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小姐的终末物语
作者：夜猫菌
简介：
　　【橘子】
　　“我叫洛泠。”
　　“我只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高中生。”
　　“我一直这样认为，直到有一天...我病了。”
　　“生病之后，世界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
　　少女站在只剩一半的诡异面前喃喃自语，而她手上拿着诡异的另一半，悠悠地送入口中。
　　披着人皮的诡异在肆虐，啃食血肉的恶魔悲鸣不止，哀婉的歌姬悠悠吟唱，于虚无中唤醒沉眠的祂。
　　“没有人能够逃出这一切。”
　　“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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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本橘子百万完本！作者人品绝对保证喵！

第一卷织谎成言 共98章

 第一章 诡变伊始
　　“十月十四号，晴。”
　　洛泠稳住微微颤抖的右手，闭着眼睛深呼吸几次，才再次动笔。
　　昏暗的灯光下，她的眼眸似乎散发着微微的光亮，隐约能在瞳孔之中窥见几分可怖的暗金之色。
　　“睡眠时间十七小时三十二分钟，减少四十分钟。”
　　“单手握力三百二十四千克，增长二十...”
　　——咔嚓。
　　圆珠笔断了，连日记本都被戳出了一个洞。
　　洛泠叹了口气，熟捻地用透明胶带把这支已经破烂不堪的笔壳勉强贴好，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就在这时，沉重的睡意向洛泠袭来，但很快她便抵御住了直接昏过去的冲动。
　　在深呼吸几口之后，洛泠的精神终于集中了几分。
　　她抬头看了一下时钟，轻轻呼出一口气，
　　“这一次清醒的时间，总算能超过半个小时了...”
　　所有突变的迹象是在三个月前出现的。
　　每天都在不间断地昏睡，最严重的时候连续睡了整整三天。
　　一如既往的单薄躯体里忽然涌现出古怪的巨力，现在已经到了徒手掰弯螺纹钢的恐怖程度。
　　更麻烦的是洛泠根本无力掌控这股恐怖的怪力，什么东西在她手里就跟纸糊一样，稍不注意就会被捏坏。
　　这些症状让洛泠相当苦恼，本来平静的生活被搅得乱七八糟。
　　好消息是现在所有的情况都在好转，洛泠逐渐熟悉了怪力，清醒的时间也多了起来，不至于走在路上的时候都会突然睡着。
　　而且，与这些症状一同出现还有一些身体上的变化。
　　比如...
　　洛泠看向书桌上的梳妆镜，镜中人的瞳孔带着些许摄人心魄的暗金色泽，在昏暗的屋内微微明亮着，像是在燃烧。
　　她稍稍睁开嘴唇，两颗尖锐的虎牙相当显眼，比其他牙齿长出了三分之一左右。
　　如果洛泠不刻意遮蔽的话，就算合上嘴唇，虎牙也会微微探出。
　　古怪的瞳色，过长的虎牙，让她原本清秀的容颜增添了几分诡魅的妖冶。
　　洛泠只是稍稍扯了扯嘴角，镜子里苍白肤色的少女就像是在病态地冷笑着，看得连她自己都打了个寒颤。
　　这些变化洛泠不知道是好是坏，但这一切似乎都让她在向“非人”的方向发展。
　　“笃笃笃...”
　　就在这时，三下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响起，温柔的嗓音随之传来，
　　“小泠，你醒了吗？”
　　“嗯，进来吧，姐姐。”
　　洛泠连忙收起笔记本，然后努力地隐藏着自己稍显狰狞的虎牙。
　　门外是洛泠的姐姐苏婉，她们并不是亲生的姐妹，不过从小相依为命，与亲姐妹也没什么区别。
　　苏婉的年纪比洛泠大了十二岁，从洛泠有记忆开始，就一直是苏婉在带着她，与其说是姐姐，与母亲也没什么差别。
　　“吱呀~”
　　破旧木门的轴承发出晦涩刺耳的声音，苏婉走了进来。
　　她坐在洛泠身边，柔声说道，“小泠，该去医院复诊了。”
　　“姐，我不想去医院。”洛泠低声说道，“我的情况已经好转了，再过几天...应该就好了，没必要再浪费钱。”
　　“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苏婉皱起眉头，轻声呵斥道，“生了病就得去医院，得看医生，病才会好。”
　　“姐...不用，真不用。”
　　洛泠抬头望向苏婉，看着她眼角的黑眼圈，以及鬓角的几丝白发，心脏微微抽痛。
　　这三个月来到各大医院看病已经花了不少钱，姐姐的存款应该已经挥霍一空。
　　现在恐怕一直在到处借钱，来治她这个看不到头的古怪病症。
　　“姐，要不...我不去读书了，出来打工帮你的忙。”洛泠眼角低垂，不敢看向姐姐的眼睛，“反正，我现在很有力气，可以做很多事情...”
　　听到这句话，苏婉的笑容凝在了这一刻，缓缓敛去，
　　“是姐姐给你的压力太大了吗？”
　　刹那之间，她的神情似乎又落寞了些许。
　　“不...不是！不是这样的！”洛泠急忙说道，“是我觉得...姐姐，你实在是太累了。”
　　姐姐本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至少比现在舒服一些，都是因为有她这个拖油瓶在...才会像现在一样窘迫。
　　不仅多一张吃饭的嘴，又要供她读书，为了不影响学习，还专门租了一个有单独房间的出租屋。
　　更别提这段时间因为洛泠这个病症，光是检查的费用都花了不少，买的进口药更是一样比一样贵。
　　“姐姐不累。”苏婉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些笑意，她伸出粗糙的手掌，轻轻抚摸着洛泠娇嫩的脸颊，“小泠，等病好之后，你好好读书，将来找份好工作，姐姐就不会累了。”
　　洛泠还想说些什么，苏婉的手指已经抵住了她的嘴唇。
　　苏婉扬起眉头，语气强硬了一些，
　　“就听姐姐的，咱们去医院，黎医生答应过我们一定会尽力的，等你把病养好，我才可以放心一些。”
　　洛泠望着苏婉，直视着她清澈柔美的眼睛里饱含着的情感，最终还是没能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她稍稍低下头，
　　“...嗯。”
　　一直以来，洛泠都很听姐姐的话。
　　这一次也不例外。
　　......
　　苍白的天花板，淡淡的消毒水味，忙碌进出的白大褂，以及形形色色的病人与家属们。
　　这里是医院。
　　“洛泠小姐，看来你精神恢复得还不错。”一袭白大褂的青年医生看着前面苍白脸色的女孩，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微笑着说道，“难得见到你醒着。”
　　昏昏欲睡的洛泠勉强地撑起一丝礼貌的笑容，但很快更沉重的睡意袭来。
　　此时旁边的苏婉神色紧张地问道，
　　“黎医生，我家小泠现在的情况是不是好一些了？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恢复？”
　　这位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青年医生名为黎天铭，是江城县里数一数二的神经科医生。
　　不少疑难杂症的病人到他手里，不消几个疗程便恢复如初。
　　更加难得的是，这位黎医生不仅妙手回春，更是医者仁心，若不是他数次伸出援手，免去不少费用，苏婉手上早就没有继续给洛泠看病的钱了。
　　“要说彻底恢复的话，”黎医生沉吟稍许，“我暂时很难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但总归是有些好转的。”
　　“呼，有好转就行...”
　　苏婉拍拍胸膛，松了好一口气，她就怕无论如何都治不好。
　　她早就下定过决心，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要治好洛泠的病。
　　“这次就不给你开药了，说实话，对这种古怪病症而言，很难有针对性的药物，只能用一些较为昂贵的补药...还不怎么对症。”
　　黎天铭在自己的笔记上写了几笔，然后撕下来递给苏婉，“这些都是很常见的草药，市场上就能买到，清水煎熬半个钟头，每日三服就行。”
　　“多谢黎医生，多谢...”
　　苏婉连声道谢，小心翼翼地把这份药方收了起来。
　　她犹豫了一会，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
　　可还没递出，便听到黎医生义正言辞地说道，
　　“苏姐，红包我们可不提倡啊，更何况你家的情况我都了解，不如留着给洛泠小姐调养身体。”
　　苏婉抬起头，看到黎天铭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
　　“放心吧，这些都是我的职责之内...我拿着的工资可不少呢。”
　　“真是辛苦您了。”
　　苏婉站起身来，把昏昏欲睡的洛泠扶了起来。
　　洛泠强打几分精神，向黎天铭低声道，
　　“多谢医生...”
　　“客气了，二位。”
　　黎天铭礼貌地说道，走出办公桌，起身去门口送她们离开。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由远及近地传来了一些喧闹声。
　　听到这些动静，黎天铭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脸色微变。
　　与此同时，半昏半醒的洛泠听到耳边似乎响起了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
　　像是婴儿怪异的啼哭，又有种毛骨悚然的阴森感，让她瞬间清醒了不少。
　　“黎医生，外面怎么了？”
　　苏婉同样听到外面的动静，奇怪地问道。
　　这时黎天铭的脸色明显差了不少，但还是打开了问诊室的门，
　　“你们先走吧，我还有点事得去处理。”
　　苏婉点了点头，拉着洛泠就要离开。
　　只是，似乎已经有些来不及了，当黎天铭开门的时候，一道惨厉的哭喊随之响起，
　　“黎医生，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
　　洛泠好奇地望去，一个神情疯癫的女人正跪坐在问诊室，怀里抱着些什么，旁边是几个护士，脸色都相当为难。
　　“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黎天铭向苏婉和洛泠歉意地说道，随即看向旁边低着头的护士们，脸色有些铁青，“怎么让她跑出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黎医生，她...她实在是太可怕了，连啃带扒，硬生生把病房的门弄出一个洞口跑出来...”护士们委屈地说道。
　　此时疯女人沾着满脸的血腥，双手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她跪在地上，不断地向黎天铭磕头，嘴脸念叨着，
　　“救救孩子吧，求求你了...”
　　黎天铭扶着额头，看到旁边神情不明所以的苏婉和洛泠，苦笑着说道，
　　“让二位见笑了，这个大姐也是个可怜人，她的孩子一出生就死了，但她接受不了，患上了很严重的精神疾病，一直抱着她死去的孩子不肯撒手，还求我去救...”
　　“没死，他没死！”疯女人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黎天铭，但很快又哀求了起来，“黎医生，求求你...救救他吧...”
　　“真可怜。”
　　不知是不是因为同为苦命人，苏婉看向女人的眼神更加复杂，而不仅仅只是同情。
　　洛泠好奇地望了过去，但在她的视野里，却看到女人怀里的孩子似乎在挣扎，还在发出呜呜的声音，晦涩难听...正是刚刚她听到的诡异啼哭。
　　...这不还活着吗？
　　所以，当苏婉和黎天铭都在感慨的时候，洛泠忍不住出声道，
　　“可是，她的孩子还活着呀...”
　　话音落下，苏婉和黎天铭纷纷望向洛泠，不约而同地露出惊诧的表情。
　　与此同时，门口哭闹的女人同样听到了这句话，猛地扭过头来。
　　她直勾勾地看着洛泠，脏乱的脸庞里残余着几分疯狂。
　　随即，女人便欣喜若狂地笑了起来，直接向洛泠冲了过来，以一种近乎不可能的速度，
　　“没错没错！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他活着！还活着啊！”
　　她把怀里的孩子举到了洛泠的面前，温柔到几乎融化的眼神里充斥着癫狂的希冀，
　　“他还活着，对吗？”

 第二章 恶化的病
　　糜烂的皮肤，腐臭的内脏，发黑的躯体，这俨然是一具婴儿的尸体。
　　可它睁着没有眼球的眼睛，咿呀咿呀地啼哭着，不断挥舞着扭曲的四肢，在洛泠眼前如痉挛般挣扎着。
　　猝不及防地直面这毛骨悚然的一幕，洛泠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些许，一股恶心作呕的感觉直冲脑壳。
　　这是什么东西...
　　说是尸骸也好，说是怪物也罢，但绝无可能是一个活着的人类婴儿！
　　女人满怀期待地望着洛泠，等待着她的答案，就像悬在崖边、即将溺水的可怜人一样，死死地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旁边的护士们连忙过来拉住这个几近癫狂的女人，但几个人一起竟扯不动她的身体。
　　“它...”
　　洛泠迟疑地开口。
　　“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女人直勾勾地盯着洛泠，口中不断魔怔地念叨着。

　　但她似乎不是在跟洛泠说话，反而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洛泠看了看旁边的护士们，又望向姐姐苏婉，从所有人的眼神里，似乎并没有觉得这只怪物出现在这里是古怪的，是不应该的。
　　在他们的眼里，只看到了对疯女人的怜悯与无奈，以及担忧此时被疯女人缠上的洛泠。
　　难不成...这很正常？
　　于是，洛泠鼓起勇气，说道，
　　“你的孩子虽然还活着，但...已经变成了一只可怕的怪物。”
　　疯女人的表情凝滞在这一刻，护士们转而把目光投向洛泠，都带着些许不可思议。
　　这个小姑娘在说什么胡话？
　　黎天铭则是有些震惊地看着洛泠，但很快便掩去了眼底的神色。
　　“怪，怪物？”闻言苏婉的神情却是一滞，疑惑地看向洛泠，“小泠，你说...你看到的是怪物？”
　　洛泠稍作犹豫，点了点头。
　　“两位，请不要继续刺激这位病人了。”
　　黎天铭站了出来，无奈地说道。
　　“不可能！”
　　就在这时，疯女人尖叫了起来。
　　她后退了几步，惊恐地看着洛泠，把这只可怕的小怪物紧紧地抱在怀里。
　　“他才不是什么怪物！他是我的孩子，是我生下来的！”
　　在洛泠的眼中，挣扎的小怪物被疯女人紧紧抱住的时候，忽然反手抓住了女人的身体，开裂到两边的狰狞巨口直接张开，狠狠地撕咬了起来。
　　“你快看，他还在喝我的奶呢...小宝贝，慢点，慢点...”
　　疯女人忽然又平静了下来，低着头，充满慈爱地抚摸着小怪物肿瘤般的脑袋，满脸的幸福，可她的怀抱已经血肉模糊。
　　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淡淡的乳香，让洛泠不由得好一阵干呕。
　　看到这一幕，旁边的护士们都被吓得退开好几步，满脸心有余悸的模样，这疯女人又开始自残了，这段时间来来回回都已经给她治了不知多少次...
　　不是护士们不去制止，只是之前她们去制止的时候，疯女人都以为是想去害她的孩子，还反过来抓伤了好几次护士。
　　可对于这样的疯女人，医院又不能放着不管，毕竟是治病救人的地方，总不能见伤不救，即便对方是个付不起钱的疯子。
　　这时，不明所以的苏婉还以为是因为洛泠的话，才让女人动手抠挖自己的胸膛，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她不知所措地看着女人，又用求助的眼神望向黎天铭，
　　“黎医生...”
　　黎天铭看到苏婉局促的表情，意识到了什么，宽慰道，
　　“别紧张，不是你们的责任，这几天她已经像这样自残过好几次了。”
　　自残？
　　洛泠一愣，强忍着恶心与不适，再次望向被几个护士带走的疯女人，看着她脸上痴痴的慈爱笑颜，以及被小怪物啃食到血肉模糊的胸膛。
　　小怪物似乎察觉到了洛泠的目光，稍稍抬起畸形的肉瘤脑袋，没有瞳孔的眼眶似乎带着几分嘲弄，裂开的巨口还挂着几丝淋漓的血肉。
　　洛泠没有选择把这一幕说出来，她已经意识到...自己所看到的画面，似乎与别人有些不一样。
　　是幻觉吗？
　　可却如此真实...
　　与此同时，黎天铭暗不可察地看了一眼脸色微变的洛泠，然后走到女人身边，柔声说道，
　　“刘女士，您别紧张，这样吧，先让护士们带你去手术室，到时候我们再商量商量该怎么救你的孩子，好吗？”
　　似乎是黎天铭的这一番话起了作用，疯癫的女人渐渐平静了下来，虽然她依旧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孩子”。
　　“先把她带去手术室吧，让外科那边处理一下。”黎天铭向几位护士嘱咐道，又联系了几位医生帮忙处理。
　　直到疯女人被带走之后，黎天铭才把目光收了回来，望向苏婉，神情凝重地说道，
　　“苏姐，您妹妹...可能与预想中有些不一样。”
　　“等等，黎医生，您是说...”
　　苏婉稍稍瞪大双眼，想说些什么，但却被黎医生抬手拦住，继续说道，
　　“出现了一些新的症状，具体会有什么影响——”
　　黎天铭话只说到了一半，眼角的余光似有若无地落在洛泠身上，却没有直接看过来。
　　似乎从刚刚自己说出疯女人的孩子是怪物之后，黎医生就没有再直视过自己。
　　洛泠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特别在意。
　　“这样吧，苏女士，关于她的情况，我单独和您聊聊。”黎天铭目光闪过几分莫名的色彩，继续说道，“有一些问题可能需要您来决定，毕竟您才是家长。”
　　苏婉稍作迟疑，又看了一眼洛泠，眼底流露出几分哀伤，才点了点头。
　　她似乎还在回味刚刚的一幕。
　　就这样，苏婉被黎天铭带到一边，简单说了几句话之后，苏婉便神情恍惚地回来了。
　　“我们...先回家吧，小泠。”苏婉轻声说道。
　　不知为何，洛泠觉得姐姐的目光有些闪躲。
　　她微微皱眉，抬头望了黎医生一眼。
　　黎医生站在迎光的位置，一双金丝眼镜被白芒填满，看不清眼神，只能依稀见到他正注视着自己，过于强烈的目光让洛泠有些不适，
　　“二位，再见。”
　　“走吧，小泠。”
　　苏婉拉了洛泠的衣角，低声说道。
　　洛泠虽然有些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紧跟在苏婉的身后。
　　......
　　在离开医院之后，洛泠的睡意再一次袭来，一路上昏昏沉沉，到家之后便直接睡了过去。
　　等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洛泠回忆着在彻底睡去之前看到的时间，再看看屋里挂着的时钟，她已经整整睡了二十六个小时十七分钟。
　　或许是因为昨天强行打起精神去了一趟医院的缘故，她昏睡的时间明显长了不少。
　　虽然如此，洛泠却没什么饥饿的感觉。
　　她翻身起来，打算把这个数据记录起来的时候，门外响起敲门声，
　　“小泠...”
　　“姐，我醒了。”洛泠回道。
　　门外的姐姐似乎松了口气，稍稍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你今天...感觉还好吗？”
　　她的神色带着些许犹豫，又有些吞吞吐吐。
　　眼眶泛红，似乎是一夜未眠。
　　“还是跟之前一样。”洛泠回道，她看出了姐姐脸色的不对劲，“怎么了，姐姐？”
　　苏婉坐在洛泠身边，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抬眼看到洛泠疑惑的眼神，才慌乱地避开，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而已。”
　　“要是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姐。”洛泠说道，“如果是关于病症的事情，我都能接受。”
　　在对待自己的问题上，姐姐总是因为过于关心而显得优柔寡断。
　　“可是...”
　　苏婉又是一阵迟疑，但最后还是咬咬牙，问道，
　　“小泠，你昨天看着那具婴儿尸体的时候，是不是看到了一只活着的怪物？”
　　“...嗯。”
　　洛泠点了点头。
　　对于其他人，洛泠或许会否认，但对于姐姐，洛泠不想撒谎。
　　这时苏婉的脸色似乎苍白了些许，又稍显急切地再次问道，
　　“你还看到了什么？就比如...后来怪物有没有对着妈妈做些什么？”
　　她期盼地望着洛泠，眼神似乎有些熟悉。
　　与昨日的疯女子竟莫名有些相似。
　　她在求一个答案。
　　闻言洛泠瞳孔微缩，难道说...姐姐也看到了？
　　难不成，不是只有自己能看见那些幻觉一般的诡异画面？
　　这就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着的？
　　洛泠斟酌了一下，认真地回答道，
　　“我看到...他在啃食自己的妈妈。”
　　听到这个回答，苏婉期待的目光逐渐黯淡了下来，最终只剩下一声长叹。
　　“苏姐，您看，我说得没错吧？”
　　一道轻淡的嗓音在门外响起，洛泠觉得有些耳熟。

　　就在这时，房门大开，洛泠才看到门后还有两个人。
　　其中一个便是洛泠的主治医生黎天铭，另一位则是同样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但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清面容。
　　“确实没错，黎医生。”
　　苏婉失魂落魄地看着洛泠，轻声哀叹道，
　　“小泠，你的病...又加重了啊...”

 第三章 治疗
　　“...加重？”
　　闻言洛泠微微一愣。
　　苏婉沉默稍许，似乎是不知该如何解释清楚。
　　这时门外的黎天铭便走了进来，淡淡地说道，
　　“准确来说，洛泠小姐，你的病已经不仅仅只是神经系统的问题，很有可能还有一部分是心理问题，甚至...”
　　“黎医生！”
　　苏婉急切地打断道，黎天铭却抬起手，示意她不要过于紧张。
　　“苏女士，您还是先出去吧，”黎天铭推了推金丝眼镜，嘴角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您请放心，今天我带了心理科的吴老师过来，她很擅长心理疏导，只有把心理病因剔除，才能更好地进行针对治疗。”
　　一边沉默寡言的医生抬眼向苏婉点了点头，洛泠这才看出是一名女医生，因为对方遮挡得有些过于严实。
　　苏婉犹豫了一会，又想到昨日洛泠在医院里的表现，似乎已经有了几分那个疯女人的模样，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她起身为黎天铭让开了位置，在走出房间之前，还向洛泠嘱咐道，
　　“小泠，要好好配合黎医生治疗。”
　　“...嗯。”
　　洛泠稍稍点头，同时把目光投向黎天铭。
　　她直视着黎天铭，但这位黎医生却只是稍稍低着头，借着反光的眼镜，目光一刻都没有与洛泠对上。
　　怎么感觉今天的黎医生...有点奇怪？
　　洛泠心底浮现出些许疑惑，往常的黎医生在看病的时候都会很亲切地看着自己，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过分刻意地避开了目光。
　　似乎是从昨天自己说看到怪物开始...
　　该不会黎医生认为自己已经变得跟那个疯女人一样，所以才跟以前的态度不一样？
　　但是这一点，洛泠自己也拿捏不定，她很清楚自己的病似乎是因为神经系统出现了某些问题，所以不敢确定自己看到的一切是不是幻觉。
　　...可如果不是幻觉呢？
　　对于洛泠的胡思乱想，黎天铭并不在意，他找了一只椅子，在旁边坐下，然后语气平淡地问道，
　　“洛小姐，能否详细问你几个问题？”
　　“为什么今天要到我家治疗，而不是在医院？”洛泠沉声问道。
　　“倒是你先来问我了，”黎天铭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然后说道，“一方面是因为你的精神状况不是很乐观，另一方面嘛...心理治疗，最好是有个安心一些的环境，比如你自己的家。”
　　心理治疗...
　　洛泠看了一眼旁边号称心理科医生的吴老师，吴老师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现在也只是站在原地。
　　察觉到洛泠的目光所至，黎天铭微微一笑，说道，
　　“不必如此抗拒，每个人都会有心理问题，我偶尔也会有...还是说回你的病情吧，昨日你确确实实看见了...「怪物」？”
　　洛泠沉默着。
　　“我大概描述一下，你看对不对...怪物的外表勉强可以看出是人类婴儿的模样，但脑袋是畸形的肉瘤状，口器——就是嘴巴，开裂到大概...”黎天铭伸出手指，从嘴角处划拉到耳边，“这个位置。”
　　闻言洛泠瞳孔微缩，抬头望向黎天铭。
　　可黎天铭依旧没有与她对视，而是继续悠悠地说道，
　　“然后，在那个可怜的精神病人宽慰它的时候，它张开大嘴——啪，咬了下去。”
　　黎天铭叙述的语气相当平淡，但极具画面感。
　　“难道你也看见了？”洛泠终于忍不住地问道。
　　“没有，我只看到那个女人抱着尸体在自残，”黎天铭摊手道，“我不过是在描述你看到的画面而已。”
　　听到这句话，洛泠垂下眼帘，本来动摇的心绪又重新茫然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看见的究竟是真是假，是幻觉还是现实。
　　自己...或许真的已经患上了精神病。
　　“你推测得没错，我确实看到了这些。”洛泠嘴角露出几分苦涩。
　　“推测？我可不是在推测。”黎天铭缓缓说道，“我确实没看见这些，但...她看见了。”
　　黎天铭指了指旁边的吴医生，洛泠望向这位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动作的“心理医生”，看见此时的她已经取下了口罩和帽子，露出了真容。
　　霎时之间，洛泠便明白了对方为何要如此遮掩外貌。
　　光秃秃的头皮上爬满了大片大片的白色斑迹，遍布到整张脸上。
　　双目失去了色彩，只余下灰色的瞳孔，木讷不似人类。
　　虽然能看到昔日几分秀丽的外貌，但此时此刻已然丑陋不堪。
　　“洛小姐，你能看到「诡异」的存在，这是一种病，一种必须治疗的病。”黎天铭温和的嗓音响起，却带上了几丝莫名的阴冷，“如果不进行「治疗」的话，你会害死很多人，非常多。”
　　与此同时，吴医生走上前来，伸手就要把洛泠扣住。
　　“你们想做什么？”
　　洛泠目光微凝，任她再怎么理解，都很难想象到眼前的场景会是「心理治疗」。
　　她轻轻一跃，落到房间的另一边，满脸惊疑不定。
　　“不要抗拒治疗，”黎医生没有转身，背对着洛泠继续说道，“我这是在救你，「觉醒者」。”
　　救？
　　你见过这样救的吗？
　　洛泠眼睁睁地看着吴医生面无表情地从自己的胸膛处抽出血淋淋的肋骨，拿在手上，如一柄锋锐的匕首。
　　黎医生...想杀了自己？！
　　“救命啊！救命啊！”
　　此刻洛泠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大喊了起来。
　　同时她毫不犹豫地从床上一跃而起，直接向房间门口冲去。
　　可一道身影比她更快，吴老师眨眼之间便瞬身到洛泠的前面。
　　她轻描淡写地抽出一根肋骨，直接刺穿了洛泠的手臂，钉死在地板上。
　　“我现在就是在救命，救很多人的命。”黎天铭慢条斯理地走到洛泠的面前，俯视着她，“洛泠小姐，你是「觉醒者」，未来不知多少人会死在你的手上，我这样做都是为了拯救他们。
　　“不过，我毕竟是医生，不会直接杀了你，我会使用神的使命赐予我的能力，来「治疗」你。
　　“就像治好吴医生一样。”
　　这时，黎天铭终于对上了洛泠的眼眸。
　　如毒蛇一般阴冷，充斥着几乎难以遏制的厌恶与憎恨。
　　难怪黎天铭之前一直在刻意地避开洛泠的目光，因为他怕自己按捺不住的眼神会被洛泠看出自己真正的想法。

 第四章 「傀儡谣」
　　“到底...发生了什么？”
　　洛泠死死地盯着黎天铭，同时被钉穿的手臂不断挣扎，试图挣脱。
　　明明这样会很痛，但洛泠莫名地没有任何感觉，只有一种汹涌的冲动逐渐充斥着她的脑海，视野里逐渐弥漫着血色，逐渐浓烈。
　　为什么...和善的黎医生忽然之间就变了态度？
　　他口中的「觉醒者」是什么？
　　所谓的「治疗」是什么？
　　还有这位吴医生所展现出来匪夷所思的能力...又是什么？
　　对于这些存在，洛泠并不清楚，但她知道，眼前的黎医生想对自己做的...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好事。
　　“没用的，所有被「骨刺」固定的东西，都绝不可能移动。”黎天铭冷冷地说道，“洛泠小姐，我劝你还是不要抗拒「傀儡谣」，要是我直接强行驱使的话，你的外貌就会变得跟吴老师一样丑陋，我很难向苏姐交代。”
　　说着，黎天铭挽起袖子，他手臂上有一道白色的纹路，相当显眼。
　　随即，白色纹路蠕动了起来，触手一般的白色丝线破开了皮肤，缓缓伸出。
　　这就是...「傀儡谣」吗？
　　洛泠似乎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恶臭，与昨日见到的怪物婴儿极为相似。
　　所以，黎医生也是怪物吗？
　　吴医生呢？
　　这些洛泠以为只是幻觉的存在，如此真实地展现在她的面前。
　　“洛小姐，是不是觉得很委屈？”黎天铭看着洛泠，憎恶的眼神渐渐平淡，“但这就是你的命，从你成为「觉醒者」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会有无数人死在你的手上，我只是为了他们。
　　“我曾亲眼目睹「觉醒者」在一夜之间屠戮一座城市，也曾切身体会过其恐怖与不可理喻，所以在我掌控「傀儡谣」之后，我便发誓要把所有的「觉醒者」全都纳入我的掌控，让曾经的悲剧不再发生。
　　“来吧，接受我的「治疗」...”
　　白色触手向洛泠的天灵盖缓缓探去，手臂被「骨刺」定住的洛泠似乎已经无可逃避。
　　就在白色触手即将接触到洛泠的一刹那，她忽然向后退开了几米，让黎天铭扑了个空。
　　“嗯？”
　　黎天铭微微露出惊讶的神色，然后便看到地板上被「骨刺」钉住的半截手臂。
　　不远处，洛泠气喘吁吁地依靠在墙边，右臂的断口处鲜血淋漓。
　　但她却没有任何痛感，反而莫名地有一种血脉喷张的冲动，几乎要将她支配。
　　“何苦呢？”黎天铭叹了口气，他收起白色触手，轻声说道，“洛小姐，「傀儡谣」可以读取你的记忆，掌控你的身体，完美地模拟出你过去的模样，而你失去的只有自我意识。

　　“这样的话，你就能摆脱病症的折磨，你姐姐会看见自己的妹妹已经痊愈，我也解除了一个社会不安定的因素，所有的一切都会圆满结束，这难道不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吗？”
　　这不就是变成他的傀儡吗？
　　洛泠的目光瞄了一眼旁边木然的吴医生，心中了然。
　　所谓的「傀儡谣」，其实只是把别人变成行尸走肉一般的提线木偶，这样的她...与被杀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绝不能束手就擒！
　　“不...可...能...”
　　洛泠目不转睛盯着黎天铭，一字一顿地低声说道。
　　不知为何，此时她的嗓音变得嘶哑晦涩，犹如地狱恶鬼。
　　“果然所有的「觉醒者」都不肯听我劝告，不肯接受「治疗」...好在我事前就有所预料，专门把吴沁带过来了。”黎天铭脸色沉了几分，心底暗道，
　　“她的能力「骨」可是拥有两个技能的存在，虽然还不知道这小丫头的能力是什么，但才刚刚觉醒没多久，应该不是吴沁的对手。”
　　一念至此，黎天铭心念一动，吴沁便再次瞬身到洛泠面前，又是一根骨刺向她钉来。
　　可这一次，没有任何战斗经验的洛泠竟凭借本能避开了这一刺，随即看准时机手持利器用力一挥，直取吴沁的喉咙。
　　“咔嚓！”
　　断裂的声音响起。
　　并不是吴沁被切断喉咙，而是洛泠手中的利器已然断开。
　　黎天铭刚刚看到洛泠如此干脆利落的一击还有些胆战心惊，但在结束之后看向她手上的所谓利器，顿时哑然失笑，
　　“一支笔？洛泠小姐，你不会想凭借着一支普通的钢笔，就想破掉「骨钢」的防御吧？”
　　只见此时吴沁喉咙处的皮肤已经被切开，伤口没有流出血，而是一些诡异的白色稠状物，看起来有些像是一团又一团的丝线。
　　但颈骨却毫发无损，因此洛泠这一击连制住吴沁的行动都做不到。
　　吴沁面无表情地再次抽出一根肋骨，一对骨刺交叉着握在手上，再度向洛泠逼近过来。
　　与此同时，黎天铭淡然的声音再次响起，
　　“洛泠小姐，还是不要过多挣扎比较好，好好接受我的「治疗」，要是你的肉体再有损伤...你的姐姐会很担心的。”
　　吴沁的动作相当简练且迅速，两支骨刺一左一右封住了洛泠闪避的方向，又把她逼到墙角的位置。
　　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闪过这一击。
　　黎天铭已经露出了胜券在握的表情，他勾起嘴角，目光落向洛泠。
　　可就在与洛泠眼神接触的一刻，所有的淡然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遏制的惊恐。
　　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眸啊...
　　燃烧着暗金色的竖瞳微微开裂，淡然却沉重的目光如居高临下一般注视着他，带着睥睨一切的高傲，很难相信这双眼眸竟然是出现在一个少女身上。
　　在如此恐怖的目光之下，吴沁本应迅捷的动作都凝缓了几分。
　　“呼...”
　　洛泠轻轻吐出一口气，看着就要把自己钉死在墙壁上的骨刺，右手紧握成拳头，唯独探出一只大拇指，看似缓慢却无可躲避地挥动了过去。
　　撕拉——
　　刹那之间，更多的白色丝线喷涌而出，吴沁的动作停在了这一刻。
　　两支骨刺应声落地，随之倒下的是她的尸体。
　　吴沁的太阳穴被贯穿出一个洞口，可她的嘴角却浮现出几分解脱的笑意。

 第五章 苍白的少女
　　“不，这...怎么可能！”
　　黎天铭看着倒在地上的吴沁，满脸的不可思议。
　　他缓缓地抬起头，与那双可怖的眼眸四目相对，之前淡然的神色早已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恐惧。
　　“你...你...”黎天铭语无伦次，神色惊骇，“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觉醒者」？
　　不，这怎么可能是「觉醒者」...
　　她应该是「诡异」才对！
　　少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恶鬼般的娇小身影缓缓向他走来。
　　“等等！洛泠小姐，这是个误会！”黎天铭连声喝道，脸上不知为何浮现出些许惊恐之色，“你不需要「治疗」，我们应该是同伴才对...
　　“就像「忘川」一样！就是医院里那个女人的孩子，他也是我们的同伴！”
　　黎天铭一边说着，一边向门口退去。
　　可手脚不知为何却不听他的使唤，他直接瘫软坐在地面上，与房间的门仅仅几步之遥。
　　不过是几步的距离，却是生与死的界限。
　　少女依旧罔若未闻，一步又一步地走了过来。
　　随着她的步伐踏近，黎天铭眼中逐渐浮现出的绝望之色。
　　他想唤出自己掌控的诡异「傀儡谣」，但手臂上的白色纹路却陷入了沉寂，仿佛连它都在惧怕这双燃烧的暗金竖瞳。
　　“不，不要杀我...”
　　终于，黎天铭还是发出了几声惨厉惊惧的呐喊，不复之前主宰「觉醒者」命运的审判者模样。
　　但少女没有回应他，只是轻描淡写地伸出了柔若无骨的小手。
　　就像随意地拿起一样物品，没入黎天铭的胸膛，掏出了他的心脏。
　　...不，与其说是心脏，倒不如说是一滩如同活物般纠缠着蠕动着的白色丝线。
　　更诡异的是，明明黎天铭的心脏已经被取了出来，可他却还没有死。
　　黎天铭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心脏，脸色一阵变化。
　　他的脑海里同样只有一个念头，
　　“我为什么还没有死？”
　　黎天铭缓缓地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身躯就像是一具空壳，里面被塞满了缓缓蠕动的白色丝线。
　　这种东西他很熟悉，都是「傀儡谣」用于掌控傀儡的菌丝。
　　旁边的吴沁体内就都是这种菌丝，如果洛泠成功被「治疗」的话，她体内的血肉同样会被这种菌丝所取代。
　　而现在...傀儡谣菌丝却出现在了他自己的体内。
　　只有一种可能性。
　　黎天铭的神情逐渐浮现出不可置信的癫狂，
　　“不...这不可能...”
　　他能感受到，自己脑海里的记忆如潮流般褪去，所有关于「觉醒者」与「诡异」的记忆都在这一刻缓缓消散。
　　这说明...这些记忆，都是别人使用「傀儡谣」植入到他的脑海里。
　　黎天铭自以为的「治疗」与救赎，不过是被他人如提线木偶般操控的可笑行为。
　　他不过是另一具傀儡而已。
　　诡异序列第四十九位，「傀儡谣」的傀儡。
　　...从来没有人类，能与「诡异」为伍。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黎天铭唯一属于他自己的大脑逐渐枯萎凋零，逐渐死去。
　　最终，他的表情凝在了最绝望的一刻。
　　或许是黎天铭过于吵闹的嗓门，让洛泠稍微缓过神来。
　　她只感觉到自己陷入一种半昏迷的状态，而清醒之时，便看到前面屁滚尿流的黎天铭。

　　与此同时，洛泠眼角的余光便看到了自己的手，抬起一看，连她自己都止不住惊愕。
　　“这是...我的手？”
　　本来娇嫩的手掌上几乎布满了泛青色的鳞片，指尖探出如刀刃般的利爪，大拇指处的利爪还余了些许被搅碎的脑浆。
　　尽管太阳穴是颅骨上最脆弱的位置，但在「骨钢」的加持下，即便是电钻都很难贯穿。
　　可对于拥有怪力和如此利爪的洛泠来说，就像纸糊一样。
　　洛泠扭头看向梳妆台上的镜子，只一眼，她便被吓到直接把镜子打碎。
　　随着一道清脆的响声，满地的镜子碎片，无不倒映出一道犹如恶鬼般的身影。
　　“这是...我吗？”
　　洛泠忽然有些害怕了起来，但更害怕的事情随之出现。
　　她恐惧地看着镜中少女神情自若地拿起这枚白色的心脏，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我在吃什么？”
　　洛泠看着自己手上已经被她吃了一半的粘稠白色菌丝，忽然有种令人作呕的冲动。
　　可不知为何，一种可怕的冲动支配了她，即便洛泠努力地想制止自己的动作，却无法抵御这种冲动带来的诱惑。
　　这种冲动名为“饥饿”。
　　前所未有的饥饿感。
　　“好香...”
　　好饿...
　　洛泠流着泪吃了起来，可小小的一团菌丝，却好像怎么也吃不完。
　　不断有更多的菌丝，从还活着的黎天铭和已经死去的吴沁体内抽离，汇聚到洛泠的掌心处。
　　洛泠缓缓地半跪在地，她惊恐地看着满地的镜子碎片。
　　镜中恶鬼贪婪地吞噬着手中的菌丝，她的头发不断地生长，逐渐化作与菌丝相似的白色，连肤色都变得惨白了起来，白到一种病态惊悚的程度，体态似乎也娇小了不少。
　　“不要吃了...不要吃了...”
　　散开的苍白长发几乎铺满了整个房间，还在不断向外蔓延开来。
　　直到把所有菌丝全都吞噬殆尽，这可怕的一切才终于得以停下。
　　满地的苍白长发像是满足地打了个饱嗝，逐渐缩短，直至洛泠的脚踝处。
　　终于从被支配的饥饿缓过来的洛泠站起身来，茫然地看着面前两具尸体。
　　“我...杀人了？”
　　黎天铭的惊恐，吴沁的解脱，久久地在他们的脸上凝固着。
　　毫无疑问，他们都已经死了。
　　杀人。
　　对于一名普通的高中生而言，似乎有些遥不可及。
　　可出现在洛泠的手上，她不知为何只觉得有些...迷茫。
　　她再次望向地面上破碎镜面中的自己，却只看到了一个容颜精致、肤色惨白的白发少女。
　　少女娇弱的外貌令人怜惜，无论是只有淡淡血色的嘴唇，还是黯淡的微粉色瞳孔，都像是久病之后的模样。
　　虽然洛泠还能看出几分自己以前的模样，但气质相差实在是太大了。
　　这是自己吗？
　　又或者...
　　洛泠想起黎天铭一直提起的「傀儡谣」，浑身微微一颤。
　　难道，自己变成了某种诡异的存在，变成了...「傀儡谣」？
　　还有，洛泠发现自己刚刚断掉的手臂此时已经重新长回来了，而地面上原本被「骨刺」固定的断臂却是不翼而飞。
　　这难道也是因为「傀儡谣」吗？
　　就在洛泠还在茫然地思索着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苏婉担忧的声音传来，
　　“黎医生，小泠...你们怎么样了？”

 第六章 悲哀
　　姐姐！
　　洛泠呼吸骤然一凝，她看了看房间里的模样，心脏瞬间便提到了嗓子眼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杀人之后，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对于姐姐而言，这绝对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可以接受的事情。
　　可还没等洛泠想好该怎么向姐姐解释的时候，门外的苏婉似乎等得有些着急，立刻推开房间门，
　　“小泠，你们...啊！！！”
　　推门而入的苏婉第一眼便看到了地上惨死的黎天铭，还有不远处同样倒在地面上的吴沁，被吓到尖叫出声。
　　她惊惧地靠在墙角，缓缓抬起头，望向站在尸体中间的洛泠，瞳孔里透出几分不明所以的神色。
　　洛泠知道她现在的模样变化很大，姐姐可能一时半会认不出来，便连忙出声说道，
　　“姐姐，你别怕，我是小泠...事情不是你看到的这样，他们确实是我杀的，但这是有原因的！”
　　门口的苏婉捂着嘴，满脸惊恐地看着屋内宛如地狱般的画面。
　　最疼爱的妹妹满身血污地站在两具死相凄惨的尸体中间，双手沾满了鲜血。
　　很显然，妹妹杀死了两个过来替她治疗的医生，以一种残忍的手段。
　　苏婉必须紧紧地捂住嘴，才能制止自己几乎按捺不住的恐惧喊叫。
　　小泠杀人了...
　　她向来乖巧的妹妹杀人了...
　　苏婉一直在门外等候着里面的情况，虽然闹出了一些动静，但黎医生提前嘱咐过，精神治疗可能会引起患者的反抗，出现动静是正常的，她才忍住了冲进去窥看的冲动。
　　可却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
　　“姐，你听我解释，他们都是坏人，他们想杀了我！”
　　洛泠神情冷静地说道，她知道以现在的情况，她若是表现得过于歇斯底里或者过于惊恐，都可能会让姐姐误解。
　　“坏人...？”
　　听到这句话，苏婉的情绪稍稍稳住了一些。
　　她强忍着恶心，把目光再次投向这两具尸体。
　　不看不要紧，这仔细一看，一道冷气直冲她的天灵盖。
　　其中黎医生被掏出心脏而死，另一位吴医生则是被刺穿了脑袋。
　　只一眼，两人死不瞑目的模样直接烙印在苏婉的脑海里，让她险些直接呕吐出来。
　　“姐...”
　　洛泠连忙走过去，扶住了苏婉。
　　“姐姐...没事。”苏婉摇了摇头，脸色苍白，她抬头直勾勾地看着洛泠，低声说道，“小泠...你告诉姐姐，刚刚在房间里面都发生了什么？”
　　即便到了这种地步，无论怎么看都是洛泠残忍地杀害了两位医生，但苏婉还是想听听洛泠会怎么说。
　　以洛泠之前表现出来的古怪巨力，杀害这两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确实轻而易举。
　　闻言洛泠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苏婉。
　　对于她来说，最信任的亲人，莫过于从小相依为命的姐姐。
　　从医院里疯女人的小怪物开始，到黎天铭为了使用「傀儡谣」来控制她都做了些什么，包括所谓的「治疗」。
　　连同「诡异序列」和「觉醒者」的事情，洛泠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不过为了不让姐姐担心，洛泠还是没有告诉她自己最后莫名其妙地吃掉黎天铭的心脏...如果那个东西能够被称之为心脏的话。
　　期间苏婉几次想开口打断洛泠的叙述，但几近犹豫之后，还是仔仔细细地听完了全程。
　　“姐，你看，我现在都变成这种模样了...跟以前的外貌完全不一样，你应该会相信我的话吧？”洛泠撩起自己新长出来的苍白长发，略有些紧张地说道。
　　“嗯...”
　　不知为何，苏婉有些心不在焉。
　　她心有余悸地看向两具身体，眼底深处似乎闪过某种莫名的情绪，似乎是带着愧疚的歉意。

　　随即苏婉又看向满脸期待的洛泠，期待自己能够接受这个解释，她莫名想到医院里的那个疯女人。
　　疯女人同样是如此期待地看着所有人，期待着有人承认她的孩子还活着。
　　我的妹妹啊...
　　苏婉忽然有一种悲哀哭泣的冲动，但还是忍了下来。
　　在她听到的一切里，抛去妹妹所有莫名其妙的妄想，什么「诡异」，什么「觉醒者」，余下的版本就很清晰了。
　　——黎医生和吴医生打算对洛泠进行治疗，却被她认为是想害自己，而被残忍地杀掉。
　　最有说服力的一个地方就是，洛泠一直在强调自己已经变了模样，可在苏婉的眼里，她的容颜没有一丝改变，与过去的不同只有这满身腥臭的血污。
　　这一切就像疯女人活着的孩子一样，都是被想象出来的。
　　所以，唯一能够解释的可能性只有一个。
　　小泠...已经疯了。
　　她的病，已经无可救药。
　　为什么如此悲惨的苦难，偏偏降临到我们这对相依为命的姐妹身上...
　　苏婉的眼眶红了，但她却不敢落泪，不敢再继续刺激洛泠。
　　如果连作为姐姐的她都不愿意相信妹妹的话，那个疯女人的模样就是小泠的未来。
　　见苏婉没有过多质疑自己的说辞，洛泠松了口气。
　　可现在又有些犯了难，该怎么处理这两具尸体呢？
　　仔细回想起来，无论事情的真相如何，自己现在可是杀了人啊！
　　在这个和平又普通的小县城里，杀人可是顶个顶的大案，更别提死的是黎天铭，他可是相当有名的神经科专家！
　　黎天铭的行程相当清晰，况且医院里这么多人都知道，是他在负责治疗自己。
　　一旦被发觉失踪，警察绝对会查到自己身上。
　　到时候...想糊弄过去根本不可能。
　　还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洛泠知道她的「觉醒者」身份，对于像黎天铭一样的「诡异」有着致命的引诱力。
　　她很担心，下一次再遇上类似的事情，自己该怎么办。
　　洛泠很清楚，这一次她能够反杀其实有一部分是运气的缘故。
　　窄小的房间不利于速度极快的吴沁发挥，反而是自己这个力量型的「觉醒者」占了不少优势。
　　还有姐姐...
　　绝不能连累姐姐，姐姐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而已，不能把她卷进诡异事件之中。
　　正当洛泠快速地思索着接下来的事情时，忽而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意识模糊了些许。
　　“这...”
　　洛泠疲惫地垂下眼帘，这种感觉她很熟悉，每次陷入昏睡之前都会这样。
　　本来这段时间一直在好转，清醒的时间多了不少，但似乎是因为这一次战斗耗费不少精力的缘故，自己似乎要提前陷入沉眠。
　　不行，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这两具尸体，以及接下来可能会遇见的狂风骤雨...
　　不可以睡的，不可以...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洛泠看到姐姐惊慌失措地过来搂住了自己，随之而来的还有她焦急的呼唤，
　　“小泠！小泠你没事吧...别吓姐姐...”
　　对了，还有姐姐...
　　没关系，自己的身边还有姐姐在。
　　至少此时此刻，她不必担忧。
　　洛泠心绪放松了些许，嘴角露出些许温馨的笑意，安心地闭上了双眼。

 第七章 棺中少女
　　细碎的呓语在耳畔响起，像是在呼唤，又似乎只是在悠悠地吟唱着。
　　当洛泠的意识逐渐清醒，缓缓睁开双眼之时，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不见。
　　“这是...哪？”
　　洛泠坐起身来，发现自己似乎身处在一个陌生的古老走廊之中。
　　她现在不应该是在家里吗？
　　洛泠心底闪过一阵疑惑，但很快便缓过神来，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脸皮。
　　完全没有触感。
　　...这应该只是一个梦而已。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洛泠便稍稍放下心来，开始打量起梦境里的一切。
　　昏暗的走廊里只有一盏微弱的烛火燃起，照在下方一扇紧闭的古朴木门上。
　　仔细一看，走廊两侧似乎都是这种木门，但它们顶上的灯盏却没有被点燃。
　　除了点燃的烛火之外，在洛泠面前的这扇木门与其他木门还有一个区别。
　　——没有上锁。
　　洛泠犹豫稍许，便伸手推开了木门。
　　反正这里不过是她的梦而已，醒来之后一切就将归于虚无。
　　“吱呀...”
　　木门的轴承发出晦涩的响声，声音让洛泠有种莫名的熟悉。
　　但下一刻，她便知道为什么会熟悉了。
　　“这里是...我的房间？”
　　洛泠瞳孔微缩，看着木门之内的房间，与她的房间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房间里有一口水晶浇筑的棺木，被放置在最中间。
　　洛泠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但她还是迈开脚步，靠近了过去。
　　这口小巧的棺木里沉眠着一位娇小的少女，约莫十一二岁的模样。
　　少女细腻娇嫩的皮肤带着不似人类的病态苍白，精致绝美的容颜就算是在沉睡的时候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妖异，披散开来的白色长发在这样的环境下更显得毛骨悚然，熟悉的色彩不由得让洛泠想起某种不久前才见过的东西。
　　再仔细一看...
　　洛泠的呼吸便急促了些许。
　　没错，她曾见过这位少女，就是自己吃下黎天铭心脏之后，所变幻出来的模样。
　　...这是她自己。
　　又或者可能是...「傀儡谣」。
　　洛泠的胸膛稍稍起伏，无意识地把手放在棺木上。
　　下一刻，棺木上方便凝聚出一张卡片模样的投影，上面浮现出一些文字。
　　洛泠吓了一跳，但很快便被卡片上面的文字吸引了心神。
　　【「寂亡」：傀儡谣】
　　【固有能力：「孢子」——可以对任何存在寄生「孢子」，本体与「孢子」共享感知与视野。】
　　【技能一：待解锁（50%）】
　　这是...什么？
　　...能力？
　　「傀儡谣」的能力？
　　自己真的变成「傀儡谣」了吗？
　　或者说...自己的情况其实与黎天铭差不多，都是被「傀儡谣」所寄生？
　　一时之间，洛泠有些心乱如麻。
　　黎天铭临终之前绝望的表情她记得很清楚，以及吴沁的模样，同样知道「傀儡谣」的恐怖。
　　这绝对不是人类能够掌控的力量。
　　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洛泠别无选择。
　　“看来，这里也不是梦境，应该是我的意识空间。”
　　洛泠深吸一口气，向后退了一步，“之所以会是我的房间，是因为我是在我房间里面变成「傀儡谣」的模样，或者说获得「傀儡谣」的能力。”
　　只是洛泠还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己的「傀儡谣」没办法控制别人，顶多只是当一个监控呢？
　　难不成当时黎天铭拿到能力的时候也是这种情况吗？
　　遗憾的是，现在的黎天铭已经无法解答洛泠的疑问了。
　　“既然是意识空间...”
　　洛泠重新闭上双眼。
　　想离开的话，就只能靠她自己了。
　　随之对自己的呼唤，洛泠能感知到周围的一切渐渐模糊，对现世的感知愈发清晰。
　　最终，当她睁开双眼的时候，便看到了熟悉的天花板。
　　洛泠立刻坐起身来，稍稍喘着气。
　　刚刚意识空间里的一切逐渐变得像梦一样模糊，连同昨日的遭遇，依稀都有些记不清了。
　　但唯一能够说明这些事情曾经发生过的，就是...
　　“看来，还是没能变回去。”洛泠扶起落在床边的苍白长发，苦笑一声，“但愿...现在的我不是「傀儡谣」的傀儡吧。”
　　洛泠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并不是她的房间。
　　窄小又拥挤的环境，连个梳妆台都没有，整个房间只有一张床和潦草的破旧柜子，这应该是姐姐苏婉的房间。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苏婉的声音，语气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小泠，你...你醒了吗？”
　　“醒了，姐姐。”洛泠回道。
　　门外的苏婉像是松了口气，过了好一会才说道，
　　“我还担心饭做完之后你还没醒过来呢，你再躺一会，等姐姐把饭做好之后...你再出来。”
　　话音落下之后，门外便传来锅碗瓢盆的声音。
　　自始至终，苏婉都没有打开过房门。
　　洛泠当然能够察觉到姐姐此时的异常，似乎还带着一些警惕。
　　但她可以理解，毕竟昨天才发生了那种事情。
　　无论如何，她可是杀掉了两个人啊...
　　即便洛泠都已经解释清楚了，但苏婉对此会有所顾忌，洛泠也觉得很正常。
　　“既然姐姐不让我出房间，我还是听话一些比较好。”洛泠思索了一会，又想起昨天房间里狼藉的惨状，“对了，当时的血迹，好像还没来得及处理...”
　　姐姐应该...不敢去处理吧？
　　可现在去问她，似乎有些不妥。
　　但是，洛泠又想看看现在的情况，好继续思考接下来的行动...
　　一念之差，洛泠便想到了自己的新能力，刚好可以试试。
　　尽管这是属于「傀儡谣」的力量，但现在她确实可以随意使用。
　　洛泠闭上双眼，一袭及地长发缓缓悬起飘散，从其中抽离出一丝微不可察的苍白发丝，散发着悠悠白芒。
　　这就是傀儡谣的固有能力——「孢子」，傀儡谣所有技能都会基于孢子来施展。
　　洛泠用意念控制着孢子，让它穿过天花板，因为她的房间就在这个房间的正上方。
　　随即，洛泠闭上双眼，感应着这一丝离体的孢子。
　　很快，一种全新的视野展现在她的眼前，还有一些说不出感觉的奇妙感知，仿佛能够附着在任何东西上面。
　　“这就是属于「傀儡谣」的能力么...”
　　洛泠呢喃道，然后，她便通过孢子，看到了一个干净、整洁的房间。
　　不复昨日血肉横飞的惨状。

 第八章 精神病
　　“...抱歉，得让您再多等一会，我想看着她吃完这最后一顿饭。”
　　苏婉轻声说道，手上炒菜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锅里的热油滋啦，盖过了她的声音。
　　“嗯。”
　　旁边传来一道语气平淡的回应。
　　“麻烦你们了。”苏婉叹气道。
　　“不算麻烦。”
　　苏婉向对方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然后熟捻地把锅里的菜装好，端到了窄小客厅里的桌子上，然后向里屋喊道，
　　“吃饭了，小泠。”
　　“嗯。”
　　里屋传出回应，随即木门打开，一位神态娇弱的少女走了出来，一袭苍白长发几乎垂至地面，看着竟有些刺眼。
　　见到自己妹妹这副病弱的模样，苏婉眼底闪过几分于心不忍。
　　“姐姐，楼上的尸体...”
　　洛泠走出房间门之后，还是忍不住问道。
　　她利用「孢子」找遍整个房间，都没有看到尸体的痕迹，她不太敢相信这是姐姐处理掉的。
　　姐姐的胆子向来很小，连看见死老鼠都会怕到尖叫不止，更别提独自去处理两具死状凄惨的尸体。
　　洛泠担心的是「傀儡谣」的后手，万一黎天铭和吴沁诈尸了该怎么办？
　　她可不想姐姐因此受到伤害。
　　听到洛泠这句话，苏婉的动作明显一滞，但很快便低声说道，
　　“别担心，小泠，这些姐姐...都已经处理干净了。”
　　闻言洛泠露出惊讶的表情，苏婉却是扯动嘴角，勉强地露出笑容，
　　“没关系，他们都是想害小泠的坏人，不是吗？”
　　“嗯...”
　　洛泠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但看着苏婉此时有些不自在的表情，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昨日因为临近昏迷，她没什么注意到姐姐的模样。
　　现在仔细一看，姐姐看起来...似乎不太相信自己昨天的说辞？
　　也是，普通人听了这些「诡异」、「觉醒者」之类，觉得荒谬才是正常的反应。
　　就连她本人...即便亲眼所见，都怀疑只是幻觉，直到威胁到自己的生命，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
　　正当洛泠想着该怎么进一步向姐姐解释的时候，苏婉却连忙茬开了话题，招呼道，
　　“先过来吃饭吧，小泠，你都两天没吃饭了，肯定饿坏了吧？我特意做了你最喜欢的酿豆腐，还有这些红烧肉，你都多吃一些，可别浪费了。”
　　“...好。”
　　洛泠见状，也只好点头回应。
　　既然姐姐不想提，她就不继续追着这个话题了。
　　等这些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再说清楚也不迟。
　　洛泠坐了下来，却发现桌子上只有一副碗筷。
　　姐姐坐在对面，用怜爱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姐，你不吃吗？”洛泠问道。
　　其实她并不饿，或者说这段时间里唯一一次感到饥饿的时候，是在杀死黎天铭，吃下心脏的时候。
　　其他情况，即便昏睡了三天三夜，醒来的时候都没有饥饿的感觉。
　　吃饭对于现在的洛泠来说，只是一种习惯而已。
　　“我刚刚已经吃过了。”苏婉轻声说道，“没事，你吃，姐姐看着就行。”
　　“嗯。”
　　洛泠微微颔首，端起碗筷。
　　餐桌上只剩下洛泠沉默的大快朵颐，苏婉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终于，等到洛泠吃到差不多的时候，苏婉开口道，
　　“小泠，你听姐姐说，虽然那两个医生是坏人，是想害你的，但不是所有的医生都是坏人，你的病...还是得好好治疗。”
　　闻言洛泠动作一停，她犹豫稍许之后，点头道，
　　“我知道。”
　　其实洛泠知道自己没病，她之所以会出现这些古怪的症状，都因为她是「觉醒者」。
　　特别的能力需要特别的代价，这世上的一切都是等价交换的，用沉睡来换取强大的力量，这很合理。
　　但现在如果说出来，姐姐估计很难相信，会认为自己是在抗拒治疗，反而会更担心。
　　所以，洛泠想等到她足以证明这一切的时候，再去解释清楚。
　　她不想让姐姐再为此牢费心神了。
　　“记得好好听医生的话，还有，过段时间天就冷了，也要注意一些...”
　　苏婉开始絮絮叨叨了起来，说了好一阵，洛泠却越听越不对劲，怎么听起来姐姐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样。
　　还没等苏婉说完，洛泠便放下碗筷，小脸认真说道，
　　“姐，你到底想说什么？”
　　被洛泠打断之后，苏婉一时语塞。
　　在顿了顿之后，便是长长的叹息，
　　“好吧，该唠叨的不该唠叨的，我都已经说完了...警察同志，您出来吧。”
　　话音落下，一直虚掩着的屋门被推开，一名身穿警服的短发女子走了进来。
　　她径直走到两人面前，拿出警员证，淡淡地说道，
　　“执行警员纪萤，抱歉，请配合调查。”
　　“姐姐，你...报警了？”
　　此时洛泠瞪大了双眼，她本来还在想该怎么才能避开警察的搜查，却没想到姐姐竟然先报了警。
　　被她杀死的黎天铭和吴沁甚至无法被称为人，都只是被「傀儡谣」控制的傀儡而已。
　　在这两人成为傀儡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死了，只剩下被支配的躯壳。
　　不如说，洛泠的行为是在替他们解脱，所以她并不觉得自己犯了罪，也不觉得自己需要受到处罚。
　　“小泠，就算是坏人，也得让警察同志来解决。”苏婉露出心疼的表情，“放心吧，我都已经把所有事情向警察同志们交代清楚了，看在认罪态度上，应该也会从宽处理。
　　“不过，姐姐一直觉得这件事情没有做错，真的...没错。”
　　在洛泠惊诧的表情，苏婉毅然决然地转过身去，伸出双手，说道，
　　“纪警官，人都是我杀的，把我抓起来吧。”
　　“姐姐...”
　　“我妹妹精神上有些问题，她说的话你们不要信，麻烦你们之后把她送去青山精神科，至于住院的钱，我在出狱之后会还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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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在看吗QAQ，没有票票也没有间贴

 第九章 ...真相？
　　“你在说什么啊，姐姐...”
　　洛泠脸色一白，她更没有想到的是，姐姐会替自己揽下这些罪行。
　　不，或者说...这是预料之中的。
　　因为这是她最亲爱的姐姐。
　　但，从后一句话里可以听得出来，其实姐姐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自己的说辞。
　　就像疯女人一样，从来没有人相信她的孩子还在活着。
　　——都不过是一个疯子的疯言疯语罢了。
　　可即便是疯子，姐姐却依旧在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她。
　　不愿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看着苏婉脸上勉强挤出来比哭还难看的表情，看着她眼眸深处的哀婉，此刻洛泠只感觉到无比的心痛。
　　她抬头望向门口的警员，急声说道，
　　“纪警官，其实是...”
　　“二位，不必为此而争论。”
　　就在这时，这位名为纪萤的执行警员忽然出声打断了洛泠。
　　从刚刚到现在，她英气的脸颊上却一直是冷漠如机械的表情，“首先，关于你们报警的这件事情，局里早就有定论了。
　　“其次，苏小姐，与你的妹妹相比，或许你才是精神状态出问题的一方。”
　　“啊？”
　　洛泠和苏婉一同露出惊讶的表情，只不过洛泠是挂心于纪萤的后一句话，而苏婉则是对前一句话感到紧张。
　　“纪警官，我姐姐怎么了？”
　　“不！我妹妹很娇弱的，怎么可能去杀害两个成年人！”
　　两人齐声说道，随后又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里都看出些许疑惑。
　　“二位别紧张，如果真的是两个人残遭杀害，局里不可能只派我过来，更不可能隔了一天。”
　　纪萤淡淡地说道，她扭头看向苏婉，认真说道，“苏女士，关于你昨日报警所描述的两位被害人，一位是县人民医院的心理科吴沁，另一位是神经科的黎天铭。
　　“经确定，吴沁早在一年半之前就已经因为突发心脏病在家中去世，黎天铭昨日因为脑血栓不幸猝死。很明显，与二位都没有直接关系。”
　　说到这里，纪萤忽然顿了顿，继续用冷冰冰的语气说道，“现在是科学法治社会，诅咒不能当成杀人手段被起诉。”
　　这句话听起来有点像是玩笑话，但纪萤的表情却认真到像是在诠释法规法条。
　　当纪萤说完之后，苏婉直接楞在了原地，大脑像宕机了一样。
　　许久之后，她才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不，不可能...是我亲手把他们埋起来了，没错，就埋在废品站附近的荒地里，你们快去找找看！”
　　其实苏婉的报警做过了一番心理斗争，她一开始选择埋尸就是为了把这件事情掩盖过去，但终究无法越过自己的良心，最终选择了报警。
　　“你提供的位置，我们昨日第一时间就进行过挖掘检查，很遗憾，连埋尸的痕迹都没有。”纪萤摇了摇头，回道。
　　“可，可是...”
　　苏婉还想说些什么，但她确实找不到什么东西可以当成证据。
　　“苏女士，你现在的精神状态堪忧，我建议你联系一下青山医院，或许去看看会比较好。”
　　纪萤说着，目光投向旁边不知所措的洛泠，“至于你，洛泠小姐，跟我到局里做个笔录吧，虽然没什么嫌疑，但毕竟是报警的记录可是命案。”
　　“难道...真的是我...”
　　与此同时，苏婉眼中还残余着几分迷茫，她已经分不清是自己病了，又或者昨日目睹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她求助似地望向洛泠，洛泠沉默地站在原地。
　　不是洛泠不肯回应自己的姐姐，是因为她想到了「傀儡谣」。
　　「傀儡谣」除了可以支配别人的行动，还能够注入记忆、改变认知。
　　洛泠很确信昨日的一切都不是梦，自己现在的模样便是最好的证据。
　　如果不是梦的话...
　　能够让记忆出现偏差，就只能是「傀儡谣」的手笔了。
　　除了黎天铭之外，「傀儡谣」还支配了多少人...
　　所以，此时的洛泠必须沉默，她不敢确定纪萤是不是「傀儡谣」的傀儡。
　　要是露出破绽...
　　恐怕昨日的惨案就会复现。
　　洛泠不想重蹈覆辙。
　　“走吧，洛泠小姐。”纪萤淡淡地说道，“不会太久的。”
　　“等等！”
　　就在这时，苏婉伸手拉住了纪萤，哀求道，“人真的是我杀的，跟小泠没有关系！”
　　“不是你们任何一个人杀的。”
　　纪萤转过身来，把手放在苏婉的手背上，语气柔和了些许，“苏女士，只是一次例行笔录，我连手铐都没有给她戴上。”
　　“......”
　　苏婉死死地盯着纪萤，试图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些许端倪与蹊跷，找出一丝谎言的痕迹。
　　但很可惜，她失败了。
　　“姐姐，没事，我过去吧。”洛泠向前一步，扶着苏婉的肩膀宽慰道，“要听警察叔叔的话，你从小都是这么跟我说的。”
　　“我可不是叔叔。”
　　纪萤的眉头稍稍扬起，她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变化。
　　苏婉的神情经过几番挣扎，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她低垂眼帘，说道，“我...知道了。”
　　纪萤向洛泠微微颔首，示意她跟自己出来。
　　洛泠受意，轻手轻脚地越过了苏婉，向门口走去。
　　在离开之前，洛泠还是不忍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却看到姐姐抬起头，望着自己的眼神满是无助。
　　“对不起，姐姐，我不能让你卷进来。”洛泠默念道，然后关上了屋门。
　　不过，洛泠还是留了个心眼，把一丝「孢子」留在了屋内，以免姐姐出现状况的时候，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洛泠和苏婉住的地方是小县城与乡下的城乡结合部，周围人烟稀少，大部分都是居家的老人，所以走半天都可能遇不到一个人。
　　这一路上，纪萤并没有与洛泠搭话，而是安静地走在前方。
　　而洛泠也是不远不近地走在她的后面，保持着一定距离。
　　对于纪萤，洛泠并不是很信任，因为纪萤说出了不符合她记忆的事情，很有可能是被「傀儡谣」支配的傀儡，或者是傀儡的傀儡，就像吴沁一样。
　　只是，在思索良久之后，洛泠还是打算稍微用几句话，来试探一下纪萤，
　　“纪姐姐，你说...我姐姐的病，会不会很严重呀？”
　　闻言纪萤的步伐忽然停了下来，而洛泠也立刻警惕了起来，伸向口袋里随身携带的钢笔。
　　“她的病，我不知道。”纪萤稍稍侧身，斜着眼瞄向洛泠，“但你的病，却很严重。
　　“需要「治疗」。”

 第十章 「真实」的世界
　　——「治疗」。
　　听到纪萤这句话，洛泠的脸色不禁微变，这个关键词她可熟悉到不得了。
　　黎天铭就是打着「治疗」的名义，试图抹除她的意识，成为「傀儡谣」众多的提线木偶之一，被诡异所支配。
　　所以，在纪萤的话音落下之时，洛雪直接拿出了口袋里的钢笔。
　　可她没想到，纪萤的动作更快，快到她根本看不清。
　　在洛泠的小手才抽出来没多久，另一只纤手直接搭在她的手臂处把她按住。
　　与此同时，纪萤俊俏的脸颊猝不及防地凑在她的面前。
　　一双深邃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她，一时之间让洛泠眼中不禁闪过几分难掩的慌乱。
　　因为她发现，自己的怪力...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根本挣脱不开对方的钳制。
　　只不过，接下来却没有发生洛泠预料之中的事情，如此近距离的对视只有一眼，纪萤便失望地松开了手，
　　“竟然不是「肉畜」...”
　　她低声喃喃道，又瞥了一眼洛泠手上的武器，微微皱眉，“你拿的怎么是只笔？我还以为你好歹带了把美工刀之类的。”
　　闻言洛泠摇了摇头，“我家里没有这种东西。”
　　随即她又警惕了起来，
　　“你到底是谁？”
　　“江城县执行警员，或者说，”纪萤语气平淡地说道，“——「觉醒者」。”
　　她看了洛泠一眼，继续道，“与你一样的觉醒者。”
　　话音落下，洛泠瞬间瞳孔微缩。
　　她带着些许震惊的眼神看向纪萤，胸膛微微起伏。
　　「觉醒者」是确切存在的！
　　实际上，就连洛泠自己对于这件事，都一直摇摆不定。
　　她昨天的精神状态实在堪忧，即便最真实的感受现在回想起来都如同镜花水月一般虚幻。
　　因为外貌的变化以及对杀人的抵触，洛泠一直在强行让自己不想思索事情的另一种可能性。
　　即她真的杀掉了一个想替自己治疗的医生。
　　如果事实如此...洛泠恐怕真的会崩溃。
　　纪萤看到洛泠似乎有些迷茫的表情，反手抽出自己腰间的匕首，在洛泠惊诧的眼神里，往掌心一划，流出鲜红的血液。
　　她稍稍举起手，以便让洛泠能更清楚地看到滴落的鲜血，
　　“别紧张，我并不是「肉畜」——即「傀儡谣」的傀儡。”
　　看到如此证明方法，洛泠忽然想起昨天她在杀掉黎天铭和吴沁的时候，他们的血肉似乎都是被一种白色丝线所替代。
　　现在仔细回想起来，应该都是「孢子」的菌丝。
　　一念至此，洛泠忽然有些心悸，以后自己也会拥有这种能力吗？
　　她又想起在意识空间里，解锁进度只有10%的第一个技能。
　　这种可怕的力量，在以后...她也能够掌控吗？
　　洛泠莫名觉得有些害怕。
　　“我本来以为你已经在昨天的战斗里变成了「肉畜」，气息很像，但好像又没有...”
　　纪萤双手抱胸，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洛泠，“当然，没有最好，只是这样的话，我又断了追查「傀儡谣」的线索了。”
　　“所以，我昨天真的杀掉了「傀儡谣」...”洛泠沉吟道。
　　“只是两具「肉畜」而已。”纪萤纠正道，“不过，我确实想不到你是如何应对‘骸骨医生’的，她生前好歹是二阶能力者。”
　　骸骨医生？二阶？
　　指的是吴沁吧...二阶，是觉醒者的等阶吗？
　　洛泠微微皱眉，但她关心的还是另一件事，
　　“那你刚才跟我姐姐说的话...又是怎么回事？难道...”
　　“你还真信了？人不是你亲手杀掉的吗？”纪萤挑了挑眉，“昨日接到报案之后，我就过来全部处理好了，连房间里被你打碎的镜子都换了一块新的，不会留下破绽和痕迹。”
　　洛泠一时哑然。
　　“对于「傀儡谣」的存在，除非像你一样进行过接触，否则最好不要随意透露...可能会被它听到。”纪萤神情凝重地说道。
　　“嗯...”洛泠稍作沉吟，抬头道，“你一直都在追查「傀儡谣」吗？”
　　“怎么，你想加入？”
　　纪萤微微皱眉，“「傀儡谣」可是诡异序列前五十的高危存在，你看起来似乎才觉醒没多久...估计连觉醒者的事情都知之甚少，更别提诡异了。”

　　“可它已经威胁到了我的生命。”
　　“没事，你可以和你的姐姐去青山医院精神科避难。”
　　纪萤说着，看着洛泠不解的眼神，又解释道，“别误会，不是说你们俩精神病，是因为那里有不少觉醒者，可以保护你们。”
　　“...觉醒者有很多？”洛泠讶然道。
　　“说不上多吧，我认识的也没多少。”纪萤耸了耸肩，继续道，“我建议你们去青山医院，是为了你们好。
　　“呵呵，现在都不知道江城县里到底有多少「肉畜」，多少「羔羊」了...更别提隐藏得更深的存在，根本分不清。”
　　听到这里，洛泠揉了揉太阳穴，她听着不断蹦出的名词头都有些大了，
　　“纪警官，你还是跟我大概透露一下关于觉醒者和诡异的事情吧，要不然我都听不懂你说的都是些什么...”
　　今天醒来之后，她花了不少功夫才逐渐接受了这一切，但纪萤的出现让她的世界观又开始重塑了。
　　诡异的序列，觉醒者的等阶，「傀儡谣」的更多信息，还有更稀奇古怪的是，精神病院竟然会是觉醒者的大本营...
　　想到这里，洛泠的脸色不由得古怪了起来。
　　不过，这段时间她的所见所闻一直都被姐姐当成精神病的幻觉，这样一想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看来，你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纪萤带有深意地看着洛泠，其实她一直都没有放下戒心，直到这一刻才稍稍松懈些许。
　　“我当然可以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但你自己要做好心理准备。”
　　纪萤缓缓说道，神情严肃且深沉，“因为你即将面对的，是一部分「真实」的世界。”
　　“我们先去公安局做笔录，然后你再仔细说说？”洛泠眨了眨眼。
　　“...我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你觉得还需要做什么笔录吗？”纪萤肃然的神情这一刻绷掉了些许。

 第十一章 觉醒者与路径
　　最终，纪萤还是没把洛泠带去公安局做笔录。
　　因为昨天洛泠的报案根本没有留下记录，她之前在苏婉面前的说辞只是想单独带走洛泠而已。
　　于是，两人走到城镇上，找了一家奶茶店坐下，便开始了交流。
　　起初洛泠还担心她们的谈话会被别人听去，但不知为何，周围寥寥无几的客人却一个都没有在意她们，连目光都没有片刻停留。
　　这时洛泠才意识到，这应该就是纪萤的能力。
　　“首先，你需要了解的是自身，即「觉醒者」，在某种机缘巧合的情况下，诞生了某种特殊的能力，像你我一样，都可以被称为觉醒者。
　　“觉醒者的能力各不相同，目前已知的能力可以归属为六种路径，「游梦」「万灵」「审判」「元素」「秩序」「彼岸」，但不排除会出现其他路径的能力。”
　　纪萤用吸管沾着奶茶，在桌面上画出六个图案，开始讲解了起来，
　　“一般情况下，每个觉醒者只能掌握一种路径，通过路径得到能力，在路径上走到一定距离之后，就可以提升等阶。
　　“就拿「骸骨医生」来举例，她的真名是吴沁，是少有的能力完全公之于众的觉醒者，她在「审判」路径得到了名为「骨」的能力，可以随意拆卸或组装自己的骨骼，并且超脱了血肉之躯——就算只剩下骨骼，只要大脑还在，骸骨医生就能够维系生命的存在。
　　“至于她的两个技能「骨钢」和「骨刺」，相信你在战斗的过程中，已经深有体会。”
　　听到这里，洛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当时她在交手的时候，对这两个技能就深有体会。
　　“所以，二阶觉醒者，就是拥有两个技能吗？”洛泠思索片刻，问道。
　　“不一定，”纪萤摇了摇头，“就像加点一样，觉醒者在升阶之后，有可能会领悟新的技能，也可能是提升自己原有的技能。
　　“而在三到四阶，六到七阶，以及可能存在的九阶以上，觉醒者的所有能力都会得到大幅度的提升。”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继续道，“当然，也不是等阶越高的觉醒者就越强，你解决了一个傀儡状态下的二阶觉醒者，而你自己可能连一个技能都没有领悟。
　　“洞察彼此能力的极限与弱点，掌握战场上的瞬息万变，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再不济，你可以选择跑嘛。”
　　洛泠没有说话，她觉得她的情况比较特殊，因为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觉醒者与觉醒者之间，但「诡异」不同，除了与觉醒者完全相反的路径之外，还有「序列」之称。”
　　提到诡异，纪萤的脸色瞬间严肃了不少，“「诡异序列」之称源自一块神秘的石板，只要发现新的诡异痕迹，石板上就会出现对应的序列以及诡异可以被口述的称谓。
　　“诡异序列前一百五十称之为「危险诡异」，前五十则是「高危诡异」，而前十都是绝对的「禁忌」，不可触及的存在。”
　　“目前已知最弱的诡异是第四百二十六位「笨小孩」，最强的诡异是第六位「骑士」，「傀儡谣」是第四十九位，是非常危险的「高危诡异」。
　　“需要注意的是，并非低序列的诡异就容易对付，若是掉以轻心，七阶觉醒者都有可能丧命在序列三四百的诡异手上。”
　　洛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道，
　　“最弱是四百多...也就是说，世界上只有四百多只诡异？”
　　“首先，用‘只’来当做量词是不准确的，诡异并不全是类似于生物的形态，有可能是一种物品，一种现象，一个环境。”
　　纪萤缓缓地解释道，“其次，同一序列的诡异数量可能有很多，例如第二百四十七位「无主恶虫」，就是数量无法估计的虫巢诡异。”
　　“...也就是说，「傀儡谣」可能会有很多只？”洛泠身体微微一抖。
　　她可见识过「傀儡谣」的厉害，再加上她现在已经拥有一部分「傀儡谣」的能力，更是极为了解这位高危诡异的可怕之处。
　　悄无声息地支配并改变一个人，连其本人都没有丝毫发觉。
　　“放心吧，高危诡异基本只会有一位，傀儡谣的本体应该也只有一个。”
　　纪萤说道，她把目光投向洛泠，“听你这句话，你还是打算跟我一起追查傀儡谣？这很危险，你姐姐会担心的。”
　　她只看几眼，就知道苏婉对洛泠这个妹妹有多么看重，即便不确定苏婉是不是傀儡谣的「羔羊」...
　　“我...恐怕很难置身事外了。”
　　洛泠苦笑一声，稍稍探出一缕长发，「孢子」落到纪萤的的肩膀上，“我的能力，就是「傀儡谣」。”
　　这件事情...是无法隐瞒的。
　　以纪萤对傀儡谣的了解，只要洛泠动用能力，她肯定能够察觉得到。
　　除非洛泠选择不与纪萤接触，独自面对高危诡异，更是死路一条。
　　从纪萤口中得知了诡异究竟是何种存在之后，洛泠便知道，她已经陷入其中，无法脱身。
　　以傀儡谣的能力，洛泠在哪都不安全，无论是谁都有可能是被傀儡谣支配的傀儡，甚至包括...姐姐。
　　在洛泠说出这句话之后，纪萤几乎在一瞬之间便拿住了自己腰间的匕首。
　　不过在感知洛泠附着在她肩膀上的孢子之后，又把手放了下去，露出凝重的表情，
　　“竟然是...属于「诡异」的能力。”

　　洛泠的孢子气息很弱，明显不是傀儡谣的肉畜。
　　因为...如此弱的孢子根本无法支配别人，而傀儡谣的肉畜都是用来支配羔羊或汲取养分的。
　　“不过，你还是太年轻了，洛泠小姐。”纪萤收起动作，脸色认真地说道，“你不应该把你的能力就这样告诉我，即便我或许会认出来。
　　“信任弥足珍贵，就这样给予一个才认识两个小时的陌生人，不值得。”

 第十二章 错觉
　　“这是我教给你关于「觉醒者」的第一课，不要轻易信任他人，不要轻易暴露自己的能力。”
　　纪萤淡淡地道，“不过，信任是对等的，既然你把你的能力告诉了我，那么我...”
　　纪萤说着，身形竟然渐渐从空气中隐去，声音凭空响起，
　　“这就是我的能力，审判路径的「隐杀」，第一个技能是「错觉」，我的所有行动都会被人强行忽略。”
　　同时使用隐身和错觉的话，纪萤便能成为战场上无所不在的刺客，而对方却连警戒的心理都很难生出，几乎可以被称为最完美的刺客。
　　正是因为「错觉」，奶茶店里的其他客人才会忽略纪萤和洛泠的存在，没有注意到她们的谈话究竟有多么惊世骇俗。
　　“我...好像还没有第一个技能，”洛泠说道，“固有能力...”
　　“这我知道。”纪萤轻轻拈起肩膀上的苍白发丝，说道，“好歹追查了「傀儡谣」几年时间，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你...为什么要追查「傀儡谣」？”洛泠犹豫了一会，问道。
　　听到这句话，纪萤眼底闪过几分莫名的情绪。
　　她稍稍低头，似乎是在看着什么东西，轻声说道，“报个仇罢了。”
　　洛泠还想问些什么，但纪萤却直接站起身来。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别让你姐姐太担心，之后我会联系你的。”纪萤拿起「孢子」，缠绕在自己的手腕上，“通过这个。”
　　洛泠可以与「孢子」共享感知，可见纪萤确实对「傀儡谣」相当了解。
　　“对了，纪警官，”洛泠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之前黎天铭提到过自己有同伴，好像叫做「忘川」什么的...”
　　“诡异序列第三百八十八位「忘川小鬼」，没想到他还养了这么一只诡异...”
　　纪萤微微皱眉，看着洛泠迷迷糊糊的表情，解释道，“听说过养小鬼的巫术吗？养的小鬼就是「忘川小鬼」，这同样是一种数量众多的诡异。
　　“还是为数不多能够被人类驱动的诡异，说不上棘手，但处理起来挺麻烦的。”
　　养小鬼...
　　洛泠倒是在电视上看到过，回想其中的一些细节，洛泠忽然就知道「忘川」在哪了。
　　——医院里那个疯女人手上的小怪物！
　　“不过这件事情你不用在意，我来处理就可以了，”纪萤稍一挑眉，但还是神情还是缓了一些，“你还是先回去吧，看看时间...苏女士该着急了。”
　　洛泠犹豫了一会，点点头。
　　通过放在家里的「孢子」，她能感知到姐姐在自己离开之后究竟有多么焦虑，确实不应该让她继续担心下去了。
　　“我还有其他事情，就没法再送你回去了。”
　　纪萤站走到奶茶店门口，回头看向洛泠，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幅度，“再见，「傀儡谣」小姐。”
　　“......”
　　洛泠沉默了一阵，她可不敢当什么傀儡谣。
　　不过，她现在的情况确实比较麻烦，正如纪萤所说，就在江城县之内，都不知道有多少傀儡谣的眼线。
　　更不清楚，傀儡谣的本体有没有注意到自己...
　　在纪萤走后，洛泠又坐了好一会。
　　她把纪萤刚刚说的话又细细地咀嚼一遍，轻轻地叹了口气，
　　“事已至此，还是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洛泠站起身来，看到纪萤的奶茶才喝了没几口就丢在桌子上，想了想，纠结了一阵，还是拿了起来。
　　“不能浪费啊...”
　　洛泠打算把她自己这杯给姐姐，自己喝纪萤剩下的。
　　对于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姐姐来说，奶茶几乎是遥不可及的奢侈品，估计都没喝过几次，肯定会很开心。
　　一念至此，想到姐姐疲惫的脸上绽放的笑容，洛泠心底少许的郁结也就烟消云散，连走出奶茶店的步伐都轻快了些许。
　　就在她走后不久，店里一个小孩终于忍不住向旁边的妈妈问道，
　　“妈妈，刚刚旁边桌的白头发漂亮姐姐，为什么一直在自言自语啊？”
　　“嘘！别去搭理，那是个癫子...”
　　......
　　当洛泠推开屋门的时候，苏婉几乎是第一时间扑了上来，左看看右看看，看到洛泠身上没有什么伤痕之后，才松了口气。
　　“他们没有对你怎么样吧？”苏婉有些紧张地问道。
　　“没有，只是记了笔录就回来了。”洛泠笑着回道，然后给苏婉递上奶茶，“给，这还是纪警官送我的呢。”
　　但苏婉却没有接过奶茶，她露出犹豫的神色，似乎是仔细想了又想，才出声问道，“昨天的事情...”
　　“姐姐，我已经跟纪警官确认了，”洛泠轻声说道，“昨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她已经打定主意，不能让姐姐卷到这些危险的事情里面去。
　　“...是吗？”
　　苏婉的脸色苍白了些许，浮现出些许惊疑不定。
　　她现在心乱如麻，无论她如何回忆，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无比清晰。
　　甚至仅仅站在楼上的房间里，都能嗅到一丝丝可怖的血腥味，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
　　可房间里的一切，却如以往一般，没有一点变化。
　　这些真的是自己的妄想吗?
　　都只是心理作用而已嘛？
　　苏婉心乱如麻。
　　看到姐姐苍白的脸色，洛泠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与心疼。
　　她很清楚自己这是在欺骗姐姐，但...比起让姐姐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好过让她知道残酷的真相。
　　“对了姐姐，纪警官说的话...你不要在意，”洛泠深吸一口气，缓声说道，“你只是这段时间太累了而已，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为了凑齐自己的医药费，姐姐加了不少班，这几个月来脸色一直很憔悴。
　　洛泠打定主意，绝不能让姐姐再这样操劳下去。
　　另外，她说这些话，也是为了让姐姐不要继续胡思乱想，没病都可能会想出病来。
　　至于带姐姐去青山医院避难的事情，洛泠回来的路上考虑了一阵，还是决定放弃。
　　一来是她们估计付不起住院的钱，其次，洛泠对纪萤并没有百分百信任，对于这个所谓的觉醒者聚集地抱有疑心。
　　她不放心把姐姐放在一个未知的地方。
　　等自己亲身探查清楚之后...再说吧。
　　“嗯....嗯？”听到这句话，苏婉神情忽然一滞，抬头疑惑地道，“纪警官？哪位纪警官？说过...什么话？”
　　洛泠楞了一下，说道，“过来把我带去公安局的纪萤纪警官啊，你不是见过吗？”
　　“......”
　　苏婉沉默了一会，缓缓说道，
　　“小泠，不是你自己去自首的吗？”

 第十三章 小小的幸福
　　...自首？
　　洛泠露出吃惊的表情，她怎么可能去自首？
　　“难，难道我又记错了？”
　　苏婉神情恍惚，带着不确定的口吻，“我记得，你在起床之后拦着我，不让我去公安局自首，还说根本没杀人什么的。
　　“最后，我拗不过你，才留在家里等你的消息...”
　　听着姐姐的描述，洛泠的神情一震，心脏传就像是被揪紧了一般。
　　但很快，她便反应了过来。
　　是「错觉」！
　　纪萤的「错觉」！
　　从一开始，纪萤就对自己使用了错觉，所有人都忽略了她的存在。
　　现在看来，「错觉」的强大已经超过了洛泠之前的预想，连面对面交谈过都会被强行遗忘。
　　正是因为如此，姐姐的记忆才会出现偏差。
　　况且...

　　洛泠看向桌子上的两杯奶茶，悬着的心缓缓放下。
　　...差点就以为纪萤只是自己想象出来的了。
　　“小泠，你...”
　　苏婉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问题，亦或是妹妹的病更严重了。
　　又或者，只是小泠在欺骗自己...
　　“是我记茬了，姐姐，我睡了整整两天，睡都睡迷糊了。”看到姐姐苍白的脸色，洛泠连声说道，“纪警官是在公安局里帮我做笔记的警察姐姐，人很好的。”
　　“是这样吗？”
　　苏婉虽然眼中还留有几分狐疑，但神情明显缓了过来。
　　她抬起手，心疼地摸了摸洛泠的头发，掌心传来的柔顺触感让她安心了不少，
　　“小泠，你有什么事情都不要瞒着姐姐，姐姐保证，以后也不会瞒着你，我们都不要让彼此担心，好吗？”
　　“嗯...”
　　洛泠应道，但眼神却有些发虚。
　　还好她借着苏婉的动作稍稍低下头，才没有被姐姐察觉。
　　对不起，姐姐，唯独这件事...我只能选择欺骗你。

　　看着面前娇小的妹妹乖巧的模样，苏婉的嘴角微微扬起一抹舒心的笑容。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只要她们姐妹俩都好好的...就行了。
　　“这就是奶茶吗？”苏婉拿起桌子上的奶茶，端详了一会，“在便利店里倒是经常看到有客人带着，但我都没喝过呢，可得谢谢人家纪警官。”
　　“已经谢过啦。”洛泠抬起头，眨了眨眼。
　　苏婉笑了笑，然后试探着喝了一口，“好甜！”
　　“好喝吗？”
　　洛泠目不转睛地看着姐姐，生怕姐姐不喜欢奶茶的味道。
　　“好喝。”
　　苏婉点点头，脸上疲惫的神情都因为这一抹甜而舒缓了不少，
　　“等我以后读完书，出来赚钱了，天天买给你喝。”洛泠的眼角弯起，像一抹明媚的月牙，精致漂亮的小脸上如绽光芒，看得苏婉都痴了几分。
　　这是她的妹妹，最亲爱的妹妹。
　　“好，姐姐等你。”苏婉轻声说道。
　　“对了姐，我的病已经好差不多了，过两天就回学校。”洛泠踮起脚尖，碰起苏婉的脸颊，“你看，我的力气正常了，都醒过来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有昏睡。”
　　“...真的？”
　　苏婉抬起头，带着些许不可置信地看着洛泠。
　　前几天去医院的时候，那位不幸心脏病发去世的黎医生还说小泠的病又严重了一些。
　　怎么忽然一天之间...就好了呢？
　　“真的。”
　　洛泠揉了揉苏婉的脸，露出俏皮的笑容，修长的睫毛微微颤着。
　　“好，好...姐姐这就给你收拾东西，好...好...”
　　苏婉说着，忍不住侧过脸去，掩去眼角的泪光。
　　她的愿望并不遥远，如今小小的幸福，就已经足够了。
　　“嗯！”
　　洛泠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不自觉地浓了几分。
　　夕阳西下，斜阳轻洒。
　　黄昏已至。
　　......
　　次日清晨，洛泠久违地在黎明时分醒来。
　　久违的正常作息让她有些不习惯，轻手轻脚打开房门，却发现门外没有出现熟悉的身影。
　　不过，通过「孢子」，洛泠可以看到姐姐正在房间里面睡觉，安详的睡颜让她放心了不少。
　　主要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洛泠也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质，傀儡谣应该还没有彻底察觉她的存在。
　　要不然，在杀死黎天铭和吴沁之后昏睡的一天里，自己和姐姐早就遭重了。
　　洛泠思索着要不要做顿早饭给姐姐吃，又担心做饭的动静可能会吵醒姐姐，但很快她便不需要纠结了。
　　脑海里凭空响起了一道熟悉的清冷嗓音，缓缓道，
　　“洛泠小姐，你醒了？”
　　“纪...”
　　“不用出声，你集中注意力，在脑海里跟我对话就行了——孢子的用法，你该不会都不知道吧？”
　　“......”
　　洛泠还真不知道，她到现在都没来得及摸清楚自己的能力细节。
　　没想到除了监控之外，还能拿来当脑内对讲机...
　　“昨天我就已经锁定了那只「忘川小鬼」的踪迹，就在江城人民医院里面。
　　“本来我打算自己去解决的，但没想到被一些事情缠住了...麻烦你先过去一趟，至少拖住它不要跑太远，我很快就会到。
　　“放心，「忘川小鬼」的正面战斗力并不强，所以相当谨慎胆小。它是「噩魇」路径的诡异——即「游梦」的另一面，请注意在精神层面的防护。”
　　这句话说完之后，纪萤便没了声音，即便洛泠想借助孢子再次传达消息都做不到。
　　「噩魇」的诡异么...
　　洛泠记得，昨天纪萤曾提到过，诡异的路径与觉醒者相反，「噩魇」拥有应该是类似于精神系的能力。
　　而在意识空间里的棺中少女上，洛泠看到傀儡谣的路径是「寂亡」，「万灵」的另一面。
　　她走在属于诡异的路径上。
　　“先不管这个，让我去独自面对诡异，纪萤...是想试探我的实力吗？”洛泠微微皱眉。
　　她很清楚现在的自己与直面黎天铭时不同，除了傀儡谣的一部分能力之外，跟普通的女孩子并无差别。
　　变化形态之后，虽然不再昏睡，可却已经失去了那股古怪的巨力。
　　不过回想起来，即便纪萤没有出现，洛泠自己也会去调查忘川小鬼的情况，这可是黎天铭留下来的唯一线索。
　　若不解决「傀儡谣」这个后患，她和姐姐就永远无法安宁。
　　更何况，忘川小鬼的主人黎天铭可是被自己亲手杀死的，报复心极强的小鬼，早晚会找自己...甚至可能是姐姐寻仇。
　　若姐姐因此受伤甚至是...洛泠绝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总之...要小心一些。”
　　洛泠呼出一口气，目光不经意间投向姐姐的房间，柔和了些许。
　　为了守护自己和姐姐小小的幸福，她什么都愿意做。
　　“留个纸条告诉姐姐我去买点文具什么的，中午就回来，别让她太担心吧。”

 第十四章 白
　　工作日清晨的医院较为冷清，只有几个穿着病号服的患者在大厅旁坐着，偶尔路过的医生全都行色匆匆。
　　这算是洛泠第一次以清醒的状态走入医院，不过即便如此，她也算是轻车熟路。
　　在患上怪病的这几个月里，医院几乎可以算是洛泠的第二个家。
　　“我记得，当时的疯女人是黎天铭的病人，应该是在三楼...”
　　洛泠仔细回忆，她跟疯女人的接触并不多，只知道她同样是黎天铭的患者。
　　当然，已经知道真相的洛泠很清楚，那个可怜的女人...估计只是「忘川小鬼」的养料而已。
　　甚至往更坏的方向想，女人是因为黎天铭拿她的孩子当成小鬼养的缘故，才会弄成那种半疯半癫的模样。
　　无论如何，黎天铭已经死了，她应该也能得到解脱。
　　在进入医院之后，洛泠又尝试着再次联系纪萤，但依旧无果。
　　纪萤究竟是拿忘川小鬼在考验自己，又或者真的是因为其他事情脱不开身，洛泠不清楚，但无论哪种情况，她现在只能独自面对忘川小鬼。
　　洛泠向医院的电梯走去，路上引来不少患者的瞩目，毕竟她现在白发少女的模样，看起来年纪很小，再加上出众的外貌，很难不让人为之驻足。
　　连路过的医生和护士都多看了几眼，但他们的目光更多停留在洛泠的白发上，如此苍白的发色，想必是因为极为严重的白化病吧？
　　不过，或许是因为医院的环境，没多少人来跟洛泠搭话，她很快便来到了三楼，找到了最熟悉的地方。
　　——黎天铭的办公室。
　　当然，现在办公室里面已经换了一个值班医生，是一个已过花甲之年的老人，反光的谢顶上写满了资历。
　　洛泠见过他，是神经科的李主任。
　　之前问诊的时候，李主任同样出面过不少次，是一个严肃又和蔼的阿伯。
　　看来，黎天铭死后，空出来的位置暂时让他顶上了。
　　只是...虽然洛泠和李主任打过不少次交道，但现在她已经换了个模样，对方恐怕已经是认不出了。
　　正当洛泠思索着该如何开口去询问疯女人病房位置才合适的时候，李主任先看到了她，讶然说道，
　　“小妹妹，你走错了，三楼是神经科，五楼才是皮肤科。”

　　闻言洛泠稍微楞了一下，什么...皮肤科？她跟皮肤科有什么关系？
　　随即她便看到自己垂落耳畔的白色长发，瞬间意识到李主任的话指的是什么。
　　“阿伯，我不是白化病。”洛泠抬起手指，把长发撩至耳后，略带尴尬地说道，“我就是来找神经科的...”
　　“不是？”
　　李主任的眉头挤在了一起，放下手上的笔，严肃道，“小小年纪就去染发？还是这么大面积...你家大人在哪？”
　　身居高位的李主任一开口就是说教的口气，而洛泠也只能暗暗苦笑，没想到自己第一次以这种外貌单独出门，遇到的第一个问题会是这个。
　　“哪家大人这么不负责任，染发剂对孩子的发质和皮肤损害得多严重，更别提这得多大剂量才能染这么多的头发...”
　　李主任一边仔细端详着洛泠的长发，一边絮絮叨叨着，虽然一直板着脸很是吓人，但言语之中却透露着几分关切。
　　“阿伯，我这是天生的，真的。”洛泠连忙说道，然后迟疑几分后问道，“我是来找黎医生负责的一个病人。”
　　“天铭的患者？”
　　李主任顿住了滔滔不绝的碎碎念，讶然道。
　　洛泠点点头，“嗯。”
　　此时李主任浑浊的眼眸里闪过几分哀伤，但很快便正色道，“天铭的患者现在都由我负责，你要找的是哪位？”
　　见洛泠的表现并不像一个不懂事的小孩，李主任的脸色也认真了一些。
　　有些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天生幼态，作为一名医生，他见得很多。
　　“一个...阿姨，抱着个孩子。”洛泠竭尽全力，用比较缓和的字眼描述着疯女人，“大概这么高，精神不是很稳定...”
　　“黄秀琴？”听到洛泠的描述，李主任立刻就坐不住了，神情激动地说道，“你是她的家属？孩子？还是亲戚？”
　　也难怪李主任会作出如此大的反应，这个疯女人从去年就已经住在——或者说赖在医院不走了。
　　到处都找不到她的来历，精神状态时正常时疯癫，但无论那种情况都一直抱着她死去的孩子不放，甚至已经腐烂发臭都不肯松手。
　　主要是之前负责黄秀琴的黎天铭心地善良，愿意自己垫付一部分医疗费，再加上一些社会舆论影响，不然她很难被医院照顾到现在。
　　只是，一年多以来，江城县里哪怕连一个认识这个女人的都找不出来。
　　而如今黎天铭莫名其妙被人以残忍的手段肢解并抛尸荒野，先不说其他事情，这个烫手山芋就更加棘手了。
　　若不是这两天莫名有所好转...院里已经开始考虑对黄秀琴采取一些必要的强制措施。
　　李主任本来还在苦恼该如何处理这个半疯半癫的黄秀琴，就碰上了洛泠前来询问，他此刻的心情可谓是又惊又喜。
　　但很快，李主任注意到洛泠漂亮的大眼睛带着一些莫名其妙看着自己，便知道他有些失态了，轻咳几声说道，
　　“小妹妹，请问你是病人的家属吗？”
　　“不是。”
　　洛泠摇了摇头。
　　听到洛泠的回答，李主任期待的眼神立刻便落了空，脸上闪过几分失望，
　　“好吧。”
　　他稍稍整理了一下表情，问道，“可以跟阿伯说说，你找她是有什么事吗？”
　　“或许我认识她，但不确定，所以想问问。”洛泠回道，这个说辞她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
　　在没有黎天铭担保之后，医院肯定急于摆脱掉这个白费精力的累赘，这个时候只要有一丝希望，都会抓住。
　　再者说了，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谁又会对她有所图谋呢，而且还是一个年幼的天真少女。
　　“真的？”
　　李主任的脸色重现几分惊喜。
　　“...我不确定。”
　　闻言李主任缓缓地皱起眉头，想了想，最后还是叹道，
　　“原则上呢，非患者家属，医院是不可以随意让人探望的，不过嘛...黄女士的情况特殊一些。
　　“这样吧，你留个记录，我让护士带你去见她——不必露出这种表情，说实话，医院也很希望黄女士可以...出院。”
　　李主任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要是你真的能认识她，或者认识她的亲属，就再好不过了。”
　　“或许吧。”
　　洛泠含糊地回答道。
　　虽然她不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但无论如何，只要解决掉根源「忘川小鬼」，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看着李主任递过来的来访记录表，洛泠在稍作犹豫之后，签下了一个名字，
　　——白。

 第十五章 他已经死了
　　护士用古怪的眼神打量了一下身高连她肩膀都没够到的洛泠，又望向坐在办公桌旁一脸认真的李主任。
　　在看到李主任的默默点头之后，才稍稍侧开身，说道，
　　“白小姐，请跟我来吧。”
　　虽然护士心底很奇怪，为什么主任会让一个这么小的女孩去找那个疯女人...但她并没有把这种疑惑表现在脸上。
　　这时的洛泠也无暇顾及护士那略带异样的脸色，她已经悄无声息地开始了布置。
　　接下来很有可能会直面忘川小鬼，虽然只是序列388的低级诡异，但洛泠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
　　她在医院各处都埋下了孢子，微不可察的白色发丝几乎布满了各个角落。
　　当然，由于精神意志的限制，洛泠没办法同时感知复数以上的孢子，顶多只能承受两个孢子的感知。
　　但即便如此，无处不在的“待机监控”也可以称得上天罗地网，绝无可能让忘川小鬼有潜逃的可能性。
　　当然，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洛泠没有第一时间用孢子探向病房的方向，而是以包围之势进行布置。
　　至于正面作战...
　　洛泠握紧了口袋里的美术刀，若非不得已，尽量不要在忘川小鬼面前展现真实的实力。
　　忘川小鬼生性胆小，只要暴露出自己是觉醒者的身份，就可以把它吓住。
　　昨天从纪萤处得到忘川小鬼的真相之后，洛泠就去查了一些关于养小鬼的东西，算不上特别了解，但至少知道该如何应对。
　　“白小姐，你和疯...黄姐姐认识吗？”路上，护士还是忍不住发问，“你是她的女儿？还是亲戚？”
　　“...都不是。”洛泠回道。
　　“啊，好吧，哈哈...”
　　护士脸上闪过跟李主任差不多的失望，黄秀琴的事情折腾最惨的还是她们这些护士，肯定巴不得家属过来接走。
　　“我还以为，你们两个都是颜色的姓氏，会有什么亲戚关系之类的。”
　　看着面无表情的洛泠，护士尴尬地打趣了一句，想强行圆了刚刚的话。

　　“我不姓白，我的名字就叫白。”洛泠摇摇头，说道。
　　她刚刚在签名的时候就考虑了一下，既然外貌已经完全变化，最好还是换个名字比较好。
　　洛泠又是个起名苦手，拿起笔的瞬间根本想不到什么特别出彩的名字，就只好急中生智，把头发颜色写了下来。
　　刚刚李主任询问的时候，洛泠也是一样的解释。
　　“只有名字...真少见。”护士嘟囔了一句，但没有继续追问，洛泠从刚才到现在的漠然态度让她莫名有些发怵，选择了沉默。
　　没过一会，护士便带着洛泠来到三楼最角落的病房处，破破烂烂的病房门上打满了补丁，还上了几道沉重的枷锁。
　　“已经到了。”护士转身说道，“白小妹妹，虽然这几天黄女士情况全所未有的好转，但你记着，不要去刺激她。
　　“对了，最好别提她的孩子，好不容易才...”
　　意识到疯女人只有一门之隔，护士说到一半便捂住了嘴巴，连忙解开了病房门的枷锁。
　　“小心点。”
　　护士嘱咐了一句，便立刻躲开了几步，属实是之前的遭遇让她有不少的心理阴影。
　　洛泠沉默着，她先用孢子探明周围的情况，再缓缓地迈开步伐，踏入这个与众不同的病房。
　　...房间很老很旧很小，与洛泠之前见过的病房截然不同，反而更像是一个牢房。
　　到处都充斥着一种带着血腥的铁锈味，用木板钉死的窗户勉强透出几丝光亮，映出坑坑洼洼的墙壁。
　　整个房间里仅有一张病床和一个小台子，除此之外其他东西都被刻意处理掉了，连病床和小台子的四角都被裹上了泡沫，似乎是避免患者做出过激行为。
　　此时一个女人背对门口坐在病床上，呆呆地望着窗户的方向，即便洛泠已经进来了都完全没有反应。
　　“黄阿姨？”
　　洛泠试探着开口道。
　　女人忽地一激灵，正当洛泠以为对方又要开始发癫的时候，她却转过身来，疑惑地看着洛泠，“...你是？”
　　今天的黄秀琴已经没有了之前那般疯癫的模样，在洗净血污，梳理头发之后，看起来只是一个清秀的女子，约莫在二十五六的模样。
　　洛泠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落向黄秀琴的怀里，空空如也。
　　——没有孩子。
　　...怎么回事？
　　“小妹妹，我们之前应该没有见过面。”黄秀琴看着洛泠，平静地问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洛泠依旧一言不发，此时的她正在用孢子疯狂搜查医院里的各处，试图找到忘川小鬼的位置，但却一无所获。
　　见洛泠一直盯着自己的怀抱不放，黄秀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脱口而出道，
　　“你是在找东儿？”
　　话音落下，洛泠立刻抬起头，看向黄秀琴。
　　她不确定，现在的黄秀琴是否处于被忘川小鬼控制的状态下。
　　“...我之前因为他伤害过你？”
　　看着洛泠过分冷漠的表情，黄秀琴露出了然的表情，带着歉意说道，“实在对不起，我前段时间犯了癫症，做了不少错事，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尽力弥补的。”
　　洛泠注视着她，缓缓问道，
　　“现在，您还觉得您的孩子活着吗？”
　　黄秀琴苦笑一声，回道，
　　“东儿...他已经死了，我知道。”
　　她居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这意味着忘川小鬼已经脱离了它的温床！被它影响的黄秀琴才会恢复正常！
　　虽然这是件好事，但对此时的洛泠来说，却是相当糟糕的局面。
　　要是这一次没能抓住忘川小鬼，她和姐姐将会面对的是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报复。
　　自己还好，普通人的姐姐恐怕经受不起「噩魇」诡异的精神折磨...
　　“您孩子的尸体...现在在哪？”洛泠的语气焦急了几分。
　　“当然是按照医院流程，把他送去太平间了。”黄秀琴叹了口气，神情又憔悴了几分，“可怜的东儿，不知何时才能安息...”
　　“太平间？”
　　洛泠瞳孔微缩，她之前的搜索确实忽略了位于地下负三层的太平间，主要是孢子蔓延的范围没办法覆盖到这种距离。
　　不好！
　　太平间里的阴气和怨气对小鬼来说，可是大补之物。
　　要是让它因此进阶...
　　恐怕洛泠连拖住它的资格都没有。

