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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特丽雅⊙第三卷⊙第4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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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艾尔特丽雅》是一部以跨性别与性转为主题的小说,描绘了女主角艾尔特丽雅穿越到异世界的奇幻经历。故事背景设定在一个名为诺森佛利亚的大陆,充满了魔法与斗争的元素。艾尔特丽雅在故事中经历了许多挑战,包括遭遇安森人的围攻和被掳走。在她被安森人捉住后,她与一个盲眼萨满的交锋,后者曾试图利用她的身份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然而,由于计划失败,她得以幸存,并最终被家族的护卫救回。小说通过艾尔特丽雅的视角揭示了她对性别认同与自我探索的思考,以及在这个充满混乱的世界中,她的成长与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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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chived Date 2024-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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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thor 未知
Region 未知
Date 未知
Tags 性转小说, 跨性别, 奇幻, 艾尔特丽雅, 诺森佛利亚, 安森人, 萨满, 成长故事, 冒险, 自我探索

本文由多元性别中文数字档案馆归档整理,仅供存档使用。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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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林雾中的蛮族

诺森佛利亚。

曾是安森人的土地,帝国征服的最后一块土地,那是块广袤又狂野的土地,有着丰富的矿产,木材和皮毛,也盛产狂暴的战士。

那是一个不友好的土地,自征服以来,帝国四处修建哨堡和要塞,但安森人的叛乱依旧时有发生。桀骜不驯的蛮族让帝国耐心尽失,大片大片的黑森林却让这些蛮族无迹可寻,难以扑灭。

三三九年,冬。

诺森佛利亚北部。

车子摇摇晃晃,走得不大安稳,尽管帝国修建的大道质量很好,但终归不能跟某个记忆里的平坦道路相比,加上避震措施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我揉了揉颠簸得酸痛不已的小屁股,又起身搓搓手,呵着暖气。

这鬼地方不但冷还潮湿。

“坐好,艾尔特丽雅,不要忘记你是个淑女。”

温和但不容质疑的严厉,这是我的母亲,“帝都最耀眼的珍珠”。

“对不起,母亲。”顺从地正襟危坐,保持最完美的仪态。质疑和反驳除了招来惩罚外毫无意义。

缺乏娱乐手段的旅途枯燥无趣,但我又不敢表现出任何颓废的神情,只能继续端坐着一动不动,尽管如此,思绪已然神游天外。发呆这项技能在几年的磨砺下算是突飞猛进。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记得某天醒来发现自己成了一个胎儿。或许这就是穿越转生,而且值得庆幸的是,这次投胎技术还是不错,自己成了一位大贵族之、之女。

为什么,不是高富帅,而是白富美啊。才不要当大白菜!对此我欲哭无泪,无言问苍天。

好吧,再怎么说在这个世界已经衣食无忧,人要往好处想,不能总太贪心。

人类长大后总是对幼年时期的记忆模糊不清,我却能记得前世的事情,这实在很神奇,不过既然连转生都发生了,这种事情也算不了什么算了。

现在的我,差不多五岁。在前世这个年纪,我应该还在跟小伙伴们愉快地玩耍。而此生,贵族也有贵族的烦恼,大部分时候又是由严厉又古板的家庭教师代为管教,何况有些事情就算我有前世记忆也很难做到,比如淑女的仪态。

为此我可挨了不少板子,这些糟糕透顶的回忆,差不多都让人养成条件反射了。

旅途走得不是很顺利,因为天气原因走走停停。进入北部之后这段路程更是不安全,听说经常会有安森人的袭击。

真是让人忐忑不安的旅程。

车窗的帘逢外不时闪过一道道黑影,影影绰绰,带着金属的反光,那是我们的护卫队,里面还包括精锐的重甲亲卫骑兵,这给予了不少安全感。

再怎么说,这次护送的可是诺森佛利亚总督的妻女。

没错,我此身的父亲就是诺森佛利亚总督,可谓年轻有为。另外父亲并不是帝国人,而是阿肯瓦尔人。

二百年前帝国在北部受到连番重创,损失极大,当时的皇帝不得不进行战略收缩,后来分任了不少外邦雇佣兵首领作为总督,管理一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边境地区,经过这些年的发展,随着帝国内部局势的躁动加剧,一些总督蠢蠢欲动,甚至有自立为王的心思。

就在我再一次因为单调的颠簸而昏昏欲睡时,另一边的姐姐叫了起来,“母亲,艾尔特丽雅,快看!”

忘记介绍我的姐姐了。大我四岁的姐姐,苏西迩丽雅,是个极其可爱的女孩子。不得不说家族基因优良就是好,父亲帅,母亲美,生的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漂亮,而我是最小的,至少目前是。

“什么事情这样大呼小叫的?”母亲有些不悦,但没有过多呵斥。

“快看,那边!”

为什么你知道那边有情况啊?难道说姐姐大人你刚才乘母亲不注意扒开窗帘偷看吗?

或许刚才母亲也睡着了(ノಥ益ಥ),我暗自腹诽。

诺森佛利亚的景色通常都有种肃杀的味道。冬雨湿冷,道路泥泞,土壤带着黑色的湿气,萧条的枯草连片,黄黑斑驳,胡乱点缀着灰色的石块,远处是连绵的浅色山脉,山脚下横亘着墨绿墨绿的森林带,不时的有些迷雾在林间飘荡翻滚。

森林边缘几团云雾缭绕,看不清其内是些何物?

队伍有些骚动,但秩序井然,不时的有命令来回传达,拉长的队伍开始收缩。

“夫人,有情况。”马车外是亲卫队长的声音。

“好的,我知道了。”母亲言语平淡。

马车外的躁动依旧持续,但整齐交错的脚步和马蹄声无不显示队伍训练有素的成色。

一切都安静下来,只有风声和战马的响鼻,偶尔有零星但悠远的号角声。马车外一个战阵已经布置完毕,旌旗招展,阵型严密,士兵们的装备精良,神情甚是肃杀,这一切看得我有点小激动,可惜就是规模太小了。

“艾尔特丽雅,别待在在窗旁,回来!”

“是的,母亲”我果断怂了,乖巧顺从极了。

“还有你,苏西迩丽雅。”

看着姐姐不甘不愿的表情,我对母亲的一视同仁默默点了赞。小屁孩就不能惯着。

“呜——呜——呜——”低沉的号角声,但不同于我们的,安森人的号角会稍微尖锐一点。由于有些远,传过来时竟然有些飘渺的味道。随后那是一些遥远的人群呐喊声,还有武器敲打盾牌的声音。

我正襟危坐地维持着淑女的坐姿,耳朵却全神贯注地收集着车外的信息。

我们遭遇到安森人了?

紧张,担忧至于,我竟然还有点小兴奋。这让自己都有些惊讶,才五岁的小屁孩对战争兴奋个鬼啊?理智及时冒出来。

或许是因为心理年龄的缘故。

心理年龄个鬼啊,就是一百岁也不能帮助现在这副小身板打败哪怕安森人的小鬼,这又不是谭雅的世界,那里可以有强力的魔法外挂扭转身矮腿短力气弱的劣势。这个世界,在最繁荣的帝都待了几年,顶多听过写江湖骗子的传闻,可从没见识过能方大火球和漂浮书的魔法师。

不是剑和魔法地世界还真是让人失望啊。

声音逐渐近了,嘈杂的呼喊,我分辨不清,都混在一起了。我甚至能感受车底的振动,那是人群践踏过土地的动静。

“弓箭手!”

弓弦崩动成片响起,远方有些惨叫,不是很多,零零散散的。

近了,更近了,我甚至能分辨出具体哪句咒骂,这位粗犷嗓音没想到还挺有创意,骂得生动活泼。安森人毕竟是土著,我作为总督的女儿,安森话还是会那么几句的,何况我还是天才。

车队里指挥开始频繁地下达命令,军队整齐的行进,齐刷刷地步调盖过了安森人杂乱的噪音。

心头百爪绕心,痒痒的,好想看,好想看,活生生的古代冷兵器战争片呢,体内的男儿之魂熊熊燃起……啊个屁啊!你现在是个小小只的粉嫩幼女,还是个小淑女,注意你的身份!理智及时提醒道,避免自己做出招来呵斥的举动。

两阵波涛撞在一起,激荡起碰撞的浪花,盾牌和盾牌的碰撞声,武器砸在盾牌上的梆梆声,还有武器敲在肉身上那种噗的响动,光听着就有一种释放的快感。

总觉得少了什么,没有熟悉的马蹄声,我们的骑兵呢?

母亲还坐在那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就像一件精美的等身手办。啊抱歉,母亲大人,我没有其他意思。

确定母亲不会注意到自己,我偷偷往苏西迩丽雅的方向瞟去,结果发现她竟然大喇喇地趴在窗边直接看。

再次偷偷斜了一眼母亲,我不着痕迹地往窗边蹭了过去。

“苏西迩丽雅,你怎么……”为什么你总能抓住母亲的死角搞小动作啊?我百思不得其要领。

“嘘——”姐姐示意我安静,她往旁边瞄了一下母亲,在我耳边轻轻地说道,“小声点,帘子也别开大了,注意光线。母亲大人在念完那段之前是不会睁眼的。还有,要叫姐姐。”

“咦?”我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技巧?

一大一小两只粉嫩女孩探头探脑的样子一定很奇怪。所幸我看到了我想看的东西,同时一股腥风穿进鼻子直扑脑门。

“啊,啊——”

幸亏苏西迩丽雅及时压制了我打喷嚏的苗头,但压回去的感觉真的好难受。

“笨蛋艾尔特丽雅。”她轻轻地在我耳边数落道,惹得人痒痒的。

外面的场景比我预想得要无聊一些,原本还以为会是场刺激的大乱斗呢,结果只看见两群士兵在盾牌两边互推,一些长柄武器越过盾墙啪啪啪地往某些倒霉蛋脑门上送。

倒在地上同样比我预想的少,少数几个倒霉蛋已经死了,胡乱地被拉在边上,一些伤员被自己人抢了回去,只有几个热血上脑冲过头的好汉来不及退走,噼里啪啦一通被留下了。

找到骑兵了,没想到安森人也有一队骑兵,不过跟他们的步兵一样,一水的杂牌装备,那个大胸弟你是认真的吗,你身上那玩意是啥鬼啊?

这股寒碜的混搭风。

骑兵打起来明显热闹多了,也激烈得多,伤亡效率更快。不愧是武装到牙齿的亲卫骑兵,二十几个压着差不多多一倍的安森混搭风骑兵打。

直看的胸口激情来回荡漾,忍不住挥舞了一下小拳头。

安森人粗劣的武器终归奈何不了亲卫们的铁罐头,在留下十几个倒霉蛋之后,安森的骑兵撤退了,将自己步兵线的侧翼暴露出来。

胜负已分。

这时苏西迩丽雅拉了拉我,我心神意领。有袜子就是安静,两人有模有样地溜回原位,回复成小淑女正襟危坐的姿势,还得配上乖巧顺从的表情。

过了一会,母亲大概是念完了,半睁着眼,看了一下姐妹两,没有言语。

苏西迩丽雅朝我眨眨眼。

结果确实没有悬念,安森人总共留下了差不多四十具死透了的尸体,还有一些个走不了在那哼哼唧唧的重伤员。我本想吐槽此次骑兵的追杀效率,后来看了看地形,不再说什么,安森人步兵的进攻和撤退路线遍布大块的石头。

相比之下本方的伤亡微乎其微。

“夫人,他们还跟着我们”,队长过来报告,“从安森伤员的说法来看,前几天我们就被盯上了,今天他们在试探我们,我怀疑他们还在等援军。”

母亲依旧那副清冷的表情,“知道了,烧掉辎重,加快速度,先赶往最近的哨堡。过了诺来库姆堡就安全了”

“夫人。”队长有些迟疑,“但是我们现在的位置很糟糕,天黑前恐怕赶不到最近的哨堡。”

我一动不动,但全神贯注地偷听着对话,心想看来事情有点麻烦呢。

“那么你的意见呢,队长?”

沉默了一会,亲卫队长才开口说,“夫人,我提议我们抛下步兵,让骑兵护送夫人和两位小姐先行离开。”

母亲沉默了。

“安森人的骑兵不足为惧,他们的森林马耐力不错,适合这里的土地和天气,但速度终归不快。单单骑兵,我们能在天黑前赶到哨堡。”

母亲叹了口气,语气有点松动,“那我们的步兵怎么办?”

“这个,附近有个山丘,我建议让步兵带上辎重,让他们利用车辆准备工事,放起烟雾,只要坚持一天,我们的救援来得及。而且恐怕……”

“说下去。”

“恐怕这些蛮子的目标……就是夫人。”

母亲再次沉默了。

“夫人,夫人和两位小姐不能有任何闪失。”

母亲沉吟着,直到点点头,“如果路上有阻拦怎么办?”

“前面路上应该不会有太多的安森人,人少就直接冲过去。”

“也就是说还有风险?”

“值得一试,俘虏的口供不知真假,但恐怕的确有他们的萨满存在,而且刚才我林子里看见还有异动,蛮子恐怕会越聚越多,如果您留在这里,蛮子志在必得,我们恐怕撑不了一天!”

“明白了,那你就安排下去吧。”

母亲会骑马我见过几次,只是我不知道马术的好坏。等到母亲戴上骑兵头盔,披上一件骑兵大斗篷的样子,一时还真难以从骑兵里分辨出来。那件斗篷大部分跟普通样式相似,几个细节并不相同,不过我想安森人远远地应该察觉不出这种差异。

我跟姐姐则被两个亲卫抱在怀里置于马鞍之上,这不是很舒服,但事情没得选。宽大的斗篷同样包裹住我们的身形,然而小半个脑袋只能留在外面。

这地方的鬼天气我一点都不喜欢,冷不说还潮湿,风刮在脸上有点刺痛。

被抛弃的步兵没什么不满,他们转向往预定的山丘挺进,准备利用辎重车辆搭建工事。

车队分成两支,分道扬镳。

躲在森林里的安森人没有多少异动,或许当前的力量对我们无可奈何。

然而不久,后面的森林里往空中射出几箭,是信号箭,三高一低。

“队长,林子里有骑兵跟着我们。”

看见了,但林子里黑洞洞的,看不真切,只有些动物骚动着,不少鸟儿乱窜着飞出林子。

亲卫队长看了一眼,喊道:“加快速度,恐怕前面会有拦路的,乘他们合拢前冲过去。”

马背上滋味比马车里更糟糕,我感觉自己都快被颠散架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但天色已经下午了。

早先的追兵确实被甩掉了,但路上一直惊险不断,看得出来林子还有好几只队伍在移动,不断地通过信号箭和号角传递情报。

有好几次我们差点被前面林子出冲出的一些新鲜野生安森人拦截住,但我们总是能先一步冲过去,撞倒几个跑得最快,最热情的倒霉蛋,咒骂只能从身后追逐我们。

肾上腺素在飙升,紧张和恐惧在心头胡乱搅拌,最后成了劫后余生的刺激,这股兴奋让人咯咯笑了两声,又驱使我扭头朝身后做了个鬼脸。

远远已经能看见那一边的哨堡了,然而所谓望山跑死马,大概此世界的神明充满了恶意,命运女神还是不想放过我,前面大道两边的林子里冒出两小股骑兵,不多,总共也就一二十骑的样子,但后面还有不少的安森战士不断从林子里冒出来,没完没了的。

骑兵动作终归快些,已经把前面的大道大致拦阻了,勉强排成两列。

“重整阵型,楔形阵!”

事到如今,亲卫骑兵也已经有些疲态,但良好的训练和意志依旧很快组成阵型,四周的亲卫把我们娘仨护在中央,马不停蹄地往对方骑兵线凿上去。

必须抢在他们步兵合拢上之前冲过去。

我把头埋下去,为迎接冲击做好准备。

马匹相撞,骑矛刺入肉体,才几十个骑兵的对冲,却给人一种山摇地动的错觉,短短几个呼吸,我被剧烈的颠簸晃的都要吐了。

甩开那股晕眩感,感受马儿还在奔跑,往后瞄了一眼,一些无主的马儿在原地打转哀嘶,还有些则在乱跑。还在马背上的安森骑兵顷刻间只剩几个,还在努力打转马头。

但安森人的战士还是快速围上来了。跟那些土气又寒酸的蛮子相比,后面一些奇特的战士让人从脚底涌上一股寒气。

那是有几个更为高大强壮的战士,肌肉贲张,古铜的皮肤崩得紧致,有种雄性的健壮美,上面刻画着比普通安森人更精美,甚至说诡异的纹身。

“那是?”,连亲卫队长都有些惧意,“小心!”

几根飞斧甩了过来,以违反常识的力道扔出老远,呼啸而过的声响甚至让你以为近在耳边!

有一两把被武器挑开,有几把打在盾牌上,差点把人晃下去,还有一把,砸在战马身上。

受创的战马人立起来,一个亲卫骑兵直接随着马儿一扑,滚了去了,最后躺在地上不知生死。

“是天选战士,快走!”

“呜,呜,呜,呜”,短促的号角响起,那是林边的一个号手。

同样的号角声在远远的后面回应。

糟了,后面那几支牛皮糖还跟着?

