得他果然是早有准备。   这根枝桠肯定是在欧锦出事后才发现的,随着她们从临界区回归且索菲亚消逝,这东西的作用有所削弱,但它依然不失为一张底牌。   无论是拿来构建临界空间暂时封锁一片区域,或者在得到圣枪后呼唤那几位灾徒的力量,这东西都有不小用处。   只不过现在圣枪是在艾门手里,约拿知道底牌作废。也许他就是因此才这么干脆的交出枝桠。   “开始吧。”艾门对他点点头,她来的时候继承仪式就已经快好了,她不想再浪费时间。   老人对她轻点下巴,控制触须将枝桠栽种到地面上。枝桠一接触地面便从底部滋长出细小根须钻入血肉,依靠汲取贝妮塔真身的血液养料迅速长大,一转眼就高过了王座。   “噗噗”的声音不绝于耳。附近开始蹿升出更多漆黑新芽。在它们的影响下,那些由岩浆中喷涌出来的高温白雾逐渐变得温驯而神秘,一点点将平台包围。   ……   “东门受到敌军奇袭!”   凄厉的怒吼在耳边响起,眼前画面猛然一变,艾门发现自己正站在残破不堪的墙垛上,目睹一场惨烈战役。   炮火纷飞,黑火药的烟尘遮蔽了天穹。弹丸打在碎土墙垛上发出尖声呼啸,数名躲藏士兵被击中倒下,一支穿戴锁子甲的士兵开始尝试从这边攀登。   倒下的士兵并未完全死去,个别还能动的咬紧牙关翻过尸体,点燃身边的火油瓶子往下抛,尽量给突袭的部队制造障碍。   这一举动没能让他们存活下来,攻城部队顶着零星反抗攀上墙,一张张布满泥灰的面庞上满是狰狞。   “把他们弄死!”   她听到一个格外健壮的战士对同伴吼道,“一队去那边!三队去那边,趁他们还没来我们要开拓这里,让其他人能从这里上来!”   行动间,她看到他的胳膊上绑着一条暗红绸带。   那是血蝎骑兵的标志之一,想必他的锁子甲下穿的正是血蝎骑兵的军官制服。   这里是卡该尔。   穿过烟雾,从隐约露出的门楼轮廓上艾门认出这里是哪——肯定是那些北地人趁着王都海港***乱,王都圈混乱之际翻过了斜岭,打算从背后给这个国家致命一击。   她想起了凯茜,想起了被她留在卡该尔坐镇局势的梵茵。视线继续在战场移动,想要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   但她没能得逞——白雾翻涌,眼前的画面再次改变。   艾门从战场转移到一间办公室里,看到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身影将房门锁死。   办公室里很安静。周围的办公桌都没有人,除了这个刚进来的身影就只有一个人站在窗边,静静看着下方街道。   “薇姿。”   那个人缓缓转过来,露出空荡荡的一侧袖子,“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奎林。”   来人抬头,带着警徽的黑皮帽下是一张苍白而又俏丽的脸。   她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抬手按下扳机,向弟弟射出致命子弹。   奎林闪身,子弹打在墙壁上留下小孔。他灵敏闪躲着后续子弹,口中不紧不慢的道:“这么猴急,你还真是一点没变。”   “王都圈在珞芒殿下的统治下重新整合出了一支5万人的军队,目前已经筹备完毕正要出发。”   “这还只是第一批,往后一月内这样的军队一共会出去两支。你杀了我也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我已经不在乎那些东西了。”女人恶狠狠的打断他,“我要证明我才是对的!父亲当初选的是我!”   “父亲是希望我们都能继续活着。”   奎林眯眼,脸上的表情逐渐悲伤。   “你看不透这一点自甘堕落,我也只好替科斯塔家族……清理门户了。”   ……   画面又一转,她看到西北的辽阔平原。看到一支打着各式旗帜的庞大军队正在穿越布罗河谷。   布罗要塞的废墟被先头部队甩在后面,借着傍晚微弱的天光,她看清了城楼大门上吊着的数百具军人尸体,再看仔细点,他们无一例外都穿着蓝黑色的军官制服。   不等拳头因愤怒攥起,白雾涌现,所有场景尽数消失。   艾门站在雾中朝四周环视,发现自己彻底被雾气吞噬,再也看不到之前的空地。   “时间海的幻象吗。”   伸手抓过一缕白雾,艾门突然瞳孔收缩,空着的左手捂住右眼。   她的右眼眶里储存的是自然法球,这东西现在完好无损,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她感觉自己的右眼在不断阵痛。   不应该的……?   她死死看向狮心剑,看向镶嵌在剑柄中央的那颗眼球。   为什么战圣之瞳会突然——   “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就会出事,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吧。”   约拿逐渐走出白雾,看向她的双眼如苍茫大海。   “……死灵街?”   艾门屈膝半跪在地,捂着眼眶怒视他,“是死灵街里那些灵魂能量?”   “狮心剑的能力能抹杀万物。”约拿点头,“但唯独不对它自己生效。”   “只要真实之主的魂和它融合,它就分不清你们谁是谁了。” 第375章 父的诀别   “怎么回事……”   看到白色雾气逐渐弥漫,像潮水一般盖过脚踝,站在旁边等待的黑袍人纷纷皱眉。   这毫无疑问是时间海的幻雾,但计划里这东西应该没必要翻滚的这么汹涌才对。   约拿告诉过他们,万一在仪式进行过程中遭遇艾门且以他们的力量无力对抗,那就暂时按她吩咐的去做,他会在白雾升起的同时“解决掉她”。   他们相信约拿,所以在看到岩浆王座后没有过激动作。本以为事态会向预计的发展,可现在的情况……任由这些白雾弥漫下去真的不要紧吗。   临界区一旦展开就无法停止,是这样没错。   但那是在外面,是在正常的时空。他们现在可是在贝妮塔异神、异种母体的身躯之内,古神与凡人迥异的生命形态使得这里时空扭曲,如果没有外力催动,光凭临界区自己的力量是展不开的。   那么现在这情况,他该不会是,真的打算在无底海渊里重新塑造一个临界区吧?   这样的猜测才刚刚升起,一名黑袍人突然感觉脚踝被缠上了什么东西。   他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什么,一股大力陡然传来,在发出一声嚎叫后被拖入白雾。   然后接二连三的,一个个黑袍人都步了后尘,他们在白雾影响下完全接收不到外界讯息,哪怕同伴的嚎叫就发生在身边,那对他们来说就像是相隔了千万里,甚至好几百年一样,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塞弗莉不安的看向周围,“这些雾已经彻底包围了我们,待在里面不要紧吗……”   “只要按我说的做,暂时,应该,是不要的。”莱娜回应她,“我们不能和对方分开,必须保持最基础的身体接触。”   两人现在的姿势和动作都很古怪。她们盘坐在地上,肩膀一侧贴在一起,两只手和膝盖部位分别贴着那些昏迷的人,即使酸痛也不敢变。   “时间海的幻雾……会切割位于其中的每一个个体。”莱娜一边坚持一边给对方解释,“如果放开这种接触,落单的那个人可能一瞬间就距离我们无穷远了。”   “我没问题。”塞弗莉瞥了一眼她颤抖的双腿,“但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我来把他们堆一下吧。”   她贴着少女缓缓移动,单手将昏迷的斯塔、哈特叠在一起,取出绳索给他们手腕绑上。然后又用同样的方式将碧蒂斯也和自己绑上,伸手抓住莱娜的手,示意她可以休息一下。   莱娜摇摇头,维持姿势暂时不变,伸手将费顿的尸体拖过来和另两个哥哥挨在一起,这才放松喘息起来。   没等两人喘息多久,白雾朝两边缓缓分开。莱娜一抬头就看到艾门拄着剑半跪在上面,一副勉力支撑的样子。   “姐姐!”她叫了一声,想冲上去,但被绑好的绳索拉扯住了。   “老怪物……”她转而恨恨盯着约拿,“你都对她做了什么!?”   “还用问吗。”约拿缓步走到这边,“早在教会第一次出现时我就给过她暗示,现在只不过是实践那个计划罢了。”   他的衣袍下满是蠕动的触须,它们带着吸收的养料反哺给他,让他看上去越发健壮,看上去又年轻了些许。   所有黑袍人尽数化作约拿的养料,终于要被他用来作为最后的棋子消耗掉了。   “来吧。”他微微张手,“是时候和我融为一体了。”   伴随这动作,白雾下,他们身处的地面亮起一圈鲜红血光。   