 第十六章 心理暗示
　　门口守着的护士还靠在墙角处刷着短视频，便见到刚进去没多久的白发少女忽然撞门而出，急匆匆地离开，不知是想去哪里。
　　护士本想追上去，但看到旁边黄秀琴的房间还开着，连忙走过来打算重新关上。
　　“等等，护士小姐，”就在这时，屋内的黄秀琴轻声说道，“我有点饿了，可以给我拿些吃食过来吗？”
　　“啊，您等等...”
　　护士听到声音的时候，下意识地身躯一颤，主要是前段时间黄秀琴留下的阴影实在过于沉重。
　　但从门缝处看到如今黄秀琴已然冷静的模样时，又稍稍放下心来。
　　“您需要什么？”护士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问道。
　　“一份恐惧即可，”黄秀琴抬起头，平淡的目光直视着护士的眼眸，泛起些许黯色，“请你送来。”
　　——「游梦」，心理暗示。
　　刹那之间，护士的眼眸忽然陷入了迷茫，随即便迸发出惊恐之意，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不由得发出尖叫，
　　“鬼啊！”
　　在尖叫之后，护士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脸上的血色全失，嘴角冒出些许泡沫，彻底昏迷了过去。
　　与此同时，黄秀琴憔悴的脸色红润了几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听到惨叫声之后，附近的医生和护士连忙赶了过来。
　　先是看到地面上那个昏迷的可怜护士，再就见到被打开的病房，几人瞬间脸色煞白——这个病房里住着的病人神经科无人不知，是最好不要去接触的存在。
　　只是，不是说疯女人这几天忽然好转，连孩子都肯送走了吗...
　　“都给我让开。”
　　这时，门口响起一道浑重的嗓音，李主任脸色低沉地靠了过来，看到护士的时候，脸色更加难堪。
　　“那个白头发的小女孩呢？”李主任沉声问道。
　　旁边的护士和医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们平时都对这个病房避而不及，所以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还是病房里面的黄秀琴出了声，
　　“她在问我东儿的尸体在哪之后，就走了。”
　　听到这句话，李主任本来就没几根毛的头顶都锃亮了几分，神情焦急，“糟了，她真的是冲着死婴来的！”
　　刚刚在安排好护士带洛泠离开之后不久，李主任的脑海里忽然冒出这个小女孩是想来找死婴的想法。
　　起初他以为只是自己的胡思乱想，但愈演愈烈，于是按捺不住地过来查看情况。
　　结果还真是！
　　“还愣着干嘛，快点去太平间拦住那个小丫头啊！”李主任气冲冲地说道，这件事归结下来，可是他的责任。
　　一个弄不好，就是晚节不保，连科室主任都没得当。
　　...谁能想到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女孩，跑到医院里竟然是为了偷一个死婴呢？
　　李主任发火之后，旁边的医生和护士们立刻便急匆匆地走开，向太平间赶去，还有几个留下来把昏迷的护士抬起，搬去抢救。
　　当然，黄秀琴的病房门还是被锁了起来，在不确定她还会不会再次发疯之前，她的待遇跟重症的精神病人差不了多少。
　　待这如牢房一般的病房彻底安静之后，黄秀琴重新恢复了平静的神情。
　　她并不是普通人，而是「觉醒者」。
　　如果不是觉醒者，又怎么可能承受得住被诡异啃食一年多的时间？
　　“黎天铭死了...是谁，竟然能够杀死被诡异彻底占据身体的怪物？”黄秀琴轻轻地叩着桌面，沉思着，“刚刚的白毛妹？不，她应该只是刚刚觉醒，连忘川小鬼都对付不了...”
　　刚才李主任脑海里忽然冒出的念头就是黄秀琴的杰作，把他送去太平间也是她的目的。
　　黄秀琴很清楚以忘川小鬼面对一个觉醒者绝对会退缩，即便对方没什么战斗力。
　　但这个时候要是有普通人在附近的话，忘川小鬼就会去寄生普通人，拥有寄生体的忘川小鬼即便被斩杀，也可以逃脱，也就有了与觉醒者一搏的勇气。
　　只要可以交上手...忘川小鬼就会发现白毛妹的不堪一击。
　　觉醒者对于诡异来说，可是大补啊。
　　“看来这江城县里卧龙藏虎还不少，除了一个被诡异占据身体的黎天铭，还有其他的高阶觉醒者存在...”
　　黄秀琴深吸一口气，回想起这一年多以来的经历，连她都有些痛苦不堪。
　　“竟然会在一个普通人身上翻车了...”
　　觉醒者对于诡异来说是大补，而诡异对于觉醒者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觉醒者如果想要进阶的话，除了践行相应的途径之外，还有一个非常有效的方法，杀死对应途径的诡异，夺取诡异死后被称为「圣骸」的尸体。
　　但是，想杀死诡异谈何简单？
　　即便是最弱的诡异，稍有不慎都有可能丢了性命。
　　另外...诡异也不是哪里都有的。
　　于是，黄秀琴便想到了一个方法。
　　——自己制造诡异。
　　「忘川小鬼」就是为数不多可以量产的诡异，但用普通办法制造出来的忘川小鬼实在太弱，且难以控制。
　　黄秀琴的方法更狠毒，她打算用自己的孩子炼制「忘川小鬼」。
　　先随便骗个男的跟自己生孩子，等孩子满月的时候动手杀死，用男人的血启动血祭仪式，转化出「忘川小鬼」。
　　觉醒者的骨肉，再加上至亲之血，这样的「忘川小鬼」一诞生就已经足够强大，最重要的是...更容易被黄秀琴驱使。
　　让这只忘川小鬼配合自己去猎杀普通人和觉醒者，等它成长到极致之后，再回来被自己再次杀死，留下的圣骸效果将会非常强大。
　　黄秀琴使用这个方法已经一路晋升到中位觉醒者，却没想到在一个普通人身上翻了车。
　　当她在黎天铭面前杀死儿子之后，愤怒的黎天铭就已经起了杀心。
　　最后，黎天铭趁着两人欢爱之时，对她使用了某种不知名「诡异」的能力。
　　但或许是因为她是中位觉醒者的缘故，黎天铭无法彻底支配她，只能固定住她当时「表演」的“贤惠母亲”人格，不让她恢复正常。
　　正是因为如此，黄秀琴一直发疯到现在，才因为黎天铭的死而苏醒。
　　“...也罢。”
　　黄秀琴站起身来，走到房间门口。
　　门口的护士茫然地为她打开了门，看着她走出房间门，一步一步向医院之外走去。
　　现在的她，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十七章 三秒
　　又一次尝试联络纪萤失败之后，洛泠在太平间门口停下了脚步。
　　现在她的傀儡谣只能当成信息位来使用，没有多少正面的战斗力。
　　而太平间可是忘川小鬼的主场，洛泠还没有莽撞到直接闯进去直面巅峰的忘川小鬼。
　　在没能联系到纪萤之前，洛泠并不打算踏入太平间。
　　不过，她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周围布置了不少孢子，牢牢地封锁住了整个太平间。
　　忘川小鬼只要脱离太平间，洛泠就能第一时间进行定位，绝不会让它有逃离视线的可能性。
　　即便只是站在太平间附近，洛泠都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阴风在缓缓吹拂，夹杂着些许微不可察的鬼啸。
　　丝丝入耳的怨毒之声，就要勾起她心底的恐惧。
　　...恐怕，忘川小鬼已经察觉到她的存在了，而且还认了出她就是杀死黎天铭的存在。
　　只是，向来谨慎的忘川小鬼，也不敢踏出太平间与洛泠对峙。
　　就在局面僵持之时，洛泠背后的电梯忽然亮起，门开之后，三道身影急匆匆地走了出来，向洛泠扑来，
　　“别动！”
　　洛泠向后望去，是三名白大褂的医生，其中一个她不久前才见过，正是批准她去找黄秀琴的李主任。
　　李主任看到洛泠还没有进太平间，稍稍松了口气，随即又是一阵吹胡子瞪眼，
　　“小丫头，谁指使你过来偷尸体的？”
　　总有人迷信死婴能拿来做些什么特别的巫术，医院之前也遭遇过类似的事情，但怂恿一个未成年少女来做这种事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
　　洛泠正想解释，随即便感知到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袭来，连汗毛都在这一刻乍然立起。
　　...是忘川小鬼！
　　它从太平间里出来了！
　　一道肉眼难见的灰影穿过太平间的门，掠过洛泠，直扑电梯口的白大褂们。
　　通过孢子，洛泠成功“看见”了忘川小鬼的形体，比她之前所见到的小怪物更符合对诡异的想象。
　　如今的忘川小鬼介于实质与虚无之间，扭曲的面孔与不似人形的古怪肢体，过分硕大的脑袋上布满了粗黑的血管，狰狞的旋齿口器取代了它的瞳孔。
　　“别怕，你说出来，阿伯给你担保，你不会有事的，顶多被批评教育一下而已。”
　　此时的李主任还在苦口婆心地劝诫着洛泠，没有看到旁边的一个同事已经眼珠暴突，七窍流血，张着嘴巴却只能发出无声的悲鸣。
　　“小心！”
　　洛泠低喝一声，直接冲了过去，飞起一脚，直接把还在磨嘴皮子的李主任一脚踹飞，让旁边异变的医生扑了个空。
　　最后一名医生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忘川小鬼附体的医生一手穿心，瞬间夺走了生命，血肉枯萎化作黑灰。
　　“桀桀桀桀...”
　　忘川小鬼扎根在这位可怜医生的脑袋上，狰狞的面孔上似哭似笑，怨毒地盯着洛泠。
　　由于忘川小鬼的附体影响，这位医生身上已经出现了不少如诡怪一般的特征，双手化作骨爪，溃烂的皮肤淌着绿色的脓液。
　　虽然暂且还活着，但已经跟死人没什么差别。
　　洛泠瞄了一眼被自己踹到旁边的李主任，只是撞在墙上晕了过去，顶多也就是个脑震荡，没有受到诡怪的伤害。
　　至少救下了一个...
　　但此时洛泠面临的情况却更加严峻，得到寄生体之后的忘川小鬼一改之前的胆怯谨慎，开始变得肆无忌惮了起来。
　　因为寄生体能给它的不仅仅是可以干涉现世的战斗力，还能替它挡下一次致命伤害。
　　换而言之，现在的忘川小鬼如果被杀死，那么死的只是这位被附体寄生的医生，而不是它的本体。
　　“嘶...哈...”
　　医生残余着惊恐的扭曲面孔污秽地喘息着，夺眶而出的眼球直勾勾地看着洛泠，伸出的利爪像是在求救，却径直地探向洛泠的心脏。
　　洛泠没有任何犹豫，又是一丝孢子飘出，直接洞悉了忘川小鬼的一举一动，险而又险地避开了它这一击。
　　“嘭！”
　　洛泠身后太平间的钢门直接被利爪洞穿，而利爪却只是破了一些皮而已。
　　腐蚀的污血滴落在地面上发出滋滋的声音，医生的头颅缓缓地转了过来，忘川小鬼的面孔附在其中，露出讥笑的表情，
　　“嘻嘻嘻嘻...”
　　它知道了。
　　它已经清楚，洛泠这个觉醒者，只是徒有其表，没有真正觉醒者该有的实力。
　　或者说，暂时不具备战斗力。
　　“你遇上忘川小鬼了？”
　　就在这时，纪萤的声音终于在洛泠的脑海里响起，却莫名地带着几分虚弱。
　　“嗯...”
　　“它有寄生体？”
　　“嗯。”
　　“在哪？”
　　“医院的太平间。”
　　“我马上就到。”
　　只有几句简短的言语，不到一秒的时间，纪萤便再次断开了联系，而洛泠也从口袋里拿出了美工刀。
　　在她能买到的便携利器里面，美工刀已经是杀伤力最强的一档了。
　　可一看到美工刀，忘川小鬼眼中的嘲弄之意更甚，玩弄猎物的姿态显露无疑。
　　忘川小鬼可谓把欺软怕硬演绎得淋漓尽致，尤其是现在，当它确定洛泠的真实战斗力完全不是自己的对手时，直接嚣张了起来。
　　洛泠握紧了手上的美工刀，她不知道纪萤得多久才能赶到，在这之前...她必须保证自己在忘川小鬼的手上活下来。
　　见洛泠没有露出惊恐之色，反而战意凛然地看着自己，忘川小鬼感到了愤怒，尖锐的鬼啸啼鸣几乎要刺破耳膜。
　　随即，医生的身上响起一阵爆豆般的声响，忘川小鬼强行突破了这具躯体的承受能力，以肉眼难察的速度飞掠过来。
　　它要保证，即便自己的动作被看穿，洛泠都没有机会躲开这一击。
　　洛泠瞳孔微微缩紧，她确实看穿了忘川小鬼的动作，但同样的...即便发挥出她的极限，都难以避开。
　　孢子为她展现的是一条明确的角度，一个绝望的速度。
　　无可逃脱。
　　洛泠直直地盯着诡异，瞳孔里稍稍闪烁着暗金之色，指尖泛起些许可怖的青色鳞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清冷的嗓音凭空响起，
　　“三秒...晚了一些。”

 第十八章 墓园杀机
　　逐渐凝固的空气缓缓地泛起涟漪，些许扭曲的光影一闪而逝，随之响起的便是血肉被切开的声音。
　　可怜的医生被拦腰斩断，被扭曲的肉体重重地摔落在地，紫黑的污血喷涌而出，溅满狭隘的走廊。
　　但在洛泠身前一尺的距离，却留下了一条极为明显的直线——飞溅的血液在这一处被悉数拦下，没有一滴能够越过。
　　“你没事吧？”
　　纪萤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出现在洛泠的身边。
　　“我没事，”洛泠稍稍侧脸望去，脸色微变，“你...没事吧？”

　　此时的纪萤看起来相当糟糕，一只手臂耷拉在一旁，半边脸血肉模糊，更可怕的是连胸膛都被开了几个洞，鲜血从她的指尖处滴落。
　　“抱歉，被一些麻烦耽搁了点时间，没能及时赶来和你会合。”纪萤淡淡地说道，抬起唯一能用的匕首，独眼平静地注视着惊恐的忘川小鬼。
　　姐，这能叫做一些麻烦事吗...要不先叫个救护车？
　　哦不对，这里就是医院...
　　不过，看到纪萤这般模样，洛泠对自己之前的胡乱猜测有些愧疚。
　　自己应付不来的忘川小鬼在纪萤的手上连一回合都走不过去，而能让她苦战至此的对手...只会更加可怕。
　　在这种情况下，纪萤还是遵守昨天与洛泠的承诺，在她陷入危险之前赶了过来。
　　“哇呜...哇呜...”
　　忘川小鬼硕大的脑袋满是惊恐，发出了婴儿的啼哭声，虚影慌不择路地到处乱窜，最后突破天花板，向着医院之外奔去。
　　连它的主场太平间都不敢多待。
　　重伤的纪萤都能瞬间秒杀它的寄宿体，向来胆小的忘川小鬼又怎敢去搏命一赌。
　　“追。”
　　纪萤轻声说道，目光锁住忘川小鬼遁离的方向。
　　“萤姐，你现在...真的没问题吗？”洛泠忍不住问道，她甚至能透过纪萤腹部的伤口看到对面。
　　“还没死就行。”纪萤缓缓说道，“给我一个坐标，洛泠小姐。”
　　“...好。”
　　见此，洛泠不再耽搁，点点头道。
　　对于忘川小鬼的行踪，洛泠之前就留了一手，孢子在战斗之时便直接附在了忘川小鬼的鬼影之上。
　　通过孢子与孢子之间的感应，洛泠把忘川小鬼现在的实时位置与纪萤共享。
　　纪萤对洛泠微微颔首，身形便在空气之中缓缓融化，再次遁入暗影之中，连洛泠的孢子都无法察觉其行踪所向。
　　...纪萤并没有告诉洛泠她所有的技能，这应该是她进阶之后的能力。
　　“也不知道萤姐是几阶的觉醒者...”
　　不知不觉之间，洛泠觉得纪萤与自己的距离似乎拉近了不少，之前的戒备心也稍稍放下了些许。
　　但在回过神来之后，洛泠看着这满地的残肢断臂、血污狼藉，忽然一哆嗦，
　　“这，这回可真不是我杀的了...”
　　与此同时，刚刚昏过去的李主任发出凄凉的痛吟声，捂着脑袋稍稍坐起，
　　“哎哟，谁啊，下手这么没大没小的...”
　　“糟了！”
　　洛泠一看，这可不得了，现在这场面她一时半会都很难解释清楚。
　　一个医生被腰斩，一个医生被穿心，唯独自己毫发无损，手上还拿着凶器（美工刀）...
　　“快过来。”
　　就在洛泠想跟李主任好好解释的时候，纪萤的声音再次传入洛泠的脑海，语气里的虚弱比之前更加严重。
　　而此时李主任还在头昏眼花地靠在墙角，摸索着被自己踹飞的眼镜。
　　洛泠权衡了一会之后，还是按捺住心绪，径直冲向太平间的电梯。
　　在她即将离开的时候，李主任终于戴上了他的老花镜，刚想赶来拦下洛泠，但鼻子微动，便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他回头一看，老腿瞬间就被吓软了，
　　“我的妈呀...呕...”
　　被这血腥的一幕恶心得到干呕了好一会之后，李主任连忙打了报警电话，便急匆匆地赶回上层的医院，
　　“杀人了啊，杀人了...”
　　“......”
　　太平间前又恢复了以往的沉默，只留满地的血污与两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
　　工作日的清晨总是熙熙攘攘，不肯贪黑却必须起早的上班族拥挤在生活的道路上。
　　当然，这些都跟洛泠没什么关系，她追着忘川小鬼的定位，一路从人潮拥挤的地方，追到周围都渺无人烟。
　　江城县毕竟只是个小县城，除了医院附近的县城中心繁华一些，稍微往外走一走，就全是僻静之地。
　　尤其是...
　　墓园。
　　忘川小鬼不敢现身在人群之中，即便大部分都是普通人，所以它选择逃离的方向，是除了医院的太平间之外，整个江城县阴气最为淤集的地方。
　　好在当忘川小鬼逃到城郊的墓园之后，坐标就没有再移动过了，这才让洛泠得以赶上。
　　“呼...”
　　洛泠稍稍喘息着，直到踏入墓园之后，她才终于感知到纪萤的坐标，就在忘川小鬼附近。
　　她抬起头，看到纪萤带着血腥的背影站在不远处，手上紧握着的匕首染上些许污秽的脓液。
　　被追上的忘川小鬼根本不是纪萤的对手，只是一个照面便被拦腰斩死。
　　“还来得及。”纪萤看了一眼洛泠，然后指了指前面死相凄凉的忘川小鬼，“拿上圣骸，然后走。”
　　“啊？”
　　圣骸？

　　洛泠顺着纪萤的手指望去，指的是忘川小鬼的尸体？
　　“动作快些。”
　　就像之前的每一次，纪萤从不解释她的话。
　　洛泠不敢耽误，立刻走过去，忍着恶心拿起这具所谓的圣骸。却听到远远地传来了一声怒喝，
　　“她在这里！”
　　纪萤扭头望去，轻叹一声，“还是没能赶上。”
　　“还有其他追兵么...”
　　洛泠想到纪萤身上如此严重的伤势，忽然有些头皮发麻。
　　能让她受伤如此严重的，自己又怎么可能应付得来呢？
　　可当洛泠循声望去的时候，却有些傻了眼。
　　确实有追兵，而且数量不少。
　　但...不是什么诡异，估计也不是什么觉醒者，因为他们穿的衣服洛泠很熟悉。
　　——全都是警察，甚至还有持枪的特警。
　　可...纪萤自己不就是警员吗？

 第十九章 「增生」
　　“听着，洛泠小姐，你要记住我接下来的话。”
　　纪萤看向洛泠，以极快的语速跟洛泠交代，“我已经被傀儡谣察觉了，这些人都是「傀儡谣」的羔羊，打算把我囚禁起来...
　　“如今「傀儡谣」还在沉睡，它手上没有「肉畜」是我的对手，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处理我。放心，只要跑远一些，他们不会察觉到你的。
　　“无论如何都必须带走这具圣骸，觉醒者践行路径可以提升等阶，而圣骸可以让你深刻地感知祂们的力量，如果你想快速提升实力，就去猎杀更多的诡异。
　　“不要相信任何人，谁都有可能是「肉畜」或者「羔羊」，包括我...只有你自己，拥有「傀儡谣」的你，才是杀死傀儡谣的真正希望。”
　　就像是想把以后的话全部说完一样，纪萤一口气把这么多话在不到两秒的时间说完。
　　在洛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纪萤立刻抬手一推，把什么东西塞到了她的手上，最后才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你走吧。”
　　纪萤的身形缓缓消散，空气中微微泛起的涟漪一路向逐渐逼近的警察们波动而去。
　　“这个疯子！小心别被她伤到了！”
　　“该死...是谁让她跑出来的？”
　　“开枪，快开枪！”
　　嘭！嘭！嘭！
　　看着空气里溅起的血花，洛泠总算知道纪萤刚刚的伤势是怎么来的了。
　　这些警察...竟然能够无视纪萤的隐杀和错觉，直接洞悉到她的位置所在。
　　并且这些枪械也不是普通的枪械，似乎带着某种特别的杀伤力。
　　...而他们只不过是傀儡谣的羔羊。
　　傀儡谣的本体甚至还在沉眠，这只不过是它延伸出来的一部分力量而已。
　　洛泠终于意识到，她们所面对的，究竟是怎样的恐怖...
　　不过，洛泠没有继续多想。
　　她把纪萤给的东西塞到口袋里，然后直接抓起忘川小鬼的尸体——或者说圣骸，直接往墓园另一个出口跑去。
　　连纪萤都无法应付的存在，现在的她留在这里只会给纪萤徒增麻烦。
　　身后的嘈杂逐渐减弱，天空莫名飘起了小雨，或许是上午动用孢子的次数过多，此时洛泠的精神已经相当疲惫了。
　　无论是纪萤还是傀儡谣，她已经提不起精神去细想了，只剩下机械的步伐。
　　现在洛泠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回家。
　　都快中午了，姐姐应该会很担心...
　　等等，还有手上的圣骸，可不能让姐姐看到，要是她以为我还是疯子怎么办...
　　洛泠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之间，她的长发缓缓飘拂而起，散发着某种诡异的白光，扎入圣骸之中，抽离出某种具象化的力量。
　　...一个哇哇大哭的婴儿。
　　忘川小鬼最初的模样。
　　“好像有点饿...”
　　洛泠下意识地抓起婴儿，她先是吓了一跳，然后似曾相识的一幕再次出现。
　　她看着自己，一口一口吃下了这个婴儿。
　　直到全部吃完之后，洛泠才后知后觉。
　　自己...又莫名其妙地吃了下诡异的东西。
　　“呕...”
　　洛泠恶心到想干呕，但什么都吐不出。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洛泠终于恢复意识的时候，她感知到自己的孢子似乎出现了某种变化。
　　闭上双眼，之前的能力信息再次浮现。
　　【「寂亡」：傀儡谣】
　　【固有能力：「孢子」——可以对任何存在寄生「孢子」，本体与「孢子」共享感知与视野。】
　　【技能一：「增生」——「孢子」开始生长，可以进行一定程度的同化 】
　　【技能二：待解锁（0%）】
　　...第一个技能就这样解锁了？
　　是因为吃了圣骸？
　　圣骸是这么用的么...
　　不过，洛泠并没有像纪萤所说的那种，觉醒者升阶时玄而又玄的感觉。
　　要说起来有什么感觉的话，只在一种精神上卸掉某些负担的轻松感，连刚刚的疲惫都减弱了几分。
　　另外，洛泠隐约有些感觉。
　　她的情况似乎不太像是觉醒者，反而更像是...诡异。
　　连践行的路径都是诡异的路径。
　　“算了，先别想这么多，现在这样也好，回家也不会让姐姐担心了。”
　　洛泠稍稍松了口气，要是自己浑浑噩噩地回去，肯定会被姐姐怀疑是旧病复发的。
　　至于纪萤...洛泠还有许多疑问，但现在暂时还没有思绪。

　　不过，就在洛泠抬起头打算回家的时候，却发现此时自己置身于一个熟悉的地方。
　　昏暗的走廊，古朴的木门。
　　“意识空间？”
　　洛泠先是试着脱离意识空间，毕竟她现在还在路上，随时随地昏倒可不是件好事。
　　但是，她失败了。
　　在试了几次之后，洛泠只能暂且放弃离开的打算，开始打量起这一次的意识空间。
　　就像上次一样，依旧是两侧紧闭的木门，但这次除了第一道木门上有烛火燃起之外，似乎还有另一处。
　　在哪呢？
　　洛泠环顾四周，然后眼角余光瞄到了什么，向后方望去，
　　“这...”
　　就在洛泠的正后方，是一扇与其他木门明显款式就不一样的门，至少大了一圈。
　　这扇大门通体由某种银色的金属浇筑而成，上面繁复的花纹就像某种画作或者文字，但洛泠认不出来。
　　同样的，银色大门上方的烛火微微燃起，但明显要比第一扇木门弱上不少，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
　　“这扇门也是可以打开的吗？”洛泠心想，“会不会是...出口之类的？”
　　她先是再次查看了第一个房间的情况，除了棺中少女的肤色似乎又苍白了几分，似乎没有其他的变化。
　　退出房间之后，洛泠看向现在唯一的选择。
　　她深吸一口气，伸出手，缓缓推开这扇看似沉重的银色大门。
　　但或许是因为在意识空间里，大门毫无重量，即便是洛泠如今孱弱的力量，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推开。
　　迈开步伐，踏入门内，洛泠立刻便被眼前出现的一幕震惊了。
　　银色大门之后与第一个木门不同，不是洛泠所经历过的地点。
　　...根本不可能是。

 第二十章 虚无少女
　　踏入银色大门之后，洛泠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片死寂的虚无。
　　在一切开始之前，一切结束之后。
　　缥缈的虚无之中，只有一名少女双手抱膝，蜷缩着身体，在虚无之中缓缓飘荡。
　　与上次一样，洛泠认得这个少女，便是她自己的模样。
　　不是苍白长发的幼龄女孩，而是高中生的她。
　　但...似乎有些不一样。
　　本应扎成马尾的齐肩短发在虚无中飘散，微合的双眸隐约透出些许暗金色彩，眼角之末勾勒着些许淡红色的纹路，抱着双膝的手臂布满了触目惊心的青色鳞片，一直蔓延到全身，犹如恶鬼现世，却弥漫着沉郁的哀伤。
　　洛泠记得很清楚，这是她意识陷入暴走，亲手扼杀黎天铭时的外貌。
　　...这才是真正的自己吗？
　　洛泠缓缓地伸出手，向着虚无少女轻轻触碰过去，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段信息，
　　【「？？？」——？？？】
　　【第一权能：「吞噬」—— 吃下祂，理解祂，成为祂】
　　【？？？】
　　“......”
　　与触碰棺中少女一样，展现出了具体的能力信息。
　　但是路径和称谓都是问号，能力的描述看起来更是相当奇怪...
　　为什么会被叫做权能？
　　不过洛泠意识到，她莫名其妙的饥饿感和控制不住对诡异的食欲，估计都来自于这个名为「吞噬」的权能。
　　看来自己真的是觉醒者，就是觉醒的能力比较奇怪而已，竟然是吃下诡异去得到诡异的力量。
　　当然，也不是所有诡异都能被「吞噬」看上的，吃下忘川小鬼之后，洛泠并没有得到它的能力，而是增强了傀儡谣的力量。
　　或许...只有高危诡异，才能被看得上眼，低序列的诡异，只能成为养料。
　　就在这时，一种排斥感忽然生出。
　　洛泠发现自己现在的形体正在逐渐远离这片死寂的虚无与虚无中的她自己，飘向了银色大门之外。
　　最后一刻，她好像看见虚无少女睁开了双眼，平静地注视着自己。
　　而她的视角在此时似乎多了一个，另一个视角里她清楚地看到一个灰色的影子在缓缓远离...
　　与此同时，洛泠的意识开始动荡，似有若无的呼唤声在耳边响起，带着些许担忧，
　　“同学，同学，快醒醒...”
　　“嘶...该不会死了吧？好像都没什么呼吸了...该怎么办？”
　　“人工呼吸，要给她做人工呼吸！军训的时候老师教过的！”
　　洛泠缓缓睁开双眼，看到一张小巧可爱的脸蛋闭着双眼逐渐逼近自己，脸上还带着些许紧张...和期待？
　　“...我醒了。”洛泠稍稍偏过头去。
　　“吓！”
　　可爱女孩立刻往后一跳，满脸尴尬地看着洛泠，“对，对不起同学，我是看你昏迷过去，以为是...”
　　“没关系。”
　　洛泠揉了揉太阳穴，离开意识空间之后，浑浑噩噩的疲惫感再次找上了她。
　　这时她忽然想起上一次的经历，触碰棺中少女之后，自己就变成了相应的模样，连忙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双手。
　　...还好，没有恶鬼化。
　　不过洛泠也确定，她的外貌已经变了回来，不再是那个一眼未成年的白发幼女。
　　——现在至少是未成年的高中生。
　　“同学，你怎么会在这里昏倒了？”可爱女孩好奇地问道。
　　“我，有点贫血。”
　　不善说谎的洛泠心虚的避开了她的目光，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
　　这里似乎离墓园没多远，但好在没有警察追过来。
　　看来...纪萤说得没错，傀儡谣暂时只盯上了她。
　　“可现在是上课时间诶，”可爱少女微微皱起好看的眉头，“这里离华北附中很远...”
　　“你怎么知道的？”
　　洛泠心底一惊，她确实是华北附中的学生，但对方是如何看出来的？
　　难道...是傀儡谣控制下的羔羊？
　　直到这时，洛泠才开始仔细打量起这个试图给自己人工呼吸的少女。
　　清爽的短发上戴着可爱的兔头发卡，恰到好处的婴儿肥让她看起来可爱了不少，尤其是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一身简单的淡黄色连衣裙搭配着Q版HelloKitty的小挎包，虽然身材较为娇小，但从某些地方可以看出来她应该与洛泠差不多年纪。
　　“诺，你的鞋子，我也是华北附中的啦，今年高一，叫我安语就好了。”可爱少女露出明媚的笑容，但随即又疑惑地问道，“不过同学，我好像没有见过你？”
　　洛泠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心情稍微松懈了一些。
　　这是她高一时军训买的鞋子，上面明晃晃地印着华北附中四个字。
　　因为家里没钱买新鞋子，所以洛泠一直穿到了现在。
　　虽然坏过好几次，但经过姐姐的修修补补还是继续穿了。
　　“我是高三的，你不认识我很正常。”
　　洛泠淡淡道，她在学校算不上什么风云人物，成绩还算不错，但从没去参加过什么学校活动，只是一个小透明而已。
　　“高三还穿着军训的...”
　　安语瞪大了双眼，随即便意识到自己貌似说错了话，连忙岔开了话题，
　　“不过学姐，你们高三不是很忙吗？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呀？”
　　“我请了一段时间的病假。”洛泠摇了摇头，反问道，“你呢？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依旧没有解除对安语的怀疑，因为被傀儡谣控制的羔羊，只会被偏差一部分记忆，大部分时候都是正常的。
　　“我...”
　　安语稍稍一愣，目光便有些躲闪了起来。
　　真笨！

　　安语真想给自己的脑袋瓜子来一个爆粟，没事跟请病假的学姐提上课时间干啥...
　　现在该怎么解释...
　　对了，就用和学姐一样的理由好了！
　　“因为...因为我也请假了。”安语明显底气不足地说道。
　　“......”

　　洛泠沉默了一会，她觉得自己已经很不会说谎了，但看到这位学妹，也只能感慨一句。
　　竟然还有高手！
　　以她这副模样，应该不至于是羔羊吧？

 第二十一章 学妹
　　“我叫洛泠，”洛泠主动伸出手，“多谢你救了我，要不然的话可就麻烦了。”
　　“不用谢不用谢...”
　　安语跟洛泠握了握手，讪讪地笑着。
　　她可什么都没做呢，也就在旁边干喊了几句而已。
　　不过...学姐这力气，怎么感觉大得出奇？
　　松开手后，安语偷偷揉了揉刚刚被捏得生疼的虎口，表情稍微有些龇牙咧嘴。
　　她不知道的是，这还是洛泠刻意控制的结果。
　　在变回原来的外貌之后，洛泠的怪力也随之归来，与之相对的，现在的洛泠无法动用傀儡谣的能力。
　　不过，她之前埋下的孢子还存在着，不会因为形态切换而消失。
　　“即便请了假也不要乱跑，你一个小女孩在外面很危险，”洛泠关切地嘱咐了一句，“外面坏人很多的。”
　　诡异也很多。
　　要是这个可爱的高一学妹来早一点点的话，估计就正面撞上忘川小鬼了。
　　面对一个普通人，忘川小鬼绝对会毫不犹豫地附身过去，到时候...安语的下场比太平间前两位可怜的医生好不了多少。
　　“多谢学姐嘱咐啦，其实我是来...”
　　被洛泠这一关心，安语心底一暖，险些就要把自己的目的直接说出来，“我就是出来透透气...啊哈哈...”

　　洛泠当然能听出一些弦外之音，只是她也没兴趣深究一个逃学少女的课外爱好。
　　不过是一次萍水相逢而已，往后都不知道能不能再碰面。
　　对着这位学妹微微颔首，洛泠便急匆匆地往家里赶回去。
　　她留好字条说中午就回去的，可不能让姐姐太担心。
　　看着洛泠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安语才重重地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我没暴露...”
　　随即，她拿出一个指南针，左看看右看看，皱起好看的眉头，
　　“奇怪，诡异的反应怎么就消失了？好不容易才遇上一只虚弱的诡异...哎，又丢一具圣骸。”
　　在周围逛了好几圈都没有结果之后，安语只能无奈地放弃。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独自行动一次，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安语失魂落魄地坐在路边的石凳上，拿出一柄骨制的三寸短刀，轻轻抚摸，眼底逐渐泛起回忆，轻声抽泣着，
　　“对不起，老师，我还是太差劲了...”
　　......
　　正午当空，当洛泠提着一袋文具回到家里的时候，看到姐姐正坐立不安地徘徊着。
　　直到洛泠推开门之后，她才连忙走了过来，一边接过洛泠手里的袋子，一边担心地责骂着，
　　“小泠，你怎么就留了张纸条就出门了？买文具什么的，我也可以陪你一起去...”
　　这几天，苏婉都特意请了假，为的就是帮洛泠处理回学校的事情。
　　“姐，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说我在字条上不是写着嘛，中午就回来。”洛泠笑道。
　　“你的病才刚刚好没多久，我是当心你在路上出意外...没出意外吧？”苏婉绕着洛泠走了一圈，没看到什么不妥之处。
　　洛泠在回来之前，就已经把所有痕迹都处理干净了。
　　只是...她有些奇怪，姐姐好像不是很在意自己外貌的变化。
　　即便洛泠此时已经从白发少女的状态变回来，都没多说些什么。
　　...看来，姐姐应该确实接受了自己所说的一切。
　　洛泠目光微烁，嘴角稍稍扬起，
　　“哎呀，姐姐，我真的没事，你做饭了吗？我都快饿死了。”
　　此乃谎言，她根本不饿。
　　觉醒之后，洛泠已经失去了正常的食欲，只有在拿起圣骸的时候，才会涌现出“饥饿”的渴求。
　　“哎，我都急得昏了头，这就去做饭。”
　　苏婉一拍脑门，便快步向厨房走去。
　　从轻快的步伐可以看出来，她的心情好了不少。
　　久违的温暖让洛泠可以暂时忘记刚刚经历的一切，世界的另一面，觉醒者与诡异的残酷真实。
　　不过...
　　洛泠摸向口袋里纪萤在最后一刻塞给她的东西，本想拿出来看一看，就在这时，苏婉的声音响起，
　　“小泠，快点过来搭把手！”
　　“好！”
　　洛泠直接把手缩了回去，站起身来走向破旧窄小的厨房，像以往一样熟捻地挑拣青菜。
　　旁边的油锅滋啦作响，刺鼻的油烟呛得人鼻子生疼，姐姐灰头土脸地在炒着没几块的肉片，乌黑的炊烟一路腾升。
　　这是洛泠曾经熟悉的生活。
　　或许在不久之后，她会与这样的温馨会渐行渐远...
　　但至少此时此刻...
　　“姐，你想去大城市住吗？”
　　“当然想啦，所以小泠你一定要好好读书，等以后工作赚钱了，姐姐就能享福咯。”
　　苏婉略显沧桑的脸上浮现出盈盈的笑意，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格外明显。
　　“好。”
　　洛泠点点头。
　　她现在是觉醒者，可以使用能力去赚钱。
　　没错，虽然洛泠自己无法逃开傀儡谣，也无法放弃被傀儡谣困住的纪萤，但苏婉可以。
　　凑够一笔钱，让姐姐离开江城县这个是非之地...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在这之前，洛泠必须有一个足够说服姐姐离开的理由，需要有一个能让她放心离开的契机。
　　“姐，我想去学校住宿。”洛泠放下手上的青菜，认真道，“现在高三学习任务紧，我们家离学校有点远，骑车都要半个小时，不方便。”
　　苏婉楞了一下，眉间露出几分愁苦，
　　“说得也是，只是这住宿的钱——”
　　“学校有补贴的，不用花钱。”
　　大不了就去搬砖，她现在的这身气力不得搬到斗车冒烟。
　　“真的？可是，你自己...可以吗？”苏婉还是很犹豫，毕竟一直以来，洛泠一直是在她的呵护下长大。
　　这...还是第一次离开她的身边，还是小泠自己主动提出的。
　　不知为何，苏婉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放心啦，姐姐，我都是个大孩子了，可以照顾自己的...”
　　洛泠低下头，尽量掩住自己的表情与眼神。
　　只有自己足够独立，才能让姐姐放心。
　　才能让她逃离。

 第二十二章 青山医院
　　吃完饭之后，跟姐姐说准备一下回学校的东西，洛泠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在这个房间里发生过一起极其残忍的凶杀案，但或许是因为受害者并不是人类，所以洛泠没什么膈应的感觉。
　　“先看看纪萤最后留给我的是什么东西...”
　　在外面的时候，洛泠怕被傀儡谣的耳目察觉，一直没敢拿出来。
　　回到家又不想让姐姐担心，所以直到现在才腾出时间来查看一二。
　　洛泠掏出口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瞬间便庆幸自己没有拿出来过。
　　无论是外面的人还是姐姐，看见这些东西...肯定多多少少会有些想法的。
　　一共是两样东西，一样是带着刀鞘的匕首，就是纪萤一直拿在手上的武器。
　　刀柄与刀鞘都是通体乌黑，带着冰冷的煞气，一枚鲜红的宝石镶嵌在刀柄的顶部，乍一看还有点像是一颗血红的眼睛。
　　洛泠抽出匕首，仔细端详了一会，才发现这柄匕首竟然不是用金属锻造的。
　　微微透光的刀刃内含着如烟雾般的絮状物，冰寒刺骨的手感，都说明了这是一块用某种特殊冰块打造而成的武器。
　　即便只是盯着看，都能感受到刀刃的锋锐，几乎就要刺伤双眼。
　　...顶级的凶器，不知有多少诡异曾经被它斩死。
　　洛泠连忙收起匕首，小心翼翼地放在贴身的位置。
　　如此凶器相当珍贵，纪萤应该只是暂时把她的武器借给自己而已，毕竟洛泠一直都没有很趁手的武器，之前不是圆珠笔就是美工刀，校内斗殴都不够用。
　　至于另一样...
　　只是一个铭牌，上面写着一个洛泠并不陌生的名字。
　　——“吴沁”。
　　“...骸骨医生？”
　　洛泠拿起铭牌，翻到另一面，脸色瞬间便认真了起来。
　　只见铭牌的背面印着一个logo和一段文字，都是她相当眼熟的东西。
　　“江城县青山医院”
　　青山医院，是江城县内一个非常出名的医院，就是这个“名”...不太好。
　　因为这个医院最出名的科室就是精神科，所以又名青山精神病院。
　　之前姐姐就提议过把洛泠送到这个医院里面去，主要是青山医院是唯一一个提供全天日收治精神病人的医院，但与之相应的是昂贵的价格。
　　...为什么当时的疯女人一直留在人民医院，而不是青山医院，除了是黎天铭刻意为之以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出不起这个价格。
　　青山医院是私立医院，不会收出不起钱的精神病人。
　　不过，除了精神病院这一点之外，洛泠可没有忘记，纪萤曾经提到过这个医院的另一面。
　　——觉醒者的聚集地。
　　纪萤甚至还提议过让苏婉和洛泠前去避难，只是她没想到的一点就是...洛泠她们也是穷人，住不起这个医院。
　　“骸骨医生吴沁...原来她也是这个医院的成员吗？”洛泠拿着铭牌，微微皱起眉头。
　　黎天铭和吴沁的尸体最后都是纪萤处理的，所以她拿到铭牌洛泠并不奇怪。
　　但为什么要交给自己？
　　难道是...
　　打算让自己凭借这块铭牌去青山医院避难？
　　不，不对...
　　“纪萤说过，如果想要快速提升实力，就必须得到更多的圣骸...仅凭我自己的话，先不说能不能战胜诡异，找不找得到都是一个问题。”
　　洛泠思考了一会，在脑海里整理了一遍思绪之后，便理清了思路，
　　“所以，她是打算让我去加入青山医院。”
　　或者说，暂时加入。
　　这确实是现在洛泠唯一能走的道路，以她目前的实力还不足以单打独斗。
　　连强大的纪萤在一个沉眠的傀儡谣面前无力抵抗，更别提她了，估计连序列四百左右的诡异都很难应付。
　　除非施展恶鬼化，但洛泠隐约有些感觉，她每一次施展恶鬼化，就会失去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只不过，虽然决定要加入青山医院，但以何种身份加入，还需要思量一番。
　　在第二次进入意识空间之后，洛泠发现自己已经可以在「傀儡谣」形态和现在的模样之间自由切换。
　　不同的形态判若两人，无论是气息、外貌、能力，都截然不同。
　　“还是用‘白’这个身份加入青山医院吧。”洛泠想了想，还是定下了这个决定。
　　首先她现在还得去上学，答应姐姐要考大学的事情，洛泠可没打算食言。
　　既然如此，“高中生洛泠”就尽量不要卷入诡异事件之中。
　　其次，傀儡谣的能力比较明确，光是固有能力「孢子」就非常有用了。

　　纪萤之所以可以及时出现在她身边，之后又能迅速定位忘川小鬼的位置，都是依靠了「孢子」...要不然忘川小鬼还能再逃上一阵子。
　　更别提现在还掌握了第一个技能「增生」，虽然洛泠现在还没摸清楚具体用法，但这可是傀儡谣的技能，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最重要的是，“白”偏向于辅助，加入团队之后，别的不说，对辅助保护肯定会非常周全，这样对洛泠来说安全一些。
　　当然，洛泠并非全无战斗力，关键时候，她还能换回本体。
　　强大的肉体力量，以及在遭遇致命威胁时的“恶鬼化”，都能够让洛泠能有搏命一击的机会。
　　洛泠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手掌，手背处还微微泛着些许妖异的青色，正是上次恶鬼化的残余。
　　恶鬼化之后，甚至可以洞穿骸骨医生的防护，尽管有一部分原因是骸骨医生本身就一直在抗拒黎天铭的掌控，发挥的实力远不如本体。
　　并且...当时的骸骨医生，似乎勉强觉醒了一些意志，刻意放水了。
　　“但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能把恶鬼化的力量暴露出来...”
　　洛泠深知底牌的重要性，在关键时刻或许能够让自己逃过一劫。
　　就让“洛泠”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女生吧...
　　“现在，还是先弄清楚「傀儡谣」的第一个技能吧...毕竟，就像纪萤所说的那样，‘洞察彼此能力的极限与弱点，掌握战场上的瞬息万变，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洛泠握紧小拳头，站起身来，准备第一次主动切换形态。
　　她也很好奇切换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之前几乎每次变身的时候，她不是意识不清醒，就是昏迷过去。
　　洛泠站在房间里唯一的落地镜前面，略带紧张又有些期待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第二十三章 走访调查
　　镜中的少女脸色略显苍白，但算不上病态，只是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而已。
　　之前明晃晃的暗金瞳色已经了下去，如果不仔细端详，只会感觉是偏棕色了一点，而洛泠最担心的虎牙也短了一些。
　　似乎这些非人的特征在进行过一次恶鬼化之后，都有所消退。
　　...对于现在的洛泠来说，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至少，她不用多添些什么伪装，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女生。
　　而另一个形态...
　　洛泠深吸一口气，用意念勾动冥冥之中的另一股力量。
　　她没有闭上双眼，而是紧紧地盯着镜中的自己。
　　一股从骨髓深处涌出的冰冷流转着她的全身，随即本来乌黑靓丽的齐肩短发开始微微泛白，并缓缓生长。
　　本来只是“略显苍白”的肤色，逐渐白得可怕，用病态来形容都有些薄弱。
　　容颜不过稍稍调整，清秀朴素的容颜便瞬间多了几分摄人心魄的诡魅，加上这惨白的肤色和发色...
　　洛泠觉得，现在的她大半夜出去逛街的话，挺容易吓死别人的。
　　与此同时，她的身高，也从原本的一米六出头，直接缩减到一米四左右。
　　直到洛泠感应到之前埋下的孢子被重新激活，所有的变化才算完成，全部过程不过才两秒左右。
　　“啊，啊——还是跟上次一样，连声音都变了。”
　　洛泠抵着喉咙试了试嗓音，稚嫩透灵的声音依旧不是很习惯，毕竟对她来说有点...过于稚嫩了。
　　再度打量镜中的自己，洛泠发现比起上次，这一回自己的肤色似乎又白了几分，配上诡魅绝美的容颜，简直就是从故事里走出的夺命女鬼。
　　就是幼了一些。
　　“是因为能力进阶了吗？感觉比上次好看了不少...但有点太显眼了。”
　　洛泠皱着眉头想了想，之后出门还是戴上口罩吧，以免过于引人瞩目。
　　比起容颜上的改变，更重要的是新的技能「增生」。
　　多了这个技能，现在的洛泠可以算是一阶觉醒者了...或者一阶诡异？
　　“先试试效果吧。”
　　洛泠向之前一样分出一丝孢子，控制着落向书桌。
　　孢子附着在书桌之上，共享着书桌的一部分感知。
　　然后，洛泠发动对这丝孢子发动「增生」。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只见这只木制的书桌竟然在孢子的位置上，缓缓地抽出了新的枝丫，还夹着几枚翠绿色的小树叶。
　　“这...”
　　洛泠楞了一下，然后便看到书桌的其他地方出现了裂痕，还在不断地扩大，晦涩的木质爆裂声微微响起。
　　“我去！”
　　洛泠连忙停止「增生」，书桌上的裂痕才终于停止扩张，但整张书桌已经面目全非。
　　一株嫩苗出现在桌面上，其他地方则是变成了枯败破裂的朽木，看起来一碰就碎。
　　洛泠稍微检查了一会，喃喃道，
　　“「增生」,孢子开始生长，可以进行一定程度的同化...原来这就是同化啊。”
　　孢子汲取了书桌的生命力作为养分进行生长，然后生长的一部分与书桌进行同化，这就是增生的效果与代价。
　　“既然用在书桌上是这种效果，用在人身上呢？会不会...多出一只手，一只脚之类的？”
　　洛泠想想那扭曲的画面，瞬间打了个寒颤。
　　诡异的能力...果然都不是很正常。
　　不过，除了这种诡异的用途之外，似乎还可以有另一种用法。
　　比如替别人修复断肢、治愈外伤之类的。
　　洛泠不太确定，她也不想拿自己当实验品。
　　要是当时受伤的纪萤现在就在她面前，死马当活马医一回也不是不行。
　　“下次找个倒霉蛋试试吧。”
　　在试完新的能力之后，洛泠便立刻换回了原来的模样。
　　至少现在，她还得是一个普通女高中生。
　　“白”与“洛泠”之间的联系，越不紧密越好。
　　“哦对了，我得去买些新衣服...总不能换了身份还是一套衣服，很容易被认出来。
　　“而且，性格什么的也必须有相应的改变...不能太像我自己...”
　　想着想着，洛泠从破败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本破烂不堪的笔记本，又皱了皱眉，
　　“不行，这些东西不能记在本子里面。”
　　之前洛泠一直都有用笔记本记录事情的习惯，但从现在开始，这个习惯必须改一改了。
　　正经人谁会写日记啊！
　　一念至此，洛泠把这本记录着她这段时间变化的笔记本收起，准备等会出去烧掉。
　　就在这时，楼下响起了敲门声。
　　“谁呀？”
　　正在一楼做家务的苏婉唤道。
　　“警察，开门。”
　　门外响起一道沉闷的嗓音。
　　听到这句话，洛泠骤然一惊，难道羔羊还是找过来了吗？
　　她立刻走出房门，与楼梯口处惊疑不定的苏婉四目相对。
　　“小泠，这...”
　　苏婉本就还对之前发生的事情还有些疑惑，一直都没有彻底放下，现在听到警察来访，更是心慌意乱。
　　“别着急，姐姐。”洛泠轻声说道，“应该不是来找我的。”
　　“人呢？”
　　门外警察的声音再度响起，多了几分不耐烦。
　　“来了。”
　　洛泠镇定几分，摸了摸怀里的匕首，直接走到门口处。
　　吱呀一声，门开了。
　　门外是两名魁梧高大的警察，看到洛泠开了门，便一边掏出证件，一边说道，
　　“江城县公安局，走访调查。”
　　洛泠瞄了一眼证件，是辅警的工作证。
　　...并不是追杀纪萤的特警。
　　听到这句话，本来提心吊胆的苏婉也放下心来，热情邀请道，
　　“警察同志，要不要进来喝杯水？”
　　“不用。”两名辅警摆了摆手，“我们下午还要把这附近都走完，就不麻烦了。”
　　“警察叔叔，你们是在调查什么事情？”洛泠问道。
　　“哦，就问一下，你们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其中一个拿出了一张监控下的照片，递给了洛泠。
　　洛泠看见照片的时候，呼吸骤然急促了些许。
　　她看了一眼凑过来的苏婉，神情难掩紧张。
　　在清晰的监控照片里，白色长发的少女急匆匆地赶向某方，正是作为“白”时的洛泠。

 第二十四章 表演家，艺术家，科学家
　　在看到警察递过来的照片时，洛泠第一反应是不要让姐姐看见。
　　因为姐姐认得她的另一幅外貌，就会发现警察想找的人...就是自己。

　　但是为时已晚，姐姐已经看到了照片。
　　洛泠心底忐忑了起来，她不知道姐姐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苏婉盯着这张监控照片，仔细看了好一会。
　　不知过去了多久，洛泠都感觉过了快一个世纪，姐姐的声音才在她的耳边响起，
　　“嗯...没见过。”
　　“你呢？”警察看向洛泠。
　　洛泠抬起头，缓缓说道，
　　“也没见过。”
　　“好吧，多谢配合，如果有消息的话，记得第一时间通报警方...她很危险，请不要擅自接触。”警察从洛泠手上抽回照片，“祝你们生活愉快。”
　　说完之后，他们便直接转身离开，头也不回地赶往下一户人家。
　　在警察们离开之后，苏婉连忙走过去把门关上，然后拉着洛泠走回了屋里。
　　洛泠低着头，满脑子都在想着该怎么向姐姐解释。
　　苏婉又把周围的窗帘全部拉上，最后才站在洛泠面前，压低了声音说道，
　　“小泠，你实话实说，是不是有事瞒着姐姐？”
　　“我...”
　　洛泠张口想说些什么，但随即便被苏婉用眼神制止，沉声问道，
　　“你是不是...认识那个白头发的小女孩？”
　　“啊？”
　　洛泠都准备好说出一部分真相了，听到姐姐这句话，直接便傻了眼。
　　姐姐...不是见过变身后的自己吗？
　　怎么会认不出来？
　　见洛泠愣住了，苏婉叹了口气，说道，
　　“如果那个小女孩是你的朋友，你还是劝她去自首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况且还是未成年...话说她父母呢？”
　　洛泠沉默了一会，主要是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姐姐好像...确实是不认识变身后的她？

　　这是怎么回事...
　　“嗯...”
　　洛泠勉强地点了点头。
　　“是不是没想到我会知道？”苏婉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小丫头，我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看到照片的时候那模样我就知道，肯定是认识的。
　　“不过我挺好奇的，这小女孩是犯了什么事，让警察挨家挨户地找？”
　　洛泠摇了摇头，回道，
　　“具体...我也不清楚。”
　　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洛泠大概清楚警察为什么要找她了。
　　是医院里的命案！
　　虽然是忘川小鬼杀害了两名医生，但当时唯一能被普通人看见的只有自己，况且还有李主任这个目击证人，警察会查到她头上也很正常。
　　虽然从墓园回来的时候，洛泠已经变回了原来的外貌，但是在去的路上，却一直都是以“白”的形态出现的。
　　一路上的监控可做不了假...
　　幸亏这里是城乡结合部，通过监控顶多只能知道她是从这里出发，但不知道具体位置。
　　“好了，小泠，这件事你也别太放在心上，”苏婉揉了揉洛泠的头发，“你现在还是以学业为主，其他的事情还是放一放吧。”
　　“...嗯。”
　　洛泠一直低着头。
　　虽然不知道姐姐为什么不认识变身后的自己，但...这样似乎也挺不错的。
　　对姐姐和对自己，都是一件好事。
　　“我先回去学习了。”
　　洛泠说道，她不敢在这里继续待下去，姐姐对她实在是太熟悉了，一举一动都很容易被看出心思。
　　现在还是有很多事情，不适合让姐姐知道。
　　“好，去吧。”
　　苏婉拍了拍洛泠的肩膀。
　　洛泠走上楼梯，在不经意的回眸间，却看到了姐姐一直在目送着自己。
　　目光悠远且漫长，似乎洞穿了洛泠的心绪。
　　“怎么，是忘带什么东西了吗？”
　　“没，没有...”
　　洛泠连忙关上了房门。

　　在平息了好一会心情之后，她才打开课本，把关于觉醒者的一切暂且抛之脑后，开始准备起落下好几个月的功课。
　　无论如何...还是得先考个好大学，让姐姐安心才是。
　　......
　　“行行好吧...行行好...”
　　繁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全然没有理会路边跪坐着乞讨的断腿老乞丐，油头垢面的模样让人避而不及。
　　正当老乞丐以为今天的乞讨即将以一无所获告终的时候，眼角余光便瞄到了一个女人向自己走来。
　　他睁开沾连着污垢的双眼，把身子伏得更低了，
　　“好夫人，好夫人...稍微给点吃的吧，小老头几天没吃饭了...”
　　“抬起头。”
　　女人的嗓音轻淡且优雅，一听就是教养极好的富家太太。
　　老乞丐一遍在心底感慨总算时来运转，一边稍稍抬着头，打量着面前的女人。
　　这一看，他直接愣住了。
　　这女人...怎么看起来比自己还疯，穿着病号服在大街上乱走，虽然干干净净的，但总有种隐晦的腥臭味。
　　“看着我的眼睛。”
　　女人再次开口。
　　老乞丐心底已经生出抵触，但不知为何，听到这个嗓音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又把头抬起些许，直视女人的双眼。
　　在目光接洽的一瞬间，老乞丐的神情陷入迷茫，随即他只听到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艺术家」，别来无恙。”
　　艺术家？
　　自己一个流落街头的残疾老汉也被叫做艺术家？
　　可还没等老乞丐说些什么，难以想象的剧痛作用在他的脑海里，仿佛被强行塞进什么东西一样。
　　“哟，这不是「表演家」嘛，这么长时间您到哪发展爱情和事业去了？”
　　老乞丐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嘴巴控制不住地说出他自己都难以理解的话，就像是有另一个人借着自己的身体说话一样。
　　“出了点事情。”
　　“是您那法子出毛病了？都快赶上我了。”
　　“少说风凉话，我在华中地区的江城县，这里疑似存在「危险诡异」，预计诡异序列一百二十位左右，我相信「祂」会很感兴趣。”
　　“当真？”艺术家的语气凝重了些许，“表演家，你应该清楚，欺骗「祂」的代价。”
　　“我像是喜欢开玩笑的人吗？”
　　“行吧，我会和「科学家」一起过去，你先在当地探查情况，如果没有上位觉醒者...「清理」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嗯。”
　　女人点点头。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老乞丐终于感觉他的舌头回来了。
　　他面露惊恐之色，就要大喊出声。
　　但是，张开的嘴巴却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彻底僵住了这一刻。
　　女人优雅地理了理衣襟，慢条斯理地迈开步伐。
　　没有人注意到，她身后的老乞丐悄无声息地倒了下去。
　　他的大脑已经成了一团浆糊，死得不能再死。

 第二十五章 病院门口
　　黄昏时分。
　　江城县算不上一个多大的县城，坐落在偏内陆的地方，稍微往外走一些都是陡峭的山峰。
　　只有县城中心有些小繁华，算不上贫乏之地，但也仅限于此了。
　　偏远的城郊，甚至跟乡下农村都差不多。
　　青山精神病院江城县分院就坐落在这种地方，远离城区的繁华，周围甚至连散落的农户人家都没有。
　　毕竟...精神病院里住着的可不是一般的病人，一些严重的发起疯来可能会到处乱砍人，甚至都不犯法。
　　一旦让这种危险的病人冲到人群里...后果不堪设想，因此青山医院才会位于如此偏僻的位置。
　　在这座江城县内人人闻名又人人避而不及的医院工作，尤其是当前台...其实是特别无聊的。
　　也只有在送来比较特别的病人时，才能稍微看点乐子。
　　沈妙芸磕着瓜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机里播放的家庭肥皂剧，沉浸着其中的爱恨情仇。
　　反正现在是周六，离下班时间也不远了，想来今天不会再有病人送上门来，她也就没怎么抬头，一直在摸鱼。
　　就在这时，一道弱弱的稚嫩的嗓音响起，
　　“请问...”
　　“洗手间左转第三通道，餐厅右转电梯间负一楼，我去这谁家小孩？”
　　沈妙芸熟捻地念完一连串之后，才看到前台面前站着的竟然是一个娇弱的小女孩。
　　小脑袋上戴着的黑色软帽鼓鼓囊囊的，像是装满了什么东西，宽大的口罩遮挡了大半张脸，只剩下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在疑惑地看着自己。
　　“我不是来找厕所的...”洛泠满脸无奈地说道。
　　“咳咳，总是会有一些迷路的病人嘛，”难得看到可爱的小妹妹，沈妙芸心情都好了不少，语气温柔地问道，“小妹妹呀，你家大人在哪里呀？要不要姐姐带着你去找找呀？”
　　“我...”洛泠左顾右盼了一会，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你家人在精神病院里面吗？”沈妙芸一愣，“是..医护人员还是...”
　　该不会是哪个精神病人的孩子吧？
　　怎么能放心让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跑到这种地方来...
　　洛泠迟疑了一会，还是拿出了那枚铭牌，
　　“找她。”

　　铭牌上的名字是吴沁，已经死去的骸骨医生。
　　纪萤把铭牌交给自己，就是让她去青山医院的时候用的，就应该是在这个时候拿出来。
　　“还真是精神病人的孩子啊...”
　　沈妙芸一看到铭牌就知道，这属于某个精神病人。
　　在感慨一声之后，她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脸色微变，
　　“...吴沁？”
　　吴沁大姐...不是已经死了吗？
　　连遗体都不知去向...
　　她的铭牌，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小女孩的手上？
　　沈妙芸骇然地看向洛泠，难道说，眼前这个可爱的女孩...是那个女人的孩子？或者属下？
　　一年半之前，身为青山病友交流群管理的「骸骨医生」吴沁，在一个普通的下午神秘死亡。
　　群主耗费不少精力与代价，动用「彼岸」途径的能力，才窥见一丝凶手的痕迹。
　　是一个消瘦冷漠的女人。
　　在这一年多以来，交流群的群友们一直都在寻找这个女人，却一无所获。
　　而本应遗失的铭牌，今日却出现在一个小女孩手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护士姐姐，怎么了？”
　　洛泠稍稍仰起头看着沈妙芸，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
　　虽然她的声音稚嫩可爱，但在沈妙芸耳中，却像是催命的恶鬼。
　　“你...是怎么拿到这枚铭牌的？”
　　沈妙芸伸出手，想拿起铭牌，但快要碰到的时候又缩了回去，万一铭牌上面被设定了某种能力呢？
　　“护士姐姐认识这个人吗？”
　　洛泠没有正面回答沈妙芸的问题，而是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任谁都能看出来，沈妙芸在看到铭牌之后，反应就不太正常，可能会是青山医院里神秘的觉醒者，但洛泠还是不太确定，所以又试探着问了一遍。
　　“认识...吗？”
　　沈妙芸汗如雨下，祈祷着刘大哥或者杨姐姐能路过一下，她这当个前台怎么还能碰上这种事。
　　咱竟然在家门口被威胁了啊喂！
　　“感觉护士姐姐认识吧，”洛泠虽然不知道沈妙芸在慌什么，但都说到这种地步了，她便撕破了最后一层伪装，“护士姐姐，你是「觉醒者」吧？”
　　你...是...觉醒者吧...
　　她竟然直接说出来了...
　　这是打算直接动手的节奏啊！
　　“对不起，我不是，别杀我，社团活动室右转电梯间上七楼，他们都在那边！”
　　沈妙芸直接双手抱头蹲下，她一个「万灵」途径的辅助拼什么命啊，打架交给上头的大哥大姐们不好吗？
　　“......”
　　洛泠直接沉默了，这是她第一次接触除了纪萤之外的觉醒者，怎么感觉跟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
　　神秘的高大上滤镜在这一刻完全破碎...
　　“好吧，我只是来找觉醒者的，”洛泠把铭牌收了起来，“我知道骸骨医生已经死了，这是从她的遗体里拿出来的。”
　　“是你杀了吴沁大姐？”
　　沈妙芸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洛泠。
　　“嗯...”
　　洛泠微微颔首，虽然很不可思议，但她确实亲手杀死了被傀儡谣支配的骸骨医生。
　　沈妙芸浑身冰冷，如坠冰窖。
　　根据群主的估算，杀死吴沁大姐的女子至少得是中位觉醒者，并且可能是「游梦」路径的。
　　否则根本很难在一瞬间破开「骨钢」的防御，让吴沁大姐连求救的信号都发不出来。
　　这样的敌人，即便找到了，交流群都必须制定严密的计划才能与之对抗，更别提现在对方竟然直接找上门来...
　　病友交流群是什么时候暴露的？
　　会不会是出了内鬼？
　　洛泠都不知道，这一瞬间沈妙芸都闪过了多少念头，她的目光逐渐坚定了起来。
　　不行，如果真的是中位觉醒者前来，必须通知群主，必须让他们做好准备...
　　否则的话，大家...都会死的。
　　沈妙芸下定决心，就算会被这个小女孩直接杀死，也要传出消息。
　　她张开嘴巴，就要高声呐喊。
　　然后，前台的电话就响了起来，随即自动接听，传出一个苍老平缓的嗓音，
　　“让她上来吧，「水仙花」。”

 第二十六章 群主
　　“咳咳咳...”
　　沈妙芸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了好一阵，而洛泠则是把目光投向前台的固定电话处。
　　电话里只传来一句话，之后便没了声响。
　　“季老...怎么会让敌人上去？”
　　沈妙芸擦了擦嘴角，惊疑不定地看着洛泠，眼神里带着极重的忌惮。
　　“我也是觉醒者。”
　　洛泠又眨了眨她漂亮的大眼睛，但因为口罩的缘故，沈妙芸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知道...”
　　沈妙芸扯了扯嘴角，这不是纯废话嘛，不是觉醒者怎么可能杀得掉吴沁大姐。
　　以她的能力，就算是十挺机关枪一起扫射都死不了。
　　若不是如此，交流群怎么可能会如此震惊。
　　群里谁都可能会悄无声息地死去，唯独最不可能的吴沁大姐却莫名其妙地陨落了...为此交流群都已经低调了一年多的时间。
　　“对于她的事情...我很抱歉。”洛泠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了句歉，“我不是故意的，当时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从这位护士姐姐的神情里就能看出来，骸骨医生肯定是这些人之中的一员，并且很重要。
　　只是这句道歉在沈妙芸听来更像是一种挑衅...就像打牌一样，对方在大优势的时候不断地对不起，你肯定不会觉得对方是真的在道歉。
　　“他们都在七楼，你上去吧。”
　　沈妙芸撇开脸，不再看向洛泠。
　　哼，没想到这个小妹妹长得可爱，却是如此的心狠手辣，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洛泠完全不知道沈妙芸在想些什么，不过她也并不是很在意，向沈妙芸点了点头之后，便转身往电梯间走去。
　　她的时间可不多，在高三紧张的学习里腾出一些时间来到这家精神病院，得尽快把事情都安排完才好。
　　等这些都处理完之后，洛泠还得回去抓紧时间继续复习功课。
　　青山精神病院并不像传闻中那般恐怖阴森，至少洛泠走到现在，除了冷清一些，跟普通的医院似乎也没多少差别。
　　当然，她还没去过真正收押精神病人的地方。
　　电梯很快就到了七楼，当电梯门上方的绿灯亮起之时，洛泠敏锐地察觉到些许异动。
　　有人在电梯之外蹲守自己！
　　洛泠目光微凛，瞬间散出孢子，窥见了电梯之外的场面。
　　“一，二，三，四...四个人。”
　　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一个瘦高如猴子一般的男人，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还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
　　他们都守在电梯口处，似乎是想给洛泠一个下马威。
　　“呵...”
　　洛泠嘴角微勾，她可不会乖乖让他们威吓。
　　傀儡谣第一技能，「增生」。
　　附着在电梯口处的孢子开始生长，并与地面同化。
　　电梯口的几人都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脚下的地面在缓缓攀升，最终升成了四个小石桩，而他们就站在石桩之上。
　　在所有人都错愕之际，电梯门就已经打开了。
　　戴着着鼓鼓囊囊软帽的女孩漫不经心地走了进来，堵在电梯口的四人此时就像是一支迎宾的仪仗队，用注目礼看着女孩走到他们中间。
　　“各位哥哥姐姐们好，”洛泠抬起头，会说话的眼睛含着笑意，“多谢你们前来迎接。”
　　话音落下，几人对视了一眼，便都看到了彼此的眼神。
　　...这小丫头不是个善茬！
　　他们并不知道洛泠在楼下与沈妙芸的交谈，唯一知道的只有群主所说的，这个女孩与吴沁之死有关。
　　吴沁大姐的陨落一直是压在病友交流群里心头的一块大石，不仅仅是因为群里损失了最强的战斗力，还因为这里几乎所有人都是吴沁大姐保护下来的觉醒者。
　　“让她过来吧...”
　　就在这时，刚刚在电话里出现过的苍老声音再次响起，似乎就在七楼病房走廊的尽头处。
　　“是，群主。”
　　几人对视了一眼，恭敬地向七楼深处行了个礼，然后侧身为洛泠让开了一条路。
　　群主？
　　这个组织的首领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称呼...
　　洛泠心底泛起些许古怪，但还是迈开步伐，走向病房深处。
　　在她走过去之后，几个觉醒者连忙从石桩处下来。
　　“我的天...这是什么途径的能力？吴海，你看得出来吗？”浓妆女人稍稍俯身，看着凸起的石桩满脸讶然。
　　“估计是「元素」？但没道理啊，一般元素途径的土系石系不应该是这种表现形态啊...”
　　瘦猴男人摸了摸小石桩，手感相当光滑，与其说是石桩，更像是...地板上的大理石忽然多长出了一部分。
　　“而且而且！她是怎么看到我们的位置的！明明电梯门都没有打开！就准确在我们五个脚下长出石桩！太太太太太太可怕了！！！”
　　一道尖细刺耳的嗓音骤然炸响，声音来自于坐着轮椅的女孩，但并不是出自她之口，而是被她抱在怀里的一只玩具小熊。
　　玩具小熊表情夸张，发出的刺耳嗓音却让众人不由得掏了掏耳朵。
　　而它主人，坐着轮椅的女孩却依旧闭着双眼，一言不发，仿佛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
　　“别纠结了，杨美丽，是群主让她过来的，我都说没必要搞什么仗势，你非要。”魁梧的壮汉瓮声瓮气地说道，但他看向洛泠离开的方向却微微皱起了眉头，“不过，总觉得在哪见过这个女孩...”
　　“喂喂喂，刘松逸，人家可是未成年，竟然想用这种老套的搭讪方式，况且你可是警察诶，罪加一等！”杨美丽叉着腰没好气地说道。
　　“没错没错！罪加一等！罪加一等！死刑起步！死刑起步！”
　　玩具小熊乐子人一般起哄着。
　　“许茜，你能不能管好你的小熊...我耳朵都快坏掉了...”
　　吴海苦着脸，揉了揉几乎重伤的耳膜。
　　“抱...歉...”
　　轮椅女孩没有开口，却有缥缈空灵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
　　听到声音的众人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便是一阵沉默。
　　“算了，还是继续让小熊说话吧...”

 第二十七章 狮子大开口
　　医院的七楼相当安静，洛泠一路走来都没听到什么声响，她都有些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来了一家精神病院。
　　不过，在推开最深处的病房门之后，洛泠打消了一部分疑惑。
　　至少这确实是一家医院。
　　微合着双眼的枯瘦老人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罩，旁边是眼花缭乱的医疗仪器，似乎正在竭力维持着老人的生命。
　　“...你终于来了。”
　　老人缓缓地睁开双眼，嘴唇微动，声音在洛泠耳边响起。
　　他似乎并不是通过“说”发出的声音，而是使用了某种能力，把声音传到洛泠的耳边。
　　“你认识我？”
　　洛泠微微皱眉，她对这个老人可没什么印象。
　　“不认识，但我见过你，”老人的嘴角稍稍翘起了些许幅度，“在一次错误的窥看里，咳咳咳...把头发放下来吧，我知道是白色的。”
　　闻言洛泠目光闪烁，缓缓摘下了软帽。
　　如瀑般的苍白长发垂落，为可爱的女孩增添了几分妖异。

　　洛泠摘下口罩，沉声问道，
　　“你在哪里见过我？”
　　老人没有立刻回答，他盯着洛泠看了好一会，才再次笑着说道，
　　“没错，确实是你...我不是说过了吗？一次错误的窥看，导致我现在不得不躺在这张病床上维持生命。”
　　“...不是我干的。”
　　洛泠嘴角微抽，怎么这话听起来好像，老头想偷看自己，然后被她打到住院...
　　至少她很确定自己没打过老头，家里可赔不起。
　　“当然不是你，是我自己。”老人倒是没有多加遮掩，直截了当地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洛泠，“我的途径是「彼岸」，可以短暂地窥看命运之线上的某个节点...当时我在窥看吴沁之死的时候，不小心看了你一眼。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杀死了吴沁？”
　　“不是吗？”
　　洛泠疑惑地问道。
　　她记得很清楚，在恶鬼化的状态下直接破开了吴沁的防御，摧毁了她的大脑。
　　“当然不是，吴沁早就已经死了，你没有杀她，正相反，你拯救了她。”老人缓缓说道，“吴沁的命运之线本应在一年半之前就已经断裂，但诡异的干扰让她痛不欲生地延续到了现在，直到你的出现才得以解脱。
　　“她是二阶能力者，如果没有自行解开「骨钢」，以你的力量...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洞穿？”
　　老人艰难地抬起手，在自己的太阳穴处敲了敲。
　　看到他的动作，洛泠瞳孔微凝，不由得一阵震惊，老人竟然通过某种能力看破到这种程度吗？
　　那她的真实身份...
　　“可惜，我只是惊鸿一瞥，就已经重伤了，险些不治...这还是因为你的这一部分命运之线与吴沁纠缠相连，才能做到如此。”老人微笑着说道，“你身上藏着不少秘密，但并不是谁都能够探知的，所以我才会说这是一次错误的窥看。”
　　只是刚好看到她变身后的模样吗...
　　洛泠不确定，她沉默地看着老人。
　　“做个交易吧，”久经世事的老人知道洛泠在顾忌些什么，直接开口道，“你之所以会来到这里，与那个干扰吴沁命运之线的诡异应该有关。”
　　“这也是你窥看到的吗？”洛泠沉声问道。
　　“小姑娘，动用一次能力的代价很严重的，尤其是对你，我只是推测而已。”老人哑然失笑，“你不会以为我无所不知吧？我只是一个中位觉醒者而已，或许「彼岸」途径的上位觉醒者可以做到，但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实际上，我只是在窥看吴沁之死后，发现被诡异干扰的命运之线，顺着一直走下去，直到窥见彻底消亡的末端，不小心看到你一眼而已。”
　　老人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正当洛泠以为他要释放什么能力的时候，却看到老人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一同乱划之后，递给了洛泠。
　　手机上是一张图片，满地破碎的镜子，倒映出破碎的苍白少女，与她略显惊恐的眼神。
　　“这是...”
　　洛泠当然认得出来是她当时的模样，但为什么会出现在手机里？
　　“凭借印象画出来的，小老头当年可是学油画的，功底还不错吧？”老人乐呵呵地说道，“这可是让我重伤难愈合的罪魁祸首，要是没能留下来我这伤不就白受了？”
　　...没想到还可以用这种方式留下记忆的画面。
　　“什么交易？”
　　洛泠定了定神，问道。
　　“与我们为伍，哪怕只是暂时的，”老人老皱的脸上认真了些许，“我们很需要你。”
　　“...我？”
　　洛泠微微一愣，她确实有点作用，但不至于被这样的人物...需要吧？
　　至少现在如此。
　　这话术总有种面试骗入职的感觉...
　　“我曾窥见过更久远的未来，呵呵...受的伤不比这一次轻。”老人稍稍侧脸，目光穿过窗户，望向遥远的落日，“我看到的是一个绝望的未来，数不清的命运之线在同一刻断裂。
　　“或许，让我无法看清命运之线的你，可以改变这个命定的结局。”
　　听完这句话，洛泠沉默了一会，问道，“你知道干扰吴沁之死的诡异是什么吗？”
　　老人没想到洛泠会问出这个问题，摇了摇头，
　　“如果知道的话，我们不会如此束手无策。”
　　他竟然不知道傀儡谣！
　　洛泠眼底闪过一丝讶然，但这一次她藏得很好。
　　听到老人的描述，洛泠第一反应就是傀儡谣，诡异序列第四十九位的高危诡异，只有它才能造成如此严重的灾难。
　　现在它依旧处于沉眠的阶段，可一旦复苏...
　　恐怕老人所说的绝望未来，就会降临。
　　“还有什么顾虑，一并说了吧。”老人缓缓说道，“我让其他人暂时不要靠近病房，这里只有我们，什么条件都可以提...额，当然是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
　　“嗯...”洛泠想了想，保守一点开口道，“一只诡异的圣骸？诡异序列两百位左右就可以了。”
　　傀儡谣都是第四十九位的，要个两百位左右的不过分吧？
　　闻言老人却是瞪大了双眼，让你尽管提还真敢提啊。
　　见过狮子大开口的，没见过开到这种程度的...完全都不客气一下的！
　　诡异序列两百位左右的危险诡异是什么存在，连上位觉醒者对付起来都要小心翼翼，独自面对都可能会陨落。
　　一般情况下，诡异序列三百位左右就足以让中位觉醒者头皮发麻了。

 第二十八章 命运之末
　　“很...过分吗？”
　　洛泠挠了挠后脑勺。
　　特别过分！
　　老人忍住了直接喊出来的冲动，缓了几口气之后，才出声道，
　　“小姑娘，看得出来你虽然对觉醒者的世界有一些了解，但知道的并不多。一般来说...诡异序列第三百位左右的诡异，是只有中位觉醒者组成的小队才有资格进行猎杀的存在。
　　“况且...这种级别的诡异出现，别说是机遇，实际上更是一场灾难，稍有不慎可能会造成上千人的死亡！”
　　“这么可怕？”洛泠瞪大了双眼，“那...前五十位的诡异...”
　　“不不不，小姑娘，你该不会想要这种级别的圣骸吧？”老人更是骇然，瞪大了双眼，“不是我夸张，这种被称为高危诡异的存在...每一位都拥有灭亡一片地区的潜力。”
　　见洛泠露出迷惑的表情，老人确定这个漂亮的白发小姑娘确实对这些一无所知，便耐心地说道，
　　“可以确定的几次高危诡异灾难，最著名的莫过于公元1347年至1353年在欧罗巴爆发的‘黑死病’灾难，已经被确定为诡异序列第二十一位的「瘟疫」所为。”
　　闻言洛泠难掩表情里的震惊之色，她终于意识到傀儡谣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即便处于沉眠时期，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拿下纪萤。
　　如果它真的苏醒的话...
　　洛泠想到自己拥有的能力，忽然有一种遍体生寒的感觉。
　　无数的孢子洒满大地，寄生在普通人的体内，然后「增生」、「支配」...
　　江城县将会沦为怎样可怕的地狱...不，或许，远不止是江城县。
　　纪萤正是意识到这一点，才想在傀儡谣沉眠期间追查到它的本体所在，这是唯一可以提前扼杀这场灾难的方式。
　　“小姑娘，你想说什么？”
　　老人一句话把洛泠拉回了现实，他看着洛泠欲言又止的模样，便好奇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
　　洛泠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把傀儡谣说出来。
　　这是一个可怕的事实，更可怕的是...这个事实的真相不能被别人所知道。
　　上一个知道的是纪萤，她不知为何被傀儡谣察觉其存在，就受到了羔羊的围攻，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被困在何处。
　　无论如何，在这件事情上，洛泠必须小心翼翼。
　　没有接触过傀儡谣的人，绝不能得到关于傀儡谣的知识。
　　老人并不觉得洛泠知道些什么，以「彼岸」路径的能力尚且无法窥看多少，更别提洛泠这个目前还没入流的觉醒者。
　　他相信洛泠的潜力，但不是现在的实力。
　　“考虑得如何？如果需要圣骸的话，我们这里还有几个群友可以帮忙，这是日常行动，算不上什么条件。”老人和蔼地说道，“或者，你有想知道的事情吗？或许我可以稍微帮你窥看一下...当然，不要关于你自己的，这我可不敢看。”
　　上一次不经意的窥看给他带了不少阴影，本来就重病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
　　当然，如果只是普通地动用能力，不需要付出多严重的代价。
　　洛泠犹豫了一下，她本来就是打算过来抱个团，既然老人要直接送她一次窥看的机会，那...不要白不要嘛。
　　她想了想，问道，“我可以看一下某个人现在是在哪吗？”
　　“这个人和你什么关系？”老人摊了摊手，相当坦诚地说道，“如果是你家里人就算了，我不敢看。”
　　“不是，萍水相逢而已。”
　　洛泠回道，她跟纪萤见面的次数也就两三次。
　　“没问题。”
　　老人松了口气，拍了拍手，一套扑克牌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上。
　　他从其中抽出了一张，递给了洛泠，
　　“拿着这张牌，用脑海勾勒出这个人的一切信息，我就可以通过这些信息来寻找对应的命运之线。”
　　洛泠接过扑克牌，稍微一端详，这张扑克牌看起来貌似没什么特别之处，除了上面附着的些许结晶之外，与普通的扑克牌差不多。
　　她闭上双眼，把她了解的纪萤在脑海里描绘了一遍。
　　“好了，扑克牌还我吧。”老人再次出声道。
　　洛泠睁开双眼，发现手中扑克牌上面的结晶貌似又多了不少。
　　老人拿过扑克牌，只见他双瞳化作星空，扑克牌凭空悬浮。
　　洛泠目不转睛地看着老人的一举一动，她倒不是在监视，只是好奇。
　　毕竟她看别人施展能力的次数并不多，尤其是老人的能力还有种耍杂技的感觉...
　　老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扑克牌，似乎正在通过上面的结晶寻找些什么，没过一会，他低声道，
　　“看到了...”
　　话音未落，老人便忽地喷出一口鲜血，旁边的医疗器械立刻报起警来。
　　啊？
　　洛泠微微一愣，怎么忽然就吐血了，这也是施展能力的一部分吗？
　　“季老！”
　　没过多久，门口的几个人立刻破门而入，正是刚刚在电梯口打算给洛泠下马威的四位。
　　魁梧壮汉先是熟练地动用旁边的急救器械对老人进行抢救，剩下几位则是在警惕地看着洛泠，场面一度剑拔弩张。
　　“咳咳...别，别动手...”季老又咳了几口血，但还是勉强伸出手摆了摆，“是我自己...不小心又看了一眼...”
　　洛泠：“......”
　　...怎么感觉自己像个灾星？
　　话说您老没事老偷看我干啥...
　　还有，不是找纪萤的位置吗？纪萤现在又不在她的身边。
　　等到心率重新平缓之后，季老终于得以喘息，他靠在病床上，望着洛泠，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只能探查出她是上位觉醒者，但...我看不清她在哪，很抱歉。”
　　“嗯...好吧。”
　　洛泠眼底闪过一丝失落。
　　事到如今，她还能说些什么呢。
　　人家为了帮个忙又伤了一次，而且又还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虽然洛泠不是故意的。
　　“小姑娘，你先出去吧，我跟他们说几句话。”季老的嘴角处挤出一丝勉强的笑意，“当然，我们的交易并没有作废。
　　“欢迎加入我们，青山精神病院病友自救交流群，简称病友交流群，我是群主季识年。”
　　旁边几个人都惊疑不定地看着洛泠，他们完全不知道刚刚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嗯。”
　　洛泠对着季老微微颔首，退出了病房。
　　等到洛泠离开之后，季老才重重地松了口气。
　　他闭上双眼，把刚刚又一次的惊鸿一瞥印刻在脑海之中。
　　画面中，被窥看之人轻轻捧着白发少女的脸颊，温柔地看着满脸泪痕的她。
　　于命运之线的末端。

 第二十九章 入群
　　走出病房之后，洛泠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没想到，纪萤竟然是上位觉醒者...”
　　洛泠暗暗咂舌。
　　一到三阶的觉醒者是下位，四到六阶的觉醒者是中位，七到九阶的觉醒者是上位，每跨越一个阶级，实力都会有质的飞跃。
　　在通常情况下，高位觉醒者对低位觉醒者会有压倒性的优势，当然不排除一些特别的情况。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如果不是上位觉醒者的实力，纪萤又怎么敢独自一人来追查高危诡异傀儡谣？
　　这让洛泠更加确定，不能把傀儡谣的信息透露出去，连纪萤都难以应付，更别提其他觉醒者了...
　　同时洛泠还有些彷徨，她需要面对的敌人...竟然是这种级别的吗？
　　可惜洛泠并不知道她的等阶是怎么算的，感觉和普通觉醒者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洛泠胡思乱想了一会，病房门缓缓打开，一台轮椅被推了出来，闭着双眼的女孩抱着小熊端坐着。
　　随即走出来便是其他几人，只把群主季识年留在了房间里。
　　洛泠看着几人走到她的面前，感受到众人的视线。
　　她的小脸依旧冷淡。
　　“我认得你，”双手抱胸的魁梧壮汉率先出声道，“你是被通缉的在逃嫌疑犯，罪行是故意杀人罪，而且是一起恶性凶杀案。”
　　“啊？”洛泠都没有回应，浓妆女子便讶然出声道，“刘松逸，你真认得啊，我还以为是想搭讪...”
　　“...杨美丽，能不能让我先说完？”刘松逸瞥了杨美丽一眼，“我像是喜欢搭讪小女孩的人吗？”
　　“许茜不就是你带回来的？”杨美丽挑了挑眉。
　　“没错没错，变态警察大叔！”
　　轮椅女孩怀里的玩具小熊尖细的嗓音又一次起哄了起来。
　　“唔...”
　　刘松逸揉着太阳穴，他是真不适应这些群友的跳脱性格。
　　“人不是我杀的。”洛泠沉声道。
　　“这我知道，是诡异。”刘松逸微微颔首，总算有人能把话题掰回来了，“但是普通人无法知晓诡异的存在，所以就只能委屈你一段时间了，后面我会找机会把案子结一下。
　　“还有，刚才的事情，我们得说一声抱歉，季老刚刚把事情的原委都跟我们说了。”
　　“对...不...起...”
　　率先出声的是轮椅上的女孩，缥缈的嗓音响起之时，在场除了洛泠之外的其他人都精神恍惚了一阵。
　　她捂着玩具小熊的嘴巴，闭着双眼的脸颊歉意地向洛泠点了点头。
　　其他人在醒转过来之后，都心有余悸地看了轮椅女孩一眼。
　　真不想听她开口啊...
　　可惜，以玩具小熊的混沌恶属性，一开口肯定会把好不容易才加入病友交流群的新人给赶跑的。
　　其他两人也都心不在焉地说了声对不起，敷衍的态度一看就知道是季老要求的，不过洛泠也不是很在意。
　　她感觉得出来，季老一开始故意没有告诉他们真相，就已经存了一些试探自己的心思。
　　或试探实力，或试探性格，总之...人老成精，洛泠可不相信季老只是一个只会躺在床上吐血的老头。
　　他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都无法确定，肯定暗地里都在算着呢。
　　“总之，欢迎加入病友交流群。”刘松逸伸出手，随即又感觉有些不妥，尴尬地缩了回来，“听季老说，你好像有一些关于吴沁大姐的信息...”
　　“嗯。”
　　洛泠点点头。
　　从季老刚刚透露过的信息里，洛泠才意识到她杀死的只是吴沁的尸体，真正的她早在之前就已经死了。
　　所以，是谁杀死了吴沁呢？
　　是黎天铭吗？
　　黎天铭对付她的时候尚且需要吴沁作为助力，真实战斗力跟普通人相差无几。
　　所以...
　　洛泠意识到，在这件事情的背后还有一个神秘的存在，一个一直被忽略的危险人物。
　　“嗯...现在时候也不早了，这样吧，明天，”刘松逸扭头看了看天色，说道，“明天是周日，下午你来一趟医院，我们开个病友交流会，也让你认识认识一下病友群里的其他成员。”
　　“好。”
　　洛泠从刚刚到现在一直都是言简意赅，能少说话就少说话。
　　“你的威信给我一下，我拉你进群，方便日常交流。”
　　刘松逸拿出手机，想跟洛泠加个好友，却发现对方漂亮的脸蛋上闪过些许窘迫。
　　“我...没有手机。”洛泠撇开了脸。
　　家里就一只翻盖老人机，还在姐姐手上，自然也没有威信这种功能。
　　“连手机都没有吗？”杨美丽瞪着眼睛，“我去，难以想象啊，现代人没了手机竟然能活着！你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吗？”
　　洛泠沉默不语。
　　还是刘松逸看出了一些端详，他毕竟是做刑警的，稍作打量，便看出洛泠应该是家庭很困难，身上的衣服都相当劣质，仅仅只是能穿而已。
　　他沉吟稍许，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纸包，递给洛泠，
　　“病友群上个季度的经费还有一些，你拿去买只新手机吧——别拒绝，就当是入群见面礼了。”
　　洛泠迟疑稍许，还是接过了纸包，
　　“谢，谢谢...”
　　稍微掂量了一下，里面至少有三万块钱。
　　她确实很需要这笔钱，学校的住宿费那边还没解决呢。
　　本来洛泠都打算去搬砖了...
　　毕竟她的力气真能搬到斗车冒烟。
　　“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普通人的钱财在觉醒者面前不值一提，”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吴海不屑地说道，“圣骸，才是硬通货。”
　　“季老不是让你闭嘴吗？”
　　刘松逸瞥了一眼吴海，对方只是冷哼一声，便不再说话。
　　“这上面有我的威信，弄好了之后加我就行。”
　　刘松逸又递来一张名片，上面除了写着他的名字和联系方式之外，还有他践行的路径与称号。
　　「审判」路径，「古武者」。
　　“早些回去，别让家里人担心。”
　　刘松逸说了最后一句话之后，便拉着吴海，或者可以说是拽着他离开了病房门口。
　　杨美丽略带玩味地看了看洛泠，也扭着腰走开了。
　　只剩下轮椅女孩还留在原地，她稍稍靠近洛泠，友好地说道，
　　“小姐姐你好，我的中文名叫刘茜，你也可以叫我艾尔莎。”
　　没有开口却发出来的声音虽然依旧缥缈，但已经连贯了起来，似乎是察觉到洛泠并不惧怕她声音之中带有的特殊魔力。

 第三十章 红女巫与白魔女
　　艾尔莎很高兴，她刚刚就已经发现，洛泠在听自己说话的时候，连一丝恍惚都没有。
　　这是她第一次遇到可以直接对话的朋友，而且还是同龄人。
　　就算是季老，在听到自己的声音时，精神都难免会出现一些扰乱，导致她每次说话的时候都不得不说慢一点，并且尽可能少说。
　　要是其他几个觉醒者听到艾尔莎如此连贯的声音，严重的话可能会直接休克过去。
　　艾尔莎并不是不爱说话的人，但因为这个原因，只能无奈地寡言少语。
　　“外国人？”
　　洛泠这才第一次仔细地打量起轮椅女孩，才发现她的脸庞看起来确实洋娃娃一般，白皙的皮肤仿佛吹弹可破——当然，比起洛泠的惨白肤色，这算是比较正常的了。
　　微微卷起的头发并不是黑色的，而是较为黯淡的棕红色，加上一身洛丽塔蓬蓬裙，就像是从欧罗巴中世纪走出的小公主一般。
　　“嗯嗯，”艾尔莎点了点头，好奇地问道，“小姐姐，你也不是华国的？”
　　主要是洛泠这头白发和惨白的肤色实在是太显眼了，极少会有华国人拥有这种发色，就算是刻意染的都很难白到这种程度。
　　“...我当然是。”
　　洛泠不由得咧了咧嘴，怎么变个白头发就险些被剥夺国籍了...
　　“啊，对不起...”
　　艾尔莎小脸闪过一丝慌乱。
　　“傻瓜艾尔莎！笨蛋艾尔莎！蠢货艾尔莎！”
　　她怀里的玩具小熊得意地嚷嚷了起来，这只混沌恶的玩具小熊连主人都喜欢嘲讽。
　　“没关系。”
　　看着乖巧如小猫一般的艾尔莎，洛泠连日来压抑的心情也稍微缓解了一些。
　　不过...这个名为艾尔莎，或者说刘茜的小女孩，确实是肉眼可见的古怪。
　　她虽然一直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开口，却能看到也能说话。
　　或许这是艾尔莎的能力，洛泠也只是在心底好奇一阵而已，没有发问。
　　“小姐姐，我该怎么叫你呀？”艾尔莎小心翼翼地问道。
　　“叫我白就可以了。”洛泠淡淡道。
　　“没有代号什么的吗？”艾尔莎歪了歪头，嘴角露出一丝甜美的笑意，“比如我的代号，就是「红女巫」。”
　　代号...
　　例如「骸骨医生」「古武者」之类的？
　　可是...这有什么必要吗？
　　似乎是察觉到洛泠对称号感到了疑惑，艾尔莎解释道，
　　“觉醒者最好不要把所有的能力告诉别人，但是总要和别人配合，代号可以简明扼要地告诉别人自己的能力大概是什么方向的，能有什么作用...比如我，别看我好像很娇弱的样子，其实很强很强的喔！”
　　她捏着小粉拳头，嘴角浮现出几分得意的笑容，“我可是病友群里面的大杀器，每次遇到群友们解决不了的诡异，都是派我过去的呢！”
　　“恐怖杀人魔艾尔莎！”
　　玩具小熊合乎时宜地蹦出来插了一句话。
　　“才，才不是！”艾尔莎死死地捂着玩具小熊的嘴，“小贝菈，你不要再乱说啦！”
　　如果是这样的话，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洛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确实没有代号。”
　　“要不，就叫「白魔女」吧！”艾尔莎忽然灵光一闪，惊喜地一锤手，“你看，「白魔女」「红女巫」，一听就该是搭档！”
　　或许是太久没跟人这样说话，艾尔莎显得格外话痨。
　　不过，「白魔女」么...
　　洛泠沉思了一会，也不是不行。
　　她现在展现的能力就是治疗，在故事书里面这种能力通常都会被叫做白魔法，「白魔女」这个代号也算是相得益彰。
　　“啊，抱歉，我好像太兴奋了...”
　　艾尔莎没听到洛泠的回答，还以为自己过于冒进，缩了缩脑袋。
　　该死，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能好好跟自己说话的朋友，可不能因此被讨厌了啊...
　　“没关系，可以。”洛泠微微颔首，“就叫「白魔女」吧，我恰好是「万灵」路径的，能力是治疗。”
　　她伸出手，嘴角微微勾起，“搭档愉快，「红女巫」。”
　　“搭档！”
　　听到这句话，艾尔莎的脸色立刻便明媚了几分，伸出手跟洛泠握了握，但动作却稍显生疏与局促，似乎很少跟别人这样接触。
　　“我该回去了，”洛泠站起身来，“再晚一些...家里人会担心的。”
　　“嗯嗯。”
　　艾尔莎点了点头，洋娃娃般可爱的脸蛋上是掩不住的欢喜。
　　总算...有一个能听自己说话的朋友了，其他的哥哥姐姐虽然对她也很不错，但...却无法倾听她的言语。
　　洛泠把刚刚刘松逸送给她的钱收到自己的腰包里，跟艾尔莎道别之后，便离开了青山医院。
　　半路上，洛泠用孢子探查周围，在没有看到人影之后，重新变成了原本的外貌，换回校服，直接往家里走去。
　　......
　　“白...她藏了不少秘密，并且，可能有点危险。”
　　刘松逸双手抱胸，沉声说道。
　　作为刑警的他，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当时的凶杀案现场，初步判断出杀人诡异的大致实力。
　　差不多二阶觉醒者就可以应付得来，算是低序列诡异里较弱的存在。
　　但...战斗的痕迹却表明，它的对手极其强大，几乎是在一瞬之间秒杀了对方。
　　具体实力，无法估量。
　　未知往往才是最可怕的，所以生性谨慎的刘松逸会对此心生忌惮也很正常。
　　他之所以会知道洛泠的假名，是在搜查的时候翻阅过李主任的来访记录。
　　“这...我当然知道。”
　　季识年缓缓道，他的伤势在不小心又窥看一次命运之线后，又严重了不少。
　　“可是...”
　　刘松逸微微皱眉。
　　“小刘啊，这件事情...你就不要继续追究下去了，我当然有我自己的考量。”季识年的嘴角露出几分苦涩，“如今三个管理，一个至今沉睡不醒，一个已经遭遇不测，就只剩下你在苦苦支撑了...
　　“但就算是在这个小小的江城县里，也不单单只有我们啊...”
　　他含蓄地看了刘松逸一眼，“比起诡异而言，或许同为人类的觉醒者...更加危险。”
　　“季老，您的意思是...之所以招揽她，主要是不让她加入别的势力？”刘松逸疑惑地问道，“她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季识年没有正面回答刘松逸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起别的事情，“小刘啊，你从觉醒，到晋升三阶觉醒者，大概花了多少时间？”
　　刘松逸正色道，“差不多两年吧。”
　　“在百年之前，像你这样的天赋，想从零晋升到三阶觉醒者至少需要三十年以上。”
　　“啊？”
　　刘松逸微楞，他这种晋升速度都不算特别快的了。
　　现在病友群里面最强的是艾尔莎，是四阶觉醒者...就是拥有的能力比较无差别，容易误伤友军。
　　如果骸骨医生吴沁现在还活着的话，估计也是在四阶到五阶之间。
　　“因为你使用了圣骸，加速了践行路径的距离，而在我生活的年代，圣骸比现在还要珍贵许多...因为「诡异」极少出现。”
　　季识年淡淡地说道，“近百年来，诡异与觉醒者的数量都一直在不断地激增，在「真实」的世界里爆发的冲突愈发严重，不知有多少城市与组织都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甚至连表面的平静都难以维持。
　　“如今的我们，生活在一个迎来充满变局的时代，如果不想在这场残酷的变局里被淘汰，无论是‘重要’还是‘不重要’的因素，都要竭尽一切可能抓住。
　　“...即便只是为了活下去，都要竭尽全力。”

 第三十一章 有钱啦
　　“小泠，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苏婉用责怪的语气说道，但神情看起来却颇为高兴。

　　洛泠一边把背包放下，一边回答，“学校多留了节课，耽搁了一些时间。”
　　“好吧，听老师的话，认真学习就好。”苏婉满脸的欣慰，贴心地帮洛泠褪下校服，“都饿坏了吧？来来来，多吃一点...”
　　姐姐在桌子上摆了满满的菜，都是洛泠最爱吃的。
　　只不过...
　　不远处厨房里被仔细包装起来的半袋咸菜，却暴露出在洛泠没在家的这段时间里，苏婉究竟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为了自己，姐姐实在是太苦了...
　　洛泠脸上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心疼，随即便把这些情绪暗暗地藏在心底。
　　她拿出几张百元大钞，举到了姐姐面前，露出高兴的表情，
　　“姐姐，这些钱都给你，这是...奖学金，学校给的。”
　　刘松逸一共给了洛泠三万多块钱，虽然洛泠很想把这些钱全部都交给姐姐，但...她没办法跟姐姐解释钱的来历。
　　在仔细考虑之后，洛泠决定一次拿一点，慢慢地改善家用，让姐姐不必过得如此艰苦。
　　“奖学金？”苏婉稍稍讶然，双手接过洛泠递来的钱，仔细数了好几遍，惊叹道，“竟然有五百块钱！”
　　“嗯嗯，”洛泠小鸡啄米一般地点头，“全部都给你啦，姐姐。”
　　“这...”苏婉犹豫了起来，想把钱塞回到洛泠手上，“还是还给你吧，小泠，姐姐...没什么需要用到钱的地方。”
　　“胡说！”洛泠故意露出不满的表情，“姐姐，你的衣服都好几年没换了，而且这段时间瘦了这么多，肯定是没吃好...虽然五百块钱还是不够用，但也可以勉强凑合一下。”
　　苏婉还想推脱，洛泠便继续说道，
　　“你都说等我会赚钱，就可以享福了，我现在可是赚了五百块钱！以后也会赚更多的钱！难道那些...你都不想用吗？”
　　听到这句话，苏婉拿着钱的手僵在了半空，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姐姐，我对你的感情，和你对我的感情是一样的，你会忍心看到我受苦吗？我也不忍心看到你一直这样...”
　　说着说着，洛泠都要掉眼泪了。
　　“好好好，我收下吧。”苏婉叹了口气，把五百块钱收回到腰包里，随即脸上又露出了欣慰与感慨，伸手揉了揉洛泠的头发，“没想到，一转眼小泠都长这么大了，也会赚钱了。”
　　“还会赚更多的。”洛泠稍微低着头，轻声说道。

　　“好，等到时候，咱家就有钱了。”苏婉嘴角流露出些许柔意，“全靠你了，小泠。”
　　“嗯！”
　　洛泠重重地点了点头。
　　“先吃饭吧，再晚一些，菜都凉了。”苏婉拉着洛泠的手，却背过了身。
　　洛泠似乎看到姐姐的肩膀在微微颤抖着，她的神情缓和了些许，更下定了决心。
　　无论是为了姐姐，还是被困的纪萤，她都必须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
　　虽然那个觉醒者组织名字是有点古怪，但出手确实阔绰，随手拿出的三万块钱洛泠搬砖搬到斗车透底都赚不到。
　　更重要的是...还有傀儡谣。
　　洛泠还记得，纪萤在受困之前，对她说过的话。
　　只有她能够真正杀死傀儡谣。
　　之前洛泠还没怎么理解，但现在似乎有些明悟了。
　　或许，同样拥有「傀儡谣」能力的她，才能对抗一旦苏醒就会掀起席卷一片地区灾难的傀儡谣吧...
　　不过，抛去这些对未来的顾虑，这是洛泠和苏婉这段时间以来吃得最开心的一顿饭。
　　因为她们都觉得，从今往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次日清晨，难得的周末休息时间，洛泠没有跟之前一样一直待在房间里，而是帮苏婉收拾了一下屋子后，然后姐妹两人一同出去买些东西增添家用。
　　在洛泠的强烈要求下，苏婉拿出一部分钱给自己买了新衣服。
　　看着姐姐在服装店里略带欣喜地挑选着新衣服时，洛泠的嘴角也随之微微扬起。
　　仔细想想，姐姐其实也就二十八岁，在很多人眼里还可以被称为“女孩”，却因为自己而过早地步入中年妇女的行列。
　　不过，从今往后...姐姐就不必如此劳累了，想到这里洛泠的心情都愉快了不少。
　　最后，加上中午特意多买的一些菜，五百块钱已经花掉了四百。
　　洛泠本想让姐姐全部花完，但苏婉说什么也不肯把最后一张百元大钞花出去，一定要收藏起来，洛泠只能无奈作罢。
　　“这可是小泠第一次赚钱呢，就算以后会赚更多，但第一次的珍贵也不会再有的。”
　　苏婉郑重其事地把这一百块收到贴身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藏好。
　　在用过久违丰盛的午餐之后，苏婉就该去上班了，她之前请了不少假，欠了一些排班，最近一直在补。
　　而洛泠也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昨天那个做刑警的大个子就邀请自己去参加青山医院的交流会，去接触交流群的其他成员。
　　不过，洛泠还是没有买新手机，因为现在的手机卡都是实名制的，在两种身份之间，洛泠的处理一直都很谨慎。
　　如果这个问题不能解决的话，她宁愿用孢子进行交流。
　　没过多久，变成白之后的洛泠经过一阵乔装打扮，再次来到了青山精神病院。

　　周日下午时分的精神病院总算有了几分“医院”该有的样子，踏入大门之后，能看到大厅里零零散散有一些医护人员。
　　洛泠稍稍打量着这些人，正想着他们会不会也是觉醒者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道声音在低声呼唤着自己，
　　“小姑娘！小姑娘！”
　　“嗯？”
　　洛泠循声望去，看到是一个穿着病服，神经兮兮的男人。
　　...是病友交流群的群友吗？
　　男人屈着腰，神情凝重地看着洛泠，刻意压低着嗓音，
　　“小姑娘，你先别进去，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见洛泠纹丝未动，男人有些焦急，
　　“快点呀，要不然...就来不及了，他们会把我抓起来的！”
　　洛泠皱了皱眉，还是走近了一些，只是依旧保持着一定距离。
　　男人紧张地左顾右盼了一会，才缓缓说道，
　　“这家医院...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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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 蒲公英
　　有问题？
　　洛泠第一反应并不是震惊，而是疑惑。
　　既然能说出这种话，就说明对方不是病友交流群的人。
　　但问题是...不是病友交流群的，为什么会知道青山医院有问题呢？
　　“你别不信我，真的有问题！”
　　看到洛泠似乎没什么反应的模样，男人反而更急了，手脚并用地舞动着，
　　“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所以，怎么了？”洛泠淡淡道。
　　“这家医院里面...”
　　男人露出神秘的脸色，一字一句地说道，“没有蒲公英！”
　　“？”
　　洛泠小脑袋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城里到处都是蒲公英，但医院里面却一个都没有！”男人神情夸张地说道，“你知道吗？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这家医院绝对有问题！”
　　“...可能是医院里没有田地山坡吧。”
　　洛泠揉了揉太阳穴，她在想什么呢，这里可是精神病院啊，精神病人的胡言乱语她怎么就给听进去了...
　　“不不不，不是那种飘来飘去的蒲公英，而会在大街上走的蒲公英，会动的，一团一团的，很多很多！”
　　男人更焦急了，上来就要拉住洛泠的手。
　　但还没等洛泠避开，男人像是震惊地发现了某种事实，动作凝滞在原地，直勾勾地看着洛泠，
　　“你，你...”
　　“我？”
　　洛泠被这个一惊一乍的男人搞得有些懵了，但下一刻，男人便跳了起来，满脸惊恐地大喊道，
　　“不不不，不对！你也是蒲公英！你是最大的蒲公英！啊啊啊...”
　　说完之后，男人便满脸惊慌失措地跪倒在地，抽搐了起来，嘴角不断地吐出泡沫，染了一地。
　　“护工，护工...142床的病人又跑出来了，哦在这儿...”
　　几名医护人员连忙冲过来把抽搐的男人制住，按着他离开。
　　但即便他们的身影已经远去，还是传来了男人惊恐万分的呐喊，
　　“快逃啊！这里也有蒲公英！蒲公英打进来了！”
　　被留下来打扫地面的护工姐姐看到似乎被吓到在原地没动的洛泠，满脸歉意地说道，
　　“小妹妹，对不住哈，我们最近的人手不是很够，总会有些病人跑出来...没吓着你吧？”
　　“我没事。”
　　洛泠摇了摇头，她看着男人被带离的方向，脸上不经意间生出了几分思索之意。
　　很多蒲公英？
　　我也是蒲公英？
　　蒲公英...难道指的是傀儡谣吗？
　　但她并没有被傀儡谣掌控啊...体内并没有孢子生长之后的菌丝线。
　　黎天铭，吴沁...等等，他们这些沦为「肉畜」的存在，血肉早就被孢子菌丝所取代，完全受到傀儡谣本体的支配。
　　总不能大街上一堆人跟她一样掌握着「傀儡谣」的能力吧...
　　“小妹妹，你该不会...信了他说的话吧？”
　　看到洛泠满脸沉思的表情，护工脸上闪过担忧的神色，暂且放下手上的拖把说道，
　　“他去年进来的时候就在喊着蒲公英到处跑了，医院每出现一个新面孔都会过来说一句，反正别信这些精神病人的话，之前还有个病人说我们都是培养皿里面的萝卜呢。”
　　护工之所以会多嘴说这些，是因为她看洛泠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女孩，生怕洛泠被这些精神病人给影响了世界观。
　　小妹妹总是会得到更多的关心，尤其是这样好看又乖巧的。
　　“没有，我知道他是在胡说。”洛泠淡淡地回道。
　　“那就好，不过，小妹妹，你怎么会来到这里？”护工神情里闪过几分疑惑，“精神病院可不适合小孩子玩...”
　　“我是来找...季伯伯的。”洛泠想了想，直接说道。
　　“季...哦哦，院长啊，”护工恍然大悟，又贴心地问道，“需不需要我带你上去找他？不过院长最近好像伤得挺严重的...”
　　她在心底盘算着洛泠是季院长的什么人，态度上又热情了几分。
　　会不会是亲属？
　　嘶，这得伺候好一些...
　　青山精神病院是私立的医院，院长季识年就相当于董事长，想讨好董事长再正常不过了。
　　“不用。”洛泠望向前台的位置，指了过去，“让她带我过去就行了。”
　　今天医院的前台并不是昨日爱看肥皂剧的女孩，而是一个慵懒的浓妆女子，正是杨美丽。
　　此时她正在端着手机，摆着各种poss，还在自言自语地说着些什么话。
　　什么谢谢小哥哥的大火箭，姐姐爱你么么哒之类的...
　　似乎是察觉到洛泠的目光，她斜眼瞄了过来，脸上立刻咧开一抹明艳的笑容，
　　“哎呀，是白小妹妹啊，你这么早就过来啦？”
　　一边说着，她把手机放了下来。
　　“嗯。”
　　洛泠平淡地回应了一声。
　　“你和...杨主任认识？”护工眼睛瞪大了些许，然后僵硬地背过身去，继续打扫地面，“那...那你们聊吧。”
　　她可不想跟这个性情古怪的康复科主任扯上关系，小心被盯上...安排几个棘手的病人，麻烦可就大了。
　　这时杨美丽的注意力全在洛泠身上，她含有深意地看着洛泠那顶塞满白色长发的软帽，又笑盈盈地说道，
　　“昨天好像没看到你进群？是因为刘松逸那家伙拉着你盘了一晚上吗？当时他可是盘了人家好几天呢。”
　　“...我还没买手机。”

　　不知为何，昨天的时候洛泠就觉得杨美丽说话有点阴阳怪气的，但或许这只是对方的习惯而已。
　　“还没买？刘松逸不是给了你一笔钱吗？还不够？”杨美丽抚着心口，露出惊讶的神情，“还是说...你觉得手机不好玩？”
　　“你们这里应该会有不记名的手机卡吧？”洛泠淡淡地说道。
　　听到这句话，杨美丽过分夸张的表情缓和了一些，她略带玩味地看着洛泠，
　　“啧，还是挺小心的嘛。”
　　这里就是一个坑了，手机卡这种东西是实名的，只要洛泠自己去注册手机卡，她的所有信息几乎就相当于是在监控之下。
　　病友群里面没有一个人提起这一点，与世隔绝的艾尔莎可能会不太懂，但其他人不可能不清楚。
　　故意没说，就是留了一个心眼在这里。
　　而现在洛泠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这一点，如果他们继续在这个地方动手脚...就算是故意的了，会落下口实。
　　“当然有，等「赛博妞」过来，她会帮你做一张的。”杨美丽耸了耸肩，“她的手艺可以完全避开官方，刘松逸证实过这一点。”

 第三十三章 艾尔莎的小秘密
　　“白，你来啦？”
　　艾尔莎脸上露出几分喜色，同时她紧紧地捂着玩具小熊的嘴，以免它又冒出来胡说八道。
　　“嗯。”
　　洛泠点点头，在艾尔莎旁边坐了下来。
　　现在刚刚过晌午，病友交流群的很多群友还在忙自己的事情，连群主季识年现在都在午睡。
　　主要是昨天刘松逸没有告诉洛泠下午什么时候，为了不迟到，洛泠几乎是卡着“下午”这个定义过来的。
　　结果到了地方，整个精神病院里除了季识年之外，就只有值班的杨美丽和一直待在七楼病房的艾尔莎。
　　经过杨美丽的简单介绍，洛泠才清楚，其实这些群友平时都有自己的工作，通常只会留一到两位成员进行值班，以免诡异入侵。
　　杨美丽是个美妆博主，兼任名义上的康复科主任，平时的工作就是直播，所以在医院值班的时间格外多。
　　至于昨天之所以会有这么多人，是季识年在窥见吴沁之死之后，推算出洛泠会沿着这条线索找到医院，这几天特意留下了大部分群友，以免出现意外。
　　所幸洛泠比他想象得要...温和，或者说弱，才没有真正动起手来。
　　而在病友群所有的群成员里，最孤独的莫过于艾尔莎，她因为身体的缘故不能随意离开医院，又因为能力没办法跟别人聊天，至于玩手机...很遗憾，她不会打字。
　　或者说，艾尔莎对电子产品的熟练度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连洛泠用得都比她好——至少洛泠会用老人机打电话，艾尔莎连手机号码都不会按。
　　所以，或许其他群成员对于神神秘秘的洛泠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忌惮与猜疑，但艾尔莎绝对是最欢迎洛泠的一个。
　　对于艾尔莎来说，洛泠是既一个既能说得上话，又是同龄的朋友，非常难得。
　　在洛泠坐下来之后，话痨的艾尔莎便拉着她的手开始唠起了家常，其画面不亚于中年妇女的八卦会。
　　甚至洛泠问都没问，就已经从艾尔莎口中得到了病友群里大部分群友的信息，当然只是基础的信息...更具体的，估计艾尔莎自己都不知道。
　　跟普通的群聊一样，病友群分为群主，群管理，群成员，但并不是按照实力划分的。
　　最强的艾尔莎只是群成员而已，而三个群管理，已故的吴沁，作为刑警的刘松逸，对其他群成员并没有压倒性的实力，至于最后一位群管理...艾尔莎也没见过，据说一直在沉睡。
　　群主季识年几乎不出手，每次动用能力都只是为了短暂地窥探未来，据说年纪都已经超过了一百岁，想来也没什么动手的能力。
　　刑警刘松逸正如他的代号「古武者」，是近身肉搏的好手，完全没有掩盖自己就是「审判」的路径。
　　浓妆女人杨美丽代号「幻影」，通常都是执行刺杀任务，具体能力不详。
　　瘦高猴子吴海——即昨天态度很不好的精神小伙，代号「烈焰法王」，能力就是释放火焰——「元素」路径。
　　昨天在一楼值班的「水仙花」，跟洛泠一样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奶妈。
　　素未谋面的「赛博妞」几乎没有正面交战能力，不过很擅长操纵精密的机械设备，艾尔莎很崇拜她这一点，但没人知道她的能力具体是什么。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群成员，但艾尔莎自己都很少接触，就不太清楚了。
　　至于艾尔莎自己，她连自己是什么路径的都不知道，但能力是超大范围的精神扰乱。
　　全力施展的话，估计能够覆盖一整条街道，连中位觉醒者都会被震撼几秒钟无法动弹，并陷入长时间的精神恍惚状态，但缺陷是敌我不分。
　　——曾经一次与其他觉醒者的冲突里，艾尔莎动用能力直接瘫痪了交战双方，所有人都失去了战斗力，因此莫名其妙地化解了一场致命的冲突。
　　提起这个的时候，艾尔莎还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便被怀里的玩具小熊揭穿了她其实对这件事情很骄傲的事实。
　　或许是因为太久没和人说话，艾尔莎有很强的倾诉欲，两人几乎聊了一下午，洛泠都只能点头称是是是，没错没错，艾尔莎真是好厉害啊。
　　等到艾尔莎想起该让洛泠聊了她自己的事情时，手机却忽然响起，随即自动播放了季识年的声音，
　　“刘茜，白，来零号病房吧，大家都到了。”
　　零号病房就是季识年的病房，是整家医院里设施最完善的病房，老人病多，再加上因为洛泠而遭受的两次重创...
　　“话说，为什么他们不叫你艾尔莎？”洛泠好奇地问道。
　　闻言艾尔莎露出了为难的神情，还是玩具小熊蹦出来充满嘲弄地尖叫道，
　　“因为他们都是傻逼，根本听不见艾尔莎的名字！一群傻逼！哈哈哈哈！”
　　“不许你这么说哥哥姐姐们！”艾尔莎捏着小粉拳，气鼓鼓地砸了两下玩具小熊，“小贝菈才是笨蛋！”
　　“听...不见？”洛泠有些疑惑。
　　“嗯，我也不清楚，我跟他们自我介绍的时候，都是用的本名，但都听不见，所以只能给我取一个中文名。”艾尔莎点点头，“只有你能听见，不过...你不用跟他们说啦，就当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艾尔莎向洛泠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看起来心情相当愉快。
　　“写下来都不可以吗？”洛泠又问道。
　　“写下来...不行的，”艾尔莎的脸色更为难了，“实际上，我写下来的文字比我说话还要可怕，一般人看到我写下的文字就会被激化发狂，完全失去理智，所以我一般都不会动笔。”
　　这是什么无差别式危险人物啊...
　　洛泠暗暗惊叹，就艾尔莎这种情况，青山医院竟然肯收留下来...看来，病友交流群比自己想象得要和谐不少。
　　难怪纪萤一开始会让自己到青山医院避难，确实对于当时的自己而言，这种情况并不坏。
　　“走吧，我也...认识认识其他的新朋友。”
　　洛泠走到艾尔莎的身后，帮她推起了轮椅。

　　“嗯嗯。”
　　艾尔莎的脸上渐渐绽放出笑意，同时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应该可以说服白小姐姐留下来了...
　　她之所以一直跟洛泠唠叨群友的事情，就是担心好不容易才有能听自己倾述的朋友，会因为昨天的小冲突而离开。
　　现在看来，今天下午的闲谈...还算有用吧？