又一轮飞斧,这次太远了,准头指望不上,加上亲卫们有了准备,全部打空。

但渐渐围上来的安森战士让亲卫们有了不安和焦躁的情绪,队长领着整支骑兵转圈,楔形阵便于指挥,也方便转向,由此保持骑兵的机动优势,总是伺机冲击安森人的薄弱处,又收割了不少人头。

但我们的目的并不是收割,而是设法脱身,不过好几次我们总是被人打乱了计划,而天选战士又给我们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使得总共二十多骑的亲卫在此损失了五六人,因为跌落战马而被敌方的步兵迅速淹没。很快就有几个蛮子提着血淋淋的人头在那肆意大笑,一副耀武扬威的嘴脸。

此时的我也顾不上这些,因为早被颠簸晃点得有些不省人事了。

头晕脑胀间,突然听到姐姐惊恐至极的一声尖叫,“艾尔特丽雅!!!”

咦?没等人回过味来,胯下的马儿骤然垮了下去,我被身后的骑兵紧紧抱着,往前滚了出去,天旋地转,滚的脑子浆糊一样。

第二章 盲眼萨满

一切都在晃动,被滚得七荤八素 已经感受不到身在何处,连嘈杂声都仿佛远在天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或者只是一瞬间,跌落在泥土里,湿润的泥腥味让人作呕。好容易挣扎着爬起来,乱糟糟的声响劈头盖脸,人群的影子笼罩着,夕阳在间隙中不停地闪动,我终于回过神来。

安森人越来越多,依旧是那些咒骂,不过此刻我完全笑不出来。身边那名亲卫死死地护着我,把武器送进几个冒进的蛮子肚子里,顺势一搅,又一脚踹翻出去。

但架不住对方人多,亲卫的背后也挨了几下,但粗劣的长剑无力破开厚重盔甲的防护,只发出沉闷的几声。他一转身,把剑刺进后面一个安森战士的胸膛,反手一肘砸在对方面颊上,顺势抽回武器,劈倒另一个围上来的安森人。

马蹄声又近了。

“艾尔特丽雅!”

还是姐姐的声音。

我有些茫然,用力甩了甩头,循声转而望去。涣散的焦距里,骑兵队已经转反过来,模模糊糊地,队形似乎变得略有零散,但面对更加零散的安森步兵还是颇有奇效。

阻拦的一些安森人或被撞倒,或被劈砍,泼洒出几道血雾。

近了,更近了,骑兵队外围的一个亲卫骑兵已经侧下身子,伸出手臂。这是打算拉我上马?我愣愣的呆立着,身后的亲卫又逼开几个虎视眈眈的敌人。

马蹄声越来越近了,都能看见苏西迩丽雅的那张小脸了,她盯着我,笑了起来。

然而很快她的笑容就僵硬在脸上。

一道高大的黑影冲了过来,手中的长柄武器打着漂亮的棍花,一把砸在侧身的骑兵脸上,那动静看着都疼。

骑兵的冲劲如此巨大,黑影同样被带倒在地,但那个侧身的骑兵也被砸得仰倒在马背上,头盔飞了出去,如果不是腿钩住了什么东西,估计会被当场砸下马。

马蹄声从身边过去了,恐怕我失去这难得的机会。

更多的安森人提着盾牌围上来。

“小姐,快走!”

身后的亲卫一把抓起我,试图往外冲,去做最后的努力。

然而一切都无济于事了。身高限制了我的视界,触目所及皆是安森人,以这个数目,何况另一边的号角声已经越来越近,恐怕剩下的骑兵队已无力再冲一次,胜负已分。

“艾尔特丽雅!艾尔特丽雅——”苏西迩丽雅慌张的声音逐渐变得飘渺,渐行渐远。

视线穿不透安森人围成的屏障,我再也看不见熟悉的影子,最后连那清脆的嗓音都听不见了。

鼻子骤然酸涩起来。

别抛下我,妈妈——

结局已经注定,呆呆地看着身边的亲卫徒劳地砍砸着围上来的盾墙,看着他被人群冲倒,看着他被按倒在地,几把尖锐的武器狠狠刺进了头盔的缝隙里,鲜血噗嗤噗嗤涌了出来,流了一地。

安森人胡乱地扒开尸体的盔甲,争抢起战利品,还有一个蛮子,干脆一斧头劈下亲卫的头颅,提着脑袋哈哈大笑。

我已经吓傻了,呆呆地像个玩偶。

多了一世记忆又如何,上一辈子连群架都没见识过,何曾见识过如此血腥残酷的景象。这简直就是醒不过来的梦魇。

被一群高大的蛮子围在中间,他们身上的臭味让人作呕,肆意的大笑加剧了我的惶恐。

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

还有一些蛮子表现出对我的兴趣,单纯的好奇,他们试图撕扯我身上精贵的小饰物,有人甚至干脆拉我的头发。

我浑身僵硬,动弹不得,有那么会,甚至希望自己干脆昏死过去算了。

一个更高大黑影拦在了前面,让眼前更加昏暗,只听他大声喝止着。

我是会那么几句安森话,但那毕竟不是我的母语,勉强只听出几个单词——里面有个词反复出现,那是‘萨满’的意思。

黑影是一个高大的天选战士,当自己被那双眼睛盯着的时候,我有种兔子被掠食者盯上的僵硬感,浑身就像在冰窖里,心跳好像就在喉咙处。

小小只的我被他轻轻松松一把抓起来,悬空的感觉很不舒服,然后被人用手臂夹在腋下,开始腾云驾雾。

仿佛被风割了几下,湿气和血腥味不停地钻进鼻腔,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这让我回复了那么点清明,麻木地扫视下周围的一片狼藉。

蛮子们正在打扫战场,母亲她们已经已经冲进哨堡领域,安森人的追击已经没有意义,他们扒走遗留的武装和盔甲,带走头颅,任由亲卫们的无头尸体暴尸荒野,同时扛走自己人的尸体,退进了森林。

安森人的林间行军速度相当得快,这些野人在树林里健步如飞,灵活得就像猴子。

忍受着臂弯中的颠簸,被晃得一个劲翻白眼。或许当初不该吐槽马车,大概这是神明给我的惩罚,怎么一次比一次更加颠簸。

今天连番折腾下来,我已经完全没有时间概念了,黑森林里总是黑漆漆的,很难分辨到底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感受到天选战士停了下来,连忙乘机喘上几口气,不想却激起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这是块被临时整理过的地,我看不大懂,只觉得像是个野蛮人的祭坛。一些人影伫立在周围,冷冷的眼神看着我,就像看一个死物。

然后我看见了那个人,一个老萨满。

天选战士把我像垃圾一样扔在地上,恭敬地向萨满行礼。

老萨满没有回话,只是自顾自背对着在拨弄地上的什么东西。

又是一通巴拉巴拉的安森语,语速很快,我听不大明白,最终场面突然安静下来,气氛有些诡异。

依旧喘息着,大口地深吸了几口气,好容易平复下自己乱七八糟的心跳,但未知的命运依旧扼在我的脖子上,心中的不安和恐惧让人惶然不已。

老萨满狠狠地把手中的东西往地上一扔,转过身来。那是一张生气的老脸,怒气和苍老的面孔让人畏惧得直发抖,但我依旧注意到他的眼睛,瞳孔发白,没有焦距。

这是个盲眼人。

他开始朝着站在四周的几个人发火,还拿手里的长杖去抽其中一个,嘴里念念有词,不停的咒骂。而挨打的安森人只能跪在地上,护住要害,不住地求饶。

抽了一顿之后,有人上来把挨打的壮汉架走了,随后盲眼的萨满转头面朝我。

尽管知道他眼瞎,却依旧有种被注视的错觉,我战战兢兢地看着他越走越近,最后停在面前。

“哦——你就是卡兰迪尔家的女儿?”

没想到听在耳朵里的竟然会是帝国语,老萨满蹲下身来,眼睛与我平视。跟一个盲人四目相对的感觉真的好诡异,时候只听他继续问道。

“最小的那个?”

还没等到我回答,他又自顾自点点头,似乎已经得到了答案。

“太遗憾了,如果抓到的是总督的妻子就好了。而你,一个小女孩,恐怕没太多价值让你父亲做出正确的选择。”

“……”

“有人告诉我们,总督的妻女会在这几天通过,我们准备了这么久,却因为几个蠢货抢功心切而让大鱼溜掉了。有时候真想把这些没脑子的蠢货扔去喂熊。”

有人把我们的行程提前泄露给安森人?我有些惊讶地看着老萨满。

“不要那么惊讶,帝国里有的是人想要对付你的父亲。”

我惊讶的表情似乎愉悦了他,真不知道一个盲人是怎么知道的。他继续说道,“敌人并不总是来自外部。”

“所以?”

“啊,我们的小公主终于说话了?”,苍老厚重的嗓音中竟然带着丝戏虐。

我沉默下来。

“错过了你母亲这条大鱼,计划可以说已经失败。杀了你除了泄愤和激怒你的父母外毫无意义,何况神灵的启示非常有意思。可惜,真是太可惜了……”

心跳骤然快起来,仿佛听出了一丝生机,这让我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对面的老人。

“阿莱狄玛在上!”,萨满突然激动起来,“神灵的启示,哦,神明的启示。”

萨满大声的笑着,笑声苍老却又癫狂,让人心底一直发麻。

“神明的启示?”我吞了吞口水,不安地问道。

他没有转头,只是斜了我一眼,“啊——我看见了帝国的毁灭!”

“这?”

我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看见了阿莱狄玛的启示,我们的小公主,我甚至看见你的父亲焚烧了帝国的首都……”

“这不可能!”我不知道哪里的勇气,突然喊了出来。

“多少年了,没想到我们还有机会见证一个帝国的毁灭。”他不再理会我,转过身往回走。

“小公主,我会送你回去,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你会放我走?”

“别担心,我不是帝国人,我们尊重誓言。”老萨满停下来,头也不回地说道,“但不是现在。”

我张了张最,但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萨满回到刚开始的地方,重新拨弄地上那些玩意,那些鬼画符我一点都看不懂。

“到需要的时候,你父亲恐怕会需要我们的帮助。”

“这太荒缪了。”我嘀咕道。

“走着瞧吧,我们的小公主。”

“我又不是什么公主。”老人的态度让我多少放了一点,我小声地说道。“我只是一位总督的女儿。”

好吧,起码从身体性别上算是这样。

“相信我,孩子。你以后会是位公主。”

第三章 命运的钥匙

我从没有过野外露营的体验,无论是此生还是那个记忆。加上周遭还尽是嗜血粗野的野蛮人,这些遭遇让人一直处于极度的恐惧和紧张之中,感觉精神在飞速流失。

肚子终归饿了,胡乱吃了几块安森人携带的肉干,滋味实在难以下咽,不要说跟前生记忆中的美食相比,恐怕连帝都乞丐的食物都不如,虽说后者我并没有尝过。连忙补了一口溪水,咳咳咳咳,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那个大个子一直站在我身后,盲眼萨满示意由他负责我的安全。知道这人是在监视我,但他的存在同样阻止了来自其他野蛮人的骚扰,这让人略微踏实了一些。

安森人都已经退回森林,但营火下他们有些骚动和摩擦。这次针对性的袭击,他们试图集结附近三个部落,最终却功亏一篑,而这要归罪于某个擅自发动袭击的族长。

两倍的兵力进行突袭通常是可以奏效。尽管安森人的装备并不精良,但孔武有力和悍不畏死往往能够成功吃掉大部分商队。然而这次并不是商队,他显然错估了形势,尤其低估了亲卫骑兵的战斗力,这一误判不但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还因计划最终失败而招致两个邻居部落的极端不满。

盲眼萨满最终阻止了事态的激化,他安抚激动的野蛮人,并打消他们吃掉那些步兵携带的辎重来弥补损失的企图。面对山丘上逐渐成型的防御工事,强攻意味着会出现完全不必要的损失,何况最大的目标已然逃脱,那么攻坚显然不是什么合算的买卖。

我坐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看着远处的盲眼萨满在一群面目可怖的野蛮人面前慷慨陈词,我听不懂太多的安森语,只能通过众人的情绪反应连蒙带猜。

夜风寒气更甚,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连惊带吓,尽管很幸运地没有受到明显的外伤,但还是感觉脑袋昏昏沉沉起来,浑身有些不对劲。

等到野蛮人营地的躁动平息下来时,我最终迷迷糊糊地陷入了黑暗。

时而好转时而迷糊地反复着,眼前一切都影影绰绰,周围模糊不停地晃动,颠簸得十分难受,嘴巴味道怪怪的,一定是吐过好几次了。

喉咙好像被喂下某种药物,难咽得让人舌头都快痉挛,一股强烈的药味通过鼻腔直扑脑门,要吐却被强塞着吞下去。

也不知道被反复折腾了几次,终于清醒过来,直觉得身上满是黏糊糊的汗,难受得要命。

等到我彻底清醒,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座木屋里,简陋的墙壁,简陋的各种家具,以及一个简陋的安森小女孩。

简单接触下来,小女孩并没有正式的名字,只有个勉强算是外号的称谓,我不喜欢安森语的发音,就按照字面意思,我图省事就叫她“小野花”。

反正是种我不认识的本地花卉。

小野花比我大几岁,应该跟苏西迩丽雅差不多,但个子比预想得要瘦小。不过干活却非常的麻利。

当初那身衣服早已破损不堪,被小野花扶着简单地擦洗过身体之后,又换上一身安森小女孩的服装,材质粗糙,穿在身上磨得不怎么舒服。小野花当然不会编织帝国的发式,而我同样不会,于是她就简单给我编了几条辫子盘起来。

在水边照了照影子,妥妥的一身安森小女孩行头,脸色是病态的苍白,反而有股娇弱小美人的姿态。

这是个安森人的村落,我不知道这在森林的哪一处。

头次看见安森人的妇孺,比起那些臭烘烘的男人,这些女人意外的干爽,好吧,其实也没那么干净,但至少比男人强多了,没那些强烈类似羊膻味的销魂味道。更出乎意料的是,安森男人似乎都有点妻管严的味道,我亲眼看见一个人高马大的安森战士在看起来像他妻子的女人面前,被骂得一句话都不敢回,就像个惊雷中瑟瑟发抖的鹌鹑,甚至脑门上还挨了一下。

这些女人强壮有力,膀大腰圆,按前世的说法,都该算是些超级女汉子,单肩扛木头,宰杀野猪应该都不在话下。安森的男人都是些战士,只负责打架斗殴,整天游手好闲,家务和劳作全由女人承担。

又过了几天,我差不多病好了,盲眼萨满才让大个子带我去见他。

在一间长屋的大厅里,因为采光不好有些昏暗,中间的火盆带了几丝光明,也让整个屋子有些烟雾缭绕,难言的意味让我有些忐忑不安。

“过来,孩子。”

背对着我的萨满说道,这地方只有我一个小孩,显然是在对我说话,我顺从地走近了一些。

老人示意我坐在他对面,透过火盆上的青烟,只见他的神情意外的温和,如果不是上次的印象依旧让人害怕,我甚至觉得他不是个敌人,似乎更像一个和蔼的长辈。

“这些天,我让人取来了这件东西。”

他从怀里拿出一块奇怪的小东西,带着某种金属光泽,奇怪的质感,上面刻画着奇怪的花纹,我静静地看着他,带着疑惑,等待解释。

“这是块有趣的东西……”

继续,我在听。撇了撇嘴,但此身自小养成的习惯让人挺胸收腹双手相握站得笔直,微微低头,这很淑女。

“这原本属于一个帝国贵族,挺久了,在你父亲担任诺森佛利亚总督之前,叫什么来着?”他想了想,随后扬着发白的眉毛,来自下方的火光让抬头纹更加可怖。“叫什么已经无关紧要了,被历史抛弃的家族多不胜数,你不必在意。”

“……”

“他是当时诺森佛利亚军团的一个军官,有次他带队巡逻时被我们安森人袭击并俘虏了,他是孬种,试图交出这个东西换取自由。”

“那然后呢?”

“当初我们袭击者的首领对此有点兴趣,他把这个军官带去见了我们当时的老萨满。然后有些事情非常有趣。”他的嘴角咧开来一个嘲讽的幅度。

“什么事情?”

“他说有个宝藏。”

“宝藏?”,我是有点惊讶,抬起头看着老人。

“他是这么说的”,老头耸耸肩,“他甚至讲了个很长的故事,如果不是有老萨满在,那群糙小子只怕会把这个故事当个无聊的神话传说,直接把那个倒霉的脑袋砍了当球踢,然后哈哈大笑。”

看来你挺了解自己人的么……

“一些年后,老萨满又把这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好像是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帝国连个小邦国都还不是的时候,这个世界不大一样。”

“不大一样?”

“对,说是那个时代很危险,危险到连神明都自顾不暇。”

“这、这太夸张了。”

“黑暗时代。”老人长长地叹了口气,“据说是古典帝国灭亡之后,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帝国?”

“不是现在你们的这个帝国。”盲眼萨满给自己倒了一点奇怪的饮料,一饮而尽。“我知道你的母亲出自帝都的大贵族,她应该会告诉你一些帝国的秘史,哦,不对,你还太小了。”

“那,那个古典帝国有什么不一样?”