那是用哈特的血才绘制完成的转化法阵,随着法阵亮起,莱娜逐渐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不受控制,好似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掐住了她的喉咙,让她身体悬空起来,双腿无力的在半空踢蹬。   塞弗莉想把她拉回来,但她被压力死死按在地上,别说伸手,就是动一下都难以办到。   依样抓住另外两名昏迷的王子,约拿手指微微张开,顿时从地上法阵中钻出一条血红触须,分三路贯穿了三人的左侧胸膛。   “呃……”双马尾少女**一声,自降生以来她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剧烈痛苦,双眼忍不住渗出泪珠,面色变得一片苍白。   “……”艾门眉头跳动一下,握剑的手青筋凸起,但还是半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是她不想,而是她现在所有的心神都拿去控制狮心剑了。   这把古神器因为吞吃了真实之主的灵魂而觉醒,初步恢复了它过往的力量。   她原本以为这是好事,但她没想过死灵街本身就是一个陷阱。   过往回忆的碎片里,这个陷阱因为约拿的自杀而没有生效,所以她从来没把它放在心上,却不想在最关键的时候被反戈一击。   此时,银十字剑的剑刃正在她的右手压制下剧烈颤抖,剑刃在一寸一寸的往里偏移。   如果不是她将所有精力都用来压制它,可能下一秒它就会自主将她捅个对穿。   “我是守信用的。”约拿转到艾门这边,“既然答应了你,我确实不会要他们的命。”   杀死盖兰是因为他需要和肉体同源的血来补充生命力,杀死费顿是为了用他的血肉铭刻法阵。而现在最完美的肉体已经摆在他面前且动弹不得,他当然没必要再杀更多的人。   手腕轻扬,连接三名纯血王族的鲜血触须又分出一道,呼啸着冲到艾门面前。   嘴角抽搐,艾门依然一动不动。触须像蛇一样缠上她的身体,尖端下移,一点一点钻开她胸膛的皮肤,捅了进去。   “……!!!”   钻心之痛从心室传来,无需低头,艾门知道这东西已经钻入到她的日核心脏。   触须抽搐着,将同根同源的鲜血顺着管道一刻不停的输送过来。艾门颤动嘴唇默默承受,看到被连接的另外三人——莱娜、哈特和费顿的头发颜色正在变淡。   也就几次呼吸的功夫,三人的金发变成了枯槁灰发。他们面色苍白呼吸微弱,但确实还没有断绝生机。   与之相对应的则是艾门的灰发——那些枯槁的灰如退潮般消失,灿金色宛如瀑布倒挂重新归来。   “卜!”三条触须离开他们的身体,约拿踏着岩浆台阶登临王座,在艾门面前停步站住。   “你可能好奇为什么我要这样做,为什么明明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自己坐享其成却非要按原计划掺和进来。”   他盯着艾门。   “我的回答可能跟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一样的。”   “排除不同的艺术追求,我们都不甘心成为母树的玩物。”   “就像你决定自己主宰自己的命那样,我的未来当然也只能由我来决定。”   艾门翻眼瞪着他,因为分不出精力一言不发。   “吃下这具身体最后的果实吧。”   老人张嘴,全身皮肤飞快干瘪起来。然后从口中吐出了一颗鲜红鲜红的,宛如苹果般的蠕动物体。   那是他的心脏——是坎索-哈温这具肉身的心脏。里面蕴含着最后一份布洛维哈温的王族之血,只要融合它,艾门就能彻底完美。   但她将依然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具肉身里残留的邪魔一点一点把她吃掉。   干枯的手伸到少女嘴边,掰开她的下巴,就要将坎索之心喂她吃下。   艾门极其愤怒,决定拼着让狮心剑捅自己一剑也要先杀了他!   手腕放松,插在地上的剑刃往里一划。   但让她有些诧异的是,约拿的动作突然停了。   他不动了,彻底不动了——就像有人在他身上施展了时间停顿的魔法那样,就连最微弱的呼吸都没有了。   “呼……呼……”   她听到一阵沙哑的喘息。   缓缓从老人身后蹭出半张脸,韦德-艾瑟尔一边笑一边大口呼吸。   “我说过……我会拯救你的。”   回忆花了韦德一点时间,他借此充分认清了自己的内心。   女孩,尤其是靓丽年轻的少女谁都喜欢,这毫无疑问。但韦德不是那种特别注重外貌的人,他回忆过往,觉得他对艾门的好感应该起始于对她的感激和愧疚。   初始对外貌的感官略过不谈,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那趟列车上。   他感激她冒着生命危险救了自己等人的命,在得知她的真实身份后尤其如此。   然后是愧疚——少女在西山竞赛里排除议论决定选他和梵茵作为最后两名团队成员,这一宝贵机会的赠予让两人都心存感激。但同时因为那时的他们实在太弱,在各种突发事态中帮不上忙,各自对这种赠予也是抱着歉疚之心的。他们恼怒自己的天赋和弱小,害怕在今后的路途中会跟不上她,失去这样一位公主朋友。   然后就是她失势,被取缔继承人资格列为叛国的罪犯。那时韦德在短暂的震惊后越发意识到个人力量有多渺小,毕竟连艾门这样的人都无力抵抗,韦德-艾瑟尔一个凡人,他当然更不可能抵挡什么。   所以为了拥有能和他们抗衡的力量,至少也是能保护梵茵他们的力量,韦德选择和他们走另一条路,接受斯塔王子的邀请,在他的资助下进入皇炮学院。   也是从这里为起始点,或者说跳板,他得以结识了道格拉斯-杜庞将军,并在杜庞和修普兰的帮助下成为新一代的灵魂药师,和修普兰合作为王室炼药。   地位腾飞就是从这里开始。他之前享有的尊崇地位,因为财富而重新复婚的父母,他们现在居住的华丽庄园,那些佣人,护卫,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在蔷薇骑士团里身居高位。   那时的韦德其实已经不认为艾门还能活着,他以为她死在了西山那场天地浩劫里,再加上彻底认识到平民和王族之间的地位、力量差距,即使她归来,他也不一定有勇气去追求她。   于是他开始觉得和依文-盖尔展开一段普通的爱情也挺不错,他甚至有些后悔在分开前没有把心思和依文说清楚,这样能防止她选择别的男人。   公平的说,命运对他是仁慈的。因为选择权由始至终都在韦德自己手里。   但那其实又是残酷的。他必须亲自在校门口斩断和同伴的最后关联。   所以他别无选择。   杜庞的激励,坎索的信任,修普兰的赠予推动他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他已经渐渐看不清旁人的脸。能支撑他在黑暗里继续走下去,继续维持这副面孔不崩溃的信念,早就只剩她一个了。   “这家伙说的东西我听不太懂。”他对少女轻声说道。   “但他好像是用注入灵魂的方式控制了这把剑,我没听错吧?”   “……”艾门愣愣看着他,没有说话。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吸了口气。   “我也能对他做……一样的事。”   ……   韦德的想法很简单。   如果尚未完全抹去意识的灵魂可以影响吸纳它的东西,那没道理他影响不了坎索——或者说约拿。   一直以来,为了维持这具残破的身躯,同时压制坎索的灵魂和他争夺控制权,约拿必须喝下修普兰为他调制的魔药。   这副药的主要材料是灵魂碎片,极为稀少极为少见的灰色的灵魂碎片,是从他韦德-艾瑟尔身上弄下来的。   也就是说,这家伙是在不断吸纳他的灵魂碎片。不管他承不承认,他灵魂里那些灰色部分是来自他,是他的东西。   那他为什么不试着反过来控制他?   修普兰老爹最后将灵魂之眼甩给他应该不仅仅是让他能看穿幻雾在时间海里自由行动,那应该是有更深的意味。   之前他理解不了也堪破不了,现在一想,他觉得也许灵魂之眼和韦德-艾瑟尔的组合就是为此而生的。   是的,这种能够直接威胁到约拿的手段并不能轻易让人发现。否则约拿会提高警惕,可能根本不会再饮用药剂。   但如果一开始这个手段就是被分成两部分,分别由修普兰和他掌握,那么……   当它突然组合到一起的时候,那个被针对的家伙,想必是反应不过来的吧……   韦德是这样想的——他也这么做了。   灵魂药师/调色师的天赋让他能感受、并依稀影响他人的魂。