 第三十四章 线索揭露
　　当洛泠推着艾尔莎来到零号病房的时候，才发现此时本来还算宽敞的病房已经有点站不下人了。
　　除了洛泠昨天就见过的几位之外，还多出了三个人。
　　一个叼着烟却没有点燃的络腮胡大叔，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男生。
　　还有一个...洛泠就有些没意料到了。
　　“安语？”
　　洛泠望向被挤在角落里玩着游戏机的圆脸女孩，正是那个曾经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高一学妹。
　　连鞋子都还穿着学校军训的帆布鞋。
　　洛泠下意识地踩了踩脚，还好她昨天拿到钱之后就换了一套新的行头，这回肯定不会因为鞋子而被学妹认出来了。
　　“看来，她应该就是「赛博妞」了。”
　　洛泠的眼皮微跳，这个代号取得确实有点...不太符合高一学妹的性格，估计跟自己的情况一样，不是她取的吧。
　　在洛泠出现在病房里的第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向她投来了目光，尤其是三个还没见过她的，更是好奇地打量了起来。
　　络腮胡大叔的眼神闪过几分轻蔑的失望，而眼镜男生则礼貌地向她点了点头，镜片的反光掩盖了他的眼神。
　　“哇。”
　　安语则是惊叹了一声，想凑到洛泠的身边来，但碍于人太多，实在挤不进来。
　　“好，人都已经到齐了。”躺在病床上，气色比起昨天有所好转的群主季识年稍稍坐直了身子，轻声说道，“首先，欢迎一下我们青山精神病院病友自救交流群的新群友，白小姐。”
　　“啪啪啪...”
　　安语第一时间站起身来鼓掌，但其他人都没有附和的意思，她也就只能尴尬地放下了手。
　　艾尔莎倒是想配合，但她还得捂着玩具小熊的嘴，以防这个混沌恶的小家伙在这种场合胡言乱语，实在腾不出手来。
　　一点小插曲并没有影响病房里稍显凝重的氛围，众人都知道是洛泠“杀死”了吴沁，虽然季识年解释过，但他同样说不清楚吴沁当时究竟是生是死。
　　“简单自我介绍一下吧，至少在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们就是一个群的群友了，相互合作相互配合嘛。”季识年尽可能用愉快一些的语气说道。
　　“代号「白魔女」，叫我白就可以了。”洛泠轻声说道，“「万灵」路径，能力是治疗。”
　　孢子的监视能力，能不暴露就不暴露，没必要全盘托出。
　　听到这句话，先有反应的是沈妙芸，她立刻眼睛一亮，因为她也是奶妈。
　　但其他人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一个奶妈...是如何在一瞬之间杀掉以防御著称的骸骨医生的？
　　即便是以刺杀闻名的杨美丽，以她现在三阶觉醒者的实力，都很难杀死当时的吴沁，更没办法做到连求救的信号都发不出来。
　　“白，如果不介意的话，你说说当时的情况吧。”
　　站在季识年旁边的刑警刘松逸沉声说道，他已经从季识年口中了解了一部分事实，但具体的却不清楚。
　　因为季识年窥见的命运之末只有死前的最后一幕，很难判断出真实情况。
　　洛泠点点头，简单地说了一遍当时的情况。
　　除了傀儡谣和她本身变化的部分，着重描绘吴沁当时的情况。
　　对于如何反杀的地方，洛泠只是说是用能力，敷衍了过去。
　　听完洛泠的讲述之后，众人都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吴沁竟然是作为一个被操控的活死人而死的...但古怪的是，直到死之前，吴沁的意识都很清醒。
　　这一点季识年很清楚，至少从命运之线上，他没有看到吴沁的精神有过被操控的痕迹。
　　季识年目光微烁，他很清楚洛泠隐瞒了不少东西，但在这一点上，应该没有保留。
　　他想了想，掏出了手机，划到一张画像上，把手机递给了洛泠，
　　“当时...你就没有见到这样一个女人吗？”
　　在被诡异干扰之前的命运之线上，断裂的地方是一个冷漠的女人，这也是季识年一开始所说的，真正的凶手。
　　女人？
　　听到这里，洛泠心头微紧，不会是姐姐吧？
　　不过，在接过手机之后，洛泠暗暗松了口气，并不是姐姐。
　　照片上的女人表情冰冷，仿佛无感无情，一双森冷的诡异蛇瞳令人脊背生凉。
　　“没见过...”
　　洛泠先是摇了摇头，当时就只有黎天铭和吴沁两人，其中黎天铭还是个弱鸡，再来一个以她当时的状态就应付不来了。
　　但随即，洛泠又觉得这个女人有点眼熟。
　　“真没见过？”
　　季识年看出了洛泠的犹豫，又问了一遍。
　　“当时没见到，但是...人好像见过。”
　　洛泠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脑海里逐渐勾勒出一道模糊的人影。
　　“等等...我好像有点印象。”
　　她稍稍抬起手机，仔细看着女人的画像。
　　眉毛的幅度低一点，嘴角稍稍缓和一些，最重要的是抛去诡异蛇瞳...对，还应该在眼神里再加上一丝丝的哀婉。
　　与洛泠记忆中的某人逐渐吻合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
　　洛泠瞳孔微缩，连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可思议。
　　是她！
　　那个疯女人！
　　“谁？”
　　这时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连起先对洛泠态度不太好的几个都是带着忐忑与期待地看着她。
　　洛泠快速回想着那个疯女人的一切，吐出一口气，沉声说道，
　　“在人民医院赖着不走一年多的疯女人，就是她！”
　　“黄秀琴？”
　　刘松逸脱口而出一个名字。
　　“是她？”另一边的杨美丽满脸的震惊，“我去，那不是半年前被我拒绝掉的病人么？”
　　下一刻，察觉到众人落向她带着质问和不满的目光，杨美丽委屈地说道，
　　“我哪知道是这种情况啊，她疯疯癫癫又出不起钱，人民医院想把这个累赘甩给我们，我怎么可能会收...”
　　“可她是那具被盗尸体的母亲...又疯癫了这么久，”刘松逸依旧皱着眉，“医院留有DNA记录，这不会错。”
　　“那具尸体...已经不是尸体了。”洛泠低声说道，“是「忘川小鬼」，就是太平间里与我交手的诡异。”
　　“......”
　　众人一阵沉默。
　　他们都知道，「忘川小鬼」是用婴儿的尸体通过某种献祭仪式转化出来的诡物。
　　“所以，其实她是把自己的血肉，炼成了杀人的诡异...”
　　季识年幽幽地说出了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实。

 第三十五章 「恶诡先驱」
　　刘松逸以为黄秀琴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但联想到这种不寒而栗的可能性之后，所有的事情就变得明朗了起来。
　　“我现在就去查！”
　　得到线索之后的刘松逸急不可耐地迈开脚步，还有几个群友也都跟着骚动了起来。
　　洛泠把这些都尽收眼底，看来，这位骸骨医生在病友群里的名望并不低。
　　“先等等，”季识年开口喊住了刘松逸，缓缓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或许知道...她是谁的人了。”
　　刘松逸停住了步伐，转身望向季识年，
　　“什么？”
　　“以玩弄诡异与觉醒者著称，臭名昭著的「恶诡先驱」，”提到这个组织，季识年的神情凝重了几分，“这些人一直在尝试以人类之躯容纳诡异的路径，他们认为诡异的路径才是成神之道，觉醒者不过是篡道者而已。
　　“为此，他们不惜与诡异结合，大部分狂热成员都死在了这条路上，但...活下来的少部分成员，一个比一个棘手。
　　“恐怕，她之所以会选择转化自己的孩子成为诡异，是因为血肉之亲...利于她更好地进行「结合」的仪式。”
　　拥有百年阅历的季识年通过这些零碎的信息，逐渐拼凑出事情的原貌。
　　似乎是担心第一次接触这种事情的洛泠没办法理解，季识年扭头看向洛泠，简单解释了一句，
　　“消灭诡异之后留下的圣骸是不能直接使用的，必须经过「药剂师」的炼化，我们群里唯一的药剂师就是「水仙花」，如果你有需要的话，就去找她吧。”
　　听到群主提起自己，沈妙芸立刻稍稍挺直了胸脯，脸色里也带上了一些骄傲。
　　这可是她难得独一无二的能力，虽然战斗基本等同于弱鸡就是了。
　　洛泠神情里闪过一丝古怪，但还是点了点头。
　　她前两次都是直接吃下去的，应该...没什么事吧？
　　也不对，自己本来走的就是诡异的路径，又不是普通的觉醒者，不太适用。
　　或许...她现在这种情况，跟「恶诡先驱」没什么区别吧。
　　“总之，她非常危险，我不建议你一人前往。”季识年说着，沉吟稍许，点了几个人，“「剑侠客」，「幻影」，「烈焰法王」，嗯...还有「水仙花」，你们都跟着「古武者」一起去查吧。”

　　被点到的人都微微颔首表示明白，只有沈妙芸脸色瞬间垮了，“啊？我...我也去啊？”
　　对方可是把自己的孩子炼成诡异，还敢塞进自己身体里的怪物诶，多危险啊，咱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奶妈，可真受不住...
　　“非你莫属，”季识年瞥了她一眼，“你能治愈大部分诡异造成的伤势，回来我给你多记上一笔绩点。”
　　“哎，又没什么用。”
　　沈妙芸垂头丧气，但还是没有违抗季识年的安排。
　　几个人也不敢继续耽搁，虽然知道沿着这条线索去找，希望已经有些渺茫，但还是需要尽快动身。
　　没过一会儿，等人都走差不多了，病房也空了不少。
　　「剑侠客」就是那个眼镜男生，此时还在病房里的除了洛泠和艾尔莎之外，就只有络腮胡大叔和安语了。
　　“群主，今天我能接上什么任务吗？”安语搓了搓手，略带期待地看着季识年，“我知道老师的事情我还没资格插手，但我...也想变强！”
　　“有，”季识年点了点头，但还没等安语兴奋起来，又说出了一句让她泄气的话，“新来的「白魔女」需要一张不记名的手机卡，你帮忙吧。”
　　“又是搓卡啊...”
　　安语脸上闪过一些失望，她是想去战斗的，但群主每次指派的任务都是后勤...
　　虽然也能赚绩点，也可以换由圣骸制作而成的「圣水」，但战斗经验却一点都没法涨进。
　　“哦对，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别的事情。”季识年看向旁边已经有些不耐烦的络腮胡大叔，“老何，拜托你去带一下她们调查件事情，就算是让新群友熟悉一下咱们群的合作方式。”

　　“季识年，你故意把我留在这里，就是为了这个？”老何嚼着的烟头抖了抖，瞪大着眼睛，“我可不干，谁爱带孩子谁带，还不如让我跟着去查那什么，「魔鬼先去」。”
　　把这句话撂下之后，老何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出，直接离开了病房，完全不给季识年面子。
　　“哎...抱歉，小白，让你看笑话了，我也管不住他。”季识年叹了口气，“若是我现在还能动弹的话，动一动老骨头也无妨，但可惜...”
　　“公然违抗首领的命令...也可以吗？”
　　洛泠对这一幕却有些惊讶，她刚刚看所有人几乎都言听计从，还以为季识年的话语权很强呢。
　　“呵呵，什么首领，我只是个群主而已，交流群...没什么约束力的。”季识年倒是看得很开，乐呵呵地说道，“大家想听我的话就听，不想听就算了...罢了，先不提这个，看来那件事情要先搁置一段时间了。”
　　“是...什...么...事...”
　　艾尔莎缓缓地说道，缥缈的嗓音飘荡，与往日相比多了一些急躁。
　　洛泠是没什么感觉，旁边的安语和季识年瞬间恍惚了一些。
　　“刘茜妹妹，你还是不要说话了吧...”
　　安语捂着脑袋，可怜兮兮地说道。
　　艾尔莎的神情很焦急，她扭头“看”了一眼洛泠，又望向季识年。
　　洛泠沉吟稍许，说道，

　　“我想，艾...刘茜是想说，她可以带队。”
　　艾尔莎立刻小鸡啄米般点头，怀里的玩具小熊立刻跳出来尖叫道，
　　“杀人大魔王出动，通通闪开！”
　　季识年掏了掏耳朵，老脸浮现几分痛苦之色，他都一大把年纪了，精神和耳朵为什么还要受到如此摧残...
　　艾尔莎满脸歉意地继续捂着玩具小熊的嘴巴，委屈巴巴地看着季识年。
　　“虽然这样也不是不行，「红女巫」的实力是交流群里最强的，”季识年面色为难地说道，“但...她可能不太适合带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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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 「先知」诫言
　　“刘茜的能力一旦发动，就很容易误伤到友军，况且你也知道，和她沟通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她也不怎么爱说话，这是最主要的原因。”季识年无奈地摊了摊手，“所以，「红女巫」，不是我信不过你...”
　　不怎么爱说话...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她话痨的样子。
　　洛泠暗暗扯了扯嘴角，她这辈子遇到过最话痨的人就是艾尔莎了，这还能叫不爱说话？
　　“沟通不是问题，我可以跟她正常说话。”洛泠淡淡地说道，“况且，我的能力也不只是治疗而已。”
　　“......”
　　季识年深深地看了洛泠一眼，不知是在揣摩洛泠的前一句话还是后一句话。
　　短暂的停顿之后，他缓缓开口道，
　　“既然如此，我清楚了，白岩村的委托，就交给你们了。”
　　“白岩村？”一直在旁边听着的安语忽然出声，她的表情看起来还有些紧张，“白岩村里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也不算是白岩村里面的事情，王李莉你还记得吧？”
　　见安语露出困惑的表情，季识年又补充了一句，

　　“就是那个神经兮兮的「先知」，「天语者」非要说她是觉醒者，我们怎么检查都是普通人的那个。”
　　“哦哦，「先知」啊，送到我们医院来治疗，中途又被截胡的病人，记得记得。”安语恍然大悟，点点头，“她怎么了？”
　　“她失踪了。”季识年说道，“「天语者」那边的人来找过我，他们推测不出「先知」的位置，我在被白再次重伤之前帮他们看过一眼，未知的命运之线指向白岩村。”
　　洛泠的表情略显尴尬，怎么每次都喜欢拿她的事情出来说一嘴，这不是你老自己去看的么？
　　“然后...他们就去查了？”洛泠问道。
　　“没，「天语者」只收「彼岸」路径的成员，虽然曾经邀请过我，但被我拒绝了——也就是说，他们的正面作战能力很弱，特别弱，只能把这件事情委托给我们。”
　　懂了，一群算命的，算到不对劲的东西还会重伤自己，确实没啥战斗力。
　　似乎是察觉到洛泠不太“友好”的眼神，季识年瞥了她一眼，继续说道，
　　“之前小刘带队去过一次白岩村，一无所获，就是个普通的村子而已，也没有找到「先知」。但前两天「天语者」又发来消息，说是收到了「先知」的求救信息，让我们再去一趟。
　　“但小刘认为没什么调查价值，不想继续浪费时间，我还没想好怎么该如何处理，不过既然你新加入了病友交流群，这个简单的委托就给你熟悉熟悉合作方式吧。”
　　季识年掏出手机拨弄几下，把委托相应的内柔都发给了安语，“「赛博妞」，你来负责指引。”
　　“群主，你还是喊我名字吧...”
　　听到自己的代号，安语苦巴巴的脸蛋都快凑成了一块。
　　“杨美丽说你很喜欢这个代号。”
　　“美丽姐...哎，算了，”安语唉声道，“「赛博妞」就「赛博妞」吧...”
　　“很好，时间你们自己定，「天语者」说是尽快，但我估计他们也没着急，应该是确定了一段时间里「先知」还是安全的。”季识年向着洛泠笑了笑，“「白魔女」，希望彼此合作愉快。”
　　“嗯。”
　　洛泠微微颔首。
　　因为季识年的伤势还需要多休息，洛泠几人便离开了病房。
　　走出房间之后，安语立刻便拿出手机，开始看起了季识年发送过来的委托信息。
　　看完之后，她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怎么了？”
　　洛泠抬头望向安语，从季识年提到白岩村开始，安语就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
　　“我还以为是白岩村遭受诡异危害了呢，我爷爷奶奶就住在里面。”安语揣着手机，眼底流露出些许感慨，“也好久没回乡下老家啦，毕竟在城里开始上学之后就很忙了。
　　“碰巧可以趁着这个委托回去看望爷爷奶奶，嘿嘿。”
　　在提到爷爷奶奶的时候，安语眼里的光让洛泠有些似曾相识，嗯...没错，跟她想起姐姐的时候差不多。
　　洛泠的脸色不由自主地柔和了几分，问道，
　　“你很喜欢你的爷爷奶奶吗？”
　　“那当然了，我从小就是跟爷爷奶奶在一块的，爸爸妈妈一直在城里工作，一年都见不了几次面。”安语托着下巴，满脸怀念，“爷爷奶奶对我可好了，哎，我想他们了。”
　　说着说着，艾尔莎一脸的羡慕，与此同时，玩具小熊又跳了出来，
　　“诶嘿嘿，不像杀人大魔王！杀人大魔王是没人要的孤儿！杀人大魔王...嘎嘎嘎嘎嘎嘎....”
　　洛泠微不可察地收回了手指，玩具小熊的嘴巴已经长成了一块，彻底黏合在一起，一缕似有若无的银丝附着在它的鼻尖处。
　　此时的艾尔莎低着头，似乎有些失落。
　　“没关系，刘茜，还有大家...和我陪着你呢。”洛泠摸了摸艾尔莎柔软的红发，扭头望向安语，“委托内容具体是什么，详细说说？”
　　安语本来还被玩具小熊吓了一跳，又看到艾尔莎伤心的模样有些手足无措，在听到洛泠的问题之后，才反应了过来，连连点头，
　　“哦对对，委托重要，先看委托...”
　　三人找了个空的会议室，然后安语把手机里的委托内容都投影到屏幕上。
　　“「天语者」委托：寻找「先知」王李莉。”
　　“嘛，你知道的，她老喜欢乱跑，又给跑丢了，这回我们都找不到了，帮帮忙啦小季子~”
　　“「命运」推测目标地点：玉池镇白岩村”
　　“「先知」失踪前的最后一段「预知」：啊哈哈，瞧瞧我找到了什么？史上最大的蘑菇！还不止是一颗！哈哈哈好多蘑菇啊！采蘑菇的小姑娘，采到一颗大大的蘑菇~我要去采大蘑菇啦！”
　　“「先知」最新的求救信息：救命啊！这些到处跑的蘑菇会吃人啊！我就要被吃掉啦！你们快点来啊！”
　　“行动记录一：白岩村无异常情况，无「先知」痕迹。——「古武者」留。”
　　“行动记录二：她脑袋里面长蘑菇了。——「幻影」留。”
　　“行动记录三：山上放养的野猪挺好吃的。——「水仙花」留。”
　　“行动汇总：青山精神病院，江城县里最好的精神病院，欢迎就医...不止包括「先知」，也欢迎你，「吉普赛女郎」。——青山精神病院院长季识年留。”
　　委托信息的最后是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少女带着圆框眼镜，仔细打理的长发稍稍披散着，温婉优雅的模样全然没有几段留言里的疯癫。

 第三十七章 白小姐姐是大好人！
　　“还正是一如既往的「先知」风格。”安语咂舌道，“我第一次见到「先知」的时候，她正被按在病床上，嚷嚷着我们都是培养皿里面的萝卜，她爸妈在旁边都快哭死了。”
　　洛泠听着这套说辞还有点耳熟，仔细想想，好像刚刚才从护工那边听说过。
　　精神病院，真是人才辈出啊...
　　“后来是被「天语者」救好了？”洛泠好奇地问道。
　　“没，倒不如说「天语者」那些神棍认为她是不可多得的天才，折腾一番之后更疯了。”
　　安语摇了摇头，表情古怪了起来，“他们说这就是她的能力「预知」，在没有入阶之前就可以推衍到这种程度，说明她很厉害...「先知」这个代号就是他们起的。”
　　“这样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萝卜和蘑菇...会不会其实是有所代指？”洛泠沉吟稍许，问道。
　　“...白小姐，你别真被精神病人的逻辑给带进去了啊，”安语抽了抽嘴角，“他们每个人都有一套世界观，要全是真的...这个世界早就乱套了。”
　　“嗯...”
　　洛泠只好点了点头，她对精神病人肯定不如安语了解，还是听从指引吧。
　　“总之呢，准备肯定要准备的，我先回家收拾衣服，去爷爷奶奶那边住几天，还能白拿「天语者」的绩点，美滋滋。”
　　安语一脸的兴致勃勃，不过还是带了一些遗憾，“可惜还是没有战斗...不对，白岩村里就别战斗了，万一伤到村里人怎么办？”
　　“别忘了我的手机卡。”洛泠提醒道。
　　“哦对，这个简单。”安语随手掏出一张手机卡，递给了洛泠，“给，我手上存了不少，之前在外面的时候我可卖一千块钱一张呢，免费给你啦~
　　“当初就是因为卖手机卡，才会被起一个「赛博妞」的代号...”
　　“这么赚钱？”洛泠惊讶地说道，但又想到了什么，眼皮微跳，“你的能力...不会就是做这种手机卡吧？”
　　「赛博妞」...是操控机械设备的？
　　“当然不是啦，也不瞒着你，我的路径是「秩序」，能力是可以进行概念上的抹除，”安语得意洋洋地说道，“虽然现在我只能做到擦除信息，但老师说过，「秩序」的未来可是无限大的！”
　　安语的老师...
　　洛泠记得，刚刚在病房里面的时候似乎提到过一嘴，应该就是骸骨医生了。
　　难得她还能如此积极向上，洛泠不自觉地也有些被带动了一些心绪，心潮澎湃了起来。
　　“好，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洛泠点点头，问道。
　　“得看我什么时候可以请到假...”
　　安语立刻颓了几分，前几次逃课最后都被抓到了，要不是她抹除了处罚信息，肯定会被通知家长的。
　　但因此学校加强了对逃课现象的监管，她很难继续再逃了。
　　只不过...高中哪有那么好请假。
　　洛泠倒是简单，她还可以用去医院复查之前的病症作为借口，请个一两天关系不大，只是后面要努力赶回进度...学习还是很重要的，她不想让姐姐失望。
　　“等我回去想办法请到假，再通知你们吧，哎...”安语耷拉着脑袋，满脸都写着苦恼。
　　直到安语愁眉苦脸地离开之后，憋了一下午的艾尔莎终于能开口了。
　　“别怕，白小姐姐，不管出什么事情，我肯定能保护你们的！”艾尔莎抱起咿咿呀呀的玩具小熊，“大不了还有它！虽然小贝菈很烦人，但它也是特别强的哦！...诶，怎么不烦人了？”
　　此时的小贝菈露出人性化的痛苦表情，一脸求饶地看着洛泠。
　　它很清楚，就是洛泠把它给禁言的。
　　洛泠心念一动，「增生」同化的孢子直接崩溃，小贝菈终于得以开口。
　　“哇呀呀呀呀呀...唔！”
　　小贝菈本想用大叫来发泄自己的憋屈和痛苦，但看到洛泠瞥了它一眼，立刻便住嘴了，疯狂摇头示意自己不会再吵闹了。
　　连主人都只能捂着它的嘴，这个新来的...可是能够封住它逼逼赖赖的啊！
　　太可怕了...
　　“真奇怪，小贝菈怎么忽然就变乖了？”
　　艾尔莎揉搓了几下玩具小熊，发现还是没有反应之后，就继续把它放在怀里了。
　　算了，不吵闹的小贝菈也不错，反正现在还有白小姐姐陪自己说话呢。
　　“我也得回去准备了，回头见，艾尔莎。”
　　洛泠看了看天色，太阳都快下山了，也差不多到了姐姐下班的时间。
　　要是太晚回去，肯定会被担心的。
　　“啊，这么快就回去吗...”艾尔莎脸上闪过几分失落，但很快又振作了起来，“好呀，白小姐姐再见！”
　　洛泠点点头，步伐匆匆地走出了病房，她还得赶时间快些回去，以免被姐姐发现自己出过门。
　　从医院窗户一直目送着银白的娇小身影远去，艾尔莎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小贝菈啊，我好不容易才终于有朋友，以后你可不要乱说人家，知道吗？”艾尔莎举起小贝菈，小脸认真地说道，“一定要记住！”
　　小贝菈满脸不屑，正想像以往一样大声嘲弄，反正那个可怕的家伙已经走远了。
　　但它刚刚打算出声，忽然莫名地感受到一阵寒意。
　　不对，那家伙...还没走远！
　　她的气息很近很近！
　　黑珠子一般的眼睛咕噜噜转动，它终于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自己的鼻尖，赫然附着一缕眼熟的银色发丝。
　　是那个可以封住自己嘴巴的怪东西！
　　“啦啦啦，白小姐姐是大好人，我们大家都爱她！”小贝菈尖叫了起来，“最喜欢白小姐姐啦，呆死ki呆死ki！”
　　听到小贝菈如此反常的吹嘘，倒是艾尔莎有点莫名其妙了起来。
　　怎么这家伙今天跟改了性子一样，刚刚之后也没继续吵闹过了。
　　不过这样也行，只要白小姐姐别因为小贝菈管不住的嘴巴讨厌她才好...

 第三十八章 青山精神病院病友自救交流群
　　在回去的路上，洛泠顺道随便买了一台手机，吃完晚饭之后，就借着要复习的名义，跑到楼上捣鼓起来。
　　虽然之前洛泠没有用过手机，但好歹看别人用过，也不是艾尔莎那种特殊的情况。
　　再加上现在的手机预装了不少软件，使用起来方便得多。
　　注册账号加上刘松逸之后，对方一句话都没有多说，直接把群聊推送了过来，后面又跟了一句话，
　　“工作繁忙，不便回复，请勿打扰。”
　　洛泠本来还想跟刘松逸问问纪萤的事情，毕竟对方也是警察。
　　无论是那场诡异的抓捕行动，还是纪萤的警察身份，应该都可以得到解释。
　　可既然刘松逸都这么说了...洛泠只能选择暂且作罢。
　　看着屏幕上大大的“青山精神病院病友自救交流群”十三个大字，洛泠终于忍不住嘴角微抽。
　　从一开始她就很想吐槽这个群名了，只是碍于在医院所有人都好像很认真，并没有觉得不妥，她不好提出来而已。
　　真是越看越绷不住。
　　进群聊之后，洛泠发现所有群友的群备注都是代号，她也跟着把代号改了上去。
　　不过，在浏览群成员的时候，洛泠发现里面有好几个都是没在今天的会议上见过的，而这些人的头像都是灰暗的。
　　其中包括了骸骨医生。
　　“他们...都已经死了吗？”
　　洛泠数了数，至少有四个灰暗头像。
　　可是，整个群也才不过十来个人。
　　这就是纪萤所说，残酷的「真实」世界么...
　　洛泠第一次觉得，死亡离自己似乎并没有那么遥远。
　　把页面切回群聊内容，才发现刘松逸发了一条欢迎消息之后，其他人都在下面跟着复制了一遍，连季识年和刚刚甩脸走人的络腮胡大叔也没有例外。
　　【古武者：欢迎「白魔女」加入交流群，希望以后可以合作愉快】
　　【......】
　　只有艾尔莎没有跟着复制，但她发了一个颜文字。
　　【红女巫：( ^?^)/ ( ^?^)】
　　洛泠想了想，也复制了艾尔莎的颜文字。
　　【白魔女：( ^?^)/ ( ^?^)】
　　她们两人都是没换过的默认头像，加上这代号，莫名地有一种自然而然的CP感。
　　不过，似乎欢迎新人入群只是一种惯例而已，之后群里便继续了之前的聊天。
　　洛泠稍微扫了几眼，基本上都是在共享寻找疯女人“黄秀琴”的线索和信息。
　　但他们现在只是在逐步排查各个地方而已，暂时还没有多少进展。
　　不过这也才一下午，这件事情的进展确实不会很快。
　　看一会之后，洛泠还是关上了手机，她现在还是个高三学生，必须以学业为主。
　　玩手机可不会平白无故涨成绩。
　　总之...白岩村的事情，先等安语准备妥当之后再说吧。
　　......
　　“我说...我们之间，至于闹到这种程度吗？”
　　轻妙柔和的软糯嗓音带着些许勾魂的娇气，在一缕淡紫色的面纱稍稍遮掩的妖媚容颜里，绝妙女子的神情透出几分幽怨。
　　她身子稍稍前倾，朦胧的轻纱勾勒着曼妙的曲线，一颦一笑好似就要摄人心魄，
　　“小，表，子...”
　　“......”
　　冷漠的女人不为所动，她只是淡淡地看着面前的妖娆女子。
　　在她的身边，是几个呆若木鸡的少男少女。
　　“是不喜欢我给你的爱称吗？”妖娆女子葱白的指尖轻点唇间，眉目稍仰，似乎真的是在认真思考，“要不...叫做小演子？”
　　“「吉普赛女郎」，没想到是你在负责江城县的「天语者」。”表演家缓缓说道，“事情就好办多了，给我江城县里所有觉醒者的资料。”
　　“小表子，你看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还拿我家的小可爱们来威胁我...”
　　吉普赛女郎稍稍扭动着腰肢，娇滴滴的神情里满是委屈，“还是让小科子出来跟我聊聊吧，我好想念她呀。”
　　“我真的会动手。”
　　表演家冷冷说道，离她最近的一个少男茫然地拿起一把剪刀，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别呀别呀，动手就伤了和气，看在我和小科子曾经有过那么一段美妙的缘分...我们好好谈谈嘛。”吉普赛女郎言语似乎很是紧张，但神态却是一如既往的慵懒。
　　“她恨不得杀了你。”
　　“嘻嘻，爱之深恨之切嘛，再说了，凡事都有商量，一上来就对人家的小可爱动手动脚...可不是礼貌的客人会做的事情喔~”
　　吉普赛女郎伸出手指，就要勾起表演家的下巴，却被旁边另一只手拦了下来。
　　“真无趣。”吉普赛女郎像是失去了兴趣，大大咧咧地往后一靠，全然没有了刚刚的妩媚与诱惑，“还以为你跟小科子一样，逗一逗就会娇羞的类型呢。”
　　“...看来传闻是真的。”
　　表演家的嗓音低了几分，旁边被她控制的少男少女在这一刻全都昏了过去，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天语者」里四大预兆之中的灾厄预兆，「吉普赛女郎」，可以赋予他人「彼岸」路径的能力，但每次使用却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表演家瞄了旁边的几个「天语者」成员，“其实他们只不过是你的「星盘」吧？用来施展能力的代价。”
　　以这种方式去使用能力，就不需要自身支付代价以及承受反噬了。
　　“怎么能这么说我，真生气了，他们可都是我最宝贵最宝贵的小可爱，我才不舍得拿他们来施展能力呢！”吉普赛女郎眉毛轻挑，“——得加钱。”
　　“可以，用江城县里神秘诡异的四分之一圣骸来支付，但相应地，你需要额外帮我推演江城县里神秘诡异的信息。”
　　表演家的语气一直很冷，仿佛是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似乎是因为对自己使用过太多次心理暗示，扮演过太多人的缘故，她已经迷失了原本的性格。
　　“啊？你是冲着...来的？”吉普赛女郎的表情止不住震惊，“我滴龟龟，这我确实没想到，这么勇？就你自己吗？”
　　表演家没有回答吉普赛女郎的问题，而是沉默地看着她。
　　“算了，无所谓，我也不需要你的圣骸，不是「今生」路径的圣骸于我已无用。”吉普赛女郎摆了摆手，“神秘诡异的信息嘛，我这儿确实有，还是前不久一位天才少女给我推衍出来的，就免费赠送你啦~
　　“至于江城县里的觉醒者，嗯哼哼，至少现在我可不能出卖他们，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他们现在正满城找你呢~”

 第三十九章 白岩村回乡探亲小分队
　　“通过监控排查，走访询问，以及实地搜查...可以确定，这个化名位‘黄秀琴’的女子...确实是觉醒者无疑，并且极大概率就是真正杀死骸骨医生的凶手。”
　　“在目标经过的地方发现了一具流浪汉的遗体，无明显外伤，发现遗体的城管以为只是普通的死亡而已，但经过解刨之后发现，他的大脑被完全摧毁，应该是「游梦」路径的能力所致。”
　　“请注意，目标实力推测为四阶觉醒者或以上，建议小队至少以三人为一组行动，尽可能保持联络，以上，完毕。”
　　经过几天的调查，有刘松逸这个刑警小队长在，调查起来比较方便，很多官方手段能够直接使用。
　　尤其是后面借着流浪汉的死亡，刘松逸利用警力进行全面铺开的搜查，很快就锁定了几处“黄秀琴”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
　　这一回除了接下另一个委托的洛泠等人，以及重伤在床的季识年之外，青山病友交流群倾巢出动，直扑这几个地点，准备对“黄秀琴”进行最后的围剿。
　　与此同时，布局了整整三天，耗费千辛万苦才终于请到假的安语，立刻就把洛泠和艾尔莎拉到一个群里，兴致勃勃地通知她们准备出发。
　　【赛博妞：为了不打扰大部队的行动，咱三小喽啰就在这边聊天啦~哦不对，红女巫老大可算不得小喽啰...】
　　【红女巫：′?`】
　　【白魔女：这群名什么意思？】
　　群名：“白岩村回乡探亲小分队”
　　【赛博妞：哎呀，别管这个啦，总之大家都准备好了没？我们就在医院前面的公交车站集合！】
　　【白魔女：没问题。】
　　【红女巫：(。???)ノ】
　　洛泠收起了手机，此时正值午休时分，教室里的同学们都在闭目养神。
　　她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跟班主任说了一声要请个病假，回医院去复查。
　　前后不过十分钟，洛泠就成功地拿到了请假条。
　　安语要是知道的话...横竖得气个半死。
　　拿着请假条之后，洛泠直接就走出了校门。
　　与此同时，她看到了旁边绞尽脑汁地跟门卫大叔解释，自己手里拿的是真请假条的安语。
　　“噗！”
　　洛泠终究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安语听到声音，循声望来，眼前一亮，
　　“诶，学姐？好巧呀，咱们又见面啦！”
　　...这可不是巧，是你喊了我才请假出校门。
　　不过，此时的洛泠并没有化身白的形态，安语与现在的她只有一面之缘。
　　“这回不是逃课了？”
　　洛泠瞥了一眼正在打电话求证的门卫大叔，明知故问地说道。
　　“这回真不是了...”
　　安语欲哭无泪，又想起上次的事情，连忙改口道，“上回也不是！”
　　“呵呵。”洛泠笑而不语。
　　“学姐这回又是病假吗？”安语惊讶地问道，“我的天，你是怎么连续请两次病假的，教教我呗。”
　　“因为我真有病。”
　　“哦，对，正常人请病假是确实得真有病。”安语挠了挠后脑勺，“不过，这好像也是个方法，找个机会让医院给我开张证明...”
　　洛泠当然知道安语口中的医院是什么，只是青山精神病院的证明...
　　可能效果会好得太过头。
　　就在这时，门卫走了过来，把请假条还给了安语，不耐烦地说道，
　　“行行行，你走吧，确实是真的。”
　　“我都说了是真的！”
　　安语叉腰梗着脖子说道。
　　“上次你拿了一张假的，害我被罚了两天工资。”门卫瞪了回去。
　　“啊这，咳咳...”
　　闻言安语尴尬地缩了缩脑袋，底气明显不足了起来。
　　似乎是担心再待下去，自己会在学姐面前出糗出得更厉害，安语立刻把小背包一甩，扭头一溜烟就跑了，清亮的嗓音远远传来，
　　“学姐！有缘！咱下回再见啦——”
　　等会就见面了。
　　洛泠嘴角微微勾起，随即不知为何，心有所感地望向旁边的门卫。
　　可门卫只撇了她一眼，就转身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看着对方的背影，洛泠莫名地想起医院里那个嚷嚷着蒲公英的疯子，还有她们此行的目标「先知」。
　　“蒲公英，蘑菇，萝卜...呵，我这是真把自己代入到精神病人里面去了吗？”
　　洛泠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
　　当化身为白的洛泠来到青山医院门口的公交车站时，气喘吁吁的安语正仰着头靠在座椅上，旁边轮椅上的艾尔莎焦急地等待着什么，直到看见洛泠过来的时候，才连忙高高地挥起手。
　　“白小姐姐，这边这边！”
　　发出声音的不是艾尔莎，而是小贝菈。
　　没有用破落嗓门尖叫的小贝菈，声音听起来还有些稚嫩可爱，与孩童有些相似，之前刺耳的语调貌似是刻意而为。
　　此时的小贝菈满脸谄媚地看着洛泠，这种反常不仅仅是艾尔莎，就连旁边的安语都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啥情况，交流群里排名第一的讨厌鬼竟然有如此...献殷勤的一面？
　　白究竟是有什么魔力，竟然能让这家伙不摆臭脸，甚至低三下四到这种程度？
　　“白，你有没有准备武器？”安语问道，然后在自己的背包里面掏啊掏，“你才觉醒没多久，应该也没什么好武器，我...”
　　安语还没说完，洛泠从贴身的口袋里面摸出了一把匕首。
　　“......”
　　一瞬之间，安语的眼睛就直了，连捏在手里的三柄骨刃都没好意思再掏出来。
　　“你这把武器...哪里来的？”安语颤抖着双手，想伸过去摸一摸，但生怕一不小心给碰坏了，又缩了回来，“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祭器」吧...”
　　“...朋友借给我的。”
　　洛泠眼神复杂地看着匕首，上位觉醒者的武器，确实不凡。
　　“啥朋友啊，让我也交一交呗。”
　　安语兴奋地搓了搓手，看着匕首的眼神就像发着光，“这可是「祭器」啊，只有危险诡异以上的圣骸才能打造的祭器，我也就见过群主有过这种武器，他还宝贝得很，平时连看都不给我们看。”
　　“抱歉，不便透露。”
　　洛泠重新收起了匕首，心底浮现出些许思绪。

 第四十章 民风淳朴小山村
　　看起来跟罗盘差不多的诡异波动测算仪，几枚一次性的应急消息弹，还有三柄骨刃...尽管安语开的群叫做回乡探亲小分队，但实际上该准备的东西都没有落下，塞得满满的背包里应有尽有。
　　这三柄骨刃都是安语的老师骸骨医生送给她的武器，用身上拆下来的骨骼制作而成，虽然比不上祭器，但同样是相当难得的武器，对诡异会有一定的破邪效果。
　　至于洛泠手上的匕首，则是更加可遇不可求的祭器，其最珍贵的地方在于里面封有诡异圣骸里的一道能力。
　　不但材质顶尖，还相当于多了一个技能。
　　当然，就算洛泠还不懂如何引发封印的技能，单纯当做一柄匕首来使用都比骨刃好使。
　　艾尔莎看似什么都没有准备，但以她的实力，寻常敌人也不是她的对手。
　　...只要到时候洛泠和安语可以跑到足够远的地方。
　　“不过，不用担心，刘大哥他们都已经走访过一次了，肯定没问题。”
　　安语鼓舞着第一次执行委托的洛泠，但又发现对方好像没那么需要鼓舞...
　　“嗯。”
　　洛泠向她微微颔首，然后便继续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其实她是在背诵高考必背六十四篇诗词，正默念着蜀道难呢。
　　就算是请假去执行委托，也绝不能耽搁学习！
　　而旁边的艾尔莎直愣愣地望着窗外，小贝菈乖巧地坐在她的怀里，这两位却都是安语不敢搭话的存在。
　　于是，她只好讪讪地打开手机，看看交流群另一边围剿“黄秀琴”的情况如何。
　　“已经锁定到具体地点了！看来很快就要迎来一场大战...”
　　安语稍稍握紧拳头，可惜她现在还没有资格参与到这种级别的战斗。
　　实际上，安语现在连一阶觉醒者都不是，至今没有领悟自己的第一个技能。
　　没办法，「秩序」和「彼岸」作为觉醒者最稀少，又最为特别的路径，每一步践行都需要觉醒者本身更多的感悟。
　　圣骸制成的圣水固然可以增加“灵感”，更容易领悟，但...得是对应路径的圣水效果才会比较好。
　　也就是说，安语需要的是「混乱」路径的诡异圣骸。
　　很遗憾，至今为止交流群里就没碰上过这种诡异。
　　因此...安语现在唯一的战斗力，只有觉醒者的体魄，老师教给她的剑术，以及留下的骨刃了，跟她的能力没多大关系。
　　当安语还在紧张兮兮地看着交流群里各个小队逐渐开始收缩包围网的时候，却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揪了揪。
　　“到了。”
　　洛泠推着艾尔莎在她旁边经过，提醒了一句。
　　“哦哦！”
　　没想到都看入神了...
　　安语连忙收起手机，把放在旁边座位上的大包小包都带上。
　　背包里面装的是执行委托时用的东西，而手上提着的大包裹是她要带给爷爷奶奶的城里特产。
　　白岩村确实是非常乡下的地方，连公交车站都设在略显荒芜的山地上，附近的小树林还有些许阴风习习。
　　艾尔莎似乎不太习惯这种地方，在离开公交车之后，神情里就一直带着些许的局促不安。
　　洛泠倒是看惯了这种景色，她和姐姐住的地方比较偏僻，虽然不及白岩村乡下，但附近还是有一些田地和山林的。
　　最兴奋的就属安语了，她带着全队最多的东西，却走得最快，一边走还一边跟洛泠和艾尔莎介绍，
　　“啊哈哈，还是跟当年差不多嘛，这破破烂烂的桥竟然还在，我以前天天坐在上面钓鱼！”
　　“哦哦村口的小卖部也在，真想进去买点零食，小时候爷爷奶奶都不让我多吃呢！”
　　“就是没看到狗蛋他们，估计都出去打工了吧...”
　　安语一路连蹦带跳，每遇到一个人，就高高兴兴地打招呼，基本上都认识。
　　对她来说，这才是她待了许多的家，比城里熟悉多了。
　　而洛泠一直在仔细观察白岩村里的情况，寥寥无几的村民几乎都是老人，在看到她们的时候，都会和善地点点头。
　　似乎这只是一个民风淳朴的普通小村落而已。
　　“唔...”
　　轮椅上的艾尔莎缩了缩身子，似乎是有些冷。
　　“艾尔莎，你还好吗？”
　　洛泠俯下身来，轻声问道。
　　艾尔莎微微张口，想说些什么。
　　但看见安语和一些普通村民就在附近，又担心她说出来的话会影响到其他人。
　　想了想之后，她小脸微红，伸手拉着洛泠的衣角，凑到洛泠耳边小声地说道，
　　“还好，就是有点...没来由的紧张，脑袋昏昏沉沉的。”
　　“...是怕生么？”
　　洛泠露出几分讶然，看着艾尔莎的耳根子都红了，似乎确实如此。
　　“好像，也不是...”
　　艾尔莎有些苦恼。
　　“你们是在说什么悄悄话吗？”
　　跟村民们打完招呼的安语冒出头来，眨了眨眼睛，颇有几分可爱。
　　“你想听？”
　　洛泠指了指艾尔莎。
　　安语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连连摆手，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不不不...不想听。”
　　「红女巫」的声音听几个字都精神恍惚，再多听一点就得看走马灯，也不知道白为什么会免疫...但她可免疫不了啊！
　　相信每个亲身体验过的人，都不会想再体验一次。
　　“刘茜说她有点不舒服，”洛泠说道，“应该是水土不服，或者晕车，休息休息就行。”
　　“哦哦，那就走快点，我爷爷奶奶住的地方就在前面，喝点水可能就好了。”
　　闻言安语也紧张了起来，红女巫可是她们现在唯一的战斗力啊，要是出问题的时候遇到突发情况咋办。
　　凡事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嘛。
　　“我刚刚问过几个伯伯婶婶，他们说我找的人之前就有警官来走访过了，确实没人见过「先知」。”
　　安语一边走一边跟洛泠分享她得到的情况，刚刚她也不全是在兴奋而已，还是有在执行委托的。
　　“他们有没有可能撒谎了？”
　　洛泠沉吟稍许，问道。
　　“应该不是，”安语摇了摇头，“先不说我对伯伯婶婶们很熟悉，可以肯定他们不会骗我。
　　“刘大哥可是刑警，话里有几分真假他肯定能看出来。”

 第四十一章 和蔼可亲的爷爷奶奶
　　安语的爷爷奶奶家可是白岩村里少见的小洋房，因为她父母在城里都有体面的工作，赚钱之后就给家里老人建了栋二层的平房。
　　白岩村地界偏远，地不怎么值钱，所以这栋小洋房不算小，约莫有百来平，对两位老人来说算得上过于宽敞了。
　　——比洛泠和姐姐住的地方都好得多。
　　由于这一次回乡下主要是因为委托，所以安语就没有提前通知两位老人，也算是给了他们一个惊喜。
　　当她推门而入的时候，二老还在忙碌着午饭的事情，看到门口站着的三个女生时都楞了好一会，直到安语开口的时候，才反应了过来。
　　“爷爷，奶奶！”
　　提溜着两个包安语却是跑得飞快，几乎是扑到了两个老人的怀里。
　　“哦...是小语啊，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爷爷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摸了摸安语的头发，挤满褶皱的脸上浮现出慈爱的笑意。
　　“因为想你们了嘛~”
　　安语娇憨地蹭着爷爷的手掌。
　　这时奶奶则是抬头望向洛泠和艾尔莎，抬了抬老花眼镜，
　　“小语啊，这两个女娃子是...”
　　“同学。”
　　洛泠向着奶奶稍稍点头。
　　“也是好朋友！”安语立刻向爷爷奶奶介绍了起来，“这是小白，这是阿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小语的朋友？”爷爷一愣，忽而有些感慨了起来，“没想到，小语竟然也可以交到朋友了啊...”
　　“可不是，”奶奶向着洛泠笑了笑，“小语这孩子，小时候性格很内向的，连村里的孩子都不敢接触，天天藏在家里面。”
　　安语？内向？
　　这...
　　很难把这两个词联系起来啊。
　　洛泠忍不住望向安语，却发现对方的目光有些躲闪。
　　“都，都说过不要再提小时候的事情了...”
　　安语稍稍低着头，脸色微红。
　　“好好好，小语不喜欢提，就不提了。”奶奶乐呵呵地说道。
　　“你过来也不让你爸妈跟我们提前说一声，”旁边的爷爷出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些许宠溺的埋怨，“哎，我和你奶奶平时也就吃点干饭酱肉，都没来得及准备你最爱吃的东西。”
　　“随便啦，我们都可以的，干饭酱肉也很好吃，对吧？”
　　安语朝着洛泠一顿挤眉弄眼，洛泠确实对这一方面无所谓，便点了点头。
　　此时艾尔莎还处于病恹恹的状态，也只是跟着嗯了一句。
　　“哦对，阿茜你快进来休息，我现在就给你拿点水喝。”
　　看到艾尔莎这副模样，安语一拍脑袋，连忙屁颠屁颠跑去里屋拿热水瓶去了。
　　“呵呵，难得小语的朋友来家里做客，肯定是要好好招待的，而且还是这么俊的女娃子。”奶奶笑眯眯地说道，瞥了旁边的爷爷一眼，“去，老头子，后院杀两只鸡，再去地窖摘点特产，咱可不能没了礼数，让人家看小语笑话。”
　　“好好好，就知道使唤老头子...”
　　爷爷嘴里念着，佝偻着腰，背着手向后门走去。
　　直到安语拿着热水出来的时候，洛泠已经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精神萎靡的艾尔莎则是侧着头靠在她身旁。
　　不知为何，艾尔莎怀里的小贝菈到了白岩村之后，却反常地相当安静，像一只普通的玩具小熊。
　　“来，你先喝点，休息休息。”
　　安语有些担心地把热水递了过去，艾尔莎恍恍惚惚地低了低头，接过水稍微喝了几口，似乎有所缓解，勉强打起了些许精神。
　　“奶奶，爷爷去哪了？”安语站起身来左右张望，没看到熟悉的身影。
　　“在后院呢，给你们弄点好吃的。”奶奶笑着回道，扭头看向艾尔莎，关切地问道，“哎哟，可怜的女娃子...你还好吧？要不要奶奶给你弄点偏方...”
　　“不用了不用了，奶奶，您那偏方就别拿出来啦！”
　　安语连忙凑过来拦下，生怕奶奶真去弄过来。
　　“她休息一会就行。”洛泠也跟了一句。
　　“真不试试？”
　　“别...”
　　安语捂着脸，奶奶的偏方可太偏了。
　　“好吧，不用就不用了。”
　　奶奶只好作罢。
　　“小语，过来搭把手！把这两只鸡给我按住！”
　　就在这时，后院传来了爷爷的声音，安语应了一声之后，扭头说道，
　　“你们先聊着吧，我去帮爷爷抓鸡！”
　　说完安语又是一溜烟就跑了，轻快的步伐都看不见影。
　　在回到乡下老家之后，安语似乎自在了不少，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洛泠收回目光，转身便看到奶奶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小囡囡啊，小语还算好相处吧？”
　　“嗯。”
　　洛泠稍稍点头，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安语确实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可爱女孩。
　　很难相信现在的她，以前的性格竟然会被称之为内向...
　　“那就好，她呀，小时候...”
　　奶奶说到一半，便意识到前面已经答应过安语，连忙改口道，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让小语知道，又得埋怨我这个老婆子咯...”
　　“奶奶，我可以问您一些事情吗？”洛泠说道。
　　“是关于小语的事情吗？”奶奶的眼神似乎明亮了些许。
　　“不...是另一个女孩，年纪跟小语相仿的。”
　　洛泠直接拿出手机，划到「先知」的照片，递给了奶奶。
　　奶奶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又抬了抬老花镜，才说道，
　　“没见过，但有点眼熟...哦对，好像是在两个月前吧，派出所的警察同志来村里找过她...还贴了告示呢。”
　　奶奶把手机还给了洛泠，语气里带上了一些担忧，“这个女娃子是出了什么事吗？和小语认识吗？”
　　“嗯...是出了一点事情，但和小语没关系。”
　　虽然得到的是预料之中的答案，但洛泠还是略有些失望。
　　或许，刘松逸之前的调查十有八九没错，「先知」确实不在白岩村里。
　　就在这时，洛泠想起关于「先知」的另外两道消息，沉默一阵之后，还是问了出来，
　　“对了奶奶，你们白岩村里面...有蘑菇吗？”
　　“蘑菇？”奶奶露出讶然的神色，“小囡囡，你问的话怎么跟警察同志们一样啊？”

 第四十二章 温馨幸福的午饭
　　作为资深的刑警和经验丰富的觉醒者，即便「先知」的话疯疯癫癫的，但显然刘松逸还是将其列入了走访调查的范围之内。
　　“所以...是没有？”
　　“有。”
　　奶奶却点了点头，回头从厨房里拿出一包干蘑菇。
　　“...应该，不是这种。”
　　洛泠看了一会，眼皮微跳，这只是一袋普通的蘑菇而已。
　　哪里会是「先知」口中会吃人的大蘑菇...
　　“不够大是吧，警察同志们也是这么说的，”奶奶嘀咕道，“你们城里人真奇怪，吃蘑菇还要挑大小...”
　　“......”
　　洛泠也确实不好说些什么，主要是关于这些蘑菇的话都是出自于一个精神病人之口。
　　就在这时，后院的门开了，满身腥臭味的安语提溜着两只刚刚杀好的鸡跑了进来，后边的爷爷背着一袋东西慢悠悠地走着。
　　“奶奶，来做饭啦！爷爷做的菜不如您好吃！”
　　安语大声嚷嚷着，另一边的爷爷满脸幽怨。
　　“好好好...”
　　听到孙女的夸奖，奶奶老皱的脸上绽放出些许得意的笑容，然后扶着膝盖，像一个不可一世的将军，骄傲地向厨房走了回去。
　　“小白，阿茜，你们等会啊，午饭马上就好！”
　　厨房里的安语探出半个脑袋，笑嘻嘻地说道。
　　“嗯。”
　　洛泠应了一声，又望向旁边的艾尔莎。
　　这时的艾尔莎情况已经缓和了不少，但脸色还是很差。
　　而她怀里的小贝菈依旧一言不发，呆呆地像一只普通的玩偶。
　　似乎是察觉到洛泠的目光，艾尔莎稍稍抬起头，勉强地从嘴角挤出几分笑意，示意洛泠不必太担心。
　　没一会儿，厨房里传出诱人的香味，安语轻快的身形也在厨房和餐厅两头来回奔跑，把奶奶做好的饭菜端上餐桌。
　　“过来吃饭啦！”
　　安语的声音从餐厅里传出，碗筷的声音不停。
　　当洛泠推着艾尔莎出现在饭桌之前的时候，爷爷奶奶和安语都已经坐到了各自的位置上，特意给洛泠和艾尔莎留了两个离门最近的位置。
　　餐桌上的菜相当丰盛，几盘鸡肉，一盘炒肉，还有青菜，甚至煮了一锅汤。
　　入座之后，安语相当勤快地先给洛泠和艾尔莎各自端上一碗汤，
　　“尝尝，这可是老家的特产！...是吧爷爷？”
　　“对，”爷爷点点头，骄傲地说道，“这可是咱亲手种出来的，有营养！多吃才能长高啊。”
　　洛泠看向这碗汤，汤色微黄，里面除了几块鸡肉之外，还有一些白色的块状物。
　　等等，这是...
　　“蘑菇汤？”
　　洛泠一怔。
　　“小囡囡，这你就不识货了吧？”爷爷得意地说道，“这可不是蘑菇，这是白灵芝。
　　“在我小时候的时候，只有大老爷们逢年过节才能吃上这么一口汤，瞧瞧咱现在，自己能种，想啥时候吃就啥时候吃！”
　　“你们快尝尝，可鲜可好喝了。”
　　安语说着，自己先端起一碗咕噜噜地喝了起来。
　　洛泠露出些许为难的神情，几经挣扎之后，还是推了回去，
　　“抱歉，辜负你们的好意...我，不爱吃这种菌类的东西。”
　　这并不是洛泠刻意而为，她本来就不喜欢吃蘑菇，在这一方面上比较挑食。
　　再加上这段时间脑子里回旋着「先知」疯疯癫癫的话，她现在对蘑菇本身都有些抵触了起来。
　　艾尔莎同样推了回去，摇了摇头。
　　她的原因倒是跟洛泠不太一样，洛泠是不喜欢吃，她是现在什么都吃不下去。
　　“啊？”
　　安语楞了一下，旁边的爷爷奶奶也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不小心做了客人的忌口，朴素的老两口觉得是自己的不妥。
　　“我可以多吃其他的，其他的爱吃。”
　　洛泠立刻又接了一句，才稍稍缓解了这略显凝滞的氛围。

　　“对对对，多吃肉，多吃菜，也很好啊。”奶奶连忙附和道，“都是自家养的，自家种的，健康得很。
　　“尤其是这菜啊，里面有很多叶绿素，多吃才能长高。”
　　“没事，你们不爱吃，我吃！”安语直接大包大揽，把两人面前的汤都给包圆了，“奶奶做的东西，我都爱吃！”
　　洛泠也拿起了筷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饭后，大快朵颐的安语靠在沙发上，摸着自己微微鼓起的小肚腩，感慨道，
　　“好久没吃奶奶做的饭菜了，还是以前的味道...啧，比起学校食堂的猪食好得可太多了。”
　　“学校的...你们学校的食堂很难吃？”
　　洛泠好奇地问道，她可吃不起食堂，都是自己带饭的。
　　后面觉醒之后失去了饥饿的感觉，干脆就不吃饭了，也算是省了一笔钱。
　　“可不是嘛，”安语怨气满满地说道，“西红柿炒鸡蛋竟然是拿白煮蛋和一整颗西红柿一起炒，甚至还有辣条炒鸡蛋，月饼炒鸡蛋...这群人到底把鸡蛋当成了什么了啊混蛋！遇上他们鸡蛋都会后悔自己被生下来的啊喂！”
　　“噗嗤。”

　　旁边的艾尔莎听着都忍不住地想笑，可碍于她发出的声音可能会出问题，还是强行给憋住了。
　　“什么时候再出去调查调查？”洛泠问道，“总不能只是找几个村民问一下而已吧？”
　　“我随时可以，刚刚吃完饭，出去走走也行。”
　　安语摊了摊手，她是无所谓。
　　洛泠沉吟稍许，看向依旧憔悴的艾尔莎，

　　“那先让小茜先留下来休息休息？”
　　“不行！”
　　安语立刻出声道，艾尔莎也摇了摇头，神情坚决。
　　“虽然我是觉得不会有什么事情啦，但执行委托的时候，小队必须全部出动，不能随意留下。”安语说道，“这是群主定下来的铁律，每个执行委托的小队都必须遵守。”
　　艾尔莎微微颔首，表示确实如此。
　　“...好吧。”
　　洛泠没有继续坚持，她确实对此不甚熟悉。
　　季识年之所以让洛泠参与这一次简单委托的目的，就是想让她知道，交流群的群员们是如何合作的...现在看来，确实非常有必要。
　　所以，正如络腮胡大叔所说的一样，这一次委托...确实跟带小孩差不多。

 第四十三章 白岩村的小特产
　　在家里稍微修整，等到二老都去午睡之后，安语便背起自己的小背包，和洛泠以及艾尔莎离开了小洋房。
　　因为来的路上就已经基本走访了附近的村民，安语觉得没必要再去询问，况且现在村里的老人基本都在午睡，也不好去打扰他们。
　　所以在几经思索之后，安语决定去村里靠山的田地附近看看情况。
　　“还是没什么反应...”
　　安语端着罗盘，上面的指针一动不动，说明这附近并没有出现诡异。
　　一路走来，整个白岩村都很正常，一切都跟以前一样，似乎没有任何改变。
　　实际上，安语觉得她们即便出来调查估计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因为当时刘松逸他们是已经搜查过山野田地的——要不然的话，「水仙花」怎么能够吃得到山上的野猪呢？
　　当然，正常是好事，诡异的出现通常而言都是灾难，想到这里安语也稍稍放心了一些。
　　相较于安语偏向于对诡异的侦查，洛泠的目光却放在了这片本应肥沃的田地上。
　　“你们村...已经不种田了吗？”
　　洛泠望向已经长满荒草的田野，神情沉思。
　　“怎么会，白岩村向来都是自给自足的，每年秋收的时候我都得去帮忙呢。”
　　安语抬起头回道，同时她也看到了已经荒废的田地，瞬间露出惊讶的表情，“嘶...等等，这有点不对劲吧？”
　　她认识的伯伯婶婶们都很勤劳，绝对不可能任由田地如此荒废，他们会心疼死的。
　　“这边应该是村头小卖部黄老伯家的责任田...他家就在附近，我们过去问问？”
　　“嗯。”
　　洛泠没有意见，只是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眉头深深地皱起。
　　.......
　　“小语？这大中午的...什么事啊？”
　　午睡到一半被叫醒的黄老伯打了个哈欠，半靠在柜台处，睡眼惺忪。
　　“黄阿伯，你们村口的责任田是出了什么问题吗？怎么好像都荒废了？”安语说着，顺手打开了小卖部的冰柜，拿出一根冰棍。
　　调查是调查，大中午把人家喊起来，总得买点东西。
　　“就为了这事啊？责任田没问题，就是不种了。”黄阿伯摆了摆手，“现在谁还种菜啊，大家都在种特产呢！”

　　“特产？”
　　安语一愣。
　　“白灵芝？”洛泠紧接着出声道。
　　“没错，就是白灵芝！”提起这个，黄阿伯立刻就眉开眼笑了起来，
　　“这可是好东西啊，得亏我们白岩村人杰地灵的，就恰好，有适合这个白灵芝的环境，才能种得起来，换了别的村子都不行！”
　　“什么时候开始种的？”洛泠又问道。
　　“小娃娃的，怎么喜欢问这么多问题...”
　　黄阿伯不满地嘟囔着，本来大中午被喊起来就一肚子气了，还有个小屁孩喜欢问东问西的。
　　“黄阿伯，这是我们学校的作业啦，你最好了，帮帮忙嘛~”
　　安语立刻扮了个乖，黄阿伯对此似乎很受用，摆摆手，回道，
　　“就两个月前。”
　　两个月前...
　　洛泠瞳孔微缩。
　　「先知」失踪的时间就是两个月前，而在失踪后没多久刘松逸就带队过来调查了。
　　两个月前才开始种的特产，这期间的联系...
　　“可以带我们参观参观一下特产种植吗？”洛泠沉吟稍许，再次问道。
　　“是学校作业，作业啦，”安语又抓起几个冰棍，一边递给洛泠和艾尔莎一边说道，“我多买一点东西，黄阿伯，带我们过去看看？”
　　虽然不知道白为什么执着于这个特产，但作为队友，安语还是很配合的。
　　“也不是不行，反正又不是啥见不得人的事情。”
　　黄阿伯看着安语塞给自己的五十块钱，眼珠子咕噜地转动，若无其事地收了起来。
　　没有找钱。
　　“走吧，给你们几个小娃子见识见识一下，往后咱白岩村发家致富，就指望着这个特产呢！”
　　小卖部与种植特产的地方有一些距离，黄阿伯和安语走在前面，洛泠推着艾尔莎落在后面不远处。
　　一路上，安语和黄阿伯一直叽叽喳喳地聊着，而洛泠却看到艾尔莎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了起来。
　　“...还是很难受吗？”
　　洛泠轻声问道。
　　艾尔莎迟疑稍许之后，小声附耳道，
　　“还是跟在爷爷奶奶家一样，我不知道该说是紧张还是什么...总之，有点像窒息的感觉。”
　　“到了！”
　　黄阿伯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看来刚刚被安语吹嘘到心情相当不错，连大中午被人叫起来的起床气都没剩多少了。
　　洛泠抬起头，却发现这里只是一处没什么特别的山荫角落，并没有什么特产。
　　看到洛泠露出的疑惑神情，黄阿伯不屑地嗤笑一声，说道，
　　“白灵芝当然是要种在地窖里，再说这种贵重的好东西，肯定不能放在谁都知道的地方。”
　　他弯下腰，摸了摸地面，摸到一个阀门，用力一提，空地上便多了一个地窖的入口。
　　一阵诡异的阴风忽然卷起，带着腐烂的恶臭扑面而来。

　　艾尔莎和安语都忍不住捂住口鼻，而洛泠神情淡然自若地走了过去。
　　与此同时，安语背包里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滴滴声，她心头一紧，连忙放下背包，拿出一直在滴滴叫的罗盘。
　　这时黄阿伯还在吹嘘着特产的珍贵和价值，而洛泠已经走到了地窖的入口边上。
　　“等一下，小白，快等等！别进去！”
　　安语忽然大喊了起来，带着慌乱的惊恐。
　　她捧着诡异波动测算仪，上面的指针直直地指向地窖的位置，发出的响声前所未有的急促。
　　这意味着，她们遇到的诡异...可能是前所未有的强大。
　　“可不能进去，看看就行了，你要是碰坏了我的宝贝，这我肯定要跟你急。”黄阿伯依旧在喋喋不休地说道。
　　而洛泠沉默地看着地窖内部，又扭头望向黄阿伯，目光深沉。
　　就在安语急匆匆赶过来的时候，却听到洛泠开口向黄阿伯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你是谁？”
　　什么谁是谁...不就是黄阿伯吗？
　　安语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但随着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望向地窖内部，忽然就明白了洛泠为何会问出这个问题。
　　正午的阳光很好，直直地穿过半开的地窖门，投向阴湿潮冷的内部。
　　——照在了地窖里死不瞑目的黄阿伯脸上。
　　几朵洁白的灵芝，在他惊恐的表情里残忍地绽放开来。

 第四十四章 真相
　　浓郁的腐臭味夹杂着某种诡异的香甜气息扑鼻而来，安语却只觉得恶心作呕，胃里一阵翻腾。
　　她直勾勾地看着地窖里黄阿伯的尸体，又扭头望向站在地窖口还在喋喋不休的黄阿伯，一阵森然阴冷从骨髓深处涌出，连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
　　如果黄阿伯已经死在了地窖里，那现在说话的黄阿伯是谁？
　　如果黄阿伯还活着，那地窖里的尸体又是谁？
　　诡异波动测算仪的滴滴声一直没有停下，刺耳如同催命的魔铃。
　　“大妹子，你脸色咋滴这么差？”活着的黄阿伯疑惑地问道，“是晒着啦？要不去窖里乘乘凉？小心些别碰到我的宝贝就行。”
　　安语稍稍低着头，看着地窖内被称为宝贝的黄阿伯尸体。
　　暴突的眼珠布满了血丝，旁边的眼眶挤出几朵含苞待放般的小小白灵芝。
　　等等，这白灵芝...

　　很眼熟。
　　安语似乎想到了什么，终于忍不住呕吐了起来。
　　“呕...”
　　中午她喝下的汤，吃下的灵芝...也是这些“特产”吗...
　　安语满脸惊恐地按压着腹部，抠着喉咙，试图把胃里翻涌的一切全都倒腾出来。
　　几滴苦汁滴落在地，点缀着些许血色。
　　“大妹子你没事吧？要不要去王大夫那边看看？”
　　黄阿伯面露紧张之色，稍稍走上前来，想要过来扶住安语。
　　但他还没走出几步，洛泠反手握住的匕首一闪而逝，割裂了对方的手臂。
　　“......”
　　“我，我现在就去喊王大夫，大妹子你等着！”黄阿伯手足无措，满脸慌张，“小囡囡，你们先看好大妹子啊，我去去就回...”
　　话音落下，他转身就要走。
　　“安语，他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黄阿伯。”洛泠淡淡地说道。
　　闻言安语强忍着不适，勉强抬起头望向黄阿伯，目光落在他的手臂上，嘴角露出几分惨烈与悲伤，
　　“怎么会这样...”
　　这位所谓活着的黄阿伯，他被洛泠割开的手臂里，并没有流下鲜血，而是淌出了乳白色粘稠丝线。
　　在与寻常无异的表皮下，是已经取代血肉的...「傀儡谣」，与黎天铭、吴沁...一模一样。
　　活着的“黄阿伯”不过是肉畜扮演的角色而已。
　　真正的他，已经被埋进了地窖里，成为“白灵芝”的养料。
　　“为什么，他和我熟悉的黄阿伯明明，一模一样...”安语的嗓音里带着颤抖的哭腔，“他为什么会是诡异...这不可能...”
　　“......”
　　洛泠沉默着，她很清楚，这就是傀儡谣的能力。
　　读取记忆，模仿行为，取代本人，借此汲取养分，为了依旧在沉眠的它积蓄力量。
　　望着渐行渐远的“黄阿伯”，洛泠扭头看向艾尔莎，点点头，
　　“动手吧。”
　　距离已经足够远了。
　　不能让苏醒的“黄阿伯”回归它们的族群。
　　艾尔莎微微颔首，稍稍抬起手，遥遥地指向远去的“黄阿伯”，从口中吐出一个读音古怪的字节，这是她第一次张开嘴巴说话。
　　“懾。”
　　“黄阿伯”的身形僵住。
　　“滅。”
　　“黄阿伯”缓缓倒下。
　　这场战斗，就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但这是洛泠和安语所处的位置都不会被艾尔莎的能力波及到，如果再靠近一些“黄阿伯”，她们两人估计也会被波及，届时后果与“黄阿伯”的下场差不了多少。
　　安语擦了擦泪水，强行镇定了几分。
　　她望向地窖里的尸体，迟疑少许，正要下去，却被洛泠拉住，
　　“别进去，里面情况很复杂。”洛泠沉声说道。
　　她已经通过孢子稍稍窥探了一下地窖内部的情况，但能窥见的不多。
　　孢子一进入地窖就受到了严重的干扰，洛泠顶多只能维持几息时间。
　　但就是这几息，让洛泠稍微窥见了这间地窖的真实面貌。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地窖，或许更应该被称之为...地下空洞。
　　几乎一望无际的范围之内，到处都布满了白灵芝，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
　　并且更加可怕的是...这些白灵芝下方的土壤，全是腐烂的血肉与死相惨烈的尸体。
　　整个地下空洞里积郁着浓烈的尸气，只是使用孢子稍微感受一下的洛泠都险些承受不住。
　　如果世界上真有地狱的话，恐怕就是这个地下空洞这般模样。
　　洛泠隐约有些猜测，但这个猜测却有些可怕...与残忍。
　　“等等，如果黄阿伯已经死了，那爷爷奶奶...”
　　与此同时，安语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本来已经镇定下去的情绪再一次慌乱了起来。
　　不，不会吧...
　　刚刚的爷爷奶奶，一直都很正常...
　　可是，黄阿伯也很正常啊...
　　即便是在死前的最后一刻，黄阿伯都跟往常没有什么区别，完全一样。
　　如果爷爷奶奶真的已经死了，刚刚的“爷爷”和“奶奶”只是某种诡异扮演的角色，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自己中午吃下的“白灵芝”，其实是...
　　安语低头看向地窖，地窖里的黄阿伯仰天望着她，无法瞑目的枯败眼球失去了色彩。
　　旁边盛开的白灵芝，却是洁白且妖娆。
　　“呕...”
　　恶心感再次袭来，随之涌现的还有安语止不住的眼泪，
　　“不会的，不会这样的...爷爷奶奶他们...”
　　“镇定一些，安语。”洛泠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安语的肩膀，“或许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
　　此乃谎言。
　　洛泠很清楚，整个白岩村...已经沦为了「傀儡谣」的繁殖地，地下空洞里密密麻麻的尸体之中，或许就是安语爷爷奶奶的一份。
　　不，是肯定。
　　这是一个绝望的事实。
　　...但对现在的安语来说，却是太过于绝望了。
　　甚至连洛泠都能感同身受。
　　还好在化身白之后，洛泠的情绪起伏似乎冷淡了许多，才不至于胡思乱想。
　　“真的吗？”
　　安语抬起头，目光就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可怜人，眼底涌现出求助的希冀。
　　...似曾相识。
　　“真的。”洛泠稍稍低垂着眼。
　　艾尔莎的轮椅靠了过来，在洛泠旁边附耳了几句。
　　听完之后，洛泠神情有些凝重，看向安语，
　　“这已经不是我们能处理的委托了，跟交流群求援吧。”

 第四十五章 求援
　　艾尔莎动用能力杀死“黄阿伯”之后，她便发现了一个极为严峻的事情。
　　即，“黄阿伯”并没有灵魂，她所谓的杀死，只是断开了“黄阿伯”与某种存在之间的联系而已。
　　也就是说...白岩村之内，依旧存在着一个在暗处操控着一切的诡异，就像是牧羊人与牧群一样。
　　尽管牧群里少了一只羊也不一定会引起注意，但她们现在身处的位置却极为糟糕，若是暴露的话，恐怕在场三个人都很难逃脱。
　　艾尔莎动用能力的条件比较苛刻，在没有能力的情况下，她与病弱的普通女孩并无差别。
　　不过，好消息是，艾尔莎已经恢复了过来，她刚刚的情况是因为预感到了某种危机，但却不知道危机从何而来，甚至都不知道这是不是危机，进而导致的无名焦虑。
　　在弄清楚这一切之后，艾尔莎反而松了口气，心底悬着的石头落了地。
　　小贝菈虽然还是一直没有说话，跟个普通小玩偶一样躺在艾尔莎的怀里，但这种情况之前不是没有出现过，它的人格偶尔会出现错误，这算不上奇怪。
　　“对，求援...”
　　安语镇定了下来，强行让自己不要往某个可怕的方向去联想。
　　她拿出手机，准备通过交流群去求援。
　　但此时，更加雪上加霜的事情出现了。
　　“没有信号？”安语看着信号几乎为零的手机，还有转半天都发不出去的消息，神情里闪过几分慌乱，“不对啊，我之前回老家的时候，都是有信号的...”
　　“不是你的问题，是这个地方的问题。”洛泠的神情凝重了起来。
　　她刚刚试图通过留在外面的孢子求援，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隐藏远距离沟通能力的时候了，但很可惜...同样失效，完全无法感应到外界的孢子。
　　似乎有某种存在笼罩在整个白岩村，将她们与外界隔绝开来。
　　“反正，我们肯定是要离开的，不能继续留在这个地方。”洛泠呼出一口气，扭头望向安语，“立刻带我们去最近的城镇，要快些，若是暴露...麻烦更多。”
　　“嗯...”
　　安语立刻收起手机，把背包搭在肩上。
　　她忍住再次望向地窖的冲动，领着洛泠和艾尔莎向村口的方向跑去。
　　在路过“黄阿伯”的尸体时，她还是忍不住瞥了一眼。
　　一大滩粘稠的白色丝线蠕动着，上面还覆着一张破烂不堪的皮囊，一张一合似乎在模仿着什么去发出声音，却只剩下无法听清的唔咽。
　　“别看了，你会受不了的。”洛泠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我知道...”
　　安语低下头，步伐又快了几分。
　　明明小白在这一次委托是被带的“新人”，但不知为何，在真正遭遇变故的时候，却是她和小茜在听从她的指挥。
　　小白...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安语忽然发现，她对「白魔女」的了解，仅限于对方漂亮到过分的容颜，以及冷淡的性格而已。
　　连能力都不甚清楚...
　　她偷偷向后望去，银白的长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却给少女的容颜里笼罩上几抹难以目视的阴影，如同神秘的面纱。
　　“怎么了？”
　　“没，没事...”
　　听着洛泠一如既往的平淡语气，安语没来由地安心了些许。
　　明明小小只的，矮矮的，又跟艾尔莎差不多年纪，却像个靠谱的大姐姐...真是奇怪。
　　几人走了一段时间，安语估摸着距离应该已经快到村口了，但一看周围的景色，却又是在靠近山林的位置。
　　“怎么回事？”
　　安语惊疑不定地看着周围，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不可能啊，她从小在白岩村里长大，即便没跟村里的野孩子们一样漫山遍野地跑，但至少村头村尾还是认识路的。
　　“迷...路...了？”
　　连艾尔莎都忍不住地出声问道。
　　“...可能是。”
　　安语忍着脑袋里的眩晕感，又打量起周围。

　　她脑海里已经能想到现在所处的位置该怎么走就能到村口的位置，可才转个弯，却又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种情况简直就是...
　　“鬼打墙？”
　　安语脸色煞白了些许。
　　没想到还有更加糟糕的事情出现...
　　看着安语骤变的脸色，洛泠多少也能猜出来出现了什么状况。
　　在安语带路的时候，洛泠同时也在使用孢子去探查，但不敢去靠近村落的位置，就怕一不小心被“村民”们察觉。
　　可以确定的是，整个白岩村确实被某种类似于结界的存在笼罩着，以她们的实力根本无法走出这个结界。
　　“别紧张，还有机会。”
　　洛泠一边安慰着情绪已经不稳定的安语，一边思索着解决的方法。
　　她抬起头望向天空，天空同样被无形的结界所隔断，所以手机信号什么的完全传不出去，孢子同样会被拦住。
　　但是...生物，或者说实体却不受到影响。
　　洛泠看着山林里的几只鸟飞上又飞下，几次穿过结界都没有出现问题。
　　想离开白岩村，天空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唯一的问题就是，她们都不会飞...
　　等等，飞？
　　洛泠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微沉。
　　人飞不了，不代表手机飞不了啊。
　　她立刻拿出手机，编辑好求援信息发送出去，然后深吸一口气，用力向上抛去。
　　“诶？”
　　安语和艾尔莎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洛泠的动作，全然不知道她是在做什么。
　　这是打算开启手机的飞行模式吗？
　　洛泠的手机极为勉强地穿过结界之后，又迅速掉落了下来。
　　与此同时，洛泠动用「增生」把周围杂草增生出一大团，稳稳地托住了高空坠落的手机。
　　她立刻拿起手机一看，轻声道，
　　“...成功了。”
　　在手机被抛出结界之外后，短暂的信号连接，让求援的信息成功地发了出去。
　　可惜的是时间太短，只来得及发出信息，却收不到群聊里的消息，群聊里的其他内容还停留在进入白岩村之前。
　　“消息发出去了？好，好...”
　　安语立刻就明白洛泠刚刚的行为是在做什么，重重地松出一口气，嘴角终于难得地露出一丝轻松，
　　“现在我们只要躲起来，等到群里的人收到消息，赶到白岩村...只要刘大哥他们出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话音刚落，忽然一道她最为熟悉的苍老声音在背后响起，带着些许疑惑，
　　“小语？还有两个小囡囡...大中午的，你们跑到这儿来是干啥子啊？”

 第四十六章 变故
　　江城县中心公园的小树林附近，略显寂寥的风中飘来些许血腥的味道。
　　三尺长剑刺穿了杨美丽的手掌，把她牢牢地钉死在墙壁上，而她另一只手上惯用的袖剑已经断裂，崩毁的剑刃散落了一地。
　　更加糟糕的是她身上的三道火痕，还在持续不断地灼烧着血肉，如附骨之疽般延绵不绝。
　　但杨美丽的表情却没有任何痛苦，她双眼残余着几分茫然与震惊，因为在她面前的，更加惨烈的一幕。
　　“吴海...”
　　代号「烈焰法王」，路径「元素」，使用火焰之力，技能是为兵刃附上火元素，以及使用火元素强化自身。
　　此时的他靠在墙角，满脸的不可置信，双眼紧紧地盯着杨美丽，却彻底地僵在了这一刻，双手通红的铁爪无力地垂落。
　　因为就在他心脏的位置上，几枚飞镖精准地贯穿了血肉，彻底断绝了心脉...与生息。
　　这是杨美丽最擅长的暗杀手段之一。
　　「烈焰法王」吴海，宣告死亡。
　　即便是在死前的最后一刻，吴海都没有想明白杨美丽为什么会这么做，只能拼尽全力在杨美丽身上留下最后的伤势。
　　而杨美丽崩毁的袖剑上面则是残余着几分「古武者」刘松逸的拳风，钉死她手掌的长剑则属于「剑侠客」钟波。
　　可与此同时，这两位的情况也不是很好。
　　钟波仰面倒地，持剑的右手被一拳砸成肉泥，双腿更是被扭成了不可思议的角度，短时间内怕是站都站不起来。
　　刘松逸勉强还保持着一定的战斗力，但却单膝跪地，浑身壮硕的肌肉上全是各种伤痕。
　　剑伤，刺伤，甚至还有拳伤，无不在往外冒着鲜血。
　　他双目怒睁，死死地看着不远处的冷漠女人，一字一句地吐出几个字，
　　“黄...秀...琴...”
　　这是一场未能预料的惨烈战斗，几乎超出了小队所有人的认知。
　　甚至连战斗的开始，都是那么的始料未及。
　　一直隐藏在附近，负责探查情况的杨美丽忽然现身在吴海面前，在其他人还在疑惑着打算问杨美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杨美丽忽然出手。
　　并且一出手，就是必死的手段。
　　三枚飞镖直取吴海的心脏，另一只手的袖剑同时割向他的头颅。
　　与吴海稍近一些的刘松逸当机立断地出手，将杨美丽的袖剑震碎，而钟波稍缓半息也反应了过来，一柄三尺长剑脱手而出，把杨美丽抛镖的手掌钉死在墙上。
　　...但已经晚了，三枚飞镖已然脱手，精准地切断了吴海的心脉。
　　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刻，吴海拼尽全力挥动附上火元素的铁爪，在杨美丽的身上留下三道触目惊心的狰狞火痕。
　　可刘松逸还没来得及询问杨美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在他背后的钟波赫然对他出手，另一柄三尺长剑砍向他的后背。
　　还好刘松逸的体魄足够承受这一剑，他立刻回首制住了钟波，可没曾想他只是伸手打算按住对方，却莫名地转掌为拳，一拳把钟波的左臂锤成烂泥。
　　随即又是一阵没来由的激战，直到最后以刘松逸重伤，钟波双腿折断昏迷过去才终于结束。
　　当刘松逸支撑着自己站起来的时候，一道他们追寻许久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刘松逸意识到...这一次行动，他们失败了。
　　这场莫名其妙的内斗，就是对方的杰作。
　　“你们过于松懈，完全没有意识到你们面对的对手是怎样的存在。”表演家神情平淡地做出了评价，“甚至，我在不清楚你们能力的情况下，都可以轻易击溃你们。”
　　“「游梦」路径...”
　　刘松逸勉强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对方，像是要把表演家的面孔印刻在脑海里，把她的一切都记住。
　　以便让群主季识年可以通过能力来找到这个女人。
　　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对方的一个陷阱。
　　他们已经足够谨慎，在来之前特意集结了交流群里大部分强正面的战斗力，把不稳定的「红女巫」和没什么用的「赛博妞」送去执行新人委托。
　　可却没想到...对方的能力竟是这样的古怪。
　　表演家在来之前特意找到「天语者」的人打算拿到这个地区觉醒者的资料，就是想凭借她「心理暗示」的能力进行逐一击破。
　　但对方竟然集结了起来，而且在搜查过程中毫无纪律性，一开始被「心理暗示」的暗杀觉醒者竟然还在分神。
　　...而这种小规模遭遇战，对方又没有什么防备，是表演家能力最好发挥的战斗。
　　正面交手，表演家的战斗力甚至无法与低她一两阶的「审判」路径觉醒者相抗衡，除非像杀死「骸骨医生」一样偷袭。
　　但人数稍微多一些，她就只需要稍一挑拨，对方的小队就会被轻松瓦解。
　　在刚刚的战斗里，表演家一共动用了三次能力，持续时间最多不会超过两息。
　　效果就非常显著了。
　　“再见。”
　　表演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自制的枪械，直接瞄准刘松逸的眉心，扣动扳机。
　　“噗——”
　　就像用开瓶器打开一瓶红酒，不过是一记毫不起眼的声响。
　　刘松逸的身形缓缓倒下。
　　“有些轻松。”
　　表演家收起枪械，神情依旧淡漠。
　　但就在这时，她听到一声震动，俯身一看，是刘松逸口袋里的手机。
　　锁屏里闪烁着一条消息，标记着加急。
　　“嗯？”
　　表演家微微挑眉，拿起手机，用刘松逸的指纹打开一看。
　　“哦？竟然提前接触了这只危险诡异...真是一些不怕死的小家伙。”表演家冷冷一笑，随即神情微沉，“本来想等科学家和艺术家来了之后再行动...现在看来，不得不提前了。”
　　从这条加急消息上看，危险诡异至少现在还在沉眠，如果苏醒的话...对付起来更加困难。
　　不过表演家并不担心，她拥有着「祂」的赐福，只要能够接触到这只诡异，就不是问题。
　　“去看看吧。”
　　表演家把手机抛了回去，转身缓缓远去。
　　她没有看到的是，不远处一个抱着零食的少女惊恐地目睹了这一切，捂着嘴巴不敢发出声音，
　　“怎么会这样...我只不过是偷偷去买了点零食而已，刘大哥他们就...”

 第四十七章 欺瞒
　　【白魔女：紧急求援，白岩村出现新情况，发现「危险诡异」，预计全村都已经被灭，我们都被困住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请尽快救援。】
　　洛泠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自己发出去的求援消息，思索着要不要再把手机抛出去一次，看看能不能收到回信。
　　但旁边的唠叨声打断了她的想法，两道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她和艾尔莎身上。

　　“小语啊，中午太晒了，还是先回家吧。”
　　奶奶关切地说着，心疼地看着安语，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像过去一样，握住她的手掌。
　　早已如惊弓之鸟的安语下意识地缩回了手，苍白的脸色看得两个老人都楞了一下。
　　“乖孙女怎么了？”爷爷疑惑地问道，“是哪里不舒服吗？”
　　安语的眼眶通红，她看着如往日般和蔼的爷爷奶奶，看着熟悉的他们，喉咙却只剩下哽咽。

　　他们...真的是自己的爷爷奶奶吗？
　　真的不是怪物吗？
　　安语难以遏制地想起草地上融在白色粘稠丝线之上，一张一合模仿着人类说话的空壳皮囊，想起地窖里死不瞑目的黄阿伯，还有爬满尸体的白灵芝。
　　爷爷奶奶...是不是早就已经死了？
　　可眼前的两位老人，却是如过往般熟悉，一举一动...连关切的话语，都没有任何差别。
　　分不清。
　　她真的分不清啊...
　　“冷静一些，安语。”就在这时，洛泠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他们就是你的爷爷奶奶，他们还活着。”
　　“真的吗？”
　　“是真的。”
　　洛泠缓缓地闭上了双眼，有些不忍直视。
　　是假的。
　　她已经分辨出“爷爷奶奶”身上那熟悉的气息，与“黄阿伯”一模一样，都属于「傀儡谣」。
　　安语真正的爷爷和奶奶，多半都与黄阿伯一样，埋在了白岩村地下的空洞之中，成为白灵芝养料土壤的一部分。
　　多么可怕又残忍的事实...
　　但此时此刻，洛泠只能说谎，她不能说出真相。
　　安语无法控制情绪，她知道真相，必然会打破表面的平和。
　　若是惊醒「傀儡谣.」..不，仅仅只需要惊醒白岩村里的这些「肉畜」，她们恐怕就很难走出这里了。
　　只是...
　　如果真相带来痛苦，谎言只会雪上加霜。
　　对不起，安语。
　　洛泠在心底向安语道歉。
　　与此同时，她发觉自己的谎言，似乎在不知不觉之间变多了起来...
　　艾尔莎似乎察觉到洛泠情绪上的微微波动，伸出手偷偷揪了揪她的衣角。
　　虽然艾尔莎依旧闭着双眼，但洛泠却莫名地感觉得到，她在安慰着自己。
　　艾尔莎...同样知道真相。
　　同样选择了隐瞒。
　　她很清楚，从小被爷爷奶奶带着长大的安语，被幸福包围的她，根本受不了这种刺激。
　　本应是一次感人的重逢，得到的却是一个噩耗。
　　这个真相...无论落在谁的身上，都无法承受。
　　“太好了，”听到洛泠肯定的答复，安语终于松了口气，重新露出笑容，“真的太好了...”
　　她忍不住流下眼泪，她刚刚连泪水都不敢滴落，此时却忍不住呜咽了起来，
　　“呜呜呜...爷爷奶奶...呜呜呜...”
　　听着孙女的哭声，爷爷奶奶慌了起来，连忙走上前来。
　　奶奶轻轻地拍着安语的背，爷爷蹲下身子，用大拇指擦拭着她眼角的泪水，
　　“小语咱不哭不哭，回家，回家奶奶给你弄好吃的。”
　　“哎哟，乖孙女，你看看，小脸都快哭丑了，爷爷给你擦擦..”
　　“嗯，嗯...好...没事了，爷爷奶奶，我没事...”
　　安语又抹了抹眼泪，狠狠地抽了一下鼻涕，才终于稳住了情绪。
　　她感激地看了洛泠一眼，又望向爷爷奶奶，脸上重新挂上一抹明媚的笑容。
　　太好了，爷爷奶奶还活着，只要他们还活着，哪怕只有他们...也好。
　　调整好心情之后，安语便牵着爷爷奶奶的手，跟着他们一同回到家里的小洋房。
　　奶奶从厨房的角落里一包糖，拿出来分给几人。
　　安语很开心地剥开来吃了下去，而洛泠和艾尔莎迟疑稍许之后，也都吃了一颗。
　　这一点洛泠提前确认过，这些糖就是普通的糖。
　　稍微从真相带来的震惊走出来之后，洛泠开始仔细思索起现在的情况。
　　可以看得出，除了白灵芝和诡异结界之外，村子里的一切都很正常，正常到不能再正常。
　　正常的村落，正常的村民，正常的生活。
　　但剥开这伪装的一切，才能感受到这其中带着细思极恐的事实。
　　首先，之前刘松逸来调查的时候，肯定还没有结界，否则他们根本走不出去。
　　这说明，白岩村里的傀儡谣，或者说傀儡谣的一部分是会成长的。
　　成长的方式...估计与白岩村地底空洞的白灵芝有关。
　　洛泠是因为发现荒废的田地，所以才会想去村民那边询问情况。
　　村民“黄阿伯”在行为逻辑的指引下把她们带去地窖，才最终发现白灵芝的事情，从而得到真相。
　　而刘松逸他们来调查的时候，这场悲剧估计才刚刚出现，田地还没有荒废。
　　况且...在村民的行为逻辑理解里，白灵芝是白灵芝，蘑菇是蘑菇，所以这一点同样没能问出什么东西。
　　当时的调查无功而返，确实是没办法。
　　但眼下不是追究上一次调查委托失误的问题了，而是必须在不惊动「傀儡谣」的前提下，等待病友交流群的救援。
　　“以交流群的性格，事关好几个群友的安危，他们应该会暂时放弃追杀黄秀琴来救我们。”洛泠暗暗打算着，“从县城到白岩村大概需要一个半小时，快一些估计一个小时就到了。
　　“我们需要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只要熬过这段时间...至少这一次危机就可以得到缓解。”
　　如果连大部队都无法把她们救出来的话，仅凭她们自身更不可能。
　　不过，至少现在傀儡谣还没有苏醒过来，她们就还有机会。
　　想到这里，洛泠紧张的情绪缓和了些许。
　　听着安语和爷爷奶奶们在平和地唠着嗑，洛泠也能稍微安下心来。
　　一个小时而已，很快就会过去的。

 第四十八章 坚信
　　尽管到处都充斥着危险的气息，但艾尔莎已经不再慌张与焦虑了。
　　她稍稍抬起头，“看着”旁边神情镇定淡然的白小姐姐，又扭头望向还在与爷爷奶奶谈笑的安语。
　　“唉。”
　　艾尔莎在心底叹了口气。
　　她抱紧了小贝菈，不说话的小贝菈其实很可爱，但在这个危险的时候忽然不说话却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极少有人知道，小贝菈的战斗力其实一点都不比艾尔莎弱，并且还受控，不会像艾尔莎一样很容易误伤到别人。
　　只不过是因为艾尔莎每次出动的时候，都至少要腾空方圆一公里的人。
　　觉醒者只是听到她的声音，都会出现些许恍神，更别提普通人。
　　要是体质弱一些的，真有可能被她一句话就给说死。
　　所以，即便小贝菈出过手，也没有人看到过。
　　其实更加严重的问题是...小贝菈虽然很强，但却很不听话，只有在艾尔莎自身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才会真的动手。
　　否则即便艾尔莎强行要求，也只会做做样子。
　　“可恶，竟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
　　艾尔莎的小粉拳稍稍握紧。
　　前不久才跟白小姐姐说不用怕，自己可以保护她，可现在却陷入了如此危险的地步...
　　还有安语姐姐，可怜的安语姐姐...
　　艾尔莎只觉得对这一切有些似曾相识的无力，似乎曾在她被封锁的过去，有过感同身受的经历。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轻轻按住，抬头一看，白小姐姐淡然的双眸正注视着她，稚嫩轻灵的嗓音从她的脑海里响起，
　　“别紧张，艾尔莎，再等等...他们会来救我们的。”
　　虽然不知道白小姐姐为什么能在自己的脑海里说话，但有了她的安慰，艾尔莎就莫名地安心了些许。
　　没错，虽然交流群的大家有时候总是吵吵闹闹，但每一次同伴遇到危险，却没有一次退缩过。
　　刘大哥，杨姐姐，还有大家...
　　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对于这一点，艾尔莎从来都没有过质疑。
　　与此同时，在安语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之后，两个老人神情里的担忧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慈爱的笑容。
　　爷爷嘴里叼着一杆老烟枪，习惯性地倒上烟草打算点起，但看到屋内的几个小女孩又忍了下来。
　　奶奶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安语的头发，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膝盖上，柔声说道，
　　“小语啊，往后要是遇上什么糟心的事情呢，就过来告诉奶奶，奶奶肯定会替你出头的！”
　　“嗯嗯。”
　　安语用力地点了点头，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
　　她偷偷望向洛泠和艾尔莎，发现她们的表情跟之前一样平淡，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看来，白岩村的情况还没有太过糟糕嘛。
　　总之先等病友交流群的大哥大姐们来，有他们在，肯定就可以解决这一次事情。

　　之前病友交流群又不是没有遇到过这样危险的局面，还是撑了过来。
　　就算是这一次，也一定可以平安度过。
　　只要爷爷奶奶还活着，一切就还有希望。
　　“好了好了，糟老头子也不继续在这里煞风景了，你们几个小囡囡和老太婆好好聊吧。”爷爷拿起一盒火柴，看向安语笑了笑，“乖孙女，爷爷去照料一下特产，晚上再给你炖上一锅！”
　　提起特产，安语脸色忽然煞白，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恶心感再次涌现，胃里更是翻腾不止。
　　看到这一幕，洛泠立刻站出来，说道，
　　“爷爷，特产就不用了，小语吃不习惯。”
　　她瞥了安语一眼，继续说道，“她中午才闹了肚子，所以就...算了。”
　　与此同时，安语的脑海里响起洛泠的声音，
　　“普通人看不见诡异，你爷爷奶奶也一样。”
　　对，对...没错...
　　...是这样。
　　既然小白都这么说了，肯定是这样没错。
　　安语忍着不适，微微颔首，
　　“没错，爷爷...特产就算了，我中午拉了好久呢...”
　　“这样啊，”爷爷脸色闪过一阵失望，“这可是好东西，太浪费了...”
　　“老头子你在说什么胡话？都把孙女给吃坏了，还在关心你的破特产？”
　　这个时候奶奶怒瞪了爷爷一眼，又呵护着安语轻声说道，“小语，肚子还不舒服吗？要不去找大夫给你看看？破特产，欺负咱小语，咱以后再也不吃了！全部都烧光光！”
　　“没事，奶奶，以后...就不会有了。”
　　安语的表情里微微露出笑容，没错，这确实就是她的奶奶，不是什么怪物，只有奶奶才会这样关心自己。
　　奶奶真好...
　　洛泠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有些刺眼。
　　她脑海里止不住地浮现出一些画面，一些温馨的过往，但很快她自己又把这些思绪全部都按了下来。
　　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无论如何，她必须分清，必须坚定信念。
　　洛泠抹去双眸泛起的些许涟漪，重新恢复了平淡。
　　“这...哎，就算咱都不吃，这卖出去也得老多钱咯。”
　　爷爷长叹一声，似乎是在感慨着家里的老娘们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是钱重要还是孙女重要？”奶奶立刻瞪了过去。
　　“孙女，当然是孙女！”爷爷讪讪地回道，“哎，糟老头子去院子里松松土，不碍你们婆俩的眼咯。”
　　说罢，爷爷拿起锄头，屈着腰往后院走去。
　　奶奶疼爱地揉了揉安语的头发，“咱不理他，还是乖小语最好咯...”
　　与此同时，她抬起头望向洛泠和艾尔莎，招呼着说道，
　　“小囡囡，你们也别怕生，既然是小语的朋友，来到这儿就是自家人，甭跟咱客气。”
　　说罢，奶奶把桌子上的水果和糖都推到了洛泠和艾尔莎面前，“吃吧吃吧，要还有什么想吃的，奶奶去村口老黄那给你们买去。”
　　“谢谢奶奶，这些就行，不用麻烦了。”
　　洛泠礼貌点头，若无其事地接过果盘，拿起上面的苹果轻轻地咬了一口。
　　与此同时，她的视角却出现在了另一处。
　　——紧跟着进入后院之内的爷爷。

 第四十九章 耕作
　　位于白岩村地下，很有可能是整个地底，都遍布着一个充满了尸骸的空洞。
　　这处空洞像是被某种力量笼罩着，洛泠的孢子根本无法深入探知。
　　但...坐等救援，或者坐以待毙，这并不是洛泠的风格。
　　即便在心底相信群友们一定会来救她们，但在真正得到救援之前，洛泠还是想竭尽一切可能，找出逃离白岩村的方法。
　　地下空洞是目前唯一可知的线索。
　　只不过，洛泠同样不愿以身犯险，只身进入地下空洞很有可能会遭遇不测，这些村民之所以会被「傀儡谣」替换成「肉畜」，与这处空洞绝对脱不了干系。
　　正当洛泠束手无策的时候，她听见爷爷说要去给特产松松土，瞬间就来了主意。
　　在爷爷经过她身旁的时候，孢子悄无声息地附了上去。
　　...单独的孢子无法在地下空洞久留，但借着「肉畜」掩盖，或许可以仔细地窥探一二。
　　如果失败的话，洛泠直接切断与孢子之间的联系就可以了。
　　失去效用的孢子，不过是一缕普普通通的苍白发丝而已，不会牵连到洛泠本体。
　　洛泠在屋里稳住奶奶和安语，但心神已经集中到附在爷爷身上的孢子了。
　　扛着锄头的爷爷叼着老烟枪，轻声哼着戏曲的旋律，先是走到院子僻静的地方，拿出火柴点燃烟枪，美美地抽上了一口。
　　“饭后一杆烟，似神仙呐~”
　　爷爷舒气长叹道，脸上露出满足陶醉的神情。
　　即便没有在洛泠等人面前，这只披着“爷爷”外皮的诡异，依旧保持着爷爷应该遵循的行为逻辑。
　　如果不是感受到他体内浓郁的诡异气息，即便经历过这种情况的洛泠，都一时之间难以分辨，都会产生一种它本就是安语爷爷的错觉。
　　真是可怕...
　　在又抽了好几口之后，爷爷才依依不舍地弹了弹烟灰，把老烟枪塞到裤腰带里，重新扛起锄头，步履蹒跚地走向院子。
　　这间小洋房的后院是约莫三百来平的院子，里面圈出了几个地方，用来养鸡、养猪，以及种各种菜等等。
　　可以看得出，中午洛泠等人吃的饭菜，几乎都来自于这间小院子。
　　只不过，爷爷对这些连看都没有看一眼，而是慢悠悠继续往院子更深处挪着脚步。
　　直到他走到一处靠近山荫的地方，才把肩膀上的锄头放了下来。
　　“类似的位置...”
　　看着周围的环境，洛泠瞬间就想到了“黄阿伯”带她们去的地窟，选取的入口与这里的环境几乎一模一样。
　　看来，地下空洞的入口是有规律可循的...
　　爷爷在地面上摸索着，似乎找到了某个开关，用力一抬，一扇用地面青草伪装的地窖门被打开。
　　“叹双亲不由人珠泪双抛~”
　　爷爷还在乐呵呵地哼着戏曲，拖着锄头一步一步走进了地窖。
　　但是，此时的洛泠却有一种想立刻切断孢子联系的冲动。
　　她睁开双眼，看到奶奶正磕着瓜子，神态自若地与安语一同看着电视机里的肥皂剧，时不时还跟着安语吐槽几句。
　　可闭上双眼，却是奶奶被白灵芝彻底肢解消融的尸体，零散的断肢被半埋在土里，干瘪的眼球不甘地仰望着无法触及的天空。
　　旁边爷爷的尸体更加凄惨，只剩下一张勉强能辨认出容颜的脸，除此之外的所有血肉都喂给了一朵前所未有的巨大白灵芝。
　　“一霎时南阳关扯灵挂孝~”
　　爷爷一边哼着小曲，一边细心地给巨大白灵芝地下的尸骸松着土，小心翼翼挥动的锄头切碎了奶奶的断臂。
　　“满营的众将官齐哭泪啕~”
　　“伍云召我换上一身重孝~”
　　努力耕作了好一会之后，爷爷直起身来，擦了擦额头上微微冒出的汗珠。
　　他抬起头，望向成百上千张永远无法瞑目、残余着骇人惊恐的脸，扬起了满意的笑容，
　　“看起来，这特产的收成还不错嘛，老娘们还说要烧了，啧啧，真烧了她自个都会心疼。”
　　纵然是化身为白之后，情绪难以掀起波动的洛泠，都有些无法直视了。
　　她的胸膛微微起伏，本就苍白的肤色似乎又少了几分血色。
　　小手上的青筋稍稍暴起，强作镇定的瞳孔不断颤抖。
　　胃里翻涌的冲动，几乎就要控制不住。
　　归根结底，洛泠不过是一名十六岁的高中生。
　　在几个月前，她还在学校里无忧无虑地念着书，直到莫名觉醒之后，才被卷进这一切。
　　不，不能暴露...
　　无论如何，都必须保持平静。
　　不知不觉之间，洛泠手上的苹果已经被她掐出一个深深的窟窿。
　　前面在看电视的奶奶和安语都没有察觉到洛泠的异样，只有旁边的艾尔莎感受到了洛泠微微颤抖的身躯。
　　可她不清楚洛泠到底在经历些什么，对此有些手足无措。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艾尔莎眼前一亮，把怀里的小贝菈塞到了洛泠的怀里。
　　“白小姐姐，我以前紧张的时候都喜欢抱着小贝菈，现在...小贝菈给你抱一抱吧。”
　　艾尔莎在洛泠的耳边轻声说道，坐回轮椅的时候，脸色通红到耳根处。
　　天呐，她在干什么...
　　“谢谢，我好多了。”洛泠低声说道。
　　一点都没好。
　　爷爷还在往地下空洞的更深处走去，她在目睹着更加惨烈的景象，无数的巨大白灵芝扎根在血色的“土壤”里，平静又残忍地绽放着。
　　恶心。
　　想呕吐。
　　强烈的作呕感不断地冲击着洛泠的神经，她几乎已经要抵达忍耐的极限。
　　就在这时，爷爷忽然站住了脚步，抬手放在眉眼之上，做远观状，羡慕地自言自语道，
　　“哎哟，这一株是谁家的，真了不得啊。”
　　闻言洛泠立刻忍着恶心望了过去，一瞬之间瞳孔微缩。
　　这是一株远比其他巨大白灵芝更加庞大的白灵芝，缓缓展开的面积几乎相当于整个小院。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上这株白灵芝之上，赫然躺着一个人。
　　一个她们此次委托或许没那么重要的主要目标。
　　“「先知」竟然在这里...”

 第五十章 吃人
　　「先知」王李莉。
　　洛泠拿到过她的资料，觉醒者组织「天语者」声称她是「彼岸」路径的觉醒者，但青山医院只把她认定成一名普通的精神病患者。
　　她做出的「预知」无比混乱，却又莫名地契合了某种规律。
　　直到这一刻，洛泠才意识到，「先知」真的通过能力目睹过什么...
　　这遍布整个地下空洞的白灵芝，不就是她口中的“大蘑菇”吗？
　　而且这些通过吞噬血肉来滋养成长的白灵芝...也确实是在“吃人”。
　　可惜的是，没有人真的相信她的话。
　　或许「天语者」相信，但是任由「先知」乱入这片危险的地界，以及之前安语曾说过，把「先知」折腾得更疯了一些...洛泠并不认为「天语者」是个值得信任的组织。
　　至少比病友交流群不可信。
　　此时王李莉的脑袋耷拉着，两眼翻白，吐着舌头，破碎的眼镜只剩下空荡荡的镜框。
　　杂乱的头发散落在肉嘟嘟的白灵芝上面，脏兮兮的脸上似乎还能看见几分往日的清秀，但扭曲的体态却让人不忍直视。
　　...她似乎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只不过，不知是不是因为躺在最大白灵芝上面的缘故，王李莉并没有像其他的尸骸一样，血肉全都化作白灵芝的养分。
　　洛泠在心底叹了口气。
　　如果...刘大哥在几个月前调查白岩村的时候，可以找到这里，或许一切还有救。
　　但现在，想做些什么都太晚了。
　　与此同时，爷爷似乎已经视察完这片特产了，扛着锄头打算往回走。
　　就在这时，孢子却窥见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动静，让本来打算切断联系的洛泠瞬间一个激灵。
　　「先知」的眼睛，刚刚是不是稍微眨了一下？
　　虽然用肉眼都难以察觉，但洛泠确确实实通过孢子看见了。
　　孢子的感知与普通的视觉是不一样的，比起普通视觉而言更加全面，更加细致...虽然对于现在的洛泠来说，这种细致过于残忍。
　　比起普通人，洛泠更加深刻地感受着这个地下空洞里恐怖的一切，若不是她拥有傀儡谣能力自带着冷淡情绪，换做其他人都会瞬间崩溃。
　　“难道，「先知」还活着？”
　　洛泠脑海里冒出这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她所指的活着，是正常地活着，而不是受到「傀儡谣」的支配，生不如死地活着。
　　但...这怎么可能？
　　就算「先知」可以逃过白灵芝的吞噬，但她又是怎么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空洞里活下来的？
　　这里连吃的都没有...等等？
　　洛泠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随即便难以遏制地发散开来。
　　不过，如果先知确实还活着的话，或许她的「预知」里面还有更多的信息...
　　没有多少犹豫的时间，在爷爷哼着小曲离开的时候，洛泠咬咬牙，孢子脱离了爷爷，缓缓向「先知」的位置探去。
　　失去「肉畜」的掩护，这一丝孢子如风中残烛般微弱，一瞬之间就受到地下空洞里恐怖诡异的精神冲击，直接反噬到洛泠的本体。
　　“唔...”