“魔法,那是个魔法帝国。”

“魔法?”,我瞬间竖起了耳朵,转世到异世界,可到现在连个火球术都没见过,我一直深以为憾。

“呵呵呵呵”,老萨满笑了起来,“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从没见过什么魔法。”

“您……不是萨满吗?”我说道,心说该多少会些稀奇古怪的法术。

“我做了半辈子草药,祛病,占卜,与神灵沟通,给凡人建议,但我确实没见过什么魔法。”

话说你这些技能有效的话也已经够神奇了,我的眼神里满是不赞同。

“不,跟他们相比,我所会的只能算是小戏法。”老人叹了口气。

“那……那他们的魔法是什么样的?”

“移山换海,可以这样说”,老人抬起头,发白的眼珠子没有聚焦,但让人很不自在。

“这么厉害?”我有些不信,难怪那个贵族会被人认为是在讲神话。

“我们安森人的祖先没有文字,只有传说。”萨满拨弄着火盆,让火光旺了一些,“太久之前的历史早已湮没。”

火盆里的火苗跳动着,老人脸上的阴影不断变化着,那双盲眼里甚至也有着一股向往。

“我年轻的时候做过帝国的书记官,曾经有机会在图书馆里见过很多记录。”

我闻言惊讶得抬起头。

“奇怪吗?帝国里有很多奴隶,各种奴隶,有些奴隶甚至可以做些高级的工作。”

好吧,的确如此。

“那你……”

然而萨满没有回答,而是反过来问我:“你一直在帝都长大?”

“我……”,我有些反应不及,迟疑了一下,“从出生起就在帝都,这是第一次来诺森佛利亚。”

“然而你的两个哥哥还在帝都?”

“是,是的。”

“呵呵,两个儿子留在帝都当人质吗,却把两个娇嫩的女儿带到这个又冷又湿的破地方吹风。”

这样吐槽自己的故地真的好吗?

“你似乎挺了解我的父亲?”

“那当然,你父亲可是我们目前主要的敌人,但你父亲的敌人不止我们一个。”老人看着我,嘴角上吊,显漏出两颗……发黄的犬齿,“有时候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是吧?”

意味不明的笑容让我有些发毛,我下意识的绷紧坐姿,这很淑女。

老人继续说,“放心,就像说好的那样,我会放你走,而且很快。”

我不置可否。

“回来这些天我天天向神灵请示,即使手里就拿着这个东西,预兆依旧模糊不清。但有迹象表明,我需要把这东西交给你。”

说完盲眼萨满又用那两个白色瞳孔看着我,这让我很是不安,双手暗暗搅着衣服的下摆,手心都是细汗。

他继续看着我,好像要把人看穿。

“我看见……长大后的你,拿着这东西。”老人叹了气,“不,不止这一件。”

僵硬地挺直腰背,这种神神叨叨让我脚底有些发冷。

盆火里的木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言归正传,根据那个贵族的说辞,这东西有七块,已经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反正后来分别由七个家族掌握。”老头摩挲着道具的纹路,沙哑低沉的嗓音有着特殊的沧桑,“就是建立帝国的七大家族。”

七块?集齐七块难不成还能召唤神龙?不受遏制的小脑袋忍不住暗暗吐槽了一句。

“说不定,你外祖父家也有这么一块。”

“外祖父家?不,我从未见过这东西。”

“这很正常,我们的小公主,你才这么大,有些事情大人还不会告诉你。”萨满笑了一下,“你母亲的家族就是这七大家族之一。”

“真的?”但我并不算意外,母亲在训斥我和苏西迩丽雅的时候,也强调过我们的家族渊源,说是不可辱没自己的身份。另外小公主这个称谓太让人尴尬了,我不确定他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戏虐。

“请,请不要这样称呼我,这是僭越。”

“有何不可,你的父亲不但是总督,实际上还是个番王,而且未来也不仅仅是番王。”

“你……你这是政敌攻击我父亲的污蔑!”

老人不置可否,几缕青烟让他的面孔若隐若现,最后他转回了话题。

“太久远了了,谁都没见过传说魔法,那些记载被人认为是些神话和无稽之谈,很少有人再去在意。当初那七个家族,不少也都没落了,有些甚至连传承都断了,他们根本不再在乎这些传说的东西。实际上,连宝藏的位置都模糊不清了。”

“那这种情报不是毫无用处?”

“所以那个军官还是被人砍了,权当讲了个无聊的神话。”

我为那个病急乱投医的倒霉蛋默哀一秒。

“但有趣的地方在这里。”

萨满走向一个黑暗的角落,对着手里的道具,嘴里说了一组词,呢喃的咒语旋律让我恍惚,那个东西,似乎微弱地闪了一下。

“咦?”

“那个倒霉蛋被拖走时喊着咒语,那时候没这么暗,谁也没有注意到。”

还真是个倒霉蛋。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问道。

“或许只是时间之线的羁绊,帝国命运女神的编织。”老萨满说着,“我有预感,孩子,很多年以后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从萨满的长屋里出来,我还是有点恍惚,手里已拿着那个东西。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东西,这个形状我想不出有什么用。或许凑齐七块后才会发生神奇的变化。

比如真的召唤条神龙什么的。

盲眼萨满终归在帝国生活过,他提到了命运女神,那就干脆叫这东西为命运的钥匙吧。钥匙并不是很大,比前世记忆中的钥匙大不了多少,不是我想吐槽,怎么看都像是个某些EDC工具,上面甚至还有孔洞,我回屋后干脆向小野花要了根线系在脖子上。

仔细研究着这东西,半天看不出个所以然,试着学萨满念咒,不知道是发音不对还是怎的,密钥没有任何反应。一想到萨满那神神叨叨的样子,我甚至想把这倒霉东西偷偷扔掉。

谁知道有没有辐射。

萨满不再限制我的自由,允许我在村里晃悠。村落里的女人和孩子们时常会好奇地打量我,有些小孩甚至过来想摸我的脸和头发,但都被大个子的目光瞪走了,有几个胆小的干脆被当场吓哭。

我百无聊赖地观察着村子,这地方又穷又脏,到处都是乱糟糟的牲口粪便和垃圾,各种飞虫和跳蚤让我坐立不安,相比之下我那间破房子竟然是最干净的。又过了两天,这些人似乎打算离开,到处都在收拾东西,一副准备赶路的派头。

我胆子大了点,带着大个子晃荡到了村口,发现村头的杠子上还插着几颗人头,忍着恶心仔细一看,有几个果然是那此战死的亲卫骑兵头颅,就经过简单防腐处理那样晾着,咪着眼缝微张着嘴,说不出的凄惨。

犹豫了半天,最后主动去找了萨满,鼓足勇气说道:“能恳请您,把那几个头颅埋了吗?”

“哦”,萨满眯着白色的眼睛,板着那张老脸,让人紧张不已,“但那可是我们的传统,这是我们战士的荣耀所在。”

我有些害怕,但一想到亲卫维护自己的努力,再次恳求道。

“有意思。”老人说道,“身为贵族,很多人毫不在意他人的生死。”

“……”

“如果你非要坚持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我闻言抬头。

“一些年以后,你可能会有一大堆的随从护卫,他们随时可能为你丧命,不知道你会不会依旧如此心软。”

“……”

“身为为上位者,心软未必是好事。”

“……”

“我已经让人给你准备一些东西,然后,我们要走了。”

“我也要走吗?”

“你留下来。”

“可是,”我不知所措地说道,“您不是答应……”

“没错,我们会让你走。”老人说道,“但没说让你跟我们走。”

“……”

“我会让人把那几个头颅拿下来,你喜欢的话,可以自己去埋了他们。”

“……”

“放心,你父亲的人会找到你的,而且很快。”

在安森人的移民大军退入更深处的丛林之后,偌大的存在只剩少数几个留守的人,说不出的冷清孤寂,甚至让人有些害怕。

我找到把小工具,用这双细细的胳膊挖了几个坑,由于担心会有动物把东西刨出来,不得不再花费一些力气挖深了一点,然后忍着恶心把那些个头颅一一埋好,然后学着印象中母亲在祭神仪式中的流程,用清脆的童音唱起一首安魂曲。

第二天的时候,留守的人开始放火,升腾而起的烈火和浓烟无疑是最好的标识物,在枯燥和忐忑中等待了几个小时后,熟悉的马蹄声出现了。

抱膝蹲在村口树桩上的我抬起头,远远的,当先的骑兵骑矛上那是一面飘扬的旗帜。

那是我们家的旗帜。

第四章 回归

这次并没有再出现什么意外,看来世界的恶意终归选择放过我一次。被人护送着赶了几天,我们抵达了一处营地。

这是一处临时营地,帝国军队总是习惯于打呆仗,布置的可一点都不含糊,穿着往来不息的一队队士兵,我又被送到了中间的大帐前。

“艾尔特丽雅!”帐篷里走出一位贵妇,那张美丽的面庞有些憔悴,她正是此身的母亲。

“母亲。”习惯性乖巧地站好,很淑女地行礼致敬。

母亲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打量我,从头到脚,末了,像是松了口气,轻轻地说了一句,“过来。”

熟练地迈着小碎步走了过去,小手被牵了过去,娘俩一起进了内帐。

指挥官大帐空间很大,而且摆放着很多家具和文件,不过此刻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书记官和几个奴仆。

一路被牵着,母亲抓得有些紧,不过我不敢吱声,小摸样要多乖巧有多乖巧,直到我们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母亲摸着我的头,再次从头到脚把我打量一番,又问道。“艾尔特丽雅?”

“是我,母亲。”

疑惑地回望她,接着便被拥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我没有说话,母亲也没有。

稍后些,母亲恢复了以前清冷的模样,唤来两位女仆,安排给我梳洗更衣。等到出来时,我已经回复了帝都贵族小女孩的打扮,俏生生地站在母亲面前。

“这小脸的面色真是糟糕透了。”她叹了口,“这些天简直就像噩梦一样。”

我沉默不语,小手再次被牵了起来。

“你的父亲回来了,他有些事情想问你一下。”

闻言不自觉地缩起了脖子。说起来很不好意思,对于此身的父亲,我一直很是畏惧,听到这个消息,让人不禁有些畏缩不前。

“别担心。”似乎是感受到我的紧张情绪,母亲安慰道,“没事的。”

帘帐的另一边是几个男人的高大身影,我的步子越迈越慢,直到被母亲回头看了一眼,才不得不咬牙继续。

“父亲。”我低着头,恭敬地行过礼节。

父亲那边没什么表示,我也不敢对视,依旧低着头,默默地感受另外几人出了帐篷。

现在就剩我们一家人了。

“艾尔特丽雅?”父亲终于出声了。

“是的,父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说道,“我听报告说,你是在一个安森人村落里被发现,那村子没有其他人了。”

“是的父亲。安森人把我遗弃在那,他们提前退走了。”说完我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他们没有对我怎么样。”

“你看起来都瘦了。”身边的母亲摸着我的脸,叹息道。

“那时候我生病了,母亲。”

“那,艾尔特丽雅,你知道那些安森人是怎么想的吗?”

“他们,里面有个盲眼的萨满,他说自己是从某些贵族那里获取到我们的路程安排,他似乎打算用母亲来……胁迫父亲做什么事情。”继续低着头,我小心翼翼地说道。

一片沉默,父母俩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母亲发话。

“然后呢?”

“他说计划已经失败,杀死我没有意义。”

“这个时候他还打算示好吗?”父亲说道,语气有些生气。

“他还说……”

“他还说了什么?”父亲的声音更加不快。

“马克西米努斯。”母亲有些不高兴地说道,“你吓到孩子了。”

“爱奥多娜,别担心,我只是问问。”父亲的声音顿时低了几分,用温和的语气说道。“说吧,艾尔特丽雅。”

“他说……”我的另一只手搅动着衣摆,咬了咬下嘴唇,说道,“父亲,能让其他人都下去吗?”

“这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说吧。”

好吧,在帝国贵族们看来,奴隶并不算,很多密谋甚至都不会屏退奴隶。

“他说,以后我们可能还会合作,留着我更好一些。”

大帐里再一次沉寂下来。

“那些安森人野蛮又迷信,一定是他们萨满的胡言乱语救了艾尔特丽雅。”还是母亲先发表看法。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父亲说道,“这些人打算绑架一位总督的妻子,这是对我们的挑衅。”

“那种事情你们男人自己处理吧。”母亲抱住我,“现在送我们娘俩回城。”

又过了两天的路程,我们被人安全地护送进了目的地——卡兰迪尔要塞,以父亲家族名命名的要塞。

不同于帝都城墙和建筑的风格,诺森佛利亚地区的要塞带有显著的地方特色,尽管主体的设计者往往是帝国人,但涉及具体细节的施工者,有很多是归顺的南部安森人,所以难免带着点安森式理解的风格。

跟远远的旁观相比,亲身临场的感受全然不同。大,很大,高,很高,以及厚重,这是诺森伯利亚广袤丛林中难得的大空地,一条河流穿过其间,要塞就像强壮又凶横的怪兽蛰伏着,给人一种森然的压迫感。

进入诺森佛利亚以来,我不是第一次看见要塞,但这座,无疑会是最大的。

通过高大的城门,接着一道又一道的门,一条又一条的通道,横来折去,很少有一路笔直到底的。放目望去,四周仿佛都是城墙,上面时不时显露住卫兵窥探的脑袋。

跟着领路的卫兵,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我不知道第几次腹诽的时候,前面豁然开朗,哦,是一个偌大的厅堂,开个宴会都没有问题。没等我的小脑袋打量完这个大空间,一个叫声吸引了我的注意。

“艾尔特丽雅!”

那是苏西迩丽雅,此刻她正站在一个门口,瞪着漂亮的大眼睛,双手掩盖住自己因惊喜而大张的小嘴,随后秀气的眉毛倒了下来,眼睛眯着,闪动着泪花。

“艾尔特丽雅!”

她大喊着扑了过来,此刻脚下毫无淑女的风度。

差点被重重地扑倒,有点疼,这个冒失鬼。

随后我又被抱歉的苏西迩丽雅人扶住,感受拥抱着自己的姐姐大人,我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一旁母亲的反应。

母亲还是老样子,清冷的神情,不过她此刻看着我们两姐妹的目光里并没有往日的严厉。我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快来,你的房间我都给你收拾好了!”跟母亲打过招呼后,苏西迩丽雅拉着我,往里面领去。“那个房间你一定会喜欢的。”

父亲的报复无疾而终,听说深入的斥候只发现了一些被遗弃的村落,根据那些报告,参与这次埋伏地安森人部落全都退到北部边境外。

躲在高大地城墙后面,我们的日子开始回复原本平淡无奇的面貌,这些时间父亲往往是缺位地,他大部分时间并不在要塞,他往来于帝国城镇和安森部落之间,分化,拉拢,并驱逐那些不友好的部落。

还好,这反而让我大大松了一口气,没让人畏惧的父亲在场,我可自在多了。

缺乏足够的娱乐手段让我倍感无聊,不过好玩终归是孩子天性,这……反正这一定是身体本身的的问题。

要塞就是个大兵营,有很多我前世没亲眼见过的东西,被蛮族掳走的那段血腥记忆并不足以浇灭我对军事的好奇心,这是男人的浪漫。加上我身为总督之女的小特权,那些器械和盔甲,让我偷偷摸摸把玩了个遍。

这异世界的盔甲科技可圈可点,不光实用,甚至有些华丽,一些军官的盔甲甚至上了好看的漆色,或者镀了一层什么亮闪闪的金属,更有精美的雕花纹样。

“怎么样,苏西迩丽雅?”

好重,头盔也有点大。真搞笑,这样我看起来大概像只有上半身的奇怪东西……

“要叫姐姐,笨蛋艾尔特丽雅,你穿成这副样子太奇怪了。”

的确,对我的小身板而言,这套军官盔甲太大了。

“要是能给我定制一套就好了。”

“你的品味总是这么奇怪。”苏西迩丽雅皱着秀气的眉毛说道。“快走,母亲要来了。”

“等,等一下,先帮我把这东西拿下去。”

“笨蛋艾尔特丽雅,笨手笨脚。”苏西迩丽雅丢下我,一个人自己跑了,“来不及了。”

“艾尔特丽雅!”

“对不起,母亲。”,我立正站好,这姿势很淑女,如果不是顶着一个大头盔的话。

这是什么东西,巨弩吗?这根标枪就是弩矢?

看起来真棒,摸摸。

“艾尔特丽雅!”

“是的,母亲!”

这坐姿很淑女。

超赞,这就是扭力投石机?

士兵士兵,能发射一次给我看看吗?

对不起,二小姐,这个……

来嘛来嘛,看我星星眼。

“艾,尔,特,丽,雅!”

“是!”

“艾尔特丽雅,你真笨,都教你几次了,还让妈妈发现了。”

“这不是我的错的,都是……都是……”

“哎呀,你真笨,大人们都说你很聪明,我怎么感觉你就是个笨蛋。”苏西迩丽雅嚷嚷着,“笨蛋艾尔特丽雅。”

过了一段时间,母亲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堆,没错,是一堆家庭教师,来负责我们姐妹两的课程 你们在帝都的家庭教师受不了北方的气候,她是个极好的老师,不能一起跟来真是太遗憾了。这种地方我们不能奢望找到堪比帝都的优秀家教,所以我决定给你多安排几个老师。“母亲以毫无波动的语气说着让人胆颤心惊的内容,”明白了吗,艾尔特丽雅?”