过去他之所以对这个领域无能为力是他看不到,无从下手。   但现在灵魂之眼和他融合,他不光能顺着灵魂的颜色畅游时间海,还能看清一切“力所能及”的东西。同时因为灵魂之眼的力量包括“在他人体内嵌入灵魂碎片”,那些灰色灵魂将再度被他纳入掌控。   他的精神波正在影响约拿,那些原本融入约拿的灵魂,属于灰色的部分正在翻涌,开始反过来滋补身体里的另一个人。   “……我能做的就这些了。”   韦德对少女点点头,双眼一番,直挺挺的摔了下去。   尽管手握魔盒的钥匙,但他毕竟只是个凡人而已,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榨干了他的全部心神,只是昏迷都算他运气好的。   “韦德……”艾门看着他摔下王座,嘴唇颤抖,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她不知道韦德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但她能想象到,那一定付出了许多努力。   然而没等她为这份不能回应的情感而愧疚什么,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眼看向头顶。   那是一双深邃而又充满智慧的眼睛。   皮肤干瘪如同骷髅,发丝枯槁如同稻草,但即使如此,她还是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许多不同的东西。   “……父亲?”   瞳孔收缩,她试探着叫了一声,不惜让刃口再贴近一分。   老人点点头:“托艾瑟尔的福,我回来了。”   “但这只是暂时的。”他看向艾门,“约拿的灵魂太有韧性,恐怕即使抽空艾瑟尔的魂也不能让我吞噬掉他。”   “所以这得靠你,我的女儿。”   艾门看着他,面露疑惑。   “我的意思是。”坎索的语气逐渐放慢。   “你要吃掉这颗心,然后用那把剑,将我们杀死。”   他说什么?   艾门逐渐睁大左眼,思维一时陷入宕机。   坎索趁机将那颗心脏果实塞到她嘴里,然后捏住她的嘴和鼻子,逼迫她主动把它咽了下去。   “条件是简陋了点。”老人看看周围,“但怎么说呢,还是凑合弄吧。”   “我,坎索-布洛维哈温-维多利亚。”   他将右手放在少女头顶,庄严的声音在雾中回荡。   “我以瑟兰国第十六代王权掌管者之身份认命我面前之人为第十七代瑟兰王,为维多利亚在地上言行之传达者,为古神之血在人间延续之继任者。”   “遗憾的是没有王冠和权杖。”   他又微笑起来,那只手变为轻轻在她头顶揉动。   “最后连这些东西都无法给你,我这父亲当的可真不称职。”   艾门看着他,看着那张干瘪如同骷髅的脸,眼前隐约恍惚起来,从他身上看到了那位意气风发的金发王子。   英俊王子、沧桑老者、干瘪骷髅的脸逐渐交叠,唯一不变的那抹淡淡微笑。   “不……”   她看到它扭曲起来,挣扎着,在虚空中撕裂出另一副狰狞面孔。   “你不能这么做!”它发出尖叫,“坎索……坎索!听我说……这对你来说也是机会!”   “这是永恒的生命!永恒的王权!你完全可以按照我规划的方法吃掉她!一直一直的存在下去!”   “如果你是在担忧母树……我这边有破译的预言,我们或许可以靠这个方法让整个世界迎来新生,你没必要将希望放在她身上……我们——凭我们自己的力量就能做到一切!”   “也许。”坎索扬眉。   “但我还是更想当人。”   说完他低头,左手抓住她的剑柄,右手抓住雪亮剑刃,拉过剑尖,让颤动的神剑贯穿了自己。 第376章 生命之歌   尽管并没有任何记载记录表明神主和神主之间无法诞下血肉后裔,尽管无数人坚信神主从神民中选择一支烙印血脉这种做法本身就辩驳了这种可能,但我还是要说——我们也没有证据说那就是不可能的。也许确实有一种方法能让她们紧密结合,也许她们真正的眷族就生活在你我身边。   《人神血脉》歌利◎简-贝斯特尼   ————————   这就完了?   神剑的颤动即刻停止,艾门不再需要压制它。但她依然维持原本的姿势一动不动,看着面前的“雕塑”愣愣出神。   他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双手分别抓住剑柄和剑刃,和它结合在一起的样子可不就像一尊死板的雕塑。   作为见证者,艾门有一种不真实感。因为她是真的真的幻想过很多次……幻想“坎索-哈温会以怎样的方式离开她离开这个世界迎接死亡”;“幻想他死的时候如果还是坎索会不会对她笑一笑”——就像安塔利亚蒙那样;幻想“他临终之前会对自己说些什么”、“会不会道歉会不会对她说对不起”——毕竟这家伙确实多次欺骗了她。   但她没想过他会死的这么简单,这么干脆。   没有道歉,更没有安慰。甚至连最基本的寒暄都没有。就只是告诉她该怎么做,要怎么做,然后蛮横无礼的将那个位置甩给了她。   如果是14岁的她,她可能会生气,会愤怒。   但现在……   她闭上眼,记忆里和老人相关的点点滴滴依次浮现。   “细数历史,所有的成功者几乎都具备一个特性,那就是冷酷。”   “你恐怕误会你父亲了,他送你出来就是为了让你避难。”   ……   “我听安塔利亚蒙说俄塞纳受伤了?要不要我给你配一名身手更好的护卫?毕竟你知道的,我宁愿让其他人寒心也不希望未来的国家主宰在这段真空期出事。”   “我不失望,也不愤怒。因为对于现在的艾门-哈温来说失望和愤怒解决不了任何事,也改变不了她的想法。我唯一能对她说的是……她现在还小,还不明白自己必须承担起来的东西有多重要。当她真正明白这一点的时候,我想……她自然而然会改变想法的。”   ……   “我,伊卡洛林东方神国之代言人,维多利亚在地上言行之传达者,古神之血在人间延续之继承者,坎索-布洛维哈温-维多利亚在此言明:我死后,由我之长女——艾门-布洛维哈温-维多利亚执掌王冠与权杖。”   “每个人在自己生命的轨迹中都会发现一件‘只有依靠他们才能做到’、也‘非得由他们才能做成’的事。对于这件事有些人选择去做,有些人却对此视若无睹。我无法强迫你按照我给你规划好的轨迹前进下去,但你必须明白,真实的自我想要什么。明白这一点要比你我头上佩戴的冠冕更有意义。而有趣的地方在于当你真正理解它的时候,做不做的到、应不应该去做……这在你眼里就又变成了一个失去本来意义的问题。”   ……   “我以瑟兰国第十六代王权掌管者之身份认命我面前之人为第十七代瑟兰王,为维多利亚在地上言行之传达者,为古神之血在人间延续之继任者。”   “遗憾的是没有王冠和权杖。”   “最后连这些东西都无法给你,我这父亲当的可真不称职。”   ……   “并不是。”   豁然睁眼,艾门面朝雕塑半跪下去,对其行了个君臣之礼。   “您说的对。”   “我后悔了。”   行完礼,她从雕塑中拔出狮心王剑,另一只手抓握黑枪,用力、不断的交击它们,开始用两把古神器的力量去影响白雾。   她不知道该如何搜寻时间海的每一个角落,但她相信只要三位灾徒能感受到这股交击的波动,他们会自己钻出来的。   白雾被震开,露出一幕幕建筑奇景。王座上的她仿佛被过往今来团团包围,一幅幅画面,一张张脸出现在周围注视着她,默默见证她的行为。   忽的,人群中挤出一位青年。   他大步走到王座下方对她跪下,低头说道:“‘瑟雷斯的地震’,在此觐见亘古伟大的灾厄之王。”   随着他的出现,人群中又钻出两名妙龄少女。   一名有着半透明的微卷短发,一名留着水蓝色的双马尾。两人也学青年的样子来到座前半跪,低下头去:   “‘坎比亚的风暴’。”   “‘艾莎的海啸’。”   “在此觐见,亘古伟大的灾厄之王。”   “那么加上‘伊卡洛林的熔岩’就全到齐了。”艾门点头,“我要借助你们的力量重启圣剑,那个后果我也预计不了,你们几个有意见吗。”   “我们的一切都是圣界母树创造的。”青年说道,“只要是为了拯救它,拿走我们的生命也无所谓。”   “那就过来。”艾门抬起手中黑枪,“拼合完整的圣枪后还得引导它……我们现在时间很紧。”   三位灾徒站起来,上前一步踏上台阶。   “姐姐……”   莱娜挣扎的苏醒过来。一睁眼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她勉力朝王座探出手,想要抓住那个模糊的人影,但因为精血被抽走,她甚至看不清她的轮廓。   “轰!”   但就在这时,地面突然震动起来。那些被岩浆充斥的血肉隧道开始蠕动、收缩,渐渐的灼烧的速度跟不上血肉生长的速度,它们扭曲的聚集起来,在艾门面前构成了一张巨大人脸。   