　　洛泠忍不住闷哼一声，眼眶微微流出些许鲜血，瞳孔不断地颤抖。
　　她发出的异响终于引来了奶奶和安语的目光，当两人疑惑地望向洛泠的时候，却发现娇小的苍白少女背着身，躺在轮椅女孩的膝盖上。
　　“嘘。”
　　艾尔莎竖起食指，示意两人安静一些。
　　“小白这是...累了吗？”
　　安语望着娇小的身躯在缓缓起伏，似乎正在睡觉。
　　确实应该累了，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小白看起来年纪也不是很大的样子，可能没经历过多少类似的苦难吧。
　　奶奶微笑着点了点头，手指一抹嘴巴，同时把电视机的声音关掉。
　　直到两人重新转过身去的时候，艾尔莎才吐出一口气，同时又担忧地望着洛泠。
　　她刚刚看见白小姐姐忽然一阵颤抖，随即眼睛就止不住地流下血泪，隐约有一种情绪崩溃的感觉。
　　尽管艾尔莎不清楚白小姐姐究竟在经历些什么，但她已经看到，安语和奶奶对此似乎有所察觉。
　　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她们发现...
　　艾尔莎闪过这个念头，当机立断地把白小姐姐搂到自己的怀里，同时掩住她流下血泪的脸颊。
　　在没有暴露风险之后，艾尔莎才仔细地看起了怀里的白小姐姐。
　　洛泠微微合着双眼，两行血泪从她精致的脸颊间划过，触目惊心。
　　不仅如此，娇弱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着，似乎是在忍受着某种难以想象的痛苦。
　　“本来应该是我来保护大家才对...”
　　艾尔莎心痛地看着洛泠，她拿起小贝菈，轻轻擦去洛泠小脸上的血泪痕迹。
　　即便她很想帮上小白姐姐的忙，但此时此刻，她只能看着。
　　在直面诡异之时，多手多脚大部分时候只会徒增麻烦。
　　与此同时，孢子终于落到了「先知」的躯体之上，在成功附体的一瞬间，洛泠得以可以确定之前的猜测。
　　「先知」还活着！
　　尽管生命体征已经如同风中残烛，但却依旧在顽强地燃烧着。
　　可是，这漫长的几个月，她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难不成，真的...
　　“唔...”
　　一道轻微的娇哼声响起，就像是少女清晨起床舒展懒腰的轻吟。
　　「先知」泛白的眼眸晦涩地转动，连吐出的舌头都缩了回去。
　　她的手指在微微挪动，勉强地又艰难地翻动身子。
　　这时洛泠才发现，「先知」的血肉并非没有被吞噬，她身体的一部分已经与这株最大白灵芝融为一体，却还是保持着自我的意识。
　　接下来，在洛泠意料之中，却仍旧忍不住震撼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先知」在脑袋扭到一定角度的时候，张大嘴巴，露出满是污垢的牙齿。
　　然后狠狠地咬在最大白灵芝之上，用力撕下了一大块。
　　“嚼嚼...”
　　她竭尽全力地咀嚼着这噬人血肉的诡异。
　　诡异在吃人。
　　人也在吃诡异。
　　「先知」之所以能够活下来，可不仅仅只是奇迹而已。

 第五十一章 肉畜
　　洛泠缓缓地睁开双眼，眼眸之间残余着些许没有消退的震撼。
　　就在地下空洞的某处，「先知」正在为了活着而拼尽全力。
　　即便她等待的救援曾忽略了她...
　　“白小姐姐？”
　　就在这时，洛泠的耳边响起一道软糯细微的声音，扭头一看，对上了艾尔莎紧闭的双目。
　　此时洛泠才发现，自己竟然被艾尔莎搂在怀抱里，小脑袋靠在她的膝盖上。
　　她连忙坐起身来，同时把小贝菈重新塞到艾尔莎怀里，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没...”
　　艾尔莎低着头，蚊子般的声音连洛泠都听不太得清。
　　“呀，小白，你这么快就醒了啊？”
　　在看电视的安语扭过头来，讶然地看着洛泠。
　　旁边的奶奶只是微笑着，没有什么表情。
　　但洛泠一看到奶奶的脸，就想到地下空洞里那具惨不忍睹的尸骸，忍不住撇开了目光，
　　“嗯。”
　　闻言安语凑近了过来，看了一眼奶奶之后，附耳低声说道，
　　“刘大哥他们应该差不多要到了，我们得去村口的位置接应一下。”
　　她一直都没有忘记她们身处的是怎样的环境，只不过因为洛泠和艾尔莎的欺瞒，安语还以为诡异的危害还不算过于严重。
　　灭绝整个小山村的诡异，或许她还没有遇见过。
　　洛泠看得出安语提出外出接应是在打什么主意，她是不想把爷爷奶奶牵扯到诡异事件之中，哪怕会出现危险，也要尽可能避免波及到两个老人家。
　　人都是有私心的，安语的私心就是爷爷奶奶。
　　可是...
　　洛泠痛苦地闭上双眼。
　　难以想象，安语在得到真相之后，面临的是怎样的绝望。
　　“好。”
　　她只是轻声回了一个字。
　　安语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带着轻快的语气跟奶奶说道，
　　“奶奶，差不多我们就要回去啦！”
　　“啊？”奶奶一愣，“这么快就回去吗？不..多留几天？”
　　“还要上课呢，奶奶，我们只是过来完成老师布置的课外调查作业而已啦。”安语顽皮地眨了眨眼，“再说了，待多几天，奶奶你就该烦咯。”
　　“哪里哪里，小语待几天，奶奶都不会烦的。”奶奶乐呵呵地说道，“不过，学习确实比较重要，咱村也就出了你爹一个大学生，瞧瞧，村里哪户人家不羡慕咱啊。”
　　“可不是嘛~要不说还是奶奶您老有远见，也就爸爸投胎到您这儿，要不然哪有这种福气。”
　　嘴甜的安语又给奶奶美言了几句，逗得奶奶咯咯笑个不停。
　　“行吧行吧，哎哟我这老太婆腿脚不利索，今天才出去走动几步，关节就生疼，就不出去送你们了，路上要小心一些...先等等，奶奶给你们带点东西回去。”
　　奶奶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去厨房装了点蔬菜水果，本来把中午剩下的半只鸡也装了进去，但担心安语拿不动，还是给挑了出来。
　　最后奶奶装着一大袋蔬菜水果，提着递给安语，
　　“这些都带回去吃吧，咱和老头子根本吃不完，放这儿也是浪费。”
　　“有点...多吧？”
　　安语接过袋子，险些托不住。
　　“你这次回去之后，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来奶奶这儿。”
　　奶奶握着安语的手，絮絮叨叨地交代着，
　　“再说了，这些东西都是你爷爷亲手种的，没用农药，老健康了，比外面不知好多少倍，多吃点总没问题...”
　　安语耐心地听完之后，便提起袋子，甜甜一笑，
　　“好啦，奶奶，我走了，有空我肯定会回来看您的。”
　　“好，好好...”
　　奶奶蹒跚着步伐，把三人送到了门口，恋恋不舍地目送着她们远去。
　　直到拐角的时候，安语不经意间扭头望去，都能看见奶奶脸上和蔼的笑容，令人安心。
　　“我们去哪？”
　　洛泠低声问道。
　　在离开“爷爷奶奶”之后，她也算是松了口气。
　　好在直到离开之前，都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况且地下空洞的真相，让洛泠站在地面上都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实在是...没办法继续待在这里了。
　　“村里唯一能进村的路就在黄阿伯的小卖部附近...我们去那里等着就可以了。”
　　提到“黄阿伯”的时候，安语的语气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
　　白岩村并不大，整个村子只有两百来户人家，不到千人，彼此几乎都认识。
　　黄阿伯更是她最熟悉的长辈之一，毕竟小卖部就是小孩子最常去的地方。
　　可现在...
　　世事难料，谁能想到小小的白岩村竟然会遭受这样的厄运呢？
　　还好，这悲剧的一切，马上就可以结束了。
　　“安息吧，黄阿伯。”
　　安语在心底轻声说道。
　　“好。”
　　洛泠没有迟疑，她可不是路痴，再加上有孢子在，在进入白岩村之前就已经记住了村里大部分的路。
　　黄阿伯的小卖部就在村口的位置上，再往前一些就是能出村的路，只不过因为诡异结界的缘故，每次即将进入出村路的时候都会被莫名其妙拐到另一个位置上，所以洛泠等人才会被困住。
　　如果待在小卖部附近等待的话，病友交流群的大部队进村的第一时间就可以看到她们。
　　没过一会，三人便来到了黄阿伯的小卖部。
　　还没等她们靠近，就看到小卖部门口围着好几个小孩，一直在嚷嚷着什么。
　　安语看着这一幕，有些怀念，当初她也是这些小孩之中的一员，只是那会还不怎么爱说话。
　　不过，黄阿伯和“黄阿伯”都已经死了，这些小孩...是在偷东西吗？
　　还是说，他们发现了什么？
　　安语心底一惊，还在思索着为什么的时候，洛泠忽然停下脚步，同时还拦住了她和艾尔莎。
　　“别过去。”
　　洛泠低声说道。
　　艾尔莎和安语向她投来疑惑的目光，却看到洛泠的脸色异常地凝重，
　　“我们，换个地方。”
　　孢子已经看见了。
　　小卖部门口聚集起来闹腾的孩子们，是在一起刮着小卖部里的刮刮乐。
　　而卖给他们刮刮乐的，是黄阿伯。
　　不，是“黄阿伯”。
　　单薄老皱的皮囊被溶解的白色菌丝支撑起来蠕动着，滋滋地发出不明所以的声音，似乎是在吆喝着什么。
　　随着旁边喜笑颜开的孩子们，它的语调抑扬顿挫。

 第五十二章 抹杀
　　孩子们似乎没有完全察觉到，此时的“黄阿伯”已经变成了丑陋的怪物。
　　似乎在他们的眼里，“黄阿伯”一切如故。
　　为什么呢...
　　答案只有一个。
　　他们同样是傀儡谣的「肉畜」，同样是傀儡谣扮演的角色。
　　“傀儡谣...”
　　一场由「傀儡谣」支配的悲剧，正在白岩村的地界上倾情热播，帷幕远未落下。
　　都是假的。
　　村民们是假的，祥和安宁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真正的白岩村，已经被埋在了如同地狱一般的地下空洞里，成为这场悲剧诞生的土壤。
　　“换个地方？”闻言安语却有些犹豫了起来，“可是，白岩村只有这一个进村口...其他地方全都是深山野林啊。”
　　“......”
　　洛泠没有说话，因为她察觉到自己散发出去探查情况的孢子被强行切断了联系。
　　这种情况几乎是第一次出现，之前就算是在地下空洞里，也只是她自己无法承受精神冲击而选择放弃。
　　而被切断联系的孢子...就在前面不远处。
　　她们已然暴露。
　　...来不及了。
　　不远处欢腾的孩子们几乎是一瞬之间全部僵住，缓缓地望向了洛泠等人，双眼没有任何孩童的天真，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冰冷。
　　“逃！”
　　洛泠没有任何迟疑，立刻推着艾尔莎的轮椅转身就跑。

　　而安语的反应稍慢一拍，直到她看见一只足足两米高、由白色菌丝支撑起来的老皱皮囊扒着小卖部的外墙，暴突扭曲的眼球看向她的时候，才终于意识到致命的危险正在向她们靠近。
　　或许是因为之前草莽的行动杀死了“黄阿伯”，或许是因为傀儡谣在逐渐苏醒...
　　白岩村平和的表面被撕裂，狰狞的獠牙近在眼前。
　　“跑...跑啊！”
　　缓过神来之后的安语也开始撒丫子就跑，连奶奶让她带回家的蔬菜水果都不敢拿上，只是把装满道具的小背包垮在肩上。
　　“艾尔莎的能力无法彻底杀死「肉畜」，仅仅只是撕碎了‘黄阿伯’的皮囊而已...暴露出来的它，只是在勉强维持本来的行为逻辑，稍有不慎...”
　　通过刚刚的情况，洛泠心底已经隐约有了一些猜想，但这些猜想的结果无一例外都是让现在的局面更加糟糕。
　　“往山林的方向跑，远离村民。”
　　洛泠的声音在安语的脑海里响起。
　　“啊...好！”
　　安语立刻点了点头，头也不会地钻进了附近的山林。
　　正面交战，能力派不上用场的她可能有些拖后腿，但论跑路...估计群里都没几个能跟她相提并论。
　　就连先跑的洛泠和艾尔莎，都被安语落了几步。
　　不过，安语以为洛泠让她远离村民是为了保护白岩村的村民，实际上只是为了保护她们自己。
　　“黄阿伯”在被唤醒之后，旁边的小孩也同样被唤醒，这说明这些肉畜在一定程度上是感官共享的。
　　洛泠的第一种猜测就是，这种唤醒是范围性的，即唤醒的时候，附近的「肉畜」都会撕裂伪装状态，第二种猜测则是...整个村子，都在这一刻醒了过来。
　　无论如何，山林都是她们唯一的生路。
　　洛泠不敢再把孢子放出去了，她不确定是因为孢子的缘故还是其他的问题，才导致「肉畜」被唤醒。
　　或许，白岩村的表面平和本就岌岌可危，在她们踏入村子的那一刻...这一切就注定会发生。
　　只能成为「肉畜」，或者成为「肉畜」的猎物。
　　“白小姐姐，我可以...”
　　逃跑的路途中，艾尔莎忍不住出声说道。
　　“没用的，它们的灵魂与意识无法影响到肉体上的行动。”洛泠轻声说道，“你的能力不会奏效，就像你的声音对我无效一样。”
　　“为什么？”
　　艾尔莎一愣。
　　“因为这只诡异的路径是「寂亡」，只由肉体支配。”洛泠回答道。

　　“啊，白小姐姐，你怎么会知道...”
　　艾尔莎问到一半，就看到洛泠沉默的脸色，便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或许这是白小姐姐的秘密，她不该多嘴。
　　就像自己一样，也有很多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
　　就在这时，跑在前面的安语莫名其妙地往回退了一些，然后转身望向洛泠和艾尔莎，满脸的惊恐，
　　“回去，小白，小茜，快...往回跑！”
　　洛泠抬起头，便看到前面不远处的，几只稍矮一些的「肉畜」出现在她们的去路。
　　「肉畜」们顶着小孩残破的皮囊，被撕成几块的脸黏合在一大团白色菌丝之上。
　　是瞬移吗？
　　但它们的行动却不算快...
　　可为什么，它们会出现在前面？
　　洛泠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一瞬之间，连血液都冷了些许。
　　不是肉畜们拦在前面，而是她们在向前逃跑。
　　白岩村里的诡异结界，把她们的逃跑路线送到了肉畜们的面前。
　　...鬼打墙。
　　可往后一步，一只两米多高的「肉畜」顶着“黄阿伯”惊恐的脸向她们逼近。
　　“突围吧。”
　　洛泠沉着气，停下脚步，拿出匕首。
　　与此同时，艾尔莎没有犹豫，趁着几只矮一些的「肉畜」还未靠近，几个字脱口而出。
　　“剌！”
　　“殪！”
　　“滅！”
　　几只「肉畜」身形瞬间颤抖了起来，黏合在表面的皮囊进一步破碎，皮囊上的脸露出痛苦的表情。
　　可白色菌丝支配的肉体却一点都没有减缓动作，依旧在向她们逼近过来。
　　“我...也来帮忙！”
　　终于可以遇上梦寐以求的诡异战斗，但安语的心情却异常地复杂，因为她直面的是看着她长大的白岩村村民。
　　安语抽出骨刃，协同着向前冲去的洛泠，把手上的武器用力地砍在「肉畜」身上。
　　非常有效，「肉畜」一刀两断。
　　可还没等她露出欣喜的表情，被切断的「肉畜」重新联结在一起，瞬间愈合。
　　并且同一时间，「肉畜」伸出它们的“手”，向安语抓了过来。
　　“这...”
　　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上的攻击...
　　这些「肉畜」似乎都可以完全无视。
　　“安语，小心！”
　　耳边传来了小白略显焦急的嗓音，可它们的“手”却已经避无可避。
　　一阵清风拂过，安语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
　　连着右臂，她几乎半边身子，在刹那之间被抹去。

 第五十三章 救援
　　真痛啊...
　　好像，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了...
　　就要死了吗？
　　似乎真的是这样...
　　“坚持住，安语。”
　　小白平淡里又带上几分急切的嗓音似乎不断地在耳边响起，可安语却有些听不大清楚了，就像是梦里的呢喃一般。
　　这是她的第一场战斗啊...竟然就是这样的惨败...
　　“别睡过去。”
　　我都已经快要死了...
　　小白，别救我了，放弃吧，你们快点逃命...
　　大家应该就要到了，别因为我...都死在这里啊...
　　“不要放弃。”
　　“不要...放弃！”
　　“不要死！”
　　从始至终语调都没有任何变化的稚嫩嗓音，终于带上了几分难掩的激愤。
　　安语缓缓睁开双眼，看到的是披散着苍白长发的「白魔女」，她的双眸都失去了瞳孔，只剩下泛白的眼眸。
　　妖异诡谲的苍白长发像是拥有自我意识一般，悬着半空悠悠飘散，逸散出来的力量似乎是在编织着什么。
　　“活下去。”
　　不是言语，而是命令。
　　她是在对一条生命发号施令。
　　“白...”
　　安语缓缓地伸出手。
　　“要活着，安语。”
　　绝美的苍白少女注视着自己，没有色彩的眼眸似乎带上了些许神圣的意味。
　　安语清晰地看到，自己被抹去的半边身子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生长出来。
　　她的生命回应了这条无可违抗的命令，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直到安语的意识重新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震惊了起来。
　　这就是小白的能力？！
　　这，这是「万灵」路径的下位觉醒者可以做到的吗？
　　几乎相当于起死回生！
　　与此同时，安语也能感受到，虽然恢复了过来，但她的身体却是前所未有的虚弱，似乎这种恢复是通过抽离她的生命力来实现的。
　　但即便如此，都堪称神迹。
　　看到安语总算是活了过来，全力施展「增生」之后的洛泠也是稍微缓了口气，还好没有掉链子。
　　这算是她第一次使用「增生」给别人疗伤，一上来还是没掉半边身体的严重伤势。
　　好在「增生」确实足够强大，洛泠仅仅只需要消耗体力，修复安语身体的是她自身的生命力。
　　只不过...危机依旧没有解除。
　　这本就不是安语一个连一阶都不是的觉醒者应该参与的战斗，更别提她觉醒的能力目前对战斗没有半分用处。
　　「肉畜」的强大不仅仅在于不死，更可怕的是它们拥有着吞噬血肉的本能，一经触碰就会直接吞噬殆尽。
　　安语只被吞掉一半的情况都算是好的，洛泠迎战的“黄阿伯”险些把她全部吞下。
　　只不过...棋差一筹的是，洛泠似乎免疫这种吞噬，它们的“抚摸”对洛泠来说完全没什么用，连汗毛都没有掉一根。
　　洛泠推测，这应该是她拥有着傀儡谣的缘故。
　　但是，问题在于艾尔莎和安语可没有这种待遇。
　　「肉畜」对于她们来说，是绝对无法抗衡的存在。
　　被几只「肉畜」小孩近身的艾尔莎显得十分慌张，她挥舞着小贝菈试图把「肉畜」打退，但最终还是洛泠出手，才终于逼退了一些。
　　免疫吞噬的洛泠可以肆无忌惮地砍杀「肉畜」，这柄纪萤借给她的匕首祭器确实足够强大，洛泠都没学过什么格斗技巧，胡乱挥舞都可以轻轻松松地把「肉畜」切成碎片。
　　不过这也仅仅只能延缓「肉畜」们的进攻而已，每一次切开之后，「肉畜」在原地花上几息时间就恢复如初。
　　洛泠认得出它们恢复的手段跟「增生」相差无几，但问题是它们的生命力补充...似乎并不是自身。
　　...很有可能来自于白岩村地下的巨大空洞。
　　也就是说，至少对于洛泠来说，它们拥有的生命力是无穷无尽的，近乎不死不灭。
　　“你先带着安语。”
　　洛泠对后方略显慌乱的艾尔莎低声说道。
　　艾尔莎也是倒霉，她的能力完全被这些「肉畜」克制，对方根本没有灵魂意识，摧毁精神便无从谈起。
　　“嗯...”
　　艾尔莎轻咬嘴唇，她知道自己和安语都帮不上什么忙。
　　她把轮椅调成电动模式，抱起处于昏迷边缘的安语，险而又险地避开「肉畜」的袭击。
　　之所以刚刚一直没有用电动模式，是因为轮椅电池里的续航相当有限，在并非必要的时候不会去动用。
　　三只小的和一只大的，即便是战斗经验丰富的觉醒者都很难应付得过来，更别提洛泠，她全靠免疫吞噬才能够以一敌四...但还是没办法全部拦下来。
　　“差不多一个小时了，”微微气喘的洛泠宽慰着两人，“救援就快要到了。”
　　“嗯...”
　　艾尔莎强忍着惊恐的泪水不落下，依旧坚持着。
　　洛泠是外表看起来十一二岁，但艾尔莎真的就是这个年龄，那几个化身「肉畜」的小孩说不定年龄都比她大。
　　即便艾尔莎之前参与过与诡异的战斗，比起如今恐怖的画面也只是小打小闹而已。
　　尤其是刚刚安语在她面前直接被抹去一半，内脏与血肉横飞的画面，险些让艾尔莎情绪崩溃。
　　“还能，再坚持...”
　　在惊恐与慌张的支配下，艾尔莎紧随在且战且退的洛泠身后，不断地避开「肉畜」零散的袭击。
　　不知不觉之间，她们又回到了小卖部附近的地方。
　　“一个小时零三分。”
　　“如果交流群还在乎我们的话，十分钟...不，五分钟之内，应该就会到了。”
　　洛泠的体力几乎达到极限，连挥动匕首的动作都显得晦涩了起来。
　　“至少...我应该还能再争取十分钟的时间。”
　　洛泠闪过这个念头，但很快，她便否决了这个推测。
　　因为她看到了远方恐怖的一幕。
　　几十只顶着村民破碎的脸的「肉畜」，缓缓地从村庄之中走了出来，其中洛泠甚至看到了安语的爷爷奶奶。
　　第二种猜测才是正确的。
　　此处的「肉畜」族群几乎全部苏醒，等待她们的是只有被吞噬殆尽一条路。
　　就在这时，艾尔莎激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还夹杂着难掩的哭腔，
　　“到了，白小姐姐，大家来了！”
　　洛泠立刻扭头望去，只见隔绝白岩村的帷幕之中，一道涟漪渐现，似乎是外界有人正在强行突破这个被封锁的结界。
　　一个小时零四分。
　　救援已至。

 第五十四章 绝望
　　“太好了...”
　　艾尔莎终于哭了出来，白岩村里的一切实在是太可怕了，她也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恐怖的场面。
　　洛泠则是松了口气，病友交流群还算靠谱，没有超过她估算的时间太久。
　　再晚一些...她是没什么问题，但艾尔莎和安语就说不定了。
　　要么沦为「肉畜」，要么化作养料，总之不会有一个美妙的下场。
　　地下空洞里尸体的数量，可远远超过于白岩村的村民啊...
　　也就是说，在这段时间里来到白岩村的人，几乎都被埋进了地下空洞之中。
　　洛泠三人如果没能勘破真相的话，多半也会成为其中之一。
　　不过，接下来一切就都结束了。
　　随着一道缥缈在虚空之中的破碎声响起，隔绝白岩村的无形帷幕被彻底击溃，隐约的崩溃痕迹之后，一道冷淡的嗓音响起，
　　“呵，终于找到了。”
　　表演家瞳孔之中的蛇形竖瞳缓缓消散，眯了眯眼。
　　一处不成熟的孵化结界，看来这枚「卵」的情况比自己预想的要差上不少啊。
　　处于沉眠状态下的诡异在「恶诡先驱」里被称为「卵」，一般情况下，只有「危险诡异」以上才能形成「卵」。
　　「卵」会本能地形成能够辅助自己积蓄力量的孵化结界，同时也会起到一定的防护作用。
　　对于下位觉醒者以及普通人而言，孵化结界只会拦着不会离开，但像表演家这种实力强大的，孵化结界会以各种方式来保护「卵」。
　　洛泠估算的时间相当保守，额外多花的时间，实际上是表演家在破解孵化结界。
　　“现在看来，第一百二十位都有些高估了，大概是在第一百三十位到第一百四十位左右？”表演家收起指尖的眼睛，“呵，沉眠状态下，最多也就相当于第两百五十位左右，算是捡了个大漏。”
　　再加上还有「祂」的恩赐，实在想不到这次行动失败的可能性。
　　提前通知科学家和艺术家还是有点太谨慎了，都用不着他们出手。
　　“被一个蠢货耽搁了宝贵的时间...不过，只要这枚「卵」到手，就都弥补回来了。”
　　想到这里，即便人格错乱的表演家，都禁不住微微勾起了嘴角。
　　她一步踏出，成功进入了被孵化结界保护的白岩村。
　　但在进入的时候，表演家瞬间头皮发麻。
　　数十道诡谲的目光瞬间投向了她，山林田野之间，顶着破碎人脸的白色菌丝怪物缓缓蠕动着。
　　“这...怎么回事？「卵」不是还在沉睡吗？怎么会如此活跃？”表演家忍不住退了一步，“几乎都相当于三百五十位左右的诡异，数量更是惊人...”
　　但下一刻，表演家就知道是为什么了。
　　她看到了神情凝滞的洛泠，还有满脸不可思议的艾尔莎，和她怀里半昏半醒的安语。
　　...是这几个菜鸟惊醒了「卵」？
　　可是，她们何德何能可以做到让「卵」活跃到这种程度...
　　以这些菜鸟一两阶的实力，一两只诡异苏醒就足够把她们吞噬殆尽了吧？
　　在表演家的预料中，她应该是见不到洛泠等人的，早就在救援到来之前，诡异就已经吞灭了一切。
　　与此同时，洛泠和艾尔莎的震惊不亚于表演家。
　　“是那个疯女人！不对，我求援的不应该是交流群吗...
　　“等等，当时交流群应该是在围剿她，难道...团灭了？”

　　洛泠第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瞬间就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她们的求援信息，不知为何被这个疯女人给截胡了。
　　洛泠可不相信疯女人是来救她们的，能用自己的骨肉培养成诡异的疯子，来到这里的目的要么就是为了杀她们，要么就是为了这里的诡异而来。
　　考虑到疯女人的组织，第二种可能性更大。
　　“与诡异结合，探索诡异的路径么...”
　　艾尔莎对疯女人的印象并不深刻，她震惊的只是交流群怎么才来了一个——群里也有几个她不认识的，这很正常。
　　直到洛泠的身形往后退去的时候，艾尔莎才明白了过来，这不是帮手，是敌人。
　　没想到，她们苦苦等待的救援，迎来的却是另一场危机。
　　“挺会给我找麻烦的。”
　　表演家冷冷地说道。
　　即便是这种情况，她也只是稍微有些讶然而已，这些诡异对于洛泠等人来说堪称绝望，可对于表演家来说...不算什么。
　　她缓缓地伸出手，手指处猛地睁开了一只黑眸红瞳的眼球，瞳心不安地扭动着。
　　刹那之间，所有诡异都僵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这就是...属于「祂」的恩赐。”
　　无论第几次使用，表演家都能感受到心底深埋的悸动，这是难以遏制的渴求。
　　“很快，等我真正逆转「游梦」，踏入「噩魇」之时，就可以真正拥有这种力量了...”
　　每一位「恶诡先驱」成员的终极目标，就是逆转自己觉醒者的路径，踏上诡异的道路，表演家也不例外。
　　“是，是你...”
　　勉强睁开双眼的安语连嗓音都在颤抖着，她看着眼前的疯女人，瞳孔难掩震动，
　　“刘大哥他们...他们...”
　　如果是这个女人来到了白岩村，就说明...
　　“都死了。”
　　表演家冷笑道。
　　“不可能！”
　　安语失声道。
　　“没什么不可能的，他们太弱了。”表演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弱，就该死...你们太碍事了。”
　　她的眼眸在这一刻蒙上了妖异的色泽，随即诡异蛇瞳裂开，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三人。
　　——「心理暗示」
　　洛泠、艾尔莎、安语三人的神情瞬间迷茫了起来，但就在表演家打算更进一步地掌控她们的心神时，却莫名地浮现一种胆战心惊的感觉。
　　似乎这种暗示的程度就是极限，再进一步恐怕就会遭遇危险。
　　“也罢，等我先去把「卵」取走，再解决你们也不迟。”
　　表演家并没有死钻牛角尖的习惯，既然这几个人不知哪个身上有点底牌，但保险起见，还是先以行动目标优先。
　　她的目光略过被定住的「肉畜」们，紧随着指尖的黑红眼眸，遥遥地望向白岩村深处的山荫。
　　“找到你了...”

 第五十五章 悲伤
　　无声的呢喃在耳边响起，洛泠艰难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却是满目空寂的漆黑。
　　这是...哪？
　　她不应该还在白岩村里面吗？
　　那个杀掉骸骨医生的疯女人...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
　　洛泠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提不起什么精神，似乎沉溺在无尽的虚无之中。
　　连记忆，都在不断地消亡。
　　孤儿院时期的印象逐渐黯淡，再就是与姐姐的初遇，最后就是江城县上学的经历，到上高中的时候这种消退才戛然而止。
　　“不，不对...”
　　洛泠努力地想回溯过去，但无论如何却都抓不住，就连姐姐的模样都逐渐模糊了起来...
　　不...
　　洛泠本能地蜷缩了起来，双手抱膝，指尖传来坚硬的触感，似乎是某种鳞片。
　　这，才是真正的她么...
　　“小白...小白！快醒醒！小茜，你来试试，我捂着耳朵...”
　　“白小姐姐，醒一醒呀...”
　　似乎有某些声音一直在耳边呢喃呼唤着，洛泠失去色彩的双眸逐渐缓和了过来，她的记忆点推进到了白岩村之内。
　　不，现在不是在这里继续纠葛的时候...
　　安语和艾尔莎还在外面等着我...
　　还有那个疯女人...虽然不知道她会以哪种方式与「傀儡谣」结合，但无论如何，都必须阻止她！
　　更别提，在地下空洞里与命运抗争的「先知」...
　　不能沉溺在这里！
　　洛泠缓缓地抬起头，她似乎从虚无的漆黑里看到了些许光芒，随即耳边的呢喃逐渐清晰了起来。
　　“对方的能力已经被我解开了，小白这应该是休克过去了，小茜你给她做人工呼吸吧。”
　　“我...真的...可...”
　　“...上吧。”
　　洛泠睁开双眼，看到的是闭着双眼的艾尔莎正在缓缓向她凑近过来，通红的小脸蛋里带着些许局促。
　　似曾相识的一幕。
　　上一次貌似还是安语。
　　“我醒了。”
　　“呀！”
　　艾尔莎慌乱地发出一声可爱的尖叫，连忙坐回轮椅上，肉眼可见的手足无措。
　　“太好了，”安语松了口气，“疯女人已经进到村子里面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醒转过来的洛泠沉默了一会，调整好心绪之后，拿出手机。
　　依旧没有信号。
　　“最好是等待救援，但现在看来希望渺茫。”洛泠沉声说道，“对方实力很强，并且应该是「游梦」路径的觉醒者，在无法应对其能力的时候，小茜的实力根本...”
　　“不用担心她的能力。”
　　安语轻声打断了洛泠。
　　“嗯？”
　　洛泠的目光落向安语，却看到对方低垂着眼帘，
　　“我...进阶了，可以抹除掉疯女人的能力所施加的影响，并且在一段时间里，不会再受到这种能力的侵扰。”
　　竟然在这个时候进阶吗？
　　这似乎是一件喜出望外的事情，但安语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意想之中的高兴。
　　但很快，洛泠就知道为什么了。
　　她抬起头，看到周围被疯女人定住的「肉畜」之中，赫然就有安语爷爷奶奶的身影。
　　前不久还和蔼可亲的二老，此时已经化作了扭曲与不可名状的可怖造物。
　　安语，已经得知了真相。
　　之前洛泠与艾尔莎不忍的欺瞒，最终还是在这一刻暴露了。
　　可现在的安语却没有料想之中的悲伤，反而显得异常镇定。
　　她的能力是从概念上抹除信息...
　　信息，也包括记忆。
　　安语是可以做到抹除记忆的，但之前她的实力还不够，顶多洗一下手机卡里面的实名信息。
　　人类复杂的记忆，不是可以轻易改变的。
　　但...强烈的情绪与悲伤，以及想要遗忘这一切的渴求，让安语在短时间内在「秩序」路径上迈出了这关键的一步。
　　安语借此暂时抹除了自己对爷爷奶奶的感情与牵挂，以便不会被过度悲伤支配而影响接下来的行动。
　　“不用担心我，”安语缓缓说道，“小白，小茜，你们快过去吧，我想在这里...一个人静静。”
　　她坐了下来，所处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爷爷奶奶化作的「肉畜」。
　　沉默不语。
　　洛泠没有说话，因为她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对于现在的安语而言，安慰的话语只不过是在伤口上撒盐而已。
　　稍作迟疑之后，洛泠向安语点点头，便推着艾尔莎的轮椅，直接向着远处的山荫进发。
　　直到她们的背影远去的时候，安语才缓缓地蜷缩起身体，把脸埋进了双膝之上。
　　她呆呆地望着散落一地的蔬菜水果，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爷爷，奶奶...”
　　无论什么样的能力，都难以割舍的情感，在这一刻悄然爆发。
　　......
　　当表演家赶到山荫附近的时候，几乎所有村民都已经化作了「肉畜」的形态，几百只实力相当于第三百五十位左右的诡异，就连上位觉醒者见了都要头皮发麻好一阵。
　　但对于拥有恩赐的表演家来说，诡异是最不成问题的对手。
　　恶魔般的眼睛在指尖睁开，所有的诡异都被凝在了原地，连动弹一点都做不到。
　　表演家一路顺畅地来到了山荫处，她稍微扫几眼，就找到了地下空洞的入口。

　　揭开入口之后，地下空洞如同地狱一般的画面瞬间出现在她的眼前。
　　就连经历过不知多少诡异现象的表演家，在这一刻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连续给自己好几次心理暗示才稳住了心绪，不至于崩溃。
　　“看来确实没有低估这只诡异的强大...确实是差不多一百二十位左右。”
　　表演家走在尸骸遍布的地下空洞里，目光一一扫过这些疯狂生长的白灵芝。
　　看得出来，这些白灵芝看似是独立的个体，实际上不过是蔓延开来的一部分，更像是这只诡异的“肢体”而已。
　　诡异的本体在哪？
　　表演家继续向深处走去，白灵芝的个头越来越大，直到她看见一株小院般大小的白灵芝，似乎有呼吸节奏一般起伏，才停下了脚步。
　　她谨慎地伸出手，用恶魔之眼触碰了最大白灵芝，松了口气，
　　“还好，它现在还没有彻底苏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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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书时间~猫本书的第一次推书，当然要给猫最喜欢的一个作者啦~
　　一共是三本书，都是同一个作者！
　　第一本是白与阿拉甜甜的萝莉贴贴故事，结局高甜！
　　第二本是洛烟小姐的救世之旅，圣洛烟真的成功地拯救了整个世界！
　　第三本是少女洛雪的梦境邂逅，左拥右抱，最幸福的结局！

　　不知不觉，这已经是猫第四次写上架感言了...
　　从20年疫情期间被朋友怂恿着写小说开始，猫写书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三个年头啦，多多少少也算是一个老作者了吧（叉腰）。
　　虽然成绩一直都是不温不火，但好歹都坚持下来了，就算差一些也会好好地为所有的故事画上一个句号，只不过猫好像除了这一点也没有其他值得夸耀的地方了。
　　这本情况也差不多，都是一样的不温不火，其实上架前的成绩甚至比起前两本都要差一些...不过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猫也算可以接受吧，反正今年水逆，诸事不顺猫都习惯了...
　　既然以前没有过切书的先例，这一本也不会例外，依旧是至少百万字以上的大纲，四卷起步的剧情。
　　如果成绩好，或者有更多想写的东西的话，也会适量延长，这一点请读者大大们放心。
　　虽然这本开书与上一本相隔也就一个多月，但其实猫准备了蛮久的，大概在今年二月份左右就写下了第一章和第一卷的整体基调与大致剧情走向，之后有新的想法和思路也都有记录起来，所以真要算的话，这得是半年起步的准备时间呢！
　　总之，请读者大大们期待属于洛泠小姐的故事吧！一定会很精彩哒！
　　猫保证，这回是真真真真幸福的结局，真的！
　　猫发斯！
　　至于悬赏，在上架之前猫其实开过了一次，只是读者大大们不咋给力，包括推荐票和月票总共也才加了没几更，哼哼，猫明天就可以全部加完了！
　　猫就大发慈悲再开一次吧，还是无上限，跟上一次的规则一样，票票和打赏都可以，到周日结束，看看读者大大们能不能让猫变成码字猫，只是感觉你们不太行啊，啧啧...
　　总之，明天中午十二点四更，晚上三更，之前的悬赏就还完啦，至于周六日的更新...就看你们的咯~
　　在这里留一个某不科学猫的小窝，欢迎来rua~
　　670051904
　　<img src="https://c1.kuangxiangit.com/uploads/chapterimgsnew/690/125618/231115/1700050690-100386554-110998511.jpg">

 第五十六章 感谢
　　在看到漫山遍野的诡异之后，表演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卵」已经破碎，她即将独自面对至少序列第一百二十位的诡异。
　　现在看来，她来得还算及时。
　　尽管「卵」已经进入了活跃阶段，但很显然它还没有苏醒过来。
　　可放眼望去，这满目疮痍的可怖，它在沉眠中积蓄的力量又该有多么恐怖？
　　好在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这枚没能孵化的「卵」终究是替自己做了嫁衣。
　　表演家的嘴角勾起微不可察的幅度，她伸出手，就要用指尖的恶魔之眼接触最大白灵芝的本体。
　　就在这时，表演家看到了这株白灵芝之上竟然躺着一个人。
　　“谁？”
　　表演家瞬间警铃大作，浑身寒毛炸起。
　　在诡异现象之中，最大的恐怖不是遇到奇形怪状的诡异，而是遇到像人的诡异。
　　...不是类似于「忘川小鬼」那样的人形诡异，而是与人类几乎一模一样的诡异。
　　这说明诡异本身已经在路径上走得足够远，掌握了路径上的「权能」，拥有了自我意识。
　　能做到这一点，至少都是在序列前五十，被称为「高危诡异」的存在。
　　但在惊出一身冷汗之后，表演家便镇定了下来，露出古怪的神色。
　　“怎么会...”
　　恶魔之眼对躺在白灵芝之上的少女没有任何反应，这说明对方并不是诡异。
　　可是，在这种地方，出现一个不是诡异的人类...这种情形就更加古怪了。
　　表演家迟疑了一阵，直接对这名神秘少女使用了心理暗示。
　　但只一瞬，表演家便急匆匆地断开了暗示，胸膛不断起伏，心有余悸地喃喃道，
　　“见鬼...怎么是个神经病...”
　　极致的混沌与混乱，无法窥视的记忆，断点不连续的思绪，无不说明对方的脑子是有问题的。

　　而且，在短暂的心理暗示中，表演家察觉到对方...只是一个普通人。
　　貌似连觉醒者都不是。
　　普通人是怎么在这里活下来的？
　　...或许，是因为进来没多久，所以才没有被消化成地面上的尸骸？
　　“不管了，晦气东西，反正先把这枚「卵」吸收了之后再说。”
　　表演家嫌恶地摆了摆手，走到最大白灵芝离神秘少女最远的一个位置，伸出了手指，恶魔之眼再次睁开。
　　但这一次，恶魔之眼却不只是睁开而已，还有一道仪式降临在表演家身上。
　　繁复邪异的花纹凭空在她的背后浮现，勾勒出一枚可怖的眼瞳纹路，冷冰冰地注视着最大白灵芝。
　　最大白灵芝颤抖了起来，连同着周围的白灵芝一同不断地抖动着，似乎是在进行某种强烈的反抗。
　　但是，表演家背后的恶魔之眼仪式却散发出更加高阶的诡异气息，把所有白灵芝的悸动全部都震撼在原地。
　　“不愧是「祂」的恩赐...”
　　表演家忍不住笑了起来，诡异蛇瞳里的渴求又深了几分。
　　这一刻，她短暂地走上了诡异的路径，感受着被称为「成神之路」的强大，即便她的七窍在不断地冒出鲜血。
　　恩赐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使用的，表演家需要向「祂」献出自己的灵魂与生命作为代价，但换取的就是「祂」的一丝气息。
　　白灵芝被死死地压制着，「卵」正在试图苏醒过来，但却因为被压制，即便再强烈的反应都无济于事。
　　“马上就可以成功了...”
　　表演家的诡异蛇瞳在这一刻深邃了些许。
　　如此强大的诡异，献给「祂」之后，能得到的会是什么呢...
　　会不会，直接就可以踏上「噩魇」的路径？
　　就在表演家期待着的时候，一只不起眼的手出现在了最大白灵芝的边缘，用力地扒着。
　　下一刻，一只镜片已经破碎的眼镜被丢了出来，直接砸在了表演家的脸上。
　　“什么？”
　　表演家一惊，随即便看到一个披头散发如疯子一般的邋遢少女满脸肃穆地出现在她的面前，直勾勾地盯着她。
　　「先知」醒了。
　　恶魔之眼仪式对「卵」的压制，让她终于得以脱离白灵芝的掌控。
　　“是那个晦气的家伙...她怎么还能动？”
　　表演家瞳孔巨震，但现在她正在进行仪式，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走到自己面前。
　　忽然，「先知」立正了身体，右手五指并拢，高举头上，似乎是在敬礼？
　　表演家直接就懵了。
　　下一刻，「先知」忽然大喝一声，
　　“谢谢你，救了我！”
　　“......”
　　表演家险些一口老血吐出来，这个神经病疯子...
　　但她现在的仪式还在进行，无法中断，否则肯定腾出手来处理掉这个碍眼的家伙。
　　也罢，反正对方看起来好像没有恶意，忍着恶心就行了。
　　见表演家没有回应，「先知」紧紧地皱起眉头，似乎是在思索着自己的谢意是不是还没有传达到。
　　在想了一会之后，「先知」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便向表演家走了过来。
　　随着她的靠近，表演家莫名地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想大声喝止，可一开口便是涌出一大滩鲜血。
　　恶魔之眼仪式的消耗可是相当严重的，否则又怎么可以用来制住诡异序列第一百二十位左右的存在呢？
　　这种级别的存在，如果是全盛时期，都需要出动一整支上位觉醒者才能对付，即便沉眠着，也不是她一个中位觉醒者能够解决的。
　　终于，「先知」走到了表演家的面前，同样的肃穆，同样的感谢，但不同的是，这一次，「先知」没有向表演家敬礼。
　　而是伸出手，用力挥动。
　　“啪！”
　　“谢谢你，救了我！”
　　“啪！”
　　“谢谢你，救了我！”
　　“啪！”
　　“谢谢你，救了我！”
　　铿锵有力的语调，坚定不移的大逼兜。
　　红着脸颊的表演家不可思议地看着「先知」，诡异蛇瞳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
　　哪有人说谢谢是这样谢的啊！
　　神经病啊！
　　不对，这家伙真的是个神经病...
　　看到表演家终于有了反应，「先知」满意地点了点头，迟疑一阵之后，又是一个大逼兜过去，
　　“我要走啦！再见！”
　　说完之后，「先知」越过了表演家，深一步浅一步地走着。
　　“等仪式结束，我要她碎尸万段！”
　　表演家好一阵咬牙切齿，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二耻辱的时刻，被一个普通人连续扇了几个大逼兜却无法还手。
　　正当表演家还在恶狠狠地想着该如何撕碎神秘少女的时候，猝不及防地又一次对上了这双坚定的眼神。
　　——以及熟悉的肃穆表情。

 第五十七章 逃
　　四目相对。
　　第一次，这是表演家第一次感受到何为无所适从。
　　在短短的几息时间，她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连心底都不敢继续咒骂下去了。
　　因为对面是一个神经病啊...
　　一个真正的，完全无法预料的神经病。
　　「先知」神情肃穆，相当认真地看着表演家，忽然，她一锤手掌，大声说道，
　　“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表演家蛇瞳都在颤抖，脸上的巴掌印隐隐作痛。
　　“你也在吃蘑菇，人是能吃蘑菇的！”「先知」露出狂喜的神色，手舞足蹈了起来，“啊哈哈哈哈，吃蘑菇，我还要继续吃蘑菇！”
　　她绕着表演家跑了好几圈，然后疯疯癫癫地往地下空洞深处跑去，只有癫狂的大笑还在回荡。

　　“...不可理喻的疯子。”
　　表演家心有余悸地咒骂了一句，虽然这其实就是事实。
　　不过，还好对方没有中断自己仪式的能力...
　　正当表演家这样想着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震慑灵魂的低喝，
　　“戮！”
　　刹那之间，表演家寒毛乍起，一股冷冽的寒意从骨髓深处涌出。
　　她似乎看到无尽的刀刃从四面八方向自己袭来，千刀万剐之刑落在她的身上，强烈的痛觉几乎让表演家失去了意识。
　　缓过神来之后，表演家却看到自己的身体毫发无损，灵魂却隐约有些四分五裂的征兆。
　　“针对灵魂的攻击？「游梦」路径的觉醒者？”
　　表演家扭头望去，只见一个娇小的红发女孩坐在轮椅上，紧闭双眼的小脸上残余着些许惊恐，周围地狱般的场面似乎给她带来了严重的不适。
　　红发女孩的背后，站着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白发少女，她的神情只有冷冽。
　　还好表演家压制了白灵芝，否则强烈的精神冲击不是洛泠和艾尔莎能够承受得住的。
　　饶是如此，抛去精神冲击，地下空洞的一切都足够可怕了。
　　“剌！”
　　“殪！”
　　“滅！”
　　艾尔莎的嗓音没有停止，她的能力无法作用在洛泠身上，所以施展起来相当肆无忌惮。

　　随着又三个字从她口中吐出，表演家的灵魂经历了“斩首”“炮格”“绞死”三种酷刑，灵魂隐隐有分崩离析的前兆。
　　这样的灵魂当然无法继续维持仪式的存在，指尖的恶魔之眼缓缓闭上，似乎对这种灵魂的供奉不屑一顾。
　　“不...”
　　才从剧痛之中恢复过来的表演家看着耗尽心血布置出来的仪式无可挽回地彻底崩溃，满是怨毒的眼神望向洛泠和艾尔莎。
　　怎么可能...
　　她们是怎么从心理暗示里挣脱出来的？
　　即便是中位觉醒者，在毫无防备与外界干扰的情况下，最基础的心理暗示状态都至少能维持半个小时。
　　“既然如此，就拿你们来献给「祂」吧...”
　　表演家眼中流出血泪，她在灵魂受损的情况下，再次施展心理暗示，并打算无论出现什么后果，她都要把心理暗示的级别提升到最高。
　　可是...
　　毫无效果。
　　洛泠与艾尔莎的目光依旧清明，丝毫没有受到心理暗示的影响。
　　“这就是安语的能力么...”
　　洛泠暗暗咂舌。
　　她能感觉到某种力量正作用在她的意识之上，但在落下之时，却在瞬间被悄无声息地抹除。
　　另外，艾尔莎的能力同样强得可怕。
　　对方明显是「游梦」路径的觉醒者，而且能够突破交流群小队的围剿，甚至有可能反杀了他们...实力绝对不算弱。
　　但在艾尔莎的能力作用下，本应是最强的灵魂却显得脆弱不堪。
　　连续释放四次能力，艾尔莎的脸色稍显苍白，消耗似乎不小。
　　但她还是咬着牙，打算吐出第五个字。
　　就在这时，表演家愤怒怨毒的表情消失了，她疑惑地看向自己的指尖，又望向艾尔莎，
　　“怎么回事？”
　　随即她似乎想起了什么，露出明悟的表情，
　　“原来如此...”
　　“烮！”
　　“灼烧”之刑落下，表演家只觉得灵魂都被投入了熊熊烈火之中，但她却止不住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原来如此...”
　　下一刻，表情家的神情立刻敛起，再次释放了心理暗示。
　　但是，这一次并不是对洛泠和艾尔莎，而是对她自己。
　　——暗示，科学家。
　　“哎呀呀，表演，你怎么就沦落到这种地步了，还要劳烦老娘出马，姐们赶路呢现在。”
　　一刹那，表演家的语气忽然变得愉悦了起来，眼底还浮现出些许玩味。
　　但很快，她的表情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怨毒之中带着些许不忿，
　　“少废话，前面那个坐在轮椅上的是不是你的实验品，她用的都是诡异的能力。”
　　“咱瞧瞧，”表演家慵懒地抬起头，目光投向艾尔莎，瞬间眼前一亮，“哎哟喂，这不是我最最最最亲爱的艾尔莎嘛，怀里还抱着艺术送你的小贝菈呢？”
　　听到对方的话，本来打算竭尽全力地使用第六字的艾尔莎脸色瞬间煞白，浮现出难掩的恐惧，
　　“你，你是...”
　　尘封的记忆止不住地涌现了出来，这是她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最不愿意接触的过往。
　　“是我呀，怎么认不得你亲爱的科学姐姐了？是因为自以为逃到了我找不到的地方吗？哼哼哼我确实找不到，但你自个找上门了啊！”
　　表演家得意地笑了起来，放肆地笑到咳出鲜血。
　　“见鬼你的灵魂怎么了？哦不对这应该是小可爱艾尔莎捣的鬼，真顽皮，科学姐姐不是告诉过你不要乱用能力伤人吗？”表演家的目光投向艾尔莎，嘴角裂开一道阴冷的笑，“要听你科学姐姐的话...是姐们说得不够明白吗？”
　　“少废话，先让你的实验品停下，我的仪式被她打断了！”
　　“哦哟，你是在偷吃吗？啧啧胃口可真大，就不留点给我？艺术那家伙是可以不用管的啦，但姐们大老远赶过来可不想只带走一个逃跑的小可爱。”
　　“你再叨逼叨下去，半口都没有了！”
　　“啧啧急性子真是急性子，姐们也只是多嘴几句而已嘛，嘿嘿...”
　　表演家的神情不断地变幻着，一直在自己跟自己说话，但艾尔莎表情里的恐惧却愈加沉重，
　　“不，不...”
　　她想逃。
　　很想。

 第五十八章 挣扎
　　“不...”
　　“不要...”
　　艾尔莎娇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眼前的女人很陌生，但是她残忍的笑容却很熟悉。
　　“不不不...”
　　艾尔莎的轮椅后退了些许，但已然来不及了。
　　一阵空灵的梆子声凭空响起，回荡在空旷的地下空洞之间，不紧不缓，不快不慢。
　　“咚。”
　　“咚。”
　　“咚。”
　　听着无处不在的梆子声，艾尔莎捂着脑袋，似乎正在忍受着某种强烈的痛苦。
　　“听听，艾尔莎，顽皮小孩的游戏时间已经结束了，你该回家啦！”
　　表演家，或者说科学家用戏谑的目光注视着艾尔莎，周围响起的古怪梆子声似乎源自于她的能力。
　　对洛泠来说没什么感觉，可随着梆子声一阵又一阵地传来，艾尔莎脸上的惊慌与恐惧逐渐消失，转成了空虚的迷茫。
　　下一刻，艾尔莎第一次睁开了双眼，她的眸间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不断流转散发着邪异气息的铭文。
　　如果认识古文字的话，可以看到这些铭文的内容...赫然就是赐死诏文，记载着最为残忍的十八种酷刑。
　　与此同时，一股巨大的推力以艾尔莎为中心向外扩散开来。
　　站在她身边的洛泠直接被推到了十几米开外，依靠着孢子增生的石头卡住脚才勉强站稳。
　　“艾尔莎...”
　　洛泠抬起头，看着状态明显不对劲的艾尔莎，又扭头望向另一边放肆大笑的表演家，神情微沉。
　　看来，这应该是属于艾尔莎过去的事情...
　　“这才算乖嘛，姐们让你动手你再动手，不听话可是要受到一点小小的惩罚哦~”
　　科学家对着艾尔莎一顿挤眉弄眼，然后又对表演家说道，
　　“行了，现在别去碰她就行，大概...半个小时吧，她的意识就坚持不住了，尽快把「卵」带走，之后等我到了再说。

　　“别怪姐们没提醒你，能快点走就快点走，要不然小艾尔莎一爆发...啧啧，上次要不是「公司」的人出手，估计得死个几千人吧。”
　　“...我知道。”
　　表演家阴沉着脸低声说道。
　　这一句话之后，心理暗示的持续时间就到了，表演家又吐出一口污血，脑袋不断地嗡嗡响。
　　她从怀里拿出一块不堪入目的污秽血肉直接吃下，才堪堪缓和了几分。
　　心理暗示固然可以植入别人的人格，达到远程通话以及施展能力的目的，但对被植入者的灵魂却有着极大的负荷，尤其科学家与艺术家都是上位觉醒者。
　　普通人植入一分钟就会暴毙，连她这种灵魂力量极其强大的，也不敢超过五分钟的时限，否则就会留下无法挽回的伤势。
　　“呵，碍事的家伙解决掉了...”
　　表演家的表情重新恢复了漠然，她冷冷地看着洛泠，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实力，但从刚刚的情况看来，远不如艾尔莎。
　　毕竟...艾尔莎可是「恶诡先驱」里科学家的得意之作，还给起了一个代号「杀人大魔王」，虽然充满了科学家的恶趣味，但足以说明艾尔莎的强大。
　　最重要的是...
　　艾尔莎，估计是第一个掌握诡异路径的人类，她的体内被强行融合了六只诡异，目前只有诡异序列第两百六十二位「灵魂酷刑」处于激活状态，其他暂时还在沉眠。
　　表演家也是通过恶魔之眼感应到艾尔莎体内的诡异气息，才意识到对方就是科学家几年前遗失的实验品。
　　几年过去，艾尔莎的外貌变化有些大，表演家才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还好...科学家的所有实验品在被创造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提前进行过针对神经系统的手术，只要听到她的梆子声就会激活某种状态。
　　否则的话，真要对付起来，表演家还真不认为自己是艾尔莎的对手。
　　这就是诡异路径的强大之处，同级别的觉醒者很难抗衡。
　　当然，如此强大的力量，并不是没有代价的，艾尔莎的代价...尤为严重。
　　“连科学家那家伙都说出了这种重话，看来今天我是没办法独享这枚「卵」了。”
　　想到这里，表演家脸上闪过一丝戾气，如果不是白发少女和实验品忽然出现，她本可以借着这枚「卵」晋升到上位觉醒者，距离拿到「权能」估计也只是一步之遥。
　　但现在...一切都功亏一篑。
　　“艾尔莎！快醒醒！”
　　洛泠向着陷入迷惘的艾尔莎大喊道，想看看能不能唤醒艾尔莎，但可惜没有什么效果。
　　她又试着靠近过去，但艾尔莎周围笼罩着某种无法穿过的力场，把她拦在了外面。
　　孢子虽然可以探入进去，但却什么都做不了。
　　“不行啊...”
　　洛泠心急如焚，科学家刚刚的话她同样听见了，艾尔莎的情况十分危急，如果不救醒她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通过孢子，洛泠能隐约感受到艾尔莎此时的情绪已经恐惧到了极致，只是无法突破迷惘而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该怎么办...
　　“徒劳无用。”
　　表演家看着洛泠没有任何意义的尝试，冷笑一声，转身打算去收起这株最大白灵芝。
　　既然没办法在这里直接献祭给「祂」，就尽可能地带走更多的白灵芝吧。
　　虽然会损失掉一两成，但好过什么都得不到。
　　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却忽然感受到背后闪过一阵冷冽的寒芒，连皮肤都感到了刺痛。
　　表演家下意识抬手拦住，但手臂却如同泥沙一般被轻而易举地切开。
　　断臂掉落在地面上，鲜红的血液从切口处涌出，染红了地面的土壤。
　　随即，周围的白灵芝急速生长，一瞬之间把断臂吞噬殆尽。
　　“停下。”
　　洛泠握着的匕首上滴血不沾，只有冰冷的寒芒。
　　与她此时此刻的神情一样。
　　但...被断去一臂的表演家却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她面无表情地捂着伤口，淡淡道，
　　“不去救你的小女友，反而想过来杀我吗？”
　　“很好，算是一点有用的挣扎。”
　　“一点而已。”

 第五十九章 吃
　　平心而论，被扇巴掌还是被断臂，哪种比较痛，毫无疑问是后者。
　　但对于洛泠冲上来直接切掉她一只手臂的行为，表演家心底却不起任何涟漪，只觉得这是可笑的挣扎。
　　...因为对于表演家来说，血肉之躯不过是孱弱之体，随时都可以抛弃，在过去她确实也抛弃过不少。
　　就像「骸骨医生」的能力可以让她即便只剩下骨骼都可以活着，表演家的根本在于灵魂。
　　只要灵魂不灭，表演家随时都可以找一具新的身体。
　　所以，她才会对艾尔莎的能力感到忌惮，因为那是真正能够杀掉她的力量。
　　至于挨大逼兜，这件事不是痛不痛的问题，而是对人格莫大的侮辱。
　　——大逼兜是极少数可以造成心理伤害的物理手段。
　　“你以为，靠着某种手段免疫掉我的心理暗示，我就对你无可奈何了？天真可爱。”看着连握刀姿势都不甚标准的稚嫩少女，表演家面露不屑，冷笑道，“看来，不把你处理掉，你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把你处理掉，我救不了她。”洛泠轻声说道。
　　她无法越过艾尔莎周围形成的结界，探进去的孢子什么都做不了...
　　想要挽救艾尔莎，至少有一丝挽救的可能性，只能是像之前几次一样，吃掉这里的诡异，让孢子获得新的能力。
　　洛泠稳住呼吸，苍白长发披散开来，几道孢子散在战场周围，仔细地观察着表演家的一举一动。
　　上一次获得「增生」之后，洛泠发现她能掌控的孢子数量翻了一倍，现在已经可以同时拥有四个孢子的视野了。
　　四个孢子完全笼罩了整个战场，无论表演家如何反击，洛泠都可以提前察觉到。
　　但下一刻，表演家却做出了让洛泠始料未及的动作。
　　只见她拿出一柄小刀，平举在身前，缓缓地从自己的左肩处，直接割到右肩的部位，一股腐尸的恶臭骤然涌现，即便现在是在尸骸遍地的地下空洞里，这种恶臭都堪称浓烈。
　　表演家依旧面无表情，她伸出手插入肩膀处的伤口，以一种看着都痛的手法，掏出了一大团紫黑色的血肉，丢在地上的时候还在蠕动着。
　　很快，蠕动的血肉便缓缓地摊开，这时才勉强看出这团血肉...竟然是一个还未发育完全的畸形婴儿，甚至还保持在胎中的状态。
　　——「忘川小鬼」。
　　表演家用某种手段，在自己体内封入了一只忘川小鬼，而且从其恶臭的程度来看，比洛泠之前遇到的那只更加强大。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大儿子。”表演家的语气就像是在介绍一只宠物，或者一个仆从，“他的父亲替他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施翰东，我觉得挺不错的，后面的儿子基本上就都用这个名字了。
　　“可惜的是，当时是第一次蕴养「忘川小鬼」，没什么经验，过早地进行了仪式，连独自出去觅食都不会，只能让我用自己的血肉养着。
　　“不过好在...战斗力还算不错。”
　　这令人作呕的一幕并没有让洛泠的表情上出现变化，她的眼眸渐渐蒙上了一层灰白。
　　下一刻，这只畸形变异的忘川小鬼便骤然暴起，团团堆积的污秽血肉之中夹杂着无数密密麻麻的暴突眼球，带动着一缕鬼影幽魂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扑向洛泠。
　　阴森诡怪的尖声啼哭在洛泠耳边炸响，强烈的精神冲击让她的意识出现一丝的恍惚，但很快逼近的恶臭又重新把她拉回了现实。
　　忍着脑海里的剧痛，洛泠挥动匕首，精准地切在忘川小鬼来袭的路径之上，又是如同切开泥沙一般，把它的血肉切成两半。
　　“哦？”
　　这回表演家的表情终于认真了一些，虽然这个白头发的稚嫩少女所有动作都不标准，看起来连街头斗殴的水平都达不到。
　　但...却像是预判到忘川小鬼的一举一动，才得以用如此笨拙的刀法与之抗衡。
　　另外，她手上拿着的武器似乎也不是凡品，看起来像是祭器，却没看到她使用技能。
　　不过，这些都是无用功。
　　要知道，这里的尸骸数量之巨...可足够让忘川小鬼死上百次都不为过。
　　果不其然，忘川小鬼跌落在地面上的血肉，瞬间开始吞噬周围残余的尸骸，蠕动着愈合在一起，暴突的眼球散发着仿佛无穷无尽的怨恨，再次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袭向洛泠。
　　“嘶——”
　　洛泠的小腿处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惨烈伤口，还有腐蚀的尸毒在滋滋作响。
　　“唔...”
　　强烈的痛感传来，洛泠禁不住单膝跪地。
　　“桀桀桀...”
　　忘川小鬼兴奋了起来，啼哭声里夹杂着狞笑。
　　看到这里，表演家知道，她已胜券在握，接下来不过是白发少女的垂死挣扎而已。
　　“还是抓紧时间把「卵」收起来吧...嗯？”
　　表演家转过身去，瞬间有些傻了眼。
　　「卵」呢？
　　我那么大一个「卵」在哪里？
　　原本在她身后的位置上，应该是有一株小院大小的白灵芝啊！
　　表演家抬起头，就看见在视野的尽头，一株白灵芝正在缓缓...跑动着？
　　定眼一看，白灵芝下面好像还藏着一个人...是那个神经病！
　　她竟然趁着自己应付那两个小女孩的时候，偷偷把白灵芝采走了？
　　妈的神经病，天生就跟自己犯冲是吧...
　　想到刚刚挨的几下大逼兜，表演家现在的脸颊还有点隐隐作痛，这不是肉体上的伤势，而是波及到了她的灵魂，她的人格！
　　表演家很不耐烦。
　　这已然是她最耻辱的事情。
　　她立刻欺身向前，眨眼间便冲到了「先知」面前，拦住了对方。
　　对于表演家的忽然出现，「先知」明显没有料到，她吓了一跳之后，又露出了慌张的神色。
　　但正当表演家以为对方是因为被自己发现才惊慌的时候，却听到「先知」这样说道，
　　“你怎么还过来了？快点跑啊！”
　　“大蘑菇，大蘑菇想吃你啊...”

 第六十章 「卵」
　　“你快走啊！我把大蘑菇拖住，它就吃不到你啦！”
　　“多亏你刚刚救了我，我现在才能救你呀！”
　　浑身脏兮兮，脸色惊恐的神经病少女语气急促又认真，似乎真的在担忧表演家的安危。
　　但表演家对此不以为意，不过是一个神经病而已，如果真把她的话当成真的...自己就是神经病了。
　　任由「先知」催促，表演家一步又一步地走近了过去，面无表情。
　　她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这枚「卵」，而现在这家伙竟然想把「卵」带走，还用着如此拙劣的借口...
　　不，对方是个神经兮兮的疯子，所有的行为是不可理喻的。
　　见表演家似乎听不进去任何话，「先知」急了起来，她放下背上的大白灵芝，一个跨步走到表演家面前，抬手又是要一个大逼兜过去。

　　在「先知」的认知里，救命恩人是需要大逼兜才能听话的。
　　但这一次，她才挥手过去，表演家便抬手把她给架住。
　　“滚。”
　　一个巴掌扇过去，「先知」飞出十几米开外，一头扎进半具尸骸残破的大腿上，昏死过去。
　　“呵呵...”
　　表演家的心情瞬间愉快了不少，总算是还了一巴掌之仇。
　　而现在...
　　表演家转身望向耷拉在地面上一动不动的白灵芝，嘴角勾起。
　　“一枚沉眠的「卵」而已，怎么可能吞噬掉我，即便能吞噬肉体，我的灵魂尚在，一切都是徒劳而已。”
　　表演家想着，她举起仅剩的左手，一枚恶魔之眼在指尖缓缓睁开。
　　虽然现在已经没办法在这里进行献祭仪式了，但用恶魔之眼来收纳「卵」还是没问题的——总不能跟「先知」一样，扛着这么大一株白灵芝跑吧？
　　「祂」的恩赐是作用在灵魂之上，肉体残缺并不影响释放能力。
　　可在下一刻，表演家的神情却止不住惊颤了起来。
　　“怎么...回事？”
　　她忽然发现，自己指尖的恶魔之眼已然化作灰白之色，与之前完全不同。
　　难道是灵魂受损让恩赐也受损了吗？
　　不，不可能...
　　这可是「祂」分出来的一部分权能投影啊...怎么可能会因为灵魂的一点残缺就受损？
　　另外，在艾尔莎被封印之后，自己的灵魂就已经停止崩溃，又服用了药剂，现在就算不处于巅峰时期，少说七八成还是没问题的。
　　况且以前不是没有遇到过比现在更加危急的情况，恶魔之眼一直都没有出现过类似的异常...
　　“等等，好像...这不是受损？”
　　表演家内视自己的灵魂，发现自己恶魔之眼上的烙印似乎出现了变化。
　　赐予她恶魔之眼的「祂」属于「混沌」路径，但此时此刻，恶魔之眼上的烙印...却是「寂亡」。
　　这枚恶魔之眼，在不知不觉之间，被某种存在给吞噬取代了...
　　难道...
　　她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表演家抬起头，面前的白灵芝依旧平静，似乎除了大小之外，只是一株很普通的真菌而已。
　　“不不不...”
　　“不对不对...”
　　神经病说的是真的...
　　这枚「卵」，真的在吞噬她...而且不仅仅是肉体，连同她的灵魂。
　　表演家僵硬地低下头，她的动作越来越迟缓，身体上的所有感知都逐渐被切断，但又莫名其妙地自己动了起来。
　　她的眼中终于浮现了惊恐之色，但这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
　　粘稠的白色菌丝从她的断臂处探出，不断地编织着，最终化作了一只完好无损的手臂。
　　无数的“蘑菇”在表演家的身体、灵魂之中肆意生长，啃食，支配。
　　最终，表演家体表的所有伤势全部愈合，连灵魂上的伤势都恢复到最巅峰的状态，但全部都被白色菌丝所有占据，只剩下她依旧清晰的意识。
　　“哦？竟然能杀掉我的大儿子？看来还不算弱嘛？”
　　她的嘴巴在说话，嘴角露出讥笑。
　　但她的意识却在饱受折磨，像是无数蚂蚁在撕咬，清楚的痛觉阵阵袭来，却无法用昏迷来逃避。
　　表演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躯体动了起来，向着前方浴血而出的白发少女走去。
　　「傀儡谣」的「完全支配」，恶趣味般留下了宿主的自我意识，让困在脑海里的宿主看着自己的身体与记忆被窃取，被使用。
　　表演家一生都在表演他人，但在生命消亡的这一刻，他人表演了她。
　　...一场无可挑剔的演出。
　　“......”
　　洛泠稍稍抬起头，手上的匕首几乎脱力。
　　浑身的伤势在缓缓地愈合，但她的体力几乎消耗殆尽。

　　这只「忘川小鬼」因为周围尸骸的存在，几乎处于不死的情况，而且速度极快，洛泠不用孢子都很难捕捉到对方的形迹。
　　..这就意味着，洛泠无法使用恶鬼化的状态来对付它，那样做只会被当成活靶子。
　　在表演家去追大白灵芝的时候，洛泠硬生生杀死了忘川小鬼八十几次，终于在对方预料未及的时候，匕首切中了它的本体。
　　不愧是上位觉醒者拥有的祭器，即便洛泠还没办法去激发匕首里蕴含的特色能力，但切中之时仍旧在瞬间夺走了忘川小鬼的生命...或者说，魂魄。
　　鬼影消散，只余一团恶心作呕的污秽血肉。
　　体力耗尽，洛泠抬起头，在看到表演家向她走来的这一刻，她笑了起来。
　　因为她已经感受到表演家体内浓郁的「傀儡谣」气息，也就是说...
　　表演家要么是死了，要不就是生不如死。
　　无论哪一种情况，都值得庆贺。
　　但，危机仍旧没有解除。
　　在讥笑着的“表演家”背后，地下空洞里的所有白灵芝轻轻晃动，随即全部都在刹那之间枯萎发黄，抽离出无数的白色菌丝，涌入了“表演家”体内。
　　这枚「卵」虽然尚未彻底苏醒，但却是前所未有的活跃。
　　它已经把地下空洞里所有可以吞噬的一切全部吞噬，把孵化结界里所有的「肉畜」纳入体内，借助表演家的躯壳暂时复苏了过来，它的目的只有一个。
　　把洛泠吃掉。
　　吃掉这位能让它彻底苏醒的...同类。
　　“你也是...”
　　表演家开裂的嘴角在微笑，
　　“——「卵」。”

 第六十一章 结束
　　披散开来的苍白长发淹没在血肉尸骸之间，灰白眼眸的少女微微撑着娇弱的身躯，精致却稚嫩的脸颊里没有任何表情，犹如一朵淤泥之中盛放的白色小花，孤零零地屹立在埋葬数百上千条生命的人间炼狱之中。
　　得知真相的安语陷入崩溃，被封印的艾尔莎沉浸在意识的折磨之中，「先知」昏死在这座庞大的坟墓之内，连表演家都在终极一刻到来之前，就已经绝望地走向生命的终点。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源自于眼前的「傀儡谣」，或者说...「傀儡谣」的一部分。
　　神情自若的“表演家”七窍溢出些许粘稠的白色菌丝，整个人就像是肿大了一整圈，而且还在不断地继续肿胀开来。
　　浑身的皮肤不断地被撑破又修复，连脑袋都在不断地爆裂又长大，但唯有其裂开的笑容，愈发地狰狞。
　　为了吞噬掉眼前的同类，它放弃了「傀儡谣」伪装的本能，只求成长为最强大的状态。
　　最终，表演家...已经很难再把它称为“表演家”的怪物，变成了一个高达六七米，连宽也差不多的一团“肉弹”。
　　过分臃肿的身体里不断涌出白色菌丝，白花花的胴体挤压到如同掉在臭水沟里的棉花糖一样松垮又恶臭，本应曼妙诱人的赤裸身姿如今只剩下倒在泔水桶里发霉的奶油蛋糕。
　　“吃掉，同类...”
　　奶油蛋糕缓缓开裂，填充其中的秽物翻涌着。
　　串串相连的棉花糖耷拉着在上面，淹没的腐烂恶臭向着洁净的白色小花倾泻而落。
　　同类，本就相食。
　　但...
　　“...谁和你是同类了？”
　　洛泠稍稍仰起小脑袋，娇小的身躯在棉花糖瀑布里似乎很不起眼。
　　“我们，才不是同类。”
　　“我与你完全不一样。”
　　“不过...我也要吃掉你。”
　　洛泠的嘴角残余着些许紫黑色的血肉，冰冷的瞳孔映出些许暗金色泽。
　　难以想象的寂暗漆黑吞噬了无暇的纯白，青色鳞片在白皙娇嫩的肌肤上爬行蔓延，淡漠的神情绽放出沉重的戾气，利爪撕裂了撑得鼓胀的泡芙，掏出浓稠的流黄。
　　狰狞的尖齿咬下，大口大口地嚼着逐渐融化的巧克力，不甘示弱的奶酪砸了下来，贪婪地品尝着来自地狱的恶鬼。
　　“吃下去。”
　　洛泠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个念头。
　　只能剩下这个念头。
　　“全部...都要吃下去。”
　　“不把它吃掉的话，被吃的就是自己。”
　　“吃掉它，吃掉它，吃掉它，吃掉它...”
　　“吃吃吃吃吃吃...”
　　她不断地撕扯，不断地啃咬，借此来逃过不断追赶的惊恐。
　　“你还觉得你是人类？”表演家带着嘲弄的讥笑在耳边响起。
　　不管，继续吃。
　　“小白，学姐，你...难道是诡异？”满脸惊恐的安语在脑海里缓缓浮现。
　　微不可察的停顿，啃食的动作丝毫没有迟疑。
　　“白小姐姐，现在的你，好可怕...”
　　瑟瑟发抖的艾尔莎似乎就在眼前，洛泠动作稍稍停滞，一只小腿便融化在浓浓的牛奶之中。
　　我...很可怕？
　　她缓缓低下头，看见自己脸颊两边布满了青色的鳞片，满口尖锐骇人的利齿上挂着残败的血肉，绝美可人的容颜无法挽救面容的狰狞，一抹妖异的嫣红勾勒在眼角，却只剩下名为“恐怖”的形容词。
　　灼热的暗金竖瞳在燃烧，掩不住的是她的惊恐。
　　这是洛泠，这是她。
　　“小泠。”
　　一道弱弱的，柔软的，亲切又熟悉的嗓音，缓缓响起。
　　姐姐的声音...
　　不，这是傀儡谣的蛊惑！
　　是傀儡谣想让她分神，想吃掉她！
　　可恶的傀儡谣，它读取了自己的记忆，想通过她记忆里的弱点来吃掉她！
　　休想！
　　无论这个假姐姐说什么，她都不会被骗的！
　　休想让姐姐阻止自己吃掉这家伙！
　　“小泠，你还好吗？”
　　“是不是饿了...”
　　“不要吃这些啊，来，姐姐做饭给你吃...”
　　“别怕，小泠，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姐姐都不会嫌弃你的。”
　　“快起来吧，我们回家。”
　　“回我们的家。”
　　满是老茧，粗糙又不漂亮的手掌伸了出来，还有姐姐温柔似水的眼神。
　　该死...
　　这肯定是假的。
　　我才不会上当呢！
　　洛泠毫不犹豫地抓起这只手掌，狠狠地咬了下去。
　　可鬼使神差，在牙齿彻底咬合的一瞬间，洛泠却莫名其妙地停了下来，只在手掌上留下一道微微出血的牙印。
　　“啊！”
　　姐姐吃痛一声，但很快，强忍着痛楚与悲伤的温柔嗓音再次响起，
　　“不要怕哦，小泠，姐姐一直都在你身边。”
　　不，你不是姐姐！
　　另一只小腿也融化了。
　　“无论如何，小泠，姐姐永远爱你。”
　　不不不不不...
　　不...
　　下半身全部沦陷。
　　流连忘返的温暖拥抱，令人心安。
　　上半身全部沦陷。
　　洛泠仰面望着漆黑的洞璧，看见的却是姐姐温柔地给她唱着摇篮曲。
　　记忆里所尘封的，最温馨的一幕。
　　沉溺其中，无可自拔。
　　是真的吗？是假的吗？
　　洛泠也分不清。
　　但是现在...
　　“就算你是姐姐...”
　　“就算你真的是...”
　　灼热的暗金竖瞳里逸散出几缕烟雾，带着些许的血色。
　　“我也要，吃掉你！”
　　青色的恶鬼一跃而起，肆无忌惮的撕咬啃食，让臃肿的奶油蛋糕灭去了一半。
　　友人们破碎的脸，姐姐伤心的模样，伴随着表演家的讥笑，全部淹没在其中，全部撕成碎片，全部吃了下去。
　　这是属于「傀儡谣」的战斗，只有野蛮的撕咬，只有纯粹本能的吞噬。
　　疯狂的肆虐不知持续了多久，当流着血泪的洛泠重新缓过神来的时候，只有她孤零零地瘫坐在地，捧着表演家死不瞑目的头颅，以及一地破碎的枯败白灵芝。
　　“吃下去...”
　　“已经结束了，洛泠。”
　　是谁的声音，又是傀儡谣的幻觉吗？
　　洛泠艰难地抬起头，看到的却是一张熟悉又不怎么熟悉的脸。
　　...纪萤。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她不是真的，她是傀儡谣的幻觉。
　　肯定。
　　“不用再吃了，洛泠。”纪萤轻声说道，“我来替你吃下去。”
　　她拿起表演家的头颅，平静地，认真地啃了起来。
　　一口又一口，骨骼断裂破碎的声音在地下空洞里回荡。
　　直到洛泠再次缓过神来的时候，她的手心处只剩下一枚古怪的“眼”，被她颤颤巍巍地送进口中。
　　抬起头，却再不见纪萤的身影。
　　“真的...结束了吗？”
　　洛泠茫然地这样想着。
　　好像确实已经结束了。
　　她缓缓地倒了下去，只想就此一睡不起。
　　柔软的苍白长发披散满地，迎着洞口微微斜落的黄昏残阳，熠熠生辉。
　　像一朵洁白的白灵芝。

 第六十二章 无梦
　　好累。
　　真的...好累。
　　沉重的疲惫感阵阵袭来，她只想休息。
　　但是，一幕又一幕的恐怖却在不断地追赶着她，骇人的青色恶鬼在狞笑，飞溅的血肉混合着白色菌丝漫天飞舞。
　　这是噩梦吗？
　　比噩梦还要可怕...因为这是现实。
　　是现实所经历过的恐怖。
　　不知过了多久，当洛泠缓缓睁开双眼的时候，记忆里的恐怖再次出现，恶心与恐慌同时袭来，洛泠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因为这里不是现实，周围点燃的烛火意味着这里只是意识空间的一部分，像之前经历过的一样。
　　“忘记这些，必须忘记...”
　　洛泠不断地默念着，竭尽全力地把脑海里的记忆全部腾空，把那恶心恐怖的画面全部都抛出去。
　　再持续下去，她也承受不住。
　　之前是在傀儡谣状态的加持下才勉强抗住了这堪称精神污染的画面，现在在意识空间之中，洛泠只是以一个普通少女的身份去直面这些比噩梦还要可怕的恐怖。
　　当洛泠终于感觉自己的脑袋空空如也的时候，才无力地抬起头。
　　周围的环境还是跟上次差不多，除了第一扇门之外，其他的门依旧都锁着。
　　而后面比较特别的银色大门，虽然上面的烛火还在燃烧，但已经紧闭了起来。
　　而第一扇门却是门户大开，洛泠往里面瞄了一眼，险些又想俯身干呕。
　　...第一扇门之后不再是她的房间，而是白岩村恐怖的地下空洞，连满地的尸骸与残肢断臂全都一一复现了出来，唯一不同的是中间放置着一个水晶棺材。
　　而水晶棺材里躺着的白发少女也出现了一些变化，灵柩的周围开满了小巧稚嫩的白灵芝，粗略一看就跟送葬时会摆上的白花差不多。
　　看到这些白灵芝，脑海里不好的记忆重新涌现，洛泠连忙默念了几十遍“要忘记”，才稍微把关于白灵芝的恶心印象从脑海里赶出去。
　　缓过神来之后，洛泠才意识到现在是什么情况。
　　“看来，把这株白灵芝‘吃’掉之后，我的「傀儡谣」也进阶了啊...”
　　洛泠忍着心理上的不适，走进第一个房间，站在水晶棺材前面。
　　馆中少女依旧安眠着，外貌与容颜似乎没什么变化，但“非人”的感觉比起上一次却更加强烈。
　　以这种角度看着自己...还挺奇怪的。
　　与此同时，水晶棺材之上浮现记载着「傀儡谣」能力信息的卡片。
　　【「寂灭」：傀儡谣】
　　【固有能力：「孢子」——可以对任何存在寄生「孢子」，本体与「孢子」共享感知与视野。】
　　【技能一：「增生」——「孢子」开始生长，可以进行一定程度的同化 】
　　【技能二： 「读取」——「孢子」开始扎根，可以读取被寄宿者的“信息”】
　　【技能三：待解锁（50%）】
　　新的能力是...「读取」？
　　虽然第三个能力还没有揭晓，但洛泠隐约能猜到是什么。
　　估计就是「支配」了吧...
　　照这样下去，洛泠已经与傀儡谣的「宿主」没什么差别了，她现在都可以利用能力去制造出像白岩村村民一样的诡异，只是还没办法彻底支配而已。
　　制造出来的怪物，多半只有本能的吞噬，就是白岩村村民最后的形态...
　　不不不，她才不会这么做。
　　洛泠稍稍稳住心神，这是诡异才会去做的事情，她不是诡异，更不是诡异的同类。
　　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一些其他的变化...
　　洛泠发现自己的脑海里多出了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仔细翻阅了一会之后发现，竟然是来自于那个疯女人。
　　在最后的战斗里，白灵芝为了吞噬掉洛泠，集结了手上所有能够动用的力量，但还来不及完全消化疯女人的力量，只能以「支配」的方式去使用她的肉身。
　　这就导致了洛泠也吃下了一部分属于疯女人的记忆，但相当零散，大部分都是最近才发生的事情。
　　“「表演家」...还有「科学家」和「艺术家」，这些都是属于「恶诡先驱」成员的代号吗？”
　　“...可惜没有关于艾尔莎的部分，都不知道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等等，刘警官他们都死了？不对，好像还留了口气...”
　　“「卵」和孵化结界，原来白岩村的情况是这样的...可惜我们误打误撞闯进来了，或许是因为我们的实力没在孵化结界的界限之上吧。”
　　最后的记忆碎片，就是疯女人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支配，意识被困在灵魂之中无法动弹的绝望。
　　好在这种绝望持续的时间并不长，洛泠很快就彻底吃掉了白灵芝...从某种意义上讲，洛泠还算救了她呢。
　　可惜表演家的这声谢谢再也说不出口了。
　　“要不是白灵芝最后打算吞噬掉我，兴许这场战斗落败身亡的就是我了。”
　　这场不敢多加回忆的战斗里，白灵芝想吞噬掉洛泠这个“同类”，更准确地来说是融为一体，然后彻底压碎洛泠的意识，然后成功孵化，脱胎成为新的「傀儡谣」。

　　但洛泠的吞噬是更加霸道与不讲道理的，虚无少女拥有的权能「吞噬」，以某种方式掠夺了傀儡谣的能力。
　　实际上，洛泠不是未孵化的「卵」，因为她的力量并不来自于「傀儡谣」本体，与诡异序列第四十九位的傀儡谣没有任何联系，从一开始，白灵芝的打算就是错误的。
　　正因如此...洛泠才能成为这场盛宴的最终胜者。
　　不过，最后纪萤是不是还出现了...等等，应该跟姐姐她们一样，都是傀儡谣的幻觉吧？
　　如果这样的花，表演家的脑袋，估计是自己吃下去的...
　　唔，不能再想了。
　　强行按下自己发散的思维之后，沉重的疲惫感再次袭来，洛泠靠在水晶棺材上，有点昏昏欲睡的感觉。
　　恍惚之间，她好像看到棺中少女睁开了双眼，与此同时，她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古怪视角。
　　在这个古怪视角之中，一道模糊的灰影漂浮在水晶的上方，犹如幽灵一般。
　　“唔...”
　　但没能来得及看得更清楚，洛泠的意识便渐渐地陷入了黑暗。
　　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得到了短暂的休息。
　　无梦的沉眠。

 第六十三章 灾祸预兆
　　当洛泠再次睁开双眼之时，看到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青山医院的。
　　“呀，可爱的小妹妹，你醒啦？”
　　千娇百媚的软糯嗓音靠在自己的耳边轻吐香兰，洛泠看都没看就抬手推开。
　　“哎呀呀，长得这么可爱，性格却这么冷...可是伤极了姐姐的心~”
　　“要亲一亲抱一抱才能好，mua~”
　　烦人的声音还在耳边不断念叨，洛泠瞥了过去，是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妖艳女子，一袭异域风情的衣着，小麦色的曼妙胴体在轻纱之下若隐若现。
　　可惜洛泠对这一方面不怎么感兴趣。
　　“啧，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这种无趣的性格，真没意思。”吉普赛女郎撇了撇嘴，但还是伸出手，说道，“初次见面，我是「天语者」灾祸预兆，你可以叫我「吉普赛女郎」，直接喊我姐姐也是可以的哟~”
　　“「天语者」？”
　　洛泠微微皱眉，她脑海里留了一些印象。
　　在无梦的沉眠中醒来之后，洛泠忘记了不少事情，或者说暂时没想起来。
　　“没错，就是委托方啦，你非常出色地完成了姐姐给你们组织的委托，把我们家的小可爱「先知」给找了回来，奖励是爱的亲亲，不限次数哦~”
　　吉普赛女郎对着洛泠好一阵挤眉弄眼，即便洛泠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低垂眼帘，似乎是在沉思些什么。
　　过了一会，洛泠扭头问道，
　　“吉普赛女郎，请问安语、艾尔莎、「先知」的情况都怎么样了？”
　　她差不多都想起来了，但还是有一些细节，不知为何很难回忆，似乎是某种力量在阻止着她想起来。
　　估计是一些不该被想起来的事情吧...
　　“我可以告诉你，但要先抱一下！”吉普赛女郎闭着双眼，张开双臂，一览无遗的胸脯挺在洛泠的眼前，“来吧，小萝莉，不要怜惜姐姐，用力抱我！”
　　“......”
　　“真没意思，人家都把话说到这种程度了。”吉普赛女郎嘟起嘴唇，妖艳的容颜里竟生出几分令人怜惜的婉转，“小小年纪，冷得跟臻冰一样，哎~得亏还是姐姐我辛辛苦苦把你一路背回来的呢！”
　　闻言洛泠瞳孔微缩，低头仔细一看，她的衣服好像已经被换掉了，甚至还洗了个澡...
　　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满脸警惕地看着吉普赛女郎。
　　“噗嗤，别这样，姐姐还不至于对你这个年纪的下手。”吉普赛女郎盈盈一笑，“你再大上个六七岁，就大概JK的年纪吧，姐姐我啊，比较好这一口呢。”
　　真身为JK的洛泠更警惕了。
　　“好了好了，逗你玩呢，说些正事。”吉普赛女郎款款落座，缓声说道，“你们组织的人员具体情况我不知道，但「先知」因为体质特殊，所以情况还算好，只是昏迷了一阵就挺过来了，现在就在隔壁病床呢。”
　　还算...好？
　　洛泠一听这话有些震惊了，要知道「先知」可是在地下空洞里靠着吃诡异足足活了三个月时间，竟然...没出毛病？
　　等等，「天语者」的没出毛病...会不会标准跟正常人不太一样？
　　洛泠可是记得很清楚，安语说过，「天语者」把「先知」搞得更疯了，还说是为了她好...
　　“呵呵，真没骗你，就是能力暂时没法用而已。”吉普赛女郎叹了口气，“竟然退出了「预知」的状态，哎，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让她进入一次...”
　　什么叫退出「预知」状态...等等，该不会是精神恢复正常了吧？
　　「先知」疯疯癫癫的模样洛泠在地下空洞里是见到过的，甚至她还用孢子目睹了「先知」给表演家来了好几个大逼兜...
　　当时洛泠自己都看懵了，更别提当事人。
　　“你要是不信，可以自己去隔壁问问她。”吉普赛女郎拍了拍手，站起身来，“好啦，姐姐还有事得去忙，话我都给带到了，接下来你还得烦恼你们组织自个的事情呢，咱就不打扰了哈~
　　“哦对了，鉴于这一次委托的出色表现，除了「天语者」给予你们交流群的报酬之外，我个人还有点小小的奖励给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当然不是亲亲抱抱啦，不过你想要也是没问题的啦！”
　　吉普赛女郎嘴角勾勒出一抹充满神秘感的迷人微笑，把手臂上的圆环摘下，递给了洛泠。
　　类似的圆环，吉普赛女郎双手双脚都套着一些，走起路来叮铃作响。
　　“这是...”
　　洛泠接过圆环，上面还留有吉普赛女郎温热的体温。
　　“一次人情。”吉普赛女郎伸出手指，轻轻抵住洛泠的嘴唇，“不要问怎么用，直接拿着就行，未来的某一天...我会过来把它取走，到那时，这个欠上的人情我就会还上。”
　　还没等洛泠理解这句话，吉普赛女郎便转过身，扭动着腰肢离开了病房。
　　“不需要我去动用，而是预知到我未来的一次危机，然后主动出面化解么...”
　　洛泠很快便想通了吉普赛女郎的意思，撇了撇嘴。
　　「彼岸」路径的觉醒者就是麻烦，预知未来什么的烦死了，看到了又不说清楚，怎么不把你这个烦人的家伙给看死。
　　不过，洛泠还是打算好好地把圆环收起来，万一以后真遇上事了呢？
　　她随手往后一丢，圆环便没入了苍白长发之中。
　　“...诶？”
　　洛泠楞了一下，连忙把手伸进头发里，又满脸古怪地摸了出来。
　　“我的头发里，好像是有...另一处空间？”
　　洛泠满脑袋问号，但试验几次之后发现，是真的有..
　　她把一些随身的物品都装了进去，然后站起身来跳了跳，什么都没有掉出来。
　　竟然如此神奇？
　　哦对，白岩村一战里，自己似乎吃了点不得了的东西...
　　但具体怎么吃的，洛泠的建议相当模糊，这也是她很难回忆起来的一部分。
　　“算了，新能力之后再试，现在...该去看看「先知」的情况了。”
　　洛泠稳住心绪，意念一动，孢子便越过了墙壁，看到了隔壁病房的情形。
　　戴着圆框眼镜的恬静少女半靠在病床上，平静地翻阅着手上的书。

 第六十四章 少女莉莉
　　“你来啦？请坐。”
　　看见推门而入的白发小女孩，王李莉合上了手里的书，对洛泠露出一抹得体礼貌的笑容。
　　如果不是提前看过照片，很难想象眼前的恬静少女竟然和地下空洞里疯疯癫癫的「先知」会是同一个人。
　　洛泠微微颔首，然后坐到病床旁边的椅子上。
　　“听女郎姐姐说，是你救了我，多谢啦。”王李莉好奇地打量着洛泠，惊叹道，“她说你是一个很好看的小萝莉，但见到真人之后，感觉更惊艳了。”
　　“...多谢夸奖。”
　　洛泠僵硬地点了点头，她还是不太习惯被人这样当面一本正经地夸奖。
　　不过...她们应该在地下空洞里见过面才是，虽然没有打招呼，但不至于...是第一次见面？
　　“你是想说，我们之前见过是吧？”王李莉似乎看穿了洛泠的疑惑，微笑着说道，“对于我而言...成为「先知」的记忆其实相当模糊。我想想，该如何去形容呢？做梦也不太恰当，总之都是一些光怪陆离的印象。
　　“还有，其实我不是觉醒者哦，我完全看不到你们说的那些诡异。”
　　“额...”
　　洛泠楞了一下，但王李莉又解释了起来，
　　“我看不见，但是「先知」可以，总之我这种情况...如果放在以前，可能真的会被当成神经病吧。”
　　...其实现在也是当成神经病。
　　正常的觉醒者也不会癫狂到这种程度...
　　“有什么需要问我的吗？我都可以回答。”
　　偀　王李莉说着，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但是呢，没办法保证完全回答，你知道的，疯子嘛，认知和记忆不是很清楚。”
　　听着这个有些既视感的说辞，洛泠的眼皮微微一颤，她好像也忘了点东西。
　　洛泠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白岩村里有诡异潜伏的？当时你在里面又经历了什么？”
　　“嗯...我想想，大概描绘一下我看到的画面吧。”王李莉沉思了一会，缓缓道，“我...或者说成为「先知」的我，看到了一个很诱人的大蘑菇，不断地蹦啊跳啊，「先知」就不可理喻地追过去了。
　　“跑着跑着，就看到大蘑菇扎根在地里面，长出更多的蘑菇。但是「先知」的想法是，等长出更多蘑菇，大蘑菇变得更大之后，再去摘下来，但没想到大蘑菇忽然就吃了过来...再之后的事情，没有多少印象。”
　　之后的事情，就是「先知」靠在白灵芝之上，靠着吃下诡异活过了三个月。
　　或许这段记忆过于残忍，所以没有留在王李莉的脑海里。
　　从这段描述里面看...非常符合「傀儡谣」的传播、增生、汲取、支配四个步骤，但也可以知道白岩村是几个月前「先知」失踪时才遇难的。
　　几个月...
　　连黎天铭都是在一年多之前就已经沦为了「肉畜」，被她剿灭的白灵芝必然不可能是「傀儡谣」的本体。

　　从性质上看，应该是寄生到白灵芝之上的部分「傀儡谣」，除了比黎天铭更加强大之外，两者之间没有本质差别。

　　现在看来，诡异「傀儡谣」的傀儡分为三种情况，一种是像黎天铭、白灵芝一样的「卵」，可以使用傀儡谣的部分能力，但自身全部被「傀儡谣」所取代。
　　第二种情况就是骸骨医生，白岩村村民，以及最后的表演家，被称为「肉畜」的存在，肉体完全被来自于「卵」的能力支配，意识却被困在灵魂之中无法解脱。
　　最后一种，也是最麻烦的一种...是数量没有确定的「羔羊」，追杀纪萤的警察就是这种情况，意识被傀儡谣所影响，但只是偏移了一些认知。
　　前两种相当好确定，并且本质上已经化作了诡异。
　　只要拿把小刀割开皮肤，看看血肉是不是已经被白色菌丝所取代就可以了。
　　后面的...表面上只是稍微被影响而已，很难确定其身份，但具体究竟是人类还是诡异...依旧是未知数。
　　至于洛泠，她自己都搞不清楚，但至少不是这三种之一。
　　在洛泠陷入沉思的时候，王李莉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出声打断，清澈认真的目光也不会让人感觉到不适。
　　实际上，无论从外貌还是谈吐，王李莉都堪称最标准的校花级别美少女。
　　...如果没有「先知」的话。
　　“王姐姐，你能不能想起...大蘑菇最开始在哪里出现？”洛泠抬起头，问道。
　　白灵芝是傀儡谣分离出去的「卵」级傀儡，并且时间比较近，脉络也较为清晰，调查起来可比黎天铭轻松多了。
　　或许能够通过这一点，确定「傀儡谣」本体所在的位置。
　　“这我得好好想想，还得跟女郎姐姐确定一下——因为在看到大蘑菇之前，我就已经是「先知」了。”
　　王李莉沉吟稍许，缓声道，“这样吧，你先去处理你们组织的事情，等我想起来了，会告诉你的。”
　　“好的，王姐姐。”
　　洛泠站起身，认认真真地鞠了个躬。
　　“一本正经的模样，跟你的年纪可不太搭。”王李莉脸上保持着如沐春风的微笑，“叫我莉莉就行了，「白魔女」。”
　　“...叫我白也是可以的。”
　　听到有人用代号来称呼自己，洛泠还是有些忍不住尴尬。
　　“不不，这不一样，如果只有你是「白魔女」的话，就应该称你为「白魔女」。”不知为何，王李莉的笑容里似乎多了几分难以看穿的神秘，“总之，你先回去吧，我们之间的谈话，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也不会向任何人透露这些消息...包括女郎姐姐。”
　　...又是因为「预知」吗？
　　洛泠的太阳穴处隐隐作痛，直截了当地问道，
　　“王...莉莉姐，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未来？”
　　“不不不，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也不可能看到。”王李莉摇了摇头，“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并不是与你们一样的觉醒者。”
　　洛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却发现自己似乎有些看不透这位看似普通的恬静少女了。
　　“既然如此，还是很谢谢你。”
　　洛泠向她稍稍行礼致意，然后转身快步离开。
　　她想起了那场战斗里更多的细节，确实还有一些麻烦可能需要她去解决。
　　在洛泠离开之后，王李莉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日期，囔囔自语道，
　　“好像，也不会太久了...”

 第六十五章 残局
　　青山医院七楼还是一如既往的寂寥，毕竟这里是交流群的大本营，寻常病人不会送到这个地方。
　　但此时此刻，零号病房里躺着的却不是群主季识年，而是「幻影」杨美丽。
　　洛泠推门而入的时候，杨美丽正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脸上没有了熟悉的浓妆艳抹，但反而顺眼了不少。
　　...其实洛泠一直觉得对方的化妆技术不怎么样，有点故意丑化的感觉。
　　她应该是察觉到洛泠进来了，但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不过在病床旁靠着的沈妙芸却跳了起来，满脸紧张与局促，因为在洛泠进来之前，她正趴在病床上偷懒地眯着眼。
　　“妙芸姐，群主呢？”
　　洛泠走过来坐下，小心翼翼地收拢起这袭麻烦的苍白长发。
　　“群主...他和刘大哥一起倮送吴海回家了。”
　　沈妙芸低声说道，同时撇着眼观察着旁边杨美丽的反应。
　　虽然当时是被表演家控制了，但杀死吴海的...确确实实就是杨美丽，她之所以会变成如今憔悴的模样，也是因为如此。
　　...亲手杀掉昔日并肩作战的战友，无论是谁都很难接受。
　　但此时杨美丽却像是一个木头人，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神情依旧呆滞，双目无神。
　　“嗯...好吧。”洛泠点了点头，又问道，“小茜和安语呢？”
　　“她们...算是暂时没事吧，在隔壁病房。”沈妙芸回道。
　　“好。”
　　洛泠刚想起身离开，却被沈妙芸喊住。
　　“等等，群主在离开之前，嘱咐过我...说等你醒的时候，把所有的情况都告诉你。”
　　她担忧地看了一眼杨美丽，但还是站起身来，走到洛泠的身旁，继续说道，“我带你去找她们吧，路上顺便把所有事都说给你听。”
　　......
　　“当时我们那边的情况大致就是这样。”沈妙芸低着头，神情看起来相当低落，“不知该说是庆幸还不幸，本来应该跟在后面的我偷偷去买零食了...才躲过了这一劫。
　　“刘大哥的伤势当时是最严重的，但因为能力的缘故恢复起来比较快，吴海当时就已经死了，钟波的右手没能保下来，美丽姐其实是伤势最轻的一个，但她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只能说还好沈妙芸没被波及到，除了当场死亡的吴海，其他人都是她救下来的。
　　如果沈妙芸当时同样在场肯定也逃不过这一劫，更不可能去救助受伤的众人了...到时候，唯一能能活活下来的可能就只有杨美丽了。
　　或许，这还是表演家的刻意为之。
　　青山病友交流群终究是一个松散的组织，即便是小队行动也不甚严谨，对上表演家这位神秘高手...折戬的可能性太高了。
　　只是没能料到，竟然是以这种方式惨败收场。
　　“你们那边发生了什么？”沈妙芸紧张地问道，“我是看到求援信息了，但发的消息你们好像都没看到，其他群成员赶过去都说找不到地方...
　　“最后，还是「天语者」的吉普赛女郎把你们三人带回到医院的，但她什么都不肯说，只说等你醒了之后就问你就行。”
　　“白岩村的事情，一时半会说不明白。”洛泠目光微烁，她吃下了表演家的部分记忆，知道群友们找不到白岩村是因为孵化结界的缘故，“小茜现在的情况还好吗？她当时...出了点问题。”
　　洛泠记得很清楚，通过心理暗示出现在表演家身上的「科学家」说过，以艾尔莎的意志顶多只能称半个小时就会爆发，但不知为何直到最后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清楚，小茜还在昏迷...就在这间病房，吉普赛女郎说她出手了，小茜暂时不会有危险。”
　　沈妙芸推开房间门，艾尔莎躺在病床上，小小的棕红色少女眉头微微皱紧，似乎在梦里经历着某种挣扎。
　　旁边的医疗仪器维持着她的生命，小贝菈被胶带紧紧地捆在床头柜上，看到洛泠和沈妙芸出现的时候，它立刻挣扎了起来，同时对着洛泠露出可怜兮兮的眼神。
　　“...吉普赛女郎干的，说它实在是太吵了。”
　　沈妙芸看到这一幕也是眼皮狂跳，但又有点暗爽。
　　小贝菈几乎嘴臭过交流群里的所有群成员，如果非要评选群成员最讨厌的东西里面，小贝菈绝对榜上有名。
　　“安语是回家了？”
　　没有理会小贝菈的求救，洛泠左右张望了一会，没能找到安语的身影。
　　“没...她在那儿。”
　　沈妙芸指了指病房的角落，洛泠顺着她的手指望去，看到靠在角落里的桌子下面，稍稍探出一双高中军训的帆布鞋。
　　..安语躲在桌子下面。
　　她其实没什么伤势，唯一的致命伤已经被洛泠用「增生」治好了。
　　虽然洛泠一个念头就能让安语被治好的这半边身体崩溃，但...似乎也没必要这样做。
　　沈妙芸把洛泠拉出了病房外，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
　　“小语醒过来之后就一直这样了，白岩村的事...她的爷爷奶奶是不是死了？”
　　“嗯，白岩村的人全死了。”洛泠点点头。
　　“吓！”
　　沈妙芸露出震惊的表情，她有想到过白岩村的事情可能会很惨烈，但没想到惨烈到这种程度...
　　“这也难怪，小语最喜欢的就是爷爷奶奶了。”沈妙芸叹了口气，说道，“她之所以会加入交流群，实际上...是她爸爸妈妈把她送来青山医院，群主发现她是觉醒者，才把她拉进来的。
　　“嗯...至于为什么会进精神病院，小语之前是严重的自闭症患者，貌似是从乡下来到城里读书，本就不怎么习惯，又遭受了校园欺凌才出现的情况。”
　　透过窗户望向桌子底下抱着双膝的少女，沈妙芸眼底闪过几分怜悯，
　　“当时治疗小语的自闭症时，还是群主出面把两位老人请到医院里面，才让她逐渐好转的，可以想象到这两位老人对她的意义...没想到，哎。”
　　洛泠沉默着，她亲眼目睹过一切，温馨又残忍的现实。
　　安语有多喜欢她的爷爷奶奶，她现在遭受的打击与承受的痛苦就有多沉重。
　　“哦对了，小茜呢？”洛泠问道，“我很好奇...她当时是怎么进的病友群？”

 第六十六章 回家
　　艾尔莎与「恶诡先驱」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但从当时季识年介绍「恶诡先驱」时的模样，与众人的反应来看，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
　　另外，甚至连艾尔莎的能力是来自于诡异都不甚清楚。
　　也许季识年知道，但这家伙是「彼岸」路径的谜语人...
　　“她...这得问刘大哥，是刘大哥带来的。”沈妙芸似乎对艾尔莎有点忌惮，“总之，她们的事情就只能交给你了，哦对，距离白岩村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两天，要是你有其他事情要忙的话，可别忘记了。”
　　“两天？”
　　闻言洛泠微不可察地露出惊讶的表情，但很快便敛去了。
　　沈妙芸并未注意到这一点，在把情况都跟洛泠交代完之后，就急匆匆地赶回零号病房去了。
　　“...还好，是周六。”
　　洛泠算了一下日期，又看了看时间，刚好差不多是下午放学的时候。
　　现在回去的话...还不算太晚，应该不至于让姐姐过于担心。
　　不过...
　　洛泠扭头看到病房里昏迷的艾尔莎，又望向角落里自闭的安语，叹了口气。
　　问题小队啊...
　　明明自己才是那个被带的新人，结果这一趟委托下来，就她现在还没出问题。
　　果然，只要涉及到诡异的存在，任何事故都可能会出现。
　　洛泠忽然想起，纪萤曾经说过，就算是上位觉醒者，稍有不慎也有可能会栽在低序列诡异的手上。
　　“把孢子留下，先回趟家再说，免得姐姐担心。”
　　洛泠分出一丝白发，还没等她控制，孢子便有意识地附着到艾尔莎的身上。
　　“嗯？”
　　洛泠微微惊诧，但很快便意识到，这是因为她的能力进化了。
　　之前她必须自己用意念与感知去控制孢子才能移动位置，但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只要对孢子下达指令，孢子就可以自己行动起来。
　　也就是说，洛泠现在可以一口气释放大量孢子，而不必担心她的心神无法掌控过量的孢子。
　　当然，摄像头的数量还是有限的，太多视角洛泠自己的精神也承受不住。
　　只不过...
　　“使用太多孢子应该不会把我的头发给薅秃了吧？”洛泠有点担心地摸了摸自己的长发，又生出了另一个念头，“如果真薅秃了，变回原来的模样之后头发还在吗？”
　　一个连洛泠自己都沉默的想法，她连忙把这个古怪的念头抛之脑后。
　　在给艾尔莎和安语的体内都留了一丝孢子之后，洛泠便离开了青山医院。
　　回头望去，她看到「先知」，或者说王李莉正靠在七楼的窗户边上微笑地看着自己，轻轻挥了挥手，似乎是在向她告别。
　　“奇怪的家伙...”
　　洛泠在心底嘟囔了一句，但是看着天际线上即将落下的太阳，她还是加紧了脚步。
　　......
　　“回来啦？”
　　推开屋门，传来的是姐姐熟悉的温柔嗓音，她正在厨房里忙着做饭，饭桌上已经摆上了两菜一汤。
　　“嗯。”
　　洛泠把书包放在椅子上，走进厨房。
　　水龙头打开，喷涌而出的是普通的水。
　　洛泠伸出手，细细地冲刷着自己的双手，感受着掌心处传来的坚硬触感。
　　洗手盆里清澈的水面上倒映出一双泛着暗金色泽的眼眸，些许青色挂在精致的脸颊两边，稍稍半张的嘴巴里露出满嘴尖锐的牙齿。
　　摊开双手，尖锐的指尖处仿佛还挂着些许血肉。
　　“这是...”

　　洛泠的呼吸凝滞了些许，随即又有点恐慌了起来。
　　等等，她怎么会是这种模样...
　　这是恶鬼化？
　　难道是在吃掉白灵芝的时候遗留下来的？
　　不对...当时的情况要更严重才对。
　　应该是还没完全消退...
　　每次使用恶鬼化之后，她的外貌都会残余一段时间的恶鬼模样，上次也一样，但没想到过去两天了，还有如此明显的痕迹。
　　似乎每一次使用，恶鬼对身体的侵蚀就会更深一步。
　　“怎么了？小泠，怎么在发呆？”
　　姐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洛泠连忙关上了水龙头，
　　“没事，只是...有点累。”
　　她偏着脸，生怕现在可怕的模样被姐姐看见。
　　“啊，那得多休息休息，要劳逸结合嘛，学习重要，身体也很重要。”姐姐伸手揉了揉洛泠的头发，笑着说道，“吃完饭歇一歇，就去睡觉吧，今晚别复习了。”
　　“...好。”
　　洛泠低着头走到饭桌上，立刻埋头吃起了饭。
　　赶紧吃完，可千万别让姐姐看见...
　　“小泠，慢点吃，别着急。”
　　姐姐柔声道。
　　“嗯。”
　　洛泠扒饭的动作慢了一些，但依旧低着头。
　　沉默一阵之后，姐姐的声音多了几分凝重，
　　“小泠，抬起头。”
　　洛泠的动作僵住，但还是没抬起来。
　　还是...被察觉了吗？
　　也是，这么明显。
　　她可是姐姐啊，和自己朝夕相处十几年的姐姐...
　　“抬头。”
　　又多了几分严厉。
　　如果是姐姐的话，应该不会害怕吧...
　　洛泠缓缓抬起头，她觉得自己的眼眸有些灼热。
　　姐姐平静地看着自己，她略显憔悴的模样令人心酸，注视的目光却让洛泠想逃走。
　　“小泠，你怎么变成这种模样了啊...”
　　姐姐缓缓地说道。
　　变成怪物了么...
　　没错。
　　“我...”
　　洛泠想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
　　“怎么脸色这么差，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姐姐伸出手，心疼地摸了摸洛泠的脸颊，“有什么心事，得告诉姐姐，就算是学校有人欺负你，姐姐就算拼着这条老命，也会给你出头的。”
　　...没发现？
　　还是...看不见？
　　洛泠发现，姐姐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她古怪的地方上，只是默默地看着她，温柔似水的眼神仿佛就要将人融化。
　　“没，只是...太累了。”
　　洛泠含糊地回道，避开了这该死的温柔。
　　“胡说，”姐姐瞪了她一眼，“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什么性格我还不知道，肯定是有心事。
　　“罢了，姐姐也是经历过你这个年纪的，只要不是被人给欺负了，什么心事...你愿意说的话，姐姐就听，但要是不愿意的话就算了，姐姐不逼你。”

 第六十七章 变化
　　是姐姐。
　　姐姐一直都是这样的...
　　洛泠稍稍低下头，轻声道，
　　“嗯，我知道。”
　　此情此景，她不由自主地想到白岩村，在安语的爷爷奶奶家里温馨又残忍的一幕。
　　当时的安语肯定也是和自己一样的想法吧？
　　直到最后，安语都在说服自己相信爷爷奶奶还活着...
　　现在呢？
　　现在的自己...似乎也成了另一个安语。
　　不不不，这里没有傀儡谣，也没有白灵芝，姐姐就是姐姐。
　　可万一呢？
　　...没有万一。
　　洛泠稍稍抬头，偷偷看着姐姐，却撞见了姐姐的眼神，她放下了碗筷，正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最亲爱的妹妹，一如既往。
　　即便是这样的姐姐，也有可能是傀儡谣的「肉畜」吗？
　　思维止不住地发散，白岩村之变终究给洛泠的脑海里留下了极深的影响。
　　想确认姐姐是不是真的，最好的方法当然就是割开姐姐的皮肤，看看她的血肉是不是已经被白色菌丝所取代。
　　洛泠怀里现在就藏着一把匕首，姐姐近在眼前，她只需要简单的几个动作，就可以彻底确定，消除心底的疑惑。
　　拔出匕首，挥动匕首，割开血肉，就足够了。
　　“怎么了？快吃呀，姐姐下午才吃的饭，现在不饿。”
　　姐姐笑着说道，她嘴角处被岁月留下的痕迹丝毫不影响双眸的清澈，稍稍弯起就像是天上的明月。
　　“好。”
　　洛泠埋下头，继续吃饭。
　　她在想什么...
　　不能再被这种思维影响了，要是随便遇上个人都拿刀上去割开血肉确定身份，这和疯子有何区别。
　　「卵」都有目的，它需要孵化，需要积蓄力量，才会去制造「肉畜」。
　　也只有白岩村这种比较封闭的地方，才可能会出现大量的「肉畜」，生活在城里的「卵」，就像黎天铭一样，连他都只能针对「觉醒者」下手。
　　毕竟城里人多眼杂，要是跟白岩村里一样嚣张，早在孵化之初就被城里的觉醒者组织给铲除了。
　　冷静一些，现在的情况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总不能整个江城县都是「肉畜」吧？
　　想到这里，洛泠总算是平复了不安的情绪，三下两除二把饭都吃完之后，她就起身去拿书包。
　　“记得早点休息啊，别学习了。”
　　姐姐关切的声音传来。
　　“好。”
　　洛泠扭头勉强提起嘴角，露出不让姐姐担心的笑容，然后便带着书包急匆匆地赶回到楼上房间里面。
　　“这孩子...”
　　苏婉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随即她便看到书包的位置上落着一张东西，走近过去看了一眼，皱起眉头。
　　“...这是谁的照片？怎么会在小泠的书包里？”
　　苏婉抬起头，本想把这张一寸的小照片送上去，但转念一想，还是不去打扰妹妹休息了。
　　“罢了，放在这里，她看到会想起来的。”
　　苏婉把照片重新放到椅子上，便收拾饭桌去了。
　　照片上是一个漂亮但有些消瘦的少女，微微低着头似乎有些局促不安，垂下的乌黑齐肩短发被刻意地掩在脸颊两旁的位置上，眼瞳之上泛着淡淡的暗金。
　　......
　　回到房间之后，洛泠把书包丢到一边，不自觉地扭头望向落地镜。
　　镜中的少女无论怎么看都有些怪异，鬓角的青色鳞片相当明显，她得把头发都梳过来才能勉强遮住。
　　这一点还好，反正洛泠在学校的时候也大概是这种发型，但问题是眼底的暗金色泽却异常显眼，就是不仔细看都能看出其中的不对劲。
　　洛泠用力揉了揉眼睛，妖异的暗金色泽丝毫没有消退。
　　“得去买一双美瞳了...”
　　洛泠叹了口气，但心底又生出了一些古怪。
　　她变成都这副模样了，姐姐还是没觉得奇怪吗？
　　不过仔细想想，连「白魔女」的外貌姐姐都不怎么在意，就这点变化，确实称不上严重。
　　“还是先去看看艾尔莎的情况吧。”
　　洛泠稍稍沉下心来，镜中少女的头发不断生长，直至铺开一地，容颜也充斥着稚嫩的感觉。
　　看了看这有点碍事的长发，洛泠心想下次还是扎起来吧，换个发型也挺好的。
　　心念一动，她的视角便落到了昏迷的艾尔莎身上。
　　“呼吸平缓，气息也稳定，跟在地下空洞里完全不一样...看来吉普赛女郎确实出手了。”
　　洛泠继续看着，却忽然察觉到一道古怪的视线落到她的身上，孢子视角一扭，看到两枚布制的钮扣正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小贝菈。
　　似乎是察觉到了洛泠的意识出现在孢子之中，小贝菈又开始挣扎了起来，钮扣眼睛上流出丝线...等等这算眼泪吗？
　　洛泠直接无视了小贝菈的求救，继续探查着艾尔莎的情况。
　　生命体征和身体都没有损伤，灵魂上的伤势可不是「万灵」能够涉及的范围，更别提洛泠的路径实际上是「万灵」的反面「寂亡」。
　　“想知道艾尔莎为何这样，看来还得从她的记忆里寻找答案。”
　　新的能力，之前没有使用过的「读取」，洛泠不确定是否会有危害，但现在也只能直接用了...反正使用能力的人是洛泠自己，一有不对劲的地方直接湮灭这一丝孢子就行了。
　　「读取」，孢子开始扎根，并读取被寄宿者的信息。
　　洛泠只觉得自己的意识似乎被埋进了某个地方，重新恢复视野的时候，是一个冰冷的实验室，周围全是像罐子一样，全都被密封了起来。
　　墙壁与天花板都是冰冷的白色，但与医院似乎又有所不同，微微泛着淡蓝色，貌似是用特殊的材料建造起来的。
　　除了密封罐子之外，还有一个实验台，上面堆满了书籍和实验记录。
　　“这里应该是艾尔莎的记忆碎片，所以这个地方是...「科学家」的实验基地？”
　　洛泠好奇地查看这间实验室，她的视野可以在这枚记忆碎片里自由移动，没有限制地翻阅记忆碎片里的所有东西。
　　——当然，前提是记忆的主人曾经亲眼见过。
　　比如实验台的书籍和实验记录，洛泠翻了一会，发现只有书皮而已，里面都是空白的，因为艾尔莎压根就没见过里面的内容。

 第六十八章 同类
　　这个由艾尔莎的记忆构建出来的实验室里，沉重与压抑的氛围令人喘不过气来，这就意味着艾尔莎在这里的生活...算不上如意。
　　不过，艾尔莎应该有在这里面吧？
　　洛泠找了一会，发现整个实验室除了这些密封罐子之外，没有别的东西，连出口之外都是空白的。
　　“难道艾尔莎是在罐子里面？”
　　洛泠生出这个想法，便一一查看了起来。
　　几乎所有罐子全都是空的，也许是因为记忆者没有亲眼见过罐子里面的东西，直到洛泠翻到角落里一个明显小上一号的罐子时，终于发现了一道身影。
　　...是艾尔莎吗？
　　小小的婴儿被浸泡在某种营养液上，密密麻麻的管子扎在她的身上，与其相连的还有一柄散发着邪异气息的染血妖刃。
　　罐子的外面标着几个字，只一眼，洛泠浑身寒意闪过。
　　“诡异序列第两百六十二位，「噩魇」灵魂酷刑...”
　　这柄妖刃竟然是诡异...
　　洛泠之前从未见过物品类的诡异，没想到竟然在艾尔莎的记忆里看见了。
　　据群主季识年的透露，第两百六十二位诡异差不多算是中位觉醒者能够处理的极限，再往上一些得上位觉醒者才敢去接触。
　　除非跟表演家一样，手握某种诡异存在的力量。
　　表演家的记忆里对白岩村「肉畜」的实力评价是相当于序列三百以下的诡异，远不如这柄妖刃。
　　可饶是如此，正常来说洛泠和安语连一只都解决不了。
　　就是这样的一只诡异，被硬生生植入到了一个小小的婴儿体内。
　　更可怕的是，洛泠能看到的记忆里，这已经是艾尔莎体内最弱、最受控的诡异了...
　　可以想象与她结合的其他诡异究竟有多恐怖，一旦复苏所付出的代价难以想象。
　　“「恶诡先驱」...”
　　以结合诡异为手段，以踏上诡异路径为目的，追求成神的道路...一群疯狂的求道者。
　　这个实验室里类似的罐子至少有一百个，也就是说差不多有一百个跟艾尔莎一样的婴儿和孩子正在进行与诡异结合的实验。
　　另外，很有可能不止一个这样的实验室，因为从布置上来看，这只是一间用来放置罐子的地方而已。
　　而这么多的婴儿和孩子，最终只有艾尔莎成功了。
　　其他可怜的孩子，估计都死在了“求道”的路上吧...
　　与科学家的恶行相比，只是用自己的孩子炼制诡异的表演家似乎都和蔼可亲了不少...当然，同样都是恶劣的行径。
　　「恶诡先驱」的残忍，远在洛泠之前的想象之上。
　　“不过，艾尔莎现在的意识在哪里呢？”
　　这只是一段凝固的记忆碎片而已，洛泠的意识继续往更深处探去。
　　顺着记忆的脉络继续摸索着，洛泠检索着艾尔莎的秘密，愈发地沉默。
　　小小的年纪，竟然经历过如此多的苦难与恐怖...
　　难怪她即便在地下空洞里面都能够正常地战斗，要不是「科学家」忽然出现，表演家在被白灵芝吞噬之前就会被艾尔莎彻底击溃。
　　终于，洛泠感受到艾尔莎微弱的呼唤，意念降临到一处恐怖的黑暗之中。
　　很快，她便意识到这里是什么地方。
　　“囚禁诡异的地方吗...”
　　洛泠第一眼就看到了染血妖刃，旁边还有几道灰影，应该是其他还在沉眠的诡异。
　　最明显的灰影，勉强可以看出一些轮廓，似乎是一条街道的模样。
　　现象类的诡异？
　　...「恶诡先驱」是真敢下手啊，什么诡异都往艾尔莎体内塞。
　　在这些诡异的团团包围之下，艾尔莎抱着膝盖在地面上瑟瑟发抖，满眼都是恐惧。
　　诡异气息不断地侵蚀着她的意识，让她的灵魂饱受这些诡异的折磨。
　　但好在一道微不可察的结界笼罩在艾尔莎的意识之上，替她抵御着这些诡异气息。
　　这应该是吉普赛女郎的手笔，因为结界上面画了好几个香吻...
　　“难怪当时「科学家」会说艾尔莎坚持不了半个小时之后就会爆发，在这种环境下意识崩溃的话，估计就会暂时被诡异占据躯体，到时候这柄染血妖刃和这条街道都会直接出现吧...”
　　洛泠也是一阵后怕，以她当时的状态，要是直面这两种诡异确实活不下来。
　　但又有些心疼，为了阻止爆发，艾尔莎在这种恐惧的环境下硬生生地坚持了下来，直到吉普赛女郎布下意识空间里的结界，才让艾尔莎得以喘息。
　　吉普赛女郎确实出手相助了，但还是没办法帮艾尔莎逃出这个与诡异共舞的囚笼。
　　...又或者，不是没办法。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神棍算出我能救...我是不太信她救不了艾尔莎的意识，”洛泠嘴角微抽，她现在对「彼岸」路径的觉醒者没什么好印象，“算了，还是先把艾尔莎救出来吧。”
　　洛泠把意识探了过去，周围的诡异在察觉到她的存在时，全都逼近了过来。
　　正当洛泠以为可能要经历一番苦战之时，这些诡异又莫名其妙地退开了，而且还有点...避而不及的感觉？
　　算了，还是救艾尔莎要紧，她现在可是用「植入」才进入到艾尔莎的意识空间里，要是耽搁太长时间的话怕是会出现其他问题。
　　洛泠的意识靠近小小的艾尔莎，却发现艾尔莎抖得更厉害了。
　　“别靠近我...别靠近我...”
　　结界的光芒明显了些许，但似乎是察觉到了洛泠的气息，又迅速黯淡了下去，没有阻拦。
　　“是我，艾尔莎。”
　　“是..是谁...”
　　“我，白。”
　　“...白？”
　　艾尔莎忽然就不抖了，她茫然地抬起头，在看到洛泠的那一刻，却是难掩惊恐的表情，

　　“科学姐姐，我真的已经到极限了！我不要再结合诡异了！我什么都会做，我也可以当杀人大魔王，求求你...”
　　洛泠沉默了一会，看来艾尔莎把她错认成新结合的诡异了。
　　她叹了口气，伸出手捏了捏艾尔莎满是泪痕又充斥着惊恐之色的脸蛋，轻声道，
　　“你不是杀人大魔王，你是「红女巫」。
　　“而我是「白魔女」，我们...是搭档，最好的搭档。”
　　闻言艾尔莎愣了一下，嘴里默念着，
　　“「红女巫」，和「白魔女」...”
　　终于，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表情终于迸发出些许喜色，
　　“你是白小姐姐！太好了！
　　“原来你和我一样，我们是同类啊...”