“是的,母亲。”

接下来繁重的课程的确让我无法继续作妖。

拜托,我过了年也才六岁,前世这个年纪也才幼儿园,让我跟姐姐一起学帝国史是认真的吗,还有这个,《帝国地理志》?

“你才这个年纪就已经学会了基本的帝国语及书写了,你是个天才,艾尔特丽雅。”母亲一本正经地说,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好吧,确实很少看见母亲开玩笑。“所以我决定给你增加课程。”

“都怪你,笨蛋艾尔特丽雅!”苏西迩丽雅知道真相后,气呼呼地说道。“你怎么一点都不了解女人。”

“啊?”我眨眨眼。

“女人总是永不满足的。”她故作老成地说道。

哼。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里面还有很多文艺性的教育,比如说礼仪,辞令,音乐,美术,舞蹈什么的,虽说都还只是入门的,但这意味着我的日常时间将被安排的满满当当……

我恨素质教育!

或许说母亲你只是忍无可忍我的‘活泼好动’?

“艾尔特丽雅,帝国三大河流是哪三条?”

“艾尔特丽雅,第三贤王全名叫什么?”

“艾尔特丽雅,阿坎瓦利战役是怎么进行的?”

“艾尔特丽雅,黄金时代的喜剧之王是谁,有哪些著作?”

“艾尔特丽雅,注意你的仪态,胸再挺一点,走路不要晃,头顶的水杯不要晃出水,注意!”

“艾尔特丽雅……”

“艾尔特丽雅……”

“艾尔特丽雅……”

“是的,老师。”

“是的,老师。”

“是的,老师!”

痛苦又充实的生活过的非常快,有道是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被安森人袭击并掳走的记忆渐渐变得悠远,有时候甚至觉得那只是个虚幻的迷梦,那枚密钥被我藏了起来,只有偶尔触摸它的时候,我才感觉到那段经历的真实。

好吧,没空去想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我现在做梦都是在上课。

父亲难得回到要塞,也总是带着一身的血气。他经营领地的这些年来,随着对安森部落的分化打击,以及几个要塞的安插,北部安森人现在也安分了很多,但有些事情就像打地鼠,这边打下去,那边跳上来。诺森佛利亚西边的麦西康尼亚传来不安的动静,一批批的新的蛮族正在踏进这些帝国的边陲,有些甚至侵入了诺森佛利亚。

但是更不安的消息来自帝国内部,裂痕已经明面化,要塞里经常出现一些帝都来的密使,这让时局的气氛变得诡谲起来。

很快的,我也将过完八岁生日,而苏西迩丽雅,我的姐姐也已初具少女身姿,就像含苞待放的娇艳花朵一样亭亭玉立,母亲开始带着她出席各种社交场所,以便在贵族圈内刷足存在感。

三四二年,秋。

南方的信使带来了最新的消息,帝国皇帝,在帝都毫无征兆地驾崩。

第五章 母亲的朋友

皇帝驾崩的消息传来,父亲作为边陲地区的总督很快就完成了各项准备,带着精锐的骑兵先行出发。让我意外的是,母亲也打算前往,还决定带上我们。

真是棒极了的决定。

要知道,在最初的新鲜感过去之后,卡兰迪尔要塞这个大兵营的生活单调又乏味,加上诺森佛利亚的气候相当的不友善,我早就待不下去了。回到繁华的帝都去,这显然让我们对旅途充满了期待。

可惜作为女眷我们只能跟在马车队里,那些货车车里都是些以后用于各项交际活动的贵重礼品和地方特产,护卫的级别很高,也让队伍显得臃肿迟缓,这无疑降低了我们的速度。

“母亲,我能学骑马吗?”看着窗外的骑马护卫,我再次羡慕地说道。

“你还是想学?”母亲抬头看了一眼过来,缓缓说道。

“当然,母亲。”

“那得等你再大些。”她淡淡地说道,“你还太小了。”

哦,又是这个理由。在母亲看不见的地方,我撇撇嘴。

苏西迩丽雅朝我眨眨眼,嘴角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插话进来。“母亲,那我可以学吗?”

“等到帝都再说吧。”母亲看了一眼我们,依旧不咸不淡地说道。

我看了苏西迩丽雅一眼,咧了下嘴。

路上并非无事可做,让我们头大的是,母亲还把几个家庭教师也带上了,她显然不打算让我们的学业在路上耽搁了。

其实作为一名身体八岁大的小女孩,还不需要关注太多额外的东西,所做的只是老老实实在家教课程上做出优秀的表现,定期收获老师和父母的赞许,如此便能得到不少好学生的小特权。这会让我的‘课余时间’变得自由一些。

但如果表现得过于完美,母亲似乎不明白贪多嚼不烂的道理,总是适时撤掉那些已经变得容易的初级课程,替换上新的学习内容。

真是哔了狗的操作。

所以说,如何掌握优秀和完美之间的尺度很重要。

至于已经十二岁的苏西迩丽雅,则需要为社交事业做准备,需要额外背诵各地的大贵族家谱。这可不是什么轻松差事,不光是记住人物谱系,背景和特征,还有各种相互关系,喜好等等。反正我课暇时翻阅过那些内容,光看那些一团乱麻式的人物关系图谱就让人一个头两个大。

“好难受。”苏西迩丽雅抱着头,“不过一想到以后艾尔特丽雅也要记这些东西,我就好受多了。”

我翻了个白眼,苏西迩丽雅式。

车厢里的家教继续着,车队慢悠悠地行进在帝国大道上。这两年父亲对辖区的整治颇有成效,修建大量道路,钉下了更多的哨堡,一些不大安全的大道上每隔半天距离还能有一些避难所,可以给商队以临时庇护。

加上对安森各部落的分化拉拢政策,现今境内在安全方面得到了极大改善。于是这次旅途,当年热闹了很多,时常可以遇见一股股的商队。各式各样的货物,各式各样的人物,这给我们的旅途添加了不少新鲜感。

等到离开诺森佛利亚,进入更南方的帝国领地,周围的色调又逐渐变得欢快起来,田园牧歌式的风景让人心情相当的愉悦。

难得的课间休息时间,又有一支北上的商队与我们相向而过。

苏西迩丽雅优雅地靠在窗边,就像一副淑女画,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对面的商队,突然她轻轻用手肘推推我。

“你看那个,艾尔特丽雅。”她用眼神示意方向。

顺着苏西迩丽雅的视线,我看到了对面的一群半大男孩,这些应该是吉雷斯人。帝国东部某省的原住民,被征服得较早,但文化上的成就连作为征服者的帝国都有些仰望,以出产教师、学者和各种文职闻名。

他们的脸型比帝国人更为柔和,头发颜色更深,而性格比较内敛。

苏西迩丽雅口中所谓有趣的地方在于,这些男孩子大部分都在偷看坐在车窗边的苏西迩丽雅,那种想看又不好意思看,或者说是担心被发现的纠结挺让人发笑。察觉到苏西迩丽雅回视的目光,又像鸽群遇到老鹰一样纷纷躲闪,看得某位刚长开的大小姐咯咯笑个不停。

“太有意思了,艾尔特丽雅。”她掩嘴挡住自己的轻笑,说道。“你看他们的眼睛,就像兔子一样胆小。”

好吧好吧,简直是男人的耻辱,我翻了一个苏西迩丽雅式白眼。

等到车队交错走到尾部的时候,苏西迩丽雅突然想被针扎了似的惊了一下,她的过度反应又导致了我的惊吓,最终招来母亲的呵斥。

“怎么回事,苏西迩丽雅?”老老实实认错之后,我不禁抱怨。

姐姐目光有些躲闪,说道,“你看那个。”

那是一个男人,这听起来确实有点废话,但这的确是个男人,很独特的男人,像是个混血儿,我看不出这是那个种族。阴郁,又像野兽一样桀骜不驯,我蓦然想起记忆里那个高大的天选战士,但这人的眼神却还透露着难以言表的阴沉,他扫过来的眼神让我同样一阵颤栗,起了不少鸡皮疙瘩。

“好吓人。”苏西迩丽雅的眼睛心有余悸。哼,现在谁像小兔子?我扬着眉,故意埋汰道:“也没那么吓人,还没爸爸可怕。”

“爸爸才不可怕。”她闻言不满地看过来,然后又低下声补充了一句。“妈妈才可怕。”

你就不怕我打你小报告?我横了一眼过去。

景色变得越来越繁华,时不时能看见镇子。某一天我们在个较大的城镇上停了下来,看来今晚能有舒适的床铺睡觉了。

镇上有不少旅馆,母亲找了最大的那家,大部分士兵和随从留在镇外,只有少数几个精锐护卫和仆人跟着我们住了进来。

这所谓最好的旅馆,条件其实马马虎虎,但比卡兰迪尔要塞的房间要舒服,好吧,那毕竟只是个要塞。

母亲还在楼下安排事情,一些仆人已经上来收拾房间,苏西迩丽雅愉悦地在软绵绵的床铺上滚来滚去。

都已经十二岁了,还在做这种幼稚的举动。我默默翻了个白眼。

“枕头攻击!”她扔过来个枕头,准确砸中我的脸。

冷静冷静,不跟小学生一般见识。我试图安慰自己。

又一个枕头砸了过来,然后是得意的笑声。“哈哈哈。”

可恶,打不赢我就跟你姓!

嬉闹了好一会,母亲依旧还没有上来,这让人有点疑惑。

阻止了苏西迩丽雅伸过来的魔爪,衣v衫不整的两人相互帮忙收拾衣服凌乱的褶皱,直到确认不再有什么问题,这才出了门。

房门外面是模糊的人声,有些是母亲的,还有些则是个陌生的女人嗓音。我有些疑惑,跟着苏西迩丽雅准备下楼,透过护栏,注意到楼下的大厅多了不少人,大概也是一家子,领头的,看着装扮和气质,大概也是谁家的主母。

“那是卡西亚行省的总督夫人,科里迪奥家族主母多米妮娅,娘家是帝都的马克西姆斯家族。是个大家伙,打起精神来!”

“明白。”我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保持良好的仪态,与苏西迩丽雅手拉手,款款而下。

“哦,这两位就是爱奥多娜的千金吧。”很有活力的嗓音,听起来让人很愉快的声调。“看这小模样就知道。”

母亲回头看了下我们,评估着到我们下楼的表现,最终点点头,算是过关了。

姐妹俩一起稳稳当当走到母亲身边,一左一右,给面前的贵妇施了一个完美的见面礼。

“夫人您好,我是苏西迩丽雅,卡兰迪尔家的大女儿。”

“夫人您好,我是艾尔特丽雅,卡兰迪尔家的小女儿。”

看不清母亲的反应,但没有反应就是好的开始。

倒是面前的贵族夫人笑了起来,乐呵呵地说道:“爱奥多娜,看看你教的女儿们,多么出色。”

“过奖了,小女调皮得很。”母亲谦虚了一下,才向我们介绍了这位夫人的来历,然后又说道,“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一下吧。”

姐妹俩正襟危坐地处在母亲两边,一动不动,估计就像两件精美的等身手办。这种时候本来挺无聊的,反正就是听大人们在那拉各种家常,包括不少闺闱趣事。

稍后些,母亲示意我们可以自行活动两人起身向主母们行过告别礼,这才款款退下。

“爱奥多娜。”离开时隐隐听见科里迪奥家夫人对母亲小声说道,“有时候感觉你太理性了。”

“他……怎么样了?”

我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并行的苏西迩丽雅察觉到我的情况,小声问道。

“嘘。”我示意安静,瞟见那边的主母们没有注意到这边,转头说道:“姐姐,你先上去吧,我还要去找些东西。”

“奇奇怪怪的。”我们家的大小姐嘀咕着,看了我一眼就跑开了。“今晚我睡里面。”

“诶?”

乘人不注意,转进一个角落,以我敏锐的听力足够听到一些东西。

“他前两年从东部退下来了,现在正在帝都,说不定这次你还能碰到。”

“都过去这么久了,碰到了又如何?”母亲依旧平静的声调。

“他真可怜。”只听多米妮娅近乎嘲讽地笑了一声。

“呵呵。”

“不说这个了,你家的大女儿已经出落得这般亭亭玉立,该找婆家了吧?以她的相貌家世,这全国的大好青年可以尽情地挑选。”贵妇的声音高了一些,“可惜我的大儿子已经订婚了,不然真想跟你结个儿女亲家。”

“你过奖了,我还在担心她们未来的婚事。”

“你啊,是挑花了眼吧。”

“呵呵。”

“还有你家的小女儿……”

“艾尔特丽雅?”母亲似乎有些意外,“她怎么了?”

“你家的大女儿已经是十足的美人胚子,但我总感觉你家小女儿的眉目轮廓,以后更是个祸水。”

听到这话,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反而觉得有些害臊,背上,脸上都是热乎乎的。

“多米妮娅,你喝醉了。”那边的母亲竟然有些哭笑不得的语气。

“只是果酒而已,你太小看我了。”科里迪奥家夫人笑了起来,“说真的,她长的这么可爱,又这么乖巧,真让人心动。要不,让她嫁给我家二儿子吧?年龄应该很合适。”

没听见母亲回绝什么,这让偷听的我很是忐忑,生怕突然自己莫名其妙被人定了个什么娃娃亲。

“别这样看着我,亲爱的爱奥多娜,我只是开个玩笑。”该死的妇人笑嘻嘻地说道,“次子可配不上这样的好女儿。”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事需要跟她父亲商量。”母亲说道,照例听不出什么情绪,“而且她还小,我还打算多养两年在身边。”

“当然,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女儿,我也舍不得她早嫁。”妇人爽朗地笑了起来。

哼,要你管。

听着话题转到了无聊的领域,我不着痕迹地回到了房间。

“艾尔特丽雅,你这么这个表情?”苏西迩丽雅疑惑地打量我。

“什么表情?”

“脸好红啊。”她笑了起来,还用手捏我面颊,“像个可爱的红苹果。”

一把拍掉这些不老实的魔爪,我嗔了她一眼。

第六章 利维比奥斯

晚上做了几个乱七八糟的梦,一会是小美人苏西迩丽雅哭哭啼啼地嫁人了,一会是长大的艾尔特丽雅开开心心地披起了嫁衣。

等,等一下,为什么苏西迩丽雅嫁人是哭哭啼啼,而我嫁人是开开心心?

笨蛋!你搞错重点了。理智在角落里笑骂道。你需要担心难道不该是嫁人这件事本身吗?

对哦。

然后我醒了。

早餐的时候不动声色地观察母亲和她的朋友,试图从她们的表情中确定昨天没有达成什么对不起我的交易。

“怎么了?”科里迪奥夫人笑眯眯地回望我。“小艾尔特丽雅?”

“没事,夫人。”我有些尴尬,连忙岔开话题。“夫人您跟我母亲是小时候的朋友吗?”

“哦,当然。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真的吗?”这些八卦话题似乎引起了苏西迩丽雅的兴趣,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母亲,然后插话进来。

“你们的母亲啊,打小冷冰冰的。”科里迪奥夫人朝母亲眨眨眼,打开了话匣子。“不少人背地里都叫她‘冰山’。”

“‘冰山’?”苏西迩丽雅又偷偷看了母亲一眼。

“没错,不过长大点,大概比你大一些,她可受男孩子们欢迎了。”某位主母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脸上是洋溢不住的笑意。“他们都叫她‘冰美人’,‘帝都最耀眼的蓝宝石’。”

“哇。”卡兰迪尔家的大小姐发出感叹声。

“还经常有男孩子为她打架。”科里迪奥夫人笑得有些促狭。

“哦。”

“多米妮娅,别在孩子们面前说这些。”母亲终于忍不住了,淡淡地说道。

“好好好。”母亲的朋友说道,“不说你。”说完转向苏西迩丽雅,切到另外一个频道。

“你是苏西迩丽雅吧?”

“是的,夫人。”

“你这小模样像极了你母亲当年。”科里迪奥夫人笑呵呵地说道,“恐怕很快也会有男孩子为你打架。”

苏西迩丽雅没有回应,我偷偷看了她一眼,发现她脸蛋红扑扑的,低着头不说话。

呵呵。

某位主母又喝了一口果酒,往后一靠,叹了一口气。“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我大儿子已经订婚了。”

啊,别再继续了,闹不好又会提她二儿子的事情了。我不禁有些后悔自己把话题引到乱七八糟的方向。

所幸我们还需要赶路,科里迪奥夫人的车队一开始跟着一起走,毕竟目标一致。有时候母亲会跟她的闺蜜待在一起,这让我们有不少‘自由’时间,真让人开心。

人烟越来越密集,随处可见的大庄园里遍布劳作的奴隶,而城镇中却多了很多无所事事的闲汉,这些都是濒临破产的自由贫民,眼神看过来让人非常的不舒服,尤其看见我们姐妹俩时,有些人甚至露出奇怪的表情。

穿过一个城镇时,苏西迩丽雅干脆拉上了帘子。

“几年前离开帝都,路上好像没这么多乞丐。”

呆在车里毕竟比车窗旁看风景无聊,苏西迩丽雅有点闷闷不乐。

不久外面的动静又吸引了我们的注意,我们半拉着帘子往外张望。

一群人正在广场上集会,有个人站在一个石头台阶上慷慨陈词,不时得到热烈回应,鼓掌和欢呼声不绝于耳。

那个人身上似乎有奇怪的纹身,但离得太远,又被人群阻挡,我看不清楚。

人群人声嘈杂,我分辨不清,直到他们开始一致呼喊一个词。

“利维比奥斯!”