艾门认得这张脸,第一次见到她还是在微观世界,那是由无数病毒粒子拼合出来的古神容颜,属于堕落的美神贝妮塔。   “哈温!”   关切的呼唤从上方传来,艾门抬头,看到撒迦莉雅骑着黑鳞火龙从上方降落。   “很好。”巨大人脸露出微笑,“看来舞台剧的演员都到齐了。”   “能利用我们之间的情感逼迫我们兵戎相向……”艾门看向人脸,“不得不说,你玩弄人心的手法确实高明。”   她的内心远不如她表面上那么平静。因为她意识到,贝妮塔这时候出来显然不是来看戏的。   她和撒迦莉雅战斗的时候她不出现;和约拿战斗的时候她不出现;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鼓动血肉显化意志,她怀疑对方是想收割最后的果实。   “当然。”人脸看出了她的怀疑。   “我就是这个打算,毕竟四件古神器和你已经全部汇聚在这里了,这样的机会不容错过。”   “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赢。”艾门眯眼。   “你觉得这些灾徒会听你的吗?”   龙背上,撒迦莉雅的面色陡然变得十分难看。她视线放在艾门身上,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看来文森特小姐很清楚我为什么自信。”人脸笑道,“不如就听听她的说法?听她阐述一下这些灾徒到底该听谁的?”   “哈温。”撒迦莉雅艰涩的说道,“利用日冕的力量和透支的生命力,你确实可以控制‘伊卡洛林’。但这是因为你们的能量性质是相近的。”   “而其他三股力量……这四股力量加在一起,如果黑狂不连接我的大脑,可能就连我都无法操控……”   “黑狂也可以连接我的大脑。”   艾门打断她,“我不觉得在计算力上会比你们差。”   “我知道,但是——”撒迦莉雅语气抬升,“但是黑狂不会接受你!因为你身体里没有我的血肉!”   空气寂静,灾徒的步伐亦停止了。   “我身体里有你的血……但你没有我的。”   撒迦莉雅还在继续诉说,“你……也许靠着那只属于我的左眼黑狂愿意让你握,但如果四股外相力重新统一,你可能……可能根本就拿不住它。”   她并非是在危言耸听,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完整的圣枪她握过一次。   在西山,在贝鲁克西塔,她体会过一次那种感觉,所以她深切的知道那有多困难。   光靠逞强透支生命力是绝无可能拿起它的,想拿起它就必须得有她的完整血脉。   是这样。   艾门恍然升起明悟。   按照这说法,这里有资格替代她重启圣剑的人只有贝妮塔。   难怪她会选择在这时出现,也难怪她有自信,觉得灾徒会“为大局考量”转而选她。   确实算计的毫无疏漏,各个方面都考虑的很完美,也许换索菲亚来处理也不会比她做的更好了。   不过事实可能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我觉得你们从一开始就搞错了一件事。”   闭上左眼,艾门也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什么感受。   “握住这把枪并没有耗费我多少代价,它不会排斥我,一丝一毫都不会。”   “嗤!”   像是证明她说的话,黑枪钻出一条黑色触须。   触须从她的手腕处**去,一路往上,深深扎根于她的颅脑。   “……这、这不可能!”   巨大人脸上满是惊愕。   “你明明只有她的左眼而已,这种程度的联系……应该是不足以……不足以让你……”   “除非你身体里有更多来自她的血肉。”   她死死盯着金发少女,视线从她的脸往下偏移。   掠过山峰,掠过平原,最后停留在她的小腹位置。   “是的。”   艾门点头,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坦然承认。   “我怀孕了。” 第379章 破命的奇迹   时光匆匆,转瞬已是11年后。   自史无前例的天灾从天穹降落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传说太阳风顺着大气豁口在地面肆虐了三个多月,只有那些容纳过瑟兰王神血的人才能勉强获得一线生机。   一场灾劫,地上宛如被洗过一遍。包括人类在内的所有生物十不存一,只有最顽强、最幸运的人能见识到十一年后的温暖太阳。   十一年后。   瑟兰,维多利亚港。一辆黑色轿车驶入宫廷后的皇家墓园。   车停,撒迦莉雅打开车门,和另外两双眼互相看看,心脏微微开始绞痛。   第十七代瑟兰王,艾门-布洛维哈温-维多利亚的墓就位于这里。   十一年来,她们忍着伤痛带领人们重建秩序,在灾劫废墟上重新建立起规模更小、但远比之前更繁荣的文明,这其中的艰难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思念之苦就如蚂蚁噬心。如果说工作时还能分散精力不去想这些,那么在一年一度的纪念追悼上,在墓碑前,那些愈合的伤口又要被再次撕裂。   只有当太阳在天穹升起,她们沐浴到温暖阳光的时候,这种伤痛才会减缓一些,仿佛那个人依然活着,那光芒就是她洒下来的。   “十一年了。”   阿尔贝蒂娜恭敬的伺候莱娜下车。   “殿下也越发楚楚动人了呢。”   十一年,莱娜的体型已然发育成熟。但她依然留着那天的双马尾发型,并坚持只任摄政之职,无论他人如何劝说也不登基继位。   “去看姐姐吧。”   少女手里捧着鲜花,脸上表情木木的,“姐姐一定寂寞极了。”   三人直行,在秋冬的金色中深入墓园。   每年她们都要来,雷打不动,风雨无阻。   这些年周围也不乏有年轻俊杰对她们发起追求,但她们都不假辞色,丝毫不为人心所动。   见识过太阳,又怎可能再被星尘吸引目光。   走到前路,她们很意外的又看到了几个身影。   “哈特?”撒迦莉雅叫出其中一人的名字,“还有斯塔……你们几个怎么来了?”   花丛那端站着两个穿礼服的高大青年,正是哈特-哈温和斯塔-哈温。   “去年没来,今年总不能再装死了。”   一身亲王礼服,斯塔越过哈特对她们行礼。   半年多没见,他的面容又沧桑了些,嘴唇和下巴上续起了胡须,比起之前越发成熟稳重。   而这些都是从战争中、从灾难中磨出来的。   三年多之前,不甘心屈居斜岭角落的雪国残党发动叛乱。他们集结了所剩不多的青壮人口,拼凑出一支8万人的部队往南攻伐。   与此同时,来自新大陆——瑟雷斯、坎比亚的人类文明也勾结上了这些人。   新大陆的人族势力同样在十一年前的灾难中伤亡惨重,为了调查那道几乎将天地劈开的恐怖剑光,他们在恢复元气后派人前往海渊搜寻。渔船告诉他们来自海渊对面的王者歌谣,那些人便翻山越海,在数百年后重新登临祖先的土地。   事实上,如果没有这样一股势力在背后鼓动,光凭约修亚后裔是远不够武装起这支庞大军队的。海外人族为他们提供了盔甲、武器以及补给,目的只是为拖住瑟兰,给他们的远洋舰队争取时间。   斯塔和莉莉莫统领野战军朝北迎击,在和敌人周旋,追逐长达半年之后,他终于成功在异军的辅助下将敌人堵在布罗峡谷。   因为灾难导致的地壳变动,布罗河改道从北边绕行。留下的河道便在地壳挤压下成了峡谷,只有西南和东北两个出口。   斯塔堵死了这两个出口,命令炮兵开赴到峡谷上方,居高临下对峡谷猛轰。   那一战现在被记为“布罗峡谷歼灭战”。经此一役,瑟兰击杀、虏获7.3万约修亚人,使雪国丧失了最后筹码。   撒迦莉雅听说那个爱沙尼亚公主依然对克劳乌恋恋不忘,在十四面盾解体后毅然决然放弃了王位,跑到斜岭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帮克劳乌王生孩子了。   不过也多亏了有她在里面调解、周旋,约修亚人才最终放弃了和瑟兰死战。   克劳乌王在1789年的会议上和斯塔签订《亚瑟同盟友好协议》,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个女人居功至伟。   至于哈特。   撒迦莉雅将视线转向另一青年。   和所有被掠夺神族血脉的王族一样,哈特的头发也变成了银灰色。   和斯塔相比他变化不大,这可能是因为他更早习惯了这种生活。   他在这些年也没有闲着。斯塔率领野战军在平原丘陵来回穿梭时,他就在西北战区,负责要塞的重建工作。   十四面盾解体,爱沙尼亚王室在战乱中仅存尤莉娅娜一人。