 第六十九章 偷听（5k）
　　提到“同类”这个词语，洛泠就想起白岩村里的白灵芝，又是一阵恶寒。
　　不过，受着艾尔莎充满希冀的目光，洛泠还是勾起了微笑，
　　“嗯...没错，我们确实是同类。走吧，我带你出去。”
　　从某种意义上讲，她和艾尔莎确实是同类。

　　艾尔莎使用的是属于诡异的力量，而洛泠走上的属于诡异的路径。
　　在这一点上，她们都是一样的。
　　要是这一点被其他觉醒者发现的话...她们估计都要被认为是「恶诡先驱」的成员吧。
　　如果没有其他组织能够驱使诡异的的话。
　　“嗯...可是，旁边...”
　　艾尔莎点点头，但又胆怯地望向侵占她意识空间的其他诡异。
　　这些诡异被「科学家」强行留在了艾尔莎的体内，同时以她的身体作为代价去驱使这些诡异的力量。
　　比如「灵魂酷刑」，让艾尔莎永远失去交流的能力，她说出的话，写出来的字，都会化作灵魂上的酷刑。
　　但同时，每次使用灵魂酷刑的时候，艾尔莎自己也需要承担一部分酷刑的折磨。
　　就算艾尔莎以变通的方式强行突破了这种限制，使用腹语来说话，但除了洛泠和小贝菈之外，其他人同样没办法听到她的声音，一听到就会灵魂就会受到刺激。
　　即将突破限制的另一只诡异，那个街道模样的现象类诡异，只是处于活跃阶段就让艾尔莎失去了双腿和大部分视力。
　　她一直闭着双眼，所有的“看”都是依靠一种传感器，来获得一定的视觉...但这种视觉只有黑白两色，完全看不见其他的色彩。
　　直到洛泠看见艾尔莎眼里的“白小姐姐”时，才意识到她为什么要给自己取一个「白魔女」的代号。
　　因为艾尔莎在装上传感器之后的记忆，全都是黑白的，所有人的在她眼里都是黑色的，只不过是分为浅黑和浓黑而已。
　　只有“白小姐姐”是最纯粹的白，洛泠的肤色和发色，对艾尔莎来说确实是最为特别的存在。
　　“别怕，有我在。”
　　洛泠拍了拍艾尔莎的意识，她能感受到这些诡异都在排斥着自己，甚至因为她的到来，都停止继续侵蚀艾尔莎被困在意识空间里的意念体。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这样似乎也不错。
　　“真的诶...”
　　艾尔莎仰起头，望向意识空间里这些让她恐惧的存在，明显地感受到它们的退缩。
　　白小姐姐体内的诡异...这么厉害的吗？
　　自己被封的这些诡异都比不上她的...
　　但艾尔莎第一反应却不是高兴，而是心疼。
　　自己只不过封了这些比较差劲的诡异就已经变成这副模样，身体出现各种毛病，连正常跟人说话都不行。
　　而白小姐姐封了更强的诡异，竟然还能跟正常人一样生活...她需要付出的代价，恐怕比自己更加沉重和残忍吧...
　　可怕的科学姐姐说过，人类不可能与诡异共存，必须付出代价才能拥有诡异的力量，身体的代价不过是最轻微的，灵魂的代价也只是洒洒水，更加可怕的代价远超人类想象的极限。
　　如果白小姐姐身体没问题，灵魂也没问题，那么她的代价会是什么呢...
　　“和我差不多年纪的白小姐姐在这种可怕的情况下，都能这么勇敢地生活，我又怎么可以退缩呢？”
　　想到这里，艾尔莎的信念坚定了起来，本来似有若无，仿佛一阵风都能吹散的意念体，在这一刻凝实了些许。
　　她伸出小手，主动牵起了洛泠的手掌。
　　“走吧，白小姐姐。”
　　艾尔莎轻声说道，反而是她先走出了结界，去直面这些可怖的诡异。
　　“嗯？”
　　洛泠对艾尔莎忽然的坚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既然艾尔莎恢复过来了，她也算是松了口气。
　　苏醒的妖刃与活跃的街道都没有靠近过来，其他四只还在沉眠的诡异却有种蠢蠢欲动的感觉，但窥伺的目光却是落在洛泠身上。
　　察觉到周围的不怀好意，洛泠也没有打算继续耽搁下去，她稍稍落在艾尔莎身后，一步又一步，走出这个意识构建的囚笼。
　　稚嫩的小女孩牵着一株光怪绮幻，却又带着诡谲美感的白色菌丝群，从黑暗中向光明走去。
　　“这是...「傀儡谣」？”
　　“可祂不是，已经彻底归于「寂亡」了吗...”
　　“呵呵，「寂亡」。”
　　......
　　“唔...”
　　艾尔莎睁开空洞的双眼，随即又连忙重新闭上。
　　她左顾右望了一会，在一阵茫然之后，才意识到现在自己离开了地下空洞，回到最熟悉的精神病院里。
　　没有理会旁边呜呜叫的小贝菈，坐在病床上的艾尔莎开始努力回想着之后发生的一切。
　　很快，艾尔莎便想起了什么，脸色浮现出些许紧张，
　　“好像，是科学姐姐找过来了...”
　　不，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她绝对不能回去...
　　对了，这次没有伤到人吧？
　　白小姐姐和安语姐都没事吧？
　　好像...后来还在哪里见过白小姐姐来着...
　　艾尔莎用力敲了敲自己的小脑袋，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能泄气地放弃。
　　洛泠通过孢子视角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感受着艾尔莎的思维，沉思稍许，
　　“原来如此，对她来说，意识空间里发生的一切就像做梦一样。会有记忆，但只能留下一点印象而已...是某种保护机制吗？”
　　不过，艾尔莎没事就行，本来还在担心受到那种折磨之后艾尔莎的心理可能会出现问题，现在看来，她能够被科学家成功结合六只诡异不是没有道理的。
　　...尽管这种天赋对艾尔莎本人而言，似乎有些残忍。
　　看着艾尔莎用力地搬动自己的腿脚，准备重新坐回到轮椅上的时候，洛泠觉得她该离开了。
　　就当她的意识即将脱离这丝孢子的时候，却听到了病房之外的声音，是季识年和刘松逸。
　　“.......”
　　“总之，这件事情先压下来吧，不要告诉其他人。”季识年的嗓音显得格外沉重，“虽然吉普赛女郎大部分时候不太靠谱，但她对通过「星盘」看到的事实从不说谎。”
　　“我清楚。”刘松逸回道，“先去看看小茜和安语恢复得怎么样了吧，对了，白小姐呢？”
　　“沈妙芸说她提前离开了。”季识年继续说道，“「白魔女」的身份终究有点过于神秘，我们在接触的时候还是要保持慎重。”
　　嗯？
　　竟然提到了自己...
　　洛泠立刻就来了精神，偷听悄悄话是每个人类的本性，她当然也不例外。
　　至于季识年的后半句话，洛泠并不是很在意。
　　「彼岸」路径的家伙...肯定暗地里把所有人都偷偷看了一遍。
　　包括艾尔莎的事情，季识年这只老狐狸估计也知道，只有自己没办法被他看穿，才会说过于神秘什么的。
　　推开房间门之后，季识年讶然地看着已经坐在轮椅上的艾尔莎，在用力地撕开小贝菈身上的胶带。
　　小贝菈感动到钮扣眼睛都在拉丝线，呜呜地在说着些什么。
　　“小茜，你这么快就恢复过来了吗？”
　　刘松逸同样惊讶，要知道吉普赛女郎把她送过来的时候，生命体征几乎消失，是白岩村小队里受伤最严重的一个。
　　艾尔莎向着两人点了点头，然后抱起成功脱困的小贝菈，后者还在喋喋不休，
　　“哎妈呀还是老大你对我好啊，我果然没有跟错你！那个白毛妹...白色头发的漂亮小妹妹，哦不对是那个恶心作呕可恶丑陋肮脏又傻逼的老太婆实在是太可恶了啊！”
　　小贝菈似乎能感受到洛泠意识的存在，连忙把她从骂人的话语里面给剔除了出去。
　　“太好了，我还以为这次你又要跟之前一样昏上半个月。”
　　刘松逸重重地松了口气，小茜是他捡回来的，基本上就是当成女儿看待。
　　这一次围剿表演家的任务，刘松逸本来很庆幸小茜没有参与进来，不然的话...无论对谁而言都是一件坏事。
　　但在等吉普赛女郎稍微跟他们介绍了情况之后，他才意识到...白岩村的委托，即便最终表演家没有赶过去，都比他们的围剿要危险得多。
　　而之前主要负责调查白岩村的就是刘松逸，因此他得知情况之后非常自责，为什么之前的调查没能察觉到这些危险。
　　...其实没察觉到很正常，刘松逸他们去得太早了，估计白岩村的村民还没有彻底沦为「肉畜」，满是尸骸的地下空洞多半还只是个小窟窿。
　　艾尔莎迟疑了一会，稍微比划了一下手势，小贝菈便配合地说道，
　　“她想问，白小姐姐和安语姐都在哪？”
　　其实小贝菈和艾尔莎是心意相通的，艾尔莎想说什么小贝菈都知道，也可以转述，只是它平时从来都不肯好好听话，现在被洛泠和吉普赛女郎轮流折腾了一顿之后终于肯老实些了。
　　“安语...”
　　刘松逸扭头望向角落，看到角落里的帆布鞋还在，叹了口气。
　　还在自闭呢。
　　也难怪，遭遇了这种事情。
　　“白小姐应该没什么事，她已经出院了。”刘松逸压低了嗓音，“至于小语，她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最近还是别去刺激她吧。”
　　艾尔莎立刻点了点头，她已经顺着刘松逸的目光发现了躲在角落里的安语，亲身经历过白岩村事变的她更能理解此时安语的心情，任谁遇到这种事情都会崩溃的。
　　“之后的情况，我会在群里面说明的，白岩村...最近警方正在收尾，已经定义成失踪事故。”
　　刘松逸揉了揉太阳穴，他才从重伤恢复过来后不久，就急匆匆地去处理这些问题，这两天忙得他都要旧伤复发了。
　　失踪事故？
　　在偷听的洛泠微挑眉毛。
　　哦对，普通人看不见诡异...在他们的眼里，白岩村估计是在一瞬之间变得空无一人吧。
　　只是地下的尸骸就比较难处理了，这些可不是诡异，整个村庄在一夜之间变成被埋在地下的腐尸，估计在哪都算得上是一个大新闻。
　　“嗯，这件事情远没有结束，我现在恢复了不少，也可以参与接下来的行动。”
　　季识年点点头，神情相当凝重，似乎是从吉普赛女郎那边得到了一些不得了的消息。
　　“不过小茜，你还是先好好休息吧，才刚经历了这样一场大战，我们先去处理别的事情。”
　　刘松逸对艾尔莎笑了笑，便和季识年一起离开了病房，洛泠隐约听到，刘松逸似乎在央求季识年不要把艾尔莎牵扯进来。
　　但很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洛泠大概能猜到吉普赛女郎说了些什么，多半是关于「恶诡先驱」的。
　　表演家虽然死了，但还有更加危险的科学家和艺术家正在赶来江城县的路上，在表演家的记忆里，他们全都是上位觉醒者。
　　...整个病友交流群都薅不出半个上位觉醒者，虽然说等阶不能完全代表实力的强弱，但至少大部分情况下，不同等阶的觉醒者就是有差距。
　　正因如此，与「恶诡先驱」牵扯颇多的艾尔莎，注定无法从这件事情中脱身。
　　貌似也没什么好继续偷看的了，洛泠退出了孢子的视野。
　　扭头一看，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或许是临近冬天的缘故，最近夜晚降临的时间提前了不少。
　　“嗡嗡嗡~”
　　就在这时，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洛泠拿起来一看，竟然是刘松逸给她私发了一条消息。
　　【古武者：白小姐，如果还没有入睡的话，请回复。】
　　【白魔女：还没睡，什么事？】
　　【古武者：关于白岩村的事情，需要麻烦你写一份报告...很抱歉，本来应该是安语的工作，但她的情况你也见到了。】
　　【白魔女：可以，但我没写过。】
　　【古武者：我给你发一份文档，你照着写上去就可以了。】
　　【古武者：青山精神病院交流群委托纪要模板.doc】
　　【古武者：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我。】
　　洛泠接收完刘松逸发送来的文件，打开一看，头皮一阵发麻。
　　这份纪要模板...完善是挺完善的，但是不是有点过于繁琐了。
　　还有，这种莫名其妙的职场气息是什么鬼，她还是个高中生来着，连大学都没上好吧。
　　被迫提前步入社会了么...
　　哦对，还有一件事，趁着刘松逸这个大忙人好不容易抽出空闲时间，还得去问问他关于纪萤的事情。
　　洛泠隐约有一些印象，似乎在地下空洞里那场相互吞噬疯狂的结束，她好像看见了纪萤的身影，替她吃下了表演家最后的头颅。
　　其他的幻象在结束之后都已经变得模糊，唯有纪萤悲伤的眼神至今还很清晰。
　　【白魔女：刘大哥，我能问一件和警局有关的事情吗？】
　　【古武者：没有涉密的话，可以。】
　　【白魔女：我想找一个名字叫纪萤的女性警察，还有，十月十七号对她的追捕...如果方便的话，也麻烦告诉我一下具体情况。】
　　【古武者：纪萤？我印象里没有见过这个名字，但可以帮你查一查。至于十月十七号，没有任何追捕行动，我是刑警支队的副队长，这种事情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古武者：不过，如果这些是关于诡异的信息，我希望你之后可以和我们详细谈谈。】
　　后一句话的回答洛泠不出意外，因为本来就是受到支配的行动，但前一句...
　　“连告诉自己的身份都是伪装的么？”
　　洛泠叹了口气，现在仔细想想，她越来越看不懂这个莫名出现又神秘消失的“引路人”了。
　　到现在为止，除了纪萤和她自己之外，没有一个人知道傀儡谣的存在，即便是表演家，都以为江城县里只是潜伏着一只序列一百多的危险诡异而已。
　　全然不知...这些不过是傀儡谣送出来的「卵」而已。
　　既然如此，纪萤又是如何知道傀儡谣的，并且还对它的能力了若指掌。
　　要不是通过季识年侧面确认了纪萤的存在，还知道她是上位觉醒者，洛泠真的要以为这个人是自己想象出来的了。
　　“先写一写这份委托纪要吧，嘶...好像还有奖励分配比例？吉普赛女郎好像是说过委托报酬已经给交流群了...”
　　既然这样，自己就大言不惭地写上百分之五十吧！
　　至少白岩村事变里，她确实是出力最多的。
　　还有详细情况...
　　嗯，掩去一部分，就说是自己用神秘力量击败了对手。
　　在洛泠的精心修改后，除了战斗部分和傀儡谣之外，几乎把白岩村的全部真实情况都写了出来。
　　反正这些东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除了她之外，艾尔莎和安语都在场，现场的痕迹也很明显，几乎不可能全部隐藏起来。
　　在洛泠奋笔疾书的时候，她的指尖处微不可察地睁开了一只小小的眼睛。
　　黑红色的瞳孔不安地扭动着。

 第七十章 交错时代的世界（5k）
　　火车的呼啸声不绝于耳，挂着单片眼镜的少年正襟危坐着，明显不合身的风衣在他身上却似乎有种莫名的得体感。
　　坐在少年对面的是一个大大咧咧的高大女子，一袭厚重的皮大衣半披着耷拉在肩膀上，最引人瞩目的是她右眼的眼罩...上面歪歪扭扭地画着一个与她彪悍气质完全不符的可爱猫猫头。
　　一扇壁炉在幽幽燃烧着，微弱的火光照在充满古典气息的车厢里，窗外是无尽的黑夜，笼罩着这辆不知驶向何方的蒸汽列车。
　　艺术家和科学家。
　　“表演家死了。”艺术家的单片眼镜闪过一丝银芒，“我感知不到她的存在。”
　　“啊呀呀，都让姐们出手了，这还能死，也太废物了吧？”
　　“这说明江城县里有足以杀死她的力量。”
　　“咱感觉你在说废话。”
　　“能杀死她，也能杀死我们。”艺术家的语气相当凝重，“可别忘了，我们最重要的倚仗是什么....我们拥有的，表演家也有，可她还是死了。”
　　科学家却是慵懒地半靠在沙发上，一边拿着匕首剃着牙齿，一边不在意地挥挥手，
　　“不用担心，艾尔莎在那边呢，她的「九幽」估计快解放了，这可是和「祂」同一路径的诡异，大不了拿去献祭换点力量呗。”
　　“这可是与「祂」的交易，总是能被你说成像是出门买菜。”艺术家稍稍抬起头，深邃的目光透过单片眼镜直直地望着表演家，“江城县现在是什么时代？”
　　“嗯...近现代？还是现代？总之应该是在二十一世纪后吧，上次表演喊我过去的时候，衣服上的工艺还挺不错的。”科学家挠了挠头发，“话说你问这个做什么，无论哪个时代对我们来说都一样啊，我们又不是「公司」的人。”
　　“....现代的话，有点麻烦，很难像在「维多利亚」一样行事。”艺术家皱了皱眉，“一些手段就派不上用场了，现代的监控很多，治安也好上不少。”
　　“你还是一样照做就是了，还有什么顾虑？”科学家努了努嘴，眼罩上的猫猫头动了一动。
　　“之前是没有，现在有了。”艺术家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在没有找出表演家的死因之前，切记谨慎行事。”
　　“明白明白，你真的比哲学家还啰嗦。”科学家却依旧是满不在乎的神情。
　　不过，艺术家知道，科学家的性格本来就是这样。
　　即便内心深处深处在乎到不得了，表面上也会维持着吊儿郎当的模样。
　　在得到艾尔莎消息的时候，科学家比谁都着急，甚至不惜动用了这辆被称为「灵界行者」的蒸汽火车，以最快速度赶往江城县。
　　要知道这可是她最宝贵的祭器，上次追猎危险诡异「年」的时候都不肯拿出来用。
　　主要是因为艾尔莎是科学家更重要的心肝宝贝，实验了几千次，消耗掉上千个符合条件的「素材」才终于得以成功的「容器」。
　　在艾尔莎失踪之后，科学家又失败了几百次，还是没能复现出艾尔莎的奇迹，最近一直窝着火呢。
　　所以在得到消息之后，她才会这样火急火燎，生怕又给弄丢了。
　　对于科学家来说，她的研究可比与「祂」的交易重要多了。
　　艺术家稍稍扭头，望向窗外仿佛永远都化不开的黑暗，以及黑暗之中深埋名为“未知”的恐惧。
　　他闭上双眼，缓缓念出每一位「恶诡先驱」成员都牢记在心的一句话，
　　“万物皆虚,万事皆允...致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
　　“我们，是即将纠正「错乱」根源的「先驱者」。”
　　呼啸的列车行于漆黑的虚无之间，目的地远埋在更深的黑暗之中。
　　......
　　高三的生活总是很枯燥，不过洛泠最近却是悠闲了不少。
　　倒不是她放弃考大学了，而是有了点走捷径的手段...
　　——「读取」。
　　傀儡谣第二个能力，能够读取孢子寄生对象的一切信息。
　　现在洛泠都不需要学习了，只要挑一个成绩好的同学撒下孢子，就可以读取到对方所有的记忆，就像是亲身经历了所有的学习过程一样。
　　而且费不了多少时间，记忆碎片里的时间流速是恒定的，无论待上多久，出来都只不过是经过一瞬间。

　　洛泠本来成绩就不错，只是之前请假落下太多功课，现在有了这种生活里的小技巧，再也不用发愁她的成绩会下降了。
　　另外，除了这一点“生活小技巧”之外，在战斗方面，「读取」还能暂时借用别人的能力。
　　洛泠是在离开艾尔莎的意识之后发现的，她察觉到对艾尔莎进行读取之后的孢子有些异变，收回来查看一番之后发现，里面存下了一道属于诡异「灵魂酷刑」的力量。
　　不过，保存的时间很有限，并且在保存的时候洛泠必须时刻保持着对孢子的掌控，否则就会直接崩散。
　　越强的能力需要用到的精神力就越多，以洛泠现在的实力，如果要维持「灵魂酷刑」的保存，就需要用到所有的精神，期间无法掌控别的孢子。
　　而且...施展能力使用的是洛泠自己的力量，需要付出的代价也得她自己去支付。
　　如果通过这种方式去施展「灵魂酷刑」，一部分酷刑也会作用在洛泠的灵魂上。
　　当然，即便限制颇多，但这已经相当强大了。
　　在百无聊赖的几天之后，周六下午的放学时间，洛泠终于收到了来自于刘松逸的消息。
　　【古武者：傍晚有空来医院一趟，关于白岩村的后续以及...“纪萤”的事情，都已经汇总好了。】
　　【白魔女：嗯。】
　　在回复刘松逸的消息之后，洛泠立刻就赶向了医院，把事情聊完之后，她还得抓紧时间回家。
　　有个姐姐在家里等着，可不能太晚回去。
　　再度变身白魔女形态之后，洛泠从头发里面取出遮掩外貌的帽子和口罩——现在，洛泠这一袭头发已经可以当成四次元口袋了。
　　具体原理应该是把物品分解成某种孢子可以记录的信息，取出的时候会进行重组。
　　所以现在暂时只能放一些小物件，最多就是书包大小，但已经很方便了，这个能力直接让洛泠打消了要不要把这头碍事的长发剪短一些的打算。
　　傍晚时分的青山医院还是一如既往的寂寥，只不过在前台的既不是沈妙芸也不是杨美丽，而是一个没见过的护工。
　　看到洛泠拿出刻着名字“白”的工牌，虽然护工对此感觉很奇怪，但还是把她放了进去。
　　这一次没有别人带着，洛泠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七楼零号病房门口，一打开门就看到唰唰数道目光向她投来。

　　杨美丽，沈妙芸，安语，艾尔莎，刘松逸，络腮胡老何，断去一臂的「剑侠客」钟波，还有几个陌生的面孔，以及再一次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季识年。
　　病友交流群几乎全员都在。
　　安语似乎稍微走出了阴影，但心情还是相当低落，低着头靠在角落旁边。
　　艾尔莎见到洛泠进来，挪了挪轮椅，下意识地凑近了些许。
　　而其他人则或多或少，对洛泠的目光有些异样，想来已经是看过洛泠提交的委托报告，以及查验过白岩村的情况了。
　　“咳咳...”季识年轻咳几声，不知是因为伤势还是为了把众人的注意力拉回来，“既然人都齐了，我就直接开始说吧。
　　“「白魔女」，我需要先告诉你一件事...你口中的‘纪萤’确实是存在的，但处于一种非常奇怪的状态下，所以我上一次才找不到她的位置。”
　　接着季识年的话，刘松逸继续说道，“你要我找的两件事情，第一，不仅警局里没有‘纪萤’这名警员，我查验了整个江城县内的所有户籍和记录，没有这个名字的人。
　　“第二，出乎我的意料，十月十七日确实有一只刑警小队出动过...并且是越过了我的权限执行的紧急任务，追捕一名危险嫌犯，只不过这名嫌犯已经被当场击毙，我去检验过尸体，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正当洛泠微微露出惊诧的表情时，季识年便再次出声道，
　　“小刘请求我出手...虽然危险，但我还是再次窥看了一眼，她的命运之线呈现出一种古怪的波动，不断消失并且重新出现，最近的两次重现，一次是在十月十七日的江城县墓园里，另一次...”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洛泠，沉声道，“是在几天前的白岩村，就是你们遇险的那一天。”
　　听到这句话，洛泠的脸色终于出现了明显的变化，不可思议地看着季识年。
　　难道，她当时最后看见的纪萤...不是错觉？
　　洛泠摸了摸怀里冰冷的匕首，这是纪萤留给她最后的东西。
　　季识年应该是使用能力窥看过命运之线，所以好不容易恢复的伤势才会加据，又一次躺到病房里面靠着医疗器械维生。
　　虽然觉得「彼岸」路径的觉醒者很烦人，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季识年支付代价得到的信息向来很准确，甚至准确到可怕。
　　“还有一件事，你在报告里面描述的情况，与我们查验现场的情况有出入。”刘松逸继续说道，“我们仔细地排查过，白岩村既没有地下空洞，也没有任何任何诡异痕迹，所有村民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另外，我们也找不到表演家的尸体，就连当时把你们救回来的吉普赛女郎，都说是在地面上找到的你们。”
　　刘松逸话音落下，洛泠忍不住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
　　难道当时发生的一切...全都是假的？
　　洛泠望向艾尔莎和安语，她们的目光似乎是如出一辙的震惊。
　　显然，这不是洛泠自己的幻觉，她与艾尔莎和安语共同经历过的残酷是一样的。
　　“当然，我不是说你在报告里作假，刘茜和安语都已经作证过了，我相信这一切全都发生过。”刘松逸沉声说道，“但，某种东西抹去了所有的痕迹，我们有理由相信...是你口中的‘纪萤’。
　　“现在，我们需要知道所有关于‘纪萤’的消息，以求得这件事情完整的真相。”
　　纪萤。
　　兜兜转转，终于又回到了这个名字上。
　　那个神秘出现又神秘消失的女人...
　　“我可以说，”洛泠呼出一口气，低声说道，“而且，这件事情，还要涉及到...骸骨医生，以及当时发生的一切。”
　　虽然洛泠曾说出过骸骨医生之死的一部分事情，但当时没有透露出更多信息。
　　洛泠把黎天铭、纪萤，以及后续的墓园追击，除了傀儡谣的详细信息之外，几乎全都说了出来。
　　不说傀儡谣的原因也很简单，到现在洛泠已经很清楚了，她与傀儡谣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解释起来很麻烦，万一她自己也被认为是「卵」就很麻烦了。
　　所以，在洛泠的描述里，黎天铭和地下空洞的白灵芝是同一种诡异，但不清楚具体是什么。
　　“你说的报案，我没有印象。”刘松逸沉吟道，“因为第二天我们就发现了那个医生的尸体，被残忍地肢解分尸了，我们只找到了头颅。
　　“但是骸骨医生的尸身...我们没有找到。”
　　“就像这一次的村民们一样，对吗？”默默听着的季识年忽然出声，说了一句话。
　　他抬起头，望向洛泠，缓缓说道，“如果我告诉你，‘纪萤’很有可能也是你口中的那种诡异，你会怎么觉得呢？”
　　“怎么可能...”
　　洛泠立刻脱口而出，纪萤可是把傀儡谣视为死敌，她怎么可能会是受到傀儡谣支配的「卵」。
　　更何况，纪萤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割开血肉给她看过了，完完全全就是血肉之躯。
　　“从这次事件上看，这种诡异对血肉有着极强的吞噬欲，并且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增强自己，还可以支配别人的躯体、记忆等，至少是「危险诡异」的层次。”
　　季识年没有急着反驳洛泠，而是继续悠悠地说道，“而且，既然有复数以上的这种诡异存在，它们之间不可能和平共处，必然会互相吞噬，因为对于它们而言...彼此的血肉才是更好的养分。”
　　不愧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老狐狸，在洛泠有所隐瞒的情况下，已经推导到非常接近的程度了。
　　只是没能想到，这些「危险诡异」，实际上也不过是某种存在的提线木偶罢了。

　　这种伥可怕的猜测...不是谁都能够料想得到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曾经确实存在过‘纪萤’这个人，但她已经被这种诡异吞噬了，或者说成为了这种诡异。”
　　季识年淡淡道，“大部分情况下，她确实是这种诡异，但在小部分情况下...比如我断断续续看见的命运之线，她又变回了曾经的‘纪萤’。”
　　话音落下，众人的目光齐齐望向洛泠。
　　洛泠只是沉默着，顺着这个大胆的猜测下去，很多只有她知道的东西都可以解释。
　　例如，为什么纪萤会对傀儡谣了若指掌，又为何会对傀儡谣如此执着...
　　一个可怕的猜测，但却又是可怕的合理。
　　至于纪萤对傀儡谣的执着，也有可能是因为...她对“同类”本能的吞噬欲，或者说“融合欲”。
　　...这真的可能吗？
　　洛泠莫名想起地下空洞里，纪萤一口一口慢条斯理吃下表演家头颅时清澈又平淡的眼神，记忆犹新。
　　“只是个猜测而已，也有可能是我猜错了。”看着洛泠的表情里微不可察的复杂，季识年轻声说道，
　　“总之，无论如何，这已经不是我们能处理的事情了，我已经去请了「公司」的人过来，虽然贵了一点，但他们确实有处理「危险诡异」的能力。”
　　说到这里，季识年露出几分轻松的笑容，试图缓解零号病房里逐渐凝滞窒息的氛围，
　　“况且，小老头我也是有几分薄面的嘛，呵呵...论找人，我比「天语者」的预兆们都厉害，或多或少帮过「公司」的忙。”
　　...「公司」？
　　洛泠在表演家的记忆里看到过一些对这个组织的印象，但可惜还是记忆缺失太多了，没有更详细的信息。
　　“好了，今天的会议到此为止，解散吧，接下来的安排我会发给群里的大家。”季识年拍了拍手，又看向洛泠，说道，“「白魔女」，接下来的行动你可以不用参与了，好好休息一阵。”
　　“嗯...”
　　洛泠微微颔首。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她确实需要时间缓一缓。
　　今天季识年的猜测实在有些超乎她的想象，如果连纪萤都可能是「卵」...
　　直到走出零号病房的时候，洛泠的精神都有些恍惚。
　　在洛泠的背后，艾尔莎默默地目送着她。
　　怀里的小贝菈本来想出声喊住洛泠，但却被艾尔莎捂住了嘴巴。
　　“下次吧。”
　　艾尔莎轻声说道。
　　她把手心里漂亮的蝴蝶发卡藏了起来。

 第七十一章 噩梦，先驱者（5k）
　　交错斑驳的路径。
　　黄昏时分。
　　县城里鼎沸的人流并没有让洛泠感到安心，反而有一种从内心生出的恐慌。
　　恍惚间她看到了路上所有的人都停下了脚步，幽幽地盯着她，目光淡漠又恐怖。
　　...就像白岩村的村民们一样。
　　一瞬之间，洛泠的瞳间泛起些许可怖的暗金色泽。
　　可是一转眼，嘈杂的声响重新在耳边出现，人来人往的马路上一如既往，刚刚看到的一切似乎都只是幻觉。
　　“我这是怎么了...”
　　洛泠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昏昏沉沉。
　　地面上的水洼倒映出她的容颜，刺眼的瞳孔无论如何都掩不住。
　　她看到自己在冷笑。
　　“洛泠。”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背后响起一个出乎意料却很熟悉的声音。
　　“...？”
　　洛泠扭头望去，那名依旧笼罩在神秘面纱下的高挑女子就站在与她不到五米的距离里。
　　“纪萤...”
　　她又出现了。
　　这一次，是幻觉吗？
　　“我发现傀儡谣了，我们一起去杀死它。”
　　纪萤向洛泠伸出手，平静的眼神是那么的熟悉，似乎在洛泠的记忆里，她的目光永远如此，即便是在满是尸骸的地下空洞里吃下表演家的头颅时一样。
　　“杀死？我？”
　　洛泠后退了一步。
　　她已经深刻地意识到，傀儡谣不是现在的她能够对付的存在，即便只是它分化出来用于积蓄力量的「卵」，就已经耗费了她的所有力量。
　　“没错，只有你才能杀死傀儡谣。”纪萤说道，“过来吧，和我一起...”
　　不...
　　“你害怕了吗？没关系，有我在。”
　　不对...
　　她看见纪萤笑了起来，嘴角裂开，直至耳根。
　　一排尖锐又扭曲的牙齿，被菌丝粘连在贫乏的血肉里，装在勉强称之为嘴巴的地方。
　　鼎沸的人声在这一刻彻底寂静，洛泠扭头望去，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所有人都在笑。
　　“来吧...”
　　逃吧。
　　洛泠没有任何犹豫，她转身跑开。
　　可纪萤的声音却如影随形，一直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不远也不近，平淡又清晰。
　　“过来...洛泠...来我这里...”
　　避开人群，逃离纪萤。
　　洛泠心底只剩下这个念头，不知过了多久，不知跑了多远，但她缓过神来的时候，周围已经空无一人，梦魇般鬼魅的声音也已经消失不见。
　　终于...甩开了吗？
　　好困...
　　洛泠抬起头，发现她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回到了一个她最熟悉的地方。
　　家。
　　姐姐就在前面不远的屋子里。
　　饭菜的香味已经飘了过来，穿过家里的窗户，看到姐姐忙碌的身影。
　　即便是现在，洛泠都有种莫名的安心。
　　“我回来了。”
　　向往常一样推开门，洛泠疲惫地扶着墙壁。
　　“回来啦。”
　　姐姐走了过来，贴心地把洛泠的书包拿下，扶着她走到了饭桌前坐下。
　　“很累？”
　　姐姐温柔的嗓音一如既往。
　　“嗯。”
　　洛泠困乏地点了点头。
　　她勉强抬起眼角，眼前就像是有一团永远化不开的灰雾，笼罩在视野之中。
　　就连近在咫尺的姐姐，都看不清楚她的脸。
　　“累了，就好好休息吧。”
　　姐姐说着，笑了起来。
　　洛泠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不。
　　不不不...
　　洁白的菌丝。
　　缓缓地抽离。
　　姐姐的笑容灿烂，直至耳根。
　　满桌香气扑鼻的饭菜，化作干涸的枯骨与腐臭的血肉。
　　“姐姐，会一直在你身边...爱你。”
　　“不！”
　　洛泠猛地坐起身来，后背全是冷汗。
　　她重重地喘息着，扭头便看到了镜中人燃烧的瞳孔。
　　此刻的洛泠，正躺在床上，窗外的天空泛起些许的鱼肚白。
　　刚刚她所经历的一切...
　　好像，只是一个梦？
　　没错，是梦。
　　即便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周左右，但洛泠还是无法忘怀，时不时就梦到些许可怕的片段。
　　或是化作「卵」的纪萤企图吞噬自己，又或是艾尔莎等人被傀儡谣拖入了无底深渊，彻底被支配，但最可怕的还是今天的噩梦。
　　这是她第一次梦见姐姐。
　　“怎么了，小泠？”
　　门外传来姐姐焦急的嗓音，和砰砰走上楼的脚步声。
　　她推开门，身上还穿着围裙，似乎刚刚是在准备早餐。
　　“没，没事...”
　　洛泠微微撇开脸，想掩住自己怪异的瞳孔。
　　“是做噩梦了吗？”
　　姐姐靠近了过来，洛泠下意识地想避开，但还是被埋入了她的怀抱。
　　“真是的，都这么大的人了，小泠。”姐姐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发，轻声说道，“别怕，梦都是假的，都是相反的。”
　　“嗯...”
　　洛泠轻声应道。
　　她刚刚为什么会下意识地抗拒...
　　是认为姐姐会是和梦里一样的怪物吗？
　　...是不是有这种可能？
　　感受着姐姐柔软的怀抱与缠绕鼻尖的淡淡体香，洛泠不止一次地提醒过自己，不要陷入这种古怪的认知。
　　但...现在，她真的害怕了。
　　在白岩村的时候，洛泠就不止一次地制止自己往这一方面去联想，但现在她已经无法遏制这样的想法了。
　　现在，是最好确定的机会。
　　洛泠的腰间一直藏着纪萤留给她的匕首，这个距离下，只要抽出来，轻轻地划开姐姐的皮肤，就可以彻底确定。
　　要这么做吗？
　　如果是，她该怎么办？
　　如果不是，她又该怎么办？
　　无论如何，都是在伤害她最亲近的姐姐。
　　洛泠的指尖触碰到腰间寒入骨髓的冰冷，她只需要一个轻微的动作，就可以彻底解决这些烦恼。

　　“小泠...还在害怕呢。”就在这时，姐姐轻笑着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一点都没有变，在害怕的时候总是喜欢咬着下嘴唇...哎呀，怎么都咬出血来了？”
　　姐姐似乎吓了一跳，连忙松开怀抱，心疼地抬起手，用手指替洛泠擦拭了嘴唇处的血迹。
　　“血...”
　　洛泠盯着姐姐的手指。
　　不是她的血。
　　姐姐的手指上...似乎有一道很新的伤口。
　　“哎呀，被你发现了，姐姐也是个笨蛋呢。”姐姐笑了笑，“早上切火腿的时候，不小心割伤手指了，真的是...”
　　是姐姐的血。
　　是血肉...而不是菌丝。
　　洛泠把手放了下来，浑身都轻松了不少。
　　很好，不用她来确定了。
　　姐姐就是姐姐，是她的姐姐，而不是什么怪物...
　　真好。
　　“也用不着露出这种表情吧？只是不小心割出一点小伤口而已啦，你这种反应姐姐可是会伤心的哦。”苏婉敲了敲洛泠的额头，但动作稍显亲昵。
　　“没，我只是觉得...姐姐真好。”
　　洛泠又轻轻地抱了一下姐姐，动作放松了不少。
　　“小泠，你真的是...好吧，恰好你醒了，洗漱之后下来吃早饭吧。”苏婉捏了捏洛泠的脸颊，“今天可是你的生日，我之前可是答应过你，今天的姐姐完全属于你。”
　　她拿出了几张红大钞在洛泠面前晃了晃，嘴角勾着淡淡的温和笑意，“无论想做什么都可以哦，姐姐还有不少钱呢。”
　　生日...
　　好像确实差不多是这个时候。
　　其实就连洛泠自己都记不清了，她之前是个孤儿，是姐姐把收养她的那一天当成了生日。
　　每年这个时候，姐妹俩一起吃上一碗长寿面，这个生日就算过去了。
　　不过，或许是因为苏婉觉得是自己陪伴妹妹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所以在洛泠“病愈”之后，就说等到她生日那一天专门请出一天的假期，至少让姐妹俩能有一段值得追忆的美好记忆。
　　这段时间实在是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洛泠都已经把这件事情抛之脑后，没想到姐姐一直记着，还在拮据的生活里，专门留出一些钱。
　　“我...嗯，好。”
　　洛泠微微颔首，她迟疑了一会，又说道，“其实我手里还有一千块...”
　　她不敢直接把所有钱都拿出来，即便上次花了不少，手上还是有四万多。
　　但这个庞大的数字对姐姐来说，有点太过难以接受了。
　　“啊？”苏婉微微露出讶然的表情，随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惊恐地半掩嘴巴，颤抖着问道，“小泠...这么多的钱，是从哪来的？”
　　“学校新批下来的贫困生补助，”洛泠脸色不改地扯起了谎，“班主任知道咱们家的情况，特意预支给了我。”
　　洛泠一直有拿学校的贫困生补助，只是不多，而且大部分都用来缴纳学杂费之类的了。
　　“这样啊...也是，小泠很乖的，姐姐放心。”苏婉似乎是松了口气，她站起身来，拍了拍围裙，“好啦，等会就下来吃早饭，然后我们就出发吧。”
　　“嗯。”
　　目送着姐姐离开房间，洛泠又扭头望向旁边的落地镜。
　　瞳孔中的暗金色泽已经黯了下来，只留下些许不起眼的赤色，鬓角两边的青鳞似乎也消退了不少，恶鬼化的影响在逐渐消失，但依旧留有一些根深蒂固的痕迹。
　　“还是先把美瞳戴上吧。”
　　......
　　“嘶，是这样啊...我知道了。”
　　披着厚重风衣的高挑女子半蹲在地面上，她的右眼没有眼球，而是装上了某种义体机械，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周围全是已经爬上青苔的废弃土屋，放眼望去，是一个已经荒芜的村子。
　　——白岩村。
　　科学家把猫猫头眼罩重新带上，嘴角带着些许玩味，
　　“看来，表演这家伙错估了对手，这可不是什么「危险诡异」啊...”
　　“你是说，「高危诡异」？”
　　戴着单片眼镜的少年站在旁边，神情凝重。
　　“嗯，但状态很差，而且这里只是它分化出来的一部分「肢体」，所以表演家才会误以为只是「危险诡异」而已。”
　　科学家点了点头，双手抱胸，“这就怪不得她了，啧啧，死得可真惨啊，活生生看着自己被吃掉的感觉可不好受。”
　　“能认出是哪一位吗？”
　　“认不出来，实在是没见过，估计是只在某个被扼杀的「错乱」里出现过吧。”
　　“好吧...你还从「回溯」里面看到了什么？”艺术家认真地问道，“如果只是「高危诡异」的一部分肢体，应该还不至于让表演家彻底身亡，她拥有的可是来自于「禁忌」的恩赐。”
　　诡异序列前五十被称为「危险诡异」，而「禁忌」...是序列前十。
　　每一位「禁忌」的现世，对于这个本就错乱的世界都是极为沉重的打击，好在如今基本上没有「禁忌」现存于世。
　　当然，在这种情况下，都能够拿到一部分「禁忌」的力量，这是属于「先驱者」组织的秘密。
　　“唔，抱歉，实在是看不清楚，回溯这东西本来就很容易受到干扰，若不是我制造出来的这枚「窥视之眼」，回溯的信息会更加斑驳错乱。”
　　科学家指了指自己的猫猫头眼罩，摊手道，“不过，也不是全无消息啦，上次表演让我上身的时候，我看到一个白毛萝莉在艾尔莎身边，多半就是她搞得鬼。”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又摸着下巴说道，
　　“不过，直到回溯结束的时候都没能看到地下空洞和满地尸骸是怎么消失的...我可不相信江城县里那群宝宝巴士拥有这样的能力，「公司」那会还没来，「天语者」又自顾不暇。
　　“啊，可惜「锚点」已经消耗掉了，再想进行「回溯」都没办法咯。”
　　科学家是「秩序」路径的觉醒者，她的能力「回溯」需要提前设定好的锚点，否则就无法动用。
　　她之前上身表演家的时候习惯性地在白岩村里留下一枚锚点，才能够在今天看到当时发生的事情。
　　不过，之所以拖了一周左右才来到白岩村，主要是在他们抵达江城县的时候，「公司」的人也跟着到了。
　　江城县尚未踏入上位，还没有资格得知真相的觉醒者们，都不被科学家和艺术家放在眼里。
　　他们很有自信，随便拿出一个人，都足以团灭这些“宝宝巴士”。
　　但「公司」不一样，出于对「公司」的忌惮，科学家和艺术家才一直没有进行下一步行动。
　　“或许，是这只「高危诡异」的其他肢体打扫了战场...可以看得出来，它似乎拥有「同化」的特性。”科学家沉吟稍许，继续说道，“或许可以从这一点下手，嘶，实在不想放弃，毕竟「高危诡异」可不好找啊...”
　　“交给我吧。”
　　艺术家点点头，转身拍了拍手。
　　深埋在地下无数的砂石缓缓探出，逐渐聚合。
　　在一阵有节奏的齐鸣之后，这些砂石组成了人的模样，咯吱咯吱地生出了血肉。
　　“虽然被抹去了痕迹，但...不仅仅只有生灵有记忆。”艺术家轻声喃喃道，“万物皆有灵，这才是「万灵」。”
　　最终，一名又一名的白岩村村民重新出现，他们保留着死时的凄惨模样，皆是血肉模糊的残肢断臂，被白色的菌丝缠绕着。
　　“哎呀呀，死得真惨呐。”
　　看着如此恐怖的场面，科学家只是啧啧称奇，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艺术家的脸色苍白了些许，似乎消耗有些大。
　　“只能模仿到这种程度，若想再真实一些，就得动用恩赐了。”
　　别看表演家时不时就使用恩赐，实际上恩赐的代价相当沉重，她当时不过是想着献祭之后的收益远远超过于代价，才会那么肆无忌惮地使用。
　　“应该足够了，修得像人一点，丢到城里面去吧。”科学家轻笑一声，“它会自己找上门的，为了寻求更多的「同化」。”
　　制造出类似于被同化过的诡异，以此来吸引这一部分神秘肢体的出现。
　　只要能够拿下肢体，找到其沉眠的本体就要简单得多。
　　属于「禁忌」的恩赐用来压制「高危诡异」可能有些难，但如果对方处于沉眠状态...就是另一回事了。
　　“但「公司」的人或许会先处理掉...”
　　艺术家皱起眉头。
　　“用不着如此束手束脚，艺术，应该担心的是他们才对。”科学家大大咧咧地拍了拍艺术家的后背，哈哈大笑，“大不了辛苦你再多弄一些呗，反正只要城里一死人，你就可以恢复吧？”
　　「公司」怕死人，怕会有影响，他们可不怕。
　　不过是一些可悲的耗材而已，即便逃过了这一劫，也注定会在未来的某一次「错乱」里坠入深渊，归于虚无。
　　「先驱者」从来都是这样认为。
　　“嗯。”
　　艺术家闭上双眼，或许还是他太谨慎了。
　　之前在「维多利亚」的时候，「公司」给他留下的阴影有些沉重...毕竟可是属于「公司」的鼎盛时代。
　　希望这一次来到江城县的公司员工不是「正职」，只是「外包」吧。
　　扭曲的村民们的皮肤逐渐愈合，白色菌丝被重新填充进身体之中，逐渐恢复了生前的模样，但不同的是只有木讷的表情。
　　他们迈开步伐，起初跌跌撞撞，但变得逐渐熟练，全都散乱地穿入山林，向着江城县的城区走去。
　　如行尸走肉一般。

 第七十二章 难以维系的日常（5k2）
　　十一月份的江城县，虽然地处于南方，还不至于雪景遍布，但呼啸的冬风已经让行人们都裹进了厚重的衣物里面。
　　洛泠搓了搓手，微微哆嗦着哈出气，水雾腾空而起，视野里闪过些许模糊。
　　“太冷了？”
　　苏婉拿过洛泠的手，稍稍给洛泠冰冷的小手传递了几分温度。
　　“也没有很冷...”
　　“还在逞强，从小你就这样，总是手冷脚冷的，每天晚上非要我捂着你的手才肯睡觉。”苏婉笑了笑，“要不要买双保暖一些的手套？不算生日礼物，就当是添件衣物。”
　　“...嗯。”
　　洛泠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道，以免伤到姐姐裹着她的手掌。
　　现在洛泠的力气还是很大，差不多相当于普通成年人的十倍握力，但已经可以勉强掌控，不至于失控伤人了。
　　不过，这点力量在「审判」路径的觉醒者里都算不上起眼，「古武者」刘松逸拥有徒手击碎钢板的恐怖巨力，连不以力量见长的杨美丽都跟洛泠相差无几。
　　之所以洛泠会显得如此狼狈，只是没有相应能够控制力量的技巧而已。
　　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至少维持日常生活还是没问题的。
　　本来洛泠和苏婉这一趟出门就是到城里的购物广场一起逛街，重要的不是做什么，而是在一起。
　　难得姐姐留出一整天的空闲时间，洛泠也想好好陪她放松一下，无论今天是不是自己的生日，因为平日里的姐姐实在是太累了。
　　临近冬天的户外人迹罕见，但购物广场里却是人流如潮。
　　或许是周末的原因，来来往往的情侣不少，不过洛泠和苏婉这样的看起来反而不像是姐妹，而是亲密的闺蜜。
　　两人都很少来到县城里的购物广场，看什么都是好奇的，手牵手逛了好几家店，但看到牌子上的价格又都打起了退堂鼓。
　　“城里的东西真贵啊...”
　　苏婉有些发愁，自己是不是还是准备得太少了。
　　手上的一千五百块钱，甚至都只够买两件衣服的。
　　等会还要请小泠吃生日大餐呢，可不能这么快就花小泠的钱...
　　洛泠一直在偷偷观察着苏婉，她敏锐地察觉到，姐姐的目光已经停留在一件素色的白纱长裙好几次了，似乎很是喜欢。
　　她看了一眼价格，才一千二，完全买得起。
　　“姐姐的生日也不远了，找个机会过来买下来送给她吧。”洛泠在心底默念道。
　　最后，在逛了好几家店之后，苏婉还是给洛泠买了一双两百块钱的保暖手套，是可爱的少女粉，手腕处还带了一些软乎乎的绒毛，看起来有点幼稚。
　　可能在姐姐的眼里，自己一直还是那个跟在她后面的小女孩吧。
　　苏婉还想再给她买一件新衣服，但洛泠拒绝了，给出的理由是前不久才买过，苏婉只好作罢。
　　大不了把多的钱拿去吃点好一些的。
　　主要是购物广场里的东西实在有些贵，两百块钱的手套在外面想都不敢想，之前洛泠最贵的手套也就二三十块钱。
　　时间差不多来到了中午，两人找了一家烤肉店，因为都没吃过，所以很想试试。
　　“好吃吗？”
　　苏婉一边翻着烤盘里的肉，又夹起一块放到了洛泠的碗里。
　　“嗯，好吃。”洛泠看着苏婉碗里半点未动的蘸料，轻声道，“姐姐，你也吃吃看吧。”
　　“不着急，今天你可是寿星。”苏婉温柔地笑着，“等小寿星吃满意了，我再吃也不迟。”
　　“其实生日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洛泠望向窗外，人来人往的购物广场里，似乎每个人都在笑。
　　但...没有出现梦里可怕的场景。
　　觉醒者的事情似乎只是普通又寻常的日子里一点小插曲而已，洛泠已经有整整一周没有再去接触这些东西，逐渐从白岩村的一切走了出来。
　　“嗯，是挺好吃的，就是贵了一些。”
　　见洛泠吃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苏婉夹了一块尝了起来。
　　她抬起头，看见妹妹一直在望着窗外，好奇地问道，
　　“小泠，你在看什么？”
　　“......”
　　洛泠垂下眼帘，把目光收了回来，低着头看着腌着几块烤肉的蘸料碟，
　　“没什么，姐姐。”
　　怎么可能？
　　低着头的洛泠尽力掩着微微颤动的眼眸，胸膛在微微起伏。
　　她是不是看错了？
　　侫　　是最近的噩梦做得太多了吗...

　　不...或许，不是看错。
　　洛泠微不可察地挪动目光，再次投向了窗外。
　　一个佝偻的、屈着腰的身影，在人来人往的购物广场里，深一步浅一步，漫无目的地踱着步，与周围的一切仿佛格格不入。
　　这个老人，洛泠认识。
　　认识到不得了。
　　“我没有看错，这是...黄阿伯。”洛泠收回了目光，心绪复杂，“怎么回事？无论是真正的黄阿伯还是「肉畜」，都应该已经死了啊？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一周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泠，是不舒服吗？”
　　苏婉看到妹妹忽然有些异样，连忙放下筷子，但还没起身，就被洛泠抬手拦住。
　　“我没事，只是...店里面有点闷而已。”洛泠摇摇头，说道，“我先出去走几步透透气，姐你继续吃着吧。”
　　“可是...”
　　苏婉犹豫了起来。
　　点的东西确实还有一半左右没吃，要是这样走确实是太浪费了。
　　“我没事的，只是出去透透气而已。”洛泠笑了笑，“我都这么大个人了，走几步又不会失踪，你先在这里等着吧。”
　　苏婉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洛泠的表情时，忽然有些明白了过来。
　　嗯...原来是这样。
　　妹妹肯定是觉得自己吃得太少了，所以才找借口出去，好让自己把剩下的东西吃完。
　　“好吧，别走太远。”苏婉重新坐了下来，拿起筷子，“我确实还没好好尝尝呢，呵呵...”
　　妹妹都已经如此懂事了，自己这个做姐姐的，有些时候确实要理解妹妹的心意。
　　本来还想着该说些什么才能让姐姐放心的洛泠，看到姐姐忽然改变了主意，也是松了口气。
　　“放心吧，散散步而已。”
　　洛泠拿起放在桌上的手套，走向店外。
　　避开姐姐的目光，洛泠先把账结了之后，直奔购物广场。

　　此时黄阿伯已经消失不见了，但洛泠本来就没打算这样直接追上去查看情况。
　　找了一个无人的僻静角落，洛泠立刻转换成「白魔女」的形态，几丝孢子游散出去查看情况，然后打开手机，看看群里是什么情况。
　　一进群，洛泠就看到了群里多出了两个新成员。
　　【「公司」派遣专员-岑湘云】
　　【「公司」派遣专员-李少恒】
　　看来，这两位就是季识年请来的「公司」帮手了。
　　他们的头像都用的是本人，岑湘云看起来像是那种都市的时尚丽人，李少恒则是一个古板的中年人。
　　这一周交流群里都没发过什么消息，但在今天，就跟洛泠一样，他们同样发现了外界忽然出现了不少白岩村已经死去的村民。
　　尝试接触之后，发现这些村民只是傀儡而已，杀死之后就会化作一堆砂石落下。
　　虽然现在暂时是没什么危害，但因为不确定会有什么后果，交流群的人现在正在到处清剿，但由于需要避开普通人的耳目，清缴工作不是很顺利。
　　“砂石化作生命，应该是「万灵」路径的觉醒者...”洛泠目光微烁。
　　在表演家的记忆里，就有一个很符合条件的人。
　　...艺术家。
　　得知是「恶诡先驱」的人搞出来的麻烦之后，洛泠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跟「恶诡先驱」打交道，可要比傀儡谣要轻松得多...
　　至少，洛泠已经通过表演家的记忆，稍微了解了这个相对神秘的组织，不至于跟傀儡谣一样是大部分未知的可怕。
　　只不过，「恶诡先驱」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这些用砂石创造出来的「肉畜」只不过徒有其表而已，只要被杀死就会回归砂石的本质，不可能拥有「肉畜」那种吞噬血肉的可怕能力。
　　当然，看起来还是很像的。
　　...等等，看起来很像？
　　洛泠意识到了什么，此时她的孢子也已经找到了黄阿伯的位置，正在购物广场里四处漫步。
　　“不仅是看起来像，连气息都...”
　　洛泠的眼神凝重了起来，她亲眼见过化作「肉畜」的黄阿伯，几乎与现在的模样完全一致。
　　只不过，她可以确定，这样的“黄阿伯”是没有任何危害性的。
　　一堆会动的砂石而已。
　　所以，艺术家的目的不可能是在针对江城县，或者针对交流群...
　　他针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跟表演家一样。
　　——高危诡异「傀儡谣」。
　　“所以，是在引蛇出洞么...”洛泠深吸一口气，“看来，他们已经知道傀儡谣的「卵」之间会互相吞噬了。”

　　之所以要把这些伪装成「肉畜」的砂石生命放进城里，就是为了引出「卵」的出现。
　　洛泠莫名地想到了纪萤。
　　...她会出现吗？
　　她真的是「卵」吗？
　　类似的疑惑，尽管洛泠这段时间一直在刻意地不去想起，但依旧难以释怀。
　　就在洛泠思绪翩飞之时，忽然在孢子的视角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姐姐？
　　她怎么出来了？
　　洛泠低头一看时间，瞬间就意识到了为什么。
　　不知不觉之间竟然过去了半个小时...
　　此时的苏婉神情焦急，一直在找人询问有没有见过洛泠，很快就要走到“黄阿伯”身边了。
　　不行，不能让姐姐和“黄阿伯”接触到！
　　就算知道这些砂石生命实际上不会有什么危害，但洛泠还是不想让姐姐接触到这些东西。
　　她立刻换回了原来的模样，提溜起手套，向着孢子发现的位置走去。
　　“你见过一个大概这么高，穿着粉红手套的女生吗？...抱歉，打扰了。”
　　苏婉神情焦急，她在店里把烤肉吃完之后，等了好一段时间就没等到妹妹回来。
　　出去结账的时候，却发现洛泠已经提前结过了。
　　一瞬之间苏婉的脑子里闪过一些不好的想法，甚至离谱地想到妹妹在这里离家出走，把她给抛弃了。
　　这才急忙地一路追问过来。
　　就在她向一个跛着脚走路的老人走去的时候，忽然感到自己的衣角被扯了一下，
　　“姐姐，我在这儿。”
　　洛泠微微喘着气，她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总算是还来得及。
　　“小泠...你没事啊，”苏婉重重地松了口气，轻轻地拍着胸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我只是迷路了。”
　　洛泠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她的目光不自觉地望向不远处的“黄阿伯”。
　　果然，肉眼看的时候，更能感受到其中相似的程度...
　　简直到了可怕的地步。
　　不过，交流群和公司的人都在清缴这些假「肉畜」，应该很快就会注意到这里。
　　为了避免出现事故，还是尽快带姐姐离开吧。
　　“姐姐，我想换个地方走走，我们去火炉山吧，听说那里日落的景色很不错。”洛泠扭头看向苏婉，说道。
　　“啊...没问题，都听你的，今天你是小寿星嘛。”苏婉点点头，揉了揉洛泠的头发。
　　不过抬手的时候，她看到自己的棉袄似乎被撕破了一些，皱了皱眉。
　　这件棉袄才买了三年吧，怎么质量会这么差...
　　算了，等后面回家的时候，拿针线修补一下，还能继续穿。
　　洛泠小心翼翼地握着苏婉的手掌，牵着她就要往远离“黄阿伯”的方向走去。
　　“麻烦等一下，两位。”
　　就在这时，她们的身后响起一道陌生的清丽女声，成熟冷静的声线有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洛泠扭头望去，是一个穿着卡其色风衣的女人，戴着一顶白色贝雷帽，脸上还有口罩和墨镜，似乎不想让别人认出她的身份。
　　对方稍稍拨下墨镜，深邃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洛泠。
　　“小泠，你...认识？”苏婉疑惑地问道。
　　对方看起来跟明星一样，不像是她们能认识的人啊...
　　“你是？”
　　洛泠问道，但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公司的员工岑湘云，本人跟头像除了衣服不一样之外，其他完全一致。
　　岑湘云会出现在这里，洛泠并不意外，意外的是对方竟然出声叫住了自己。
　　这是...为什么？
　　“你好，我来自于华兴国际有限责任公司，这是我的名片，可以麻烦你一些时间，问一点点问题吗？”
　　岑湘云的声音很好听，说话有一种让人很想听下去的感觉。
　　在她递给洛泠的名片上，写着她的名字，以及...代号。
　　「元素」冰。
　　只有一个“冰”字，就足以说明了她的能力。
　　洛泠没有接过名片，她沉默地看着岑湘云。
　　“你也是觉醒者，不对吗？”岑湘云说道，即便有口罩的遮掩仍然能感觉到她在微笑。
　　...被看出来了？
　　洛泠瞳孔微缩，她看了一眼旁边满脸茫然的姐姐，脸色沉了一些。
　　为什么要挑姐姐在这里的时候说这些事情...
　　她不想把姐姐卷进这些麻烦的事情里面。
　　“你的姐姐是普通人吧？没关系，这些‘信息’对普通人来说无所谓，这个错乱的世界会有一定程度的认知纠正。”岑湘云似乎看出了洛泠心底的恼怒，耐心地解释了一句。
　　这样的吗？
　　洛泠有些惊讶，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说到这个说法。
　　仔细想想，似乎也是如此。
　　之前跟纪萤见面的时候，讨论觉醒者的事情时都没有掩饰过。
　　包括在青山医院里面，交流群的人似乎也没什么避讳。
　　洛泠倒是没有去仔细深究这些细节，直到被岑湘云提及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一点。
　　“你能看到那只假诡异，是吧？普通人可看不见。”岑湘云说道，“有没有加入「公司」的想法呀，我们可是一个很大的觉醒者组织，我看你潜力很不错，过来面试肯定可以通过的！”
　　岑湘云的这套说辞把洛泠说得一愣一愣的，她完全没想到对方特意喊住自己竟然是为了...把她拉入伙？
　　多半是看交流群里面没见到自己，就以为她没有加入过组织吧...
　　不过话说回来，“洛泠”确实是一个游离的觉醒者。
　　“抱歉，我不感兴趣。”
　　洛泠摇了摇头，把名片推了回去。
　　岑湘云却没有收回来，还是直接塞到了洛泠的口袋里，说道，
　　“别急着拒绝嘛，以后兴许你就改主意了，对了，这位姐姐，能告诉我你妹妹的名字吗？”
　　墨镜下漂亮的丹凤眼眨了眨，岑湘云看向苏婉，眼底似乎藏着些许莫名的深意。
　　“...啊？”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的苏婉楞了好一会，“你...想做什么？”
　　“我是星探啦，你妹妹很有当明星的潜力哦，只是想了解一些她个人的想法，或许未来也可以成为家喻户晓的大明星！”
　　岑湘云对洛泠竖起了大拇指，苏婉则是被吹得晕乎乎的，“小泠...真的这么厉害？”
　　“我叫洛泠，不要打扰我姐姐。”洛泠把苏婉护在身后，低声说道，“我不想参与这些事情，你们自己解决吧。”
　　如果姐姐没在这里的话，她或许会协助岑湘云处理这些假「肉畜」。
　　但现在，她只想带着姐姐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也行，之后有缘再见啦，「公司」的大门会永远为你敞开。”
　　岑湘云也没有继续坚持，向洛泠挥了挥手之后，就向着“黄阿伯”走了过去。
　　没有任何声响，“黄阿伯”瞬间化作一堆被冰晶凝住的砂石坍塌，惊得旁边的路人都避开了些许，抬头望向天花板，都以为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东西。
　　当洛泠再次看过去的时候，岑湘云已经消失不见。

 第七十三章 诡异侧觉醒者，血色残月（5k）
　　“似乎耽搁了不少时间，你是去做什么了？”

　　靠在一处僻静处墙边的中年男人漫不经心地玩着手中的打火机，轻巧的金属制品灵活地上下翻飞。
　　但仔细一看，他的手指竟然完全没有碰到这只打火机。
　　就像是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打火机与他的手指之间一直保持着些许固定的空隙。
　　“少恒叔，前后也才不过一分钟而已嘛，这么严格做什么？”
　　岑湘云摘下墨镜，嘻嘻地笑着，眉眼之间挂上了些许轻佻。
　　“执行委托之时，无论如何都要保持专注与严谨，尤其我们现在面临的敌人是「先驱者」。”李少恒捏住悬空的打火机，装到风衣的口袋里，锐利的眼神扫过岑湘云，“你刚刚跟谁接触过了，有异样的气息。”
　　“一个才觉醒没多久的新人啦，我想邀请她到「公司」来着，可惜被无情地拒绝了。”岑湘云托着下巴，“少见啊少见，好不容易才逮到一个靠近诡异侧的觉醒者，本来还指望着她来完成我这个季度的OKR。”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洛泠的外貌，嗯，挺标致的少女，好好打扮确实可以出道...或许自己还真能当个星探。
　　不过，比起少女的外貌，更加让她留意的是少女的眼眸。
　　凭借多年化妆的经验，岑湘云一眼就看出了洛泠带了美瞳，还是纯黑色的...如果不是为了遮掩眼睛的异样，肯定不会带这种类型的美瞳。
　　另外，少女脸颊两边似乎还有一些怪异的鳞片残余...
　　“嗯？”
　　听到这句话，李少恒的脸色都认真了些许。
　　诡异侧的觉醒者。
　　这种类型的觉醒者，所觉醒的能力更加靠近于属于诡异的路径。
　　尽管还处于觉醒者路径之上，但相较于普通的觉醒者路径，更加倾向于诡异路径，能力上会呈现出一些诡异才有的特征。
　　自称“先驱者”的「恶诡先驱」成员基本上都是属于诡异侧的觉醒者，因此才能够较为熟捻地使用本应属于诡异的能力。
　　虽然「恶诡先驱」的做法令人作呕，但他们秉承的理念，却并非全盘错误。
　　觉醒者们拥有的能力相较于诡异而言，确实缺憾颇多，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只有踏上诡异路径的觉醒者，才能掌握比普通能力更高一佱筹的「权能」。
　　但相对的，一般这种觉醒者，或多或少会出现一些“缺陷”。
　　例如表演家的人格障碍，科学家的右眼，艺术家的侏儒症...等等。
　　而岑湘云就是通过洛泠的眼眸和鬓角鳞片，推测她是相当稀有的诡异侧觉醒者。
　　「恶诡先驱」里面已知的有「哲学家」、「教育家」、「史学家」三位都掌握着诡异权能，因此他们才能以极少的人数抗衡势力庞大的「公司」以及一众其他的觉醒者组织。
　　所以，了解到这一点的各大觉醒者组织，都在尽力搜罗靠近诡异侧的觉醒者，以便探索「权能」之道。
　　“你留名片给她了吗？”
　　李少恒沉声问道。
　　“当然啦，怎么可能没留，这可关系到我的年终奖，只不过，人家好像不太乐意。”岑湘云叹了口气，满脸惆怅，“我还特意露了一下脸，结果认都没认出来...”
　　岑湘云之所以出现在购物广场的时候一直遮掩外貌，都是因为她除了公司员工之外，还有一个比较显眼的身份。
　　——炙手可热的当红明星。
　　岑湘云出演了不少大女主的电影，最近就有一部在院线里面播着呢，现在可正是“当红炸子鸡”。
　　只不过可惜的是，洛泠和苏婉都没有看电视的习惯，或者说她们家就没有电视和网络，所以...完全不认识。
　　两姐妹冷淡的反应让岑湘云都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公司」里有人给她刷了不少水军，才让她觉得自己很出名...
　　“这样就可以了，遇到困难的时候，她会来找你的。”李少恒微微颔首。
　　“希望在这个季度结束之前就来找我吧...就只剩下不到一个月时间了。”
　　岑湘云烦躁地挠了挠头发，全都怪经纪公司给她安排的行程太多了。
　　好不容易才借着「公司」派遣任务的机会，得到些许空闲的时机，跟着自家长辈溜到江城县这个小地方里歇一歇，顺便补一补季度OKR...事关年终奖，不能马虎啊。
　　「公司」的年终奖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钱财，那可是一大笔绩点，可以用来换取奖励。
　　只要绩点足够多，甚至连「高危诡异」的顶尖祭器都能弄到。
　　岑湘云馋一把发簪祭器很久了，不止是因为好看，还因为这柄祭器来自于诡异序列第一百七十二位「灾厄」路径「恸哭雪女」，对她的能力加持很大。
　　恸哭雪女曾造成一个地区里连续五年雪灾不熄，明明是偏向于赤道的位置却冷得跟两极一样，是「公司」派遣了两位P9级别，七位P8级别的专员才解决这场灾难，即便放在公司历史上也算是规模比较大的一次行动。
　　当然啦，这柄发簪祭器确实很好看，这一点也很加分。
　　“走吧，「恶诡先驱」还放出了不少这种砂石怪物，”李少恒眼中闪过几分冷意，“多半就是「艺术家」搞的鬼，但他前不久应该还在「维多利亚」才是...”
　　“「维多利亚」？”岑湘云楞了一下。
　　“当做没听到吧，你现在还没有资格接触到这些「知识」。”李少恒淡淡道。
　　“哦。”岑湘云很识趣地没有追问下去，但很快又想到了什么，问到，“对了，少恒叔，普通人...能看到诡异吗？”
　　她记得很清楚，当时那个洛泠的姐姐分明看见了艺术家制造出来的假诡异，但走近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觉醒者和普通人，还是很容易分辨出来的。
　　“当然不能。”李少恒摇了摇头，断然说道，“普通人，普通觉醒者，以及接触过权能的觉醒者，每一层之间都会有认知障碍的隔绝。
　　“普通人看不到诡异，你看不到一些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的东西，甚至就连我也有一些东西是无法看见或者感知的，强行感知与了解只会带来认知污染...简而言之，就是变成疯子。
　　“像我们早上去的那个精神病院里，就有一部分普通人被某种存在强行感知了诡异，从而变得疯疯癫癫，认知彻底错乱，无法辨别现实与幻象。”
　　“好像是...”
　　岑湘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还记得少恒叔早上还在质问那家精神病院的院长，一直躺在床上的老头子，说为什么江城县里会有如此多出现这种情况的病人。
　　可惜老头也是一脸懵逼，甚至不知道少恒叔是在说什么。
　　...毕竟江城县只是个小地方，没有多少历史过往，所以这里的觉醒者很少，要不是那个老头早年帮公司找过一个很重要的人，拿了些人情，肯定请不来公司的人。
　　“这就奇怪了，她姐姐能看见，但也没有疯...”岑湘云皱起眉头。
　　“可能是觉醒了，但是太弱，所以感知不出来，或者其他原因，总之虽然这种情况少见...但不是没出现过，算不上什么大事，只要没疯就还好。”李少恒说道，“不过，如果那个新人来找你的话，还是得提醒一句。”
　　“嗯，当然清楚。”
　　岑湘云点点头，转身便继续去处理到处漫游的砂石怪物去了。
　　但才没走出几步，李少恒就听到了附近响起好一阵惊呼声。
　　“啊，是女帝姐姐！女帝姐姐竟然就在江城县里！”
　　“哇...真的是女帝姐姐诶！刚刚看完电影，一出来竟然就遇见了本人！”
　　“女帝姐姐，给个签名吧！”
　　李少恒转身望去，就看见岑湘云被不少粉丝团团围住，她本人仓皇逃窜。
　　刚刚在聊天的时候，岑湘云摘下了口罩和墨镜，忘记戴回去了...结果很快就撞上了购物广场里刚刚看完电影的观众，相当不凑巧。
　　“......”
　　李少恒扯了扯嘴角，在岑湘云向他求助之前，默默地退场。
　　“年轻人的事情，长辈还是不要参与吧。”
　　......
　　“听说了吗？女帝姐姐竟然来了咱们江城县，就在这购物广场里面！”
　　“天呐，真的吗，走走，我们赶紧过去看看去...”
　　“真人诶，活人诶！”
　　洛泠看着周围的行人满脸兴奋地向她刚刚离开的方向走去，听着他们的话似乎是什么大明星过来了。
　　她倒是没什么兴趣，更何况...那边还有个「公司」的员工，还在处理诡异事件。
　　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把姐姐牵扯进去比较好。

　　苏婉是有点好奇的，毕竟这辈子都没见过什么大明星，但看到妹妹牵着自己的手，走得相当坚决，也只好作罢。
　　火炉山就在离家不远的地方，也算江城县里一个不大不小的景点，每天清晨傍晚都有不少游客或者本地人在爬山锻炼。
　　姐妹偶尔去散过步，但却极少去登山。
　　因为一直都没什么时间。
　　难得的假期，洛泠之前就打算
　　“听说火炉山的日落都是很不错的美景啊，”苏婉掩嘴轻笑，“听别人说，还有一些以前的传说，小情侣在日落之时许下誓言就可以一生一世永不分离之类的...只是没想到，小泠你第一次去火炉山看日落，竟然是和我这个姐姐。”
　　“也挺不错的，不是吗？”洛泠说着，“我和姐姐，也可以...”
　　“打住，不许说下去，”苏婉伸出手指抵住了洛泠的嘴唇，明媚的双眼含着笑意，“我说说还行，你说的时候那股认真劲...我可经受不住这种肉麻。”
　　“...姐姐。”
　　洛泠额头冒出些许黑线，她也觉得肉麻好吧，都是因为姐姐老喜欢这么跟她说话，她才学着的好吧。
　　不过，经过姐姐这么一打趣，洛泠也放松了不少，暂时把诡异的事情抛之脑后。
　　她们就这样一同逛着街，爬着山，当抵达火炉山最高处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临近到黄昏时分。
　　不知为何，今日山顶的人寥寥无几，只有洛泠和苏婉两人，当然她们也乐得如此，没有人来打扰她们如此美妙的独处时光。
　　此时天际线上的残阳将要落下，遥遥望去，晚霞如血染一般艳红。
　　“真美啊...”
　　洛泠蹲坐在山石之上，膝盖拖着下巴，目不转睛地望向这场盛大的日落。
　　“是呀。”
　　苏婉小心翼翼地凑在洛泠的身边，稍稍靠在她的肩膀上。
　　她没有在看日落，而是斜着眼望着看日落的人，嘴角止不住地扬起。
　　昏暗的天色逐渐侵蚀了鲜艳的红，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别样地快，没一会便能看到天上的繁星点点，皆在璀璨地闪耀着。
　　一轮残月冉冉升起，似乎还余有几分晚霞的血红。
　　姐姐依旧在靠着洛泠，洛泠也没想着要挪动肩膀，似乎这样一直下去也很不错。
　　就在这时，洛泠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她吓了一跳，这才想起之前急急匆匆地赶去找姐姐，忘记把手机丢到头发里面了。
　　不过...
　　洛泠偷偷望向姐姐，却发现姐姐微微合着眼，似乎睡了过去，并没有发现手机的动静。

　　还好，没有被发现。
　　这手机可不便宜，八百块钱呢，被姐姐看到可不好...
　　“谁会在这个时候发消息给我？”
　　洛泠心底嘀咕了一声，拿出手机，看到的却是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先知」？”
　　洛泠解锁屏幕，发现「先知」连续给她发了十来条消息，心底微惊，便立刻查看了起来。
　　“小小白！我记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
　　“我想起大蘑菇是在哪里出现的！是月亮！破破烂烂的红色月亮！我去摘蘑菇的时候看到的！”
　　“哇哇哇哇哇...你抬头看看啊，当时就是这样的月亮！大蘑菇就是在这个月亮下面爬出来乱跑的啊！”
　　“救命啊！又要有大蘑菇出现啦！”
　　“诶，现在的月亮好像不是红色的？”
　　“啊啊啊不管啦，跑就行啦，跑跑跑跑跑...再不跑大蘑菇吃了你！”
　　“......”
　　又一堆乱七八糟的言语之后，下面是一条语音。
　　洛泠忍着震惊点开了语音，传出的却不是「先知」的声音，而是另一个人，独特的声线让洛泠一下子就想到了是谁。
　　——吉普赛女郎，那个吊儿郎当又神神叨叨的异域女子。
　　“抱歉呀小白妹妹，「先知」又进入「预知」状态啦，不过这一次预知到的情况似乎有点不太妙...”
　　“似乎你不怎么喜欢我们那套较为含蓄的说辞，觉得我们是谜语人什么的...放心啦，这回你亲爱的吉普赛姐姐会替你解析这一道「预知」，直接了当地告诉你真相。”
　　“简单来说，这只神秘的「高危诡异」，会在残月之刻分化出「卵」，来积蓄它复苏所需要的力量。”
　　“如果你看到月亮是红色的，建议你立刻离开原地，这说明...新的「卵」会出现在你所在的位置上。”
　　“呵呵，祝你好运。”
　　在听完语音的一瞬间，洛泠丝毫没有犹豫，立刻抱起昏昏沉沉的姐姐，直接向着下山的方向冲去。
　　因为她眼角的余光已经瞄到了天上的残月，那抹如晚霞般的色彩并不是错觉，而是真实地存在于视野之中，触目惊心。
　　本应皎洁的月光在这一刻似乎正在逐渐变得深沉，周围似乎笼罩着淡淡的血色雾气，嫣红的光芒在地面上缓缓地流淌。
　　“......”
　　洛泠咬着牙，为什么诡异事件总是如此恰到好处地找上她和姐姐。
　　如果只有洛泠自己还好说，但是身边的姐姐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直面「傀儡谣」，哪怕只是分化出来的「卵」，稍有不慎就会殒命，甚至发生比殒命更加可怕的事情。
　　此时的姐姐还在昏睡着，不知是不是平日里过于劳累，还是受到这种血色月光的影响。
　　睡梦间，洛泠还能听见她的轻声呢喃，
　　“小泠...”
　　“该死，”洛泠抬起头，天空高悬的残月像是要滴下血来，其嫣红还在不断地加深，“怎么还没走出范围...”
　　...她该怎么办？
　　难道要让交流群的人过来吗？
　　可他们似乎有点弱，没办法处理这种诡异...
　　情急之下，洛泠看到了口袋里露出半张的名片。
　　对，还有「公司」！
　　「公司」肯定可以处理这种事故！
　　洛泠当机立断，直接拿出姐姐衣兜里的老人机，照着上面的联系方式拨通了过去。
　　电话铃声没响几声，便已经接通了，传来了一个有气无力的嗓音，
　　“喂，哪位啊，有啥事快点说。”
　　“是我...洛泠，”洛泠低声说道，“我遇到诡异了！现在还在逃！”
　　听到洛泠的声音，对方似乎有些没能预料到，顿了好一会才说道，
　　“啊？年终奖这么快就来了？”

 第七十四章 豪迈的女人，优雅的绅士（5k）
　　接着电话的岑湘云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此时的她正蹲在厕所隔间里的马桶上，逃避着疯狂粉丝的搜捕。
　　看来之前没有错估自己的人气...只是那两姐妹不近人情罢了。
　　当她还在揣摩着该选个什么时机出去的时候，专门用来处理觉醒者事务的手机响了，还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岑湘云第一反应就是「公司」哪个不长眼的又来找她，毕竟除了「公司」的觉醒者之外，知道她这个手机联系方式的人并不多。
　　所以她一开始语气算不上好，但没想到...来电的竟然就是这“不多”之中的一个，今天才给出去名片没多久的诡异侧觉醒者少女。
　　“你稍等，大致位置说一下，嘶...看来得让少恒叔出手了。”
　　岑湘云一边在心底钦佩少恒叔的判断，一边在通讯软件上把事情告知给少恒叔。
　　“火炉山往南...我不知道走了多远。”
　　“足够了，请务必坚持三分钟，我们马上就到。”
　　岑湘云说着，把自己的地址信息和洛泠所说的位置发给了李少恒。
　　正当她打算出去的时候，隔间的门被敲响，
　　“我到了，走吧。”少恒叔的声音。
　　「秩序」路径能力者，代号「尺缩」，具备对空间的操控能力，具体能力情况不详。
　　岑湘云只知道少恒叔可以对一片空间以他为参照物进行放大和缩小，达到瞬间移动的效果。
　　简单来说，如果某个地方相对他的位置是三百米，他可以把这个距离概念以一种只针对他有效的方式缩短到三十厘米。
　　而李少恒走出一步差不多就是三十厘米，于是就会向着这个方向前进三百米。
　　相反，如果有人就在李少恒几米开外的地方，他也可以使用放大，把这个几米扩大到几百米，让对方第一时间无法近身。
　　还有其他的能力，但李少恒很少展现出来，因为大部分时候使用这一种能力就已经足够了。
　　“啊...好。”
　　岑湘云连忙打开隔间的门，然后就撞见了几张懵逼的脸。

　　几个女孩正结伴来到厕所，直接就看到了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隔间门口，牵着隔间里一女子纤细的手。
　　还好岑湘云下意识后退了一些，没有把脸露出来，要不然的话...过两天的头条就比较有趣了。
　　“变态啊！”
　　女孩们尖叫了起来，但下一刻却看到厕所里空空如也，只有她们几人。
　　“...看错了？”
　　因为认知障碍的缘故，几人面面相觑一会之后，便忽略了这个古怪的小插曲。
　　“少恒叔，你还真进来了啊...那可是女厕诶。”
　　“抱歉，时间紧迫。”
　　只是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李少恒和岑湘云就已经来到了火炉山的脚下。
　　李少恒神情凝重，他抬起头望向天空的残月，些许晕染般的血色。
　　“确实不妙，我们进入到「孵化结界」里了啊，看样子，似乎才开始没多久。”
　　“这...又出现一只「危险诡异」？”岑湘云瞪大了双眼，“江城县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危险诡异」，哪怕是在京城里面一年能遇上一次都不得了了...”
　　在来的时候，季识年已经告诉他们关于白岩村的一切，起初她和少恒叔都觉得季识年的话有点扯淡，就算是最弱的「危险诡异」，也不是几个中位觉醒者能够解决的存在。
　　他们更倾向于认为，是已死的表演家杀掉了这只危险诡异，毕竟「恶诡先驱」总有一些对付诡异的独特方法。
　　至于另一个猜测，关于名为“纪萤”的存在同为危险诡异的推测，则是将信将疑。
　　无他，同一个地方连续出现两只危险诡异的几率低得可怕。
　　可现在....
　　“我会考虑向「公司」请求加派人员派遣，但这不是现在该讨论的问题，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李少恒沉声说道，他抬起手，凭空拿出一个雷达，除了扫描的地图之外，还显示了一堆复杂的参数。
　　显然它的作用跟安语手上的罗盘差不多，但要精密不少。
　　“怎么样？”
　　岑湘云微微有些紧张。
　　李少恒的脸色先是露出几分奇怪，然后抬起头望向远方，瞳孔微缩，
　　“孵化场在移动！而且...方向是往南。”
　　往南？
　　这不就是洛泠小妹妹逃跑的方向嘛！
　　岑湘云吓了一跳，说道，
　　“那还愣着做什么，我们快追过去啊！”
　　但李少恒却是纹丝不动，幽幽地望向岑湘云，缓缓说道，
　　“你确定，那个诡异侧的觉醒者...真的是觉醒者吗？”
　　“应该...是吧？”
　　岑湘云说道，但随即又迟疑了起来。
　　她之所以会认为洛泠是诡异侧觉醒者，而不是诡异，是因为洛泠看起来就是人类，而且保持着理智。
　　一般的诡异是做不到这种程度的，它们只会受到相应路径的召唤，以本能行事。
　　...除非是，「高危诡异」，甚至比一般的高危诡异更加可怕，接近「禁忌」的存在。
　　在「公司」委托处理准则里就有这么一条规则，在任何委托，任何场景里，遇到与人类完全无异的诡异时，必须立刻放弃一切行动，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撤离，哪怕需要放弃队友。
　　带回该诡异的信息，就算只是一句话，都可能会挽救上万条生命。
　　这是目前委托处理准则唯一一条明确规定可仳以放弃队友的规则，但岑湘云从加入「公司」以来就没听说过有人真的履行过这条规则，一度以为只是恶作剧。
　　“我希望是。”
　　李少恒深深地看了岑湘云一眼，然后把一个夹着十几支无柄小刀的腰包挂在腰间。
　　岑湘云知道，这是少恒叔的祭器，这说明连他都认真了起来，拿出了蕴含「权能」的祭器，「末锋之刃」。
　　没错，虽然觉醒者无法拥有「权能」，但并非完全无法接触到「权能」。
　　「公司」里面一共有十八个人拥有着具备「权能」的祭器，无一例外都是用「高危诡异」的圣骸制作而成，里面封印着些许「权能」的力量。
　　当然，跟先驱者里那几个半人半诡异的老家伙还是没法比的，“使用”和“拥有”两种概念有着天壤之别。
　　“我也希望是...”
　　岑湘云嘀咕一声，她可不想自己好不容易近在咫尺的年终奖给跑没了。
　　发簪祭器还在向她招手呢...
　　就在他们打算动身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几道清脆的鼓掌声，一道带着戏谑又狂放的嗓音响起，
　　“我说是谁呢，「公司」竟然把你给请过来了啊，「尺缩」大人，江城县里的宝宝巴士们本事不小嘛。”
　　听到这个声音，李少恒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
　　“除了艺术家之外，还有你么？”他转过身去，望向大大咧咧地坐在山脚石椅上的独眼女人，神情冷漠，“「科学家」。”
　　“劳烦您老还记着我，很抱歉，跟上一次见面一样，今天你走不了。”
　　科学家打了个响指，笑容里显得有些愉悦。
　　“湘云，你先赶过去，我把她解决了再说。”李少恒扭头看向岑湘云，
　　“她的能力可以回溯我的行动，就算用空间移动也跑不了。放心吧，想必我们还没倒霉到这种程度，能遇上比高危诡异还要可怕的家伙，多半只是「卵」在追着那名少女而已。”
　　说是这么说，但诡异这种事情又有谁说得清楚呢？
　　或许是一个闲来无事的午后，一个毁灭城市的，甚至是毁灭地区的灾难就出现了。
　　但这些李少恒没有说出来，之后教导后辈的时间还有很多。
　　“...嗯。”
　　岑湘云点点头，有些忍不住好奇地看了一眼科学家，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恶诡先驱的成员。
　　被称为人类公敌的组织之一。
　　察觉到岑湘云的目光，科学家只是对她微微一笑，说道，
　　“女帝姐姐，我很喜欢你那部《蝶野王朝》系列，放心走吧，我不会杀你的...至少在系列完结之前，姐们可不喜欢看没有结尾的作品。”
　　听着这句话，岑湘云忽然生出一丝古怪的感觉，人类公敌也会看电影吗？
　　“还想着你的年终奖就快点走。”
　　李少恒摸向腰间的「末锋之刃」，目光紧紧地盯着科学家。
　　即便他知道对方克制自己的能力，很难在这里杀掉她，但无论如何...总得尝试。
　　因为，对方是个恶人，真正意义上的恶人。
　　科学家，曾以研究之名，请求哲学家出手，屠杀了两座城市，把城市里除了三岁以下小孩之外的人全都用哲学家的能力杀死。
　　然后她把这些活下来的小孩婴儿收集起来，进行某种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
　　实验的最终目的未知，但至少目前就「公司」所知，这些可怜的“实验对象”，没有生还者。
　　李少恒曾在数年前的时候，于「维多利亚」与对方交手过几次，其「回溯」的能力非常克制他的空间能力。
　　就算他使用能力走出几百上千米，科学家也可以在一瞬之间把他给回溯到原地。
　　相当难缠的对手...
　　不过，对于科学家来说，李少恒的能力也是独一份的麻烦，与能够操控空间的人战斗，可不是仅靠「回溯」就可以高枕无忧的。
　　同为最难成长的「秩序」路径觉醒者，才知道彼此之间有多么难缠。
　　在科学家与李少恒对峙的时候，岑湘云连忙拿出一把冰晶铸造的法杖，向着火炉山以南的方向跑去。
　　“艺术家搁那边呢，你就不怕你家小侄女被他弄死吗？我是没舍得杀她，但艺术家可不一定，他向来不喜欢看商业气息太浓的电影。”
　　科学家微笑着提醒道，同时她轻描淡写地解开了猫猫头眼罩，一双机械打造，却唯独用一颗活体眼珠镶嵌的义眼露了出来。
　　“我相信她可以处理。”李少恒摸出三柄飞刃在手，沉声道，“我现在唯一的任务，是把你杀死。”
　　......
　　洛泠已经发现了。
　　她停下了脚步，不再逃跑。
　　仰头望去，一轮凄美的血色残月挂在天穹之上，红得触目惊心。
　　新的「卵」已经诞生了。
　　洛泠清楚，她无法逃出孵化结界，因为孵化结界的核心，就是她自己。
　　之前的她并不是「卵」，但现在却被选中成为了「卵」，就像是白灵芝和黎天铭一样。
　　某种力量从她手上诞生，而洛泠对这种力量非常地熟悉。
　　...「傀儡谣」。
　　但现在的洛泠并未变成「白魔女」，理论上无法动用傀儡谣的能力，但现在洛泠就是掌握了这种力量。
　　“成为傀儡谣的「卵」，原来是这种感觉啊...”
　　洛泠却是轻笑一声。
　　傀儡谣并未把菌丝植入到她的体内，而是感知着她的想法，她的思维，然后把这一份力量送到她的手上。
　　更准确地来说，是洛泠如果想动用某种能力，傀儡谣会替她使用，并且把使用的效果交给她。
　　难怪，黎天铭和白灵芝都无需任何成长，就可以随意动用傀儡谣的所有能力。
　　谁能拒绝这种无需付出代价的强大力量呢，「卵」的宿主只会在强大力量的蛊惑下不断地使用，不断地迈入深渊，连血肉都逐渐被白色菌丝所取代...最终，就会完全成为傀儡谣的一部分。
　　...哪有什么「危险诡异」，哪有什么傀儡谣的分身，从始至终只有一位「高危诡异」，一个诡异序列第四十九的可怖诡物而已。
　　但通过这一点，洛泠也发现了，傀儡谣...确实处于前所未有的虚弱状态，它必须依靠「卵」来积蓄力量。
　　为什么会忽然在这一刻选择了洛泠来作为「卵」进行孵化...
　　洛泠想到了在购物广场里遇到“假诡异”，瞬间了然。
　　它应该是接触到了这种“假诡异”，但无法分辨其真假，只能贪婪地选择全部吞噬。
　　但问题是，现在的江城县里已经没有「卵」了，傀儡谣必须分化出新的「卵」来替它拿到这些力量，甚至显得有些急躁。
　　选中洛泠，就是错误。
　　洛泠对这种力量太熟悉了，她知道傀儡谣力量的边界在哪里，知道该如何使用，也很清楚使用的后果是什么。
　　另外，出现这种情况说明了一件事，让洛泠安心的事情。
　　...纪萤并不是「卵」，或者说她确实不站在傀儡谣一边，否则傀儡谣就不需要分化出新的「卵」来积蓄力量。
　　旁边的姐姐想要醒来，但洛泠制止了这种情况，因为她不希望姐姐看到接下来的场景。
　　有人在靠近她。
　　来者很不善。
　　洛泠坐在公交车站台的长椅上，静静地等待着。
　　不多时，一个少年...或者说一个长着中年脸庞的少年，缓缓地走了过来。
　　他穿着一套优雅的燕尾服，特意定制的尺寸相当合身，头顶带着的礼帽却显得有些破旧，侧边镶嵌着一枚明晃晃的金制徽章。
　　左眼深深的眼窝卡着一个单片眼镜，手上拄着一条短手杖。
　　即便只是站在原地，即便外貌与身高有些滑稽，但第一眼望去，唯一落下的印象就是...优雅。
　　这是一位优雅的绅士。
　　艺术家。
　　“很好，这只诡异的情况出乎我们的意料，看来杀死表演家的另有其人。”艺术家看了一眼洛泠，便大致判断出她的状态，“小姐，请问你是选择自裁，还是让在下帮你解脱？”
　　刚刚才被选中成为「卵」的洛泠从未使用过傀儡谣获取过任何效果和好处，自然很容易被辨认出来与傀儡谣之间的联系相当微弱。
　　如果是像白灵芝和黎天铭一样，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话，多半会被认成一个独立的诡异。
　　事实上，表演家就因为这一点错估傀儡谣的实力，并非是因为她的眼界不如艺术家。
　　至于为什么说杀死表演家的另有其人...科学家的「回溯」已经展现出当时的事实，吃下表演家的白灵芝实力至少是在序列一百五十到一百二十之间，是属于需要上位觉醒者组队扼杀的存在。
　　尽管序列越高实力越强这一点并不是绝对的，但这个排名已经说明了一种情况。
　　这种沉眠的「高危诡异」即便只是动用一小部分力量，就已经步入到「危险诡异」的范畴。
　　反而现在附着在洛泠上的「卵」，还弱了一些。
　　顶多相当于强一些的上位觉醒者而已。
　　艺术家一人足以。
　　见洛泠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自己，艺术家摇了摇头，轻声道，
　　“本如鲜花一般的年纪...在下不忍心看见含苞待放的花朵在还没迎来绽放之时就凋零枯寂，即便你不愿自裁，在下也会尽可能保留全尸，好让这抹美丽停留在这一刻。”
　　他向前一步，还没有多少动作，一枚冰锥忽然突起，拦住了他的脚步。
　　艺术家扭头望去，只见一个带着贝雷帽的高挑女子对着他举起冰杖，神情冷漠。
　　“玷污艺术的残花败柳，被铜臭淹没的庸俗愚者，”看到岑湘云出现的时候，艺术家的嘴角转而冷笑了起来，“很好，「公司」派来的人我很想杀。”

 第七十五章 少女之殇，唯美的凋零（5k）
　　“...艺术家。”
　　岑湘云在看到这位优雅的侏儒男子时，立刻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在公司内部被通缉的「恶诡先驱」十八个成员里，艺术家的悬赏金额排名第九，杀了他可以获得一次开启秘藏的机会，活捉他可以得到两次机会。
　　秘藏里面的东西，价值最差的也是「危险诡异」级别的圣骸，据传还有一些与「禁忌」有关系的宝物，可谓奖励相当丰富。
　　对于这些“人类之恶”，连向来抠抠搜搜的「公司」都大方了起来。
　　恶诡先驱里的十八个成员的特点都很明显，由于他们诡异侧觉醒者的身份，又常年与诡异接触，甚至是结合，所以外貌多多少少都有点缺陷。
　　除非像表演家一样，她的缺陷可以通过“人格伪装”来掩盖自己的身份，但很可惜的是现在她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作为侏儒的艺术家无疑是最有辨识度的一个，尤其他永远都穿着一身板正的燕尾服，还有最具标志性的单片眼镜。
　　“保护一下我姐姐，麻烦了。”
　　洛泠扭头望向岑湘云，轻声说道。
　　“...嗯。”
　　岑湘云忍不住看着洛泠，却发现对方在这种突发情况下，竟然显得异常地冷静。
　　仔细想想，电话里的她似乎也没有很慌张。
　　不是新人么...
　　但无论是「公司」内部的记录，还是江城县本地的觉醒者组织，似乎都没有关于这名少女的信息。
　　岑湘云抬起法杖，昏睡的苏婉被她用冰封了起来，封完之后解释道，
　　“这是我第二个能力，「冰封」，不是普通的冰，只是会进行强制休眠和保护而已。”
　　这是一个非常强的保护能力，无论是用来保护自己还是保护队友都很好用，还可以用来规避致命伤害。
　　岑湘云是担心洛泠误会才多解释了一句，很快又把法杖对准了艺术家。
　　在暂且保证姐姐的安全之后，洛泠站起身来，几缕若隐若现的白丝缠绕在指尖。
　　艺术家怜悯地望向洛泠指尖的白丝，缓缓说道，
　　“我劝你不要去使用它的力量，死后会变得很丑。”
　　“我知道。”
　　洛泠轻声道。
　　同为她亲眼目睹过。
　　黎天铭，表演家...
　　他们无一例外都是死在傀儡谣的力量之下，死的时候真的...很丑。
　　“但我不一样。”洛泠认真道。
　　“都一样。”艺术家叹了口气，“可惜了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我本来还想试试看能不能做成一个「艺术品」，连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做——”
　　话音未落，地面上缓缓爬起数不清的虫群与尸骇，密密麻麻地向着洛泠和岑湘云爬了过去，
　　“...「少女之殇」。”
　　“小心，他的能力是可以把死物化作活物被他驱使！”
　　岑湘云提醒了一句，然后抬起法杖，数不清的冰锥凭空生成，向着虫群与尸潮袭去。
　　同时，她的神情有些沉重。
　　对方知道她的能力...
　　岑湘云的能力是「冰」，可以化汽成冰，并受到她的操控。
　　第一个能力，也是用来悄无声息地灭掉购物广场里假诡异“黄阿伯”的方法，就是「冰凝」。
　　指定一个目标，把目标体内所有的水分全都转化成冰。
　　...只能指定一个目标。
　　所以，艺术家没有拿出他的「艺术品」，转而直接用现场的砂石来制造活物傀儡，打算直接用数量来压垮洛泠和岑湘云。
　　岑湘云无法用「冰凝」来应对数量繁多的活物傀儡，而她把在法杖对准一直保持着微笑的艺术家时，又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从心底浮现，警告她不要试图对艺术家使用「冰凝」。
　　直觉告诉她，如果使用的话，被「冰凝」的很有可能不是艺术家，而是她自己...这种级别的存在，自身肯定有不少针对能力的反制手段。
　　与此同时，暂时被冰锥压制的活物傀儡们并未放弃前进，被冰锥击落的活物傀儡散作砂石，但很快又重新从地面上重新爬起，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不，就是无穷无尽。
　　艺术家的「生息」很充沛，他选择这种方式来战斗，并不是因为他在应对岑湘云时只能如此做，而是因为轻松。
　　站在原地，制造傀儡，然后微笑地看着对手们手忙脚乱的战斗。
　　这才不复绅士的优雅。
　　但下一刻，艺术家嘴角的笑意抚平了些许，眯着的双眼微微睁开，
　　“嗯？”
　　他忽然感觉到，活物傀儡们的意志似乎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改变。
　　艺术家的能力是用死物创造出活体傀儡，死物不限于任何东西，砂石，水，地上的矿泉水瓶，天上的垃圾袋，也包括尸体，都可以成为活物傀儡。
　　但这种活物傀儡只具备着最简单的意识，即“虫类意识”，可以听懂创造者，即艺术家简单的命令，但无法被直接操控。

　　而现在，这种情况似乎出现了些许变化。
　　几个从艺术家脚边的爬出来的尸骸顿了一顿，没有第一时间向洛泠和岑湘云进攻，而是在动作迟缓一阵之后，调转方向，向艺术家冲去。
　　“...很好。”
　　艺术家伸出手杖一点，几个活物傀儡瞬间溃散。
　　他收起表情里的玩味，着重望向这场战斗里本应该最不起眼的一个人。
　　洛泠。
　　此时的洛泠神情冷静，稍稍抬着手指，借由「卵」的力量散播出去的几丝孢子，不断地缠绕在艺术家制造的活物傀儡上。
　　白丝菌丝探入这些傀儡，疯狂吞噬着傀儡的血肉，让这些活物傀儡成为可以被她操控的「肉畜」。
　　然后，对它们的创造者发起华丽的背叛。
　　和岑湘云一样，艺术家当然可以看出洛泠的诡异侧觉醒者身份，还知道她已经被选择成为这只不知名诡异的「卵」。
　　这种诡异的力量寄生在洛泠的身上，借由她之手去吞噬积蓄足以复苏的力量。
　　要知道，这可是「高危诡异」的力量啊...
　　即便只是初期的「卵」，都足以媲美上位觉醒者，更别提可以吞噬血肉继续成长，很少有人能够抵御住这种力量不断变强的诱惑。
　　艺术家自认他也不能，所以在从科学家的回溯里得知这一诡异的特性之后，就做足了防备。
　　可眼前的少女在做什么...
　　清明冷静的眼神，干脆利落的操作，就像是使用过无数遍这种能力一样，同时还规避了「卵」赐予她最诱人的能力。
　　她拒绝吞噬这些血肉的力量。
　　所有被她操控的活体傀儡，在靠近艺术家之后，都是选择自爆！没有留下半点能被傀儡谣吞噬的力量！
　　“很好，很好...”艺术家低声重复了一句，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这样的「艺术品」，才足够精彩。
　　“我也得稍微，认真一些。”
　　一开始，他的目标是洛泠身上的「卵」，把洛泠本人制成「艺术品」只是他的爱好而已。
　　直到现在，艺术家才真正对洛泠正眼相看。
　　汹涌的活体傀儡逐渐退散，直到地面只剩下一层杂乱的砂石之时，岑湘云才终于把法杖放下，稍稍喘着气。
　　连续释放能力对她来说还是有些消耗的，只不过...
　　并不大。
　　就连艺术家看到此时的岑湘云时，都忍不住感慨一句，
　　“很好，如此充沛的「灵感」，如此精妙的操控，就连「哲学家」在你这个阶段的时候顶多也只是稍胜一筹而已...很好，我也对你有点兴趣了，下次见面我会试着把你带走。”
　　李少恒对岑湘云之所以如此放心，是因为他很有信心，艺术家一时半会奈何不了岑湘云，即便洛泠什么作用都发挥不了，她都可以独自拦住艺术家。
　　更别提现在，艺术家甚至说出下次再带走这种话。
　　“现在我得先结束这场战斗，我们可没多少时间在这儿耗着...”
　　再拖下去，「公司」的大部队多半就得来了。
　　艺术家很清楚，这是因为本地的觉醒者组织没有认识到这只诡异的恐怖之处，而「尺缩」肯定知道，想必公司的增援不久后就会抵达江城县。
　　到时候，他们想做什么都很难。
　　在洛泠和岑湘云略带紧张的眼神里，艺术家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枪。
　　这是一把相当小巧的枪，从外观上看应该是古典气息的燧发手枪，上面精美的镶金工艺与巧夺天工般的雕刻花纹无一不散发着属于艺术品的气息，但同时...也很危险。
　　这就是艺术家的祭器，「艺术」。
　　“所谓「极致」的艺术，”艺术家慢条斯理地说道，然后轻描淡写地掰下自己的手指，当做子弹装进了手枪里面，“就是生命绽放的那一刻，极致的死亡带来了极致的美，万物凋零前的最后一刻，最值得留恋。”
　　他抬头望向洛泠，似乎连瞄准都没有瞄准，只是随意地举起了手枪，
　　“此为「凋零之花」，小姐，请您来感受...「寂亡」。”
　　下一刻，枪声响起。
　　洛泠一直在盯着手枪，没有避开是因为手枪压根就没怎么瞄准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躲。
　　她尝试过使用傀儡谣去支配艺术家，很可惜，艺术家对此早有防备，他的体表覆盖着一层绝对的死物，孢子连附着在上面都做不到。
　　连刚刚掰断的手指处，都有一层特殊的血肉覆盖。
　　而岑湘云在开枪的一瞬间，凭空制造出一堵冰墙，打算去拦住子弹。
　　但是，没有子弹。
　　枪口的火焰喷出，但没有射出任何子弹。
　　只有一朵含苞待放的黑色彼岸花凭空浮现，缓缓地绽放。
　　不...不只是一朵。
　　漫天飘洒的黑色花瓣，都是彼岸花。
　　洛泠的孢子一触碰到这些彼岸花，瞬间沉寂，彻底断绝联系。
　　旁边郁郁葱葱的环保树，不过是稍稍沾染了些许气息，便迅速枯寂萎落，无数落叶萧萧而下，腐烂着埋入了泥土。
　　岑湘云在看到彼岸花出现的一瞬间，两道「冰封」直接作用在洛泠和她的身上。
　　在看到这朵花出现的时候，岑湘云就意识到，这是绝对致命的威胁！
　　在公司的记载里，「凋零之花」属于名为「炼狱」的诡异，位列诡异序列第四十一位...「高危诡异」。
　　也就是说，这把枪是由「高危诡异」的圣骸制作而成的祭器！
　　尽管就像拥有权能和使用权能是两码事，拥有高危诡异的能力和使用高危诡异的能力也是两码事，但现在...拿着手枪的可是艺术家，就算是在诡异侧的觉醒者中也算是佼佼者，其威能可想而知。
　　这几乎算是在放大招了。
　　对方没有拖下去的耐心，在见识到洛泠对「傀儡谣」力量的熟悉之后，连循序渐进的意思都没有，直接使用杀招。
　　“没用的。”艺术家温和的嗓音响起，“你可以躲，但她躲不了，我可是使用「代价」标记了她的生命。”
　　刚刚掰下来的一小节手指，可不只是血肉而已，而是一种「代价」。
　　代价就是永远失去这一节手指，无论使用什么方法都无法复原。
　　从艺术家右手的几个机械关节上看，他动用这一招的次数并不多，却如此果断地用在了洛泠的身上，这是一次必杀之局。

　　漫天花瓣直接让「卵」的力量完全消失，即便是「冰封」都无法拦下这股带来「寂亡」的力量，这是属于凋零的绝对规则。
　　「冰封」中的少女散发出些许恶臭的腐烂气息，些许苍白染上了她的发梢。
　　旁边目睹这一切的岑湘云微微颤抖，她眼睁睁地看着又一条生命在她的眼前逐渐逝去。
　　尽管才见了两面，尽管才认识了没一会儿...
　　但洛泠却已经给她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这场战斗就这样结束了吗？
　　“岑小姐，解开我的「冰封」。”
　　一道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是洛泠的。
　　“嗯？”
　　岑湘云楞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怎么脑海里就出现了声音，是幻听吗？
　　“请快些解开。”
　　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岑湘云这才终于确定，就是洛泠。
　　...这是她的能力吗？
　　传音？
　　不过，岑湘云没有继续深究下去，她选择相信这个仅仅只有几面之缘的少女。
　　...也是她的年终奖。
　　“「冰封」，解！”
　　佾　冰雪消融，少女从冰封中走出，于凋零花雨之中飞掠。
　　不间断的腐朽，一刻未停的凋零，都没能拦下她的步伐。
　　她想做什么？
　　艺术家和岑湘云的脑海里同时浮现出这个疑惑。
　　凋零之花很明显已经在起作用了，洛泠的生命气息在迅速消逝，只需要半分钟，甚至连半分钟都不需要，她就会化作一具枯骨。
　　在这种时候，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的。
　　她甚至都走不到艺术家的面前。
　　在唯美的凋零花落之时，浓郁的腐朽恶臭气息随之涌现，但少女却不管不顾，直直地冲向艺术家。
　　三十步，二十五步，二十步...
　　当艺术家心底对洛泠的生命倒计时结束之时，却赫然发现这道诡魅的身影丝毫没有减速，与他仅仅只有几步之遥。
　　这，这是怎么做到的？
　　凋零之花已经生效，已经在夺走她的生命了，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是，她是怎么顶着这般凋零的身躯，冲到自己面前的？
　　艺术家心底生出疑惑，但当他抬了抬单片眼镜后，再望向洛泠之时，才终于了然。
　　“居然还有这种用法...”
　　只见洛泠的表皮处已经腐烂不堪，大块大块污秽的血肉掉落，无不都是死亡的气息。
　　但...这些都是「增生」产生的血肉！

　　洛泠对她自己使用了傀儡谣第二能力，「增生」，孢子汲取了她的体力并开始长出更多的血肉，这些血肉替洛泠延缓了凋零的侵蚀，所以才能超出艺术家的预计。
　　“很好，很好...太好了！”
　　艺术家忽然笑了起来，在他眼中，这是最为艺术的画面。
　　死亡与少女，生命与挣扎，以及满天飘落的凋零之花，世间之美无出其右，是为绝唱！
　　“我会好好记住这一刻的。”艺术家低声说道，他直接把整根手指掰了下来，“小姐，你值得这份「代价」。”
　　“来不及了，你付不出「代价」。”
　　洛泠的声音忽然在艺术家脑海里响起，是...孢子。
　　在艺术家掰断手指的同一刻，洛泠一直埋伏在附近的孢子赫然出动，成功附着在这根还没有形成死物表皮的断指之上。
　　他抬起头，对上了少女燃烧的暗金竖瞳。
　　“你太轻视我了，一直都是。”洛泠低声说道。
　　终于，她靠近到了艺术家不到三步的距离。
　　“很好，”艺术家勾起嘴角，“但让你靠近我，又能做什么？该不会以为近身交手，你就有机会吧？”
　　艺术家虽然是「万灵」路径的觉醒者，但好歹也是上位觉醒者，更是「恶诡先驱」的成员，手上的诡异手段层出不穷，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奶妈。
　　洛泠没有回答，她用行动告知了艺术家。
　　一只腐臭的手稍稍向着优雅的侏儒男子探去，但并未落在对方身上，目标直指的赫然是...
　　——高危诡异祭器，「凋零之花」。