“利维比奥斯!”

最后骚动大到城镇卫兵赶来驱散,人群才如一团密密麻麻的苍蝇哄散开来,飞的到处都是。有些人还回头对着卫兵扔石头,有些则地钻进四面八方的巷子里,还有些干脆往车队这里跑,又被车队护卫驱赶走。

“天哪,连安森人都没让我这样心烦。”从窗前缩回的苏西迩丽雅一脸不开心地说道。

我也这么觉得。

等我们到达帝国北部名城,苏维尼亚城时,接到了父亲派来的信使,他已经到达帝都,两院正在决议推举新的皇帝,几个候选家族开足能量,在两院和各大家族里游走。只是似乎先帝的家族依旧蠢蠢欲动,这让母亲的表情有些凝重。

她念叨了些什么,轻叹了一声。

在苏维尼亚城,科里迪奥夫人却选择多待几天——这里有她要打交道的贵族。

母亲也没有急着赶往帝都,而是转道去了她的娘家,也就是我外公所在的,克里黛奥家族的某个大庄园,终归是老牌贵族,这地方总有股低调的奢华。

不过我们并没有见到外公,他身体有恙,据说前些日子去了南方海岛上的一处小庄园疗养。在此地我们只见到了二舅和几个表亲。

看着一排老老实实站好打招呼的小鬼,是那股熟悉的故作老成,只有他们的眼睛还带有孩童的活泼和好奇。我偷偷撇撇嘴,母亲那套教育理念是打哪来的一目了然。

几个成年人在会客厅里说着话,面色凝重,应该在谈论什么大事。我有意偷听,无奈被表亲们缠住了。大人的视线一离开,这些刚才还一板一眼的小大人,多多少少回复了些孩子的天性。

不过那几个小男孩很快就自己玩到一块去了,他们对我们这边女孩子的圈子不感兴趣。

二舅的大女儿苏皮西娅已经嫁人不在这里,而二女儿玛夏跟苏西迩丽雅年纪相差不大,正好有着共同地兴趣,两人一起谈论着各种少女话题,抑或是贵族圈的人情趣事,或者聊着各种美食,小部件,流行服饰或者发型什么的,说着说着,还推荐了很多帝都时下最流行的时尚。听得我只打哈欠。

“哈哈哈,艾尔特丽雅还真是小孩子。”表姐很淑女地捂着嘴笑话我。

你们已经试了好多衣服了好伐,我暗自腹诽。

“她有时候就像个小男孩,”姐姐也乘机嘲笑我,“你不知道,艾尔特丽雅在要塞里,比起裙子,她更喜欢偷偷去摆弄盔甲。”

“哦,这可不像是淑女的喜好,姑姑没有意见吗?”表姐眼里露出一副你懂的那种神情。

我转过脸,偷偷翻了个白眼。我亲妈都不管,还要你管。

“妈妈可宠她了。”苏西迩丽雅有些吃味地说道。

幸好她们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于纠缠,很快表姐对诺森佛利亚的风土人情发生兴趣。

比如“安森人都长什么样”,“他们吃什么”,“他们有多邋遢”等等一堆弱智问题,苏西迩丽雅一些夸大其实的言论引得那位表姐惊呼连连。

啧,你才见过几次活生生的安森野人?我在心底很不以为然。

最终我嫌无聊离开了女孩子的圈子,走到外面的庭院,才发现那几个小表弟已经打上了。

好家伙,这些木制的道具看起来真像真家伙,看得我心痒痒。边上一群仆人也没闲着,竟然还有旗帜。

打得意外地还挺有章法的,看来受过正规训练,就是出招时战呼喊得相当羞耻,中二病看来哪里都有。

不过小孩子终归是小孩子,一个小萝卜头,手臂没防护的地方挨了一刀,看起来应该怪疼的,于是就咧嘴大哭。对面的小男孩连忙跑上去安慰他。

母亲没有在庄园待太久,我们隔天大清早就离开了。母亲的脸色不是很好,似乎有什么事情让她不开心。

舅舅送行的时候神情也怪怪的,又说了一些话。“近来世道不大太平,最好不要走城里过,贵族们也都躲在庄园里。”

然而彻底绕开村镇也不大现实,很多城镇就坐落在交通要道上,人来车往相当繁华,只是游荡的流民同样多不胜数,一些士兵还不时驱赶他们,看得我们微微皱眉。

“利维比奥斯!”

很多人一边被卫兵追赶,一边叫喊着,然后散进了各处的小巷子。

“利维比奥斯!”

有一个还躲在巷子口,正好我们的车子经过,他看过来,等到看见我,诡异地咧嘴笑了,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又伸出拇指,往自己脖子前虚划一笔,做了个斩首的动作,接着嘴角咧开,才诡异的笑了。

我被吓了一跳,赶紧把头缩了回来,甚至惊慌地喊了一句“妈妈”。

等到反应过来,顿时又为自己的失态害臊不已,怎么完全一副小女孩的做派?

母亲抓住我的手,那张脸似乎有些阴沉,很快她对外喊着了一句。

“库林。”

“在,小姐。”外面有人应道。库林是随母亲嫁过来的仆人,很受母亲信任。

“让护卫们注意点,不要让人惊扰到两位小姐。”母亲用清冷的声调说着霸气的话。

“是的,小姐。”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母亲,利维比奥斯是什么?”

母亲看着我,意味不明。

不想说算了。我有些不开心。

母亲沉默了一会,才说道。

“利维比奥斯,吞世之蛇。”

抵达下一座大城时,我们终归没有选择绕过去,毕竟那得绕个远路。而且这座城拥有高大的城墙和大量的卫兵,能出什么事情?

母亲再次包了个大旅馆,房间比前几次更大,甚至还内带客厅和书房。不愧是大城市。仆人们带着自备的各种物品进来,按母亲喜爱的风格进行重新打扮。

但苏西迩丽雅显然已经没有当初嬉闹的心情,这一路的气氛都有些沉闷起来。

“才几年的光景,这帝国怎么就变得好像不认识了一样。”她在窗户边往外张望,嘴里抱怨着。

我附和了几声,心里跳出那个男人诡异的表情,心情有些忐忑不安。

“灭世大蛇?”我嘀咕着,母亲当时说完这句便没有再提,让人忍不住有些好奇。

“好啦好啦,想点开心的!”苏西迩丽雅转了过来,试图让大家开心起来,“啊,过几天我们就能见到马库斯和奥塔斯了。”

“说的是呢,马库斯都有十六岁了吧。”

估计青春期大变样了呢,我试图想象了一下可能的模样,个头应该会串了不少,甚至都可能长胡子了吧,那个动不动就笑着露一口牙的马库斯。

等到母亲上来,我们一起在房间吃过晚餐,又在母亲监督下跟家教做了一会功课。天色完全暗了后,女仆们给房间各处点上油灯,灯光点点摇曳,别有一番风趣。

再晚点,母亲会坐在书桌前翻看一些卷轴文件,有时会拿着羽毛笔书写着什么。而我和苏西迩丽雅在上完课后会玩起自制的卡牌——那些记忆里的东西,复制难度并不大,虽说没有好用的纸片,但可以让工匠们做些轻薄的小木片。

窗外变得静谧,只是偶尔附近巷子会传出些犬吠,或者有人咳嗽的动静。

娱乐手段的缺乏,让人变得早睡。但当我们准备漱洗入睡时,外面的铺面街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鞋底踩在硬质铺面上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晚上显得尤为刺耳。

听起来是不少人在跑动,嘈杂凌乱的脚步中甚至有人摔倒了。

苏西迩丽雅似乎想往窗户外打探,斜眼看了下母亲的位置,不再异动。

“库林。”

“是的,小姐。”

“去打听一下外面出了什么事情。”

“好的,小姐。”

候在门外的库林下去了,但外面似乎又经过了一群人,步子沉重多了,而且听起来,似乎还有金属盔甲特有的那种动静。门窗外映过闪烁的斑斑火光,一道道影子拉斜着变化着,最后又都消失了,重归于黑暗。

库林不久回来了,在门外报告说,似乎是卫兵在抓“耗子”。

隔天一早,仆人们已经在收拾东西。早睡早起,何况母亲在身边的时候,我们也从不赖床。又在女仆的伺候下做好日常护理和装扮,再吃过些早已准备好的早餐,这才下楼。

真是腐朽的特权阶级。

胖胖的旅馆老板迎了过来,他首先对着母亲点头哈腰,又朝我们笑了笑,脸上那堆肉把眼睛挤成两条细缝。

“夫人,您这是急着要走?”

“是的,我们赶时间。有什么问题?”

“呃……”胖老板又哈了个腰,露出许许为难的神色。“这个,外边现在有些骚动,最好,最好先不要出去。”

“怎么回事?”

母亲声音更加清冷。

胖老板努力挤出个笑容说道:“外面有些不知所谓的暴民正在闹事,卫兵们还在驱赶,听动静待会可能还会往这里来。”

随后他又搓搓手,接着说,“所以夫人您最好先不要出门。而且我还打算让奴仆们把外面的大门也栓起来。”

母亲最终听取了老板的建议,甚至让护卫们护在门口的大厅。

母亲让我们先回到房间。我们上来后发现老板似乎挺有经验,一些窗户大小的木板正被仆人们拿着往窗户上装。

“等一下。”母亲不在让苏西迩丽雅大胆了很多,她拿住一块木板,对仆人说,“这块还是我来吧。”

“可是,小姐……”

“没什么可是,就这样吧。”

于是我们有机会通过窗户往外张望。

真的来了,我的第一感觉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但数量惊人,莫名想到了丧尸片。

这些人所过之处一片狼藉,街道边的很多东西被砸烂,一些东西被推倒,一些人甚至点火,空气里弥漫着糟糕的气味。所幸附近的居民似乎都有点习以为常,留在外面的东西不多。

有些石子扔了过来,砸在窗户的木板上,当当作响,好家伙,挺准的。

苏西迩丽雅跟我对视一眼,赶紧拿着木板抵在了没遮盖的格子窗上,不过还是留了条缝。

刚又往外张望几眼,梆梆几下有石头正中我们扶着的木板,吓得两个女孩惊叫出声,差点让木板都掉了。

我没想到自己也会像普通女孩一样发出这种尖叫,好羞耻,这再次对我的男性自尊形成莫名的降维打击。

还没等我缓过来,苏西迩丽雅突然把木板完全扣实了,我一开始还有点莫名其妙,转念一想也赶紧起来。

“怎么回事,苏西迩丽雅?”母亲清冷的声音飘了过来,“我听见你们惊叫了。”

几个女仆低头没有说话。

“啊,刚才有人往窗户上砸石头。”姐妹俩早已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站好,苏西迩丽雅更是镇定自若地回答。

我突然发现,姐姐大人有很多值得我学的地方。

母亲又下去了,外面大厅似乎还远远传来砸门的动静,我有点忐忑安,的确有种身处丧尸片中的既视感。

“快看快看。”又趴窗畔的苏西迩丽雅对着我喊。

透过拉开的小缝,只见远处的街角又出来一群人,是城里的卫兵。他们组成整齐的盾牌方阵,身后竖着旗帜,随着军乐的战鼓点点,缓步走来,把人群往这里驱赶。

躁动的人群泛起不安的涟漪,黑压压地往我们这边退,很多人边退还边往卫兵里扔石头。卫兵们举着大盾迟缓但坚定地推了过来。

好熟悉的场景,就差横幅和燃烧瓶了。我有些无语。

街角的另一边又冲出一队骑兵,高头大马,盔甲崭亮,还有一身漂亮的大红骑兵斗篷,手里都拿着棍子。

骑兵的出现让暴民退得更快了,人群变得更加混乱,一些人甚至跌倒了。

等到很多人被高大的战马撞倒,暴民的队伍终于崩溃了,一时间街道上狼奔豕突,一切都乱糟糟的。而后面的步兵们也放开阵型,一拥而上,按住了不少来不及逃走的人。

“看起来差不多。”

等事情收拾的差不多,我们出城的时候差不多都中午了。

母亲的心情看起来很不好,但我一时不敢问她。

由于行程的耽搁,我们错过了宿点,晚上只能睡在外头,一天不见舒适的床铺格外念想。

“母亲。”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母亲,我终于忍不住了,有些事情很想问个清楚,“您看起来心情很糟。”

她看着我,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我们进京是不是会是个错误?”

这几天的遭遇已经让我没有出发时的期盼。

母亲看着我,最终摸摸我的头。

“艾尔特丽雅,艾尔特丽雅……”随后才叹了一口气,把我抱在怀里,幽幽地说道:“你还太小了,有些事情跟你说还太早了。”

第七章 店铺

站在山丘上,遥望帝都。还是记忆里的那座城市,依旧像位典雅贵妇一样端坐在源远流长的卢恩河畔,尽显雍容华贵。这个世界恐怕不会有比这更大更漂亮的城市了吧,我心想。

汇入车流,入城的帝国大道上人来车往,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这让我们的心情重新变得轻快起来。

城外稍远一些则驻扎着一些营盘,那是几个边境总督带来的卫队,帝都不允许他们全部进入,只能在城外驻扎。苏西迩丽雅在窗边还试图寻找自家的旗帜,然而并没有发现。

逐渐走得近了,高大的城墙在眼中益发显得巍峨,城头上旌旗招展,不时的有禁卫军来回穿行。穿过高大深厚的城门,仿佛又像换了一个世界,映入眼帘的是各种气势恢宏的大型建筑,可谓美轮美奂,时隔数年再一次看见,我心头依旧震撼莫名。

不过城里巡逻的禁卫军似乎比记忆中要多,简直五步一哨三步一岗,一副如临大敌的景象。

抵达府邸时已经下午,那是熟悉的宅院,再一次看见那亲切的大门,我甚至有些触动。管家早早带领仆人们在大门前列队欢迎,很快一堆人上前忙活着把各种物品从车上卸下来。

管家是帝国人,快五十岁了,浅色的皮肤和栗色的头发,修了胡子,看起来很和气。他也是母亲从娘家带来的,而且可以说看着我们长大,当他看见我和苏西迩丽雅下车那是非常的高兴,笑得满脸都是褶子。

“大小姐,二小姐,你们可回来了。”

“珥博讷斯。”我们也很开心。“马库斯和奥塔斯呢?”

“少爷们还在上学,现在不在府上。”

“那他们什么时候放假?”

“应该快了,过几天会有段小节日。”

“对了,明年马库斯就能毕业了吧?”

“是的,大少爷成绩很好,说不定可以提前毕业。”管家一边说着,一边指挥下人们忙活,最后他又对我们说道:“大小姐,二小姐,您们先进屋吧。”

还是两年前的房间,都已经收拾好,还是熟悉的布置,那些装着私人物品的箱子则刚被送进来。我打开箱子,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取出来,按照自己的喜好摆放起来。

这事我总喜欢自己动手,而不愿让女仆帮忙。

里面都是些小道具,以机械类的新奇玩具居多,甚至还有些是让要塞军械士帮我做的迷你模型,以及一把小孩也能拉开的玩具手弩。

至于盲眼萨满给的那把奇怪钥匙,同样带来了。

摆弄了一下,按记忆吟唱了咒语,依旧没什么反应。有时候我真怀疑自己被盲眼萨满骗了,搞不好就是个糊弄人的道具。

不过拿这种东西忽悠一个小女孩是不是太闲了。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当我踏进餐厅,发现父亲竟然也在。一起来的苏西迩丽雅开开心心地走上去问候,温馨的父女互动场景,而我则有些畏惧地兀自站在那里,像个傻瓜一样。

母亲看了我一眼,朝这边招招手。

晚上睡得早,但我睡得很不安稳。一些乱七八糟的梦境把我的睡眠扰得支离破碎,醒来之后,一时半会了无睡意。

披上衣服出了门,此刻庭院里只有少数几个守夜的护卫和仆人,走廊里点着一些油灯,勉强扫去了几小块黑暗。我看着夜空发呆,星空璀璨,周围一片宁静,只有些虫子发出些鸣叫。

注意到父母的房间还亮着灯,门外竟然没有站着守夜的仆人。鬼使神差间,一个念头在心头发了芽——此身的父母一定还在谈论什么大事,要不要去偷听一下?