被解放的平民索性抛弃了王权,选举公民代表共同执政。   还有博鲁尼亚。塞弗莉在灾难后独自一人回了西方。而在和哈特彻夜长谈后,她从博鲁尼亚拉来了一支3500人的精锐龙骑团。   这支部队被她借了过来,就此顺势——连同贝拉公国一起和瑟兰结盟。   得到龙骑团的珞芒很快在艾莎舰队的辅助下想好计划,以600艘战舰的孱弱兵力在南部群岛外击溃了远道而来的瑟雷斯舰队。   瑟雷斯舰队有超过2000艘船,其中有1500是大小战船,超过700艘是补给、货运类水上舰艇。因为同样掌握蒸汽文明这些船中最好的并不比之前瑟兰的一级风帆战列舰差,但很可惜,这支舰队里没有什么能挡得住五根钢铁撞角。   利用艾门曾经在艾莎洲铸造出的五艘铁甲舰为战术核心,再辅以龙骑团的骚扰空袭。并未真正经历过“现代战争”的瑟雷斯人很干脆的吞下惨败。   传说那一战打了三天三夜。一直到第十天太阳照亮海面,附近海岛上依然能看到海面上燃烧的火油浓烟。   坎比亚人受到惊吓,侦查的尼昂人报告说他们连夜直接绕了个圈子,连20海里外的补给点都不敢去,居然就这样带着超过1000条船打道回府了。   “既然大家目的相同,不如我们就一起去吧。”   撒迦莉雅对他们点头,算是对两人这几年的表现给予认可。   “得再等等。”   哈特掏出怀表,“珞芒他们一会也来。”   和另两个女人对视一番,撒迦莉雅走到路边,掏出香烟给自己点上。   并没有让她等太久,莫约三四分钟,一列车队便在台阶下停稳,从中下来十多个人。   统领帝国警备总局、独臂的奎林。   坐镇帝国科技研究院、坐轮椅的诺姬。   同时在异军和瑟兰军部身居高位、一身黑裙的莉莉莫以及雪燕。   还有拜伦学派、现今已经是新一代拜伦家主的奥莉娅娜。   “是他们。”   越过这些人,撒迦莉雅看到几张让她腻歪的脸。   “……珞芒真是多管闲事!”   “我知道有人会不高兴。”   最后一个下车的珞芒遥遥对她脱帽致意,“但我想怎么样也都是朋友,让他们看看墓碑也好。”   “您觉得呢?瑟兰国的军主,文森特阁下。”   他都这么说了,撒迦莉雅也不好再有什么意见。她在众人注视中掐灭烟头收起来,哼了一声边往里走。   “这里就是墓园吗。”   梵茵-库里杜里挽着他的两个夫人,身穿军服,胸前挂满了荣誉勋章。   “只能是这了。”   韦德-艾瑟尔单独站着,跟他一起眺望树林,“大概就在那片枫树林里。”   梵茵的变化并不大,韦德却仿佛步入老年。这是因为他在十一年前消耗了太多的灵魂碎片,每隔几年就要来场大病。   “韦德。”   梵茵看着他,有些难过。   “……我真怕我下次来这里是为了看你。”   “别这样。”韦德和他拥抱了一下。   “我还能活到1790——这本身已经是馈赠了。”   “怎么样?”   略过其他人走在珞芒后面,他和朋友寒暄起来。   “粉碎了斯曼尔的阴谋,他们给了你多少奖赏。”   “炮兵上校。”梵茵抬起肩膀,示意他看自己的肩章,“我说我不要,他们不听……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这一切本该是属于她的。”   “是啊。”韦德低头。   “是很可惜。”   就在这时,天空遥遥传来呼啸。一架复式机翼、带螺旋桨的简陋飞机从南方飞来,摇晃着投下了几个伞包。   所有人先是看看珞芒,然后一齐看向撒迦莉雅。   撒迦莉雅不说话,只是面色有些阴沉。她默默站在原地,很有耐心的看着那些伞包摇摇晃晃的坠落下来,又从帆布下钻出十多个身影。   “殿下。”达-米利安走在最前面,他带着一名局促少女,停步后率先对着莱娜弯腰。   “很抱歉用这种方式……但文森特,她一直不肯告诉我们具体位置。”   “您多礼了。”莱娜抬手。   “我相信莉雅姐姐只是不想让太多人叨扰这里。”   普兹林登学派现在在南海发展。他们跟随艾门从死灵街救出的领主去往南海,索性在南边城镇重建了学校。   这些人虽然没有直接参战,但他们对战争的贡献可一点不小。灾后十一年有差不多八年时间各方势力都在休养生息。也就是凭借这帮糟老头子掌握的技术和遗留下来的研究院人手,瑟兰才能在短时间内回复生产,财政体系不至于在灾后崩盘。   尽管米利安总说这是学校承了艾门的情,那些技术大多出自她当年赠予的小册子,但想法和实践有巨大鸿沟,这些莱娜亦很清楚。   普兹林登人已经在灾难中帮了瑟兰很多。如果他们要走,这边也不好意思强留他们。   那么这个决定就很珍贵了。一所顶级院校对地区经济的促进作用是非凡的。   尤其在魔能粒子逐渐衰竭的今天,普兹林登的老讲师放到哪里都是至宝。   这点没人会怀疑。瑟兰的几波史诗大胜和连年不绝的婴儿潮就是证明。   普兹林登以米利安带头,所有能叫上名字的人基本全都来了。   撒迦莉雅本来想呵斥他们不要脸。但阿尔贝蒂娜拉住她,让她收敛点本性。   “现在粒子的效果可不比以前了。”   棕发女人这样说道,“一群快入土的人耗费风险伞降下来就只为了见她一面……我不觉得我们需要愤怒。”   “随你。”   撒迦莉雅甩头过去,“出什么事我可不管。”   因为是严肃的场合,一路无人说多余的话。他们进入墓园小道,穿过一片枫叶林,眼前画面豁然开朗。   枫叶林的正中间是一片空地,空地上竖立着一块玉石墓碑。   上面刻写着繁杂铭文,用以记述、歌颂死者为生者所做的贡献。   这是衣冠冢。因为真正的尸身恐怕已经在百万度的高温中挥发殆尽。   按照正常流程,他们会依次在墓碑前放上鲜花和随手拾摄的小石子,找个人客串牧师念诵悼词,所有人默哀,以表对死者的思念之情。   但情况和他们想的不同。   那座墓碑——那座本应该好好竖在那的墓碑被弄歪了。一个穿黑衣的影子站在坑边,正在用铲子掘坑里的土。   所有人的步伐同时停住,他们简直要怀疑自己看到了什么。   第十七代瑟兰王,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救世主的墓被人掘了?   他是谁?   怎么进来的?   外面那些守卫是瞎子吗?   风声呼啸,撒迦莉雅第一个冲了上去。   她一个飞扑将那人压倒在地,一把扯掉了他的帽子。   “呃……”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艾门-哈温尴尬的被她压在下面,扯着嘴角,挥手跟她打了个招呼。   “那个,我只是想看看你们埋的是哪件衣服。”   “顺便……我觉得比起我,有些人更配这座奢华墓碑。”   ……   “艾门-哈温在烈火中重生,在维多利亚的帮助下,她融合了母树,取代它,成为新的世界载体。”   “至此,神主的血脉彻底消亡。魔能粒子也跟着消失……残存的文明以瑟兰为中心聚集起来,博鲁尼亚、贝拉,甚至约修亚,至少在短时间内它们必须依附绝对的力量。”   “至于为什么是十一年……因为太阳黑子和太阳耀斑要持续十一年才会发生变化,相对于地上的时间,十一年是太阳变化的周期。每过十一年我们的驻守者就能回归一次,她便赋予爱人们同等的权柄,四个人轮流驻守太阳——这个新世界的绝对核心。”   “而在第一个十一年,在她回归的那一天,她和她的爱人们秘密举办了一场特别的婚礼。”   “然后她将王位转交给弟弟,隐姓埋名,就这样统治着她的神国……直到永远。”   “于是。”   银发女人合上书,“《翡翠之剑》的故事就全结束了。”   “你也该睡觉了。”   她关掉电灯凑过去,不顾小女孩的挣扎抵抗,捏了几下她的鼻子。   “早睡早起才能健康成长,才能进入皇家学院,去追上你的姐姐们,不被她们甩的太远。”   “我有一个问题。”   小女孩眼巴巴的看着她。   “我……还有姐姐们,我们的爸爸是谁?”   “我的意思是除了莉雅妈妈和阿尔贝妈妈……当然还有你……我们还有别的亲人吗?”   “我们到底是怎么来的?”   “哦,这个问题。”银发女人停顿一下,“你怎么不问几个姐姐?”   “姐姐们都神神秘秘的!”   女孩鼓起嘴巴,一脸不爽。   “她们说等我再大一点就知道了,那种笑可真是欠揍!”   “她们是对的。”   莱妮又捏了下她的鼻子,在她的抗议中微笑起身,开门出去。   人声被房门隔绝开来,除了窗帘被吹动的声音外一片寂静。   女人靠在门板上静了一会,走到走廊尽头的窗台边,打算把窗户彻底关上。   一双手从后面探过来,死死箍住了她的腰肢。   她微微一呆,转而用更炽烈的动作反抱住来人,和其来了个绵长的吻。   “我回来了。”   吻毕,那人站在阴影中对她低语。   “要不要,去三楼卧房?”   赤果果的邀请,莱妮的脸色陡然通红。   “我想要一个了。”