 第七十六章 错误的傲慢，绝杀瞬间（5k）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在电光火石之间。
　　凋零之花绽放，洛泠解除「冰封」欺身向前，逼近到与艺术家只有三步之遥的位置。
　　但是，她的动作却是艺术家没能料到的。
　　只不过，这种出乎意料带给艺术家的不是震惊，反而是可笑。
　　这是想夺走他的祭器？
　　看来还是个新人啊，根本不知道祭器这种东西...从打造出来开始，就是认主的。
　　如果不是主人的话，就算拿到祭器，也只是普通的武器而已，根本发挥不出威能。
　　要是匕首，短剑这种近战武器还好说，即便无法使用能力，仅凭祭器的特性都胜过寻常武器。
　　但像枪这种东西如果无法发挥威能的话，纯粹就是烧火棍。
　　更何况，艺术家的能力，可是活体化死物啊...
　　这把「凋零之花」，本来就已经被活体化了，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根本不可能被夺走。
　　艺术家连收起的动作都没有，戏谑的笑容看着洛泠，他想看看少女失望的表情。
　　终于靠近到艺术家身边的洛泠，艰难地伸出手，稍稍触碰着「凋零之花」，却没有像艺术家预料中一样，去夺走这把枪。
　　仅仅只是碰了一下而已。
　　“我说...”就在这时，洛泠抬起头，燃烧的瞳孔直视着艺术家，“从刚刚开始，你就太轻视我了。
　　“即便你愿意付出巨大的「代价」来杀掉我，来夺走「卵」。但你依旧在轻视我，你重视的只不过是这枚「卵」而已，你的傲慢注定是你犯下最严重的错误。”
　　她的声音再次在艺术家的脑海里响起，一个念头之间便把她的话全部传达给了艺术家。
　　直到这一刻，艺术家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被洛泠的能力影响了。
　　可是现在，即便意识到，都已经晚了。
　　“岑小姐，就是现在，动手！”
　　“把你的所有手段...都用在艺术家身上，所有！”
　　洛泠的嗓音在岑湘云的脑海里响起，冷静却急促。
　　现在动手？
　　外面可都飘洒着彼岸花瓣啊...
　　要知道，岑湘云之所以可以在这场凋零花雨里保住性命，不被腐化侵蚀，都是因为「冰封」。
　　如果要动手的话，就必须解开「冰封」，直面凋零花雨，直面这一道足以重创上位觉醒者的杀招。
　　只不过，这样的疑惑只有一瞬间，下一刻，岑湘云就破冰而出，法杖直指艺术家。
　　没错，即便需要直面凋零花雨，即便有生命之危，那又如何？
　　她们现在面对的，可是被高悬在公司A级通缉令上的艺术家，不付出一点代价，又这么可能与之抗衡呢？
　　洛泠小姐竭尽所能才拼杀到艺术家身边，自己又怎么可能不去相信她呢？相信她可以创造出绝杀的机会呢？
　　作为并肩作战的队友，最重要的是就是信任。
　　洛泠小姐信任她，她也信任洛泠小姐。
　　所以...
　　“「冰凝」！「冰坠」！”
　　岑湘云倾尽所有「灵感」，把一切都赌在这一次进攻上。
　　“让队友出来送死？”
　　艺术家看到岑湘云破冰而出的第一瞬间，便浮现出这个念头，但就在下一刻，让他震惊的事情出现了。
　　只见半空飘落的凋零花雨，竟在此时此刻凝住了一瞬。
　　没有继续洒落。
　　“怎么回事？”
　　艺术家从眼角余光看到了洛泠的指尖绽放着一朵含苞待放的彼岸花，一个猜测从心底浮现。
　　原来是这样...
　　少女之所以费劲心思想要来触碰「凋零之花」，应该是具备着某种可以暂时掌控这种能力的手段，并以此来稍稍延缓现在正在释放的凋零花雨，让岑湘云得到一次进攻的机会。
　　可那又如何？
　　岑湘云的能力，艺术家又不是不知道，他有的是反制的手段。
　　只要岑湘云敢对他动手，死的就是她自己。
　　但现在的艺术家已经不敢保证了，他不再像一开始一样自信满满，而是把目光死死得盯着洛泠。
　　是不是还有后手！
　　快用出来！
　　少女面目全非的表情里似乎稍稍勾起了些许，像是在笑。
　　像是在说，你猜对了。
　　傀儡谣第三能力，「完全支配」！
　　这可不是洛泠自己的能力，而是属于「傀儡谣」的力量，菌丝瞬间从艺术家被植入的地方喷涌而出，啃食支配着他的血肉。
　　尽管艺术家不可能就这样被支配，但洛泠也不需要他被支配，她只需要一瞬间。
　　艺术家失控的一瞬间。
　　与「完全支配」一同出现的，还有岑湘云的「冰凝」，以及数不清的冰锥。
　　“落！”
　　片刻的凝滞之后，凋零之花再次飘零，带来萧瑟的死亡。
　　但是，洛泠和岑湘云已经成功了，两道「冰封」同时作用在她们身上，避开最后的凋零花雨。
　　与此同时，艺术家三分之一的身体被「冰凝」命中，其中的血液完全化作冰晶，尽管在眨眼间就被艺术家解开，但已经足够了。
　　只见他大半个身体都开始渗出骇人的鲜血，连动作都迟缓了起来。
　　右臂更是无力地瘫软了下来，手上握着的「凋零之花」掉落在地上，又一扭一拐地挪动着爬回到艺术家的脚边，勉强地挤进了他的血肉之中。
　　最后一丝花瓣融入地面，半空中若隐若现的黑色彼岸花逐渐消散。
　　凋零花雨，结束。
　　「冰封」解除，满身血污的洛泠与岑湘云再次出现，她们没有休息，而是再次望向艺术家。
　　这是一次绝杀的机会。
　　如果艺术家还打算杀掉洛泠的话。
　　...但可惜，这种机会，艺术家可不会轻易给出。
　　“很好，是我败了。”虚弱的艺术家背后显现出铭刻着繁复纹路的仪式，一双骇人的眼睛在他的额头处浮现，“小姐，您说得没错，我过于傲慢，过于轻视，才导致了这一次的失败。
　　“在离开之前，在下能否得知您的芳名？”
　　洛泠沉默了一会，沉声道，
　　“败你者，洛泠。”
　　她和岑湘云没有对现在艺术家动手，因为她们都感知得出来，艺术家正在唤来某个不得了的家伙，让对方把他带走。
　　当然，这是需要支付「代价」的。
　　诡异的力量很强，但代价也很严重。
　　“很好，我记住你了，洛泠小姐，下一次见面，我会全力以赴。”
　　艺术家后退一步，属于恶魔的仪式把他的身形吞噬，彻底消散。
　　他逃了。
　　在面对两个连上位觉醒者都不是的对手时，以支付「代价」的方式狼狈逃窜，结束了这场战斗。
　　佡　“我们...竟然打退了艺术家？”
　　岑湘云楞在原地，直到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们战胜了一位多么强大的对手。
　　这可是A级通缉犯，需要P8专员以上的，也就是李少恒这种级别才能抗衡的存在。
　　而岑湘云只不过是刚刚通过实习的P5专员，实力在中位觉醒者里算是佼佼者，但应对一般的上位觉醒者都有些吃力，更别提对手可是艺术家。
　　如果只有岑湘云自己的话，她多半只能依靠「冰封」来拖住对方，绝不可能打退。
　　“因为他想速战速决，才会露出如此破绽，”洛泠低声说道，嗓音里透露着虚弱，“扶我起来，唔，好臭...”
　　大块大块腐臭的糜烂血肉从洛泠的全身往下掉，其恶臭的气息就像是腐烂几个月的尸体，飘散的味道蔓延到几百米之外。
　　这可是高危序列「炼狱」创造出来的凋零，哪怕是艺术家都不敢轻易触碰，能够直面过后依旧活下来...臭一点已经算是最不起眼的「代价」。
　　还好现在用的是「傀儡谣」的能力，如果是洛泠自己的，估计挡不了这么久，她的「增生」顶多只能拦下来一两秒，之后遭受腐蚀的...就是她自己的血肉了。
　　就在这时，天上的血色残月逐渐消失，周围的环境又逐渐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孵化结界沉寂了吗？
　　「卵」呢？
　　洛泠忽然有些紧张，但她仔细感受自己的力量，却忽然发现...她已经失去了序列诡异「傀儡谣」的力量。
　　现在的她，又回到了原来的模样，不再是傀儡谣的「卵」。
　　...傀儡谣已经放弃了她。
　　是因为她在刚刚的战斗里，一点好处都没有送给傀儡谣么...
　　洛泠忽然笑了笑，今天她战胜的对手似乎不止一个。
　　所有溃烂的血肉全都掉落下来，她淡淡的轻笑出现在岑湘云的面前，一时之间她竟然都给看呆了。
　　于被腐臭的污秽包裹之下，是少女最纯洁的干净笑颜，岑湘云保证，这是她与艺术家观点最一致的时刻。
　　这个寂寂无名的诡异侧觉醒者少女，确实很美，胜过她见过的千人万人，也胜过了她自己。
　　只有一句古话能形容此时此刻的画面。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怎么了？”洛泠望向呆楞住的岑湘云，“我脸上...还有东西吗？”
　　“没，没有...”
　　岑湘云连连摇头，稍稍稳住了心绪。
　　然后心底又是一阵激动，这么厉害的新人，这要是能招到「公司」里面，别说今天的年终奖，明年的都有着落了！
　　刚好公司里面还有一个发卡祭器...
　　不是因为好看，也不是因为跟那根发簪很搭，而是能增强自己的实力！

　　“我姐姐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洛泠问道，她现在虚弱到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只能忍着周围恶臭站在原地，半靠着旁边的电线杆。
　　“我去看看！”岑湘云扛着法杖一个小碎步，走到放在公交车站口的「冰封」处，仔细检查了一会，说道，“没事，她情况很好，艺术家当时只是冲着你来而已。”
　　“...那就好。”
　　洛泠松了口气。
　　她还担心岑湘云的「冰封」保护力度不够呢，毕竟艺术家可以用一些手段来锁定她，也可以用其他手段来突破「冰封」的保护。
　　即便这种可能性出现的概率很小，但洛泠仍旧不希望发生。
　　稍稍回想这场战斗，洛泠也只能在心底苦笑，如果不是她暂时拿到「傀儡谣」的能力来对抗，艺术家又一直很轻视这场战斗，根本就不可能胜利。
　　不过，换句话说，如果「傀儡谣」没有选择她成为「卵」，艺术家多半也不会过来找她吧...
　　个中缘由，洛泠自己也不清楚。
　　当然，岑湘云也功不可没。
　　洛泠只能创造出绝杀的机会，需要岑湘云来抓住这次机会。
　　“洛泠小姐，需要我带你和你姐姐回家吗？”岑湘云问道，“你现在的状态...可能不太好。”
　　岑湘云不知道具体的情况究竟是什么样的，她虽有疑惑，但现在不是询问的时机。
　　还是先让洛泠小姐休息一下吧。
　　“嗯，我得回去洗个澡...”
　　这味道，后劲实在是太大了，就算闻了好一会有点习惯，但还是...
　　太臭了啊！
　　比地下空洞那会还要臭...
　　反而是岑湘云，似乎对这种味道很习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很简单，她前不久通过实习，成为「公司」正式员工的任务地点...比较难以言喻。
　　“不过，我好像走不动了。”
　　洛泠无奈地说道，她尝试着挪动脚步，却发现之前的「增生」已经耗尽了她的体力，甚至还有消耗了一部分生命力。
　　她本是一袭乌黑浓密的齐肩短发，现在竟然夹杂了些许苍白之色，就像是挑染了一样。
　　逼退艺术家这样的顶尖存在，不付出一点代价的是做不到的。
　　“这个简单，你说一下你家的地址，我「冰封」你，然后带过去...还能顺便净化一下味道。”岑湘云打了个响指，笑着说道，“别担心啦，姐姐我可不是什么坏人，说一下地址也没关系哒！”
　　...如果不是刚刚一同经历过生死之战，就算是一个漂亮的大姐姐，说出这番话来，洛泠多少还是想确定一下对方是不是变态。
　　“好吧，麻烦你了。”洛泠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岑湘云的办法，把地址给了她，然后又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了，我姐姐醒来的话...”
　　“放心好了，我肯定可以跟她解释清楚的，这个我可熟练了。”岑湘云拍了拍胸脯，“我在实习的时候，做的就是收尾工作！抛去失败的时候，从来没有出过错！”
　　“.......”
　　怎么越听越有种不靠谱的感觉...
　　但洛泠已经坚持不住了，她缓缓地合上了双眼，沉重的疲惫感袭来。
　　视野陷入了沉寂。
　　.......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战场上。
　　“啧啧啧，艺术科真废物啊，竟然这都能失败。”科学家摇了摇头，说道。
　　她跟李少恒已经交手了有一会，但两人身上却一点伤势都没有，甚至连体力都没有消耗多少。
　　很简单，因为他们彼此之间，全都是杀招。
　　杀招一出，只分生死。
　　「回溯」与「空间」之战，全都是博弈。
　　很显然，这种博弈很难出现结果，这就是科学家所希望的，她只是在拖延李少恒去支援的时间而已。
　　而李少恒想借着这个机会，尝试着能不能把科学家斩杀。
　　但遗憾的是对方很小心，一直没有给出机会。
　　所以，真正的战场...是在另一边。
　　直到另一边分出胜负，或者李少恒寻找到科学家的失误成功脱身，才算结束。

　　李少恒已经通知了本地的觉醒者组织，相信再过不久，另一边的战斗就可以得到增援。
　　拖得越久，对「恶诡先驱」更不利，时间站在他们这边。
　　但万万没想到，艺术家竟然被打退了...
　　李少恒对自家的侄女很了解，可以拖时间，但绝无可能战胜艺术家。
　　是那个诡异侧觉醒者的新人做到的么...
　　李少恒目光微微闪烁，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但无论如何，这场遭遇战，是他们的胜利。
　　“没意思，姐们不想陪你玩了，”科学家重新把猫猫头眼罩带上，没好气地说道，“得亏咱还动用了一点「代价」来拖住大boss，结果这货竟然被小喽啰给车翻了，真菜。”
　　“留点东西下来吧。”
　　李少恒没有迟疑，抓住这个机会，几枚飞刃赫然出现在科学家周围，以没有任何闪避角度的夹击之势袭向了科学家。
　　“呵。”
　　科学家只是冷笑一声，打了个响指。
　　刹那之间，她的身形缓缓消散。
　　「回溯」。
　　飞刃扑了个空。
　　但李少恒也不懊恼，这本来就是没什么可能的尝试而已。
　　科学家在悬赏排名上比艺术家高上三位，不只是因为她做过更多的恶事，还有...她更强，更难被杀死。
　　她的能力至今未见全貌，因为「回溯」的存在，科学家很少会把自己置于险境之中，「公司」见过的仅仅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就在这时，李少恒怀里的手机微微震动，他拿起一看，抽了抽嘴角。
　　是交流群的消息。
　　但...
　　【古武者：已抵达现场，但战斗似乎结束了，没有看到目标对象。】
　　【冰：废话，我们都打完了你们才来！】

 第七十七章 因果，代价（5k）
　　刘松逸，沈妙芸，艾尔莎赶到了事发现场，但只有一地的狼藉，全是激战的痕迹，却不见一个人的踪影。
　　在交流群里与「公司」派遣专员进行沟通之后才知道，战斗结束之后，她们就转移了位置。
　　这也很难怪罪病友交流群的人来得太慢，如果不是李少恒的空间能力，公司的人多半也赶不上这场战斗。
　　况且艺术家很明显不想拖延时间，这场看似激烈的战斗从头到尾也就两三分钟而已。
　　只不过...战斗留下的痕迹，却很让人头疼。

　　“到处都是这种污秽腐朽的血肉，就算普通人看不见，这恶臭的味道也很难忍受啊。”
　　连身为刑警的刘松逸都忍不住皱起眉头，更别提向来在后方摸鱼的沈妙芸，从到现场那一刻开始，就没有放下过捂着口鼻的手。
　　反而是艾尔莎没什么反应，或许是经历过太多类似的事情。
　　“沈妙芸，你可以处理这些腐烂血肉吗？”刘松逸扭头问道。
　　沈妙芸忍着恶臭，稍微使用了一些能力，摇了摇头，
　　“不行，这些血肉的状态不是在「能力」的持续影响下才会这样，我的能力不起作用。”
　　比起治疗伤势，沈妙芸的能力更擅长应对由于「能力」而造成的持续创伤，比如毒素，诡化等等。
　　况且这些血肉实际上已经是“死亡”的状态，沈妙芸更无从下手。
　　“这样啊...”
　　刘松逸叹了口气，想处理这现场还真有点麻烦。
　　这种东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收拾掉的，谁知道里面蕴含了什么诅咒之类的能力，贸然接触很容易丢掉性命。
　　“总之，我先去局里申请封存现场，之后让「公司」的两位专员来看看该如何处理吧。”刘松逸很快便打定了主意，在这个时候，刑警身份还是很有用的。
　　至于这棘手麻烦的事情，还是让专业人员出手吧，毕竟「公司」专员可不是无偿前来援助的。
　　艾尔莎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她也没办法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些血肉，以及周围的环境。
　　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莫名熟悉感...
　　“小茜，走吧。”得到刘大哥撤退的指令，沈妙芸立刻长松了一口气，连忙走到艾尔莎的轮椅后面退了起来，还絮絮叨叨道，“真可怕啊，还好我们没赶上...”

　　她是个「万灵」路径的奶妈啊，哪有让奶妈上前线的，奶妈能有多少战斗力。
　　主要是群里现在人手确实紧张得很，新人「白魔女」还在休假中，只能让她硬着头皮跟过来了。
　　艾尔莎点了点头，她本来就是作为保底过来的。
　　她的能力使用起来虽然威力不俗，但限制很大，同样是因为人手不足才会出动。
　　刘松逸让两人自行回到青山医院，便转身向县城方向走去，他算是在交流群里最忙的一个人，如今季老一直在病床上起不来，所有事情都得由他经手处理。
　　待所有人都离开之后，这处本就无人问津的公交车站似乎又冷冽了些许。
　　但...
　　没过多久，一道若隐若现的窈窕身影缓缓从空间中浮现。
　　“又出现了...”
　　轻声的呢喃嗓音，带着些许从沉眠中苏醒的淡淡疲倦。
　　“但，好像又消失了。”
　　倩影踏实地面，一对明媚的双眸重新恢复了清明。
　　她感受着空气里浓浓的气息，脸色凝重了几分。
　　“为什么这一次会出现得这么快？以它现在的状态，至少还需要三个月才能分化出新的「卵」才对。”
　　每半年一次，从它降临在江城县的三年里没有过一次例外，唯有今天是特殊的。
　　纪萤已经拦下了不知多少次「傀儡谣」企图恢复的步伐，扼杀过几次「卵」的诞生，只有两次例外，也都已经被解决了。
　　“发生了什么？”
　　倩影蹲下身来，看着地面上污秽恶臭的血肉。
　　她看了一会，竟然伸出手，直接拿起了这些满是“寂亡”气息的会务，缓缓地送入口中。
　　她闭着双眼，轻轻咀嚼着，似乎是在品尝着什么美味佳肴，渐渐勾起嘴角。
　　“是这样啊...”

　　“原来是这样...”
　　“果然，我没有错，只有你才能杀死傀儡谣。”
　　皎洁的月光洒下，映出倩影略带英气的脸庞，赫然就是纪萤的脸。
　　她还在咀嚼着血肉，品尝着里面的记忆。
　　一遍又一遍。
　　“真厉害，这就是「傀儡谣」能力的拥有者么，连我都抵御不了血肉力量带来的诱惑。”
　　纪萤默默地低下头，望向自己的手臂。
　　她曾经用割开血肉的方式，来向洛泠证明她的人类身份。
　　但实际上，她当时只给洛泠看了一瞬间，没有多一秒。
　　因为...
　　缓缓裂开的伤口里，不断流淌的鲜血之中，白色菌丝若隐若现，贪婪地啃食着她的血肉，但很快又被鲜血吞灭，勉强维持着名为“纪萤”的自我。
　　这是她和「傀儡谣」的战争，在这一具勉强还能称之为人类身躯的肉体里。
　　“无论如何，绝对要把傀儡谣扼杀在这个「界限」里，让那个绝望的「错乱」彻底湮灭。”
　　纪萤缓缓地闭上双眼，身形渐渐消散。
　　与此同时，青山医院之中。
　　躺在病床之中的季识年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旁边负责照看他的侅安语连忙过去扶住他，却发现他咳出的鲜血染满了被褥。
　　“啊，这...”
　　安语有些手足无措，她可没受到过什么训练，为数不多的急救手段只有学校里面教的东西。
　　照看只是轮换的，现在恰好轮到安语而已。
　　“没事，老毛病了。”
　　季识年摆了摆手，缓了一口气，神情却凝重了几分。
　　怎么回事？
　　他明明没有主动使用能力，却被某种存在莫名地勾动了起来。
　　仔细感受，竟然是那条属于「纪萤」的命运之线...
　　这条诡异的命运之线出现了一瞬间，但很快又消失不见，又是一次莫名其妙的现身，位置与县城而言有点偏远，是在靠近城乡结合部的地方。
　　“真不该乱看的...”
　　季识年叹了口气，他有点后悔了。
　　这些可都是冥冥之中的「因果」，他已经足够小心，但没想到只是透露出些许信息，就引来如此严重的反噬。
　　不仅仅只有洛泠觉得「彼岸」路径的觉醒者都是谜语人，这几乎是整个觉醒者世界的共识，这并不完全是他们的恶趣味，而是被称为「因果」的纠葛。
　　有些命运不该窥看，有些命运不该传述，这些禁忌都是摆在「彼岸」路径觉醒者面前的障碍，一旦触发轻则什么都没有发生，重则永世不如轮回...就是这么随机，只要敢赌就行。
　　很多时候，「彼岸」觉醒者喜欢用旁敲侧击的方式来传达他们的能力效果，都是因为这些问题的存在。
　　“需要一些水吗？”安语关切地问道。
　　季识年摇了摇头，然后沉默了一会，说道，
　　“让小刘来医院一趟...是时候让那个睡了好一段时间的家伙醒一醒了。”
　　他扭头望向窗外，是江城县一如既往的平常夜晚。
　　可这样普通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呢？
　　“或许，真的要变天了。”
　　......
　　江城县内一处不起眼的小屋之中。
　　一声清脆的响指声之后，高大的女子出现在了昏暗的屋内，额头稍稍冒着些许细密的汗珠。
　　“好险好险...差点就让那个老阴比给偷袭成功了。”
　　说是这么说，科学家却在微微勾起嘴角。
　　难得的一场战斗，也算是活动了一下筋骨。
　　只不过，让她这种科研人员上前线可真是个糟糕的事情。
　　这一切都还是因为...
　　她扭头望去，看到半瘫在椅子上的侏儒男子，皱了皱眉，捂着鼻子说道，
　　“艺术，说说怎么个事，连两个小女孩都对付不了吗？”
　　还搞得满身的恶臭，是在尸体堆里面打了个滚吗？
　　而且这伤势好像还有点严重啊...
　　不仅付出了一根手指头的「代价」，半边身子全是瘫痪的状态，仔细一看，帽子上的金徽也是黯淡无光——这意味着这件「艺术品」失去了效用。
　　“...我失误了。”艺术家低声说道。
　　他施展仪式逃脱现场，需要付出不少「代价」，两座「艺术品」因此被毁。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艺术家很清楚，他绝对不能把自身陷于险地。
　　诚然，艺术家看得出洛泠几乎失去了战斗力，岑湘云的底牌他一清二楚，只要自己不强行作死，这两人是奈何不了他的，他大可以从容撤退。
　　但...就担心出现意外。
　　万一「公司」来的不止这两人呢？
　　万一江城县本地的觉醒者组织倾巢而出呢？
　　万一...那个古怪的黑发少女，又拿出了让他始料未及的能力呢？
　　今天的意外已经足够多了，绝对不能再出现更多的意外，表演家之死就是最好的教训。
　　当断则断，艺术家果断动用底牌脱离现场，回到这处临时的落脚地。
　　“这可不是一句失误能够解释的事情。”科学家撇了撇嘴，“你也不看看，你丫的对付的是谁，我对付的又是谁？
　　“我滴龟龟，我是真没想到，「公司」来的人竟然会是李少恒这家伙。要知道，能杀掉我的人里面，他算是最弱的一个。”
　　换句话说，P8专员这个级别里面，除了李少恒之外没有能够威胁到科学家生命的觉醒者，就算是P9专员里面也没多少。
　　至于P10...都算是「公司」的最强者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有不知多少人在盯着，这种对标「哲学家」这种级别的存在，不可能轻易出动的。
　　虽然听起来很滑稽，但科学家确实算是科研人员，她的战斗能力很一般，也不如艺术家，但保命能力可谓一流，能稳杀她的只有公司的P10级别。
　　“...那个女孩，有问题。”艺术家仔细回忆着这场战斗，眼神愈发深沉，“她太熟悉这只诡异了，熟悉到好像就是她自己...”
　　每一处能力的动用，每一次机会的扭转，都出乎了艺术家的意料。
　　即便有自己不知道对方底细的原因在，但这同样也在她的利用之中，在这场战斗里，她做得实在是太好了。
　　话虽如此，谁又能想到，一个下位觉醒者才被诡异选中不久，就展现出如此娴熟的运用程度呢？
　　换做任何一个人，就算是上位觉醒者，都不可能做到。
　　“可惜表演家和我们联系的时候，我们在「维多利亚」里，没办法联系的时间无法太长，我们对这只诡异几乎一无所知。”艺术家长长地叹了口气，提前得知一些信息的话，或许情况会有所不同。
　　如果「维多利亚」与江城县位于同一个「界限」的话，表演家就不需要通过「心理暗示」这一方法来远程联系他们了。
　　直接打个电话就好，哪用得着这么麻烦，又容易留下痕迹被别人追踪，还传递不了多少信息。
　　也正因为如此，这次的行动相当棘手啊...
　　「先驱者」可不是公司那种组织，他们自己的人手都没多少，大部分都在「维多利亚」的布局里面，不可能得到增援的。
　　“我们的时间可不多。”科学家提醒道，“先不说「公司」应该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了，另外「维多利亚」的布局里可还有我们的位置呢。”
　　「维多利亚」的事情，甚至要比「高危诡异」重要得多，那可是涉及到「禁忌」的存在。
　　三百年来，禁忌从未现世，但不代表着祂们已经消失，先驱者的布局就是要重现禁忌，完成他们的理想。
　　“我知道。”艺术家低声说道，“我在想。”
　　如果可以的话，他可不想放弃这只诡异...
　　毕竟，这是「寂亡」路径的高危诡异，又如此虚弱，错过这一次...不知下一次拿到「权能」的机会又是在何时。
　　对于艺术家而言，这次行动很重要。
　　不过，艺术家还有一个疑惑，在来到江城县之后他就一直在思考。
　　为什么这只诡异会如此虚弱呢...
　　不太应该啊。
　　本地的觉醒者连一个上位的存在都没有，而白岩村的「回溯」和刚刚与少女的战斗，都展现了这只诡异分化出来的「卵」，至少都是上位觉醒者的强度。
　　这就意味着，只要这只诡异愿意，它只需要分化出几个「卵」，就可以团灭整个江城县的觉醒者组织，甚至吞灭所有平民，恢复到完全巅峰的实力。
　　如果真是这种情况，艺术家二话不说直接绕着走，巅峰的高危诡异连「哲学家」都不敢轻易接触。
　　可事实是...
　　不管是它不愿这么做，还是有人在阻止它这么做，总之这种除了它之外...无论对谁来说都算得上是最糟糕情况的结局没有出现。
　　江城县依旧维持着至少平和的表面，本地觉醒者保持着天真可爱的无知。
　　对于艺术家的沉思，科学家却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因为她来到江城县里的目的已经完成了。
　　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科学家已经给艾尔莎打上了「锚点」，随时都可以把这只心爱的实验成果带走，只等着艺术家完成他的行动。
　　“话说回来，还需要去找那个白发少女吗？”科学家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一周我一直在观察艾尔莎，却发现那个白头发的小妹子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这也是白岩村战斗最关键的人物，如果说有谁可能阻止「高危诡异」吞灭江城县的话，估计只有这位「白魔女」了。
　　可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完全找不到任何踪迹。
　　“...大概是不用了。”艺术家低声说道。
　　艺术家之所以会创造出白岩村村民的活体傀儡，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找到白发少女。
　　只是没想到，白发少女没找到，却找到了另一个更加诡异的黑发少女...

　　与洛泠的猜测不同。
　　艺术家不是因为她成为「卵」才找上她的，而是洛泠在短暂接触“黄阿伯”的时候，留下了些许属于诡异的气息。
　　这些活体傀儡对这种气息特化过侦查能力，所以艺术家第一时间就锁定了洛泠。
　　或许是一种巧合，又或者是其他原因，当艺术家拦住洛泠的时候，她恰好成为了傀儡谣的「卵」。
　　“总之，我们要杀死她。”
　　艺术家拿出一只画笔，寥寥几笔就在墙上勾勒出一幅绝美的画面。
　　漆黑的身影在漆黑的花雨中前行，唯有一双惊艳绝伦的暗金竖瞳无比刺目。
　　“...首先，要从这个人开始下手。”
　　艺术家的画笔一转。
　　指向画面里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一个被冰封着的，无论是相貌还是衣着都相当不起眼的普通女子。
　　“这是谁啊？”
　　科学家好奇地问道。
　　“她的姐姐，是她最珍视的人。”艺术家抬了抬单片眼镜，“感情是人类最大的弱点，她似乎也没有例外。”

 第七十八章 姐妹（5k）
　　熟悉的天花板。
　　无梦的沉眠之后，洛泠缓缓地睁开双眼。
　　略微的恍惚之后，她的目光便重归清明，立刻坐起身来。
　　“别乱动，哎呀呀，真没想到你的伤势竟然这么严重。”
　　岑湘云的嗓音在旁边响起，这个略伎显陌生的声音让洛泠的神情里浮现出些许紧张，但很快便又稍稍放松。
　　在家里听到这种声音，总是会有些不适应。
　　家是避风港，她不愿在家里再与「诡异」扯上关系。
　　但现在...似乎已经很难了。
　　洛泠一直避免让姐姐卷入这些麻烦又危险的事情，可这一次事情却不可避免地找上了她们。
　　“我姐姐还好吗？”洛泠扭头问道。
　　那场战斗于她而言也就在不久之前，她现在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岑小姐，下来吃些东西...如果小泠醒了的话，也一起下来吧。”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姐姐熟悉的声音。
　　看来不用回答了。
　　“我醒啦，待会就下去。”
　　洛泠朝楼下喊道。
　　“好。”
　　楼下姐姐的嗓音像是松了口气。
　　“别担心，你只是睡了一晚上而已。”岑湘云微笑着说道，“昨天我把你们送回来解除「冰封」之后，你姐姐很快就醒了。
　　“我说的你们突发恶疾，你在昏倒之前遇见了我，然后拜托我送你们回来，仅此而已。”
　　作为觉醒者的一员，岑湘云当然很清楚有些事情不应该跟普通人说得太清楚，尽管这位“姐姐”有些不一般，但确实还是个普通人。
　　“...多谢。”
　　“不用客气。”岑湘云依旧保持着微笑，“洛泠小姐，请问你现在改主意了吗？”
　　“改...主意？”
　　洛泠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
　　“加入「公司」。”岑湘云拿出一份档案，推到洛泠面前，“之前我觉得你应该可以通过面试，但现在看来，你可以直接成为实习生，这是合同。”
　　洛泠看着这份密密麻麻地写着各种条款的档案，以及下面空白的契约人，忽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觉得这是一份出卖灵魂的契约。
　　如果岑湘云知道洛泠的想法，会告诉她，世间所有的工作都是出卖灵魂，只是卖多卖少，价格几何罢了。
　　“我...”
　　洛泠张了张口，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不用急着拒绝，你可以收好这份offer（职位录取通知），什么时候改变主意想加入「公司」，什么时候签上。”岑湘云不紧不慢地说道，“当然，你也可以以另一种方式加入「公司」，这合同上面也可以选择。”
　　洛泠拿起合同稍微看了几眼，便看到里面确实有提到两种加入方式。
　　“人力派遣和社会招聘...”
　　“俗称「外包」和「正职」，前者可以理解成雇佣兵，按任务分得报酬，也不会限制你加入其他组织，后者就是成为「公司」的一份子啦，我其实是比较期盼你用后一种方式的，毕竟年终奖...”
　　说到此处，岑湘云忽然捂住嘴巴，似乎是说出了一些不该说的事情。
　　洛泠心有疑惑，但看到这位岑小姐讪讪的模样，也识趣地闭上了嘴。
　　可能是「公司」某种不能外传的机密吧。
　　“总之，任你选择，什么时候都可以，即便我们离开了江城县，你也可以通过上面的联系方式与公司接洽。这份合同经过P8的认证，只要你签上名字就可以生效。”
　　岑湘云调整了一下表情，继续解释道。
　　昨天的情况她已经悉数告知了长辈李少恒，李少恒当然也非常惊讶这场战斗的过程与结果，所以也不会吝啬这一份offer。
　　上面开出的条件，是给病友交流群任何一个人看了都会心动的丰厚。
　　甚至保证，洛泠加入之后可以自行选择一件祭器...当然，估计是在诡异序列三百之后的，但也足够珍贵了。
　　祭器可不是随便谁都可以打造的，耗费的时间与精力相当多，所以不是什么诡异都会用来打造祭器。
　　用低阶诡异打造出来的祭器效果估计与普通武器强不了多少，还不如直接用圣骸制作成领悟路径能力的药水。
　　这是李少恒亲自定下的价格，很少有实习生能拿到这种待遇，但他觉得洛泠值得这个价。
　　顺带一提，岑湘云也差不多是这个级别的合同，她手上的冰杖就是当时选择的祭器，是用诡异序列三百二十六「雪鬼」制作而成的，可以让她更好地操控能力。
　　「冰」的各种能力都很容易误伤到无辜者，这把冰杖可以让岑湘云更加得心应手地选择目标，但威能不会提升很多...这种级别的祭器，顶多也就这种能效了。
　　“嗯，我知道了。”
　　洛泠点点头，表情依旧没有多少变化。
　　“有没有人说过你说话简略了一些？”岑湘云挑了挑眉角，她莫名觉得洛泠有点可爱。
　　明明战斗的时候相当帅来着，可到平常的时候却有种反差萌。
　　想搓搓脸蛋。
　　“...我很少和别人说话。”
　　洛泠稍稍避开岑小姐略带灼热的目光，轻声说道。
　　没等这位岑小姐继续缠着自己，洛泠艰难地站起身来，说道，
　　“走吧，再等一会，姐姐该急了。”
　　可还没站稳，却忽然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然后，直接扑到了岑湘云的怀里。
　　四目相对，岑湘云的眼神里却带上了一些担忧，
　　“你生命力亏空有些严重，我给你用了一些药，但还是很难弥补回来...动作还是小心一点吧，这段时间也不要激烈运动。”
　　“...嗯。”
　　洛泠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岑小姐...似乎人还不错嘛。
　　不过对于生命力亏空这一点，洛泠已经有所预料。
　　她可是顶着「凋零花雨」走到了艺术家的面前，之所以没有死都是因为当时掌控着媲美上位觉醒者级别的「傀儡谣」，再加上她没有把用傀儡谣夺取到的生命力用于反哺自身，才会亏空严重。
　　但如果洛泠真的选择反哺了...她的生命力可就有傀儡谣的一部分，这才会真正成为傀儡谣的「卵」，跟白灵芝与黎天铭一样了。
　　当岑湘云扶着洛泠走下楼的时候，苏婉已经摆好了三副碗筷，此时正在舀着汤。
　　见她们来到一楼，苏婉先是心疼地看了一眼洛泠，但出于礼数，还是先招呼着岑湘云，
　　“来来，岑小姐，你先坐这儿...不过，我的手艺可能没法让你满意，实在抱歉。”
　　“无妨无妨，随着主人家的口味就可以啦。”岑湘云微微一笑。
　　桌上的饭菜明显比往日丰盛许多，可以看出里面一些食材是昂贵到连洛泠过生日的时候都不敢买的。
　　很显然，这应该是岑湘云带过来的。
　　“小泠，你还好吗？”苏婉关切地拿起洛泠消瘦的手掌，有些心疼，“哎，手比往日还冰一些。”
　　“休息一会就好，只是昨天受寒了。”
　　洛泠轻轻拍了拍苏婉的手，摇了摇头。
　　“哎，都怪我...”
　　苏婉忍不住叹气。
　　昨天在家里醒来的时候，就只看到被换洗完的妹妹和满头大汗的岑小姐，然后便被岑小姐告知了所有事情。
　　岑湘云编了个还算不错的故事，只说是苏婉忽然昏迷，洛泠在背她回来的路上受寒发烧，恰好遇上她这个好心人，才得以双双带回家。
　　本来苏婉还有些疑惑，当在岑湘云把自己的身份拿出来之后，就没有问题了。
　　“真没想到，我们竟然能遇上大明星啊。”苏婉感慨道，“岑小姐真是菩萨心肠，多亏了你，今天还让你破费...”
　　这一桌子的食材都是相当珍贵的，苏婉估算约莫至少有个一千来块钱，光是那只体型有些夸张的大蟹就得花上几百了。
　　岑湘云送来的时候，苏婉还想拒绝，但岑湘云却说，自己不会做饭，可又想吃些好的，所以是麻烦苏婉帮忙处理，苏婉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不过...大明星是怎么回事？
　　洛泠缓缓扭头望向岑湘云，眼底透露着不解，但岑小姐只是微笑着。
　　“小泠，你不知道吗？”苏婉讶然地说道，“昨天岑小姐不是还说自己是星探，想让你试试看能不能当明星吗？”
　　“...我知道。”洛泠稍微扯了扯嘴角。
　　那不是用来掩饰觉醒者世界的借口吗？
　　怎么还整上真的了？
　　算了，这些和她都没关系。
　　洛泠并不觉得她能有什么当明星的潜质，容貌不算出众，也不高挑，身材贫乏一般，还不怎么会说话，“被星探看上”这种话也只有溺爱自己的姐姐才愿意相信，换做其他人怕是会被当成笑话。
　　“也不算特别大的明星啦，只是在国内比较有名，出了国都不知道能有几个人认识。”岑湘云含蓄地说道，隐约带着些许得意。
　　“哦。”
　　洛泠点点头，开始吃起了饭。
　　“...哦？就只有‘哦’而已？”微笑的岑湘云表情微微有些崩塌。
　　她还指望能看到洛泠小姐更多的表情呢。
　　只可惜洛泠半点兴趣都没有，甚至没想问过她的作品，跟姐姐完全不一样。
　　要知道，昨天为了让苏婉相信自己，岑湘云直接说出身份的时候，苏婉那不可置信的表情还历历在目，小小地让岑湘云的虚荣心膨胀了些许。
　　寻常人好说，苏婉可是洛泠小姐的姐姐啊。
　　但现在看来，想凭借着大明星的身份来诓骗到年终奖...哦不对，让洛泠小姐加入「公司」或许有些不现实。
　　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可以的话，还真想跟洛泠小姐一同执行任务。
　　她自己复盘了一遍昨天的战斗，发现即便是她之前所属的C级小队在应对这种场面的时候，都很难全身而退。
　　所以说是「奇迹」也不为过。
　　洛泠不知道岑湘云在想些什么，食不言寝不语，她默默吃完饭之后，向姐姐和岑湘云点了点头，然后就慢吞吞地走回了楼上。
　　“慢点。”
　　姐姐担忧地喊道。
　　“我知道。”
　　洛泠的声音远远传来。
　　“哎，这一病，不知道又得耽搁多少时间。”苏婉目送着洛泠远去，叹了口气，“刚刚我去跟她班主任请假，她跟我抱怨了一下，说请假的次数有点多...”
　　“哦？她还是学生吗？高中生？”岑湘云眼前一亮，问道。
　　沉默寡言的洛泠小姐似乎很不愿意透露自己的情况，反而是姐姐比较健谈。
　　“对，明年六月就是高考了，也不知道...哎。”苏婉看起来很担心，但这种担心却从没有在洛泠面前展现出来过。
　　真是一对古怪又奇妙的姐妹。
　　岑湘云心底念道。
　　“也不用太担心啦，”岑湘云说道，“我说了，她有当明星的潜力，这可不是骗人哦。”
　　“不是骗人吗？”
　　反而是苏婉惊讶了起来。
　　“我看起来像是在骗人吗？”岑湘云眨了眨眼。
　　“老实说，这些话小泠是不会信的。”苏婉点点头道，“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她只是个不起眼的女孩而已，只是对我而言不一般。”
　　常年阴郁又不爱说话，向来都靠着墙角默默自己看书，连班主任都很少能注意到她。
　　平日的洛泠，就是这样普通寻常的存在。
　　“姐姐，这就是你不知道的部分了。”
　　听到这里，岑湘云忽然笑了起来，明媚得体的笑颜让苏婉都楞了一会，连她作为女子都不得不惊叹岑小姐的美貌。
　　能成为当红明星，岑湘云的外貌条件可以说是万中无一，即便是不着妆容的素颜，最简单的衣着，走在路上都能频频迎来回眸注视。
　　可就算是这样的岑湘云...
　　“有些时候，洛泠小姐可是会闪闪发光的啊。”岑湘云端着下巴，脑海里稍稍闪过昨日那美到令人窒息的一幕，眸间的璀璨又多了几分，“那时的她，连我都自愧不如——不，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无法与那时的她相提并论。”
　　“是吗？”苏婉一怔，轻轻笑道，“这你得和我好好说说。”
　　......
　　没有理会楼下岑湘云和姐姐的交谈，洛泠独自来到楼上。
　　一袭白发垂落，娇小的女孩倒映在镜中，苍白透彻的肤色触目惊心，仿佛可以看到皮肤下流动的血管。
　　“非人”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洛泠看着镜中的自己，望着少女灰白的眼眸，叹了一声。
　　可以预见，她现在的模样走出去会有多惊人。
　　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而是...有点恐怖了。
　　如果是在大半夜，多半会被传成都市传说，例如冤死鬼夺魂之类的。
　　就是有些过于娇小。
　　“能力又成长了一些。”
　　洛泠撩起发丝，可以清晰地看到，这些头发似乎都有了某种难以言说的「生命」，本能地想吞噬周围的一切生命气息。
　　即便洛泠在约束克制着，仍然有种莫名的贪婪在心间涌现，像是原始的冲动，试图支配她的意念。
　　「寂亡」路径。
　　为世间带来「寂亡」，才能在这条路径上远行。
　　洛泠割开自己的血肉，鲜血缓缓流出。
　　她的发丝迫不及待地探了出去，贪婪地吞食着这些鲜血，苍白染上了些许嫣红。
　　满足与渴求的回馈传递到她的心念之间，但洛泠的表情依旧平淡。
　　她只是在默默地注视着这些鲜血，直到确定她的血肉之中没有被白色菌丝所缠绕。
　　“还好，没有受到「傀儡谣」的影响。”
　　洛泠让伤口愈合，目光微烁。
　　她最担心的情况没有出现，这已经算是最好的消息了。
　　另外...
　　现在可不是置身事外的时候了，艺术家已经找上门来，她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开。
　　越想逃离，这些麻烦事越能追上自己...
　　用「彼岸」路径谜语人们的话来说，或许从她生病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命运之线就与这些存在紧紧地纠葛在一起。
　　“但无论如何，不能让姐姐受到伤害。”
　　洛泠已经打定了主意。
　　现在条件已经成熟，她之前确实无法让姐姐离开江城县，但如今已经不一样了。
　　...「公司」。
　　洛泠曾向季识年了解过，这是一个遍布世界各地的庞大觉醒者组织，几乎有一半的觉醒者都是公司的成员。
　　连季识年都不例外，他实际上是公司的「外包」，即雇佣兵。
　　不过，季识年的特别之处在于「彼岸」能力，所以正面的战斗力相当差，甚至不如普通的中位觉醒者。
　　如果是「公司」出手的话，应该可以保护好姐姐。
　　至于傀儡谣...
　　洛泠是有想过把这只诡异的存在透露出去，但最严重的问题是，她同样拥有着「傀儡谣」的能力。
　　再加上傀儡谣本身的特性，她的存在很容易被误认为是「卵」。
　　“总之，先把姐姐送离江城县吧。”洛泠在心底打定了主意，“无论是傀儡谣也好，恶诡先驱也罢...”
　　还有纪萤。
　　连「公司」都不知道傀儡谣的存在，她究竟是从何得知的？
　　她的存在又是怎么回事？
　　洛泠有预感，她们很快就会再次见面。
　　或许，下一次见面，就离这一切的真相不远了。

 第七十九章 列车，深渊（5k）
　　“我可以加入「公司」。”
　　几天之后，黑发的阴郁少女再次找上了岑湘云。
　　看着表情一如既往冷淡的洛泠，岑湘云微微一笑，
　　“看来，你已经做足了准备，是打算成为「外包」呢，还是「正职」？”
　　“任你安排。”洛泠淡淡道。
　　但又有预感地说出了下一句话，
　　“但我有个条件。”
　　没有出乎岑湘云的意料，其实大概的条件她也可以猜得出来。
　　“「公司」在相隔两个城市之外，有一个分部，那里驻扎着一位P9总监，还有几个跟少恒叔差不多水平的P8专员。”岑湘云笑盈盈地回道，“就算艺术家和科学家一起出手都奈何不得，就算加上死掉的表演家都不是对手。”
　　她也做足了准备。
　　之前「恶诡先驱」的袭击更像是一时兴起而不是有预谋，如果真的有预谋的话，首先针对的目标就应该是苏婉而不是洛泠。
　　...而现在，已经留给了「恶诡先驱」预谋的时间。
　　他们不可能没有注意到苏婉的存在。
　　一个普通人被这些泯灭人性的恶徒盯上，仅仅只是死亡甚至都可以被称之为不错的下场。
　　“多谢。”洛泠点点头。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这几天时间，岑湘云时不时就来洛泠家里做客，每次来的时候都带了不少豪华的食材。
　　苏婉本来是不好意思的，想推脱出去，但岑湘云打的是营养丰富能让洛泠快些好起来的旗号，她就没办法拒绝了。
　　相处的这段时间，洛泠和姐姐的感情都被岑湘云看在眼里，能猜出洛泠的条件当然也不例外。
　　洛泠这几天也不完全是在养伤，毕竟是要暂时把姐姐托付出去的，总不能交给坏人。
　　所以，她以「白魔女」的身份向交流群那边要来了资料，又通过几天的相处与暗地里的孢子进行调查，才确定了岑湘云并非别有用心。
　　这位岑小姐的目的并不单纯，洛泠即便不用能力也能看得出来，但这种不单纯才让洛泠更加放心。
　　一个不为了别的什么，纯粹地对你好的人，往往才更有问题。
　　“多半是招人有指标之类的吧。”
　　洛泠做出了一个与真相相差无几的猜测。
　　实际上，招人只是季度的OKR之一，主要是岑湘云前几个月都没什么业绩，江城县的任务也是以李少恒为主。
　　这段时间洛泠一直在警惕艺术家和表演家的再次出手，但对方似乎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没有出现过。
　　白岩村的事情逐渐平息了下来，「傀儡谣」似乎陷入了沉寂，类似的情况再没有出现过...之所以两位公司成员还留在江城县，都是为了对付这两位「恶诡先驱」的成员。
　　不仅如此，「公司」分部还派了几个P7专员过来，这个就不需要季识年再大出血一波了，算是增值服务。
　　“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岑湘云问道。
　　“尽快。”洛泠回道。
　　“洛泠小姐，你说话真的很简略诶。”岑湘云想揪一揪这个像缝着冰块一般的小脸蛋，但还是忍住了冲动。
　　“如果有要求的话，我可以多说一些。”洛泠欠身道，“总之，我姐姐就拜托你们了。”
　　“安啦，没问题的。”岑湘云打了个响指，“明天下午的列车，准备一下，你自己去说服姐姐吧。”
　　“...我已经准备很久了。”洛泠目光微烁。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姐姐正在厨房里忙碌，今日又是丰盛的一餐。
　　岑湘云每每造访之时，都会送来足以做上七八顿的食材，苏婉曾用放久了可能会坏掉为理由推脱掉一些，没曾想第二天岑湘云就遣人送来一个小冰箱，在这窄小的屋里也不显得拥挤。
　　“回来啦，今天岑小姐不过来吗？”
　　苏婉正数着碗筷，寻思着该摆上几双。
　　“嗯，她有点事情在忙。”洛泠点点头道。
　　“大明星确实会很忙。”
　　苏婉乐呵呵地说道，看来她对岑小姐的印象很不错。
　　洛泠坐在饭桌上，拿起碗筷，稍作迟疑，欲言又止。

　　“小泠，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吧，姐姐又不是外人。”
　　苏婉像是看穿了洛泠的犹豫，坐在对面。
　　虽然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淡淡微笑，但洛泠看着总觉得多了些什么。
　　“姐姐...”
　　碗筷未动，她只是低着头。
　　“我知道，你和岑小姐都有事情在瞒着我。”苏婉点点头，大大方方地说道，“你们一直没提，我也就没问，但既然你想说的话...姐姐就听着。”
　　“这么明显吗？”
　　“岑小姐不明显，你很明显，你们加起来就更明显了。”
　　只能说，不愧是朝夕相处的姐姐，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把她当成什么都看不见的笨蛋就太过分了。
　　至少在应对洛泠这一方面，姐姐是专家中的专家。
　　“我想请你去旅游一段时间。”洛泠抬起头，说道，“你看，现在我已经可以独立了，在学校住宿也很习惯，还有岑小姐...”
　　话还没说完，苏婉便点了点头，
　　“好。”
　　“诶？”
　　洛泠一怔，似乎没能反应过来。
　　“我说，好。”苏婉微微一笑，“出去散散心，我也想了很久。”
　　“是，是么...”

　　洛泠却是有些手忙脚乱了起来。
　　她想了很多理由来说服姐姐，甚至想过和姐姐一起离开，然后偷偷回来这一招。
　　毕竟「恶诡先驱」想针对的人是她而不是姐姐，只要姐姐离开江城县去往公司分部受到保护，就不用担心了。
　　但没想到这些招数都没有用上，姐姐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当然，姐姐也是会累的嘛。”苏婉只是轻轻地笑着，似乎很喜欢看洛泠这种略带慌张的表情。
　　“......”
　　洛泠反而沉默了起来，姐姐答应这么快明明是好事，为什么感觉自己却有种莫名的落寞呢？
　　“一眨眼，你都已经长这么大了，是个大姑娘。”苏婉伸出手，揉了揉洛泠的头发，“大姑娘有心事，有秘密，很正常，我也经历过这种时期。
　　“有些事情呢，你不想告诉姐姐也很正常，比如你的病，你经常的请假，还有明明是大明星却异常关照我们家的岑小姐，这些都是你的秘密。”
　　听到这些话，洛泠楞了一会。
　　姐姐...好像什么都知道。
　　她明明只是个普通人。
　　不，普通人不等于笨蛋，姐姐更是如此。
　　她可是对洛泠专家。
　　“我只问你一句话。”苏婉的表情忽然严肃了些许。
　　“额...”
　　“你是在做坏事吗？”苏婉沉声道。
　　“当然不是。”
　　洛泠立刻回道。
　　“这样就行了。”听到这个斩钉截铁的回答，苏婉展颜一笑，“别的事情，姐姐都可以不需要知道。”
　　或许是近日来的好消息不少，姐姐眼角的鱼尾纹似乎都少了些许，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大概什么时候回来？”苏婉问道。
　　“估计...一两个月？”洛泠数了个大致的时间。
　　“有些短暂，可能玩得不够尽兴。”苏婉皱起眉头。
　　“啊这...”
　　“开个玩笑而已，再久一些，我就太想你了。”苏婉的嘴角竟蹦出几丝顽皮的意味。
　　“...我也是。”
　　洛泠的红晕都染到了耳根。
　　“有点肉麻，你还是别说这种话了吧。”
　　苏婉身子颤了颤，惹得妹妹的红晕多了几分恼怒的色彩。
　　“吃饭吧，再不吃就都凉了。”
　　苏婉敲了敲菜盘，拿起碗筷。
　　“嗯。”
　　洛泠埋下头，这回是在慢条斯理地吃着饭。
　　“对了，感觉那个岑小姐，好像对你有点意思啊。”
　　“...嗯？”
　　“姐姐是不反对啦，她人也好，又有钱...”
　　“啊？”
　　“没听懂？那你还是个小孩呢。”
　　“......”
　　沉默的尴尬少女以及盈盈笑着的年长女子，晚餐在夕阳的残红下落幕。
　　......
　　次日。
　　出乎意料，今天造访洛泠家的不只有岑湘云一人，还来了几个意料之外的家伙。
　　李少恒自然不用多说，他本来就是要过来护着苏婉离开的，在没有抵达目的地之前，恶诡先驱都有下手的可能。
　　至于江城县之内...即便李少恒离开也没关系，公司的增援已经到了，几位P7专员配合无间，即便很难留下艺术家和科学家的性命，但对方也奈何不得。
　　除此之外，洛泠竟然见到了几个老熟人...当然，她们对现在的洛泠可就不怎么熟了。
　　——安语和艾尔莎。
　　之前的白岩村事件过后，安语受了很严重的心伤，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彻底走出来。
　　艾尔莎和科学家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此时此刻绝不能留在江城县内与他们对峙。
　　所以，她们会随着姐姐一同去往公司分部，暂时离开这处是非之地。
　　“学姐？是你...”
　　安语看到洛泠的时候，明显惊讶了一下。
　　她没有想到此次旅途的同行者竟然会是见过几面的学姐和她的姐姐...
　　洛泠向她点点头，没有多余一句话。
　　大概安语也知道有些事情不应该说出来，便合上嘴巴，只是目光依旧不断地在洛泠和苏婉之间游走。
　　艾尔莎向来不喜欢在人很多的情况下开口说话，她显然没有认出洛泠，只觉得莫名有些熟悉，带着一点疑惑。
　　她怀里的小熊小贝菈倒似乎是认出来了，但又不敢确定，钮扣缝制的眼睛里带上了些许狐疑。
　　“她们都在本地觉醒者组织托我们去避难的，所以跟苏婉姐同行，应该没问题吧？”岑湘云在洛泠耳边小声说道。
　　“随你们。”
　　洛泠微微颔首。
　　但此时她的心底已经生出了一些猜测。
　　特意把安语和艾尔莎支开，难道公司和交流群的人在搞什么大动作吗？
　　但群里的消息寥寥无几，似乎也不太像是有大动作的模样。
　　不过话说回来，尤为重要的事情很少通过群聊消息来商讨，都在到零号病房之内开会，那间病房似乎有某种隔绝的效果。
　　至于「白魔女」...
　　这段时间交流群像是忘了还有这号人物一样，只有艾尔莎偶尔会发私聊消息询问情况——难得有一个能在通讯软件上交流的朋友，艾尔莎相当珍惜。
　　她不会打字，说话又带着诡异的魔力，在群里顶多只能发发颜文字。
　　两个女孩还稍稍警惕着，苏婉却是大大方方地上前打招呼，还着重跟安语多说了几句，似乎是因为刚刚她喊洛泠学姐的缘故。
　　没一会，这几位同行的便已经熟络了起来，场面相当和谐，连小贝菈都一反寻常地安静。
　　“列车会在两个小时后出发。”李少恒出声说道，“各位都检查一下行李，没有遗漏的话我们就去车站了。”
　　这位在「公司」内部职位不低，与季识年有些交情的中年男人看起来相当靠谱，至少比他的侄女岑小姐要靠谱一些。
　　今天是他开着车来送众人去往车站的，洛泠本以为像他和岑湘云这种富贵人家应该会开豪车之类的，却没想到竟是一辆...八座的面包车。
　　看着几个菱片拼接而成的车标，以及泰然自若地坐在司机位上满身名牌的靠谱中年男性，洛泠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似乎是连岑湘云都觉得有些寒酸，忍不住跟洛泠吐槽道，
　　“在分部那边是有几辆大座驾的啦，但我们是坐列车过来的，要不然也不用专门在这边买一辆代步的。”
　　这辆大面包车是李少恒来到江城县之后才买的代步座驾，毕竟这段时间一直在县里跑来跑去调查事情，即便是空间能力者也不想在代步方面肆意挥霍力量。
　　“为什么不直接开过来呢？”
　　洛泠疑惑地问道。
　　两个城市的距离，大概也就两百公里左右，开车半天都不用。
　　“少恒叔不许，他说他没办法开长途车。”岑湘云摊手道，“我都可以开，但他却神神叨叨地说也就现在了，以后我就跟他一样只能坐列车。”
　　“真奇怪。”
　　“是吧，我也觉得奇怪。”
　　坐在面包车最后面的两人窃窃私语着。
　　听到这一切的李少恒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内后视镜，没有多说一句话。
　　不知是觉得没必要，亦或只是不想在外人面前破坏形象。
　　这趟旅程洛泠也会跟着一起走，直到确定姐姐可以收到保护之后才会返回江城县。
　　岑湘云有劝过洛泠要不就干脆跟姐姐一起留在公司分部避难，但洛泠深知她的情况容不得继续耽搁，还是回绝了这个善意的建议。
　　洛泠家跟车站相距也算不上远，加上路上红绿灯和稍稍堵车，约莫半个小时就到了车站。
　　小县城的车站与大城市没办法相比，拢共就没几个站台，连乘客也疏疏落落，候车厅连一半都没做满...毕竟现在不是什么节假日，也不是学生返校回家的时间。
　　候着列车的时候，岑湘云和李少恒一直在警戒着周围的环境，倒是腾了些空隙让几个小姑娘有说说话的机会。
　　跟之前一样，艾尔莎只是默默地坐在旁边倾听，安语倒是对洛泠多了几分好奇，隐晦地向她问起觉醒者的事情，但洛泠只是含糊地糊弄了过去。
　　不知怎的，离出发的时间越近，洛泠就越有一种心烦意燥的感觉。

　　姐姐坐在靠在窗边的位置，直愣愣地望着窗外，不知是在看些什么。
　　“呜——”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鸣笛声由远及近，通体雪白的列车从远方驶入车站，检票员催促着乘客上车。
　　一行人两两成三走入列车，好在虽然是坐着列车，但李少恒总算是买了一等的商务座，座位宽敞许多...实际上，至少在钱财方面，公司的经费是相当大方的，吝啬的只有关于觉醒者的物资。
　　第一次坐列车的几个小姑娘看什么都新奇，连洛泠都忍不住好奇的目光，“旅游”的几个人里似乎只有苏婉保持着平常心。
　　她依旧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洛泠想过去搭句话，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就只是默默地坐在姐姐身边。
　　“没事啦，只是暂时分别而已。”
　　洛泠在心底这样告诉自己。
　　于是，她也学着姐姐直愣愣地望向窗外。
　　列车的车站建在较为荒芜的郊区，周围还有山林和飞鸟，瞧起来还有点让人回忆起白岩村周围的景色。
　　不过此处不是白岩村，只是相似而已。
　　洛泠百无聊赖地看着，直到列车缓缓开动，预警的鸣笛声再度响起。
　　就在这时，她眼角余光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惊得她瞪大了双眼，险些站起身来。
　　“纪萤！”
　　山林里若隐若现的高挑女子，冷淡又漠然的神情令人难忘。
　　她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向洛泠说些什么。
　　可洛泠听不见，看不清。
　　她只得目不转睛地望着远方似有若无的身影，试图辨认出些什么来。
　　但此时，姐姐的声音却在她的耳边响起，
　　“小泠，你看到了吗？”
　　姐姐的嗓音平淡柔和，但洛泠听到了一丝与以往不同的细微差别。
　　姐姐抬起手，指向了远方，正是列车驶向的方向。
　　“那边，好像是深渊啊。”

 第八十章 「界限」之外，虚无之界（5k）
　　列车缓缓形势，悠长的鸣笛声传来。
　　洛泠望向姐姐指向的远方，张了张口。
　　一片蔚蓝的天空。
　　深渊？
　　什么深渊？
　　洛泠狐疑地望向苏婉，却发现姐姐的表情透露着一些不同寻常的复杂。
　　回忆，怀念，挣扎...
　　但全都很淡，难以察觉。
　　“姐姐，是不是你没休息...”
　　洛泠话才说到一半，便听到一阵尖刺锐利的鸣叫，仿佛来自于传说中的地狱，就要刺破她的耳膜。
　　“唔...”
　　洛泠脸上露出几分痛苦，稍稍俯下身来。
　　可旁边的人似乎都对这声尖锐啼鸣没有反应，投来的目光除了不解就是担忧，只有李少恒望向洛泠之时瞳孔微微缩小了些许。
　　“怎么了？”岑湘云连忙靠过来，拿出晕车药，“我的天，你坐面包车不晕，怎么列车会晕...”
　　“不是晕车...”
　　洛泠的脸色苍白了些许，旁边的姐姐轻轻扶住了她，这才稍稍坐直了身子。
　　“那...”
　　“没事。”
　　洛泠已经习惯她身上出现各种奇怪的事情了，缓了口气之后，便舒缓了许多。
　　但下一刻，她抬起头，脸色却瞬间又煞白了些许。
　　她终于意识到，姐姐刚刚所说的深渊是什么了。
　　只见刚刚还是蔚蓝清澈的天空，此时此刻不知为何染上了诡异的漆黑色彩，缓缓地吞噬着什么。
　　接连着天际线，远方全都被这种带着寂灭气息的黯淡漆黑所淹没。
　　列车呼呼前行，沿着铁轨，向着深渊进发。
　　“洛泠小姐，镇定一些。”
　　就在这时，旁边的李少恒靠近过来，轻声说道。
　　“可是这...”
　　洛泠欲言又止，大家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连岑湘云也不例外。
　　她求救似的望向姐姐，但姐姐只是直愣愣地看着窗外，似乎是在注视着那片不可视的漆黑深渊。
　　...是她的错觉吗？
　　亦或是幻觉？
　　李少恒沉默了一会，随时拿起西装上的笔，写下几个字，递给了洛泠。
　　与此同时，他拦住了好奇的岑湘云，不让她去看字条里的内容。
　　洛泠接过字条，看了一眼之后，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但紧接着的却是更大的困惑。
　　字条上面写着。
　　“请勿直视深渊，闭上双眼。”
　　她和姐姐所见到的深渊，不是假的。
　　江城县之外，就是被这样的深渊围绕着的吗...
　　可是，为什么？
　　洛泠再次看向李少恒，微微张口，但在她发问之前，李少恒就做出嘘声的手势，又一张字条递了过来。
　　“这是不可传递的信息，稍有不慎就会精神发疯，等到了目的地再跟你解释。”
　　所以，才会选择用字条吗...
　　洛泠是知道一些说法，普通人看不见诡异实际上是这个世界的保护机制，超出认知的知识会引来精神病变，青山精神病院里就收留过一些这种病人。
　　其实「先知」也是这种类型的精神病侾人，但「天语者」的成员，其实就是那个神秘兮兮的吉普赛女郎，坚持称「先知」是特别的觉醒者，并把她带走，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
　　这个世界有诡异，有觉醒者，出些别的毛病也很正常，想到这里洛泠稍稍宽下心来。
　　她扭头看向苏婉，看见姐姐还在发愣，便有些担忧地揪了揪她的衣角，低声道，
　　“姐姐，你...还好吗？”
　　“嗯，我不晕车。”
　　苏婉缓过神来，对着洛泠笑。
　　“可是，外面...”
　　洛泠的目光稍稍挪动，望向窗外即将延绵而至的漆黑，咽了下口水。
　　“不是很正常吗？”苏婉疑惑道。
　　“正常？”
　　“嗯，外面一直都是这样的。”苏婉点点头，“你没出去过，所以不知道。”
　　姐姐淡然的回答直接让洛泠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话了，很明显这处古怪的深渊只有她们姐妹俩，以及靠谱中年男性能够看见，根本不是什么正常的东西。
　　先不说这个问题，姐姐...不是普通人吗？
　　为什么能看到这种连一般的觉醒者都看不见的诡异现象？
　　还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正常的...
　　就在洛泠思绪复杂之时，列车已经驶入了深渊。
　　外面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似乎还有若隐若现的鬼鸣尖啸，可列车内部却依旧阳光坦然，冬日温和的暖阳穿过玻璃窗洒落，车座前面的小方桌上映出一片金黄。
　　自从洛泠表现出能够看见深渊之后，李少恒的目光就一直在盯着她，眼底深处带着些许不可思议。
　　“她是怎么看见的...”
　　李少恒表面平静，但心底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很简单，他也可以看见深渊，非但如此，他还知道这是为什么。
　　只有接触过「权能」的觉醒者，才能亲眼目睹这片深渊，才能认知到深渊的存在。
　　之前岑湘云抱怨李少恒为什么相距两三百公里而已，为什么不直接开车过来，就是这个原因。
　　因为李少恒认知到了“深渊”的存在，他就无法在深渊中前行，一是会迷失，二是会引起深渊里恐怖存在的注意。
　　所以现在，李少恒一直在尽可能避免 望向窗外，生怕引来某种不可名状的恐怖。
　　相应的，如果没有接触过「权能」，一般情况下是看不见深渊的，如果不慎越界接触到深渊...多半是要发疯的。
　　看起来，这对姐妹都没有发疯的迹象，那就只能是接触过「权能」的觉醒者了。
　　但问题是...
　　其中一个是普通人，一个是下位觉醒者，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这里的接触「权能」可不是挨打或者单纯地看见而已，而是体会过「权能」的力量，深刻感受过「权能」所属路径那种冥而又冥的体悟。
　　即便是在「公司」内部，也只有P8级别以上的觉醒者可以借用祭器来接触「权能」，从而让自己在路径上前行更远。
　　低于这个级别，接触「权能」...发疯可能会是最好的结果，更可怕的是被「权能」归属的序列诡异占据心神，沦为等待孵化的「卵」。
　　像这样的事故在公司成立的三百年间出现过十几次，已经是极为惨痛的教训。
　　李少恒目不转睛地盯着姐妹两人，生怕出现类似的意外。
　　还是同样的话，在抵达目的地之前，什么都可能发生。
　　“借过一下，谢谢。”
　　一道声音响起，李少恒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子，让开了身位。
　　但下一刻，他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外人？
　　不，这节车厢里怎么会有外人？
　　他之前已经包下了整节车厢，是不可能会有其他乘客出现的！
　　李少恒立刻抬头望去，对上了一只单眼睛，还有熟悉的猫猫头眼罩。
　　“啧啧，混上来可真不容易。”
　　科学家拍了拍手，额头都出了些许细密的汗珠，显然处理了不少李少恒提前留下的后手，再加上这神出鬼没的能力特性，才得以进入这节车厢之内。
　　听到这个声音，艾尔莎下意识地想躲起来，她的噩梦终于还是追了上来。
　　与此同时，几把无柄飞刃锁住了科学家的所有方向，使得她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打了个响指。
　　身影消散。
　　——「回溯」。
　　与她一同消失的还有艾尔莎。
　　以及...
　　“姐姐——”
　　洛泠赫然发现她身旁空了个位置，姐姐的身影不翼而飞。
　　“这...怎么可能？”
　　旁边的李少恒瞪大了双眼，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现在他们的位置可是位于「界限」之外啊，她为何还能够动用「回溯」把人带走？
　　在来的路上，李少恒做了许多防范和布置，只要「恶诡先驱」的成员敢动手，迎接他们的将会是灭顶之灾。
　　但这种布置是有限制的，即进入界限一定距离之后就失效。
　　不过，科学家的「回溯」，艺术家的「点金术」都是有距离和时间限制的，现在列车驶出的距离已经超过了这个限制。
　　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认知到「界限」真相的觉醒者能够行走在这片虚无之界里，就算是「恶诡先驱」也不会例外。
　　所以，这时的李少恒也是稍微松懈了些许。
　　但没有想到，科学家竟然会在「界限」之外的位置发动「回溯」...
　　这是打算拉着艾尔莎和苏婉同归于尽吗？
　　绝不可能，科学家比任何人都爱惜自己的生命，以她的疯言疯语而言，她的生命可与百万人相当。
　　难道恶诡先驱已经拥有了自由行走在「界限」之外的力量...
　　至少在之前，「公司」内部的资料从未提及过这一点。
　　李少恒心乱如麻，更别提安语和岑湘云。
　　反而是洛泠冷静了下来，她第一时间就站起身来，却被李少恒抬手拦住。

　　“你不能下车。”
　　他看了一眼拿出冰杖的岑湘云，
　　“你也不能。”
　　岑湘云微微皱眉，“难道我们就这样看着艾尔莎和苏婉姐被带走吗？”
　　“只能到分部里想办法。”李少恒言简意赅。
　　对方拿准了这一点，才会选择在这个位置动手。
　　「界限」之外是一个神秘且未知的地方，认知到「界限」的存在与全无认知的人踏入其中，根本无法寻得。
　　这片虚无之界，在拥有认知的觉醒者眼里就是完全漆黑与寂暗的地方，普通觉醒者眼里却是正常的地界。
　　在进入之时，也会有所差别。
　　大概可以比喻为里世界与表世界，普通觉醒者只能走入表世界，但实际上科学家和艺术家现在都在里世界之内。
　　李少恒知道洛泠如果下车的话，确实可以进入到里世界之内，但目前为止，没有一个觉醒者能够完好无损地从里世界归来，非疯即傻，陷入癫狂者比比皆是。
　　“我没打算下车。”洛泠低声说道。
　　科学家故意略过了她，选择了靠在窗边的姐姐，洛泠很清楚，这是想谈条件。
　　如果是这样的话，至少现在姐姐还是安全的。
　　“我真的只是去洗手间而已。”
　　洛泠抬起头，缓缓说道。
　　“洛泠小姐...”
　　岑湘云揪着洛泠的衣服，有些迟疑。
　　她很清楚这对姐妹的感情，姐姐遇难，妹妹绝对不可能坐视不理。
　　只是没想到，恶诡先驱还藏了一手，会选在这个位置动手。
　　“我没事。”
　　洛泠摇了摇头，撇开了岑湘云的手，急匆匆地走向洗手间。
　　李少恒稍稍探出手，直到看见洛泠进入洗手间之后，才缓缓放下。
　　他在打算，如果洛泠跳车的话，就用能力拦下来，现在看来似乎是没有这个必要。
　　但...
　　“湘云，你等会过去看看有没有回应。”李少恒低声说道。
　　从洛泠提交的能力来看，应该是「审判」路径的，拥有着不弱的体能，在洗手间里打穿车厢门跳车也不是不可能。
　　与此同时，李少恒在紧急联络附近的分部。
　　「界限」之外，连他都不敢轻举妄动。
　　“嗯...”
　　岑湘云点了点头，看向洗手间的方向，脸色浮现出些许担忧。
　　但愿洛泠小姐真的只是去冷静冷静吧...
　　........
　　洛泠当然不是来冷静冷静的，她站在镜子面前，镜中少女是拥有灰白眼眸的白发少女。
　　闭上双眼，另一个视野出现在她脑海里。
　　从洛泠拿到能力的第一天，她就在姐姐身上留下了好几道孢子，以防出现意外，现在恰好派上了用场。
　　“这是什么地方...”
　　洛泠通过孢子看到的是一个带着西方古典气息的华丽车厢，周围的布置就像是十九世纪的欧罗巴贵族世家，甚至还燃有一个小小的壁炉。
　　科学家和艺术家坐在对面，她的视角前面有一杯热腾腾的茶——似乎是他们给姐姐斟上的。
　　“真是个普通人啊...”科学家用古怪又感兴趣的目光打量着姐姐，搓着下巴说道，“竟然能洞悉「虚无之界」，真想解刨一下看看。”
　　旁边的艺术家满脸严肃地盯着姐姐，但他的目光却似乎不是落在姐姐身上。
　　姐姐一直保持着沉默，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其他的原因。
　　很显然，他们是在等待洛泠的出现。
　　在之前的战斗里，艺术家已经知道洛泠的部分能力，虽然分不清哪些来自于诡异哪些来自于她自身，哪些属于诡异。
　　当然，他们也确实不在乎就是了。
　　洛泠挪动视角，还看到了角落里昏迷的艾尔莎，而她怀里的小贝菈却像是变成了一只普通的玩偶，不再具有生命。
　　结合艺术家的能力稍加思索，洛泠大概知道小贝菈是怎样出现的了。
　　“被称为「点金术」的能力具备着把死物变成活物的效果...小贝菈估计就是这样被制造出来的吧。”
　　其中或许有更多细节，但这就不是洛泠能够知道的了。
　　见姐姐暂时没有遇到危险，洛泠也放心了些许。
　　就在这时，艺术家忽然开口道，
　　“洛泠小姐，你在看着，对吧？”
　　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姐姐身上，但洛泠却莫名地感觉他是在看着自己。
　　可还没等她开口，响起的却是姐姐柔和却坚定的嗓音，
　　“小泠，别听他的话。”
　　“姐姐...”
　　听到这道熟悉的嗓音，洛泠的心脏跳动都急促了些许。
　　在来列车之前，洛泠就知道，姐姐隐约猜出了这些事情，因此在真正面对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时，姐姐才会显得如此冷静。
　　她也知道，这两个古怪的人之所以把她抓到这个地方，其目的就是为了她的妹妹。
　　“喂喂，这话说得可不厚道，我们俩忙前忙后，才终于避开「公司」的耳目跟你家小妹搭上话，”科学家双手抱胸，满脸不忿，“竟然还提前跑路，逼得我又开动一次「灵界行者」...”
　　她哀怨地瞥了艺术家一眼，“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晓得姐们这玩意开一次的「代价」有多大吗？”
　　“回去之后，会给你补上的。”艺术家缓缓道，然后继续盯着姐姐，沉声说道，“位于江城县之内被抹去真名的「高危诡异」，想必你拥有的能力应该与它很是相似，甚至就是同一类型，我猜得没错吧？”
　　若不是如此，不可能会在短时间之内就如此熟练地使用诡异的力量，艺术家能想到的解释就只有这一个。
　　只是没想到洛泠拥有的能力，既不是相似，也不只是同一类型，而是同一个。
　　真正掌握了人类绝不能触碰的禁忌领域，只属于诡异的路径。
　　“实不相瞒，我们想杀死你。”艺术家摊手道，“或者杀死你的姐姐，你可以做出选择。”
　　“小泠！”
　　姐姐的嗓音多出了几分急躁，但她的话对与艺术家和科学家都无所谓。
　　他们等待着的是洛泠的回答。
　　一个能洞悉「虚无之界」的普通人固然稀奇，但本质上并不是什么特别的存在，毕竟这种事情艺术家和科学家都可以做到。
　　这个支离破碎的错乱世界里面，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足为怪。
　　稍缓一会之后，洛泠的声音在凭空响起，
　　“所以，你们打算怎么杀死我？”
　　“很好。”
　　艺术家微微勾起了嘴角。
　　饵虫很有效，鱼儿上钩了。

 第八十一章 不要看我（4k6）
　　之所以带走苏婉而不是洛泠，原因很简单。
　　洛泠是觉醒者，并且能力未知，之前的战斗过于短暂，根本看不出她能力的详细情况。
　　无论是「公司」，还是江城县本地的觉醒者组织“青山病院交流群”，他们都有方法拿到情报。
　　可唯独洛泠，她不存在于任何记录之中，就连先驱者内的「彼岸」路径拥有者都表示无能为力。
　　艺术家和科学家固然对自己的实力非常有自信，但也不愿置身于危险之中。
　　贸然掳走洛泠，反而可能让他们陷入未知的危险。
　　例如，洛泠可以暂时借用能力，万一科学家在触碰进行「回溯」之时，被她暂时借用了力量，然后又给「回溯」过去，反而会让科学家自己陷入险境。
　　「回溯」可不是完全没有限制的，即便冷却时间相当短暂，但要是被李少恒抓住机会的话，就是绝杀的一刻。
　　所以，把目标放在与洛泠最亲近的普通人身上，用“人质”进行要挟，是最简单也是最实用的方法。
　　至于这样的行为过于卑劣与无耻？
　　先驱者内部确实有一些墨守成规的老家伙，恪守着某些不愿触碰的底线，但显然艺术家和科学家都对这种手段没有多少忌讳。
　　“我的能力是「回溯」，可以移动到自身「回溯」标记过的位置。”科学家拿出一块透明的晶石，
　　“我知道你可以暂时借用别人的能力，这块晶石里面封印着一道「回溯」至这辆列车，和把一件东西从列车内「回溯」至车厢的力量，但都仅能够供一人使用。”
　　也就是说，是让洛泠单刀赴会，同时又给了洛泠一个把姐姐带走的机会。
　　他们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把洛泠杀死，用艺术家的能力把尸体重新化作活物，以此为线索来寻得江城县之内无比虚弱的「高危诡异」。
　　洛泠沉默了一会。
　　她试着用孢子直接借用科学家的能力，但艺术家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洛泠这一项能力特性，所以做了防范。
　　他们两人的表面上都覆盖着一层死物，用来隔绝孢子。
　　桌子上的晶石确实有一道能力，但洛泠能够感知出来，晶石内的能力经过了复杂的处理，一旦被某种能力作用就会崩毁，无法再次借用。
　　洛泠找不到一丝可以动手脚的机会。

　　这还是在仓促之下所做出来的准备，如果洛泠没有带着姐姐离开，而是继续待在江城县内的话，或许迎来的就会是更加绝望的场面。
　　至少现在艺术家和科学家还想把饵虫制作得更加诱人一些，给了洛泠一个救出姐姐的机会，否则的话...多杀一个少杀一个，对他们而言没有什么影响。
　　这是一个死局。
　　必须有人送死。
　　“小泠...”
　　听到凭空出现的声音，苏婉的表情显得异常复杂。
　　不知什么时候，她发觉了自己的妹妹似乎有些奇怪，或许是在几个月前生病的时候，或许在更早的时间。
　　最近更是神秘兮兮，一直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苏婉又何尝看不出来呢？
　　洛泠每次或拙劣或精心的谎言，她都一清二楚，只是不愿去干涉，不愿去面对而已。
　　直到现在，苏婉终于知道，为什么妹妹要瞒着自己。
　　“我相信你。”
　　无论什么时候，我都相信你。
　　“相信你...可以保护好我。”
　　就像上次一样。
　　...就会是每一次。
　　桌面上的晶石悄无声息地破碎，这意味着里面的能力已经被借走。
　　艺术家和科学家的表情都在这一刻微微勾起，他们的计划似乎成功了。
　　但与此同时，却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
　　只见预定的位置上，一道银白缓缓浮现，但同一时间，坐在两人前面的普通女子却没有消失。
　　消失的是艺术家。
　　这一次置换的机会，洛泠没有选择救出她的姐姐，而是把艺术家「回溯」到不断前行的列车之中！
　　洛泠知道对方肯定布下了天罗地网来等待她，或者说他们本身就是天罗地网，在没有被「卵」附身的状态下，洛泠绝不可能是艺术家与科学家其中一人的对手。
　　只要答应进行置换，等待她的只会是死路一条。
　　所以，不能顺着他们的思路来。

　　“换一个人么...”
　　洛泠低声念道，眼神锐利了些许。
　　下一刻，车厢内紧张的几人忽然在脑海里听到了一道冷淡的嗓音，
　　“敌袭。”
　　两道「回溯」启动，置换只在一瞬之间完成。
　　艺术家便优雅地站在了车厢之内，旁边是以夹攻之势围攻他的三个人。
　　他微微露出吃惊的表情，片刻之后，笑容重新浮现，
　　“一次猝不及防的行动，很好。”
　　没有选择直接把姐姐救出来，而是减少一个敌人么...
　　很不错的选择。
　　但是，毫无意义。
　　只会徒劳地增加伤亡而已。
　　科学家担心自己会被李少恒杀死，是因为他们的能力彼此克制，但艺术家不同。
　　他是「万灵」路径的觉醒者，生命的绝对主宰。
　　“同一层次的对手，没有杀死我的资格。”
　　环顾虎视眈眈的四周，艺术家略带傲意地说道，他曾因此轻视过洛泠，直到把洛泠同样放在这个位置上。
　　“有趣。”
　　「灵界行者」之内，科学家咧着嘴，猩红的舌尖舔过唇角，慵懒的坐姿都正了一些。
　　单只眼睛带着感兴趣的眼神盯着缓缓出现的身影。
　　先是错觉般的银白，完全出现之时，却是一名阴郁的黑发少女。
　　少女没有多加迟疑，才一出现就直奔科学家而去，其速度之快都有些出乎科学家的意料。
　　连脚下的地板都激起好一阵尘土，若这不是一件祭器而是普通的车厢，恐怕早就这一脚给被踩烂了。
　　“这是想借用我的能力？”
　　科学家只觉得好笑，借用能力听起来相当强大，但这是在未知的情况下。
　　一旦得知了这一点，小心避开被借用的条件就是。
　　洛泠借用能力的方法在上次拼命接近艺术家的时候已经暴露，是需要进行触碰的，而避开触碰，恰恰是科学家最擅长的事情。
　　一个响指，科学家的身影在沙发上瞬间消失。
　　但是，令科学家没有想到的是，黑发少女的身形并没有因此停下，反而又加快了几分。
　　其目标正是...
　　昏迷的艾尔莎。
　　从一开始，这就是洛泠的目标，只是她故意让行动看起来就像是要去借用科学家的能力而已。
　　“哦？”
　　错过机会的科学家只能看着洛泠触碰到艾尔莎，这让她有些惊讶。
　　只不过，科学家又觉得有些可笑，艾尔莎的能力哪是那么好用的，所谓「诡异」的力量都需要付出代价，艾尔莎拥有这些能力的代价超乎想象。
　　此时的艾尔莎陷入了深度的昏迷，意识再次被封入了诡异空间之内。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白岩村的时候，艾尔莎的心神为什么没有崩溃失控，或许是成长了，但这对科学家来说都无所谓，反正只要能够封住艾尔莎的行动就可以了。
　　由于巨大的代价，艾尔莎可以使用的能力也相当强大，即便能力的强度目前还只相当于中位觉醒者，但应对起来连科学家都觉得有些棘手。
　　还好在进行实验之前，科学家都有先给实验体的脑袋做个小手术的习惯，才得以掌控住这件强大的人形「祭器」。
　　没错，对于科学家来说，艾尔莎就是一件祭器，一件可以被用来驱使「诡异」力量的祭器。
　　把诡异的圣骸封存进拥有觉醒者体质的婴儿体内，从而让婴儿从生长开始就与圣骸结合，最终得到可以自由动用诡异能力的作品。
　　科学家曾请求哲学家动手灭杀数座城市，带走城市之内所有不满三岁的孩子，其目的就是为了制造出这种兵器。
　　艾尔莎是这项实验唯一的成功案例，也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兵器。
　　正当科学家还在思索洛泠会借用哪种能力的身后，却看到黑发少女只是用力地用额头碰撞了昏迷的艾尔莎，同时大喝一声，
　　“艾尔莎，醒醒！”
　　谁在叫我？
　　意识空间之中，再次被诡异包围侵蚀的艾尔莎茫然地睁开双眼。
　　很熟悉的感觉...
　　好像，前不久才出现过。
　　难道...是，是白小姐姐？
　　与此同时，意识空间里充斥的诡异竟在这声厉喝之后，退散了些许，似乎是在惧怕着什么。
　　一束微光从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缓缓浮现，艾尔莎用力地伸出手，在抓住之时，才发现是一缕轻柔的银色发丝。
　　“这是...”
　　白小姐姐的头发。
　　每一次...都是她。
　　艾尔莎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恐慌，她已不再徘徊与惊恐。
　　因为她看到，仅仅只是这一缕轻飘飘，似有若无的银色发丝，就足以逼退着周遭试图染指自己的诡异。
　　“没用的。”科学家只觉得好笑，“你真觉得她是睡着了？天呐你要不自己看看...诶？”
　　才说到一半，科学家便噎住了。
　　她看着缓缓睁开双眼的艾尔莎，脸上第一次露出脱离掌控的不可思议。
　　“白小姐姐...”
　　艾尔莎略带恍惚地念出了声，却发现站在面前的是黑发的少女，并不是她认识的白小姐姐。
　　“不对，是洛泠小姐。”
　　她连忙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的声音会影响到洛泠小姐。
　　却发现...洛泠小姐没有任何被影响的迹象。
　　非但如此，她带着诡异意志的声音没有对在场任何一个人起作用。
　　洛泠自不必说，科学家本就有免疫的手段，但连苏婉...对她的声音都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动手。”
　　是洛泠小姐的声音。
　　“好。”
　　洛泠立刻侧身而去。
　　与此同时，苏婉也已经站起身来，向洛泠的位置靠近过去。
　　艾尔莎睁开双眼，流转着「赐死诏文」的眼眸直视着不远处的科学家，随着几个字从她口中吐出，三道针对灵魂的刑罚立刻作用在科学家身上。
　　“啧...”
　　科学家表情一阵扭曲，即便她是上位觉醒者，短时间内连续遭受这种灵魂拷问也很难抵御。
　　她忍着剧痛抬起手，此时的猫猫头眼罩已经被她摘下，一颗镶嵌在机械上的活体义眼不安地扭动着。
　　“回溯，「置身事内」。”
　　对着某个目标发动能力效果，把她的状态回溯到某个被定下过锚点的时间段。
　　似有若无的梆子声在周围浮现，很显然，科学家回溯的锚点是把艾尔莎的意识封印进诡异空间的那一刻。
　　就像当时在地下空洞里一样。
　　艾尔莎参与的战斗，都相当棘手。
　　如果她本人的路径走到了上位觉醒者的程度，科学家甚至不敢单独地正面碰撞，因为无法抵御灵魂上的伤害，就像是同为中位觉醒者的表演家一样。
　　当然，这种机会，本来永远都不会出现。
　　因为艾尔莎本来永远无法摆脱科学家的掌控，更不可能对科学家出手。
　　可现在...
　　一道青面獠牙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了科学家面前，猝不及防之下，科学家的腹部被狠狠地穿了一击，连护体祭器都崩碎了些侱许。
　　“什么——”
　　科学家吐出一口血，施展能力的时候被打断的感觉可不好受。
　　更不好受的，就是洛泠的这一记穿腹手。
　　相当可怕，甚至险些击碎这件足以抵御上位觉醒者以下所有攻击的护体祭器。
　　如果没有这件护具的话，洛泠一只手就可以把她的肠子给掏出来。
　　出乎意料。
　　“不是「万灵」，而是「审判」么...”
　　科学家抹了抹嘴角的血，庆幸这一击没有让她丧命。
　　洛泠的速度超乎了她之前的预计，这是「万灵」路径觉醒者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到的速度，唯有「审判」。
　　但之前洛泠表现出来的所有能力，全都是「万灵」。
　　一个人是不可能走上两条路径的，至少目前为止没有出现过，未来大概率也不可能出现。
　　因为不同路径之争会把这种妄图逾越神明权柄的家伙撕得粉碎，连存在的概念都会被一并抹消。
　　因此，科学家才会错估了洛泠的动作，从而给出了机会。
　　不过，也就这一次机会了。
　　科学家抬起头，看到此时洛泠的模样时，都楞了一下，
　　“我滴龟龟...小妹妹，你这诡异侧的也太侧了吧？”
　　从未见过诡异气息如此浓郁的觉醒者，怪不得当时只是稍微接触了一下艺术家制造的血肉傀儡，就留下了浓烈的诡异气息。
　　等等，这真的是觉醒者吗？
　　这难道不是...「卵」吗？
　　科学家凌乱了，他们面对的是个什么对手...完全超出了之前的认知。
　　连续释放三次能力，又险些被科学家再次封入诡异空间的艾尔莎此时也相当虚弱，她抬头看向洛泠的背影，隐隐约约总觉得在哪见到过。
　　好像是在地下空洞...
　　可是，那会好像还不认识洛泠小姐？
　　“小泠。”
　　是姐姐的声音，似乎是想让洛泠确定她的位置。
　　洛泠继续维持着理智。
　　恶鬼化...
　　又一次动用恶鬼化。
　　因为洛泠知道，只有这种状态，才能逼得科学家与她继续对垒，无暇顾忌后方的艾尔莎和姐姐。
　　但这一次的恶鬼化，似乎比前几次都要深刻。
　　某种存在正在逐渐夺走她的意识，贪婪地吞噬着她的某种无法明说的东西。
　　是作为人类的“人性”吗？
　　算了，无所谓。
　　唯一在乎的...
　　“姐姐，闭上眼睛...不要看。”
　　洛泠的嗓音带上些许难以明说的嘶哑。
　　“...嗯。”
　　姐姐的嗓音似乎带着些许颤抖。
　　真是抱歉啊，连声音都能让姐姐受惊。
　　果然，即便走到这一步，还是不愿意让姐姐看见这样的自己。
　　多么丑陋，多么可怕...
　　的怪物。
　　此时此刻，洛泠已然接受自己身为怪物的事实。
　　所以现在，就由怪物来拯救一切吧。

 第八十二章 权能「全知」（5k）
　　又是惊人的速度，又一记凌厉的穿胸手。
　　狰狞的利爪带着某种错综复杂的诡异美感，微微挑起的眉角染着冷静与疯狂，一双燃烧的暗金竖瞳无比灼目。
　　即便没什么技巧，极致的本能与极致的速度足以弥补这些差距。
　　只不过，科学家刚刚是因为估算错误才着了道，现在已经把洛泠当成「万灵」与「审判」的双路径觉醒者，不会再给出这样的机会。
　　几次轻描淡写的短暂「回溯」就完全避开了洛泠的所有致命杀招，但也因此没有余力再度把艾尔莎封印起来。
　　如果要「回溯」至艺术家所在的列车，需要稍微长一点的准备时间。
　　很显然，洛泠不可能会给她这个时间，而且科学家也不可能放弃「灵界行者」和艾尔莎。
　　“真的是，”科学家低声嘟囔着，“竟然让姐们一个科研人员上战场...”
　　还是在「灵界行者」之内，狭小的空间不利于她的能力施展，反而给了「审判」路径的洛泠更大的发挥余地。
　　思来想去，还是因为艾尔莎。
　　如果不是知道这件最得意的作品遗落在江城县的话，科学家说什么都不会亲身前来，顶多借由艺术家制作的活体傀儡，再加上表演家的人格暗示进入江城县内。
　　但现在，表演家已死，艺术家被置换到满载乘客的列车之内。
　　险而又险地避开了洛泠几次死缠烂打的突进，科学家也知道现在她没有多少时间再跟洛泠耗下去。
　　她相信艺术家可以应对李少恒一众人，但毕竟现在是在「界限」之外，虚无之界内，稍微出点差池，就没办法返回到「灵界行者」里面。
　　这样的话，艺术家只能被迫跟着列车一起进入下一个「界限」，到时候直面的可就是「公司」的分部。
　　即便可以逃走，恐怕也得付出极大的代价。
　　艺术家暂时对她的实验还有些帮助，科学家不是很想在这里就把他给卖掉，这样会很困扰的。
　　在拉开足够的距离之后，科学家快速定好锚点，在洛泠的下一次袭击来临时，「回溯」的目标转变。
　　直指洛泠。
　　洛泠探出利爪，撕裂血肉的手感传来，但她却本能地觉得不妙。
　　是终于击中了吗？
　　不...
　　洛泠赫然看到，她的利爪被回溯至一个巧妙的位置，然后一击下去，直接贯穿了她自己的腹部。
　　“唔...”
　　腹间强烈的痛觉传来，只不过，很快便被一种酥酥的麻痹所取代。
　　嫣红的鲜血染满了地毯，但洛泠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却是...
　　自己的血...还是红色的吗？
　　似乎，还可以接受。
　　“啧，我越来越好奇了。”看到这种情况，科学家却不甚满意，“我还以为可以借你的手把你姐姐给杀掉呢，没想到「回溯」对这种状态下的你效用差得有点多。”
　　本来这一次「回溯」应该会把洛泠回溯到更加偏远的位置，把她的利爪对准最亲爱的姐姐。
　　却在施展的时候，受到某种莫名力量的干扰，才连洛泠的身形都没有挪开。
　　应该把这种情况称之为「能力抗性」么...
　　之前听说过，但没有真的遇见过。
　　看来，想用「回溯」把她丢到虚无之界里的想法也只能作废了。
　　科学家脑海里的想法只是闪过一瞬，她的身影也不过在这一刻滞了些许，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不断放大的暗金竖瞳。
　　腹部处寻常人足以致命的贯穿伤对这名黑发少女来说似乎如若无物，行动的速度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但这又有什么呢？
　　科学家开始发动能力，把她挪向另一处「灵界行者」内的锚点。
　　锚点需要依附在某样物品，某种东西，或者某个人身上，无法凭空设置，所以没办法设置在空气里，然后通过正在运动的「灵界行者」把洛泠直接就抛到虚无之界里。
　　同理，科学家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东躲西藏。
　　可就在她的能力即将生效的时候，一道烦人的嗓音竟然在这时吐出。
　　“烮！”
　　灼烧之刑。
　　灵魂上传来难以忍受的灼热感，直接打断了科学家正在施展的能力。
　　片刻恍惚之间，利爪再次贯穿而来。
　　尽管科学家在最后一刻忍着灵魂的不适强行用出能力，把自身暂且搁置在一个安全的位置上，但洛泠的攻击已经实打实地落在她的身上。
　　一道无形清脆的破碎声之后，科学家腰间挂着的一个温度计爆裂开来，这件珍贵的护体祭器终于无法承受如此严重的打击，彻底被毁。
　　“呵，真难缠。”
　　科学家嘴角流出些许鲜血，同一个位置连续受伤，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颤抖。
　　果然，最讨厌的还是「审判」路径的家伙啊...

　　蛮头蛮脑，偏偏又是最纯粹的战斗类型，稍有不慎就会受伤。
　　要是空间再大一些，她的回溯可以耍得这种愣头青团团转，可惜的是「灵界行者」就这么大点地方，不够便利。
　　“我可不是艺术家和表演家那种疯子，”科学家稍稍捂着腹部，风衣上沾染着些许鲜血，“我向来不喜欢以自己的身体去接触与结合「诡异」，对所谓的「权能」也没什么想法。”
　　她只是个科研人员。
　　老老实实地做些喜欢的研究就够了。
　　科学家一直都是这样认为。
　　对比起「先驱者」内部的其他疯子，她只是一个人畜无害的研究者，顶多也就屠上几个城而已。
　　“但逼不得已啊逼不得已...”
　　“只能付出点「代价」，请「祂」来结束你了。”
　　科学家抬起手，若无其事地挖下自己义眼，空落落的眼眶鲜血不止，却像是带着某种诡异的笑意。
　　义眼的机械破碎一地，活体眼球爆裂开来，混合着眼球碎片与些许血肉组织的粘稠液体凭空勾勒出一道仪式纹路。
　　洛泠试图趁此机会再次突袭，但仪式上生出某种不可违抗的力量困住了她。
　　“以一项能力作为代价，来换取属于「祂」的恩赐，我本不想使用这一招，毕竟身体的一部分被诡异占据的感觉并不好受。”科学家勾起嘴角，“不过，如果把这当做一场实验的话，似乎也还算不错。”
　　本来是想先用实验体艾尔莎来试试看的，现在只能提前进行临床试验了。
　　勾勒完成的仪式缓缓消散，与此同时，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位于列车上的李少恒等人都能感受到，似乎有某种冥冥之中的存在，往这个方向投来了一瞬的目光。
　　科学家沐浴在目光之中，她空落落的眼眶瞬间被某种淡绿色黏液填满——这并不是傀儡谣的白色菌丝，洛泠认得出来。
　　随即，黏液咕噜噜地滚动着，一颗眼球重新从其中“扒”了出来，新生的眼眸完全被黑色所占据，瞳心却是染着淡淡碧绿的白点。
　　些许灰色的细密绒毛在眼眶周围生长出来，取代了科学家的眉毛与睫毛，细微的血红纹路从她的眼眶处蔓延开来，充满了狰狞的美感。
　　“赞颂吧，这是属于「祂」的力量，诡异序列第八位，被誉为灭世之灾的「禁忌」，「秩序」的彼端，「混沌」之「奈落」。”
　　在被唤出真名的那一刻，这位冥冥中的存在投来的目光又强了些许，几乎就要凝成实质。
　　先驱者的所有成员都拥有着相似的能力，以献祭的方式换取以「祂」作为代称的力量，表演家在地下空洞的时候就已经使用过这种力量。
　　科学家是为数不多的例外，谈不上抵触，只是之前没有遇到过需要走到这一步的对手而已。
　　或者说，在遇到之前，科学家就已经先行撤离了。
　　她确实不是战斗人员，在先驱者里主要负责科研项目。
　　“出乎意料的不错，就是凭空少了一项能力较为遗憾。”科学家带着些许可惜的口吻，摇了摇头，“哲学那老头劝了我不少次，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使用...也好。”
　　注视科学家的可怕目光收了回去，似乎是收到了满意的祭品。
　　与之相对的，科学家获得了使用属于「祂」部分权能的力量。

　　她的背部弯曲着吱呀作响，不消片刻便生长出几条触目惊心的修长节肢，上面细密的绒毛与科学家眼部区域的绒毛如出一辙，挂着鲜血与稠液，一股难以忍受的甜美芳香瞬间弥漫开来。
　　“这是...蜘蛛腿？”

　　就算是看惯诡异的艾尔莎目睹这一幕的时候，都有种胆战心惊的感觉，又恶心又可怕。
　　蜘蛛女郎舒展身躯，邪魅的眼眸戏谑地望着所有人。
　　被目光限制的洛泠平静地看着这一切，而在「祂」收回目光的一瞬间，她没有任何迟疑，立刻直冲过去。
　　洛泠没有冲动，她小心翼翼，避免着之前所有可能会出现的失误。
　　但在科学家的眼中...

　　全是破绽。
　　洛泠的一举一动，心底的所有想法，接下来的所有行动，都以一种详细到无以复加的方式，彻彻底底地展现在她的面前。

　　“这就是「祂」的权能吗？这就是，「全知」的境界...”
　　对于把所有生命都献身给科学的科学家来说，「全知」是最无法抵御的诱惑。
　　相传「禁忌」存在们的恩赐都会让仆从们心甘情愿地前仆后继，科学家曾经对这种说法不屑一顾，但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知道...确实如此。
　　她会为了这种力量，不断地进行献祭仪式，不断地被索取，直到自身的价值都被「祂」完全榨干。
　　即便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但依旧会去触碰这种力量。

　　但眼下，还不需要考虑到这么远的事情。
　　“「全知」，乃无所不能之势。”
　　科学家的身影消失，一如既往地进行了「回溯」。
　　可这一次的选择，却又有所不同，只是「回溯」到了一个洛泠需要多走一步的距离而已。
　　如此短暂的距离，洛泠无暇思考，转身多迈了一步，冲刺之势丝毫未减。
　　“中。”
　　多的这一步，给科学家一个不需要「回溯」也可以避开的时间，从而让洛泠完全让出了一次回合。
　　一个足以让科学家释放杀机的回合。
　　蛛腿刺入了她的心脏。
　　致命毒液随之注入。
　　...或许不应该被称之为毒液，而是「祂」的血液。
　　只是「祂」的血液对于人类来说，是世间没有任何药物可以挽回的剧毒而已。
　　“...将死。”
　　科学家微笑着，目睹着洛泠的死亡，看着她的眼眸逐渐黯淡，看着她的生命气息缓缓断绝。
　　精准到可怕的「全知」，所给出的是最简单高效的解决方案，于此时此刻而言，科学家就如上帝一样，肆意地摆弄着洛泠的生命。
　　但下一刻，这一丝将熄的火焰却重新燃烧了起来，洛泠挣扎着再度往前探了一寸，蛛腿彻底贯穿了她的心脏。
　　科学家被这忽然的变故吓了一跳，因为在她的「全知」里，根本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可能性。
　　不过，也仅仅只是一寸而已。
　　回光返照一般的挣扎消失了。
　　黑发少女翻身倒了下去。
　　但在倒下的同时，科学家一阵吃痛，扭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蛛腿竟然被刚刚的临死一搏给拆断了。
　　少女狰狞的利爪狠狠地切断了刺穿她的蛛腿，这让科学家凭空多了不少损失。
　　要知道这些「奈落」的蛛腿都是她用「代价」凝聚而成的，如果在退出状态之后没有返回的话，恐怕连灵魂都会重伤。
　　在死之前拼尽全力也要咬下自己一块肉么...
　　这女孩年纪不大，战斗意志竟然坚强到这种程度。
　　但现在只是个笑话而已。
　　科学家很烦躁，随意地把黑发少女的尸体给踢到了一边去。
　　她抬起头望向缩在角落里的两人，艾尔莎尝试过对这种状态下的科学家发动能力，但不知为何，所有受她驱使的诡异能力全都失效了。
　　似乎在刚刚的目光落下之时，连她体内被封印的诡异都感到了本能的恐惧。
　　苏婉的表情从始至终都很冷静，即便亲眼目睹妹妹被杀死，她的脸色都没有任何变化。
　　“和你妹妹倒是很像，真是一张讨人厌的脸。”
　　此时的科学家性情似乎多了几分暴虐，她缓缓地走向艾尔莎和苏婉，心底深处的欲望支配着她去献祭两人，然后向「奈落」换取更多的权能与力量。
　　就在这时，放置在列车内部桌面上的电话响了起来，里面传来的是艺术家的声音，
　　“科学家，事情处理好了没有？我用列车上的普通人牵制着他们，但半个小时后列车就要进站了，没法继续耽搁。”
　　“烦死了，都怪你搞的破事！”
　　“...你终于用了「祂」的力量？好事，但你竟然会被逼到这种地步，看来我们依旧小瞧了她。”
　　“干你屁事，姐们动手要你逼逼赖赖的？反正都弄死了！”
　　另一边沉默了一会，继续道，
　　“过来接我。”
　　艺术家显然已经经历过科学家的这个阶段，知道现在说什么科学家都很难听得进去，所以就没有继续沟通。
　　挂断电话之后，科学家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她后背的一处断肢时刻不停地在告诉着她，她的「全知」并不完全，还有纰漏，只有向「祂」献祭出更多祭品，才能换来更加完整的「权能」。
　　这对于体验过「全知」的科学家来说，无疑是最无法忍受的事情。
　　同时理智和先驱者内部的过往经验又让科学家很清楚，这种引诱是「祂」掌控仆从的手段，顺从欲望只会彻底沦为奴仆，不复自我。
　　终于，在克制与挣扎之后，科学家的双眼重新恢复了平静。
　　佺先把她姐姐的命给留下吧，杀不杀死其实都无所谓，但最重要的是不能完全受到「祂」的支配。
　　先驱者从来都不崇拜诡异，他们视诡异为工具，即便是「禁忌」也不例外。
　　他们的所作所为皆有背负，只是不被世人所理解而已。
　　在离开之前，科学家再次瞥了角落里的黑发少女一眼，确定对方的生命气息已经彻底断绝之后，才动用「回溯」，进入列车。
　　科学家的身影消散之后，艾尔莎本想过去看看洛泠小姐的情况，但不知为何，身体变得异常沉重，连意识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洛泠小姐真的死了吗？
　　还有...
　　拼尽最后的意识，艾尔莎担忧地望向洛泠的姐姐苏婉，却没看到这位与妹妹感情深厚的姐姐脸上出现悲伤的表情。
　　所以，是没有死吗？
　　艾尔莎不知道，她也没有机会去知道了。
　　最后迷失的视野里看到的是，姐姐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向着她最亲爱的妹妹走了过去。
　　蹲下身子，缓缓地拔出了刺穿妹妹心脏的恐怖蛛腿。
　　然后...