这帝都之中,围绕着新帝的选举,少不得又是一番明争暗斗,随着风云变幻,几家欢喜几家忧,闹不好就可能从云端跌落。

念头像野草一样在脑海里疯长,兴旺的好奇心连对父亲的恐惧都压制不了,很快我做出了选择,环顾周围,悄悄潜入了阴影。

府邸跟几年前没多少变化,甚至连摆放的家具都差不多,我很清楚每处的结构和位置,闭着眼睛都能走。

轻手轻脚地避开东西,找了一个角落蹲着,竖起耳朵听——可惜依旧听不清,父母说的很小声。

看了看走廊,依旧没人,我一咬牙,蹑手蹑脚趴在一个格子窗边往里探。

声音指向里面的书桌处,从这个位置望去看不清楚,我只得小心翼翼地换到了另一边的格子窗。

两旁的灯台让房间显得相当明亮,而暖色的光芒又显得格外温馨,母亲正侧对着我,舒适轻薄的家居服下身材修长曼妙,一点都不像已经生过四个孩子,那张美丽的侧脸上没太多表情,但放下的长发让她在烛光中有股子说不出的诱惑。

她在站在父亲身后,双手捏揉着父亲的肩膀。而父亲正以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子上,不是我熟悉的戎装打扮,也是一身轻便的家居服,右手揉在太阳穴,看不清脸,直觉的很苦恼的样子。

勉强听到一些言语,但零碎得不成样子,只有几个熟悉的单词引起了我的注意。不肯放弃,异教事端等等。

母亲的声调如同往常,清清凉凉的,只是此刻柔声细语,多了一丝温婉。从她口中,我只能听到诸如禁卫军之类的字样。

说着说着,父亲双手扶额,声音大了一点。“其他我们不用管他,但父亲身体越发不好,这次无法出面。那些人有意撤下我的总督位置,让他替代我。”

“别担心,你在诺森佛利娅的成绩有目共睹,他们无可挑剔。”母亲说着,轻柔地把父亲往后拉着靠在椅背上,然后纤纤素手捏揉着父亲耳畔的太阳穴,看起来手法很是娴熟。

真没想到一贯冷冰冰的妈妈还这么会伺候人。

“虽说父亲因为养病没法出面,但我可以去找姐妹们帮忙,她们足够影响她们的丈夫。”说着母亲双手环着父亲,俯身下去,轻轻地把脸贴在父亲的耳边。“别小看女人的影响力。”

暖色调里,那是一副异常温馨的家居画面。

然后,父亲扭过头,厮磨着,两人亲在了一起。

隔着窗户的我心头碰碰直跳,很想做点什么回避一下,却又不完全迈不动步子。后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脑子涨得迷迷糊糊,好容易终于睡了过去,梦里颠来覆去却都是母亲的身姿。

“昨晚睡不好吗,艾尔特丽雅?”餐桌上苏西迩丽雅问道。

“没,没事。”我埋头吃东西,偶尔忍不住偷瞄对面的母亲。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神情,脑海中某个媚眼如丝的面容完全是另外一个人。

“艾尔特丽雅,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苏西迩丽雅又有新的发现。

我装作没听见。

父亲一大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而母亲也要出门活动。

“我们可以出去吗?”我小心翼翼地问道。“家庭老师也放假了。”

“多带几个护卫。”母亲看着我,“帝都表面上还算安全,不要乱逛。”

“是的,母亲。”

“苏西迩丽雅,看好你妹妹。”

“是的,母亲。”

很快母亲坐着轿子,身后跟着一串随从,还带着些贵重的礼品,消失在街角后。我也让管家安排几个人陪我逛街,只是管家不大放心。

“大小姐,二小姐,你们要出门?”

“当然,离开帝都这么久了,当然要好好玩玩。”

“那可要当心啊。”

“珥博讷斯,还有这么多人跟着哪,能有什么事情?”苏西迩丽雅毫不在意,“何况满大街的禁卫军。”

街边的店铺玲琅满目,展示着各种新奇的商品,只看得苏西迩丽雅心花怒放,身后仆人的手里,提着拿着的东西越来越多。

好吧,其实里面有那么一点点是我买的。

量体裁衣,又定做了几套新衣服,从一家裁缝店出来后,姐姐大人愉悦得转着圈,嘴里哼着些歌谣旋律,而我则被街角一家店铺吸引了。

停下来打量着,是间很古怪的店铺。

“艾尔特丽雅?”苏西迩丽雅的声音在左边响起,似乎还有些不满,“你干嘛老喜欢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还能不能好好当个淑女?”

“哼,或许你该叫我埃尔特鲁斯。”

她白了我一眼。

免疫掉这次精神攻击,我自顾自跨进了店门,喊道:“有人吗?”

没人回应,采光不足的店内朦胧昏暗的,墙壁上挂满各种奇奇怪怪的道具,货柜里也摆放着很多我压根认不出来的东西。阴森的氛围让人感觉诡异,苏西迩丽雅甚至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真是的,连个看店的都没有,也不怕被人拿了东西。我暗自嘀咕,开始摆弄起一些东西。

奇怪的木制玩偶,看起来怎么有点像巫毒娃娃。

这个瓶子里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漂浮的像个小仙子。仔细看看了,似乎又是个假的。

这个又不知道是什么,类似罗盘的玩意,拿出来对照一下,跟罗盘又不一样。

还有几个奇怪的仪器,各种活动部件,但我完全不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

好奇怪的店。

“你好啊,尊贵的小客人。”

角落里传来一声问候,触不及防地让人吓了一跳。

竟然还穿着深色的大袍子,在黑暗中简直是完美的保护着,加上无声无息,什么时候来了都让人察觉不到。

“抱歉吓到您了,尊贵的小客人。我是这里的老板,请问需要什么?”说着,这位老板走到柜台后。头罩的阴影下看不清他的脸,声音相当中性。

肆意打量别人不大礼貌,我转而再一次环顾店铺,嘴里说道,“只是随便看看,老板你这里的东西都好奇怪。”

老板轻笑一声,回答说:“我这里可是有世界各地的神秘道具,不管是东方和西方,你能想到的我这基本都能给你找到。”

嘿,好大的口气。

我想突然想到盲眼萨满给我的那把钥匙。

“那,我想找这样一个东西。传说有七把钥匙,能打开一个宝藏,那种钥匙你有没有?”

“钥匙?”老板一愣,“宝藏钥匙?”

“对啊,有没有?”

“我这还真有几把。”他不知从哪摸出几个箱子,拿出几根钥匙,“这是塞西亚海盗宝藏的钥匙,这是瑟雷曼王宝藏的钥匙,还有这是……”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摆了一桌子的钥匙,心底偷偷给他打上骗子的标签,这完全是把人当三岁小孩嘛。人家的身体好歹都八岁了。

“不是这些。”只觉得自己的嘴角有些抽搐。

“哦,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宝藏?”

等我七手八脚,给他画了一物件之后,他沉吟着。

我好歹也学过美术,何况这次抓型触及灵魂,简直完美。

“这位客人,您说这里还刻着这种花纹,还需要咒语?”

“对啊对啊。”

“咦,这种东西是谁给告诉您的?”

“你们店还管这么多吗?”我不满地嘀咕道。“到底有没有?”

“我只是好奇。”他摸摸后脑。

“没有的话,那你就是吹牛咯。”我得意地说道。

“等等。”他拍了一下手,好像想起什么,转身去了后面。

“还没好吗,艾尔特丽雅?”门口传来某位大小姐不耐烦的呼唤。

过了好一会,在苏西迩丽雅又一次催促之后,老板终于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盒子。

不会吧,还真的有?我眼皮子跳了一下。

等到老板打开盒子,心头真的突了一下,随后快速跳动着。

盒子里竟然真的有两把/

“咦咦咦?”我瞪大着眼,都不知道该是什么反应。

“看来这位小姐见过类似的东西?”老板说着。

我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他。“我能看看这两把钥匙吗?”

“请便”,他耸耸肩。

小心地拿起这两把,转到门口光亮的地方去看个清楚。

老板老神在在地站在柜台后的阴影里,也不怕我拿着东西跑了。

苏西迩丽雅凑过来,但看了两眼就没兴趣了,在一边嘀嘀咕咕念叨几声。“又是这种无聊的东西。”

我没理她,自顾自仔细打量这把钥匙。看起来跟盲眼萨满那把有点像,但每把具体的形状并不大一样,上面的纹样同样不同,我总觉得有几个纹样像是什么文字。

我又念了下咒语,一如既往地没反应。我耸耸肩,回到柜台前。

“老板,这个怎么卖?”我拿着钥匙,问他。

“这个不卖哦。”

“咦??”

老板从愣神的我手中拿回钥匙,好像在笑,“这并不是钥匙哦。”

“咦?”

“如果有人告诉你说这是宝藏钥匙的话,那是错的哦。”

“不是钥匙,那又是什么?”

“这是……武器哦。”

“别把我当小女孩啊,我可是见过很多武器的。”我不满地抗议道,“这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武器。”

“如果有人告诉你那是宝藏的话,那么下次有机会,你该告诉他……”他拖着音,随后接着说道:“那里面不是宝藏,而是诅咒哦!”

老板的故弄玄虚吓得我后退了几步,小心脏砰砰直跳。

我不满地瞪了一眼老板,他有些不在乎地耸耸肩。

“别生气,尊贵的客人,我们有缘,作为补偿,我可以低价卖给你几个有趣的东西吧。”

心里还在消化着信息的我有些心不在焉。

“这可是好东西呢,绝对物有所值。”

好像每一个奸商都是这么说的。

最终我还是买了那几个所谓的有趣东西,老板吹嘘的所谓‘魔法卷轴’。

苏西迩丽雅一脸你忒么逗我的表情惹笑了我。

反正不贵,那卷轴奇怪的质感还是挺有趣的。或许运气来了,我真的淘到什么宝了呢,反正小说里都这么写。

“大小姐,二小姐!”远处的街道传来喊声,听着有点耳熟,我循着看过去,发现是府上的仆人。只见他满头大汗,一边向我们招手一边向我们跑来。

我跟苏西迩丽雅对望了一眼。

仆人气喘吁吁地跑到跟前,缓了一口气才说。

“两位小姐,快回去,夫人,夫人她受到袭击了!”

“啊!?”

第八章 图书馆

匆忙赶回府邸,只见府上一团乱糟糟的,门口还站着不少禁卫军。

进了房间,看见母亲躺在床上,面色苍白,一条胳膊上打着绷带。扫了一眼房间,管家以及几个仆人站在一边,床边坐着一个看起来像医生的男人,还有一个禁卫军军官。

母亲注意到我们,她望过来,点点头。

苏西迩丽雅小碎步跑到床边,挽着母亲没受伤的那只手,小声安慰。我稍慢一些,也走到床边,看着母亲虚弱的脸,有些难过,不过看起来没有大碍,又暗暗松了口气。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问管家。

回答我的却是那个军官。

“有些暴民闹事。”

“暴民?”我和苏西迩丽雅都看过去,心底很是惊讶,母亲带着不少护卫和仆人,怎么可能被区区几个暴民弄伤。

母亲闭着眼睛,好像在回想。

“夫人,您还需要休息。”那个医生给母亲检查完,说道,“胳膊的伤势不大,主要是受了惊吓,休息一段时间就好。”

“谢谢你,大夫。”

“有些人逃走了,不过我们还是抓住了两个暴民。”这时军官说道,他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不过他们很快就死了,用短剑割破了自己的喉咙。”

“这是暴民?”我皱着眉头说道,这种死士一样的存在怎么可能只是暴民?“简直就是刺杀。”

“刺杀?!”苏西迩丽雅尖叫道,她抱紧了母亲的胳膊。

军官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但已经死无对证了。”

这确实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能追查逃走的那批人吗?”

“还在追查,那些人身上也没什么明显的特征,熟悉环境,又跑得很快,都追丢了。”军官还是摇头。

等到父亲回来,他脸色阴沉得都快滴下水。我们向他请安后赶紧从房间里告退,落荒而逃。

不过我没走远,而是准备躲起来偷听。苏西迩丽雅冲我摇摇头,又自己跑了。

“会是他们做的吗?”这是父亲的声音。

“不,另外几家也有动机。”母亲的声音还是有些虚弱。

父亲叹了口气,说道:“你先好好休息。”

说完还伸出一只手,拨开凌乱的发丝,摩挲着母亲的侧脸。这举动让一旁偷看的我又有些脸红,总不自觉由此联想起他们更亲昵的互动。好吧,不然怎么能生上四个。

那边似乎回头往这边看过来,我赶紧缩了回来,悄悄提着裙摆小碎步跑开了。

隔天父亲还是早早地出去,我们姐妹俩陪着母亲。

下午的时候,有仆人进来通报。“两位少爷回来了。”

很快一个声音从走廊里传了过来。“母亲,母亲。”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嗓音,带着慌张的情绪。

一个高大的大男孩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他身形健壮,穿着一套军事学员的服饰,仪表堂堂,说不出的帅气,正是此身的大哥马库斯。随后跟进一个稍小的男孩,脸上带着稚气,看起来更像是母亲的模样,气质上有点柔弱,甚至可以说有点娘,个头刚开始长,这位就是我的二哥,奥塔斯。

“母亲,我们听说你受伤了。”

两位男孩都是请假回来的,因为听说母亲遇袭,就急急忙忙赶了回来。

作为男孩子的待遇似乎差很多,他们也不像女孩子那样有很多事情要讲,干巴巴地说了一通之后,他们就被母亲踢了出去。

“你们可以回去上课了。”

“可是……”

“我很好。”母亲淡淡地说道。

“哦。”马库斯挠挠脑袋。

“这里还有你们的妹妹在,别担心我。”

“知道了,母亲。”

随后的几天里,家里来了不少贵妇,都是母亲原本打算联系的朋友,现在母亲受了伤,她们反过来上门探望。

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她们不停地说话,而母亲作为病人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听。我零零碎碎从中听到了一些情报,都是一些贵族间的八卦关系。

偶尔说得多了,又会拉起些细碎家常,东家长西家短的。而刚长开的苏西迩丽雅颇受关注,她姣好的相貌,优雅的气质,以及良好的谈吐让她成功获取了来访贵妇们的喜爱,很有那么股谁家白菜长势喜人的意味,一些贵妇自然就替自家的猪惦记上了,没少忙着乱点鸳鸯谱。

啊喂,我家阿姐才小学生啊。尽量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我默默地嘀咕了两声。

晚上回到房间,只觉得身心俱疲。到了这种时候,母亲甚至还没忘记托人去招聘优秀的家庭教师。或许该庆幸自己当年的家庭教师出远门去了,一想到她那一丝不苟的严格作风就一阵腿颤。

难得的自由时光,我坐在桌旁,在灯下整理着各种小物件,又研究了一遍钥匙和前几天刚入手的“魔法卷轴”,但完全搞不懂该怎么使用。

不会又被骗了吧。理智在脑海里嘀咕。

等一下,为什么说‘又’呢?

“母亲,我想出门一趟。”在母亲的伤势无大碍之后,我提出请求。

她盯过来,让我有些畏缩,不过一想到困在房子里这么久,这样的日子实在无聊的紧。

“我想去图书馆看看。”

“去图书馆你还太小了。”

“塔西图斯老师说我都能写作了。”

“现在外面不安全。”

“我们家去帝都图书馆都是大道,大道边上都是卫兵,不用担心的,妈妈。”不知不觉中都用上了撒娇般的语气,这让人有些羞耻,不过比起实惠来说,出卖点节操又算得上什么。

没想到这卖萌战术意外的好使,软磨硬泡的结果是母亲竟然真的同意了,连我自己都有些意外。

只是鉴于我身体年纪太小,母亲安排了不少随从跟着我,还让库林带队。而路上也没有出现所担心的意外,我们平安地到达了图书馆。

一如其他的帝国大型建筑,气势恢宏,让人心生赞叹。再看看附近的行人,往来的都是些带着书卷气的成年人,我这样一只小女孩站在这地方,相当的扎眼。

在被围观中,我强作镇定迈着僵硬的步子进了图书馆大门。

好难为情。

馆内禁止喧闹,也禁止带太多的随从,所以我只能带着库林和一个强壮的仆从进来,其他人都在外面候着。

不愧是帝国的首都图书馆,高耸的穹顶下,是多不胜数的书架,我有些眼花缭乱,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一脸古板的引导员看着我,似乎有些疑惑。

“你认识字吗?孩子。”他觉得有必要问一下,确定这不是胡闹。

“先生,我可以默写英雄史诗。”我回答道,“如果不信,你可以报出章节名,我写给你看。”

“《奥德修斯》第二卷

第三章。”没想到这引导员毫无放水的意思。

这可难不倒我。

“不错,不但能写出来,而且这字体也很优美。”他点点头,看我的眼神变得友善。

只是我被引导员领进来后,看着目录总册有些欲哭无泪。这可不止一本,而是整整齐齐几个书架啊。

好吧,那就先找目录册的目录册吧,这也有厚厚三册儿了呢。

实际上,我还拿不动这些掉下来能砸死人的索引册,幸好边上有个强壮的仆人。

桌子震动了一下,使唤仆人翻开厚重的索引,这些书籍的裁剪装订感觉就像是把不同的纸张装订在一起,边角都不规整,然后在外面包上一个华丽丽的硬质外壳。比起卡兰迪尔要塞家教的那些课本,这些纸张似乎又有些不同。

翻着翻着都有些忘了来此的目的,很多类型都挺有意思,竟然还有关于魔法的书,而且数量同样多得夸张。

前信息时代,这种一页一页翻阅的检索效率非常低,自然相当耗时,很快就到了中午,图书馆里还有个食堂分馆,在一群人的围观注目中,我表情坚硬地吃过午餐。

真羞耻,这些人看奇行种般的眼神让人很不自在。特别是有个瘦瘦的年轻人,从上午就一直在盯着我。

不会是什么奇怪的萝莉控吧。

下午的时间很快也搭了进去,我都忘记了自己本是来找灭世之蛇资料的,反而摸出了不少传说和关于“魔法”的研究资料。然而图书馆并没有外借服务,而且这种世界似乎还没有活字印刷术,顶多只有些制作卡片的雕版印刷术,如果需要,则要找图书馆的手抄员谈好价格,让人手抄一份。

而且这抄录价格让人肉疼,不得不只留下一本简单的传说文集和一本《关于魔法入门》,都是挺薄的内容,费用支出和抄录所需的时间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定金先付一半,三天后过来取。”那人说道,“客人如果需要上门送货,需要支付额外的费用。”

“我会让人过来取的。”

“当然可以,尊敬的客人。”

日光的变化显示时间不早了,我决定先回家,心想以这检索效率,以后还得多跑些图书馆呢。

等站起身打算要走的时候,一个身影拦住了我,是那个瘦瘦的年轻人。

身后的库林对年轻人的举动有些不满,他往前几步拦在这个年轻人面前。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年轻人连忙摆摆手,“我只是想问你家小姐几句话。”

你看起来比我更紧张呢,我抬头看了这人一眼,而阿曼尼回头等待我的指示。

“说吧。”我两手一摊。

库林往一边退开,年轻人则走近了些。

这种仰视的感觉还真是让人不舒服呢。

似乎我的皱眉提醒了他,年轻人露出个带着歉意的笑容,然后蹲了下来,平视我的眼睛。

“这位小小姐,你在找神话和传说吗?”他眼神瞟了一下我桌子上那些刚整理起来的索引目录。

“你这是……在窥探我吗?”我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年轻人抓抓后脑勺,有些尴尬地说道:“真是失礼了,我只是觉得,在图书馆里看见着这么小的女孩在找书,换谁都会惊讶的。”

我想了一下,在这个时代这确实挺怪异的,当下也懒得计较他的冒犯,什么叫‘这么小的女孩’?哼。

“现在你人也看过了,那么你拦住我还有什么事情吗?”