她喘息着,低声说道,“你……你已经给她们生了四个。我想通了,这十一年我一直在学拟态变形……”   “……你在跟我开玩笑?”   阴影中的人有些错愕,“宝贝,我并不想——”   “这不是你想不想的!”   伴随这声音,两个人突然从阴影钻出,一左一右制住了她。   “一碗水要端平,姐姐怎么能让妹妹失望?”   “你们怎么能从这里出来?”   阴影愣了一下,视线上移,看到窗台上蹲着一只黑色小猫。   “比——比——”   夜色中传来一道愤怒尖叫。   “你背叛我!”   “喵~”   “俄塞纳快按住她,她发疯了!”   “那个缚具呢?快拿来快拿来——”   “你们胆敢……咳!呜!呜呜呜呜呜!!!”   “很好……就这样把她抬上去,莱娜知道该怎么弄吧?”   “大概知道……吧。”   “嗯!呜呜呜呜!!”   “你叫也没用,我们用神力把它改造过了,你挣不开的。”   “呜呜!”   “呜!”   ……   鸡飞狗跳中,乌云偷偷遮住月光。   听故事的孩子耸动眉头,仿佛在梦里,看到了太阳。   ————————   2019年11月1日,凌晨5点45分   《翡翠之剑》   全书完 第377章 圣剑斩落   没有给其他人从震惊中缓和的时间,艾门握紧黝黑长枪,通过连接的触须激活了剩下来的三道血槽。   三道血槽变得越发深邃,其空缺的部分,那种黑色,简直就像看不到底的无底海渊。在它的牵引下,瑟雷斯的地震、坎比亚的风暴、艾莎的海啸化作最纯粹的外相力,就像当年西山它们被撒迦莉雅聚合一样,重新与枪身融为一体。   在这一刻,天地律动停顿了一瞬。   风停了一瞬,水停了一瞬,磁场和引力停了一瞬,传播的温度停了一瞬。   战场上,拼光了弹药,已然开始短兵相接的两边士兵呆滞了一下。他们没有对异动过多理睬,继续扑向自己的敌人。   城市里,一些为之好奇的人们打开房门走上街,左右探查这是否是偶然现象。   没有人清楚发生了什么,没有人意识到这代表着什么。这一瞬后万物律动继续运转,无人在意,无人问津。   “齿轮卡壳了。”   王都,骑士团的临时据点里,葛莉特颤抖的喃喃自语。   在她面前是一颗彻底裂开,几乎散碎成沙土的预知水晶。她每天下午都有预言的习惯,但这一次,她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她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感觉到,有的只是那停顿的一瞬,她被困在那一瞬里渡过了仿佛亿万年时光,睁开眼就看到水晶碎裂。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这样想着,她摸了摸脸,并没有在身上发现任何成功预言的后遗症。   顾不得思考这其中的深意,老女人转身拿过一本书,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嗡——”   海底,无比深邃的黑暗之渊。一股奇异的律动正往外扩散。   它和艾门的心跳叠在一起,每当她的心脏跳动一下,那股律动也紧随其后。   “嗡——”   “嗡——”   崩裂的响声从头顶传来,贝妮塔的巨大人脸发出尖叫,扭曲的血肉钻出骸骨之墙,在半空中挣扎着,扭动着,每一秒都在变换形状。   有时是人,有时是马,有时是昆虫,有时是植物……到最后那些残碎血肉各自变换出一种生命轮廓,它们全部交叠在一起,重新组成了原来的脸。   “停下……”比原本还要硕大无数倍,脖颈拉长,犹如人面蛇一样的堕落古神对少女低语。   “停下……”   “停下……”   艾门没有理睬它,她将散发恐怖律动的圣枪交到左手,插剑在地,右手取出一条项坠和一团绵软黑泥。   项坠布满暗色锈迹,最下方有三个凹槽,此刻已嵌入三枚异色宝石。   黑泥自被取出来就开始不断蠕动,隐隐约约的,其他人能看到其中透出的鲜红光泽。   那是天心项坠和智慧冠的核心——血红宝钻!   撒迦莉雅立刻意识到她想做什么。不用她多说,胯下火龙已做主朝下俯冲过去,打算在其进行最后一步的时候阻止她,至少也别这么鲁莽。   这个疯子。   撒迦莉雅此刻心跳的简直比连发枪还要快。   她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明明可以将所有的任务分摊开,最起码可以带她一起!   但她偏偏要单独干!   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尤其还是在……还是在得知了那种消息之后???   “停下!”   她的吼声和巨大人脸的嚎叫声重叠在一起。伴随嚎叫,整座平台的构成开始迅速向血肉转变,那些流淌腐血的“岩壁”上开始浮现出一张又一张巨大面孔。它们哀嚎着,怒吼着,挣扎着从岩壁里探出脖子,化作和贝妮塔类似的巨大人面蛇环绕少女不断游动。   艾门没有理睬它们。她将发红光的黑泥塞入右眼眶,戴上项链,拔出狮心剑,用力将它和灾厄圣枪击打在一起。   仿佛时空掉下了一块碎片。   恐怕只有艾门自己知道,这次交击的那个点,它传递的力量有多恐怖。   智慧禁果:血红宝钻被自然法球牵引的和她临时融合。加上她的身体构成里本身就有智慧冠碎片,此刻她本人就相当于索菲亚的至高神器。   她抬头就能看穿亿万层天,一直到无穷破灭的宇宙尽头;低头就能透视亿万层土,一直到无法追溯的过去尽头。完整状态的天心项坠赋予她操控命运轨迹的权力,属于神和人的眼睛让她能看清时间长河;于是她抓住一闪而逝的那抹慧光,接受命运赋予的崇高权柄,左手灾厄右手裁决,朝三只眼——它们看到的中心斩了过去。   星球颤动,从节点喷涌出的力量开始朝外扩散。   包围她的人面巨蛇们首当其冲,连同周围的“岩壁”一起,它们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推开、搅碎。   力量在扩散、在不断弥漫。贝妮塔真身的庞大血肉在它面前犹如婴儿的画作,每次力量往外一冲,它的身躯就像被橡皮擦过一样消失一截。从血,到肉,再到骨,乃至灵魂,堕落的美神连最后的哀嚎都来不及发出,她在海渊收拢的肉身,她在神战后蜷缩起来修养的、不知道有多少座山峦大小的肉身便化作虚无,露出了深蓝色的海底风貌。   然后,海水倒卷。   呼啸着,旋转着,涡流避开岩浆王座往上翻,一瞬间突破万米深的无底海渊,在海面上升起一道庞大龙卷。   “……地脉磁场已经彻底紊乱了。”   黑鳞火龙被压回地面变回人形,不得不和其他幸存者一起趴在冷却后的岩浆台阶上。   “再这样下去,天空中的大气会被撕开一个大口子!她曾经说过的太阳风……还有太阳辐射……会直接顺着那里冲进来的!”   “轰!”   电闪雷鸣,天穹变得乌云密布。   海浪翻腾,地下火山开始喷发。   大量的泡沫和高温海水伴随硫磺矿物被带到海面,在密集的雨幕下泛起滚滚浓烟。   翻滚的浪涛被风暴卷起,化作成百、成千、成万条海龙卷在海上起舞。   如此情景简直比噩梦中的暴风雨还要恐怖,她们几乎被吓到呆滞,蜷缩王座下方不敢呼吸。   这样的影响是世界性的。   战场上,突发的地震埋葬了数万生命。峡谷里的风化作尖刀,带着暴雨雷电掀起洪水。   火山喷发,地壳裂变,紊乱的磁场在大漩涡的正上方撕裂出一个眼状豁口,透过那恰好能看到刺目强光——它相对的方向正是太阳!   “这是……预言中的末日降临了吗?”   伊卡洛林,艾莎,坎比亚,瑟雷斯……所有还活着的人纷纷抬头仰望天穹,震撼于环境和大气的变化。   “哈温!”   撒迦莉雅顶着风雨站起来。   “停下哈温……算我求你……我们就这样老死不好吗?”   约拿死了,异种母体——贝妮塔异神也濒临死亡。异种病毒更是快被攻克。她不理解,为什么少女那么执着要去拯救这些。   “如果可以,我也不会几次三番遇到那些奈克丝了。”   艾门站在王座前方俯视着她们。   “我不想看到那种未来,不想在以后独自一个人苟活下去。那就只有牺牲我自己,只有这样你们才能活着。”   “已经死了太多人了。”   她拿着枪和剑,面庞被狂舞的金发暂时遮蔽。   “谢谢你们……愿意爱我。”   不等撒迦莉雅或者阿尔贝蒂娜再多说什么,她第二次挥动两把神兵,朝着那个眼状豁口,朝着宇宙中显露出来的璀璨耀阳——用力交击。   第二次冲击开始扩散。   无声的波动中,所有依存岩浆王座的人被悉数吹飞。   她们被风暴卷入海啸,被海浪用最轻柔的动作托起身体,漂泊到位置偏远一处沙滩。   “不……”撒迦莉雅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死死盯着视线边缘的涡流中心,“混账哈温!你怎么能——”   话到一半,她的声音突然卡壳。   天穹上,一道灿金色的神火坠落下来,犹如一条黄金脐带,一点点和漩涡中心连接在一起。   她想说话,她想阻止,但她终究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那道擎天的火柱劈落下来,砸在大海的彼端尽头。 完本感言   历经两年多,330万字,《翡翠之剑》终于是完本了。发个单章说一下历程、变化、收获,当然最重要的是回答一些读者的疑惑。   两年多以前这本书开书,那时候名字还不叫这个,叫《异军》。   《异军》的艾门没有变身,没有穿越,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土著妹子。如果是按照《异军》的模板写下去,后文的很多细节会变——比如关于领主,关于种田,关于战争的描写、篇幅会多一些。对配角的描写也会多一些。但因为过于平淡的开头+诡异书名+土著妹子+百合……这些元素凑到一起过于冷门,《异军》开始的成绩很不理想,就是吸引不了别人来看。   别人写同人都是给下本书积累人气,但我当时的情况……可能是题材跨度太大的关系,旧读者几乎没几个跟的。   上架时间当时书客还搞错了,我申请延期两天上架得到了许可,但他们忘记标注,导致那天的更新提前上架。我就联系他们希望解决这个问题,然后不知道是不是临时工,他当时还跟我抱怨了一句,大概意思是“有必要这么着急吗,反正订阅也没几个”。   然后到上架当天,首订成绩大概是127,不知道记错没有,但确实连130都没有到。   于是我就说这本书继续写下去不会摆烂,我连同人都能写320万字,写任何题材都不会虎头蛇尾,给我时间和信任我肯定能做到,不说经典什么的,至少逻辑自洽,至少能看。   但没几个相信的,坚守的只有为数不多从《决斗王》跟来的读者,其他新读者大多是在观望,甚至有人直接祝福我说下本书汲取教训别再犯错,等等等等。   也许那真的是祝福吧?我不知道。不过在当时那种情况看来,类似的轮调很容易被我当做嘲讽。   而且即使那真的是祝福,我也不愿意这么轻易接受失败——人气低数据差就直接放弃这本书开新书这种事我做不到,我当时就告诉自己要继续写,这不止是在挽回一篇故事,同时也可以当做对自己的磨练。   我一直觉得有些事如果不去做,里面的滋味、感受、经验一辈子也体会不到。虽然在写《异军》之前我写完了320万的同人小说,但上架文、原创文和同人文到底不一样。这里面的差异、区别,对节奏把控有相当多不同的地方。这些东西只有自己去写才能了解,要一直写才能进步。   于是我坚定了要继续写,但为了这种磨练至少能持续下去,我花四天把25万字改了一下,加入穿越设定,加入变身设定,《异军》变成了《翡翠之剑》。   这对我来说不算难,因为起稿的时候穿越变身本身就是备选方案之一,这个方案要怎么写,细节怎么处理我大概有数。不过有些为纯百而来的读者接受不了,选择了离开。   基本上那段时间是最难熬的。一方面成绩不尽人意,一方面改文要变的细节很耗精力。后面又因为评论陷入自我怀疑,思考自己这么写到底有没有问题。   有些读者读第一卷和第二卷前中期感觉文风经常在变,大概就是这种矛盾的产物。   这里得感激以前负责这本书的老编辑子越,几次谈话让我成长不少。更得感谢BOSS,那段时间我都拉不下脸再去求任性推荐,BOSS主动不定期给我挂,还来群里给过鼓励。还有读者兼朋友的冰蒂斯、小波斯、hl、政委、卡鱼、呷呷洛、动动、小明、err、Z、诡咩……等等所有在当时给过我鼓励的人。还有一大堆名字稀奇古怪并且经常变来变去愿意每天给我投推荐或者留言的读者。我知道可能有些人中途离去,并且再也不会回来,但还是很感谢你们,因为没有你们可能这本书未必能坚持下去,这很重要。   现在《翡翠之剑》的订阅数比以前翻了二十多倍,这都是你们鼓励、宣传、打赏的结果。这不能说就是一个很好的成绩,但我写完它了,我写完它得到的东西——这比成绩本身更加重要。   说完这些,我们来进入FA♂O环节。   O:传言说爱丽丝威震天又污又暴还脾气不好喜欢怼读者,是不是真的?   A:假的,我纯洁的很,只要你不是直接骂我或者阴阳怪气我我都很好说话。   A:不过我很少直接去APP后台,有些人在APP给我私密留言,我经常几个月后才看到,这里说声抱歉,不是故意无视你们的。   O:这本书里有很多关于时间的概念,有人提出其中部分观点如果严谨评判并不科学,它和真正的时间似乎是有差异的。   A:确实是有差异的。有时候为戏剧性效果需要这样做,它们肯定没那么严谨,我的工作只是让它们在“这本书里”看上去能逻辑自洽。   O:那么最后艾门-哈温成为新世界的载体本身,并且统治她的神国直到永远——这个形容也只是夸张?   A:可以这么理解,就像小时候的故事书里“王子和公主幸福生活下去直到永远”,小时候听起来很幸福,但我们长大后都知道他们是要老死的——甚至可能在老死之前就出轨/出柜了。不过其实换一种角度想,那和“永远”也没差别,一颗年轻的太阳能活不知道多少年呢,和凡人比,它的寿命也太漫长了。   O:也就是说以后她们还会遭遇新的麻烦?   A:当然,生活就是这样的,若无远虑必有近忧。   O:你会写关于这方面的故事吗?比如新书?比如番外?后日谈什么的?   A:丢新书肯定不会了,虽然坎比亚大陆和瑟雷斯大陆都没什么存在感还有很多背景故事可以挖,但我短时间内可能对奇幻啊西幻会减少兴趣。后日谈大概会写的,毕竟不像决斗王那样世界脱离了我的掌控(装腔作势)。   O:多久之后?   A:保密(严肃)。   O:新书有计划吗,估计这是大部分人最关心的问题。   A:有,打算攒攒稿子,1-2个月后发布。   O:方便谈谈新书的题材、类型、风格吗?   A:题材……可以说是无限流也可以说不是,它们肯定是很类似的,但强行解释也可以归到游戏分类。世界背景是高科技的未来,风格就没这么沉重了,我想试着写点好玩的东西。也算是对过去的自我来一次突破。   O:还是女主?或者还是变身?变身百合?   A:你都把话说完了,我说什么?   O:还有一个关键问题,我们注意到在《翡翠》里你有三四个地方涉嫌放毒……   A:这就是经验问题了,我肯定不是故意放的。实际上提出来的部分大多改过,如果当时跟我提意见的人多一点我肯定会改的更早,不过你知道的——这本书开局很惨,没多少人看也就意味着没多少人认真提意见。而一直跟我的老读者又不介意这个,我还一度以为他们很喜欢呢——不过即使这样以为330万字里类似的地方也没几个,如果是故意肯定不会就这些吧?   O:他们提意见你就会改吗?   A:毕竟不影响剧情,剧情/设定/节奏才是我最看重的部分。其他东西无关痛痒。   O:噢,这么说你还是个很谦逊的作者了。   A:那是当然的(扬起下巴),我觉得作者不说做不做得到,态度上首先要尽可能满足大多数读者的要求。   O:如果那是无理取闹呢。   A:建议他去乌干达的密林和山地大猩猩玩相扑,在那猛烈的巴掌拍击下,他的脑子也许会清醒一点。   O:……好吧,所以以后你肯定会避免犯类似的忌讳。   A:是这样的。   O:那么大概问题就这些。对了还有——工作方面顺利吗?有时间在以后写书吗?   A:Book Master的工作应该不会很重,时间肯定有,但三更或以上要等特殊时期。   O:很好,其他问题你就等读者发评论区吧……来握个手。   A:好的。   OA握手(左手握右手)   啪啪啪(掌声)   于是我们纯洁的代表,爱丽丝威震天同志就这样暂时离开了我们。   有问题可以来书评区留言,也很欢迎来群里找我——全订群即使不加应该也是能看QQ号的,尽量不要在APP私信……那玩意真的,我平均3个月才看一次。   PS:别问我为什么是FA♂O,给你们张图自己体会。 第378章 最后融合   地球和太阳之间的距离莫约一亿五千万千米。纳米亚的星辰轨道与之类似,它们之间的距离大致相当。   来自太阳——也就是维多利亚尸骸的神焰无声呼啸着从天穹坠落。它们的速度比不上光,但也不比光慢上多少。日冕层高达百万级的超级高温使得这道延伸的神焰还未降落就蒸发了周围的大气和海水。无穷无尽的水蒸气被风暴裹着朝外吹,就连它们的温度都高到吓人。   “……”艾门知道这是关键时刻。接引太阳神火降临重塑而成的纳米亚圣剑,它每在大气内多停留一瞬,因它而起的自然灾害、死亡就要多上一份。她必须尽可能效率的使用它,越快越好。   左眼亮起类似的神焰,她的身躯逐渐焰化。