　　没有然后。
　　视野彻底消失，艾尔莎的意识陷入了沉寂。
　　她只听到了一道私有若无的轻柔嗓音，可怕到灵魂都在颤抖。
　　“吃吧。”
　　“吃下去。”
　　“理解「祂」。”
　　“成为「祂」。”
　　“成为...「奈落」。”

 第八十三章 蛛网之内（5k）
　　把电话挂断之后，艺术家稍稍转身，看向不远处的李少恒众人。
　　此时他身上多了不少伤口，虽然在缓缓愈合，但确实添了一些伤势。
　　毕竟艺术家很难应付李少恒神出鬼没的能力，还有岑湘云在旁边一直干扰。
　　最重要的还有...
　　安语。
　　她的能力一直都很不起眼，从概念上删除东西这一点听起来很厉害，但由于她本人实力过于弱小，导致只能删除一些可有可无的东西。
　　直到白岩村之战后，安语得到了新的能力，她可以强行移除并短时间内免疫他人能力施加的影响。
　　艺术家在进入这辆列车的第一时间，就想过用能力把整辆列车都化作活物，但才刚刚开始施展，就被安语用能力打断了这一过程。
　　尽管以艺术家的实力，强行突破安语的「抹除」并不是问题，但现在...更加致命的威胁就顶在他的脑门上。
　　“「秩序」路径的家伙就是难缠...”
　　艺术家在心底暗道。
　　不过好在安语现在的实力只能让她移除艺术家对列车施加的影响，没有余力再应付接下来的情况。
　　所以，艺术家以整辆列车内的所有普通人作为人质，与两位「公司」成员进行周旋，等待科学家脱身之后来把他接走。
　　与此同时，李少恒等人同样也是忐忑不安。
　　当洛泠在他们脑海里传来“敌袭”的声音之后，她就已经消失不见，列车上任何脱离的痕迹都没有。
　　取而代之的是忽然出现的艺术家，孤身闯入包围圈之中。
　　李少恒可不相信艺术家有胆量在「界限」之外以一敌三，再加上对方刚刚出现时的惊讶表情，只能说明这位赫赫有名的恶诡先驱成员不慎落入了洛泠小姐的算计。
　　只不过，相应的，洛泠小姐应该付出了某种代价，更有可能已经亲身去往敌巢挽救姐姐的性命。
　　无论如何，他们都必须把艺术家留在这里，这是相当难得的机会。
　　只不过...
　　“刚刚的感觉，是科学家动用了‘恩赐’？”
　　虽然李少恒的表面依旧平静，但心底已经泛起了波澜。
　　稍稍感受着那道目光带来的震慑，心有余悸地平复着残余的恐惧。
　　早就听说过，「恶鬼先驱」的成员会与「禁忌」进行勾结与交易，以「代价」换取力量，只是亲身感受到这还是第一次。
　　目前为止，「维多利亚」仍旧处于暗流涌动的状态，虽然知道「恶诡先驱」应该是在暗中谋划些什么，但他们还没有大规模出手过，也未曾显露过目的。
　　一直以为这是传言，没想到...
　　不管怎样，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其实直到现在，「公司」依旧搞不清「恶诡先驱」到底想做什么，他们的行为相当随性，各个成员性格更是各有不同。
　　更加古怪的是，有时候甚至还是在救人。
　　比如哲学家，他虽然曾出手帮科学家屠过城，但与他相处过的普通人却说，平时的哲学家是个乐善好施的老好人，连邻里吵架都会出面调和，也曾收留过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儿童。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稀奇古怪的组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对“人类”这一概念处于漠视的状态。
　　并不是想要毁灭人类，而是在达成某种目标的过程里，无所谓毁灭人类这件事。
　　刚才的战斗里，艺术家在被夹击之势受了不少伤，只不过李少恒这边也没好到哪里去，光是保护列车上被挟持的普通人就已经汗流浃背，岑湘云刚刚还险些被伤到，得亏李少恒动用能力把她救了下来。
　　“请到处为止吧。”
　　李少恒眼中闪过几分锐利之势，思考着该如何截断艺术家的退路。
　　满身伤势却不失优雅的艺术家却只是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他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稍稍往后退了一步。
　　科学家狰狞的身形出现，如同诡异一般的外貌让众人不由得发出惊讶的怪叫。
　　“这是...”
　　李少恒忌惮地看着科学家，他能够感受出来，科学家此时的气息与刚刚曾投下的目光极为相似，恐怕就是她借用了这位恐怖存在的力量。
　　所以，洛泠小姐...
　　他不由得瞳孔微缩。
　　似乎是看穿了李少恒的想法，科学家冷笑一声，说道，
　　“都死了。”
　　...死了？
　　李少恒浑身一颤。
　　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女与她的姐姐，都已经死了吗？
　　也是，在这种伟力面前，又怎么可能会有挣扎的空间呢。
　　奇迹不是每次都会出现的啊...
　　但，这是属于他的过错。
　　是他没有保护好这名新人。
　　只是眼下...需要保护的首先是这辆列车上的普通人们，不能再分心去顾虑这种事情了。
　　“真是淡漠呢，”科学家咧嘴一笑，离奇怪异的脸庞上扭曲的笑容令人心惊，“这可是你们「公司」的新人，你就这点反应？”
　　李少恒没有回应科学家，只是沉默地动用无柄飞刃向她斩去。
　　岑湘云也没有任何迟疑，虽然对洛泠小姐忽然的死讯很是悲伤，但无论如何都必须先解决面前的强敌。
　　“啧啧，不愧是少数有能力杀掉我的上位觉醒者，「全知」为我揭示出来的破绽确实很少。”科学家摇了摇头，“只可惜...姐们不陪你玩了！”
　　没错，李少恒对自身以及队友的防范相当完善，就算是「全知」，科学家都找不到机会对他下手。
　　但问题是...
　　这里可是列车！
　　一辆满载着普通人的列车！
　　先驱者无所谓普通人的性命，在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他们动起手来可没有任何顾忌。
　　这一辆全是普通人的列车，对科学家来说，无疑就是最好的“人质”。
　　面对李少恒与岑湘云的围击，科学家并未像之前一样，以博弈的心态进行应战。
　　几枚无柄飞刃锁住了她的身形，逼迫她进行回溯，但在回溯的位置上又有几枚飞刃正在等待着。
　　这就是李少恒能够压制科学家的原因，他的空间能力让飞刃不再需要飞袭过去的时间，直接让科学家无论做什么都很难拉开距离。
　　只是现在...
　　科学家却是不管不顾，她没有进行回溯，而是欺身向前，反而自己踏入了包围圈。
　　“什么！”
　　出乎意料的举动让李少恒有些惊讶，但短短的时间却来不及思考，他的飞刃已经出手，连一次呼吸都不需要的时间就可以切开科学家的头颅。
　　这可不是普通的利器，这是封印着能力的祭器。
　　是一道足以斩断世间一切存在的「切断」概念，源自于一位高危诡异的圣骸。
　　致命的威胁就在眼前，科学家却依旧保持着狰狞的咧嘴笑容。
　　“「尺缩」，你能拿整辆列车的普通人，来赌上杀死我的机会吗？”她蔑视着李少恒，语气猖狂。
　　话音落下，艺术家默契地动用能力，配合科学家的行动。
　　“...「点金」。”
　　有科学家在前面顶着，艺术家终于有时间，可以强行突破安语为列车设下的防护。
　　半节车厢化作活物，但下一刻赫然变成了金黄之色。
　　这就是艺术家最后一个能力，把活物重新化作死物。
　　尽管现在只能对自己动用能力进行的活物化起作用，暂时无法对所有的活物使用，但应对现在这种情况，已经足够了。
　　黄金化的列车车厢发出刺冷嘶哑的尖鸣声，完全失去了作为列车的作用，强烈的摩擦让周围都泛起了焦糊的味道，前面的车厢更是忽地嘈闹了起来，似乎还带着恐慌。
　　“可恶！”
　　李少恒已经没有时间再去针对科学家了，车厢的黄金化正在迅速蔓延，再过不久就会让其他的车厢也变成一坨废铁，直到连动力源都被凝固的时候，就是满载列车的末日。
　　几百上千条生命，即将灰飞烟灭。
　　没有片刻犹豫，几枚飞刃转而袭向施展能力的艺术家，可却给科学家留了个破绽。
　　最终，艺术家被迫停止施展能力来应对飞刃，但与之相对的，科学家趁着这个机会，再次强压，已经到了袭杀李少恒的范围。
　　李少恒试图施展以近及远，把科学家与他的概念距离拉开，但却已然来不及了。
　　刚才科学家的不退反进，已经把这短暂的施法时间给计算了进去。
　　这便是...「全知」之能。
　　蛛腿刺穿了李少恒的手臂，差上几厘米便是贯穿心口。
　　科学家没有任何意外，这同样在她的「全知」之中，是在所有可能性里面能让李少恒受伤最严重的一种。
　　太贪心的话，只会得不偿失。
　　剧毒的血液注入，瞬间让李少恒脸色煞白。
　　他眼睛都没眨一下，一枚飞刃闪过，直接斩断了这条手臂。
　　沾染毒血的手臂，掉落在地，瞬间腐败溃烂，不消三息就已经化作一滩脓水。
　　可想而知，如果蔓延开来的话，李少恒多半也会变成地面上这滩脓水，不会例外。
　　“烂得倒是比那个小妞快。”
　　科学家啧啧了一句，心底却莫名浮现出洛泠死前灼热到可怕的眼神，脸色微微沉了些许。
　　...罢了。
　　人都已经彻底死绝了，还在纠结什么。
　　化作脓水也无所谓，反正有艺术家在，他的能力最擅长应对这种情况，经常对已死的生命体进行修修补补，最后制成「艺术品」。
　　“这一次，你成功拦下了我们，但下一次呢？”科学家诡异般的脸颊重新挂上了狞笑，“你还能有几根手臂可以报废？”
　　艺术家面无表情地继续施展能力，科学家在旁边虎视眈眈。
　　李少恒已经无力应对这种局面。
　　他如果想阻止艺术家，就会被科学家袭击，如果拦下科学家，艺术家的能力将会毁掉整辆列车。
　　到时候，大部分普通人都会死于列车事故，李少恒会死于「虚无之界」。
　　能活下来的，可能就只有岑湘云和安语了。
　　有时候，知道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已经被逼入绝境了么...
　　少见的绝望爬进了李少恒的眼底，他缓缓地闭上了双眼，旁边熟悉他的晚辈岑湘云看到这一幕，忽然明白这位长辈打算做什么了。
　　无论如何都会死，但至少...可以保护这些普通人。
　　保护这些时代的基石，不让这个「界限」沦为「错乱」。
　　「公司」便是为此而存在的。
　　飞刃再次出现，对准艺术家。
　　科学家笑了起来，因为李少恒做出了让她心满意足的选择，对先驱者来说最有价值的交换。
　　但，就这诀心一死的交换出现前，与这次事件的开端相似的一幕发生了。
　　李少恒，岑湘云，安语的脑海里，同时响起一道冷淡漠然的嗓音。
　　“对准科学家。”
　　是谁？
　　洛泠小姐？
　　可听起来好像又不太像...
　　似曾相识的情况再度发生，科学家狰狞的面孔已在眼前。
　　关乎信任的问题摆在了李少恒面前。
　　要相信这道陌生的嗓音吗？
　　科学家不会留给他犹豫的时间伵，但岑湘云为他争取了一点迟疑。
　　“「冰封」！”
　　岑湘云的冰封并没有施展给李少恒，因为冰封的时候是无法动用能力的。
　　她对自己施展，然后以自身为盾，护住了长辈。
　　蛛腿毫不留情地破开了冰层，在岑湘云的大腿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即便在第一时间岑湘云就对自己的大腿使用了冰凝，但毒血仍旧让她大半的大长腿都染满了恶心的溃烂脓水。
　　这一点稍稍缓解的时间，让李少恒的迟疑变为笃定，飞刃转而撇来，切断了科学家三条蛛腿。
　　加上洛泠掰断的一条，科学家背后的蛛腿只剩下了一半。
　　“什么！”
　　科学家又惊又懵，她没想到李少恒会临时变卦，用一整车的人来换她三条。
　　这对科学家来说当然划不来，她杀不杀普通人都无所谓，但无法接受损失蛛腿带来的沉重「代价」。
　　更让科学家心悸的是，这同样是在「全知」之外发生的事情！
　　「全知」...没能预见到这种可能性。
　　莫名的烦躁又一次从心底涌出，一种献祭的冲动几乎就要将她支配。
　　与此同时，更加糟糕的消息传来。
　　艺术家沉默地站起身，缓缓说道，
　　“列车，被分离了。”
　　...什么意思？
　　此时此刻，整个车厢都已经化作黄金之色，并且停止了运转。
　　但意料之中的惊恐与众多的死亡却没有来临，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车厢...”
　　安语稍稍探出头望向窗外，她只能看见表世界，也能看清现在列车的情况，
　　“与整辆列车分离了。”
　　这座黄金车厢，不知何时已经成了铁路上孤零零的存在，其他车厢与列车头一通驶向了远方，不受黄金化的影响。
　　也就是说，满载的人质没了。
　　“不！怎么可能！”
　　此时科学家的模样已经稍显魔怔，她的「全知」就像失去效用了一样，又是一个超脱掌控的可能性。
　　“这是...”
　　连李少恒都没能料到这种情况，他可没有能力做到在「虚无之界」中施展空间能力，把这个车厢完完整整地分离出来，还不影响列车的其他部分。
　　“是我做的。”
　　一道平淡，冷静的嗓音响起。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陌生的高挑女子站在车厢的入口处，还保持着关门的姿势，似乎才刚刚踏上列车。
　　但是，在场无一人认识她。
　　“你是谁？”
　　艺术家皱着眉头，总觉得在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古怪的高挑女人。
　　是从某些生命体里的记忆吗？
　　“纪萤。”高挑女人的脸上挂着沉默，“或者你们可以称我为...「傀儡谣」。”
　　......
　　心口处的痛觉逐渐化作柔软的酥麻，冷寒的身躯似乎置身于熟悉的温和之中。
　　当洛泠重新睁开双眼的时候，她又一次回到了那个曾经来过不知多少次的诡谲空间之内。
　　摇摇欲坠的油灯点在走廊的两侧，古朴的房门又半开了一扇。
　　“这是...”
　　从被科学家杀死的恍惚恢复过来之后，洛泠无力地瘫坐在原地，她已然精疲力尽。
　　沉重的疲惫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不知过了多久，当洛泠再次缓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第二个房间的门口。
　　房间内析出温和的暖光，洛泠推门而入，正如她所料，房间内部与恶鬼先驱的列车一模一样。
　　噼里啪啦的壁炉还在燃烧着火焰，桌上未着半口的热茶冒着热气。
　　唯一的不同，依旧是在房间的中间。
　　...却不是上一个房间的水晶棺材。
　　两条古老破旧的木条交叉着，以十字架的方式立在地板上。
　　几株绿色的藤蔓缠绕着十字架，一路蔓延往上，直至末端开出淡紫色的美丽花朵。
　　被藤蔓与十字架束缚着的是一名绝美绝魅的女子，她微合着双眼，眉角勾勒着淡淡的妖娆纹路，鲜艳的紫色大波浪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旁，娇挺的酥胸若隐若现。
　　一袭简单的白布长裙丝毫无法减弱她的魅力，纵然被束缚，被囚禁，却依旧带着步入歧途的倾城妩媚，难以自拔的诱惑。
　　她像是在笑着，又似乎在哭。
　　当洛泠靠近紫发女子的时候，脑海里冒出了与之前相似的信息。

　　【「混沌」：奈落】
　　【固有能力：「编织」——展开蛛网领域，获得领域内的所有可预知信息】
　　【点编成线，线织成网，蛛网之内...「奈落」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第八十四章 悲剧的结束（5k）
　　“纪萤？”
　　对这个名字最先出现反应的既不是李少恒与岑湘云，也不是恶鬼先驱的成员，而是一直不怎么起眼的安语。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位神秘女人，惊慌的脸色落入众人的眼底。
　　...这个曾被小白多次提起，又被群主猜测为诡异存在的神秘女人，第一次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名为“纪萤”的女人穿着朴素，略显英气的脸庞上却全是漠然的神色，目光直勾勾地停留在某个方向，像是在注视着什么。
　　那个方向看似什么都没有，但科学家首先反应了过来，那是「灵界行者」现在所处的位置。
　　“终于，出现了么...”
　　纪萤低声喃喃道，嗓音深处带着莫名的悲伤与挣扎。
　　“呵呵呵...这一天，终于来了啊...
　　“可我已经，无法再坚持下去了...”
　　“我见过你。”
　　艺术家望着这个古怪的女人，沉声说道。
　　他深邃的目光仿佛是要把纪萤印刻在脑海里，把潜意识里关于这个女人的所有记忆都勾勒出来。
　　终于，他似乎翻阅到关乎于“纪萤”的一点信息，眼神止不住地惊愕了起来，
　　“纪萤？”
　　“不，不对...你不叫纪萤...”
　　“你应该是...「影祭」。”
　　但是，这怎么可能！
　　这个名字，与这个名字的主人，都应该已经彻底消逝了才对...
　　在某个已经被湮灭的「错乱界限」之中，影祭与她的小队一同遏制了一场完全爆发开来的诡异灾难，一场接近「禁忌」之灾的可怕末日。
　　由于「错乱」已经湮灭的缘故，所有关于这场灾难的记载全都消失了，连同灾难的起源过程以及结果，全都灰飞烟灭。
　　其中...也包括引发灾难的诡异与解决灾难的存在。
　　艺术家之所以能够记得一点点，还是因为这场灾难与他探索的诡异路径「寂亡」有关，余波影响了他的部分进展。
　　这可是一位无法被限制的「高危诡异」引发的灾难...
　　别看艺术家和科学家都把江城县内的「高危诡异」视为猎物，那是因为它处于虚弱与沉眠的状态下，若不是这种情况他们连江城县都不敢靠近。
　　现存的「禁忌」与「高危诡异」圣骸基本上都不是来自于本体，要么是分化出来的「卵」，要么干脆就是借用力量之存在的骸骨。
　　比如现在的科学家，如果有人把她杀死，剥离出属于诡异的一部分，这一部分同样会被称为「禁忌」的圣骸。
　　但是...
　　跟真正的「禁忌」圣骸肯定是两码事。
　　所以，一具真正「高危诡异」的圣骸，无论是对哪个组织，任何觉醒者来说，都是绝无法抵挡的诱惑。
　　——前提是有命拿。
　　巅峰状态下的高危诡异和沉眠状态下的完全是两码事。
　　高危诡异彻底爆发的结果是灭洲灾难，最出名的例子就是公元1347年至1353年在欧罗巴，由「瘟疫」引发的“黑死病”灾难，夺去了整个欧罗巴超过三分之一的人口。
　　影祭小队所遏制的灾难与其相比只强不弱，只不过是在这个受到「禁忌」影响而形成的错乱时代里，因湮灭而被遗落，才显得没那么起眼。
　　“......”
　　纪萤的目光终于收了回来，落在艺术家的身上，一成不变的眼神很难看出她对艺术家的这句话究竟是确认还是否定。
　　只是此时的艺术家瞬间想到了更多，既然「影祭」出现在这里的话，就说明那只诡异还没有被彻底消灭，而当时的诡异属于「寂亡」路径，也就是说...
　　江城县内沉眠的高危诡异，就是当时引发灾难的存在！
　　如果，这是真的...
　　艺术家的身形微僵，被湮灭的「错乱」些许残余的信息似乎告诉了他一个极为恐怖的事实。
　　一个毛骨悚然的可能性。
　　没人知道艺术家为何会微微露出恐惧的表情，连科学家都有些不解。
　　虽然纪萤的出现没有在科学家的「全知」之中，但实力却一眼就可以望到头。
　　不过是区区一个「审判」路径的上位觉醒者而已，由于不是诡异侧的，也没有多少掌控「权能」的可能性。
　　即便可以拿出借用权能的祭器，但又有多少权能俛能够与「禁忌」的存在相抗衡呢？
　　权能作用各不相同，序列前一百五十位以内的诡异，即「高危诡异」就能够掌握权能，但与禁忌显然有着相当的差距。
　　科学家现在就处于借用「禁忌」权能的状态下，即便结束之后会承受相当沉重的代价，但那不是现在该考虑的事情。
　　正当科学家把「全知」再次笼罩在纪萤身上，试图找到她的破绽时，却发现了一个极为震惊的事实。
　　不是全无破绽，而是全是破绽。
　　对方没有任何防备，仿佛自己随意动手，就能够轻易地夺走她的生命。
　　可事实真是如此吗？
　　轻描淡写地把这个黄金化的车厢分离出来，又指挥着李少恒作出「全知」之外的动作，这一切都说明了这个女人绝非寻常的上位觉醒者。
　　也就是说...
　　是跟她一样，“借用”了权能的存在。
　　只有这个原因，才能说明“纪萤”为何能够避开不完整的「全知」。
　　可...不是诡异侧的觉醒者，也可以这样去借用权能吗？
　　李少恒之所以走到如此极限的局面都没有拿出更多的底牌，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具备跟「先驱者」们一样的条件，更不可能跟他们一样去向诡异借取力量。
　　就在这时，艺术家当机立断，伸出手指摁着自己的眉心，几件「艺术品」随之破碎，他的体型在这一刻瞬间成长了不少。
　　从一米四出头的侏儒身材，直接化作了一米八的高挑男子。
　　优雅的气质没有多少变化，却凭空多了几分疯狂。
　　“——权能「永生」。”
　　艺术家直接动用底牌，源源不断的生命力随之涌现。
　　下一刻，他拿出在对付洛泠时之前动用过的祭器，「凋零之花」，对准了众人——更准确来说，是纪萤。
　　艺术家很清楚，如果自己的猜测是真的...
　　眼前的这个女人，既是“影祭”，也非“影祭”，必须以最凌厉的手段把她杀死。
　　否则，将会迎来的是...前所未有的死亡威胁。
　　在「永生」的支配下，艺术家完全不需要多余的代价，就可以无限制地使用「凋零之花」，自身受到的任何伤势也会在一瞬间痊愈，是真正的不死之躯。
　　或许是常年来的配合，在艺术家进入战斗状态之后，科学家终于冷静了下来，稍稍接受自己「全知」不是全知的事实。
　　即便无法预测到「权能」相关的信息，但依旧是「禁忌」赐予的力量，只要不过分依赖，依旧可以发挥出难以想象的威能。
　　战场的中心不再是「公司」与「先驱者」之争，位于漩涡之中的是神秘女子“纪萤”。
　　...或者说，「傀儡谣」。
　　纪萤忽然笑了起来。
　　不，这不是笑。
　　是裂开了嘴。
　　白色的菌丝从她开裂的血肉之中腾挪而出，蔓延至整座车厢，沉重的凋零落在她的身上，却只能将不断「增生」的肉体腐朽。
　　见此场景，最先崩溃的是亲身经历过白岩村事件的安语，她在看到纪萤皮肉崩裂的一瞬间就昏了过去，昔日的阴影再度笼罩，让她直接失去了意识。
　　旁边的李少恒和岑湘云同样胆战心惊，作为解决过诡异事件的他们很确定，这位纪萤女士确确实实就是诡异，绝无例外的可能性。
　　诡异事件最可怕的准则，请小心与人类一样的诡异，这是最危险的存在。
　　“至少相当于危险诡异，甚至...更加可怕！”
　　好在纪萤似乎对他们并无恶意，在白色菌丝蔓延开来之前，他们就已经带着失去意识的安语躲到了卫生间附近，没有被白色菌丝波及的位置。
　　这是属于诡异们的战场，孱弱的人类只有瑟瑟发抖的资格。
　　虽然李少恒有资格参与到这场战斗里，但他必须顾及到昏迷的新人和自己战斗经验不甚丰富的侄女。
　　一场克制又疯狂的战斗在悬停于「虚无之界」之中的黄金列车里上演着，伴随着可怕的悲嚎与厉鬼般的尖啸。
　　“对了，还有洛泠小姐...兴许她还没死呢。”
　　李少恒收回望向不可名状战场的目光，微微渗着汗的手掌拿起手机，滑到通讯录上一个新加的号码。
　　刚刚艺术家和科学家用过电话进行交流，这说明他们的落脚地和这辆列车内部一样，都是位于表世界，可以不受「界限」的限制直接进行通话。
　　如果洛泠小姐还活着的话，或者她姐姐还在的话...应该会接电话的吧？
　　带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李少恒拨通了电话。
　　“嘟...嘟...”
　　......
　　“嘟...嘟...”
　　摔落在地面上的老人机在微微震动，在一片寂静的车厢里无比清晰，烦躁地重复着。
　　“吵死了...”
　　慵懒柔软的嗓音响起，纤细的柔荑随意挥动，老人机瞬间粉碎。
　　一袭紫色卷发的妖娆女子撑着车厢的墙壁缓缓站起，一边揉着睡眼朦胧的双眼，一边在车厢里找着些什么。
　　脑子一直晕乎乎的，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喉咙也刺拉拉的，像是才吃下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终于，她看到了桌面上未曾饮下的热茶，拖着步伐过去一饮而尽，才稍稍缓解了喉咙的干涸。
　　一杯热茶下去，妖娆女子终于缓过神来，昏沉的脑袋不断地往外蹦出些记忆。
　　我是谁来着...好多名字在脑海里翻腾...
　　哦对，洛泠...
　　对，我是洛泠。
　　等等！
　　缓过神来的洛泠甩了甩脑袋，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瞥过车厢窗户上倒映而出的紫色身影，不由得稍稍睁大了双眼。
　　“这是...我？”
　　跟「白魔女」一样，尽管从脸的轮廓上依稀可以看出洛泠原本的模样，但因为气质完全不同，根本无法把两者联系在一起。
　　稍微上调些许的眼角多带了几分邪异，一袭淡紫色长发从两鬓间垂落，只在末端微微卷着。
　　最为瞩目的是一双漆黑的眼睛，只有仔细看，才能看到眼眸中间是一道点状的瞳孔。
　　尽管洛泠知道自己平日无所顾忌的模样向来没有什么淑女可言，但她现在的外貌无论做什么动作却都有一种莫名勾人的妩媚。
　　更多的记忆重新涌来，像是被注入到这个新的身体一样，与初次化身「白魔女」之时似乎差不多。
　　洛泠想起了一切。
　　还有...
　　“姐姐！”
　　洛泠猛地一扭头，车厢里哪还有姐姐的影子，只有角落里昏迷的艾尔莎。
　　艾尔莎的轮椅被撇在一边，她本人则瘫软在地，努力地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什么。
　　房间里似乎完全没有姐姐的任何迹象，就像是失踪了一样。
　　...是科学家把她带走了吗？
　　但为什么会留下艾尔莎？
　　洛泠顾不得继续去思考这个问题，她必须快些找到姐姐，在这个危险的地方...
　　就在这时，洛泠看到地面上的老人机碎片，脸上便浮现出些许懊悔。
　　这是姐姐的手机。
　　怎么刚刚会有莫名其妙的起床气，还把姐姐的手机给砸碎了啊！
　　这下可完蛋了，这是姐姐留下的唯一线索。
　　要是自己的傀儡谣能力可以像修复人体一样修复手机就好了...
　　正当洛泠这样想着，无形的蛛线开始在周围布下，没一会儿整辆「灵界行者」就已经被蛛网完全覆盖。
　　与此同时，洛泠发现自己似乎多了一种感官，跟孢子的感觉有些类似，但更加奇妙。
　　「灵界行者」的构造，艾尔莎的状态，忽然安静的小贝菈究竟是什么情况...总览一切的信息全都浮现在洛泠的脑海里。
　　她“知晓”了蛛网之内的一切。
　　最重要的是...洛泠瞬间通悟了该如何修好这只损坏的老人机。
　　“这就是「奈落」的能力？”
　　洛泠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以及手指上牵连的无形蛛网。
　　或许是因为那根蛛腿刺入心脏之后被权能「吞噬」所吸收，又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但此时此刻洛泠确实拥有了诡异序列第八位，「禁忌」之「奈落」的力量。
　　没想到「吞噬」竟然连「禁忌」都能化为己用，这道唯一属于她自己的「权能」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又是哪一条路径的...
　　洛泠沉默一会之后，按照自己的“知晓”，操控着无形的蛛网，把这些碎片全都收集起来，以一种古怪的方式把里面的部件一一连接。
　　最终，与蛛线相互纠缠，变成一大团杂乱东西的老人机，竟然重新亮了起来。
　　“嘟...嘟...”
　　在淡绿色的显示屏上，一个名字不断闪烁。

　　“李少恒。”
　　她伸出葱白的纤细手指，按下了接听。
　　“苏婉女士？能听见吗？”
　　电话里立刻传来了李少恒焦急的嗓音，又似乎松了口气。
　　或许是庆幸于这个电话还可以接通吧...
　　洛泠迟疑了一会，没有开口。
　　看样子，李少恒同样不知道姐姐的下落，一时之间洛泠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没有让她等太久，即便没有回应，李少恒还是继续出声说道，
　　“听着，现在的情况...”
　　他简单快速地把列车上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从洛泠与艺术家交换开始，直到后面纪萤的出现，以及现在还在继续的诡异大战。
　　洛泠从其中听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她的脸色复杂了些许。
　　“傀儡谣么...”
　　自称为「傀儡谣」的纪萤。
　　或许，她知道是为什么了...
　　这是一个一直以来，洛泠都不敢确定的事实。
　　直到现在，由纪萤本人彻底揭晓。
　　如今的纪萤，就是傀儡谣的「卵」。
　　但与其他的「卵」不同，她以自身的意志与傀儡谣的支配对抗着，并且寻找着杀死傀儡谣的机会。
　　所以，洛泠认识的纪萤就是纪萤，不是傀儡谣用她的记忆伪装出来的。
　　“她是想用这种方式来杀死傀儡谣，但...她失败了。”
　　洛泠缓缓地闭上双眼，「奈落」状态下的她所有思维能力都获得了极大的提升，结合之前的线索，已经捋清了事情的真相。
　　属于「寂亡」的傀儡谣，本身就是「万灵」的彼端，想彻底杀死，要么把它剿灭到一点都不剩，要么就取而代之，以「卵」的意志反过来吞噬掉本体的意志。
　　就像是白岩村里白灵芝打算对洛泠做的那样，纪萤也打算对傀儡谣的本体施展同样的行动。
　　但现实就是，纪萤应该经历过不知多少次针对「卵」的融合与吞噬，却始终找不到它沉眠的本体所在，直到如今抵达极限，已然无法分清自己是纪萤还是傀儡谣。
　　悲剧的结束。
　　或许，她在白岩村的地下空洞里见过自己对白灵芝的吞噬之后，才终于笃定真正能够杀死傀儡谣的人...
　　“是我。”洛泠在心底呢喃，“只有我，才能杀死傀儡谣。”

 第八十五章 生而为“人”（5k）
　　把所有的事情全都一股脑说完之后，拿着手机的李少恒额头微微冒出些许汗珠。
　　他望了近在咫尺的战场一眼，死亡与腐烂，新生与扭曲并生，隐约还有蛛网遍布，已经抵达人类难以理解的地步。
　　这就是属于诡异的战斗么...
　　至于电话另一头，李少恒也隐约有些忐忑不安。
　　但愿洛泠小姐和她姐姐都还活着吧...
　　至少活着，才有希望。
　　不知等了多久，终于，电话另一头出现了声响。
　　一道极为陌生的慵懒嗓音，带着不耐烦的语气又夹杂着些许勾人心魄的魅意响起，
　　“知道了。”
　　下一刻，电话挂断。
　　谁？
　　李少恒瞳孔猛缩。
　　这是一道从未听过的嗓音，悦耳动人，但却可怕。
　　因为...即便是隔着电话，即便他是接触过「权能」的上位觉醒者，都在声音响起的一瞬间，意识迷失了片刻。
　　仅仅只是传来的声音而已...
　　另一边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是除了科学家与艺术家之外，新的「恶诡先驱」成员吗？
　　李少恒心乱如麻，现在局面只是勉强维持着平衡而已，如果又来了一位「恶诡先驱」成员，恐怕...连他都走不了，只能栽在这片「虚无之界」中。
　　与此同时，洛泠无奈地看着报废的老人机。
　　她的修复手段比较特别，在勉强地又运行了一段时间之后，手机彻底报废。
　　不过，能把一个几乎变成碎片的手机修复到用上好几分钟，已经足够奇迹了。
　　“姐姐...”
　　洛泠稍稍稳住心神，即便现在对姐姐的安危无比牵挂，但无论如何都必须先冷静下来。
　　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洛泠重新检视起「灵界行者」里的一切。
　　这是一件祭器，效果是凭空占据「虚无之界」中的一席之地，可以自由地在「界限」之外行动，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的效用了。
　　通过「编织」，洛泠可以短暂地驱使这件不属于她自己的祭器。
　　“除了可以鉴定与修复之外，还可以强行使用别人的东西...”
　　洛泠摸索着新的形态与能力，仅仅只是最基础的能力效果就已经相当强大了，不愧为「禁忌」之名。
　　艾尔莎现在的昏迷并不是意识被封印，而是一种类似于睡着的状态，洛泠把她重新扶坐在轮椅上之后，把目光投向了她的小熊。
　　——小贝菈。
　　它的身体被一种力量笼罩着，洛泠认得出来，是艺术家的「点金术」。
　　正是通过「点金术」，小贝菈才能从死物化作活物，不过它的存在更加特殊，应该是经过了特别的处理。
　　一般的「点金术」只能诞生出最基础的虫类灵智，根本达不到小贝菈的程度。
　　现在的小贝菈已经被艺术家的能力强行变回了死物，但这种状态是暂时的，就算艺术家没有解除，过段时间小贝菈也会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洛泠抬起手，指尖无形的蛛网笼罩在小贝菈的身上，「编织」作用在它的体内。
　　解析，破除。
　　小贝菈的钮扣眼睛逐渐多了几分灵动，在稍稍的困惑之后，它立刻尖叫了起来。
　　“啊——”
　　尖叫的嗓音才到一半，它便看见了洛泠，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你都看见什么了？”洛泠问道。
　　真是奇怪，洛泠感觉自己是用很平淡很冷漠的语气说出这句话，但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带着些许引诱意味又有致命危险的感觉。
　　跟回答李少恒的时候一样。
　　洛泠有点不习惯。
　　小贝菈疯狂摇头，举起小布拳在自己的嘴巴处拉了拉链，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就算真的看到了什么...那也是什么都没看到。
　　洛泠微微皱眉，她想要的不是这个回答。
　　她想从小贝菈口中问出姐姐的下落来着，因为小贝菈即便处于“死物”状态下，依旧对外界有一定的感知与反应。
　　“啊，啊...您是想问这里发生什么事情吗？”极为擅长察言观色的小贝菈看到洛泠的表情，立刻便谄媚了起来，“看见了看见了，全都看见了...”
　　“说。”
　　洛泠稍一挑眉。
　　小贝菈立刻滔滔不绝了起来，但所说的都是洛泠知道的事情。
　　直到最后...
　　“科学家老太婆杀死洛泠小姐之后就跑路了，然后苏婉女士...诶，她们人呢？”
　　这时小贝菈才看到车厢里的模样，直接就懵了。
　　人都哪去了？
　　那么大俩人跑哪去了？
　　“...我知道了。”
　　洛泠目光微烁，看来在她“死亡”之后，某种力量蒙蔽了小贝菈的感知。
　　艾尔莎的昏迷多半也是这一回事。
　　姐姐...
　　与自己朝夕相处十几年的姐姐，真的是...某种特别的存在吗？
　　是「傀儡谣」吗？
　　洛泠不确定。
　　因为如果是「傀儡谣」的话，即便只是「卵」，在自己处于“死亡”的时候，就是最好的下手机会。
　　可如果不是的话，姐姐现在...
　　洛泠沉默着。
　　即便是那个最难以接受的可能性，都好过这个最无法接受的结局。
　　洛泠解开对小贝菈的「编织」，刚刚还活灵活现的小贝菈重新化作死物，只余钮扣眼睛上的些许不甘。
　　她走到了车厢门口，稍微打开车门。
　　车门之外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是连蛛网领域都无法蔓延而至的地方，洛泠曾在「白魔女」形态下对着漆黑释放孢子，同样无法探知。
　　...姐姐是踏入这片古怪的漆黑了吗？
　　洛泠想迈开脚步，但无言的预警却无时无刻不在她的感知里涌现，仿佛只要踏出一步，就会有绝无法挽回的事情发生。
　　迟疑了不知多久，洛泠重新关上车门。
　　她还是放弃了，不是因为没有勇气，而是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她不能白白牺牲。
　　若是确定姐姐就落在漆黑之中，洛泠会毫不犹豫地踏入。
　　“看来，得先去跟李少恒他们会合了...”
　　洛泠沉声稍许，做出了决定。
　　李少恒似乎对这片漆黑的深渊有所了解，但在列车上的时候讳莫如深，或许他可以做出更准确的判断。
　　“刚刚他说列车车厢已经被单独地分离出来，而且受到了艺术家的「点金术」影响...”
　　洛泠的蛛网领域笼罩着整辆「灵界行者」，同时她的背后张开着若隐若现的蛛腿，眉眼之上裂开虚幻的三枚黑色眼眸，为带着魅意的容颜带上了几分惊骇的诡谲。
　　冥冥之中，某道恐怖存在的目光似乎又重新降临在此地。
　　“想抵消上位觉醒者的影响，还有点困难...”
　　洛泠能感觉到，相当于能力值的「灵感」正在迅速消耗，但效果极为显著。
　　「灵界行者」几乎脱离了其主人的掌控，暂时落入了洛泠的手中。
　　“艺术家的能力...应该是在这个方向。”
　　是直觉在告诉洛泠。
　　在这无边的漆黑之中，能依靠的只有直觉。
　　“那就...放手一搏吧。”
　　古老的蒸汽列车重新发动，缓缓行驶片刻之后，便以绝无仅有的速度，向着洛泠直觉的方向呼啸而去。
　　......
　　“这种感觉...”
　　最先出现反应的是科学家，她猛地抬起头，被异化的眼眸忽地一阵刺痛。
　　下一刻，她的蛛腿缓缓消散，眼睛也在逐渐化作空洞。
　　怎么回事？
　　自己付出不知多少代价才换来的权能「全知」，此时此刻...却在消退！
　　但，这并不是最可怕的事情。
　　科学家留下的独眼里，残余着恐惧，低语着，
　　“「奈落」...祂竟然...
　　“苏醒了...”
　　尽管「先驱者」的成员们是通过付出代价，去换取属于「禁忌」的权能，但这种行为归根结底还是把诡异当成工具来用。
　　世界上崇拜诡异，自愿成为诡异奴仆的有很多，甚至形成了一个极为庞大的组织，但「先驱者」显然不在此列。
　　非但如此，「先驱者」还被这个组织视为头号死敌。
　　就是因为他们肆意地玩弄诡异权能，借助各种侓手段来“欺骗”高阶诡异，拿到属于祂们的力量。
　　比如艺术家，他用了大量的「艺术品」作为代价，表演家更是一绝，甚至用上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与诡异奴仆们区别最大的就是，「先驱者」一直在抗拒着诡异们的引诱，依旧保持着自我意识，甚至会通过杀死高阶诡异来夺取祂们的权能——先驱者三位拥有权能的成员便是以这种方式拿到力量的。
　　当然，「禁忌」与大部分情况下的「高危诡异」，没人敢去打这样的主意。
　　正因如此，只有沉眠的「禁忌」，先驱者们才敢去借取力量。
　　而现在...本应陷入沉寂的「奈落」却出现了短暂的苏醒，冥冥之中的目光投下，直接收走了科学家的力量，还带走了她一部分的代价。
　　只在一瞬之间，科学家能感觉到她本来的六道能力被取走了四道，再加上之前献祭过的一道，如今的科学家仅剩最后一道能力。
　　“你先走吧。”
　　艺术家看出了科学家的颓势，低声说道。
　　与此同时，他掌握的权能又强大了些许，试图再度压制住“纪萤”。
　　不用多说，艺术家支付了更多的代价。
　　位于「虚无之界」内的战场，对于公司众人来说相当不利，但对于他们而言也差不多。

　　只不过，之前这种不利被他们使用一些手段进行利用而已。
　　但没想到，沉眠三百年之久的「禁忌」会在这个时候忽然苏醒...
　　否则的话...相持之下，“纪萤”会是先坚持不住的一方。
　　虚弱的科学家很是不甘，但这个时候似乎也别无他法了。
　　她境界大跌，几乎仅剩半条命，留在这里不过是累赘而已。
　　还好，能够让她逃出生天的能力还在...
　　只要回到「灵界行者」，只要能够回到那个地方...
　　她的兵器艾尔莎还在上面，还能有一战之力。
　　一切还可以逆转。
　　借着艺术家的掩护，科学家缓慢地发动起能力。
　　不远处的“纪萤”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没有像艺术家预料中那样拼尽全力阻止科学家的逃生。
　　一直在观察着战场的李少恒倒是有想过趁着这个机会动手，但不知是敌是友的“纪萤”挡在前面，他有些犹豫。
　　要是贸然出手，被“纪萤”认为是敌人，仅凭借他一人可护不住岑湘云和安语。
　　在尴尬的寂静之中，科学家的「回溯」终于成功发动，身形逐渐消散。
　　她微微露出笑容。
　　下一刻，笑容凝滞。
　　“什么！”
　　重新出现在「灵界行者」之中的科学家听到了呼啸声，仔细一看，「灵界行者」竟然已经被发动了。
　　谁？
　　是谁？
　　谁能够使用她的祭器？
　　科学家下意识地想控制「灵界行者」停下，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掌控权。
　　她撑起意志，睁开仅剩的独眼，打算查看这件祭器的情况。
　　却发现...
　　“蛛网...”
　　车厢之内，遍布的都是无形的蛛网。
　　这是...「奈落」的力量。
　　“你回来了？”
　　妩媚轻柔的嗓音在背后响起，科学家猛地一扭头，只见沙发上多了一个陌生的神秘女子。
　　“你是...”
　　科学家的目光左右扫视了一会，没有发现洛泠和苏婉的身影。
　　当她重新看向神秘女子的时候，连血液都冷了。
　　或许，她知道为什么「奈落」会醒过来了...
　　这位神秘女子仅仅只是寻常地坐在沙发上，都会给人带来无限遐想空间，无法遏制的魅力越过了性别，只是看一眼都动人心魄。
　　但最为瞩目的，是她的眼睛，以及背后若隐若现的蛛腿。
　　“「奈落」的使徒么？不...应该是，代行者。”
　　传闻中崇拜诡异，以侍奉诡异为荣的组织，他们没有一个确定的组织名，一般会把自己称为某位诡异的使徒。
　　也确实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使用这位诡异的力量，其中的佼佼者，更是可以被称为这位诡异的代行者。
　　相传「禁忌」的使徒与代行者甚至可以在虚无之界间穿梭，科学家一直以为是个虚假的谣言而已，但现在看来似乎是真的。
　　无论是洛泠还是苏婉，都很难与面前的神秘女子联系起来。
　　科学家万万没想到，自己在「虚无之界」里借用「奈落」的力量时，竟然会碰上正主，也难怪「奈落」会短暂苏醒，收走自己的力量。
　　如果是代行者出手的话，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嗯？”
　　洛泠歪了歪脑袋，她的脑门上冒出问号。
　　什么使徒，什么代行者？
　　「奈落」的力量...她现在确实在用着，但是跟「傀儡谣」一样，可以说是从这位存在手上“偷”过来的。
　　洛泠可没指望自己使用的力量可以得到正主的承认。
　　但在科学家看来，神秘女子露出的可不是疑惑的表情，而是威胁。
　　世人皆认为先驱者已经足够不可理喻，但科学家很清楚，他们有一套自己的行事准则，所作所为至少还有“目的”可言。
　　但诡异使徒与代行者可不同，以各自侍奉的诡异而言，行事风格各有不同，但向来乖张不可理喻。
　　简单来说，全是神经病。
　　偏偏还是手握强大力量的神经病。
　　此时此刻，科学家连动都不敢轻易动弹，她大概知道「奈落」的能力，至少在这蛛网之内，连反抗的想法都不敢生起。
　　“她也不知道姐姐在哪...”
　　通过「编织」，洛泠能隐约感知到科学家的想法，有一瞬间闪过“洛泠和苏婉去哪了”的疑惑。
　　这本就在洛泠的意料之中，如果科学家想杀死姐姐的话，没必要杀了又抛尸，她自己都没被抛呢。
　　“不过，快到了呢...”
　　洛泠抬起头，感知给她带来的感觉十分强烈。
　　下一刻，「灵界行者」发出一声巨响，随着一阵震荡，科学家身形不稳，直接跌坐在地。
　　“什么！”
　　科学家惊疑未定，抬头一看，才发现...
　　「灵界行者」竟然在虚无之界里准确地撞上了黄金化列车！
　　即便经过了黄金化，但这辆普通的列车显然无法与祭器的强度相比较，直接被拦腰创断了半截。
　　洛泠站起身来，稍稍深吸一口气。
　　她理都没理会地上狼狈的科学家，近乎无视地忽略了过去，走到了车厢门口。
　　车门打开，她看到的是几张熟悉的脸，震惊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半蹲在卫生间门口的李少恒摸向腰间的飞刃，岑湘云紧张地抱着昏迷的安语。
　　不远处的艺术家更是满脸错愕，他完全没想到逃出生天的科学家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回来，甚至都没过去多长时间。

　　而洛泠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的目光落在场上唯一以悲伤的眼神看着她的...人。
　　如果还能被称之为人的话。
　　“你来了。”
　　她轻轻开口，一张一合之间，白色菌丝不断流淌而出。
　　分明是在笑着，却是狰狞的面孔。
　　“我来了。”
　　洛泠点点头。
　　“...太好了，至少这一次，我还没有失败。”
　　纪萤缓缓闭上了双眼，身形逐渐消散，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她已抵达极限。
　　生而为人的极限。

 第八十六章 命运的奴隶（5k）
　　车厢里满是腐烂的血肉与蠕动的菌丝，强烈的腐臭似曾相识。
　　仅仅只是见面，洛泠就知道“纪萤”现在的状态究竟有多么糟糕。
　　正如季识年之前所说的一样，在大部分时间里，纪萤并不是纪萤，而是被遏制住的「卵」。
　　傀儡谣之所以没能在江城县内彻底蔓延开来，把整座县城都化作如地下空洞一般的人间炼狱，都是因为有纪萤的存在。
　　她同样很难克制住啃食血肉的本能，但更多地把这种本能倾斜在傀儡谣分化出来的「卵」之上。
　　除了黎天铭，白灵芝之外，还有更多的「卵」，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被纪萤以自身为代价消灭了。
　　可...终究是有极限的。
　　她在侵蚀傀儡谣，傀儡谣也在侵蚀着她。
　　洛泠缓缓地闭上双眼，脑海里再次浮现出踏上列车之时，纪萤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些什么的记忆。
　　她在说。
　　“对不起。”
　　她没能拯救一切，反而变成了另一场灾难。
　　这是她最后的挣扎。
　　“让科学家带你们回江城县，她不会拒绝的。”
　　洛泠睁开双眼，看了李少恒一眼，直接向艺术家走去。
　　她没有动手把虚弱的科学家杀死，就是因为除了她之外，只有科学家才能驾驶「灵界行者」，把其他人带离危险的「虚无之界」。
　　之所以笃定科学家不会拒绝，因为...
　　留在这里同样是死，出去还有一线生机，科学家可没有勇敢到去以命换命，洛泠看得出来，她很惜命。
　　而洛泠让李少恒回江城县，虽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科学家大概率不愿前往公司分部，但最重要的还是...
　　恐怕此时此刻，江城县正在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
　　一枚前所未有强大的「卵」正在爆发。

　　李少恒有些迟疑，他很想开口询问这名神秘女子关于洛泠和苏婉的下落，但似乎没有多少时间给他们耽搁了。
　　科学家看到洛泠走出「灵界行者」之后，周围遍布的蛛网逐渐崩溃，便开始偷偷地夺回列车的掌控权。
　　其实就算洛泠不收回领域，科学家多花点时间还是可以重新掌控的，只不过进度会很慢。
　　如果李少恒再迟疑一会，科学家会毫不犹豫地发动「灵界行者」，到时候最后脱离「虚无之界」的希望就彻底没了。
　　“...谢谢。”
　　些许权衡之后，李少恒点头低声道。
　　然后他就直接提起失去意识的安语，和岑湘云一同强行登上了「灵界行者」。
　　科学家看着他们的到来露出不甘的表情，但还是没有多少动作，继续掌控着「灵界行者」。
　　刚刚洛泠说的话她都听见了，虽然相当不情愿，但确实只能依洛泠所说去做。
　　现在的科学家虚弱到连岑湘云都能威胁到她的生命，只有离开「虚无之界」才能真正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艺术家没有出手阻止，一来是疑似“使徒”或者“代行者”的洛泠拦在前面，其次...他同样希望科学家可以逃出去。
　　能走一个算一个。
　　另外，他又不是全无胜算。
　　就这样，这片战场竟然出现了短暂的古怪和谐。
　　但所有人都知道，当「灵界行者」再度发动的时候，就是落幕之刻揭示之时。
　　没过一会，「灵界行者」重新启动，科学家和公司众人分立两边，警戒着彼此。
　　轰鸣声响起又远去，无边的漆黑彻底淹没了一切，独留黄金列车上的两人。
　　“终于...”
　　洛泠稍稍蹲下身子，神情复杂地看着地面上的战斗痕迹，以及留在上面一枚不起眼的，小小的「卵」。
　　这是纪萤意志泯灭之前，留给洛泠最后的“食物”。
　　现在的她，肯定很痛苦的吧。
　　...也是时候让她解脱了。
　　在艺术家惊疑不定的目光里，洛泠摘下了这枚「卵」，送入了她的口中。
　　一袭流光般的银白长发垂落又飘散，没有丁点血色的透明肌肤与过分娇小的身躯，逸散的菌丝灵动地漂浮着，当神秘女子再度抬起头时，却变成了一名白色眼眸的娇小少女。
　　第三能力，「完全支配」，开启。
　　她已经彻底褪去了所有作为“人”的特征，真正地成为了「傀儡谣」。
　　诡异准则第一条，如果遇到像人的诡异，无论如何...都必须立刻避退。
　　但艺术家已经避无可避。
　　“你根本不是使徒，你是...诡异本身？”
　　艺术家瞳孔微缩，即便他现在处于借用「禁忌」权能的状态下，但直面这一位诡异，却依旧感觉到头皮发麻。
　　“或许吧。”
　　洛泠稍稍抬头，她发现自己的视野已经改变。
　　在她的眼中，已经分不出谁和谁的容颜，所有的生命都被解构成最本质的形态。
　　她看见的艺术家是一个残缺的生命体，强行揉合了数十种生命的血肉，还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在提着他的身体，名为「永生」的权能。
　　“这就是「傀儡谣」的视野么...”
　　不敢再有迟疑，看到这一幕，艺术家再度发动「凋零之花」。
　　但与之前的所有战斗不同，当漫天的黑色彼岸花盛开之时，洛泠没有生出血肉去强行抗住，也没有避开，任由这些花瓣飘零。
　　她从怀里摸出一把祭器，漂亮的黑色臻冰匕首握在她小巧的手掌上却更像是一把短剑。
　　白色少女持剑而来，于漫天的花雨之中。
　　太熟悉了...
　　实在是太熟悉了...
　　艺术家的脑海忍不住地冒出一位黑发少女冷淡却坚强的眼神，与眼前的白发少女似乎如出一辙。
　　两人的身影逐渐重叠，她们的力量趋于一致。
　　再加上刚刚的变化...
　　一瞬之间，艺术家得到了答案。
　　“洛泠...”
　　锐利的祭器一闪而逝，瞬间斩断了他拿着「凋零之花」的右手。
　　「永生」的权能试图修复这只断臂，下一刻，青色利爪切断了冥冥中的联系，「永生」中断，他对上了一双燃烧的暗金竖瞳。
　　洛泠都没有动用恶鬼化，只是在变回原来的模样时，就已经是如此可怕的模样，狰狞又残忍。
　　但此时此刻，她已经不在乎了。
　　“三种诡异的力量...这怎么可能...”
　　艺术家惊骇于洛泠为何可以做到连「禁忌」的联系都可以切断的程度，但绝无疑问，这道力量同样属于「诡异」。
　　加上一开始出现的「奈落」，与白色形态下的「寂亡」路径诡异，洛泠轻描淡写地背负了三种诡异的力量。
　　虽然程度有深有浅，可是...
　　不可能的啊...
　　即便是与诡异联系最为深刻的使徒和代行者，都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没有人能够肩负起这种「代价」。
　　动用一种诡异的力量，其代价就足以让大部分觉醒者生不如死。
　　虽然先驱者通过一些特别的方式“欺骗”到力量，虽然「代价」会少一些，但仍然相当沉重。
　　即便是诡异本身，如果需要去借用更高阶诡异的力量，「代价」依旧无可避免。
　　两种诡异足以称之为不可思议，三种诡异只能说绝无仅有。
　　但即便如此...
　　艺术家眼中闪过几分狠厉。
　　对方没有掌握「权能」，这就是机会！
　　「权能」乃质变的力量，如果没有「权能」的话，顶多也只能相当于上位觉醒者罢了。
　　艺术家把所有的「艺术品」全部进行献祭，把自身与「禁忌」的联系加强到极致。
　　每一件「艺术品」，都是用活生生的生命制作而成，都蕴含着大量的生灵之力，是艺术家最引以为傲的底牌。
　　连这位「禁忌」存在都忍不住在这一刻向他投来目光，刹那之间被切断的联系重新建立起来。
　　“「寂亡」之「归墟」。”
　　艺术家的肉体急速膨胀，变得臃肿又丑陋。
　　而在洛泠的生命视野里，他的血肉被不可名状的存在逐渐占据，直至最后只剩下眉心的一点痕迹属于他自身。
　　庞大的身躯迅速撑破了整辆黄金列车，车厢顶部与两边的侧板全都破碎开来，如腐尸一般恶臭的狰狞怪物低吼咆哮，偏偏又散发着无与伦比的生命力。
　　「虚无之界」迅速侵蚀而来，把这处狭窄的表世界净土侵蚀殆尽。
　　或许是因为「禁忌」目光的缘故，虚无的侵蚀始终保留着最后的战场。
　　沉重的死亡迎面而来，微风拂动着银白长发，漫天飘散的菌丝绝美而悲伤，穿刺着艺术家丑陋的躯体。
　　死亡停在了这一刻，臃肿的重拳与娇小少女不到半尺之遥。
　　——「完全支配」。
　　无数的菌丝纠缠着他的血肉，逐渐取代了他的神经，“欺骗”着他的大脑，掌控着他的肢体。
　　艺术家的意识依旧清晰，但却发现，他完全无法动弹。
　　全身的肉体，都已经受到了支配。
　　洛泠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她似乎没有在战斗，只是一个看客。
　　艺术家挣扎了起来，他杀死自己被操控的血肉，又用「永生」重新续上，才短暂拿到了自身的掌控权。
　　可是，这样做又怎么可能阻止被支配的命运呢？
　　“哦，这就是「权能」啊...”
　　在洛泠的视野里，「永生」的痕迹清晰可见，确实非常强大，除了使用「吞噬」来强行截断与某位存在的联系之外，她的所有能力都无法影响到「权能」。
　　而「吞噬」同样是权能，只有权能才能与权能对抗。
　　“不过，可惜的是...它不属于你。”洛泠轻声说道。
　　拥有与使用，是两种概念。
　　如果艺术家拥有着「永生」的权能，洛泠的「完全支配」就不会起作用了。
　　但现在，她看着艺术家，就像是在看着蝼蚁落入猎网，无谓地进行着挣扎与反抗。
　　...这就是诡异序列第四十九位，「寂亡」之「傀儡谣」。
　　此时的洛泠不过是初生体而已，连完整体都算不上，更称不上巅峰。
　　就已经可以把一位能够使用「权能」的上位觉醒者玩弄于股掌之中。
　　但洛泠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兴奋，反而增添了几分悲伤。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傀儡谣」究竟有多么强大，在这种存在面前，纪萤的挣扎有多么可悲。
　　还有一点。
　　“在「完全支配」的状态下，血肉是不会被菌丝取代的啊...”
　　看着挣扎的艺术家，洛泠却有种落泪的冲动。
　　这才是「完全支配」，最完美的，最无懈可击的...
　　取代。
　　“你们输了。”
　　洛泠缓缓地抬起头，看向艺术家的白色眼眸里满是漠然。
　　“...呵呵。”
　　艺术家想咧嘴笑着，但被「完全支配」的时候，却连笑都笑不出来。
　　看着洛泠，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满眼皆是嘲弄。
　　“没错，是我输了。可是...你也没有赢。
　　“一败涂地的不止有我，还有你！”
　　「永生」让他短暂地逃离了支配，他放声大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癫狂，
　　“你，也输了。”
　　他俯下身，微微暴突的怪异眼球扭曲着，充斥着嘲笑的怜悯，
　　“我刚刚一直在想，在想你究竟付出了的多少代价，才能得到这样强大的力量。
　　“现在我想明白了，你付出的代价，是命运啊...”
　　就像是诅咒，又像是断定，他指着洛泠，放肆地笑弄道，
　　“你只能做命运的奴隶，永远，永远...都无法解脱！”
　　“命运么...”
　　洛泠仰着头，面前是庞大她数倍的怪物，可她却只是平静地看着。
　　下一刻，她展颜一笑。
　　一袭银白长发瞬间化作黑色，几乎一半都被青色鳞片覆盖的手掌轻轻地按在怪物的头颅上，眉眼间勾勒着妖异的青色纹路，一双暗金竖瞳骤然燃起。
　　恶鬼染血一般的唇间微微勾起一抹幅度，是绝死的笑颜，

　　“很好，我想看看...命运该如何与我抗衡。”
　　话音落下，艺术家的躯体一寸一寸地崩塌，在「代价」耗尽之后，连「永生」都无法挽回他的死亡。
　　与此同时，两道落于此地的「禁忌」目光强烈地波动了起来，然后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消散。
　　「虚无之界」迅速闭合，侵吞掉这片最后的净土。
　　一切归于寂静。
　　......
　　“...艺术家死了。”
　　科学家沉默着望向远方，没有出声。
　　或许选择在这片如履薄冰的地方动手是一种错误，界限之外的列车对于公司众人来说是牢笼，但他们同样如此。
　　本来以「回溯」的能力可以自由地在列车与「灵界行者」之间游走，但从洛泠的置换开始，一切就逐渐超出了计划。
　　选择殿后的艺术家本就已经预料到自己会走向死亡，因为他完全没有在「虚无之界」里活下去的手段，科学家也没有余力去把他救出来。
　　但这么快就死掉...还是有点出乎意料。
　　「灵界行者」于虚无之界中呼啸前行，里面却无比沉默。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现在的平和不过是短暂的，只要列车抵达终点站，另一场战斗就即将开始。
　　科学家必须拼尽全力逃跑，公司众人必须拼尽全力袭杀。
　　就在这时，昏迷的艾尔莎缓缓醒了过来。
　　“洛泠小姐，苏婉姐...”
　　她无意识地呢喃着什么，但却瞬间引起了李少恒和岑湘云的注意。
　　这个一开始就被带走的红发小妹妹似乎有关于失踪的洛泠和苏婉的消息！
　　对于艾尔莎的呓语，岑湘云表现出明显的不适，而李少恒面色如常，没有被影响到。
　　“果然还藏着底牌。”科学家冷笑一声。
　　这只老狐狸手上多半有关于「权能」的东西，可能是一次性，可能会有代价，但绝非没有反制的手段。
　　艾尔莎的声音之所以会让人感觉到不适，其本质上是因为信息量过大，只要接受者无法承受相应的信息量就会感觉到头昏脑涨，但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副作用了。
　　相应的，只要捂住耳朵，就算近在咫尺也不会有影响。
　　能正常倾听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本身拥有权能，另一种就是拥有可以动用权能的手段。
　　很显然，李少恒就是第二种可能性。
　　李少恒立刻就发现这一点，他先是示意岑湘云捂住耳朵，然后沉声问道，
　　“小茜妹妹，洛泠小姐和苏婉女士去哪了？”
　　“洛泠小姐...苏婉姐...”
　　艾尔莎晕晕沉沉的小脑袋似乎还在盘旋着某些残余的景象，半睁开的眼眸里满是挣扎与痛苦。
　　“啧啧，她体内的诡异竟然又解封了一道啊，”科学家在旁边用嘲弄的语气说道，“得亏我当时没发现，要是看见了肯定要用一用的。”
　　终于，艾尔莎缓了过来，她先是愣愣地看着某个方向，微微抽泣着，
　　“洛泠小姐死了...”
　　李少恒的脸色立刻都沉了下来，最差的结果还是出现了。
　　“苏婉姐呢？”
　　忍着不适偷偷听着的岑湘云问道。
　　妹妹死了，姐姐该不会...抱着妹妹的尸体一同下车了吧？
　　经过这一场战斗，岑湘云的“认知”也提升到一定程度，大概能感知到车厢之外似乎隐藏着某种不可触及的危险。
　　“苏婉姐，她好像...”
　　艾尔莎很努力地回忆着，但下一刻，「灵界行者」寂静的周围忽然响起一些嘈杂的声响。
　　几人立刻抬首望去，终于从车窗之外看到了斑斓的色彩。
　　也就是说...
　　列车已经到站。

 第八十七章 复苏（5k）
　　沉重的漆黑从四面八方袭来，无边的坠落感随之而起。
　　“虚无之界...”
　　从艺术家残存躯体的记忆里，洛泠找到了这个用来形容这片漆黑深渊的名词。
　　但跟上一次的表演家一样，在艺术家死去的时候，这些记忆并不完全。
　　洛泠只能知道这是绝对的人类禁区，从来没有人类能够踏入这个地方，又安然无恙地走出去。
　　或许使徒与代行者可以做到，但在艺术家的记忆里，这些不可理喻的存在极为偏执，根本无法交流。
　　连恶诡先驱的成员都觉得偏执...其程度可想而知。
　　还在下坠。
　　但这种失重感却很熟悉，似乎在某时某刻的过去，洛泠经历过一般。
　　她脑海里不断地闪过一幕又一幕，最终记忆定格在了某一刻。
　　狰狞的怪物少女抱着双膝，蜷缩着在虚无的漆黑之中，这是洛泠的意识空间大门后的画面。
　　“门后...就是虚无之界？”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洛泠忽然觉得周围漆黑不再可怕，反而变得有些亲和了起来。
　　即便依旧不断地下坠，洛泠却莫名地能感觉到方向。
　　她稍稍调整着身体的姿势，抬头望向某方。
　　又是直觉。
　　直觉告诉她，就是这个方向。
　　一直...前进。
　　“走吧。”
　　被封闭的五感逐渐回归，虚无之界已经不再是危机四伏的险恶之地。
　　下坠感在消失。
　　隐约之间，洛泠能感觉到，虚无之界似乎与她的权能「吞噬」有着千丝万缕般的联系。
　　所有进入「虚无之界」的觉醒者，全都无可避免地被某种存在所「吞噬」殆尽。
　　所以...
　　“从一开始就拥有「吞噬」权能的我，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记忆告诉洛泠，她是一个孤苦伶仃的孤儿，被姐姐抚养长大。
　　但现在洛泠知道，记忆可以是虚假的。
　　姐姐，或许不是如自己想象一般，普通的姐姐。
　　这段朝夕相处的宝贵记忆，同样可能是假的。
　　即便她无论如何不愿去承认这一点。
　　胡思乱想之间，于虚无之界里，洛泠逐渐回归现世。
　　一道冥冥中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一位新生的「祂」，既熟悉又陌生。”
　　......
　　当「灵界行者」抵达车站的同一刻，科学家的身影瞬间消散。
　　她算好了时间，在脱离「虚无之界」的瞬间，直接动用了某种底牌脱离了现场。
　　没有任何犹豫，连珍贵的「灵界行者」都可以抛弃，至少要先保证自己能活下来。
　　正如洛泠所判断的那样，科学家相当惜命。
　　李少恒在愣神稍许之后，便立刻通知江城县内所有公司干员，立即开始围剿科学家。
　　但下一刻，手机里汹涌而至的消息却让他有些猝不及防，一条又一条加急的消息看得他头皮发麻。
　　此时此刻，江城县...大乱！
　　与白岩村相似的诡异存在忽然出现在县城中心，这些白色菌丝所化的人形怪物数量不定，对血肉有着难以遏制的渴求。
　　目前已经出现了数百人的伤亡，灾害规模还在不断扩大。
　　更重要的是，这些诡异根本无法被杀死，即便以常规手段斩杀，也只是让它们多一些时间来愈合而已，完全符合白岩村事件里村民们的模样。
　　所有本地觉醒者与公司干员都在竭尽全力扑灭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根本没有余力再去追捕逃离的科学家。
　　“该死...”
　　李少恒咬着牙，他确实无法放弃这些普通人的性命，强行调动人员，去赌能不能在江城县里杀掉科学家。
　　但这好不容易才出现的机会，让她就这样逃了，实在是不甘心。
　　可事已至此，「公司」的职责是维护秩序的发展，无法坐视一场灭城之灾出现而不顾。
　　“先解决江城县里的问题...至于科学家，我去试试看能不能追上。”
　　李少恒深吸一口气，立刻便做好了决定。
　　如果在半个小时内无法找到科学家，就彻底放弃。

　　他让岑湘云先带着安语和艾尔莎回医院，之后再去县城中心支援。
　　就在李少恒把这些都安排妥当，打算出发去寻找科学家的时候，却看见不远处一位佝偻的老人正坐在候车厅的座椅上悠哉悠哉地看着报纸。
　　无论在哪而言，这样的老人都算不上起眼。
　　但唯独这一位不一样。
　　在看到对方的一刹那，李少恒便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他走到老人对面坐了下来，沉默又紧张地注视着对方。
　　“看来，老夫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老人稍稍拿下报纸，乐呵呵地说道。
　　“哲学家。”
　　李少恒低声说道。
　　没错，这位不起眼的老人正是「恶诡先驱」的三位创始人之一，掌握着「权能」的存在，「公司」S级悬赏排名第二，「哲学家」。
　　“这个没有「过往」的小地方已经折了我们两位先驱，足够了吧。”哲学家淡淡地说道，“看在老夫的面子上，留她一命。”
　　平淡的语气，平淡的话音，却带着威胁的意味。
　　这里的哲学家只是一道化身，但仅仅只是化身，都让李少恒无比谨慎。
　　像江城县这种规模的城市，哲学家出手屠杀过几座，当时那几座城市里同样有公司驻员，但却无力阻止那场屠杀。
　　化身虽然没办法与本体一般强大，但至少灭去个几万人还是没问题的。
　　「恶诡先驱」的成员们没有一般意义上的伦理道德，只要能够达到目的，他们做出什么事情都很正常。
　　李少恒有预感，如果他执意继续追杀科学家，恐怕哲学家就会在江城县里大开杀戒。
　　以哲学家的实力，江城县内能够挡得住这道化身的人，估计只有他了。
　　实在是...无耻。
　　对于这种无耻，李少恒却是无奈。
　　他只能坐在这里一言不发，与这道化身对峙着。
　　“不错，识时务的年轻人，不多见了。”
　　哲偃学家赞许一声，然后继续翻阅起手中的报纸。
　　这是一份「维多利亚」的日报，上面的日期是1838年11月10日。
　　“看来哲学家的本体是在「维多拉亚」...”
　　李少恒目光微烁，这或许是一个极为重要的信息。
　　但又没那么重要。
　　公司早就知道恶诡先驱在「维多利亚」里进行某种布局，只是对于他们要搞什么事情，没有多少头绪而已。
　　在这种情况下，哲学家会出现在「维多拉亚」并不意外。
　　就在李少恒活络着心思的时候，却看到哲学家的身形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呵...”
　　哲学家面露无奈，放下了报纸，
　　“真的是...我都特意出手了。”
　　李少恒摸向腰间的飞刃，满脸警惕地看着哲学家。
　　“科学家死了，我们又损失了一位伟大的先驱者。”哲学家叹了口气，扭头望向窗外看似宁静的山野，似乎在注视着江城县这座县城，“真是一个可怕的地方啊...”
　　“死了？”
　　李少恒楞了一下。
　　在江城县之内，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杀死科学家？
　　科学家就算再虚弱，但逃个命还是简简单单的，这就是最为难缠的「秩序」觉醒者。
　　“不过，江城县接下来能让你头疼的事情，还有很多。”
　　哲学家微微一笑，就像是一个和蔼普通的老人。
　　他合上报纸，身形缓缓消散。
　　“放心吧，年轻人，以后我们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片刻之后，李少恒站在空落落的座位上，脸色微沉。
　　很快，一通电话打了过来，是岑湘云的声音。
　　“少恒叔，发现科学家的尸体了，她...”
　　电话的另一头，岑湘云微微捂着嘴，有种恶心作呕的冲动，但还是强忍了下来。
　　“她的身体被完全肢解了，而且还...呕....”
　　她难以描绘眼前的一幕，任何的语言在这堪称惨烈的画面里都显得苍白。
　　数不清的白色菌丝从地面暴突而出，密密麻麻地穿刺着科学家的身躯，支离破碎的血肉上每一块都被菌丝所贯穿。
　　这些与白色菌丝纠缠着的破碎血肉，却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组合了起来，维持着科学家原来的模样，唯有心脏处被如长枪般的尖锥菌丝贯穿。
　　她脸上残余的惊恐就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经历着世界上最残忍的恐怖。
　　...这是比千刀万剐更加残忍的杀人手法。
　　科学家的尸体在一分钟前于江城县的中心城区最瞩目的十字路口上被发现，似乎是通过「回溯」出现在这里的。
　　但，「回溯」分明是她的力量...
　　大致听完岑湘云的报告，李少恒没有说话，神情变得更加凝重。
　　这泄愤一般的残忍手段，究竟是谁做出来的？
　　不过...对于这些，李少恒已经无法继续牵扯过多心神。
　　反正科学家已经死了，结果是好的。
　　只不过，正如哲学家所言，眼下江城县的危机才是最让他头疼的存在。
　　从前方传来的消息上看，这些菌丝诡异的杀戮带来的不仅仅是伤亡，似乎还通过某些手段让普通人也看见了诡异。
　　现在到处都是发疯的人群，类似于青山精神病院里的病人扎堆出现，到处宣扬着杀人蘑菇的传说。
　　若是让情况继续恶化下去，恐怕不用「恶诡先驱」出手，江城县就会覆灭在这场灾难之中。
　　李少恒深吸一口气，打算动身赶往现场。
　　就在这时，他背后响起一道稚嫩的嗓音。
　　“等等。”
　　“嗯？”
　　李少恒错愕了一下，他完全没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回头望去，瞬间警铃大作。
　　一袭白色长发的娇小少女如漂浮一般站在离他不到三米的距离，病态的肤色与“非人”的气息让他第一时间便联想到了诡异。
　　她稍稍抬起头，精致的脸蛋仿佛不似人间所有，却只剩下寒入骨髓的冰冷。
　　...是像人的诡异！
　　出于本能，李少恒下意识地拿起飞刃，但少女只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剩下的，就交给我吧，这是...我的责任。”
　　少女正是从虚无之界里归来的洛泠，她已经感知到了江城县里强烈的“同类”气息，散发着绝望与悲伤的意味。

　　她与李少恒对视的瞬间，就已经拿走了李少恒关于这件事的所有记忆，也得知了江城县现在的情况。
　　另外，也暂时借用了李少恒的能力。
　　下一刻，李少恒便看到这名就像是从故事书立走出，精灵般的少女缓缓地迈出一步，身形便随风消散。
　　“这是...「尺缩」！”
　　李少恒再也止不住震惊的表情，这是他使用了足足十年以上的能力，绝不可能错认。
　　却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他的眼前。
　　稍稍震惊之后，李少恒便已经意识到了。
　　看来，这名疑似诡异的少女拥有着借用他人力量的能力...
　　李少恒想到了被杀死的科学家，同样也是被人用「回溯」挪到了县城中心，也被人借用了能力。
　　难道也是这名少女做的吗？
　　只是，这名少女...是敌是友？
　　如今在这个世界上，可没有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之类的说法，恶诡先驱与诡异使徒是死敌，但两方对于人类而言都是罪大恶极的存在。
　　即便诡异少女可能杀死了科学家，现在的行为似乎也是打算拯救江城县，但...依旧无法确定她的立场。
　　李少恒长呼出一口气，正当他打算紧随洛泠步伐的时候，又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他拿起一看，是本地觉醒者组织的领袖季识年打过来的。
　　李少恒和季识年是旧识，因为季识年极为特殊的天赋，公司曾派他出来与其对接一些业务，也算是相识一场。
　　这一次越来越麻烦，超出原有预期的任务一开始只是B级的任务，也是因为季识年的面子，才会让作为P8专员的李少恒出动。
　　“老季，什么事？”
　　“咳咳...”
　　“...你又用能力窥探了什么？”听着强烈的咳嗽声，李少恒眉头微皱。
　　“没有...是之前的后遗症。”季识年的声音听起来相当虚弱，“你有没有见到过一个白色的小女孩？”
　　“你认识？”
　　李少恒脸色都认真了些许。
　　“交流群里的「白魔女」，就是她。”季识年淡淡地说道，“还有，我的眼睛已经瞎了，这是付出的「代价」。”
　　“什么！”
　　听到后一句话，李少恒险些没拿稳电话。
　　季识年的能力，都是需要通过眼睛来发动的，如果他瞎了的话，就说明他的能力已经形同虚设。
　　尽管季识年只是一个中位觉醒者，但这是因为「彼岸」路径与「秩序」路径一样，都是相当难晋升的存在。
　　哪怕是在「天语者」内部，上位觉醒者也仅有四大预兆。
　　季识年是六阶觉醒者，已经算是「天语者」之外最强的「彼岸」路径觉醒者了。
　　“你究竟‘看见’了什么啊...”
　　李少恒忍不住问道。
　　“直接说出来，我就得死。”
　　季识年言简意赅，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已经可以知道他看见的东西究竟有多么重要。
　　另外，这并不是季识年想看的，而是“因果”纠葛过深的结果。
　　或许，从他在窥看骸骨医生之死时，不慎见到「白魔女」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无法避免，命运的齿轮在那一刻已然转动。
　　“总之...阻止「白魔女」，如果可以的话。”
　　说完这句话，季识年再度强烈地咳嗽了起来，电话另一头传来医护人员们手忙脚乱的声音，随后便是一道长长的“嘟”声。
　　阻止「白魔女」？
　　阻止什么，阻止她挽救江城县吗？
　　但...为什么？
　　李少恒满脑子疑惑，想问问季识年能不能多说一点，但一想到他奄奄一息的模样，还是算了吧。
　　怕是真要了老命啊...
　　被这通电话耽搁了一点时间，很快李少恒便动用能力，直接赶到了县城中心，灾难爆发最严重的地方。
　　在落地的时候，李少恒却发现所有人都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包括送完人赶来支援的岑湘云。
　　“怎么了？”
　　李少恒本想询问情况，但当他抬头之时，却把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
　　“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一座怪异的结界正笼罩在县城的中心处，逼退了所有觉醒者与受伤的普通人。
　　现场已经看不到报告里所说的那种可怕的诡异，留在周围的只有伤者与尸体。
　　“就在刚刚，一个白头发的小女孩出现的时候...”

　　旁边一位P7专员带着忐忑不安的语气出声说道，“她让我们走开之后，然后就展开了结界，我们都进不去。”
　　“这是孵化场，”李少恒直愣愣地看着这片结界，嗓音都在微微颤抖，“一座前所未有的庞大孵化场...”
　　这等规模的孵化场，绝对不只是「卵」而已。
　　恐怕江城县内沉眠的「高危诡异」，已经苏醒了。
　　近乎没有预兆，平和了不知多少年的江城县只是一朝爆发，迎来的却是足以毁灭整个地区的灾难。

 第八十八章 不会再有人记住她的模样（5k）
　　孵化场结界之内。
　　银白的少女漫步其中，目睹着眼前的一幕又一幕。
　　她置身的已然不是江城县，而是一座极为陌生的城市。
　　这里是...一座旧日城市的投影。
　　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辨别的恶臭气味，混合着丝丝甜腻的腐烂尸臭，又夹杂着淋漓鲜血的铁锈气息。
　　放眼望去，满城皆是残破不堪的尸骸，触目可及的痕迹无不在说明着...这座城市，已经经历过傀儡谣的彻底摧残。
　　几乎所有尸骸上都长出了触目惊心的白色真菌，到处都充斥着属于“同类”的残忍痕迹，这座城市里死去的人们，全都受到过傀儡谣的支配。
　　这是一座...只剩下「肉畜」的城市。
　　只有一道孤独的倩影，坐在这满城尸骸之上，孤寂地等待着什么。
　　洛泠走了过去，在她的身边坐下。
　　“纪萤。”
　　“嗯。”
　　纪萤微微点头。
　　“这里是你的记忆，对吧？”
　　洛泠轻声问道，但这已是答案。
　　从她踏入孵化场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进入了纪萤的能力范围之内。
　　洛泠没有反抗「卵」的侵蚀，顺势地被拉入纪萤的记忆里。
　　因为，这是唯一一个能够与失控状态下的纪萤对话的机会。
　　坐在这里的只是记忆里的纪萤，现世里的她最后的理智已经留在了列车之上，无可奈何的挣扎已经走到了最终的结果。
　　“很可笑是吗？”纪萤微微低着头，向来冷漠的脸庞上微微泛红着眼眶，“到头来，我竟然变成了我最倽痛恨的模样...”
　　从一开始见面开始，纪萤就已经跟洛泠说过，她要杀死傀儡谣。
　　只是现在...她反而成为了傀儡谣的傀儡，是傀儡谣复苏的源头，这座孵化场就是失控的她造就出来的，一旦孵化完成，完全体的傀儡谣就会出现。
　　“纪萤，可以跟我说说你的故事吗？”洛泠扭头望向纪萤，认真地说道，“我想听。”
　　尽管通过艺术家的部分记忆，洛泠隐约猜到了些许，但她更想倾听纪萤的倾述。
　　即便是注定会被现世所遗忘的记忆，也有被留下来的资格。
　　“实际上，我不是这个「界限」的人。”记忆中的纪萤抬起头，缓缓地说道，“我来自于...另一个已经被湮灭的「界限」。
　　“一个彻底错乱的「界限」。”
　　所谓「界限」，即现世与虚无之界的限制。
　　在正常情况下，是没有「界限」这种说法的。
　　但在三百年前，十位「禁忌」全部沉寂，同时在全世界的范围之内引发了某种「错乱」，「界限」便随之诞生。
　　时间与空间的关系被彻底打乱，世界各地所经历的时间甚至都各不相同，不同的时间层级就被称为「界限」。
　　如果用一种被叫做“叠叠木”的积木玩具来比喻，世界上的各个地方就像是一块又一块的积木拼接在一起，每一层代表着每一段时间，不断地往上累加。
　　每一个时间段就是一层，整个叠叠木就是整个世界的历史。
　　某些位置的积木，因为某些事故被抽走，叠叠木上空出来的位置就成为了「界限」之外，被称为「虚无之界」的地方。
　　诡异与接触过「权能」的觉醒者都能看到「虚无之界」，认知的差距带来了另一层的危险，因此李少恒才不敢轻易踏足。
　　目前具备认知的人穿过「虚无之界」的方法，就是在表世界的载具内部，即火车飞机等方法，但这种方法只能进入相同「界限」的其他地方。
　　如果想前往不同「界限」的其他地方，只能通过更加特殊的方法。
　　「灵界行者」便是一件足以跨越「界限」的珍贵祭器。
　　在艺术家的记忆里，他们是从一个叫做「维多利亚」的地方来到江城县的，而那个地方所处的「界限」显然与江城县不同，在时间轴里要早上一些，约莫有一两百年的差距。
　　而纪萤则是来自于更晚一些的「界限」，在她所处的「界限」里，傀儡谣的灾难已经彻底失控。
　　亚细亚超过三分之一的地方已经沦陷，所到之处基本上都化作了如丧尸一般的存在。
　　他们的肉体全部被白色菌丝所占据并吞噬，只留下大脑与意识，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啃食血肉已经是接受程度最高的事情，更为可怕的炼狱场面更加难以言喻，比电影电视剧里的丧尸恐怖片还要可怕上不知多少倍。
　　犹如世界末日。
　　最终，经过不知多少努力与伤亡，纪萤与她的小队终于成功杀死了傀儡谣，从世界的历史之上，抽走了这枚由傀儡谣引发的错乱「界限」。
　　却没想到傀儡谣竟然在其他的界限提前埋过一枚「卵」，这枚「卵」直接继承了傀儡谣的意识，即将成为新的傀儡谣。
　　如果傀儡谣在复活成功的话，好不容易结束的错乱界限又会被重新开启，被抽走的可悲积木将会重新装上。
　　为了阻止这一切，纪萤当机立断，用她的能力「错觉」掉自己所有的过往，并在自己的体内植入傀儡谣的白色菌丝，因此才能循着线索孤身来到江城县，并试图将傀儡谣彻底杀死。
　　同时由于「错觉」，她自己的过往已经消失，不会牵连到已经湮灭的可怕未来。
　　至于杀死傀儡谣的方法...
　　“我的所有队友，包括我的队长，皆因此而亡。”纪萤平静地说出了她早有预料的结局。
　　在那个被湮灭的错乱界限之中，她们之所以能够结束那场灭世之灾，就是依靠这个方法。
　　与傀儡谣融为一体，用意识来杀死意识。
　　但是，江城县里的傀儡谣隐藏得实在是太深了，直到最终都没有露出过任何马脚，纪萤根本找不到本体的位置。
　　纪萤只能不断地去融合被孵化的「卵」，试图从其中找到一丝线索，但最终皆是无果，她失败了。
　　而在失败之后，甚至成为了另一场灾难。
　　这才是让纪萤最为悲伤的结局。
　　她不怕死，本就做好了死的准备，只是现在...
　　“我们，还能成功吗？”
　　纪萤稍稍扭头，望向来专门送她最后一程的洛泠。
　　“...当然可以。”
　　洛泠微微颔首，肯定地回道。
　　“这样就，太好了...”
　　纪萤展颜一笑。
　　她缓缓伸出手，捧起了洛泠的小脸，满眼皆是星光。
　　“谢谢你，洛泠小姐...”
　　即便是在最后一刻，都这样温柔地还陪着我。
　　位于记忆的丧尸城市逐渐崩坏，裂成碎片缓缓消散，连同纪萤最后的身影一同湮灭，彻底融入到「虚无」之中。
　　这意味着，属于纪萤的记忆...已经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
　　至此，除了洛泠之外，再不会有人记得曾经有过这样一位沉默寡言的女子，曾为了杀死傀儡谣牺牲自己的一切。
　　这是纪萤给自己留下的后手，她不愿意自己成为另一位傀儡谣，不愿成为这世间的灾难，再度引发出「错乱」的「界限」。
　　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人记住这位名为“纪萤”的女子，她和她绝望的「界限」，至此湮灭于世间。
　　洛泠闭上双眼，鼻尖隐约带着些许朦胧的酸意。
　　当她再度睁开没有瞳孔的白色眼眸之时，看到的是一株直通云霄的庞大真菌，紧紧地扎根在县城中心处。
　　周围的高楼大厦全都爬满了菌丝，地面上的尸骸连碎骨都难以幸免，全部都已经被啃食殆尽。
　　在纪萤失控的那一刻，属于傀儡谣本体的孵化就已经开始了。
　　之所以能撑到洛泠到来才展开孵化结界，都是因为纪萤最后的坚持，哪怕已经化身最可怕的诡异，她都想拼尽全力减少灾难的规模，几乎刻进了本能。
　　洛泠向着庞大的真菌走了过去，几束蔓延开来的菌丝稍稍与她接触，便略带着些许亲昵地缠绕在她的指尖。
　　即便知道这不是纪萤的意志，只不过是「卵」对「傀儡谣」本能的亲近而已，洛泠终究还是没能继续忍住。
　　平淡的悲伤蔓延开来，无言的泪水滴落在地面上，瞬间长出几株微弱的真菌。
　　“孵化场...没错，这里是「傀儡谣」的孵化场...”
　　看见这一幕之后，银白的少女缓缓地抬起头，脸色渐渐漠然。
　　“而我...同样是「傀儡谣」。”
　　“来吧，我们决一胜负，为了这个世界，为了...她最后的遗愿。”
　　.......
　　“孵化场的规模还在扩大，必须立即疏散江城县居民！”
　　“侦测到孵化场中心的诡异能量正在急速膨胀，请做好直面「高危诡异」的准备！”
　　“「公司」紧急召集所有位于二十三号「界限」、P7级别以上的专员，包括正职与外包，顺便向所有觉醒者组织发出警告通报！”
　　一条又一条信息迅速传了下去，「公司」内部直接把这件事情提到了S级紧急事件，连镇守本部的P9总监都已经在准备出发。
　　沉眠的「高危诡异」其实不算少见，即便知道其存在也很难确定位置，大部分时候活跃的都只是它下属的「卵」而已，一位P8专员带领的小队就能够处理。
　　但如果是苏醒的「高危诡异」...
　　意义完全不同。
　　高危诡异，可是拥有着「权能」的存在，每一位现世带来的都是惨绝人寰的灾难。
　　艺术家等人之所以会选择动手，除了路径吻合之外，最重要的是「傀儡谣」表现出来的模样相当虚弱。
　　万万没想到...这种虚弱是一种彻彻底底的伪装，它绝大部分力量都埋藏在纪萤这枚能够自我限制的「卵」上，才能做到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展开孵化场。
　　当孵化场出现的时候，绝大部分的反制手段就已经失效，要么等着高危诡异孵化完成彻底现世，要么就派遣小队强行突入孵化场之内，斩杀孵化中的高危诡异。
　　公司召集人员，就是为了执行第二种计划。
　　青山精神病院之内，几乎所有交流群的群友都在此刻聚集于零号病房之内，还包括了刚刚从孵化场现场归来的李少恒。
　　但向来管事的刘松逸此时却不在，他正在以刑警的身份去疏散江城县的居民，一来是救命，而来是不想让这些普通人成为这只不知名诡异的养料。
　　不，现在已经不再是不知名诡异了。
　　“现在，我把手上的情报分享给诸位。”
　　李少恒在群里转发了一封从公司总部紧急传来的情报，他看了一眼昏迷了不知多久的季识年，又忍不住地目光投向旁边一个不断地打着哈欠的年轻女子。
　　这位病友交流群里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神秘管理，看起来只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女子，但却穿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衣服。
　　她带着一个圆框眼镜，一袭长发编成了两条过时的麻花辫，一身布衣裁剪成整齐的衫裙，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民国片场跑出来的。
　　但知道「界限」真相的李少恒瞬间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只是没敢确定。
　　因为这名看似来自于民国的青年女子太弱了，只是一个中位觉醒者。
　　“你总是这般瞧我作甚？”民国女子一挑眉，颇有几分英姿飒爽，“讲你的去，我又不会碍你事。”
　　“......”
　　李少恒收回目光，说道，
　　“记载着诡异的禁忌石碑上已经出现了这只诡异的真名，序列第四十九位，「寂亡」之「傀儡谣」。”
　　初次在公司情报里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李少恒总觉得自己在什么时候听到过，但仔细回想的时候却一无所获。
　　似乎只是错觉而已。
　　此话一出，周围的氛围就压抑了起来。
　　第四十九位。
　　只要是与诡异交手过的觉醒者，都知道这个序列排名究竟意味着什么。
　　之前李少恒一直说这是一位「高危诡异」，但实际上由于只是推测，江城县里的觉醒者都还存了几分侥幸，或许是李少恒的判断出现了错误呢？

　　但如今禁忌石碑已经确定，一个残酷的事实摆在所有人的面前。

　　“还有一件事，这才是我召各位到此的目的。”李少恒的脸色微微一沉，“关于你们交流群里的「白魔女」。”
　　话音落下，最先出现反应的是安语和艾尔莎，她们的脸色都明显地浮现出紧张之色，其他的除了沈妙芸之外，都是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沈妙芸眨了眨眼，她可没有忘记这位“同行”，大伙都是差不多的奶妈，可惜的是交集不是很多。
　　“从各个迹象推测，她应该是「傀儡谣」的使徒。”李少恒继续说道。
　　使徒！
　　知道“使徒”含义的人全都瞪大了双眼，无比震惊，不知道的则都是满脸的疑惑。
　　“换作一类通俗之讲，大致即是‘走狗’之意。”民国女子好心地补充了一句。
　　“不可能！”安语立刻站了出来，她惊恐的眼神里残余着不可思议，“白小妹...怎么可能是那只可怕怪物的走狗！”
　　她亲身经历过白岩村事件，还被白小妹使用起死回生的能力拯救了自己的生命，更是亲眼目睹白小妹解决了地下空洞的恐怖诡异。
　　说什么白小妹是残害村民的诡异的走狗...
　　这怎么可能！
　　“白小姐姐才不会是走狗呢！”
　　小贝菈用尖细的嗓音替艾尔莎说出了她的心底话，这位异邦的红发少女满脸的倔强，不服气地“看”向李少恒。
　　在单纯的她看来，「公司」的人都是外人，还间接害死了洛泠小姐和她的姐姐。
　　尽管自己确实被救了回来，可经历过那般可怕的事情，怎么可能继续百分百信任公司。
　　如果从白小姐姐和公司里面挑一个相信的话，她还是更愿意选择白小姐姐。
　　“我只是纯粹从现有的证据里推测而已，我自始至终只见过这位「白魔女」一面。”李少恒目光微转，“我当然希望她不是，一位诡异使徒的存在，会极大地影响整个战局。
　　“如果你们想反驳这个可能性的话，那么请你们告诉我关于「白魔女」的所有信息，包括她的年龄，籍贯，家住何方，现实里的身份是什么。”
　　当李少恒把这个问题摆出来之后，想维护「白魔女」的艾尔莎和安语直接就哑火了。
　　仔细一想，关于白的信息好像...几近于无？
　　白一直都很神秘，只在她会出现的时候才出现，按理来说以她极为特别的外貌应该会很显眼，但却从未在江城县里听说过这一号人物。
　　“在公司动用一切手段的调查下，这些同样是空白的，她的过往与来历全是一个谜。”李少恒沉声说道，一切手段，当然包括「彼岸」路径的手段。
　　可惜的是，找人这件事确实只有季识年擅长，甚至连「天语者」的人都得找他帮忙。
　　连他对这位「白魔女」都近乎无可奈何，直到现在还处于昏迷的状态。
　　“如今孵化场内的情况我们尚未可知，但我们需要确定好行动目标，公司已经动员了所有能够部署的力量，必须赶在事情彻底恶化之前尽可能地挽回局势。
　　“现在，我们需要知道「白魔女」乃至「傀儡谣」的弱点。
　　“请你们务必事无巨细地一一讲述...「白魔女」的一切。”

 第八十九章 真是可笑（5k）
　　“封存档案编号：GY-20251112023”
　　“封存等级：A级”
　　“封存代号：「白魔女」”
　　“封存危险度：未知”
　　“封存物简述：「白魔女」外表是10-12岁的少女，身高为148cm，体重不明，银白色的长发，体态娇小，性格冷淡，容颜外貌具备较为普遍的东亚特征，极为出众。
　　“目标高度疑似诡异序列第四十九位「寂亡」之「傀儡谣」所属使徒，拥有违背常识的治愈能力，完全免疫「傀儡谣」造物的伤害，推测拥有汲取血肉化为自身力量的能力，但目前没有直接证据表明这一点。”
　　“封存措施：暂未进行封存”
　　“.......”
　　李少恒郑重地把汇集而来的所有信息都整理完毕，以加密的方式传回「公司」总部。
　　他抬起头，看向办公室里两位少女。
　　安语和艾尔莎。
　　她们的脸色都相当复杂。
　　最终，在交流群同伴们的劝告，以及李少恒的一句话，她们还是决定把关于白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如果她不是诡异使徒，你们把她的信息说出来就可以更好地摆脱嫌疑，如果她是诡异使徒...那么你们曾经的感情，都只是欺骗而已。”
　　只不过，实际上安语和艾尔莎交代的大部分信息都来自于白岩村事件，而白岩村事件洛泠自己就曾经向交流群提交过档案，其中隐瞒的事情都是只有洛泠自己知道的。
　　她们顶多也就填补完善一些细节而已。
　　例如治疗安语的能力。
　　洛泠提交的档案里只提到了治愈了安语的致命伤，但没说到这种致命伤竟然是一半的身体被毁掉！
　　在这种必死无疑的情况下竟然能够奇迹般活了过来，所付出的代价却仅仅只是消耗了一些生命力而已，这已经是完全违背觉醒者常识的事情。
　　安语和艾尔莎可能对此没什么概念，所想的也只是白的能力格外强大而已，经验丰富的李少恒却知道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别说下位觉醒者，哪怕是上位觉醒者，哪怕是掌握「权能」的存在，都对此闻所未闻。
　　所以，当安语把这件事情说出来的时候，李少恒第一反应就是安语已经变成了那种白色菌丝的怪物，但在仔细检查之后，却发现她的半边身体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李少恒揉了揉太阳穴，如今对「傀儡谣」的唯一信息只有其附属的白色菌丝怪物，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无论是闯入孵化场，还是抵挡完全孵化而出的诡异，这种情况下都必然需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随着时间的推移，孵化场内的诡异能量还在不断地攀升，难以想象「傀儡谣」在沉眠期间究竟积蓄了多少力量。
　　也很难想象，为什么一切都能做到悄无声息，仅仅出现过两次孵化场事件。
　　“臭大叔，知道这些之后，你觉得我白姐还是诡异使徒吗？”
　　就在李少恒头疼之际，一道尖细嗓音响起。
　　小贝菈叉着腰，站在艾尔莎的膝盖上用鼻子瞪着李少恒，以比较另类的方式问出了艾尔莎心中的担忧。
　　“艺术家的造物...啧，确实是精湛。”
　　李少恒没有立刻回答小贝菈的问题，只是瞥了一眼这只神态可憨的玩具小熊。
　　无论见过几次都在心底赞叹艺术家之高超，竟然真的赋予了一只死物“灵魂”的存在。
　　当然，这是因为确定艺术家已死，李少恒才会有这种心态，如果艺术家还没死的话，小贝菈估计得被「公司」抓过去切片研究，看能不能找到艺术家能力的弱点。
　　艾尔莎同理，她是科学家的作品，也是因为科学家已死才把她的优先级降低，不然多少还是要研究研究的。
　　对于「白魔女」究竟是不是诡异使徒这个问题，李少恒目光微垂，落在桌面上凌乱的汇总信息上，轻声道，
　　“七成可能，是。”
　　“七成...”
　　听到这句话，艾尔莎的眉头都皱到了一块，而安语的脸色又煞白了些许。
　　曾经的阴影再度浮现，死去的爷爷奶奶和白的脸不断地在她的记忆里涌现。
　　可想而知，在那段阴影般的记忆里，白对她而言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如果白真的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别着急，这不还有三成不是嘛。”
　　小贝菈安慰道，抬起小布手拍了拍艾尔莎的头顶，难得它不在这时出言嘲讽主人艾尔莎。
　　“对对，我相信白小妹。”
　　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安语连连点头，她依旧忘不了那天白小妹施展能力挽救她生命的那一幕。
　　正是因为看到了那样的白小妹，才如此坚信。
　　似乎是生怕李少恒再说出些什么哈人的话，小贝菈催促着艾尔莎和安语离开，没一会儿她们便向李少恒告退，离开了房间。
　　目送着少女们的身影远去，李少恒默不作声。
　　他没有说出来的下半句话...
　　“还有三成可能，她就是「傀儡谣」本身。”
　　这是他最后的一点怜悯。
　　到目前为止，距离孵化场展开已经经过了十六个小时，覆盖范围扩大了约莫三分之一，好在现在蔓延速度已经明显又了减缓。
　　在这段时间里，刘松逸已经把江城县的平民遣散到离县城中心约莫十公里之外的地方，要是再远一些，就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江城县又不是什么大城市，并且位于最和平的「界限」之一，忽如其来的灾难让整个县城都人心惶惶，现在也只能是勉强维持秩序而已。

　　“可惜的是，在这个「界限」没有多少官方的组织，很难配合...”
　　李少恒又是一阵头疼，跨越「界限」的力量可不是哪个组织都能做到的，很多组织即便能认知到「界限」的存在，也无法自由出入。
　　「公司」的鼎盛时期是在比较早的「界限」，才能掌握这样的力量，把力量分布到各个「界限」之中。
　　事到如今，只能速战速决，在江城县彻底乱套之前，遏制住「傀儡谣」的孵化。
　　可是，谈何容易。
　　“但无论如何...”
　　脑海里浮现那个神秘少女淡漠的眼神，李少恒的呼吸就禁不住凝滞了些许。
　　即便没有季识年的预警，他也会觉得这位高度疑似使徒的少女十分危险。
　　这时，公司分布发来消息，第一批进入孵化场的人手已经准备妥当，足足七位P7专员，除了李少恒之外，还有另一位P8专员。
　　这是与江城县最近的公司分部能拿出来所有力量，后续的人员还在赶来，但已经等不及了，再晚一些...情况只会更加恶化。
　　“是时候准备强行进入孵化场了。”
　　李少恒叹了口气，扭头望向窗外。
　　窗外是明亮蔚蓝的天空，只是远处稍有些许的不和谐。
　　这一点的不和谐，就是「傀儡谣」的孵化场所致。
　　“「高危诡异」啊...”
　　纵观「公司」历史，参与过的高危诡异战役也不会超过一手之数。
　　而像这么突然的，还是第一次。
　　“但愿，能够顺利吧。”
　　......
　　没过一会儿，位于县中心的孵化场之前。

　　孵化场结界笼罩之处，无论是视觉还是感知都被扭曲了，直接用肉眼望去，县城中心依旧是过去完整的模样。
　　而相隔仅几米之外，却又是楼厦崩塌，犹如天灾现世。
　　所以，孵化场的位置很容易判断出来。
　　当李少恒赶到的时候，来自于公司分部的七位专员都已经严阵以待，他们的负责人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妇。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本地觉醒者组织的成员，在旁边紧张地看着。
　　在看到李少恒的时候主动迎上前来，伸出手，
　　“李先生，久仰大名，老身的名字是路芳玲。”
　　听到这个名字，李少倊恒楞了一下，同样伸出手握了一握，
　　“您好，我似乎...没怎么听过，您？”
　　之前暂时在不远的公司分部落脚的时候，貌似也没听说过她。
　　“活跃的「界限」不同罢了。”路芳玲微微一笑。
　　她抬眼瞄向本地觉醒者组织的方向，一位民国打扮的女子察觉到她的目光，稍稍躲了起来。
　　由于「公司」鼎盛时期比较早，所以有能力在各个「界限」里设下分部，甚至连其他组织想要跨越「界限」，大部分都得求助于公司。
　　可以说，无论在哪个「界限」都有属于公司的力量，每个「界限」的各个分部又各有不同。
　　掌握跨越「界限」的能力，公司才得以发展成最大的觉醒者组织，超过三分之二的正常觉醒者都在公司注册过，是当之无愧的庞然大物。
　　正是因为坐拥如此多的觉醒者，公司有时候不得不肩负起一定的责任，比如处理眼前的「高危诡异」之灾。
　　当然，这样并不是全无好处，至少杀死诡异之后形成的圣骸，是觉醒者世界里最好用的通用货币。
　　“每个孵化场都有属于自己的规则，您应该知道这些的吧？”李少恒看似询问，语气里却是有些不太确定。
　　P7专员是上位觉醒者，P8专员是接触过「权能」的上位觉醒者，其中少数...比如李少恒，拥有可以使用「权能」的祭器。
　　所以不是所有P8专员都可以与他相提并论，因此李少恒想确定一下眼前的老妪是否具备着和他相差无几的实力。
　　“呵呵，老身好像被看不起了。”
　　路芳玲乐呵呵地说道，目光却一直止不住地往病友交流群等人的方向瞄去。
　　“请恕罪。”李少恒低头。
　　“放心吧，比这麻烦的事情，老身也处理过。”路芳玲稍稍仰头，看着不远处扭曲的孵化场，“季老头好像没跟你说过，老身是他的前妻？”
　　“啊？”
　　李少恒楞了一下，这倒是完全没听说过。
　　可是，既然季识年在「公司」里有比他更亲近的关系...
　　等等，前妻？
　　好像也没那么亲近。
　　不过，处理过「高危诡异」之灾，再加上这个年龄，又一直不断地把目光投向交流群的民国女子...
　　“位于民国的「界限」？京城？”
　　“知道就好，老身不愿多说些什么。”
　　路芳玲瞥了李少恒一眼，只一眼就让他倍感压力。
　　“老身就负责驻守在外围，没问题吧？”路芳玲一挑眉，“我的人你可得带好了，缺胳膊少腿都没关系，死上几个也无妨，但别给我一个都带不回来。”
　　闻言旁边的P7专员们都纷纷露出苦笑，显然早就知道这一次孵化场之旅是背水一战，会有性命之忧。
　　“...当然。”
　　李少恒还能说些什么呢，他本来是打算坐镇的，但眼前这位的资历显然比他更老，只能听从指挥了。
　　就在临行之际，却有一个出乎意料的人来找他。
　　“我记得，你是叫...刘茜？”李少恒皱了皱眉，问道。
　　艾尔莎微微颔首，小拳头微微攥紧。
　　她想与队伍一同进入孵化场。
　　本来安语也想一起，但实在是克服不了心理阴影。
　　“但不行，你实力太弱了。”
　　李少恒摇了摇头，哪怕是掌握着诡异的能力，中位觉醒者的实力还是不够。
　　连岑湘云都被他打发回了公司分部，更别提这位名为刘茜的小妹妹。
　　“如果你真的牵挂「白魔女」的话，就在这里好好等着消息吧。”
　　李少恒叹声道，然后转身与小队一同往孵化场走去。
　　“或许，不知道才是好消息。”他默念道。
　　......
　　“小泠？这么早就下课了吗？”
　　厨房里，姐姐直起身来，讶然地看着从屋子门口走进来的白发少女。
　　她惊喜的表情还未露出一半，一道冷寒的剑光闪过。
　　瞬间被切成了两半。
　　血肉飞溅，尸首淋漓。
　　洛泠沉默地站在姐姐的尸体前面，漠然地看着地面上流淌的鲜血，在心底默数着。
　　“三...二...一...”
　　血水化作脓液，被切成两半的尸体化作断裂的真菌，夭夭地趴在地面上。
　　探出来的菌丝微微缠绕着洛泠的脚踝，像是姐姐轻柔的抚摸。
　　但洛泠知道，这些都是假的。
　　是傀儡谣。
　　“第三十二个。”
　　洛泠亲手杀死了三十二个姐姐，每一个姐姐都如她的记忆般真实，和蔼又温柔。
　　但都是假的。
　　全部...都是假的。
　　她只身入局，与傀儡谣最强大的「卵」争夺孵化场里的养分，本就会被其影响，就像上一次白岩村地下空洞的厮杀一样。
　　「卵」想吃了她，她必须吃了「卵」。
　　啃咬，撕扯，吞下。
　　结束。
　　又像是一个重新开始的梦，洛泠自然而然地和姐姐逛起了街。
　　姐姐搂着她的手臂，熟悉的气味贴合着她，她们走过一条漂亮的裙子面前，步伐慢了一些。
　　洛泠认出了这条裙子，是上次她和姐姐在商城逛街的时候，姐姐流连忘返的那一条。
　　对于姐姐而言，相当昂贵。
　　她只多看了几眼，就匆匆走过，像是怕被勾走了魂似的。
　　“第三十三个。”
　　手起刀落。
　　依旧是姐姐的尸体落下，周围仓皇逃窜的人群，惊恐地看着浑身染血的洛泠。
　　这一次，即便默念了数十声，姐姐的尸体也没有变成真菌。
　　洛泠久久地站着，周围似乎已经有警察赶来。
　　人群嘈杂的惊呼混合着洛泠心底的微微恐慌，仿佛要把她从心冷如冰的状态里拉扯开来。
　　她稍稍蹲了下来，捡起姐姐的碎尸。
　　木然地继续着之前的动作。
　　所有的声响渐渐褪去，斑驳的色彩黯淡了下来，又是无边的寂静。
　　再度结束。
　　...姐姐已经死了。
　　所有出现的姐姐都是假的，再真实也是假的，全都是傀儡谣。
　　把她们都吃了，全部吞下，才能真正拯救一切，完成纪萤最后的遗愿。
　　洛泠这样告诉着自己。
　　傀儡谣想利用她和姐姐的回忆来杀死她，它真以为这样就能够战胜自己。
　　真是可笑。
　　“第三十四个。”
　　“第三十五个。”
　　“......”
　　不知不觉之间，黑色的臻冰之内似乎已经化入了无法洗净的血痕，妖异的刃尖处染着点点的嫣红。
　　洛泠抬起头，环顾四周，发现周围全是断壁残垣，布满真菌的高楼大厦已然塌陷，道路上随处可见都是残破的尸骸。
　　本已经成长到直达天穹的真菌株显现着前所未有的颓势，这枚饱含着纪萤的恨与绝望的「卵」，已然走到了尽头。
　　但战斗还未结束。
　　在彻底吞没之前，依旧没有结束。
　　洛泠反手持剑，沿着折断的钢筋与碎裂的石块，继续向真菌株靠近过去。
　　就在这时，洛泠身后忽然出现了些许异响。
　　她扭头望去，依稀看到些许人影摇曳。
　　恍惚之间，高楼大厦似乎又重新拔地而起，川流不息的人群与来往的车辆重新在已经平整开来的公路上井然有序地往来。
　　交替闪烁的红绿灯前，行人们却都用着诡异木然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
　　“又是一次记忆中的幻境吗？”
　　“学聪明了啊，没有继续让姐姐出现了...”
　　“不过，结果还是一样。”
　　洛泠稍稍抬起匕首，对准虎视眈眈的行人们，轻声说道，
　　“无论还有几次，我都奉陪到底。”
　　银白的少女孤立于废墟之上，纯白的可怖眼眸俯视着闯入孵化场的众人。
　　“已发现目标！全员警惕，目标出现强烈的攻击性！”

 第九十章 属于人类的阴谋（4k5）
　　这不是在场众人第一次进入到孵化场之内，但像这种刚刚形成，还是高危诡异的孵化场，却基本都是第一次。
　　一般情况下，诡异的孵化场都相当隐蔽，毕竟是诡异为了保护孵化自身过程展开的结界，就像白岩村里一样，比起在孵化场内限制入侵者，更重要的是隐藏自身的存在。
　　所以，在发现孵化场的时候，通常都距离孵化场形成有了一定时间。
　　而越强的诡异孵化所需要的时间越长，连危险诡异短则数年，长的话也有几十年的。
　　但像这一次如此猝不及防的孵化场...确实是闻所未闻。
　　所以，即便全是上位觉醒者，公司众人也都小心翼翼。
　　在强行破开孵化场的屏障之后，李少恒等人谨慎地越过分界线，终于踏入到孵化场的内部。
　　看着到处都是凄惨无比的尸骸，与诡异造物留下来的痕迹，再往远一些望去，血肉、建筑、菌丝相互交结纠缠。
　　更加可怕的是，还有一些诡异造物仍然在动，他们开裂的血肉之下是蠕动的菌丝，动作却一如往常，就像是普通的人类在普通的都市里行走，工作。
　　机械麻木着，又活灵活现地重复着生前所有的一切。

　　稍稍抬头望去，远方几座塌陷的大厦处，巨大又狰狞的真菌株坐落在上，发散的菌丝探入城市的地底，正是此行的目的地。
　　即便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手，眼前这怪诞又恐怖的景象还是不由得让几个年轻些的P7专员脸色煞白。
　　“...与白岩村的景象相差无几。”
　　李少恒直勾勾地观察着孵化场内的情况，这些菌丝汲取着宿主的记忆，模仿宿主的动作，甚至连情感都可以完美地复刻出来。
　　如果没有受到破坏的话...恐怕很难分清真与假。
　　“不要触动，这些诡异虽然只相当于五到六阶觉醒者的实力，但数量众多...即便只有十分之一还存在，我们都很难应付得来。”李少恒低声说道。
　　事发之时正是工作日，县城中心的范围内至少聚集了两万人，孵化场展开时没来得及逃掉的至少也有五六千，十分之一就是五六百...
　　五六百个悍不畏死还有特殊能力的中位觉醒者，即便靠着数量无法堆死小队，艰难解决之后，他们基本上也就剩不了多少像样的战斗力了。
　　别忘了，这一次行动真正的目标...不求彻底解决傀儡谣，至少也要探出其能力的情报来。
　　小队众人小心翼翼地绕开着这些飘荡的菌丝造物，继续向孵化场深处进发。
　　之所以不动用李少恒的空间能力，是担心落地的地方会进了敌人的包围圈。
　　只不过，随着继续深入孵化场，李少恒却发现...诡异造物的数量越来越少，连本应四处蔓延开来的菌丝都疏落了不少。
　　似乎是经历过了不少激烈的战斗。
　　正当李少恒还在估算的时候，小队内一道惊呼声响起，
　　“发现目标！全员警惕，目标出现强烈的攻击性！”
　　这么快？
　　李少恒错愕，抬起头，见到的便是那位在车站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神秘少女。
　　飘散的银白皆是具备着意志的菌丝，淡漠双眸里是如死灰一般的色彩，精致的小脸没有任何表情。
　　她举起手中一柄有过明显打造痕迹的强大祭器，指向了他们。
　　“小心！”
　　无数的菌丝从周围涌现，远方与大厦纠葛在一起的庞大真菌株摇曳了起来，似乎已经注意到了这边，贪婪地伸出了它的触手。
　　对于诡异来说，觉醒者可是大补之物，上位觉醒者更是补上加补。
　　至少需要一千个普通人，才能抵得过一个上位觉醒者。
　　闯入孵化场内的公司小队岂会不知道这一点，应战的瞬间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当四周的菌丝涌现之时，能力显现，全部抹消。
　　可挡不住的却是，神秘少女的剑刃。
　　就在众人分神对抗菌丝之时，银白的光芒一闪而逝，瞬间三位队友受伤。
　　要不是李少恒使用能力，及时把他们拉回一个身位，恐怕这一剑就足以断首。
　　“竟然是这种战斗方式...”
　　李少恒有些讶然，这位能力明显就是傀儡谣的少女，却是以肉搏的方式...
　　不应该是探出菌丝，汲取血肉并取而代之，从而制出诡异造物吗？
　　另外...这柄匕首应该是祭器吧？
　　她似乎只是当成普通刀刃来用...
　　就在这时，少女的身形明显一滞，但很快又再度转身，沉默地再度袭来。
　　如果只有少女一人的话，她的速度确实很出彩，但也没到特别夸张的地步，还是可以应付得来的。
　　战斗技巧虽然是有一些，可还是有些稚嫩。
　　可问题是...
　　现在他们需要应付的，可不只有这名少女而已。
　　远方的真菌株似乎在讥笑着，不断探出的菌丝逐渐磨损着众人的意志。
　　再加上少女的牵制，很快便又有几个队员落了重伤。
　　李少恒试着先斩杀少女，转瞬即逝的飞刃切开她的手臂。
　　却在眼都不眨的情况下，极深的伤口就已经完全愈合。
　　“这是...极为夸张的自愈能力。”
　　下一刻，李少恒的飞刃却架到了自己的脖子处，划开一条血痕，险些切开他的头颅。
　　“能力复制！”
　　李少恒稍稍瞪大双眼。
　　而且还是近乎完美的复制...就像是他本人在使用一样。
　　要知道，能力的运用可不是在一朝一夕之间可以完成的，像「尺缩」这种高难度的能力更是如此。
　　李少恒能做到如今把飞刃如臂指使，至少花了十年时间，经历过不知多少场战斗。
　　更重要的是...飞刃是他的祭器，却在刚刚的一瞬之间，被对方强行调用。
　　这一击之后，李少恒立刻收起了飞刃，生怕对方再用出这招。
　　在有警惕的情况下，他倒是没关系，但队友们...可应付不来神出鬼没的摘首飞刃。
　　“撤退！”
　　事到如今，小队继续坚持下去也只会徒增无所谓的牺牲而已，李少恒很快打定了主意。
　　有他的空间能力在，只要想走，还是可以走的。
　　李少恒当机立断，直接动用「尺缩」里的能力，打算把整个小队全都挪到孵化场的边缘处。
　　周围的景色一阵变幻之后，所有人瞬间出现在之前进来的位置上。
　　李少恒还没松口气，下一刻，他们又回到了孵化场深处。
　　银白少女稍稍抬起右手，手掌之上捧着一缕发丝，幽幽的目光望着所有人。
　　“...「回溯」。”
　　李少恒的脸色终于肉眼可见地苍白了起来。
　　这是他即便化成灰都不会忘记的能力，本以为在科学家确定死亡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了，却没想到在神秘少女的手中再现。
　　使用大规模「尺缩」之后，李少恒陷入了短暂的脱力时间，而周围众人也在这猝不及防之下，重新被再度涌出的菌丝包围。
　　这一次，他们几乎都失去了抵抗能力，全都被菌丝所困住。
　　贪婪的菌丝不断地啃食着公司众人的护具，即便在来之前针对菌丝的寄生做过防护措施，所有裸露的皮肤都已经做足了防护，但...却依旧无法抵抗菌丝持续不断的侵蚀。
　　任务失败了。
　　而且...还是团灭。
　　...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更重要的是，无法传递哪怕一点信息出去。
　　神秘少女松开手心处的发丝，绝美的银白长发在微风中飘散，可已经没有人有心情再度欣赏这唯美的一幕。
　　所见之处，无不是惊恐的神色与绝望的眼神。
　　不远处庞大的真菌株蠕动了起来，稍稍探了过来，哪怕是不通语言，都能感到它那破框而出的贪婪与渴求。
　　在场有八位上位觉醒者，完全吞噬之后，几乎相当于小半个孵化场的能量。
　　余下本能的真菌株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在「卵」与「卵」之间的争夺里，哪怕一点能量都可能会让天平倾斜，它绝不会让另一枚「卵」抢夺先机。
　　银白的少女缓缓向被菌丝困在原地的众人走来，远方还有几株真菌不断蔓延而至，这已然是一个必死之局。
　　不甘心...
　　恐怕，这一次得要让路前辈失望了。
　　李少恒的嘴角浮现出几分苦涩。
　　他目睹着少女向她走来，真菌株向他探来，死亡近在眼前。
　　就在这时，少女人偶般精巧绝美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些许淡淡的浅笑，可怖的诡异在这一刻展现出些许属于“人”的气息。
　　“多谢了，李先生。”
　　她说道。
　　洛泠缓缓地勾起了嘴角。
　　在她的视野里，前方是几个已经被菌丝完全占据着身体的诡异造物，周围皆是森严的高楼大厦。
　　但她知道，这只不过是幻觉，这些都是假的。
　　“傀儡谣，你又想来骗我，但不可能。”
　　在第一剑失误的时候，洛泠已经察觉到一丝的不对劲。
　　之后呼啸而至的飞刃，更是让洛泠多了几分猜测。
　　她凭着感觉复制了一遍能力，终于确定了来者正是公司的P8专员李少恒。
　　这枚「卵」不知是想借着她的手杀掉这些外来者，还是想借着外来者杀死她，但这已经无所谓了。
　　这是傀儡谣的阴谋，却也是洛泠的机会。
　　让这枚「卵」浮出水面的机会。
　　之前洛泠一直在不断地斩杀并吞噬着「卵」的力量，就是想在庞大的真菌株之上，找到真正属于这枚「卵」的意志，彻底挫败它。
　　而「卵」在这个过程之中，又不断地借助洛泠的记忆构建幻境，试图彻底同化她的力量。
　　这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谁先倒下，谁就是失败者。
　　“我分不清吗？”
　　“不，我分得很清楚。”
　　即便是数十次将姐姐杀死，即便是现实与幻境，记忆与亲历不断地交替，洛泠一直都保持着绝对的冷静。
　　她冷静地分析局势，冷静地杀死姐姐，冷静地把尸体吃下，直到走出记忆构建的幻境。
　　而这枚「卵」却一直不断地落败，或许它已经有预感自身的危机难掩，才会试图引导洛泠与侇外来者对上。
　　孤注一掷般的选择。
　　只是，它打错了算盘。
　　在借助存在孢子里属于科学家的能力，把所有试图逃离孵化场的小队成员全部拉回到原地之后，洛泠就知道，它已经按捺不住了。
　　它也在害怕，害怕洛泠把这些觉醒者吞噬之后，就有压倒性的优势来战胜它。
　　只有用它真正的意志来吞灭这些血肉，才能借此让洛泠在记忆的幻境中彻底沉沦，同化为它的一部分。
　　在用尽菌丝困住众人之后，「卵」真正的意志终于出现，它迫不及待地打算开始进餐。
　　一株看似不起眼的真菌株在几株巨大的真菌掩护下，试图从李少恒开始啃食。
　　当它才探出头来，迎来的却是一道剑光。
　　斩断，截杀。
　　“比起诡异，‘阴谋’这种东西，人类显然更为擅长...至此，你已经输了。”
　　痉挛的真菌株挣扎几分之后，化作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落下，隐约能辨认出是一名高挑的女子。
　　洛泠的视野也回归了正常情况，她又一次走出了记忆的幻境。
　　这是最后一次。
　　所有困住队员们的菌丝全都在此刻松开，他们已经脱困了，却依旧在震惊里没缓过神。
　　谁能想到，刚刚一直在并肩作战的两只诡异（？），竟然在这时像是起了内讧一样，一时之间很难理解眼前的情况。
　　李少恒本想说些什么，却看到洛泠没有理会他，而是表情略带悲伤地抱起这具尸体，向远方塌软萎缩的真菌株缓缓走去。
　　留给小队只有一道娇小的背影，有队友想趁着这个机会偷袭过去，但李少恒却是稍一抬手，拦住了他。
　　“我们...可能需要重新评估她的存在。”
　　李少恒轻声说道，脑海里不断地浮现出银白少女的笑颜与悲伤。
　　她真的会是使徒吗？
　　她真的会是诡异吗？
　　此时此刻，李少恒已经对之前自己的笃信出现了些许的动摇。
　　这时，旁边一个队友惊呼出声，
　　“孵化场内的诡异能量正在消亡！”
　　闻言李少恒也拿起手上的仪器，上面的参数确实在不断地降低，这意味着这个孵化场正在崩散。
　　「白魔女」似乎确实解决了这场灾难的源头，刚刚被斩杀的高挑女子尸体可能就是诡异的本体。
　　但是...
　　“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李少恒沉默着，他心底对此不可置信。
　　直觉告诉他没这么简单，「高危诡异」的事件不可能以这种方式收尾。
　　但无论如何...现在只能先离开这里，回到孵化场之外向公司报告情况，再做下一步打算。
　　“先离开吧。”
　　李少恒呼出一口气，直接动用能力。
　　...失效了。
　　“等等，我的能力...”
　　李少恒猛地抬起头，他下意识地认为是「白魔女」拿走了他的能力。
　　难道傀儡谣...连这种事情都办得到吗？
　　直到所有人都惊呼了起来，才意识到不只是他出现了这种情况。
　　这时李少恒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来一看，竟然是路老婆婆的电话。
　　不可能啊，孵化场结界会隔绝所有信号...至少手机之类都是用不了的。
　　难道，孵化场已经消失了？
　　李少恒接起电话一听，路老婆婆没有多余的一句废话，用凝重的语气说道，
　　“少恒，恐怕比我们所有的预料都要糟糕的结果已经出现了。
　　“或许，整个江城县...都是一座孵化场。
　　“从始至终，都是。”