“呃……”他似乎有些窘迫,“如果说只是好奇,想帮帮你呢……”

我咧了一下嘴,这不怎么淑女的举动。

这人果然是个变态吧,我在考虑要不要撵走他。

大概我神情的变化让他有些不安起来,他挥挥手,说道:“我只是想帮帮你,如果你想找什么书,可以问我,我很熟悉这里。”

上下打量着他,确实一脸正宗的书呆子气息。

不过自古书呆子多变态啊,我歪着头心想。

“等一下等一下”他额头似乎有汗冒出来了,又伸手擦了擦汗。

对别人的神情意外的敏锐呢……

“那么,有没有关于灭世之蛇的,‘利维比奥斯’?”

“咦?”年轻人听到这个有些讶异。“小小姐你找这个做什么?”

瘦瘦的年轻人真的跑去给我找书。

“小小姐,再这样下去回去太晚了。”库林有些担心。

“再等一等吧。”

没想到人家回来的还挺快,怀里抱着满满一堆书,看起来很重的样子。我担心那竹竿似的小身板会被压断,便让仆人上去接过书。

把书放下来的时候,书桌再次产生了不小的晃动。我好奇地摆开几本,都是诸如《西利亚地方志》,《帝国神话史通卷第二册》,《迈尔斯神话和传说》之类的大部头。

现在我的脸色一定有点发黑,这么多怎么看得完?要是需要抄录的话更是要磨死人啊,我的零花钱完全不够用啊。

“这些还只是一部分,如果你还想要的话,我还能找来更多。”年轻人一脸兴奋地看着我,一副快表扬我的表情。

“……”

“关于这个灭世之蛇,不光神话和民间传说分类里有,历史和传记里也有不少呢,不过你看,那要去那个区间。这事源头上出自……”,环顾了一下四周,年轻人压低了声音,但却滔滔不绝。

我有种感觉,如果不立刻阻止的话,我可能要接受几个小时的科普教育。

“图书馆禁止喧闹!能,说,重,点,吗?”

“这样可不行的,如果不一步一步讲清楚,不去理顺历史的来龙去脉,那我们就很容易被各种偏见和局限所左右,所以…………”

还真是巴拉巴拉个没完了。

也不知道撩到什么兴奋点的年轻人目光灼灼,嘴里继续说个不停,显然不打算放弃给我上课。

真看不出你还挺能讲的呢。脑中回顾了下母亲严厉时的眼神,我尝试初次发动艾尔特丽雅之凝视。

盯……

“比如这本地方志,就谈到灭世大蛇崇拜在西利亚的传播,据说……发生了一些有趣的改变,总之……”

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套纸笔,还画起关系图来了。

竟然无视我?继续盯……

“……好吧,小小姐,你有什么看法?”年轻人终于注意到我的瞪眼,再次擦擦汗。

“我现在没多少时间了,所以你能长话短说吗?”而且这一通罗里吧嗦,边上不少人都看过来了,这状况不但让我有些难为情,而且还得担心会不会馆员给扔出去。

很淑女范的端坐着,尝试学着母亲冷冰冰的态度和口吻说话。这做派似乎给了对面年轻人不少压力,他的眼神开始躲闪。

“如果你希望的话。这样说吧,利维比奥斯是迈尔斯神话里的怪兽。”年轻人苦恼地压缩内容,“据说它会在时间的终点吞噬大地,然后重生。”

听起来好像也没什么嘛,各种神话里类似的怪物也不少。我压抑住撇嘴的冲动,努力维持高冷的姿态。

“现在民间是有不少人崇拜利维比奥斯,还搞了不少仪式。”说着他话头一转,“仪式具体怎样我不大清楚,书上说的都是比较古老的。倒是我认识一个人,他在研究民间的利维比奥斯崇拜。”

“哦?”这事我来了点兴致。

“如果你下次来的话,我可以带他一起来,我相信他很有兴趣跟别人分享他的研究。”

我怎么觉得这群书呆子好像憋着好多东西想要跟人分享的样子。

“最近我不确定欸。”

“那也没关系,反正最近一段时间我们基本都在这里查资料。”说着他笑了笑,“如果小姐你进图书馆了,我们应该很容易注意到。”

“……”

“对了,还不知道小小姐的名字。”他收敛了一下傻头傻脑的样子,试图摆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莱博留斯。”

然而他失败了,姿势真不标准,还是呆头呆脑的,好想翻个白眼。

但我依旧回了个礼,很完美。报姓名时犹豫了一下,不过最终还是给出真名。

“我是艾尔特丽雅,卡兰迪尔家族的艾尔特丽雅。很高兴认识你。”

莱博留斯的反应表明他似乎并不清楚我的来头,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莱博留斯。你刚才提到的古老仪式是什么?”我试图转移下话题。

“呃”,莱博留斯沉思了一下,“记得好像说,最初迈尔斯的仪式,是用少女献祭的。”

“这么残忍的仪式?”人类蒙昧时代似乎特别流行一些血腥的东西啊,我有些不大舒服。

回家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这让库林对莱博留斯相当不满,尽管他没说,但看得出来心情很不好。

幸亏帝都的夜晚并不是漆黑一片,主干道上总有明亮的路灯,巡逻的禁卫军依旧不少,我这身贵族少女的模样倒是给我省了不少被仔细盘查的可能。

“这是,卡兰迪尔家的二小姐?”

不远处传来一个嗓音,有点耳熟。我看过去,好像是几个骑在马上的人,后面还跟着些影子,只是那旗帜的轮廓,估摸着大概又是巡逻的禁卫军。

马上的骑士来到了路灯下,果然是认识的人,是母亲受伤时房间里的那个军官。此刻他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中年军官,看起来军阶更高的样子,一脸严肃,就是那种有人欠他钱的那种便秘脸。

我站着施礼,认识的那个军官笑着在马上给了一个简单的回礼,笑道:“果然是二小姐。”

旁边的中年军官则还在打量我,那股子居高临下的傲慢让我有些不舒服,最后他开口问我。

“你是卡兰迪尔家的孩子?”

“是的,尊敬的大人,我是卡兰迪尔家的小女儿,艾尔特丽雅。”施礼。

中年军官没有回应,倒是眼睛眯了下来,一种被毒蛇盯上的冰冷感。

回过神发现库林和几个护卫已经不动声色地护在我身边。

债主脸冷冷地看着我,然后一声招呼也不打就夹了下马腹,打马从我身边经过。

“现在时局很不安稳,二小姐还是早早归家吧。”认识的那个军官则一脸抱歉,也跟着走了。

当大队的禁卫军从我们身边走过时,我还维持着刚才施礼的姿势。

“库林,那是谁?”

“那是维特里亚诺家的萨尔维乌斯。”

我在心里切了一下。

母亲依旧是那副样子,我的平安归来让她松了口气。她打量着我,那种温和又严厉的目光让我不自觉地保持完美的仪态,最后她摸摸我的头,轻叹一声,就让我下去了。

“下次不许这么晚回来,艾尔特丽雅。”

“是的,母亲。”

第九章 马库斯

早上家庭聚餐,难得父亲也在,看我们吃的差不多了,他意味不明地看着我们,看得人心里直打鼓。

“苏西迩丽雅,艾尔特丽雅,一会到书房一趟。”

疑惑地抬起头,直接对上父亲的眼睛,顿觉心头一悸,连忙埋下头,胸口怦怦跳。做了他女儿这么久,依旧觉得好吓人,对于某种威严,似乎从有记忆起就有与生俱来的畏惧感。

“是的,父亲。”

偷偷瞄了一眼边上的苏西迩丽雅,她同样有些疑惑,见我看他,还朝我眨眨眼。

而母亲看了父亲一眼。

不久之后,跟苏西迩丽雅一起跨进书房,父亲坐在书桌前,不知道在写什么。母亲竟然也在,这让我略微宽心了些。

“艾尔特丽雅,艾尔特丽雅……”父亲听到我们的脚步声,也没抬头,只是嘴里念念有词。

“是的,父亲。”身体近乎本能地施了过礼节。

“听库林说,你昨玩碰到了萨尔维乌斯?那个维特里亚诺家的萨尔维乌斯。”

“是的,父亲。昨天快到家的时候。”老老实实回答道,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说完话,母亲示意坐到她身边去,端着姿势款款走去,刚坐下,一只小手被母亲牵在手里。苏西迩丽雅坐在另一边。

父亲抬头看了过来,眼里的精光让我身体一颤。大概感受到我的反应,母亲的手握得更紧了。

“他……”父亲先看了看母亲,表情有些奇怪,然后转过来对我说:“小心点,他对我很有些敌意。”

“是的,父亲。”我毫不犹豫地应道,那种家伙我还不想理呢。

“他手里握着帝都四支禁卫军之一的控制权,本来这段时间应该交接,但声称还要抓紧搜捕拜蛇教徒一事,近期不宜造成指挥权变动。”父亲说完顿了一下,“因为发生了些事情,根据紧急法案,萨尔维乌斯将继续掌控他手中的禁卫军一段时间。”

“紧急法案?”

“对,细节太过复杂,具体我就不解释了。你们知道拜蛇教吗?”

“拜蛇教?”

“那听说过利维比奥斯吗?听你母亲说,你们在路上遇到了不少。”

“路上是见到不少。”我想起那个冲着我做划脖动作的男子,心里很不舒服。

“拜蛇教徒就是利维比奥斯信徒中的极端分子。”

“两者有区别吗?”

“后者声称自己是温和的。”

好耳熟的说辞。

“有人密报说,有拜蛇教徒企图用少女进行献祭,去取悦他们的利维比奥斯。而且他们已经绑架了不少少女,包括贵族。”

母亲的力道顿时重了不少,苏西迩丽雅干脆小声惊叫起来。

而我同样目瞪口呆,这情报实在有些劲爆,如果说图书馆里那位青年的话还只是传说,那现在这消息让人感觉传说原来就在身边。“我听说……这应该是迈尔斯的古老仪式。”

父亲饶有兴趣地看着我,让我忍不住低下头。

“马克西米努斯。”母亲的语气有些责怪。

“抱歉。不过这事非常重要,也是为什么紧急方案被通过的原因。大部分消息被封锁了,避免造成恐慌。”他顿了一下,“连我也刚知道。”

母亲抓得更紧了,我好想把手抽出来。

“这次大典之后,你们必须立刻离开帝都。”

“马克西米努斯?”母亲出声了。

“别担心,剩下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你只管把女儿们带走。”

母亲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那份密告上还提及,拜蛇教徒会在红月那天晚上进行献祭,但禁卫军和圣裁所依旧没找到可能的祭坛位置。我总担心城里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红月?”对红月这一现象,我有所耳闻,但一直没能亲眼目睹。母亲总说那不吉利,不让我们看。

“没错,这次红月会在大典之后几天出现,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从书房里出来,这些情报内容也让我一时难以消化。苏西迩丽雅则一直念念有词,“怎么会有这种事情,这太可怕了。”

父亲这天没有再出去,他一直都在书房忙活,我也乐得清闲。

倒是母亲心血来潮,亲手给我们姐妹俩做些复杂的发式。

苏系迩丽雅对母亲做出的发式喜欢得紧,完成后在镜子前不停地把头转来转去。

现在轮到母亲在给我做头发。

总觉得现在母亲看我的眼神少了一些严厉,多了一些宠溺的味道,这或许就是幼子(女)的受宠待遇。虽说我依旧会本能般在她的注视下维持淑女风范,但感觉要轻松了很多,不再总是那么紧张。

反正我不讨厌啦。

母亲的双手轻柔地摆弄着我的头发,心头有种温馨和依恋萦绕不去,很舒服的感觉。

在她摆弄我刘海的时候,我偷偷的打量转到前面来的母亲。专注的眼神,以及一如既往那清冷的表情,让她像个冷艳高贵的女神,我有些发愣,妈妈还真是超好看,超有气质。

只是,脑海里母亲的另一副模样又浮了出来,平常看不到的娇艳柔媚覆盖了上去,一些少儿不宜的场景在眼前晃动起来。

顿时感觉耳朵都烧起来了。

“怎么了,艾尔特丽雅?”母亲疑惑地看着我,“怎么脸突然就红了?”

这我哪能解释啊。

“发烧了?”她摸摸我的额头。

有些事情果然少见为好,不然都无法直视了,这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

还在兴奋的苏西迩丽雅依旧在镜子前面摆弄自己的新发型,没有注意到我这边的异状。

由于父亲的消息,母亲不再允许我外出,接下来的几天,都只能在家庭教师的管教之下老老实实地上课。

母亲也因为被袭击一事而不再外出,很多时候她会亲自过问我们的学习情况。反正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艾尔特丽雅,背诵《奥徳修斯》。”

“苏西迩丽雅,背诵《酒神颂》。”

“艾尔特丽雅,默写……”

“苏西迩丽雅……”

“艾尔特丽雅……”

我终于受不了了,不得不再次放弃节操,尝试发动撒娇。

“不行。”,仿佛看见母亲头上有个大大的miss冒了出来,她依旧说道:“艾尔特丽雅,把《奥尔库斯和湖中仙》弹奏三次。”

好绝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刚才撒娇的时候母亲眼角笑了一下?我用力眨了眨眼。

晚上回到房间,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在灯台火焰的晃动下,把收集的小道具们一个个摆弄在桌上,对此我乐此不疲。

啪,弹性迷你小弩矢轻松地命中墙上画中人的鼻子,我得意地朝着手弩吹了一口并不存在的硝烟。

准头真是越来越准了,要塞机械士的手艺真是没得说,这弹道直得很,力道还不错呢,更重要的是,杠杆原理的上弦配件让我这样的小女孩都能毫不费力地搞定。

心情愉悦地把迷你手弩和小弩矢放回抽屉密格,这宝贝被母亲发现可不好。又把玩了一些其他玩具,最后我还是不死心地摸出那两张“魔法卷轴”。

我尝试着回想。那个神秘兮兮的老板是怎么教的?这样,这样?嗯,手诀准备,咒语准备,然后,发动!

还是什么都没发生,让人都有点生气了。到底是漏掉了什么,还是说真的被骗了?

双手抱着脑袋苦思冥想,努力回忆老板说过的每一句话。

等等,“魔法媒介”?有几句记得他说的特别小声,记忆里很模糊。

那会看老板那副不大在意的样子,应该不会是什么太夸张的东西,大抵只是很普通的东西。

而且这个符号好像是,炼金术符号中的“水”?