体表温度从8600°一路提升,很快突破了10000°,并在环境的影响下继续暴涨。   没有类似的能量性质是不可能接住这把剑的。   古神之所以要养成她这样的地上星辰,这样的怪物,为的也就是这一刻,为了让持剑者不至于一上来就被神火烧死。   “嗡——”   空气颤动,神火已然坠落到她的头顶。距离她只有约10米的距离。   从来没有哪个人——哪个凡人距离太阳如此近过。战圣之瞳看清了火焰中的狂暴粒子,她撇开长枪,默默高举起银十字剑。   神火触碰到神剑的剑尖。一股难以想象、难以忍受的恐怖热量瞬间从剑尖传导下来,她“区区几万度”的身体被百万温度的火焰包围,每次呼吸都感觉快要窒息。   皮肤、内脏,身体简直无一处不痛。正常人即使有日冕保护也可能被痛昏过去,但是艾门……她的心中陡然发狠,在最原始的情绪——愤怒支配下挥舞剑刃,慢慢的,慢慢的将它压了下去。   这个动作几乎燃尽了她,在挥出一个大概角度后,她立刻松开银十字剑,抓起黑枪调整体温。   我做到了。   升腾的烟气中,艾门笑的很开心。   如此庞大的擎天剑刃,它的一举一动都带有莫大的惯性。她不需要将剑尖压到最低,只要给出一个倾斜角度并加以引导,圣剑便会在引力作用下自己劈落。   “难以想象你居然真的做到了!”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吓得艾门心跳骤停。   她转身低头,看到碧蒂斯从涡流中钻出,一脸赞叹的看着天空。   “法……法尼娅?”少女觉得自己此刻嘴巴的弧度能放灯泡了,“你怎么会……我刚刚不是把你们一起送走了吗?”   “那不代表我得乖乖和他们缩在一起眼巴巴的看着。”金发女人深呼吸,说道,“而且要是我不来,你这个骗子……不就只能带着一个新生命在这等死。”   “你来了,我们就都要死。”艾门眯眼,“为什么要做这种毫无意义的——”   “因为破命术。”   女人悬浮到少女旁边,面色平静的看着她。   “当初在海港外你我争执的东西就是破命术,我说的可对?”   “……你是自己发现的吗。”   “我毕竟……按照你说的,和你们的生命形态不太一样。”女人看向周边环境,“我看不清未来,但可以像神主那样看到一点过去的投影。只要耗费一点代价和时间,你在阴影界经历的东西对我来说就不再是秘密。”   “我得谢谢你,艾门。”她的语气开始惆怅,“无论是作为人还是作为神,我的生命都是那样的枯燥和无趣。还好命运让我遇见了你,跟你们见识的东西很精彩,我不后悔遇见过你。”   “你下定决心了吗。”艾门定睛在她身上,“你有很大概率是永生的,这和异种不同。你没必要将自己无限的生命牺牲在这,更何况……我们之间只是朋友?”   “当然是朋友!”女人咧嘴对她一笑,“说真的,我是接受不了那种关系。但即使是‘朋友’也很棒了……我喜欢这种关系,也愿意为了救我的朋友付出一切……”   对于曾经的艾门而言,破命术的存在是一个谜。   它并不是来自天心项坠的法术,看上去和所有预言学派也格格不入。艾门原本以为那是影之王丧心病狂下领悟创造的新法术,但随着经历的丰富,在继承那边的记忆后她明白这不太可能。   操控命运已经是凡人难以触及的领域,更勿论是打破它,扭曲它的运行轨道。   所以这只可能是神主的法术。   很大概率是索菲亚创造了这个法术。影之王得到它,艾门-哈温通过影之王得到它都在她的算计之内。她有很大概率是需要艾门-哈温利用这个法术救一个人——她体内的维多利亚。   哪怕只是一段意识,但对神主这样的高维生命来说,一段意识也几乎可以代表全部。   破命术必须在这个关头被发动,由一个和她——还有维多利亚同根同源的人去使用它,用她的命替死一次。   那么符合这个要求的人,数遍全世界恐怕也只有金发女人,只有她,缇欧法尼娅。   被引力扭曲的时空使得当初海底遗迹里的一秒可能等于外界数年。   艾门完全可以想象,在濒临死亡的瞬间,智慧女神借助最后的思绪影响并布下了这个局,企图以两人之间唯一的后代作为祭品,保维多利亚存活下去。   她就是发现了这一点才会在那段时间难以面对金发女人。   她不愿意,让最后的牺牲落在他人头上。更不愿意让神主这样的东西继续在世间存在下去。   所以她沉默,隐瞒真相,打算独自一个人去执行计划。   可惜还是被看破了。   “没什么好可惜的。”女人拍拍她的肩膀,那些高温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有些人死了都妄图操控一切,把什么都当做棋子……但棋子也是有思想的,她也不想想他们愿不愿意。”   “你要我保维多利亚,我肯定是不愿意的。但我愿意把这个法术用在你身上。我愿意交换我的性命,为你在时间长河里留下一道真实的投影,保留你最后的墨滴,让你在那一刻得到第二次机会。”   旋涡中心风平浪静,只有海水蒸发的嗤嗤声不断回响。   艾门看着她想说点什么,但她很快意识到——即使女人现在想走也来不及了。   一个天体,一个长度莫约在一亿五千万千米的天体,它绕星球一圈需要多久?   纳米亚比地球稍大一些,它的周长她曾经算过,大概有41356千米。这种长度在圣剑面前简直不值一提——她都已经在地平线的末端看到它了。   斩击的圣剑已经在短短时间内绕星球一圈,它像鞭子一样压碎海水、空气还有大地,炽烈的温度渗入地壳,剑尖就像鞭子的尾巴,正在飞速朝源头劈落。   来不及再说任何话,在看到它的下一个瞬间,两人便被神火吞噬淹没。这是承载惯性的天体斩击,接下它的难度和催动它下坠完全不同。   艾门感觉自己在燃烧。   她的身体就像燃料,在更炽烈的温度面前没有一丝胜算。神火像海洋一样包围了她,她的身体一点点融化,连同思维一起在冲击中化作一片虚无。   ……   黑暗。   身体没有任何触感,仿佛掉入死寂的空间。   艾门费力“睁开眼睛”,看到面前伫立着那颗扭曲之树。   不像在死灵街所看到的那么恶心,真正的它看上去既虚幻又充满真实感,所有的枝丫、根须以及树干都是由一幕幕画面旋转着组成。   时间的支流从下朝上不断汇聚,融入它的根须里,为它提供生存的养料。扭曲的画面在枝头凝结出无数斑斓叶片,远看仿佛转动的星空,有一种让人震撼的恐怖之美。   [我死了吗。]   艾门看向下方,没有看到她的身体。   [死了。]   一个声音回答她。   [她在时间长河里为你留下了一道投影。你借此重生,才有机会来到这里。]   [你是维多利亚?]   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思绪急迫。   [这就是所有时间汇聚之地?我该怎么做才能挽救它?挽救一切?]   [你救不了它。]   那个声音继续传来。   [所有的希望汇聚成这一刻不是让你拯救它的。]   [你要取代它。]   [从此你就是新的世界。]   刺眼光芒从前方升起,艾门眯着眼,逐渐飘向那棵扭曲的树。   无穷无尽的干瘪尸骸环绕在周围,面向她们,伸手的姿势宛如朝拜。   浑浑噩噩中,艾门心头升起明悟。   索菲亚的牺牲、维多利亚的牺牲、碧蒂斯的牺牲……古往今来所有为之付出过的牺牲一一在她眼前浮现。   所有牺牲都是为这一刻而付出和存在,为了让她能在必死的灾劫中,以另一种方式、另一种姿态、另一种时间迎来新生。   [索菲亚的预言。]   她伸手,感觉自己的思维正在触碰树干。   [“除了在时间长河里留下印痕……”]   [意思就是以我的阴影界为根基……]   [重塑世界。]   ……   “她死了吗?”   寂静的夜中,一个小女孩迫不及待的发出疑问。   夜风轻啸,窗外隐约传来虫鸣。淡粉色的布幔在床头飘动,撩过鼻尖,让女孩的好奇心越发深重。   环视周围,房间里布置有桌椅柜台。床尾和墙角挤着十多只布娃娃,床头挨着小梳妆台。穿过中间的狭窄过道后是稍显开阔、面对衣柜的一块空地。一个有银灰色盘发,姿态雍容,看面相顶多二十五六的纱裙女人坐在床边,手里捧着本厚皮大书。   “莱妮,快说,她们是不是都死掉了?”   女孩躺在床上,被子包的严严实实。   灰发女人面对着她,看样子,她是正在给女孩讲睡前故事。   “……世人都以为她死了。”   被称为莱妮的女人对她微微一笑,凑上去,在她光洁的脑门盖上亲了一口。   “但他们不知道,牺牲换来了一线生机。”   …… ------------------------------- 声明:本书由阅次元(www.abooky.com)用户自主上传,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