不可能!第一反应是不可能,这么普通的东西怎么会是魔法媒介?在我的印象里,触媒一定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蛤蟆的鼻涕,蝙蝠的眼屎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才对。

但我转念又想了一想。试试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也没啥损失嚒。

一,二,三,再来一次。我重新准备了一番,双手沾着水,捏着手诀拉开卷轴,嘴里念念有词。

奇妙的的感觉,就好像身体跟卷轴产生了某种联系,甚至说是在发生某种共振,我失神进入某种很空灵的状态。

直到念完咒语,短短数秒,有股奇怪的感觉一直往上冲,冲到最高处后波的一下释放了出来,随之荡漾开来,身体就像失重漂浮起来一样。

还没等回味此种感觉,惊异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一道光芒从卷轴上亮起,并不刺眼,只是淡淡的荧光。

心跳不禁快了起来,我瞪大了眼睛,充满了期待地盯着这一切,身体甚至微微颤抖起来。

哈哈哈哈,这个世界果然是有魔法的,只要有魔法,就算小胳膊小短腿,那也是大有作为的,就算做不了龙傲天,当龙傲娇也是可以的嘛。此时激动地心情无以复加。

光影变化着,从小小的一点,扩大到到充斥整个房间。

然后,没有了。

诶?

诶诶?

我眨了眨眼,傻乎乎地愣着半天,直到确定不会再出现什么‘魔法现象’。

这就样没了?这,这算什么?

心情犹如过山车,虚幻的云端之后是无尽的空虚,人生大起大落莫过如是。

不甘心地拿起来,打算按刚才的法子再试一次,然而这回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仔细观察着,注意到这卷轴有些不一样了,上面的图案痕迹痕迹消失了。

啊呸呸,这奸商,敢情是一次性道具啊。

气呼呼了一会,看到另一张还没用过的魔法卷轴,有心再试验一次,确定自己刚才不是眼花了。

不过只剩这一张了,要不,拉个人一起见证一下?

“苏西迩丽雅,见证奇迹的时刻终于到来了!”我特地把苏西迩丽雅捞了起过来。

“哈哈哈哈,艾尔特丽雅,你这个样子每次看见都那么好笑,简直像个无可救药的傻瓜,还一副严肃的表情,噗,啊哈哈哈哈……”

走着瞧好了,待会一定让你目瞪口呆,跪下来大呼“艾尔特丽雅大人我错了”。一想到这副有趣的场景,整个人就像跳进了冰水,全身激灵得直发抖。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苏西迩丽雅那副看笑话的表情让人非常非常不爽,我把卷轴翻来覆去,确认自己没有弄错。

难道是媒介不一样?越想越觉得有理,记得有个符号看起来像是水的炼金术符号,那么这个符号搞不好是火呢?

鬼使神差的,看着苏西迩丽雅还在那笑话我,脑子一热,把第二张卷轴往灯台的火苗上一送。

还没等我发动流程,那卷轴……那卷轴它烧着了!

“啊啊啊,着火啦,着火啦!”苏西迩丽雅顿时花容失色,大叫了起来。

这事的最终结果是我呆呆地拿着着火的卷轴不知所措时,被赶来的女仆淋了一头的水,然后还得在母亲大人之凝视下找一个合理的理由。

“艾尔特丽雅,艾尔特丽雅……”母亲的表情比以往更冷,就那样看着我。“你到底在想什么?”

让我死了吧。

这天晚上做了个梦,一个让人不愿醒来的大美梦。一个站在世界巅峰的大魔导师,人们口口相传的一代魔法传奇——艾尔特丽雅·克里黛奥·希苏尔·卡兰迪尔!

哈哈哈哈,压抑不住要跳出胸膛的愉悦,我大声笑了起来。

然后就醒了。

刚起床时总会有些傻乎乎的,等到女仆们开始为我梳妆打扮时,我才惊觉那只是个梦。

顿觉人生索然无味。

“怎么了,苏娅?”

“二小姐,您的头发真好。”

总觉得好像口是心非,不管了,此刻满心遗憾的我不想计较这些小事。

走廊里,苏西迩丽雅看见我,她提着裙子,优雅地小步跑过来,然后盯着我打量,还围着转圈,好像一只骄傲的天鹅。

“怎么了,苏西迩丽雅?”

“要叫姐姐。”苏西迩丽雅说完,继续盯着我的脸看。

到底是怎么了?我忍不住翻了个苏西迩丽雅式白眼。

“说吧,你是不是偷吃了妈妈那个?”

“哈,哪个?”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没有吗?总觉得你的表情好奇怪。”苏西迩丽雅疑惑地看着我。“那一点都不好吃对吧?”

我一头雾水。

吃过早饭,我们又在家庭教师和母亲的监督下做了会功课。到休息的时候,母亲把我拉在身边,这种亲昵的关系甚至让苏西迩丽雅都有些嫉妒。

“偏心,妈妈太宠你了。”她小鼻子皱了皱,小声地对我埋怨。

“今天,马库斯和奥塔斯要回来。”这时母亲说道

“咦,他们不用上课了吗?”苏西迩丽雅有些疑惑。

“这两天要放假。”

“哦,就是珥博纳斯说的假期啊。”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这意味着我可以跟他们好好聊聊,前几天他们匆匆忙忙就被母亲赶回去了,我甚至都没机会讨要礼物。

下午的时候,有仆人进来通报。

“两位少爷回来了。”

很快红红火火的脚步声从外面的走廊传来,还挺嘈杂的,人好像还挺多的样子。我有些疑惑。

“母亲。”首先进来的自然又是马库斯,身材高大的他对着母亲施了个礼,很标准,如果不是咧着大嘴露出满口白牙一脸傻笑的话。

“母亲。”然后是奥塔斯行礼,也很标准,就是太娘,总让人觉得他是个受。

再后面是两个不认识的年轻人,应该都是帝国人,跟马库斯差不多大,同样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气质。外貌还算体面,也穿着学员的制服。

“您好,夫人。”他们同样对着母亲施了个礼。

一番基础礼仪之后,母亲转头对家庭老师说道:“塔西图斯老师,你可以下课了,今天下午让她们休息。”

“是的,夫人。”

然后她转过来,对我们说:“你们可以下去了。”

“是的,母亲。”

出来后,都是年轻人,气氛活泼了很多,马库斯介绍起来。

“这两位是我的妹妹,苏西迩丽雅,和艾尔特丽雅。”

至于那两个年轻人,的确是马库斯的同学,听起来是些外地小贵族,刚才马库斯还向母亲请求给他们安排住宿。

“你们好。”我们相互行了礼。

这两个同学似乎总在偷偷地看苏西迩丽雅,眼神漂浮,脸还有点红红的,就像路上那群吉雷斯人大男孩的表现一样。在他们随着哥哥们一同退出房间的时候,还悄悄回头看了下苏西迩丽雅。

啧,没见过美女似的。

哥哥们的房间在另一头,但马库斯的房间没人,我转去奥塔斯的房间,看见奥塔斯还在房间里整理他带回来的东西。

“奥塔斯,马库斯呢?”我问道。

“哦,艾尔特丽雅。马库斯在安排他同学们的房间。”奥塔斯回头看我,嘴里说着,但手上的动静没停下。

话说几年不见,这次细看,越看越觉得这个二哥有伪娘潜质。

“奥斯塔,马库斯那两个同学跟马库斯好像很熟啊?”

“哦,他们都是马球社的成员。”

外面走廊远远有些动静,我注意了一下,这个步调,应该是马库斯回来了。我跟奥塔斯打了个招呼,转身要走。

“等一下,艾尔特丽雅。”

“什么?”

奥塔斯在他的宝贝箱子里摸索着,最后摸出一件东西,说道:“艾尔特丽雅,这个……送给你。”

“这是什么?”我接过来。

“礼物,我做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可能有点丑。”

“很棒啊。”我打量着,虽说看不出这是什么。“我很喜欢。”

“真的?”他眼睛亮晶晶的。

“当然,谢谢你,奥斯塔。”

走廊上来的果然是马库斯,我歪着头看他。

“艾,艾尔特丽雅?”马库斯对我突然出现在走廊有些没心理准备。

“马库斯。”我说道,“你们学校有什么马球社?”

“是啊,怎么了?”

“那你能教我马球吗?”

他的表情精彩起来,问道:“你为什么想学这个?”

“我想要学骑马,我记得马库斯是骑兵科的吧。”

“是啊,不过……”

“不过什么,还太小了?”

“没错。”马库斯笑了起来,碍眼的大白眼晃了晃。

“那我再大点,你一定要教我。”

“当然,谁让你是我最可爱的妹妹。”他继续笑道,“就是有时候感觉你又像个弟弟一样。”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我白了他一眼。

“拿着。”这时他不知道从哪拿出一个盒子。话说刚才都藏哪了?

“这也是……礼物?”

“当然,送给我最可爱的弟弟。”马库斯促狭地眨眨眼。

“嗯哼?”我扬扬眉,接了过来。“我现在可以打开吗?”

“当然可以。”

一个雕工精致的骑兵木偶,比例完美,细节上无可挑剔,好棒的模型。果然还是马库了解我的喜好。

“怎么样?”

“亲爱的哥哥。”我笑得可甜了,“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艾尔特丽雅,作为一位淑女,怎么可以用这么恶心的比喻?”他大吃了一惊。

“我是弟弟。”看在送我礼物的份上。

“什么?”

第十章 失落的钥匙

我还想亲自去那间神秘店铺看看。

昨晚第一张“魔法卷轴”的幻相,让我陡然提高了对那家店铺的兴趣,仿佛有种强烈的预感,那里一定存在着能让我走上人生巅峰的东西。

对此我有股莫可名状的信心。

在这种情绪的引导下,我益发感觉自己就像被困在牢笼里,内心躁动不安,但又无处宣泄。

或许,拜托马库斯会是个突破口。

大厅里。

“不行,马库斯。”母亲一贯清冷的声调里似乎多了一丝名为生气的味道。

“可是,母亲,艾尔特丽雅说她闷坏了,她想出去一趟。”

“其他事情都可以商量,唯独这事不可以。”

“如果母亲你担心安全的话,这事交给我负责好了,我和我的同学们能护她周全,何况白天禁卫军也很多,不会有那么多危险的。”

“不行!”说着母亲闭上了眼睛,端坐着一动不动。

看着母亲的姿态,马库斯摸摸鼻子,知道这事没法继续了。

“艾尔特丽雅!”随后母亲重重念了一句。

“哈?”

“出来,我知道你躲在那里。”

好吧,你赢了。无语地整理下仪容,低着头从一边的角落里出来,余光好像看见还站在那边的马库斯看着我摊了摊手。

“过来!”

磨磨唧唧,极不情愿地蹭到母亲身边,此刻熟悉的严厉眼神通过记忆狠狠地按住我,让我一动都不敢动。

“看着我,艾尔特丽雅。”母亲盯着我,几乎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些天你那里都不能去,给,我,老,实,待,在,家,里。”

“是的,母亲!”本能地挺直身板,这很淑女。但我的眼神依旧不敢直视母亲的眼睛,躲闪着。

“看,着,我,艾尔特丽雅!”

“是的,母亲!”身体又是一颤。好可怕,好可怕……

哥哥他们回来后,家庭聚餐算是一家人整整齐齐。

马库斯性格开朗大方,讲着学校里发生的趣事,不时引得苏西迩丽雅捂着嘴笑着。我瞟了一眼母亲,似乎没什么不满,甚至还带着点淡淡的微笑。

马库斯的同学们也在,只是吃得比较拘谨。至于礼仪嘛,马马虎虎啦,不过他们总是很小心地偷看苏西迩丽雅,这让人心生不满。哪来的野男人敢打我姐姐的主意,她还是小学生知道伐?

你们这些萝莉控!

至于奥塔斯,他一贯没啥存在感,安静得有些过分,不说话的时候简直就像个文静的女孩子,不对,比起苏西迩丽雅,应该说他比女孩子还文静。

晚上我跑到马库斯房间里,他们几个人都在,跟这些大男生在一起,我反而没那么紧张,自顾自看着他们在玩这个世界的小游戏,似乎还挺有趣。

只是那两个讨厌鬼还拿出一副哄小女孩的架势,尽搞些弱智把戏和笑话,然后统统在我鄙视的眼神和吐槽下败下阵来。看着他们霜打的茄子般挫败的样子,我心头那是一阵舒爽。

马库斯大笑着拍拍他们的肩膀,说道,“别小看我的小妹妹,她不是普通的女孩子。”

马库斯回来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带着同学们出去了,看得人有些眼热,我也想出去啊。

至于奥塔斯,我甚至不知道他在哪里。

母亲似乎还怕我太闲会搞事情,把我的功课内容安排得满满当当。看着苏西迩丽雅幸灾乐祸的表情,我乘着母亲转头,偷偷地给她做了个鬼脸。

“艾尔特丽雅。”耳边传来母亲平淡飘渺的声音,鬼魂似的。

哈,母亲你背后长眼睛的吗?我的鬼脸僵在脸上。

好容易熬到晚上,这回我简直瘫作一堆烂泥了。好辛苦,好想死……

连衣服都顾不上换,差点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艾尔特丽雅!”

好像做了什么可怕的梦,感到全身一抖,我突然坐了起来。

“是的,老师!”

迷迷糊糊地,感觉边上好像有什么人。

“是苏娅吗?”

“是,是的……二小姐,我看您睡着了,想给你换衣服……”

略微清醒一点,看着女仆的模样,我不禁很想吐槽,挺漂亮挺有气质的一个女仆,怎么好像被人定身了似的,竟然一脸被惊吓的表情地看着我。

我有这么可怕吗?摸摸自己的小脸,光滑柔嫩,怎么也该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才对啊。

来这样一出后,我的睡意也去了不少。挥挥手示意女仆退下,她顺从地施礼退下,随后把门带上。

坐在桌旁,看着摊在上面的失效卷轴发呆,现在上面空空如也,再无半点图案。

看来真的没用了。我叹了口气,随后想着,既然这个卷轴需要媒介才能发动,那么……

摸出密钥,古怪的质感依旧给人独特的触感,细细摩挲上面的纹路,寻思如果需要媒介,那会是什么呢?

关于盲眼萨满的记忆早已模糊了,很多细节都残破不堪,拼图已经丢失了太多块。

‘一代传奇——艾尔特丽雅·克里黛奥·希苏尔·卡兰迪尔’。

一想到这个,心头呗什么微微碰触,随之而来一股酥酥麻麻的悸动,还是那么挺带感的。

看看你,多么有天赋,学东西总是很快,如果这个世界真有魔法,那么你一定会学得很棒,而且是超棒。仿佛有个魔鬼在我耳畔诱惑着。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个剑与魔法的世界,你能想象自己所能达到的高度吗?

想想看吧,那时候人们都在叫你,一代传奇——艾尔特丽雅·克里黛奥·希苏尔·卡兰迪尔!

心房上一道道裂痕悄无声息地浮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崩裂,有股豪情在心中成长,在澎湃激荡,一颗名为野望的种子在悄然发芽,萌动着。

一些痛苦记忆在脑边来回荡漾,有一种情绪在酝酿着。

我要搞事情,一定要搞事情,即使是母亲,即使是父亲,也都不能阻止我。我在心中嚎叫,像个被困着笼子里的狂暴幽灵,在笼柱上疯狂冲撞。

“我一定要站在世界的巅峰,践踏这世间的一切律法,没人,可以再强迫我。没,有,人!”

“我,就是一代传奇——艾尔特丽雅·克里黛奥·希苏尔·卡兰迪尔!”

“啊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脑中某个癫狂情绪咆哮着,得意忘形,直到被理智一脚踩了下去。

好中二的感觉,好羞耻。

不过当个魔法师放个大火球什么的,还是好期待。

早上起来的时候神清气爽,浑身好像充满干劲,看什么都十分顺眼,心头有些跃跃欲试。这股好心情一直维持到在餐桌上发现父亲也在的时候。

我有些意外,真没想到今天这个时候父亲还在家。

还是印象中的那个样子,冷酷,嘴角有些下拉,鼻翼旁两道分明的法令纹,兀鹰一样的眼神依旧让我心肝发颤。而母亲坐在他旁边,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有点食不知味的样子。

我连忙行了个礼,低着头坐好,低垂着的眼睛打量了一下两旁,旁边的苏西迩丽雅早已在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早餐。继续偷偷打量了一圈,哦,奥塔斯也在,差点没注意到他。

过了一会马库斯和他的同学们才姗姗来迟,有些喧闹,看见父亲在场他似乎也有些一愣。

“早上好,父亲,母亲。”马库斯行了礼,咧着那白晃晃的一口牙。

那两个讨厌鬼连忙跟着行个礼,父亲的在场似乎让他们也有些压力,慌里慌张的。

父亲看着他们点点头,没说什么,而母亲依旧没什么反应。

聚餐结束后,父亲没有再出去,而是去了书房。母亲跟着站起来,看着苏西迩丽雅和我,说道:“你们的老师已经来了,今天还有声乐和舞蹈课。”

“是的,母亲。”

母亲走远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意味不明。我心头一震,蓦然打起鼓,昨晚的雄心壮志顿时有些偃旗息鼓,要不……先算了吧。

这段时间看来都不会有外出的机会了,而且过了大典,按父亲的意思还要尽快离开帝都,到时候真的一切都完了。

想得有些走神,无意识地去摸一直挂在脖子上的密钥。

我抓了个空。

咦?

心下有点错愕,绕着脖子摸了一圈,手指传回的触感,细腻柔顺,甚至有些冰凉,但就是没有摸到挂着密钥的那条细项链。

当下吃了一惊,急忙拉开胸口的衣物往里一看,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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