 第九十一章 回“家”（5k）
　　“整个江城县都...”
　　李少恒浑身一冷。
　　他抬起头，不知何时天穹之上已经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却无论如何都抹不开的灰色雾霾，连同江城县的一切，都逐渐蒙上了一层灰暗的色彩。
　　“李先生？”
　　旁边的队员们都已经意识到情况的危急超乎想象，但是要紧跟着「白魔女」前往孵化场深处，还是暂且离去，还是要看李少恒的决定。
　　“...计划不变，我们撤退。”
　　李少恒沉声说道。
　　难以理解，笼罩整座城市的孵化场，虽然以往不是没有出现过，但江城县一直都很正常，不太像是诡异的孵化场。
　　等等，正常？
　　这可是傀儡谣的孵化场...
　　心绪复杂的李少恒立刻加紧了步伐，没有能力之后，他还有些不太习惯。
　　之前基本上一公里外的地方，李少恒都是直接使用「尺缩」的，一方面方便，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锻炼自己对能力的运用。
　　就在众人往外退去的时候，却看到一些城市的居民反过来向着孵化场的方向走来。
　　他们看起来闲庭信步，还有说有笑。
　　看到这一幕，李少恒微微皱眉，外围警戒的人都是吃干饭的吗，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能放行，让普通人深入到如此危险的位置。
　　且不说傀儡谣与神秘少女，就算是外围的诡异造物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夺走这些人的生命。
　　“诸位。”
　　一名队员快步上前，想拦住这些普通人。
　　但他们对这名队员置若罔闻，就像是没看见他这个人一样，无视地越了过去。
　　其中一个还跟他撞了个满怀，但动作稍滞些许之后，还是继续往前走去。
　　队员心底生出一些无名火，想冲上去把这些不知好歹的普通人都给拦住。
　　下一秒，李少恒却拉住了他，强压着微微惊恐又带着颤抖的嗓音说道，
　　“别动，你看那边...”
　　队员疑惑地扭头望去，瞬间头皮一阵发麻。
　　更多的普通人...
　　他们的衣着一如既往，就像是回到自己的岗位一样，机械又灵动地履行着自己的身份。
　　甚至，李少恒还在其中看到了几个有过寥寥几眼的熟人，都是刘松逸特意调过来帮忙设置孵化场关卡的警员。
　　所有人神情自若，保持着过往的模样，仿佛李少恒等人才是异类。

　　不对劲，不对劲不对劲...
　　李少恒想打电话再跟路老婆婆沟通，但拿出手机之后，却发现信号已经彻底消失，连屏幕都古怪地出现了老式电视一般的雪花与电流杂音。
　　“少恒，我们必须立刻离开江城县。”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坚韧的嗓音响起。
　　李少恒抬起头，看见路老婆婆赶到了现场，神情凝重。
　　她伸出手，一道微风把所有成员们托起，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把他们送往孵化场之外的方向。
　　“这是...「权能」？”
　　李少恒很快就认出了路老婆婆使用的能力，在这处古怪的孵化场之内，只有「权能」才能生效。
　　在意识到所有能力都失效，江城县露出孵化场真相之后，镇守在孵化场之外的路老婆婆就做了两手安排。
　　一边把所有驻守在外围的人手向离开江城县的方向撤离，一边以「权能」赶到现场，带走李少恒小队。
　　「公司」内部只有十八个人拥有可以「权能」的祭器，路芳玲就是其中之一。
　　至于李少恒，他算不上，因为他使用「权能」的方法是底牌，只能用一次，要不然在「虚无之界」的时候就直接用了。
　　“路婆婆，现在是什么情况？”李少恒紧张地问道。
　　此时路芳玲已没了一开始的从容，表情格外沉重。
　　“我们的估算是错误的。”她说道，“实际上，当时我看到县城中心的孵化场时，就知道这并不属于「高危诡异」，因为太常规了。”
　　就算有诸多古怪之处，但相较于诡异序列前五十来说，还是太常规了。
　　每一位「高危诡异」，它们真正诞生，真正蜕变为「祂」的孵化场，不可能这么简单。
　　路芳玲之所以选择跟李少恒调换指挥的位置，理由正是如此，她需要分出心神去寻找真正的孵化场。
　　范围不限于江城县，路芳玲把公司分部余下的力量都散了出去，在周围几个同「界限」的城市里搜寻痕迹。
　　可无论如何她都没想到，真正的孵化场...竟然就是这一整座看似正常的江城县。
　　正常，就是这座孵化场的规则。
　　就在刚刚，深处的洛泠把「卵」的意志彻底扼杀的时候，整个江城县之内便出现了难以言喻的异常情况。
　　先是被隔离在外的普通人们莫名其妙开始闹事，然后就是维持秩序的警员们开始胡言乱语，在场面彻底失控之后，又稀里糊涂地恢复了正常。
　　可之后出现的古怪“正常”，却才是不正常。
　　被隔离的民众们若无其事地陆续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就连负责封锁的警员们都也向着警局的方向走去。
　　坍塌的服装店里，店员在空无一物的支架上整理商品，路过的情侣商量着今晚该吃些什么，然后一脚踏进了塌陷的大厦之中。
　　除了觉醒者之外，江城县内几乎所有普通人都恢复了这种状态。
　　只有一部分没有被影响到，但面色惊恐，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基本上都发了疯，到处说些怪话。
　　“如今江城县内的情况已经彻底失控，我们什么都救不了，”路芳玲平静地说道，“现在，只能带着能离开的人...离开这个地方。”
　　李少恒很清楚，这是眼下唯一的选择。
　　只是...
　　无可奈何。
　　他稍稍攥紧了拳头，沉声问道，
　　“总部怎么说？”
　　路芳玲瞥了他一眼，没有开口，用微风把声音送到了李少恒的耳边。
　　“...放弃江城县，我的分部也需要受命撤离。”
　　见这只「高危诡异」的孵化完成已经走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公司总部不愿在此处付出太多的损失。
　　在可以杀死「高危诡异」的情况下，总部愿意付出一些代价来拿到这具珍贵的圣骸。
　　但在付出与收入不成正比的情况，乃至失败的可能性更大的时候...
　　公司的放弃也很干脆。
　　用总部高层的话来说，这叫做避免沉没成本。
　　「公司」，从始至终都是公司。
　　“...很符合我对公司总部的印象。”
　　李少恒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他知道，路芳玲愿意带着没有被波及的人离开，已经是她能力的极限。
　　“本地的觉醒者呢？”李少恒问道。
　　“我把选择权交给了他们自己。”路芳玲轻声说道。
　　她目光不由得飘向远方，山野之中显眼的白色医院，眸间闪过些许担忧。
　　....
　　与此同时，青山精神病院之内，零号病房。
　　“父亲，母亲遣人唤我们离开。”
　　病床边上，身着民国学生服饰的女子拿着季识年的手，轻声说道。
　　神秘的第四位群管理，就是季识年与前妻路芳玲的亲生女儿路曼青。
　　病床周围都是交流群的成员，除了「白魔女」之外，所有的群成员都来到了这里，无一例外。
　　当意识到整座江城县可能都是诡异孵化场之后，路芳玲把所有的群成员都送回了青山医院。
　　一来是由他们自己其决定是走是留，第二...青山医院地处江城县的偏僻地带，离江城县范围之外不到一公里。
　　即便最终决定要离开，也不至于来不及。

　　季识年缓缓地睁开双眼，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他的眼睛已经勉强可以感知一些光线了，只是想像以前一样利索是不可能的了。
　　如今的他，虽然依旧是中位觉醒者，但由于无法视物，基本相当于能力作废。
　　在众人的注视与等待之时，季识年缓缓地坐起身来，叹气道，
　　“竟会走到这一步...”
　　他扭头望向天穹，却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在这之前，季识年就已经有所预料，认为江城县会迎来一场巨大的灾难。
　　为此他提前做了不少准备，包括公司，也是在他的准备之中。
　　只是，或许是太久没有真正的「高危诡异」现世，所有人都低估了这位诡异的可怕。
　　包括「恶诡先驱」。
　　最可怕的一点就是，即便「恶诡先驱」的计划成功，他们最终也只会沦为这位诡异复苏的口粮。
　　因为...整座江城县，都是祂的孵化场。
　　是祂，非它。
　　祂讥笑着看着玩物们在舞台上滑稽地演出。
　　“都走吧。”季识年叹息道。
　　他想救人，却救不了。
　　这座偏僻的小城...不，不只是这一座，恐怕方圆百里，都难逃此劫。
　　如果灾难的规模依旧得不到遏制，甚至可能会蔓延到更多的地方...
　　“...好。”
　　刘松逸神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虽然对这样的结果很是痛心，但事已至此，放弃确实是唯一的选择。
　　可怜的是江城县里的普通人，他们在诡异的认知影响下，已然无法挽救。
　　不要试图去触犯孵化场里的规则，如果强行带走这些受影响的人，反而会引发更严重的灾难。
　　一时之间，病房里的氛围都相当沉重。
　　在场所有人都生活在江城县里，除了少数几人之外，他们的亲人都只是普通人而已。
　　在被放弃的民众里，同样有他们的家人。
　　可是...
　　正是因为作为觉醒者深知诡异的恐怖，没有一人提出反对意见。
　　或许在暂时撤离之后，公司会派人过来解决这一次灭顶之灾，被困在城里的人还有救。
　　现在强行带走，或者留在城内，都是死路一条。
　　“就这样吧。”
　　季识年疲惫地合上了双眼。
　　“抓紧时间回去收拾吧，稍候一会，我们一同离开此地。”
　　路曼青挥了挥手，众人沉默地离开了病房。
　　唯有一人留在病房之中。
　　“咱记得...你是刘茜？”
　　路曼青稍稍俯下身子，看着坐在轮椅上的红发小女孩。
　　艾尔莎点了点头，她怀里的小贝菈出声道，
　　“她想去找白小姐姐。”
　　“...「白魔女」，是吗？”
　　路曼青在交流群里看到过这个名字，但未曾见过本人。
　　她知道这位「白魔女」与祸难江城县的诡异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小刘茜或许和「白魔女」是好朋友，但在诡异降临之后，这种“好朋友”是否还成立...就很难知道了。
　　更别提还是傀儡谣这种诡异，在目前已知的情报里，祂可是一位很会捏造记忆与情感的存在。
　　艾尔莎稍稍低下头，手上似乎在摩挲着什么。
　　“让她去吧。”
　　就在这时，病床上合着双眼的季识年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父亲？”
　　路曼青稍皱眉头，这样做无非是让这个小女孩去送死。
　　“或许，遵循本心...才是更好的选择。”季识年睁开发白的眼眸，似乎看见了什么，“愚弄命运之人，终究会被命运愚弄。”
　　“...好吧。”路曼青叹了口气，扭头揉了揉艾尔莎的头发，“小妹，注意些安全。”
　　艾尔莎连连点头，在得到应允之后，她便迫不及待地退出了病房。
　　在所有人都在抓紧时间逃离江城县的时候，她却反了过来，继续深入这座平和正常的孵化场。
　　......
　　“哟，就是这儿了。”
　　身着一袭异域风情的轻纱女子抬起手，抹了抹额头上不存在的汗珠，用力地伸了个懒腰，曼妙的身材一览无遗。
　　在她旁边跟着的是一个带着圆框眼镜的乖巧美少女，手上拿着一本书，靠在树梢翻阅着。
　　两人所处的位置是与昔日的白岩村不远处的山丘之上，恰好是在江城县这座庞大的孵化场之外。
　　远远望去，可以俯瞰到整座江城县的全貌。
　　“女郎姐姐，我们来这儿做什么？”王李莉抬了抬眼镜，认真地问道。
　　很显然，她现在并不是处于「先知」的状态下。
　　“当然是为了更好地观测这一次‘灾祸’啊，可别忘了，咱是灾祸预兆啊！这么好的晋升机会，说啥也不能错过。”
　　吉普赛女郎嘻嘻一笑，找了一块舒坦些的山石，美滋滋地躺了上去，手臂撑在脑后，舒展着如同睡美人的慵懒姿态。
　　践行路径，就是觉醒者晋升的方式。
　　但如何践行路径，具体的情况因人而异。
　　普遍而言都是使用对应路径的「圣水」，但除此之外，
　　有些人需要重复使用能力，更好地进行理解运用，有些人则需要一些特殊的契机，还有人睡上一觉起来就已然晋升。
　　而吉普赛女郎，则是观测灾祸。
　　因此，她才会被称之为灾祸预兆。
　　“我们不做些什么吗？”
　　王李莉有些心忧，以为她的家人也在江城县之内。
　　“连公司都吓到跑路了，就我还能做什么？”吉普赛女郎一瞪眼，“你可不许乱跑啊，好不容易找到的苗子...”
　　王李莉点了点头，她还是很听话的。
　　只不过...
　　“女郎姐姐，能不能接我爸爸妈妈出来？”
　　王李莉摸了摸胸前的怀表，这是爸爸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接不出来，”吉普赛女郎幽幽地说道，“就算接出来，也没什么意义。”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吉普赛女郎摇了摇头，她的目光投向远方，俯视着江城县的芸芸众生。
　　只剩下怜悯。
　　“就在这儿待着吧，你想送死我也不会答应的。”吉普赛女郎缓缓说道。
　　她确实对精神病院的众人说了慌，王李莉根本就不是什么觉醒者。
　　但是，王李莉却要比觉醒者要珍贵得多。
　　只要进入到「先知」状态，也就是脑子不正常的时候，她就可以目睹到只有接触过「今生」类权能才能看到的真相，包括不限于「界限」与「虚无之界」。
　　一旦完成觉醒...
　　基本上就可以预定一个「今生」权能。
　　“好好看着吧，这场‘灾祸’的开端...”
　　......
　　怀里柔软的身躯还残余着几分温度，但却以极快的速度消逝。
　　周围的色彩渐渐褪去，朦胧的灰暗笼罩着整座江城县。
　　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早，在灭杀「卵」的意志之后，洛泠就已经明白了这座孵化场的真相。
　　因此，她才会禁不住地流露出悲伤的表情。
　　“没有人能想到，连纪萤都低估了这一切...”
　　从始至终，所有人都是祂的食物而已。
　　无论是「卵」还是洛泠，无论她与它究竟是谁获得最终的胜利，都无法逃避这样的终局。
　　但洛泠的悲伤，却不是因为自己的落败。
　　只是悲伤于直到最后一刻，纪萤都不知道自己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的泡沫，无谓的挣扎。
　　洛泠对周围陆续归来的行人置若罔闻，黯淡的神情直到她最后的目的地。
　　家。
　　曾经温暖的港湾。
　　也是洛泠与纪萤最初相遇的地方。
　　洛泠松开了手，在灰暗色彩填充的画面之中，纪萤的遗体逐渐崩裂，彻底消散。
　　她缓缓抬起头，看到熟悉的身影就在眼前，柔情似水的目光似乎要把她融化。
　　“欢迎回家。”
　　“小泠。”

 第九十二章 日常（5k）
　　苏婉站在门口，微微笑着，就像过往的每一次日夜般，等待着她妹妹的归来。
　　依旧是一身朴素的衣服，连做饭的围裙都没来得及换下。
　　洛泠已无数次在「卵」的幻境里见过这令人怀念的一幕，可无论哪一次，都比不上现在。
　　因为...
　　她知道，眼前的姐姐是真的。
　　是与她朝夕相伴，共同扶持度过漫长又艰难的岁月...
　　的姐姐。
　　只不过，此时此刻的洛泠，却多么希望她看见的只是幻境而已。
　　因为在「傀儡谣」洞察生命的视野之中，洛泠第一次见到了姐姐真正的模样。
　　在温和微笑的表皮之下，是一株难以想象的真菌株，无形蔓延的菌丝与整座江城县相连，隐隐散发着「高危诡异」应有的强势威压。

　　疯狂又沉稳，狰狞而绝美，恐怖又温柔。
　　她是姐姐，也是...

　　「傀儡谣」。
　　纪萤苦寻而不得的傀儡谣本体。
　　所谓的“苏婉”，只不过是傀儡谣披上的一张人皮而已。
　　“今天回来得有点早呢，我正好想出去买点东西。”姐姐走了过来，像过去一样，自然而然地搂起了洛泠的手臂，“既然这样的话，咱姐妹一起去走走。”
　　洛泠抬起头，对上的却是姐姐一如既往的温柔目光。
　　她不由得有些凝噎，张了张口，却完全说不出话。
　　怎么会...
　　洛泠知道眼前的姐姐是真的，是相伴着她成长的姐姐。
　　但同时却也是傀儡谣，是让整座江城县都沦为食物的罪魁祸首。
　　「傀儡谣」已经目睹了自己把纪萤送走，应该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才对，为什么还要这样继续欺骗下去？
　　为什么，还要继续来当她的姐姐...
　　直接动手该有多好，这样她就可以绝无悔意地奔赴这场没有希望的失败了。
　　见洛泠纹丝不动，姐姐歪了歪头，伸出手轻轻按在洛泠的额头上，些许老茧蹭着她稚嫩的肌肤，低声嘟囔，
　　“这也没发烧啊，小泠你今天怎么楞楞呆呆的？”
　　只是一张人皮而已。
　　只是欺骗而已。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傀儡谣」精心编织的谎言罢了。
　　洛泠想让自己坚信这个事实，但又总是忍不住动摇了起来。
　　难道，是傀儡谣对她施展什么能力了吗？
　　为什么「傀儡谣」还在表演着虚伪的感情...
　　在思索一会之后，姐姐似乎明白了过来，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你现在已经能看见了啊，我还以为得吃完药之后再过一段时间呢，确实看起来精神已经好上了不少。”
　　她抬手刮了刮洛泠的鼻子，轻笑道，
　　“别这么紧张，小泠，我是真的姐姐呀。”
　　...我当然知道。
　　洛泠对此不为所动，她的眼神逐渐变冷，似乎正在下定了什么决心。
　　下一刻，温暖的怀抱将她淹没，姐姐展开双臂，柔软的身躯与她相拥。
　　冰冷的触感缓缓地贴合在她的脸颊旁，姐姐一如既往的嗓音在她的耳边轻声响起，
　　“别担心，小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洛泠睁着眼眸，直勾勾地看着远方。
　　她已然无数次经历过温馨的幻境，残忍又可怕的真实，她本以为自己即便是站在无论多么真实的姐姐面前，都能毫不犹豫地动手。
　　只是...
　　当感受着柔软温暖的怀抱，脸颊传来丝丝凉意的触感，淡淡的熟悉馨香环绕在鼻尖，这些幻境曾完美复刻的存在，无比真实地出现在洛泠身上之时。
　　她下不了手。
　　无论如何，都无法对她的姐姐动手。
　　“小泠？”姐姐的嗓音忽然传来些许慌乱，“你怎么...哭了？”

　　哭了吗？
　　银白少女僵硬的表情里，两行清泪缓缓滑落。
　　“是不是受了什么欺负？”姐姐伸出手，心疼地擦拭着洛泠的泪痕，“跟姐姐说说，姐姐替你出气！无论是谁想伤害小泠，姐姐都会百倍奉还！”
　　“为什么...”
　　洛泠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些许嗓音，带着嘶哑的哭腔。
　　她不明白啊...
　　姐姐就是傀儡谣，是害死纪萤，害死白岩村，害死无数人的存在...
　　就连洛泠自己，都数次险些陨于傀儡谣之手。
　　为什么都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还在表演着姐妹相亲相爱的戏码...
　　无法理解。
　　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
　　姐姐的动作停在了这一刻。
　　她垂下眼眸，柔情似水地望着洛泠的悲伤与不解。
　　然后，便笑了起来。
　　“因为小泠，姐姐爱你啊，”姐姐的脸上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笑容，记忆中的模样全无改变，即便周围的一切已然化作灰暗与黯淡的绝望，融入了永恒的痛苦与挣扎，“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姐姐永远都是爱你的。”
　　一瞬之间，洛泠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气力。
　　因为她得到了一个最不希望得到的答案。
　　她的姐姐依旧是姐姐，一直都是。
　　哪怕直到现在。
　　哪怕...姐姐就是「傀儡谣」。
　　“好啦，女孩子总是哭戚戚的话，可是会变得很丑很丑的哦。”姐姐伸出手，捧起了洛泠的脸颊，怜惜疼爱的眼神未曾落下半分，“我家小泠长得这么漂亮，哭花了脸可就得不偿失咯。”
　　“我...”
　　洛泠张开嘴巴，想说些什么，却被姐姐伸出的指尖轻轻摁住。
　　“嘘。”姐姐依旧保持着温柔的微笑，“我们先去买点东西吧，要不然的话，晚饭可就来不及了。”
　　说罢，她便继续搂起洛泠的手臂，向着巷外走去。
　　洛泠神情木然地跟在姐姐的身旁，犹如一具精致的提线木偶。
　　经过之前的暴乱灾祸之后，整座江城县都陷入过一段时间的混乱，放眼望去，断壁残垣的废墟比比皆是。
　　但是，当真正的孵化场彻底显露出来之时，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
　　更加诡异的正常。
　　洛泠缓缓地抬起头，在她目光所及之处，继续所有的画面都失去了色彩，只剩下黑白两色。
　　唯有在废墟之中正常生活的人们，还跳动着一颗生灵的心脏。
　　他们的血肉完整，似乎没有半点被菌丝支配的痕迹。
　　可洛泠能看到，这些看似正常的血肉之中，不知隐藏着多少难以辨明的菌丝。
　　看起来...
　　就如同散溢飘洒的蒲公英一般。
　　这就是「傀儡谣」真正的养料，整座江城县之内足足四十万的普通人，都处于被「完全支配」的状态之下。
　　从一开始，祂的强大，就已然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足斤足两吗？就不能便宜一些？”
　　水果摊之前，被千丝万缕所支配的小店老板与姐姐争得面红耳赤，还把自己的秤砣翻了过来，以证明没有什么鬼秤一说。
　　说话向来软糯的姐姐往往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稍微硬气一些，把为数不多的生活费尽可能地掰开了花。
　　这过往值得温馨的一幕，在目睹真相之后，却又显得滑稽可笑。
　　像一出自导自演的独角戏。
　　姐姐就是支配整座江城县的幕后黑手，她根本不需要像普通人一样艰难地生活，哪怕是想让整个江城县都为她所用，也不过就是一个念头的事情罢了。
　　她们的过去就像是一个笑话。
　　终于，在据理力争之后，姐姐成功以三分之二的价格买了几斤水果，拎着袋子趾高气扬地离开了水果铺，就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一样。
　　“我就知道他说的价格肯定是要贵一些的，这些奸商不标价格，就是喜欢欺负我们这种柔弱的小女生。”
　　路上，姐姐依旧不断地絮絮叨叨着。
　　洛泠沉默着，没有说话。
　　越往深处走去，周围的废墟就愈发严重，在受到灾害的范围之内，昔日的高楼大厦全都成了崩散残落的土灰石块。
　　可就算在这种情况下，这些被支配的人们依旧维系着正常的生活。
　　普通的日常，与末日般的废墟交织，唯有用“平淡的恐怖”可以形容洛泠所看到的一切。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洛泠稍稍张开小嘴，微弱又嘶哑的嗓音终于问出了她深埋在心底一直以来的疑问。
　　“什么时候...这就很难说了，我也记不清。”姐姐稍微露出沉思的表情，“或许，在你生病之后，我就已经隐约有了一些察觉了吧。”
　　生病？
　　洛泠一愣，她的病是几个月前才出现的，那时候傀儡谣的灾害就已经出现过了。
　　再而言之，几个月的时间，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把孵化场笼罩在整座江城县之上，支配整座城市的人类。
　　纪萤可一直在盯着这座城市，傀儡谣哪怕露出半点踪迹，她都会毫不犹豫地以身而噬之。
　　白岩村只不过是因为规模太小，地处偏远，纪萤的反应才稍微慢了一点而已。
　　可为什么...
　　“我不知道哦。”似乎是看出了洛泠想问些什么，姐姐眨了眨眼睛，满脸无辜地说道，“小泠想的事情有点复杂，可能是三年一代沟的缘故，姐姐不太明白。”

　　洛泠漠然地抬起头，狰狞优雅的傀儡谣在对她微笑，覆在上面的人皮温和地看着她。
　　“不过，只要是姐姐知道的，小泠想听的话，我都会说的。”
　　姐姐说着，步伐在这时似乎加急了些许。
　　洛泠还没能来得及思索，满脑子还是姐姐古怪的笑容，猝不及防之间便踏入了某个地方。

　　什么地方？
　　她猛然抬起头，心底一阵揪紧。
　　自己是不是太松懈了，竟然会受到姐姐的影响，在这个时候中了傀儡谣的阴谋...
　　几道人影在这时迎了上来，就在洛泠想抽出腰间的短匕时，姐姐又握紧了她的手。
　　心脏的跳动急促了起来，洛泠目睹着这几个同样受到支配的普通人缓缓地走到她们的前面。
　　然后...
　　弯腰鞠躬。
　　“欢迎光临。”
　　她们异口同声道。
　　“小泠，我们不是来过这里吗？”姐姐歪了歪头，疑惑地问道，“怎么跟第一次来一样，这么紧张？”
　　来过...
　　洛泠环顾四周，这里被破坏得很严重，满地都是大块的碎石与裸露的半截钢筋，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直到她逐渐从「傀儡谣」能力下的视野，逐渐转换成正常人的视角时，才终于看见几道迎过来的人影上，穿着同样的一套衣服，上面挂着的铭牌指出了此处为何地。
　　“购物广场里的...服装店？”
　　在洛泠生日的时候，她和当时的姐姐曾经来过这里，还买下了一副尤为昂贵的手套。
　　直到现在，这副手套还收藏在洛泠的头发里，一直都不舍得拿出来穿。
　　“锵锵！”姐姐忽然在旁边一拍手掌，笑着说道，“是惊喜哦，小泠！”
　　她牵起洛泠的手，走到了这座满是残垣断壁的店里唯一没有被毁的地方，一件熟悉的漂亮流苏长裙挂在壁橱之内。
　　“这是...”
　　洛泠看着这件裙子，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当时在逛服装店的时候，姐姐时不时地看向这套裙子，可惜价格实在过于昂贵，所以没敢开口。
　　洛泠虽然记了下来，可后面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一直都没来得及买下。
　　难道，姐姐在发现自己的力量之后，第一件事竟然...
　　等等，这套裙子，对于姐姐来说是不是有点太小了？
　　难不成...
　　就在这时，店员们分成两边，一边围住了洛泠，另一边从壁橱上把这套长裙拿了下来。
　　姐姐背过身去，缓缓说道，
　　“小泠，其实当时我就注意到了，你好像很喜欢这套裙子，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呢。”
　　是因为，你在看。
　　洛泠呆在了原地，望着姐姐的背影，不知不觉眼眶之间又溢出了些许暖意。
　　“可惜姐姐很没用，实在是买不起...对于最亲爱的妹妹，连生日礼物都很寒酸。”
　　她稍稍侧过脸，望向正如同洋娃娃一般被换装的少女，弯起的眼眸像皎洁的月牙，
　　“现在姐姐终于可以把生日礼物补偿给你啦，虽然这套裙子我也很喜欢就是了，不过还是做姐姐的，还是要把好东西让给妹妹才是。”
　　店员们的动作很利索，很快便把裙子换好了。
　　她们往后退去，姐姐凑近了过来，在仔细端详一会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真好看，不愧是小泠。”
　　银白的长发被精心地打理了一遍，编成了三股大辫子，搭配着素白的蕾丝边流苏长裙，与娇小少女不施粉黛就足以倾城的绝美容颜，连应有的稚嫩都减弱了几分。
　　但是，洛泠只是木然地承受着这一切。
　　她很确定，姐姐已经意识到自己就是「傀儡谣」，可为什么...
　　她不明白。
　　“姐姐啊，就在那个时候，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变得特别厉害了。”姐姐拖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洛泠，轻声说道，“当时在烤肉店的时候，我就感觉小泠遇到危险了呢。
　　“莫名其妙就有一种感觉，发现小泠被坏人给盯上了，好像就是列车上的那些人。”
　　当时...
　　洛泠稍稍睁大了双眼，她是因为发现了外面的“黄阿伯”，才打算出来打探情况。
　　那个时候，就已经被艺术家和科学家给盯上了吗？
　　难道不是后来忽如其来的孵化场吗？
　　“姐姐很着急啊，所以我就找啊找，特别想找到小泠，生怕小泠...”姐姐伸出手，轻轻触碰着洛泠垂落两鬓的银白发梢，微合着满是怜惜的眼神，“就这样没了，只留下姐姐一人，可该怎么办啊...”
　　所以，当时的孵化场...
　　听到这里，洛泠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身躯缓缓地颤抖了起来。
　　“还好，小泠没有出事，我都快松口气了，才发现那种危险的感觉，一直都跑不掉，一直在追着，很烦很烦。”
　　姐姐微微皱起眉头，即便只是想起当时的感觉，她都有些生气，

　　“所以我一直在想，要怎么摆脱这些坏人，想着想着...忽然就感觉，有种古怪的感觉，姐姐好像可以...支配一切。
　　“要是真的有这样的力量，姐姐觉得...还是给小泠比较好。”
　　火炉山上的孵化场。
　　直到现在，洛泠才终于知道，事情的真相。
　　...她根本没有战胜过傀儡谣。
　　那枚附身于她的「卵」，是姐姐为了救下她，赐予她的力量。
　　“可是，在那之后，姐姐就变了。”
　　姐姐的手指从洛泠的脸颊滑落，轻抚着直到洛泠的腰间。
　　轻描淡写地拿出了洛泠藏在大腿处的匕首祭器。
　　“祭器「绝刃」，好像来自于某个和姐姐很像的家伙，能力是可以杀死所有的生命...好厉害的东西。”
　　姐姐拿起洛泠的手，握在匕首上，然后十指交叉，一同端起了匕首，架到了洛泠的心口处。
　　她抬起头，再度与洛泠对视。
　　可是，再无半分怜爱与珍惜。
　　唯有无法遏制的贪婪与渴求，以及狰狞可怖的獠牙。
　　“姐姐总是忘不掉当时的感觉，因为小泠实在是太美味了，只要尝过一次，姐姐就永远都忘不了，也永远无法摆脱了。”
　　“小泠，姐姐好想好想，吃掉你啊...”

 第九十三章 相爱（5k）
　　尖锐的刃尖抵在洛泠的心口处，温柔又悲伤的嗓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所有的软玉温香直到这一刻只剩下冰冷的杀意，就像之前的一次又一次，就连姐姐都没能例外。
　　她对上了姐姐的眼神，小脸终于软了下来，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这真的就是，傀儡谣的阴谋啊...
　　她识破了一切，她通晓了所有，可直到这一刻，当她站在姐姐的面前，就已经失败了。
　　败给了过往。
　　败给了昔日的温馨。
　　败给与姐姐相处的漫长时光。
　　记忆中的一点一滴，永在心间，无法忘怀。
　　“小泠，姐姐...会尽可能温柔一点的。”
　　温热的手指从洛泠的眉心处往下刮落，抵在她稚嫩的小嘴上，一点点地撬开。
　　终于迎来终局了吗？
　　洛泠心底没有任何不甘，只有无尽的遗憾。
　　只剩下一种解脱感，总算可以离开这痛苦的一切...
　　不必再为了傀儡谣和姐姐，继续挣扎下去。
　　但就在这时，一股冰冷的清流，夹杂着些许的猩甜之意，直直地滑入了她的喉咙之中。
　　洛泠错愕地睁开了双眼，却看到姐姐近在咫尺的眼神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心口处十指相扣的匕首在微微颤抖着，姐姐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而在刚刚，姐姐送入她口中的是自己的鲜血，是属于「傀儡谣」的血肉。
　　“小泠，姐姐...好吃吗？”
　　姐姐温和地笑着，眸间的温情与狰狞交织，却与她一样，都在微微颤抖着。
　　一点都...不好吃。
　　这艰涩又痛苦的滋味...
　　就像是夹杂着感情的泪水，是要把她所珍惜的一切撕碎的痛苦。
　　是要毁去过往，毁去记忆的毒药。
　　洛泠只有呕吐的冲动，难以遏制的反胃，从心底深处生出的抵触。
　　直到现在，洛泠在潜意识之中依旧不愿承认，姐姐就是傀儡谣，傀儡谣就是姐姐，并无分别。
　　哪怕是姐姐亲手把自己的血肉送到她的口中，她也只觉得憎恶。
　　这份憎恶，是对于傀儡谣直到现在，都想利用自己而言。
　　“想把我也变成「卵」么...绝不可能！”
　　洛泠啐出一口血，狠狠地吐了出来。
　　她直视着姐姐，淡淡地说道，
　　“我就是我，不会成为...别人。”
　　哪怕成为「卵」之后，就能够以另一种身份，与化身「傀儡谣」的姐姐永远相伴下去。
　　但，这不是洛泠想要的。
　　她宁愿死在此刻，也不愿活在这样的未来之中。
　　也不愿接受这样的姐姐。
　　“...这样啊。”
　　姐姐的眼底深处浮现出些许失落，似乎是对于洛泠的拒绝感到遗憾。
　　她们相扣的十指缓缓地抬起，以臻冰融合圣骸制作而成的匕首祭器「绝刃」在此时缓缓地抬了起来，置于二人中间。
　　“小泠，你可真的是...”
　　姐姐微微抬着头，不知经过了多少挣扎与徘徊，当她再度俯首望向洛泠之时，脸上的笑意带着解脱与轻松，
　　“太好了呢...”
　　“我的小泠，果然是最厉害的...”
　　下一刻，匕首落下。
　　刺入了胸膛。
　　却不是洛泠的。
　　而是...姐姐自己的。
　　洛泠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她颤抖着松开了十指相扣的手，却又被姐姐紧紧地握住，又往深处扎入了些许。
　　“哎，是姐姐白担心了呢。”
　　姐姐微笑着，挣扎着，像是在抗衡着求生的本能，渴求与贪婪荡然无存，只有无尽的爱意流转于一双绝无仅有的眼眸之间，直直地看着她最爱的妹妹。
　　“小泠就是小泠...比姐姐要厉害多了...咳咳...”
　　「绝刃」的能力持续发动，不断地杀死着被它刺入之人。
　　“姐姐...”
　　洛泠缓缓开口，发出的声音却连她自己都感到了震惊。
　　...何等的悲凉与苦楚。
　　“不像姐姐一样，总是会忍不住，忍不住地想吃掉你啊...”
　　姐姐的身躯无力地搭在洛泠的怀里，满是血痕的脸颊轻轻地靠在洛泠的肩膀上。
　　「绝刃」发出震响的嗡鸣声，哪怕是杀之必死的能力，想作用在一位完全体的高危诡异之上，都得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做到。
　　洛泠想挣扎开来，想拔出手中的匕首，却被姐姐看似无力的身躯紧紧压住，动弹不得。
　　“不，不要...”
　　悲戚的哭腔，与恐惧。
　　“痛一点，姐姐才能忍得住，才能...再多看你几眼。”
　　姐姐爱恋地轻抚着洛泠的长发，感受着娇小柔软身躯带来的点滴温存，
　　“还好，小泠不会变成跟姐姐一样的坏家伙，要不然的话...姐姐就只能含泪吃掉你了。
　　“因为姐姐知道啊，变成这样的坏家伙...小泠，是会很难过的...”
　　洛泠的表情微怔，回想起从刚刚开始就行为古怪的姐姐，和抵在自己心口处的匕首祭器。
　　原来...
　　姐姐是在确认，她的妹妹究竟是不是和傀儡谣一样的存在。
　　十指相扣的匕首，能杀死她自己，当然也能杀死洛泠。
　　所喂下的血肉，是在确定洛泠的本能。
　　是不是会和傀儡谣一样...
　　如果洛泠是跟傀儡谣一样的存在，哪怕最终她愿意牺牲自己，却也无法救下妹妹。
　　洛泠只会成为下一位傀儡谣。
　　成为可悲的存在。
　　但是，如果不是的话...
　　洛泠已经意识到，姐姐想要做什么了。
　　“不过呢，被小泠说不好吃，姐姐多少还是有点难过的哦。”姐姐依旧笑着，可嘴角却是止不住的鲜血。
　　她正在缓缓地死去。
　　“不...姐姐...”
　　洛泠挣扎了起来。
　　可越是挣扎，手中的匕首就愈发深入。
　　“我就是为了这一刻而生的，小泠，”姐姐的目光未曾片刻离开过她的妹妹，生命被绞杀的痛苦带给她的却是此刻的幸福，“姐姐说过...会永远爱你的，如果你也爱姐姐的话...”
　　“不要...”
　　是惊慌与恐惧。
　　“就把我吃了吧，小泠。”
　　姐姐平静地说出了洛泠已经有所预料，却不想听也不敢听的一句话。
　　“不...”
　　洛泠已经说不出话了。
　　她只是半张着小嘴，但嗓音却已然被泪水与悲伤彻底淹没。
　　“小泠，姐姐也想一直一直...跟你在一起啊...”
　　拥抱着最爱的妹妹，姐姐垂落的目光里满是不舍的眷恋，
　　“可是，我却总是忍不住地想伤害你，想吃了你...这样的姐姐，还能是你的姐姐吗？”
　　紧紧的拥抱，却是不断颤抖的身躯。
　　“姐姐，就是怪物啊...”
　　“不过，小泠，哪怕是怪物，你也会爱姐姐的，对吗？”
　　“如果爱的话，就把姐姐吃下去吧...”
　　终于，在洛泠已经模糊的双眼之中，看到姐姐的生命之火逐渐黯淡了下去。
　　直到这一刻，她与本能的挣扎，才终于得以停止，终于回到了...原来的模样。
　　名为“苏婉”的姐姐。
　　她松开了怀抱，无力地瘫倒了下去。
　　“姐姐！”
　　洛泠伸出手，接住了身体已经软下去的姐姐，颤抖着埋到了她的怀里，不断地抽泣着。
　　“对不起啊小泠，姐姐这样做好像是在逃跑...是不负责地把事情都交给了妹妹。”苏婉艰难地抬起了双手，捧起了妹妹的脸，最后一次，轻轻地替她擦拭了泪水，“真是...得辛苦你了。”
　　“吃了我吧，这是...作为无能姐姐的我，最后的愿望，还请妹妹原谅这个不负责任的姐姐...”
　　彻底黯淡的目光，无法挽回的生命。
　　在此彻底断绝。
　　埋在怀里的小脸，久久都不愿抬起，直到怀里温热的身躯逐渐变得冰冷。
　　直到清晰地感知到了...死亡的气息。
　　不是傀儡谣，而是作为苏婉，作为她的姐姐，挣扎着，平静地步入了死亡。
　　当洛泠缓缓抬起头之时，她已悲伤到无法自已。
　　只是，泪水早已干涸。
　　她伸出手，拔出了刺穿姐姐心脏的匕首，手指把匕首上沾染的鲜血刮下，爱恋般放入了自己的口中。
　　依旧是苦涩的味道。
　　但是...
　　“姐姐...”
　　我好像...看见了什么...
　　是在家里做饭的姐姐，厨房忙碌的身影，在听到屋门被打开的声音时，嘴角勉强挤出的疲惫笑意。
　　这是，属于姐姐的记忆。
　　只是一幕，瞬间消逝。
　　不，不要离开...
　　洛泠伸出手，想挽留这一丝哪怕微弱的记忆。
　　她颤抖着，顺着身体的伤口，拿出了更多的苦涩，一一吞下。
　　她看到了更多...姐姐的记忆。
　　忙碌的便利店人来人往，所有的一切却都是灰暗的色彩。
　　交织的行人里，没有任何值得她留恋的存在。
　　忽然，一道彩色传入了这黯淡的一切，淡淡的影子，分不清容颜，却在喊着...
　　“姐姐。”
　　这是我。
　　姐姐眼中的我...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姐姐眼中的我，一直都是这种模样...
　　难怪，姐姐每一次都能认出改变过容颜的自己，每一次都认不出她的照片，原来在姐姐的眼里，自己是这样独一份的模样。
　　随着无数的苦涩不断地吞下，如拼图一般零碎的记忆逐渐聚合。
　　这一块，是姐姐工作的记忆。
　　这一块，是姐姐在家的记忆。
　　这一块，是姐姐出去逛街的记忆。
　　“......”
　　无论哪一块记忆，哪一块苦涩，都有着同一道身影。
　　一道灰暗中独特的，绮丽又绝美的彩色。
　　她的妹妹，她的小泠。
　　——我。
　　姐姐的疯狂与狰狞，迷茫与挣扎，眷恋与怜爱，姐姐所有的一切，都深深地埋在她的身体之中。
　　即便她就是傀儡谣，所谓的“苏婉”，只是傀儡谣的一张人皮而已。
　　但直到临死前的最后一刻，她都是最爱自己的姐姐。
　　无论是傀儡谣还是苏婉，哪一个都是姐姐。
　　“这，就是诡异...”
　　人类无法理解的存在。
　　每一次试图去定义，去解释，却总是能出现新的情况，人类的局限永远无法参透这些被称之为“诡异”的存在。
　　当仅剩的苦涩终于吞了下去，姐姐最后的记忆在洛泠的脑海里缓缓展开。
　　是她自己抱着姐姐哭泣的模样。
　　“姐姐，”洛泠呆呆地看着空荡荡的地面，喃喃道，“你真好吃啊...”
　　“所以...不要难过了，好吗？”
　　“好吗...”
　　无言泪落。
　　冥冥之中，某种力量降落在洛泠的身上，看不见摸不准，却极为熟悉，就像是姐姐温暖的怀抱。
　　“这是...”
　　洛泠缓缓地抬起手，似乎有无数看不见的菌丝，从她的手心处释放开来，与江城县连为一体。
　　这就是姐姐留给洛泠最后的礼物。
　　傀儡谣的权能。
　　——「国度」。
　　“权能所及之地，便是祂的国度，权能所及之人，皆为祂的奴仆。”
　　这座江城县，就是「国度」笼罩之地。
　　......
　　“江城县出现新的变化，先在外围进行警戒，等我过来。”
　　与此同时，正在撤离大部队的李少恒收到了路芳玲的消息，便立刻停下了行动。
　　众人在与江城县相隔数十里之外的地方等候着路老婆婆的到来，再进行下一步行动。
　　由于需要疏散「公司」分部，路芳玲此时不在江城县附近。
　　似乎是由于新情况较为紧急，路老婆婆没让李少恒等人等候太长时间，很快就已经御风而来，但却是更加凝重的表情。
　　她稍一挥手，一道强劲的风席卷而来，将她和李少恒笼罩在一起，形成一个隔绝四周的屏障。
　　做好措施之后，路老婆婆沉声说道，
　　“「公司」总部发来了一个...让他们感到匪夷所思的消息。”
　　“嗯？”
　　李少恒微微皱眉。
　　连总部都能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得是什么情况？
　　要知道，作为唯一一个覆盖所有「界限」的组织，公司的档案库可是相当庞大的，什么疑难杂症都遇到过，就算没有解决的方法，但至少留下过只言片语的记录。
　　“禁忌石板出现了变化。”路老婆婆沉声说道。
　　“出现了新的诡异？在江城县？”李少恒大吃一惊，一个傀儡谣就让他们头疼到不得了，这要是再冒出一只同级别...不，哪怕只是「危险诡异」，这场灾害的影响都只会更加难以想象。
　　甚至...可能会成为像当年「瘟疫」肆虐欧罗巴一样的恐怖灾害。
　　到那时，可就不是几座城市的问题了。
　　几十上百座城市都可能会毁于一旦，整个界限都沦为「错乱」的界限。
　　这才是最可怕的终局。
　　“是，也不是。”路老婆婆拿出手机，调出了一张照片，“确实出现了新的诡异，但...又很难说是新的。”
　　李少恒接过手机，在看到照片的一刻，瞪大了双眼，抬头骇然地问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
　　照片并不是禁忌石板，而是一份抄录。
　　尽管只是抄录，但同样是绝密级别的。
　　而在上面...出现了连「公司」都感到匪夷所思的变化。
　　“诡异序列第四十九位，「寂亡」之...”
　　“「白魔女」？！”
　　一个新的真名，占据了原有诡异序列的存在，难怪总部反应都会如此激烈，不惜给路老婆婆直接发送绝密文件。
　　要知道，这种绝密文件一般情况下，只有P9级别才有资格进行查看，P9以下顶多只能拿到口述的消息而已。
　　“前所未有。”
　　李少恒吐出一口气，但神情里的震惊却迟迟无法消退。
　　被记录在禁忌石板的诡异序列上的诡异，哪怕是被彻底杀死，真名也不可能改变。
　　就算是另一位存在拿到了已死诡异的权能，同样如此。
　　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位新的诡异取代了原有诡异序列的情况，甚至其真名...在场的所有人都很熟悉。
　　「白魔女」。
　　青山精神病院交流群的群员，曾经参与过白岩村事件，并几乎一己之力解决该事件的新人觉醒者。
　　后来又被怀疑是「傀儡谣」使徒或者代行者的存在，紧接着却单枪匹马灭杀了孵化中的「卵」。
　　最终，在江城县孵化场彻底开启后不久，成为了新的「傀儡谣」。
　　不对，是新的「高危诡异」，是已经只能被称之为「白魔女」的诡异。
　　她的身份一波三折，却走到了一个无论谁都没有想到的结果。
　　诡异序列第四十九位，「寂亡」之「白魔女」。
　　“江城县的人知道这件事吗？”
　　李少恒抬头问道，他知道青山精神病院的领袖是路老婆婆的前夫。
　　“目前这个消息，我只在第一时间送给了你，其他人暂未告知。”
　　路老婆婆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总部怀疑「白魔女」之前的所有行动，都是为了取代「傀儡谣」所做的铺垫，这就完美地解释了之前她为何会主动去解决白岩村事件，之后又为何会主动去迎击傀儡谣。”
　　之前所有的疑惑和不解，都在傀儡谣序列被取代之时得到了解释。
　　「白魔女」和「傀儡谣」其实是死敌，而现在「白魔女」成为了这场争斗的胜利者。
　　“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不仅仅是我们，就连诡异一侧的觉醒者组织，都会掀起轩然大波吧...”
　　路老婆婆幽幽地说道。

 第九十四章 相知（5k）
　　“只是...路前辈，现在我们要做些什么？”
　　李少恒眉头紧锁，沉声问道。
　　如果只是为了这件迟早都会公开的绝密事实，路老婆婆没必要专门赶回来。
　　虽然目前的禁忌石板暂时在公司的掌控之中，但公司需要定期公开石板上的内容。
　　也就是说，这件古怪的事情是绝对会传出去的。
　　只是如今正处多事之秋，能晚一些就晚一些。
　　持有石板的好处，也就只有这点信息的时间差而已。
　　“总部觉得，事情或许还有转机。”路老婆婆低声说道，“这位新的序列诡异「白魔女」...能否接任「傀儡谣」的权能，亦或者出现新的权能，都是未知数。”

　　之前之所以撤退，是因为公司总部知道，江城县已然化作了傀儡谣的领域，是祂的「权能」所及之地。
　　除了「权能」之外，任何能力都无法在傀儡谣的领域之中施展。
　　甚至，大部分权能在这个未知领域之内也会被极大地压制住，除非能够在实力上与傀儡谣抗衡。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去对上完全体的高位诡异，基本上必败无疑，人再多也只是炮灰和养料而已。
　　在想出破解之法前，只能任由这位诡异肆虐，放弃江城县以及周围地带，尽可能减少损失...这就是公司能做到的极限了。
　　而现在，新的序列诡异出现，直接取代了傀儡谣，或许...情况还没那么绝望。
　　“不过，为了避免出现无谓的伤亡，我们还是必须静观其变。”路老婆婆低声说道，“用小股的精英部队先在外围戒严，然后灵活选择探查时机，但也要随时准备撤退。”
　　这是应对未知诡异灾害最通用的做法，也是最无奈的举措，属于下下之策，完全把命运交给未知的诡异，等待希望渺茫的转机。
　　李少恒点了点头，认同了路老婆婆的指挥。
　　不愧是经历过「高位诡异」之灾的前辈，在处理类似情况的时候能够如此冷静。
　　只不过，如今的情况...
　　李少恒稍稍抬起头望向远方，山野笼罩之间，整座江城县依旧被灰暗的色彩笼罩，就像是旧时代的黑白照片一样。
　　即便这场序列上的争斗已经结束，但属于祂的权能与领域，却依旧没有解除。
　　“所以，作为新的高危诡异，「白魔女」...你会做出些什么？”
　　......
　　当「白魔女」登上诡异序列之位时，洛泠清晰地感知到了名为「国度」的权能，从傀儡谣交替到自己的手上。
　　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洛泠终于得以看到，数不清的无形菌丝散溢开来，在这座灰暗的死城之内无处不在。
　　笼罩在江城县之内的「国度」，不知从何时何刻之前，就已经渗入了一花一木之间。
　　她茫然地抬起头，街上嬉笑怒骂的行人，废墟里努力营业的店员们，连看似温馨的小家庭...
　　所有人都已与菌丝相连，落入了「国度」的支配与掌控。
　　但，这不是最可怕的事情。
　　大路上一对小情侣正你侬我侬，相互调笑着。
　　可传入洛泠耳中的却是异样的声音。
　　“救救我...”
　　“不，还是杀了我吧...”
　　爸爸领着购物袋，妈妈依偎着爸爸，儿子在前面拿着玩具左右奔跑。
　　“妈妈，爸爸，好奇怪...”
　　“快逃啊，怎么会这样...”
　　“别，别再过去了啊...”
　　所有这些看似平和温馨的画面之中，却都在发出完全不同的声音。
　　随着「国度」逐渐落入洛泠的掌控之中，她听到的声音越来越多。
　　这些或迷茫或彷徨，或痛苦或挣扎的声音，不绝于耳。
　　瘫坐在地面上的洛泠，没有任何行人能注意到她，因为在这些无数的菌丝之中，她就是源头。
　　执掌「国度」的存在。
　　只是...
　　彻底接管「国度」之后，洛泠才终于知道，姐姐的意识为何会如此痛苦与挣扎，为什么哪怕要杀了她，也不愿让她成为下一个傀儡谣。
　　因为姐姐对她很了解，非常了解。
　　知道...洛泠承受不住这样的事实。
　　知道她无论如何，都不愿去接手这样的事实。
　　“如今还在江城县里的人...他们都已经...”
　　洛泠缓缓地抬起头，眼眶之间仿佛有血泪涌动。
　　“都已经，死了啊...”
　　甚至，是比死亡更加可怕的状态。
　　这些看似正常的人们，实际上已经沦为了「国度」的奴仆。
　　他们的血肉与灵魂都已经完全被「国度」支配，唯有意识依旧留在脑海之中，惊恐又清晰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在这个犹如炼狱的末日之地，像往常一样生活着。
　　这不是傀儡谣的恶趣味，只是因为傀儡谣唯一无法侵占的，只有意识。
　　受到「国度」支配的人，本质上已经死了，只不过肉体被无形菌丝摆弄着，就像是舞台上的提线木偶一般。
　　傀儡谣依照着被汲取者的记忆与情感，完美地模拟出原主的一切，这才是“奴仆”的真正含义。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支配。
　　先前纪萤曾把受到傀儡谣影响的普通人称之为「羔羊」，洛泠本以为是程度最弱的一档，但实际上，「羔羊」才是真正受到傀儡谣本体支配的存在。
　　「肉畜」只不过是「卵」拙劣模仿出来的下位而已。
　　更重要的是，这些并不是从江城县被灰暗色彩笼罩那一刻才开始的，而是在往昔的一点一滴之间，逐渐渗透了整座城市。
　　正是因为如此，江城县里才会经常有莫名其妙目睹到诡异现象的普通人发疯的事件出现。
　　或许是潜伏的傀儡谣支配还不够完美，又或许是某种特别的天赋，导致他们的肉体没有受到支配，却又经由傀儡谣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这些人是幸运的，却又是不幸的。
　　尽管江城县里的大部分人都已经受到了支配，但潜伏不发的傀儡谣一直以这些记忆与情感去维持着肉体的行动。
　　去维持着一座...生机勃勃的死城。
　　“这些，所有的一切，都是...姐姐做的吗？”
　　洛泠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不。”
　　“就连姐姐，也只不过是「羔羊」而已...她自己的「羔羊」。”
　　傀儡谣使用自己的能力，以记忆与情感构建了名为“苏婉”的存在，意图去欺骗着什么，可能是洛泠，也可能是其他存在。
　　只是，连从创造之初的祂都没能料想到，这一张用于伪装的皮囊竟然会走到这一步。
　　从苏婉诞生的那一刻，祂就已不再是祂，而是...她。
　　一位拥有着“人性”的她。
　　一位...姐姐。
　　正是因为如此...
　　姐姐最苦涩的部分，就是在她意识到这件事实的时候。
　　无数的悲哀与哭嚎，经由「国度」传入了洛泠的脑海之中。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这些意识的恐慌与绝望，被困在身体里无法动弹。
　　只是...
　　“我救不了。”
　　哪怕洛泠在此时此刻解开「国度」，解开对所有人的支配，这一切都已经走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我什么都做不到...”
　　感受着脑海里的悲嚎，洛泠木然地瘫坐在地，对着只余下血迹与破碎布片的地面。
　　“姐姐，其实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吧？”
　　“真坏啊，哪有这样做姐姐的，把责任都丢给妹妹，自顾自地走了...”
　　洛泠渐渐伏了下去，她的额头稍稍抵着地面，却似乎触碰到了什么。
　　她颤抖着拿起来一看，竟然是一张...
　　一百块。
　　一张沾满了灰尘与血迹的百元大钞。
　　“这可是小泠第一次赚钱呢，就算以后会赚更多，但第一次的珍贵也不会再有的。”
　　记忆里的温柔嗓音依然在。
　　但是，没有以后了。
　　“杀了吧。”
　　“把所有人，都杀了吧。”
　　最不愿意接受的抉择，却是唯一的选项。
　　与其让他们痛不欲生地被困在「国度」之中，成为身不由己的“奴仆”，不如送他们去解脱。
　　整座江城县，一共约莫四十万的普通人。
　　其中只有不到一千人侥幸逃脱了支配，这些人基本上都已经被公司和交流群的人送出城外。
　　余下的...
　　不过都是迷途的羔羊罢了。
　　洛泠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她挪动着脚步，漫步在这座已然破落的江城县之内。
　　她走过崩塌的街道，走到往昔的河流，走过记忆里的点点滴滴。
　　最终，洛泠走到了火炉山的山顶。
　　她抬头眺望，看向那一轮哪怕被灰暗色彩所笼罩，却依旧不减其美的落日。
　　“真美啊...”
　　景色依旧。
　　只是，伊人已不在。
　　与此同时，整座江城县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的动作都逐渐变得僵硬，最终定格在某一刻。
　　在短暂的诡异停顿之后，所有人的身体里鲜血忽地迸发开来。
　　皮肤一寸又一寸地撕裂，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
　　在解除支配之后，为了让这些困在肉体的意识尽快解脱，洛泠选择了最没有痛苦的方式，送江城县内四十万人上路。
　　“嘭！”
　　一声巨响之后，此起彼伏的闷声爆炸响起，此起彼伏，如优美的乐章，染着淋漓的鲜血。
　　洛泠亲眼目睹着这一切的发生，她在用自己的双眼，把江城县的最后一幕留在记忆之中。
　　脑海里无数的悲嚎逐渐减缓，直至消失，眼前璀璨的血色花朵，却在江城县的大街小巷之中彻底绽放开来。
　　无数生命的彻底消逝，就在一瞬之间。
　　只是，洛泠已经麻木了。
　　“姐姐，现在的我...也是怪物。”她轻声说道。
　　她亲手杀掉了整整四十万人。
　　此时此刻，洛泠只想躺下来好好休息，祈祷着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
　　梦醒之后，依旧在温馨的家里。
　　依旧有姐姐在等着她。
　　但...不可能。
　　她缓缓地合上了双眼。
　　无边的寂静包裹着她，涌入绝望的意味。
　　啊，周围真的好安静...
　　真想就这样，在这里一直待下去...
　　“白小姐姐！”
　　就在这时，一道撕心裂肺的呐喊声响起。
　　洛泠缓缓地睁开双眼，依稀看见一道红发的娇小身影，踉踉跄跄地拖着不甚灵活的腿脚，气喘吁吁地靠在山崖边上的栏杆。
　　平静地看着来者，洛泠轻声问道，“你...为什么还没逃走？”
　　来者正是给她起名「白魔女」的艾尔莎，她的轮椅已经在刚刚的暴乱里损坏，靠着小贝菈和僵硬的腿脚，硬生生爬上了火炉山。
　　“城里...城里...”
　　艾尔莎的眼中还残余着惊恐，看来刚刚江城县各处血肉爆炸纷飞的场景，确实吓到了她。
　　“...都是我做的。”
　　洛泠微垂眼帘，低声说道。
　　是她亲手杀死了所有人。
　　“我是怪物。”
　　和姐姐一样的怪物。
　　“艾尔莎，你快走吧，别留在这里了。”洛泠缓缓地扭开了脸。
　　“不！白小姐姐，你...你才不是怪物。”艾尔莎一步一步，艰难地走了过来，“如果你是怪物的话，那我也是怪物，我们...都是怪物。
　　“不是你说的吗？我们...是一样的，同类。”
　　“已经不一样了。”洛泠淡淡地说道，“我杀掉了江城县里所有人，整整四十万条生命，我...已经变成了最可怕的诡异。”
　　“不！”
　　一路扶着栏杆，强撑着走到洛泠身边的红发女孩，半跪在地，俯下身子抱住了半靠在山石之上的洛泠，悲声说道，
　　“不是你杀的，白小姐姐，你是救了他们，我全都听见了，他们...都已经没有痛苦地解脱了。”
　　一阵沉默之后。
　　“...是吗？”
　　洛泠的嘴角微微地动了动，试图在艾尔莎面前露出些许笑意，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艾尔莎看着白小姐姐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由得一阵心痛。
　　她不知道白小姐姐究竟经历了什么，但无论什么时候，乃至此时此刻，艾尔莎都相信...白小姐姐一直都是白小姐姐。
　　是那个在白岩村里挺身而出，从可怕的科学家手上保护了她的白小姐姐。
　　哪怕...成为了诡异。
　　“想哭，就哭吧。”艾尔莎搀扶起洛泠，轻轻地抱住了这位与她相似的娇小少女，“别担心，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的，白小姐姐。”
　　她什么都没有问。
　　只是为了她的悲伤而悲伤。
　　片刻之后，一袭漂亮的素白流苏长裙湿透了半边。
　　......
　　“撤退！立刻撤退！以所有手段，能多快就跑多快！”
　　江城县之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路老婆婆瞳孔巨震，满脸骇然。
　　她甚至都没来得及跟李少恒解释，便急匆匆地去调动布置，生怕稍微晚一步，就会迎来绝无法接受的结果。
　　尽管李少恒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遵循了路老婆婆的吩咐。
　　好在离开江城县被诡异领域笼罩的范围之后，他的能力已经可以用了。
　　虽然大规模转移的消耗会很严重，但看到路老婆婆如此紧张，李少恒也不敢怠慢。
　　恐怕，现在江城县里的情况已经相当危急，不得不放弃了。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几乎所有还待在江城县附近的公司成员全都撤了回来，其他赶来观望的组织，见公司的人又跑路了，也都纷纷撤离。
　　别的不说，「公司」的趋利避害在觉醒者组织里人尽皆知。
　　跟着公司参与诡异事件不一定能吃到肉喝上汤，但跟着公司一起跑路就指定没错。
　　直到抵达稍微安全一些的位置之后，路老婆婆才回来，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还带着一些不可置信...与恐惧。
　　“路前辈，江城县里发生了什么？”李少恒迎了上来，沉声问道。
　　“一个可能性，不太确定对。”路老婆婆呼出一口气，似乎还有些心有余悸，“我的风...感受到了血腥的味道。”
　　“难道，城里的「白魔女」...在大开杀戒？”李少恒瞪大了双眼，这位新生的高危诡异，竟然如此暴虐吗？
　　“不止如此，血腥味之强烈，我平生只见过一次。”路老婆婆低声说道，“可就算是那一次，都比不上今天。
　　“那一次，哲学家出手，屠杀了一座小城，四万人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全部死亡，而现在江城县里...至少已经死了十万人。”
　　从序列诡异被取代，「白魔女」成为高危诡异到现在，连一个小时都没有。
　　至少十万条生命灰飞烟灭。
　　这是何等的...残忍。
　　即便只是听着，李少恒都能想象到，此时此刻的江城县，该是如何人间炼狱的画面。
　　还活着的人，在目睹这般残忍之后，多半也会疯掉吧...
　　“危险程度比「傀儡谣」高得多，总部现在还在召集本界限的觉醒者组织商讨对策。”路老婆婆叹了口气，望向远方灰暗色彩渐渐褪去的江城县，心绪不断起伏，“但愿...这一次事件能有个不算太坏的结果吧。
　　“而现在，我们需要担心的是...我们自己。”

 第九十五章 未曾逝去，谈何复生（5k）
　　几近干涸枯萎的意识逐渐苏醒，洛泠缓缓地抬起头，发现周围是似曾相识的漆黑。
　　这里是...
　　虚无之界？
　　不对，这里应该是...
　　就像是心有所悟，洛泠扭头望向某个方向，目光微烁。
　　果然，这里是...
　　意识空间啊。
　　狰狞可怖的青色鳞片覆于绝美精致的脸颊之上，抱着双膝微微卷缩着的黑发少女紧闭双眼，一道肉眼可见的泪痕为她增添了几分柔弱。
　　洛泠知道，这就是她自己。
　　这一次的意识空间，她没有出现在外面的走廊上，而是直接进入了这片虚无。
　　她稍稍仰头，清晰地看到了之前曾经在意识空间里见过的信息。
　　只不过，这一次，多出了一些东西。
　　【「？？？」——？？？】
　　【第一权能：「吞噬」—— 吃下祂，理解祂，成为祂】
　　【第二权能：「国度」—— 权能所及之地，便是祂的国度，权能所及之人，皆为祂的奴仆】
　　【？？？】
　　大部分信息依旧被某种虚无所掩盖，但除了一开始的「吞噬」之外，洛泠又掌握了另一项权能「国度」。
　　“傀儡谣的权能...”
　　也是姐姐的。
　　洛泠稍稍抬起手，无数的菌丝在她手心处显现，笼罩之处无不被她完全支配。
　　这是完整且唯一的权能，目前世界上已知的最强力量。
　　“只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洛泠能够拥有这项权能，同样也意味着...傀儡谣已死。
　　姐姐死了。
　　“一个没有姐姐的世界...”
　　从虚无之界里归来，主动踏入纪萤的孵化场时，洛泠就已经想过无数种可能性，其中也包括了姐姐就是诡异。
　　她无数次说服自己去接受这种事实，可直到姐姐真的死在了她面前的时候...
　　所有的接受与说服，都是苍白的。
　　毫无意义。

　　洛泠的目光渐渐黯淡。
　　就在这时，一道嗓音凭空幽幽地响起，慵懒，轻媚，却带着睥睨世界的威势，
　　“汝之爱，究竟是汝之长姐，亦或是...「傀儡谣」？”
　　谁？
　　洛泠猛地抬起头，瞳孔巨震。
　　这是她第一次在意识空间里接触到其他的存在，她一直以为这里是她最大的秘密，连对姐姐的时候都没有全部说出来过。
　　尽管主要的原因是，不想让当时以为只是普通人的姐姐卷入这些事情里面来。
　　“呵，分明是汝主动引吾前来，却在询问...吾为谁？”慵懒嗓音里带着嗤笑，“罢了，量在「无知」之罪，吾就直接告知与汝。
　　“吾的真名不可知，但汝可称吾为，「奈落」。”
　　奈落...
　　洛泠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第二个房间里的紫发御姐，这是她第二种变化形态。
　　当时被科学家杀死之后，莫名其妙地「吞噬」了科学家以部分代价演化出来的奈落圣骸。
　　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姐姐做的。
　　在吞噬掉对方的一部分之后...就会建立起某种联系吗？
　　...也不对。
　　似乎是洞悉了洛泠的想法，「奈落」的声音再度传来，
　　“吾知晓汝之疑惑，或许其他的「祂」无法洞悉汝之真相，可吾...乃「全知」的存在。”
　　“吾...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话音落下，祂的这句话就像笃定的真理般，天地之间无可违背。
　　...权能「全知」。
　　洛泠稍作沉默，直到此时，她终于确定这道声音，就是来自于真正的「奈落」。
　　或许只是一道沉眠的意识，亦或者残余的回响，但无可置疑是那位货真价实的「禁忌」存在。
　　“吾方才说...汝之爱，究竟是汝之长姐，亦或是...「傀儡谣」？”
　　奈落再度提出了这个问题。
　　但是...这还用问吗？
　　傀儡谣什么的，谁会想要...
　　“当然...是我的姐姐。”洛泠轻声说道。
　　“若是如此，汝究竟为何而彷徨？”「奈落」的嗓音带上了些许戏谑，“「傀儡谣」确实已死，只是汝之长姐，她的记忆，她的情感，她的意识，她所有的一切...不都已经被汝「吞噬」了吗？
　　“这，不就是汝之长姐吗？”
　　连自己独有的权能「吞噬」都知道？
　　...这就是「全知」吗？
　　洛泠脸色稍作震惊，但后面的那句话却更令她感到颤抖。
　　难道说，姐姐...
　　“汝，爱她吗？”
　　轻柔的嗓音漂流入耳，勾起洛泠对过往的情感。
　　一幕又一幕，温馨又残酷。
　　当然爱。
　　“你的意思是说，我姐姐...还有复活的希望？”洛泠的神情微微颤抖着，低声问道。
　　“未曾逝去，谈何复生？”
　　「奈落」带着轻蔑的笑意，丝丝入耳的嗓音在洛泠的耳边响起，
　　“来吧，接受吾，以「全知」之权能，赎汝无知之罪，哪怕是汝之长姐...亦能重现于人间。”
　　“不对。”
　　就在这时，洛泠的表情重归平静。
　　她在脑海里把这一切在心底都过了一遍之后，重新睁开双眼，
　　“你...应该不是「奈落」的本体，应该只是些许残响罢了。”
　　这种引诱的意味，让洛泠感到非常熟悉。
　　...就像是科学家临死之前那样。
　　展现部分的「全知」，堕人落入求知的深渊。
　　相似的错误近在咫尺，洛泠又怎么可能会因此而失足。
　　哪怕她的信念已经几近崩溃，哪怕诱饵就是崩溃的源头。
　　“这又如何？吾之所言，确实非虚。”
　　自称为「奈落」的存在似乎对这一点没什么所谓，只是继续慵懒地回应着，
　　“汝可曾想过，「傀儡谣」为何收养汝，又为何不惜以情感与记忆化作皮囊养育汝，为何最终会做出违背最初意愿的抉择，汝难不成真当「傀儡谣」与汝同样犯有「无知」之罪？这一切的真相，汝难道就不想知道？
　　“汝之长姐为了汝付出如此之多，难道汝就不愿让她归来？”
　　“当然想，但是我绝不会求助于你，求助于诡异...「奈落」。”洛泠稍稍仰起头，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但只说一半的真话，往往却比谎言更加可怕。”
　　一个谎言尚且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完善，来填补。
　　而只有一半的真话需要付出的代价与引发的后果...往往却不成正比。
　　的确，关于她自己的来历，关于姐姐的过去，以及傀儡谣究竟是在欺骗何人，洛泠都有很多疑惑与不解，这些哪怕是在姐姐的记忆里都没能找到答案。
　　因为名为“苏婉”的存在诞生之时，过往的傀儡谣就已经彻底消失。
　　「奈落」只是勾起了这些问题，却没打算告诉洛泠答案，只是引诱着她去接触「全知」，去以禁忌之权能去满足自己的渴求。
　　比如...让姐姐复生。
　　可是，代价是什么？
　　「奈落」没有说，但洛泠很清楚。
　　与诡异的交易，从来都只能得到一个扭曲的结果。
　　“无论如何...所有问题的答案，我都会自己去寻找。”
　　洛泠在心底默念道，感受着脑海里属于姐姐的记忆与情感，她的眼神逐渐坚定了起来。
　　至少现在洛泠已经知道，想要重新真实地与姐姐拥抱，并非全无希望。
　　她不再理会「奈落」的引诱，意识逐渐苏醒，灰色的影子脱离了意识空间。
　　而在虚无之中，半边娇柔妖媚的脸颊缓缓浮现，如果洛泠在这里，她就能认出来。
　　这半张脸，就是她自己，是她作为「奈落」形态的外貌。
　　“呵呵...这便已经足够了。”
　　“只要汝想去寻找这一切的答案，无论是否愿意接受吾，皆无妨。”
　　......
　　当洛泠重新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窝在了一具娇小身躯的柔软怀抱之中。
　　她稍稍抬起头，便看到疲惫的红发女孩正在酣睡，鼻尖冒出轻微可爱的呼噜声，不知在自己的身边守候了多久。
　　“艾尔莎...”
　　洛泠还记得，她在让江城县内四十万人解脱之后，情绪彻底崩溃的时候，依稀看到了艾尔莎来找自己。
　　本来还以为只是幻觉，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江城县里都这么危险了，还让她出来乱跑，”洛泠叹了口气，“交流群的人是在想什么...”
　　不过，幸亏当时有艾尔莎在。
　　至少让洛泠当时堵在心里的情绪释放了出来，不至于彻底沦落失控。
　　要不然可就危险了。
　　洛泠很清楚，现在的她确确实实就是诡异，很有可能还是高危级别的。
　　一旦失控的话，后果恐怕难以想象。

　　...这绝不是姐姐付出生命之后想看到的事情。
　　不过，即便已经想通，但是在洛泠把目光投向远方，看到江城县内那一片片触目惊心的血色花朵时，悲痛的心情依旧难以遏制。
　　即便知道，这些看似活生生的人只是被傀儡谣的菌丝操控的尸体，甚至连意识都被困在尸体里不得解脱，可亲眼目睹全城暴毙的一幕...其冲击力确实难以承受。
　　还有...
　　洛泠看着被她握在掌心里本应随处可见的百元大钞，轻轻抚过上面沾染的血迹，然后郑重其事地收了起来。
　　就像当时的姐姐一样。
　　现在，并非绝望。
　　正如「奈落」所言，姐姐的情感，记忆，乃至一切，都已经被洛泠「吞噬」了。
　　只不过现在的洛泠，还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些重新释放出来。
　　但无论如何，终有一日...肯定会做到的。
　　“不就是「全知」么？”洛泠小声地说道，“说得好像谁没有一样...”
　　她同样拥有「奈落」的能力，只要成长到极致，哪怕无法掌握完全且唯一的权能「全知」，但动用其一部分力量还是可以做到的。
　　哪怕是傀儡谣，在彻底吃掉姐姐之前，洛泠都已经达到了「完全支配」的程度，只是无法如权能「国度」一样令整片区域都纳入支配，也无法禁绝别人的能力而已。
　　周围的灰暗色彩逐渐褪去，属于现世的缤彩重新归来，洛泠主动撤销了傀儡谣耗费不知多少精力，才笼罩整座江城县的「国度」。
　　把姐姐最后的馈赠重新收起，洛泠把这一份力量封存了起来，连同姐姐的情感与记忆。
　　“唔...”
　　就在这时，艾尔莎悠悠醒转。
　　她揉了揉眼睛，然后望向洛泠，似乎还有些没睡醒，
　　“早呀，白小姐姐...”
　　“嗯。”
　　洛泠点了点头，她仔细地观察着艾尔莎，总觉得艾尔莎似乎出现了一些变化。
　　在打了个哈欠之后，艾尔莎终于想起了之前的事情，连忙抱住洛泠，一边笨拙地摸着她的后脑勺，一边喃喃道，
　　“没事啦，白小姐姐，都过去了，没事啦...”
　　“...我没事了。”
　　洛泠不动声色地支开了艾尔莎的怀抱，虽然她们现在看起来年龄相差无几，但洛泠很清楚...
　　艾尔莎可是货真价实的萝莉，而她是一个高中生，被一个比自己小得多的小萝莉用这种方式安慰总有点...别扭。
　　“呀，白小姐姐，你真的醒了啊。”艾尔莎的小脸上闪过些许惊喜之色，随即又抹起了眼泪，“太好了...”
　　“也用不着这样吧...”
　　洛泠有些默然。
　　在聊了几句之后，洛泠才知道，距离全城暴毙已经过去了三天时间。
　　这三天里她数次恍惚着醒来过几次，一直在茫然地念叨着些艾尔莎听不懂的事情。
　　而艾尔莎在这里陪了她整整三天，都没怎么合眼。
　　“真是的...”洛泠拍了拍艾尔莎的头顶，“何至于此。”
　　“嘿嘿，没事啦。”
　　艾尔莎看不懂白小姐姐复杂的眼神，但知道这应该是在夸奖自己。
　　就在这时，洛泠才终于意识到，艾尔莎奇怪的地方在哪里。
　　她竟然...睁开了眼睛。
　　并且，是正常的眼睛。
　　漂亮的大眼睛里是翠绿瞳孔，充满希望的璀璨。
　　艾尔莎似乎都没有察觉到，她只是歪了歪头，不解地问道，
　　“怎么啦，白小姐姐。”
　　“你现在...”
　　洛泠立刻捏起了艾尔莎的小手，仔细感受一阵之后，脸色先是苍白了些许，然后又深呼吸了几口，表情凝重地问道，
　　“艾尔莎，你试着模仿这种感觉。”
　　洛泠把一部分使用傀儡谣的记忆植入到了艾尔莎的意识里，她茫然地点了点头，然后便有模学样地使用了起来。
　　“诶，我眼睛里怎么能看到两幅画面？”艾尔莎惊讶地说道。
　　此时她的一只眼睛化作灰白之色，一缕嫣红发丝悠悠地悬在半空。
　　能力，傀儡谣。
　　艾尔莎...已经可以使用傀儡谣了。
　　尽管只是一部分能力而已。
　　洛泠沉默了一会，再度检查了一遍。
　　艾尔莎的躯体里完全没有被傀儡谣支配的痕迹，这点她还是可以看出来的。
　　但是...意识之间，却与洛泠建立起某种说不明的关系。
　　艾尔莎所使用的傀儡谣，皆来自于洛泠。
　　但，艾尔莎却不是「卵」。
　　洛泠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一个曾在艺术家的记忆碎片里得到的信息。
　　“艾尔莎，你...变成了我的使徒？”洛泠眨了眨眼，表情古怪了起来，“你到底在我睡着的时候做了什么...”
　　“啊？”艾尔莎一怔，小脸微红，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真的什么都没有，我发誓！真的呀，你要相信我呀白小姐姐...”
　　说是这么说，但艾尔莎却是一直埋低着头。
　　她偷偷地用眼角余光瞄了一眼白小姐姐，看到白小姐姐的表情依旧，又心虚地低了下去，
　　“也就，稍微摸一摸而已...”
　　“......”
　　洛泠沉默了一会，揉了揉太阳穴。
　　她倒也不是舍不得这一点能力，只是她不清楚，成为诡异的使徒会不会有什么糟糕的后果。
　　哪怕洛泠就是这位诡异，她就是艾尔莎的“主”。
　　要是因此让艾尔莎遭受厄难...
　　洛泠会为此愧疚一辈子的。
　　现在看来，成为使徒还是有点好处的。
　　除了让艾尔莎多一份自保的能力之外，她之前因为体内的诡异而付出的代价，基本上都已经被抹平了。
　　作为高危诡异的使徒，艾尔莎体内那点连危险级别都没摸到边的小诡异都被压制得死死的。
　　就算科学家还活着，她对艾尔莎动用封锁意识的能力，估计恐惧的只会是封在她体内的诡异们。
　　“白小姐姐，你不会...讨厌我吧？”
　　见洛泠久久不语，艾尔莎都有些紧张了。
　　“当然不会。”洛泠摸了摸艾尔莎的头发，“只是觉得...算了，之后再说吧。”
　　等这件事尘埃落定之后，再去寻找关于使徒的资料吧。
　　要是确定会有危害的话，还得想办法解除掉这段不应出现的关系。
　　“对了，还有一件事得告诉你，艾尔莎。”
　　洛泠想了想，既然她和艾尔莎都发展出这层关系了，这件事情告诉她也无妨。
　　“什么事情？”
　　艾尔莎眨了眨灵动的大眼睛。
　　“我其实...不叫白。”
　　洛泠站起身来，一袭及地的银白长发消失，娇小的身形在此时也长高了些许。
　　一个艾尔莎见过，但没怎么接触的少女在她面前出现。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洛泠。”
　　“诶诶诶？”

 第九十六章 最恶之恶（5k）
　　“洛，洛泠小姐？”
　　艾尔莎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仰着小脑袋半天没有转过来。
　　洛泠当着她的面变身，让她本来就不大的脑容量瞬间宕机。
　　毕竟无论怎么看，都很难把洛泠小姐和白小姐姐联系起来。
　　连身高都不一样。
　　而且...
　　“白...哦不对，洛泠小姐，你不是已经死了吗？”艾尔莎掰着手指头，小眉头紧紧地皱起，“我明明都亲眼看见了...”
　　那可是贯穿心脏的伤势，当时艾尔莎还感受到洛泠小姐的气息已经断绝。
　　她挠了挠后脑勺，问道，
　　“还是说，当时的洛泠小姐不是洛泠小姐？哦不对，不是白小姐姐？
　　“也不对...白小姐姐是洛泠小姐，洛泠小姐是...”
　　听到这里，洛泠忍不住嘴角微动，怎么感觉艾尔莎越捋越乱了呢...
　　“那也是我，不过没死，”洛泠说道，“所以后面我就回来了。”
　　“啊，这样，懂了懂了。”
　　艾尔莎的小脑袋连连点了好几次，但看她的样子多半脑子还在转。
　　“以后，我是喊你洛泠小姐，还是喊你白小姐姐呢...”
　　随即，艾尔莎又开始纠结了起来。
　　“只有我们的话，随便都行，其他时候看我是什么模样吧，反正都是我。”洛泠又摸了摸艾尔莎的头发，嗯，手感挺好的。
　　难怪姐姐以前老爱摸自己脑袋，这种感觉似乎也不错。
　　“啊，还有，苏婉姐姐呢，怎么没看到她？她该不会...”
　　艾尔莎的小脸又有些紧张了起来，毕竟苏婉姐姐只是个普通人，现在江城县里...
　　难道爆炸的血花之中，也有苏婉姐姐的一朵？
　　“她...没事，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洛泠目光微垂，神情低落了些许，“或许，得很久之后才能回来。”
　　“是吗？”
　　艾尔莎总觉得洛泠小姐话里有话，但她听不太明白。
　　“既然这样的话，等苏婉姐姐回来的时候，我们得好好欢迎一下。”艾尔莎握紧了小拳头，试图鼓舞着洛泠小姐失落的情绪。
　　“当然。”

　　洛泠从嘴角挤出笑容，但扭头望向脚下的江城县之时，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现在江城县之外...肯定都乱作一团了吧？
　　洛泠都能想象到，在「国度」彻底褪去之后，公司的人进来查看情况，会是什么样的震惊。
　　恐怕，会把「白魔女」定为最危险的存在吧？
　　洛泠有一瞬间想过去解释，告诉公司这件事情的真相，她没有屠城，只是让所有人都解脱了。
　　但换位思考...恐怕连洛泠自己都很难相信这套说辞。
　　即便有一部分人愿意相信，但出于安全考虑，公司乃至整个觉醒者世界，必然会对她严加看管，施加限制。
　　换做别的时候，洛泠无所谓，反正她问心无愧，也没有害人之心。
　　可现在...
　　她想救姐姐。
　　想让姐姐回来。
　　想...真正地与姐姐重新拥抱。
　　所以，绝对不能被限制。
　　幸好...她还有另一个可以行走世间的身份。
　　并非「白魔女」的身份。
　　“艾尔莎，离开这里见到其他人之后，你记得装作没见过我。”洛泠沉声说道，“没见过「白魔女」，也没有见过洛泠。”
　　“嗯。”
　　艾尔莎点了点头，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但既然洛泠小姐都这么说了，肯定有她的道理。
　　照做就行啦。
　　“还有你，小贝菈。”
　　洛泠的目光投向一直装作布偶玩具的小熊，平淡的语气里没有半分威胁的意味，但小贝菈此时却已经汗流浃背。
　　“当，当然啦，小的怎么可能会多嘴...”
　　小贝菈的嗓音都在打颤，它完全知道，这位看似和善的存在，前不久可是眼都不眨地杀了四十万人。
　　好吧，严格意义上，也不算杀。
　　但还是很恐怖。
　　这可是高危诡异诶...活生生的高危诡异...
　　“还有，刚刚我教给你的能力，也不要在外人面前使用。”洛泠又嘱咐了一句，“也不要在外人面前提起「白魔女」的事情，哪怕他们是在骂，也不要出头。”
　　她是没什么关系，但艾尔莎会因此卷入麻烦。
　　在对这个世界了解更多之前，洛泠不想暴露太多底牌出来。
　　当然，洛泠只是封存能力而已，并不是封印，想动用的话随时可以动用。
　　把所有事情都交代完毕之后，洛泠让艾尔莎在火炉山顶好好待着，等着大部队进来之后把她带走，然后依照洛泠之前定好的说辞跟公司的人交代就行了。
　　而洛泠则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江城县，去往列车站的方向。
　　为了掩盖「白魔女」与「洛泠」之间的联系，同时也是为了通过公司更加了解这个世界的真相，洛泠打算爆出另一项特别的能力。
　　“第一位能够行走在虚无之界的觉醒者，公司应该会很感兴趣的吧...”
　　......
　　“真是一次精彩绝伦的‘灾祸’，哪怕是在所有的「界限」里，至少也能排进前五十吧？”
　　在远离江城县的山丘之上，吉普赛女郎津津有味地看完了整次事件。
　　当然，在没有权能的情况下，连她都无法穿过「国度」洞悉到事情的真相，只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只是目睹「国度」的变化，都能让她在「彼岸」的路径上更进了一步。
　　但旁边的王李莉可就没这么好了，隐约有再度进入「先知」状态的预兆。
　　她看到「国度」里到处爆炸的血花时，直接便呕吐了起来，恐惧几乎支配了她的心神。
　　只不过，在吉普赛女郎的强行要求之下，王李莉还是眼睁睁地看完了全程，心绪几乎崩溃。
　　“爸爸，妈妈...”
　　她同样有亲人在江城县里。
　　“别想了，他们早就死了。”吉普赛女郎幽幽地说道。
　　“女郎姐姐，难道...你早就知道了？”
　　王李莉抬头，直勾勾地看着吉普赛女郎。
　　跟着吉普赛女郎的这段时间里，她的常识不断地被突破，被撕裂，直到这一刻，彻底支离破碎。
　　这才是世界的真相吗？
　　“开玩笑，我要是早知道我还敢待在城里？你太高估我了，也太低估「高危诡异」了。”吉普赛女郎无奈地摊手道，“其实我也低估了，我知道是这位存在是高危诡异，但没想到祂能玩这么大。”
　　从一开始，吉普赛女郎就知道江城县里潜藏着高危诡异，她之所以会来到这个较为偏远的地方，也是因为这一次「灾祸」。
　　吉普赛女郎能够号称灾祸预兆，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她能通过能力提前预知到灾祸的出现，只不过规模和强度会有一定的误差。
　　江城县之灾，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了。
　　至于吉普赛女郎为什么没有通告「公司」...
　　「天语者」又不是公司的下属，为何要去告知？
　　另外，有灾祸发生还不好么，能提升实力，何乐而不为？
　　「天语者」的立场并不偏向于诡异，或者说诡异侧的觉醒者组织，相对而言比较独立。
　　也就可以说是没有立场，其成员随心所欲。
　　有些天语者甚至会去帮使徒的忙，甚至还有一位干脆自己就是代行者。
　　吉普赛女郎比较另类，她是只要给报酬，无论哪一方的交易都肯答应。
　　「先驱者」的人之所以会认识她，也是因为之前双方就进行过交易。
　　只不过这一次，青山精神病院提前跟吉普赛女郎搭上了线，她才没有答应先驱者的要求。
　　做生意嘛，还是要讲点信用的。
　　总不能这边谈好了价钱，转个身又给卖出去了。
　　吉普赛女郎自认为她还是有点职业操守的，现在的底线至少还没有到得灵活的地步。
　　“不过，没想到啊没想到，「白魔女」竟然如此惊人，看来之前搭过的线，有用处咯。”吉普赛女郎翘着二郎腿，嘴角露出奸商的笑容，“以及，公司与其他的觉醒者组织，会怎么看待这一次事件呢？
　　“呵呵，真是期待。”

　　......
　　在权能领域「国度」正在缓缓消退之后，察觉到这一现象的公司又重新派遣了几支精英小队前来，每一支都至少由一位P8专员带领，但没有贸然进入曾作为孵化场的江城县。
　　直到几天之后，确定未知的权能领域已经消失，这几支小队才堪堪入场。
　　在踏入江城县之后，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甚至...心理能力差一些的，瞬间就昏了过去。
　　整座江城县，到处都是残肢断臂与碎裂的血肉，大街小巷里的鲜血几乎汇成了河流，把昔日的繁荣全部淹没。
　　浓郁的死亡气息笼罩在这片土地之上，城市之内死一般的寂静，连半点哀嚎与哭喊都没有。
　　“难以想象...”
　　究竟是怎样惨烈的地狱场景，「白魔女」都做了些什么...
　　随着继续深入江城县，众人的血液越来越冷，只有一股凉意直冲天灵盖。
　　公司总部做过最坏的预估，江城县的死亡人数会超过三分之二，即二十到三十万之间。
　　哪怕是这种预估，听起来都有些不可思议。
　　谁知道...
　　这竟是一次无人生还的屠杀。
　　还是以最惨烈的手段...
　　几乎所有的尸体全部都被撕裂损毁，大致可以推断出是爆裂而死，而且几乎都在同一时间。
　　可以想象一下，一座生机勃勃的城市，所有人都在猝不及防的一瞬间爆炸开来，血肉横飞的画面，即便只是想象都足以令人震颤。
　　作为在场所有P8专员唯一一个经历过高危诡异之灾的存在，连路芳玲都对这一幕感到不可思议，心脏跳动的速度前所未有的急促。
　　哪怕是在几十年前，哪怕是在那场仅经历过一次的高危诡异之灾，都没有出现过这般恐怖的场景。
　　连几百年前最著名的「瘟疫」事件，都没能做到在一瞬间灭杀几十万人。
　　至此，只能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
　　“这位新晋的「高危诡异」...比之前遇到过的每一位，都要更加危险。”
　　不是指实力的强弱，而是针对人类而言。
　　并不是所有诡异都喜欢杀人，想要杀人，诡异的行事准则一般都是遵循路径与本身的特性，只不过大部分在遵循的过程里，会让人类付出代价而已。
　　怕就怕，实力强大的诡异对屠杀平民感兴趣，这种诡异对觉醒者世界危害极大，严重者甚至会导致「界限」崩溃，「错乱」出现。
　　到时候，涉及的可就不只是几十万人这么简单。
　　在仔细探查江城县内的所有情况之后，路芳玲把详细的信息传回了公司总部，把这件事情交由高层们定夺。
　　虽然还没有出结果，但路芳玲大概也能预料到高层对于这件事情的处理方式。
　　「白魔女」多半会被列入通缉令之内，作为一位拥有自我意识，并且有主动行动能力的诡异而言，已经无法纯粹用看待“灾祸”的方式来对待这一位「祂」了。
　　还有禁忌石板上的异动，在下一次公开之后，估计也会在极短的时间内传到所有觉醒者组织的耳目之中。
　　到时候...
　　才是这场风暴真正的开始。
　　“现在还有「维多利亚」的事情...呵，看来无论是「公司」还是他们，接下来都有得忙了。”
　　路芳玲嘴角露出几分苦涩，偏偏在她打算养老的时候遇上这种事情，都这把年纪了，还得被迫上阵。
　　要知道，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季老头基本上离不开病床，生命更是如风中残烛。
　　就在路芳玲打算撤离精英小队，下降江城县危险级别，让大部队过来善后的时候，李少恒忽然使用能力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还带着一个陌生的小女孩。
　　“小李，这是...”
　　路芳玲不解地问道。
　　“在城郊附近一座小山丘上发现的，目前为止，江城县里找到的唯一一个活人。”李少恒沉声说道，“似乎...跟青山精神病院那边有点关系。”
　　“路奶奶好。”
　　艾尔莎礼貌地鞠躬道。
　　在成为洛泠的使徒之后，她之前的所有病症基本都已经好了。
　　能跑能跳，眼睛可以正常地看东西，说话的时候也不会影响到别人的精神。
　　正是艾尔莎的这份变化，洛泠才会犹豫是否收回她的诡异使徒身份。
　　连身为本体的姐姐都无法抵御住傀儡谣作为诡异的本能，洛泠实在是没什么信心控制好这份可怕的力量。
　　“你认得我？”路芳玲一挑眉。
　　“嗯，季爷爷有你的照片。”艾尔莎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看来确实是老头那边的人，不过怎么连这么小的女孩也给招进来了。”看到个头连自己肩膀都够不到的艾尔莎，路芳玲少见地浮现出几分慈祥，“小妹妹，城里的模样...你没被吓着吧？”
　　...当然是被吓得不轻了。
　　艾尔莎跑上山找洛泠的时候差点都丢了魂，还是因为有洛泠在旁边才稍微安心了一些，虽然是洛泠动的手。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我一直躲在山上。”
　　依照洛泠的吩咐，艾尔莎回答道。
　　“说起来，这些偏远的角落确实没有看到多少...”
　　路芳玲犹豫了一会，没有把“尸体”说出来。
　　毕竟傀儡谣最后的操控是最普通的日常，不是在家就是在工作的地方，极少会出现在荒郊野岭。
　　“还有一件事，我在青山精神病院交流群的档案里面看到过。”李少恒沉声说道，“她的代号为「红女巫」，曾在白岩村事件里与「白魔女」有过合作。
　　“以及最重要的一件事，她...是「恶诡先驱」科学家神秘实验唯一的成功案例。”
　　“什么！”
　　路芳玲面露惊讶，但看着乖巧的艾尔莎，稍作迟疑之后，问道，
　　“老头现在在哪？”
　　“季先生应该还在江城县之外，不过离得不远。”
　　“把她送去那边，你也带着小队一起过去，算是保护吧。”路芳玲沉声说道，“在得到我的指令之前，暂且搁置吧。”
　　无论是因为之前的合作，还是因为神秘实验，让「白魔女」放过了这个红头发的小妹妹，现在都不是最紧要的问题。
　　从这些蛛丝马迹之中探查出关于「白魔女」的信息，才是重中之重。
　　李少恒点了点头，他也很清楚事情的轻重缓和，把「红女巫」送回精神病院那班人身边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命运结社」和「授火使」都派了些人过来，现在就在江城县的列车站附近，要不然让人去接触一下？”李少恒又问道。
　　除了公司之外，这个界限也有其他的觉醒者组织，这些组织分布的界限虽不如公司广泛，但在当前界限都有比较强的势力。
　　只不过，来的速度稍微慢了一些。
　　「命运结社」主要在欧罗巴行动，「授火使」虽然同样在亚细亚，但与江城县却有着不短的距离。
　　也就因为路芳玲跟江城县的本地组织有点关系，才会把公司的分部定在这个位置。
　　“不必了，”路芳玲说道，但又有些奇怪，“不过，既然都已经到江城县了，怎么没来这边，反而还逗留在列车站？”
　　“不清楚，貌似是在列车站那边遇到了点情况。”
　　李少恒摇了摇头说道。
　　与此同时，列车站。
　　洛泠看着面前起着争执的几波人，小脸微僵，
　　“等等，你们...不是「公司」的？”

 第九十七章 小恶魔洛泠（5k）
　　依照原定计划，洛泠在离开江城县的范围之后，直接进入了附近的「虚无之界」。
　　重新踏入以原来的形态置身于虚无之界时，洛泠这才发现，似乎只有以她现在的模样才能在这片可怕的寂暗里行走。
　　无论是换做「白魔女」亦或是新的「奈落」形态，都会在虚无之界里迷失。
　　“看来，我第一个权能「吞噬」确实与虚无之界有关...”
　　想到这里，洛泠的心底浮现出一个古怪的猜想。
　　该不会，自己是虚无之界成精吧？
　　嘶，仔细想想，貌似也不是不可能...
　　“算了，这些问题等之后再去寻找答案，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跟「公司」搭上线...”
　　洛泠之所以选择暴露这个能力，第一是这样才能解释她为什么没有死在虚无之界里，第二，这项能力同样是一个筹码。
　　公司不会无缘无故给她想要的东西，洛泠很清楚，没有拿出能让公司感兴趣的东西，她顶多只能算是一个普通的职工。
　　想要去接触世界的真相，得升职升到猴年马月...
　　洛泠可等不及。
　　不过，让洛泠没想到的是，当她踏出虚无之界的时候，一辆列车呼啸而过，稳稳地停到了她的身边。
　　恰好碰上了列车到站。
　　洛泠扭头望去，正好对上了数十道直勾勾望着她的目光。
　　...这当然不会是正常的列车，由于江城县的灭城之灾，虽然世界规则对普通人有一定的认知修复，但仍旧把江 城县归为了天灾之地。
　　所以，这辆列车上的人，全都是觉醒者。
　　关于江城县的情况早就传遍了整个界限，所有觉醒者组织都得到了消息，所以在这个地方碰上孤身一人的洛泠，难免都会有所好奇。
　　没一会儿，列车上的觉醒者便分成了几个小队下来。
　　“「公司」还派了这么多人过来吗？”
　　看着这一幕，洛泠内心暗道。
　　她之前执掌着「国度」，自然很清楚江城县附近有多少公司的精锐小队，每一位都至少是P7级别的专员，也就是七阶觉醒者以上。
　　而这些新来的觉醒者...实力也都相差无几。
　　洛泠想到在艺术家的记忆里，还提到过「公司」的鼎盛时期并不是这个界限，在当前界限之中，公司的力量还算是比较弱的。

　　弱...都能到这种程度，强的时候还得了？
　　洛泠忽然感觉她怀着的一身高危诡异的实力好像也不是很无敌了，至少公司之前确实有过绞杀高危诡异的战绩，还是先苟住吧。
　　几个新来的小队分站几边，叽里呱啦地说着洛泠听不懂的话，似乎是在讨论些什么。
　　洛泠勉强听得出一些金发碧眼的外国友人用的是英语，由于十二年教育里的听读教学很难让她分辨这些带口音的英语，她仔细听了一会也才能听出一些词语。
　　似乎是在说关于「公司」的事情...
　　就在洛泠还在迟疑着要不要迎过去的时候，其中一支小队像是队长的人走了过来，是一名高挑甚至可以说是魁梧的金发女性，稍稍俯下身子，友好地向洛泠伸出了手，
　　“你好，这位小姐，我是菲欧娜，代号为「北冕座」。”

　　虽然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长相，却出乎意料地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甚至比带着南方口音的洛泠还要标准一些。
　　“嗯，我叫洛泠，暂时...还没有代号。”
　　洛泠没想到对方会主动上前来搭话，不过她现在的形态确实没有代号，总不能爆个「白魔女」出来吧？
　　即便一直待在江城县里没有得到过外界的信息，洛泠也很清楚，「白魔女」在外面恐怕...得很出名。
　　“嗯？没有代号？”菲欧娜的表情似乎有些出乎意料，“这么说，你...不是「公司」的人？”
　　她望向洛泠踏出的方向，脸色微沉。
　　“现在还不是。”洛泠回道。
　　offer是拿到手了，但入职合同还没签呢。
　　就在这时，另一只小队的队长也走上前来，是一个俊俏的少年。
　　少年向洛泠露出干净明媚的笑容，说道，
　　“这位小姐，你拥有行走「虚无之界」的能力吧？”
　　话音落下，他同时隔绝了周围的声音。
　　毕竟，关于这种超乎认知的信息，是不能让没有接触过权能的觉醒者听到的。
　　“啊，对。”
　　洛泠微微一怔，她都还没说呢，怎么就被看出来了。
　　“呵呵，看来这位小弟弟的眼力还不错。”
　　菲欧娜的脸上浮现出些许不满，她本来打算先忽悠住洛泠的，谁知道授火使的人上来就直接把事情挑明了。
　　刚刚洛泠走出虚无之界的那一幕，确实都被列车上的所有人看见了。
　　但是，普通的觉醒者由于无法看到「虚无之界」的存在，所以在他们眼里，洛泠是凭空出现的。
　　而在菲欧娜和这名少年的视野里，洛泠却是从「虚无之界」里踏出。
　　这意味着...洛泠掌握了在虚无之界里行走的能力。
　　本以为是「公司」的特殊人才，菲欧娜正想着该如何接触呢，便猝不及防地得到了这个消息。
　　授火使的小子也是因为在旁边听到了这个，才会急不可耐地跳出来。
　　“好说，这位外国的大姐姐。”少年只是对菲欧娜礼貌一笑，然后便继续把目光投向了洛泠，“抱歉，美丽的小姐，请允许我先做一下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程剑鸣，代号「吟游歌者」。
　　“来自于...「授火使」，不知小姐是否有兴趣加入我们呢？”
　　菲欧娜瞪大了双眼，她都没想到这名东方少年一上来就如此直接了当，不是都说东方的人都比较内敛含蓄吗？
　　程剑鸣脸上保持着微笑，内心却在暗道，这个时候还不速速出手，等「公司」缓过神来就晚了。
　　在目前这个界限里，觉醒者约莫有五百到六百人左右。
　　其中几乎跨越所有界限的觉醒者组织「公司」拥有一百多个，类似于青山精神病院交流群这种零散组织差不多两百人，余下的便都属于像「授火使」这种只跨越几个界限的一流觉醒者组织，基本也都差不多一百人。
　　所以，单纯在这个界限里，「授火使」的实力不弱于「公司」。
　　“我属于「命运结社」，小姐，请了解一下吧！”
　　菲欧娜紧接着说道，然后还拿出了一本印花小册子，直接塞到了洛泠的怀里。

　　另一边的程剑鸣也恭恭敬敬地递上一份颇有几分古色古香的书籍，看模样也是宣传自己的组织用的。
　　洛泠这才反应过来这两拨人压根就不是「公司」的，这下直接进退两难了。
　　菲欧娜和程剑鸣对视一眼，彼此碰撞的目光都带着火花。
　　就在洛泠手足无措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带着震惊的熟悉嗓音，
　　“洛，洛泠小姐？”
　　“嗯？”
　　三人齐齐循声望去，却见一名衣着时尚，却带着墨镜、口罩以及帽子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高挑女子站在站台附近，直愣愣地望着洛泠。
　　洛泠先是楞了一下，然后才在脑海的角落里搜刮出此人的身份。
　　“岑...”
　　洛泠的话音还未出口，墨镜女子便直接冲上前来，紧紧地抱住了她，
　　“太好了，洛泠小姐，你没有死，真是太好了...”
　　“......”
　　洛泠抬起手，但又放了下来，神情柔和了些许，
　　“是啊，我没有死。”
　　她在列车之战里被科学家送到另一座车厢之后，就彻底与岑湘云等人失去了联系。
　　再加上虚无之界和艾尔莎给出的信息，当时在场的众人肯定都已经断定她死了。
　　岑湘云当然也是这样认为的，甚至为此而自责，是她引洛泠进公司才会发生这一切，所以在这个时候见到洛泠，在惊喜之余又情不自禁地落下泪来。
　　旁边菲欧娜和程剑鸣见此场面，都识趣地默默退开了些许，给这两人一些空间。
　　“苏婉姐...”
　　岑湘云说到一半，目光便触碰到了洛泠黯淡的眼神，连忙捂住了嘴，
　　“对，对不起...”
　　“没事。”
　　洛泠轻声说道。
　　她不怪岑湘云，因为就算岑湘云没有出现，所有该发生的一切...还是会出现。
　　反而，可能会更加严重。
　　科学家和艺术家在江城县内执行计划的话，无论洛泠最终有没有死，都会直接引出姐姐的真身。
　　恐怕到时候，连没有被化为「羔羊」的觉醒者们都会被笼罩在「国度」之内，甚至都逃不出去。
　　在虚无之界之内至少还给了一些缓存的时间...
　　“我知道的，都已经过去了。”
　　洛泠对着岑湘云露出勉强的笑容，但在这时，总是比哭的时候还令人难受。
　　“真是的，哪有当事人反去安慰别人的...”
　　岑湘云抹了抹眼泪，随即便看到正在旁边看戏的众人，这才想起她来到列车站的目的。
　　虽然路芳玲觉得没必要理会其他前来江城县或捡漏或调查的觉醒者组织，但李少恒还是感觉得稍微探查下情况。
　　岑湘云在江城县彻底平息之后就回到了这里，但因为实力比较差，所以没让她深入江城县，算是比较空闲，所以就让她过来列车站看看情况。
　　“这两位...应该是分属于「命运结社」和「授火使」的吧？”
　　岑湘云抬起头来，不愧是当红明星，表情瞬间便恢复到了公司成员应有的几分趾高气扬，
　　“自我介绍一下，我来自于「公司」，是「尺缩」前辈派我来迎接诸位的。”
　　之所以不报自己的名号，很简单，至少在觉醒者世界里，“岑湘云”籍籍无名。
　　...不能指望这些人里面有自己的影迷。
　　“「尺缩」！”
　　闻言两人的表情都微微一变，看来李少恒在觉醒者世界里的名声确实不低。
　　实际上，「秩序」路径的觉醒者相当稀少，能够晋升到八阶，还接触过「混沌」相关的权能，更是少之又少。
　　放眼所有界限，类似李少恒这样的存在也仅仅只有十位以内。
　　可是...
　　两人把目光投向洛泠，露出些许困惑。
　　这位少女不是说自己并没有加入「公司」吗？看她模样似乎也不是在说谎，更何况在这种情况下说假话...能有什么好处？
　　察觉到几人的目光所指，岑湘云瞬间就明白了。
　　“这么快就发现洛泠小姐的优秀，想来挖墙角了？”岑湘云嘴角浮现出些许笑意，内心暗道，“可惜啊可惜，我早就已经下手了，谁都别想抢走我的年终奖！”
　　“真是遗憾啊，”岑湘云一只手搭在洛泠的肩膀上以示亲昵，一边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份合同，“洛泠小姐已经和我们签订合同了，是我们「公司」的...诶，是正式员工还是外包来着？”
　　正想着，她瞄向了合同，瞬间沉默，脸色也尴尬了起来。
　　“...等等。”
　　与此同时，菲欧娜和程剑鸣也看向了合同，脸色瞬间古怪了起来。
　　只见这一份实习生合同上，公司的印章以及契约烙印都已经准备妥当，唯一的缺憾是...
　　乙方的签名是空的。
　　洛泠，还没有正式签订合同。
　　得意早了...
　　“话说回来，当时好像是说过把苏婉姐安排妥当之后再签合同...”
　　岑湘云瞬间直冒冷汗，而其他两人却都渐渐勾起了嘴角。
　　没签订合同，就还有机会。
　　这里的合同可不是普通的合同，是在「秩序」路径见证下签订的契约，具有影响觉醒者路径的效用。
　　只要签订合同之后，违背合同条款者，就会受到属于「秩序」的处罚，严重者会受到路径能力的反噬，连意识都无法超脱，比死亡更加恐怖。
　　另外，想在合同条款里玩文字游戏是不可能的，因为「秩序」是绝对公正的，合同的双方所付出的代价必须为等同，否则就不会生效。
　　例如，想让别人对自己言听计从的话，基于等同的效用，制定合同者也必须遵循对方的所有命令。
　　“嗯？”
　　洛泠歪了歪头，面露疑惑。
　　“现在签的话，也可以。”洛泠从岑湘云手上接过合同，说道，“至于我姐姐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倒不如说，完全没有关系。
　　“先等等，洛泠小姐。”菲欧娜连忙说道，“你就不想听听我们的条件吗？”
　　“还有我们的。”程剑鸣接着说道，揶揄的眼神瞥向有些慌张的岑湘云，“据我所知，「公司」可不完全算得上是一个好归宿啊。”
　　洛泠拿着合同的手迟疑了少许，抬头淡淡道，
　　“是吗？”
　　她对自己加入哪方势力都无所谓，因为她更想要的是不是丰厚的报酬，而是世界的真相，以及拯救姐姐的办法。
　　当然，报酬方面，至少要满足自己的生活所需。
　　毕竟现在，洛泠可没有姐姐养着了。
　　所以，待价而沽，哪怕最终还是加入「公司」，也得多敲一笔才是。
　　“洛泠小姐，我们之前可是说好了...”
　　听到这句话，岑湘云瞬间满头大汗，到手的年终奖可不能就这样跑了啊！
　　“但你们没有保护好姐姐。”洛泠厚着脸皮说道。
　　“...可是你刚才还说不用在意的！”
　　岑湘云的神情都有些绷不住，虽然对于这件事她确实很愧疚就是了。
　　“这样吧，你们去都准备一下竞标方案，到时候我再看看。”
　　洛泠板起了小脸，明明是高中少女的年纪却装作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岑姐姐，也不是我不顾情面，实在是...嘿嘿。”
　　忽然之间，岑湘云似乎看到了这个向来表情漠然，像是在脸上缝着冰块的少女，露出了小恶魔般的笑容。
　　是错觉吗？
　　不是错觉啊！
　　洛泠小姐笑得可坏可坏了！
　　“竞标方案这词你是从哪学的，哪能用在这种地方...”
　　“总之，就是这样。”洛泠点点头，把合同递还给了岑湘云，“还是先回去吧。”
　　“洛泠小姐！”
　　岑湘云摆出可怜兮兮的模样，试图以往日的情谊打动洛泠。
　　年终奖，我的年终奖...
　　只可惜，已经打定主意的洛泠不为所动。
　　“好喔，洛泠小妹妹，我们稍后再见，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得到希望的菲欧娜，心底已经在打算得弄些什么东西，能吸引到这位少女。
　　“请期待吧，「授火使」会尽量让洛泠小姐满意的。”程剑鸣也微笑着说道。
　　想在公司手上抢人，不出点血是不行的了。
　　说完之后，两人便返回到队伍里，打算整理之后向江城县进发。
　　毕竟洛泠的出现只是小插曲，更重要的是江城县的灾害余波。
　　洛泠也跟着岑湘云回去，一路上这位在影视上以英姿飒爽与冷傲冰山著称的大美女，活脱脱跟痴女一样缠着洛泠不放，试图挽回这个小恶魔的心。
　　没办法，她又不是公司的HR，能开出的条件就之前那些，即便再加一些，肯定也不如其他两个组织来得多。
　　即将到手的年终奖，就这样飞了...

　　燃烧的壁炉边上，一位销售佝偻的老人坐在沙发上，双手扶着拐杖。
　　他微眯着双眼，脸上的褶皱淹没了他的表情，只剩下火光映照过后的阴影。
　　“失败了啊...”
　　并没有半分沮丧，只是平淡地叙述着。
　　老人稍稍抬起头，望向壁炉上摆动的钟表。
　　往日活灵活现的钟表，此时像是失了灵魂一般，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表盘里转动的个中骨针一如既往地履行着自己的责任，只是没有了“生命”的气息。
　　不会像往日一样，可爱地发出报时的声音。
　　“只可惜艺术家送的这件「艺术品」，失去主人的血肉滋养，就只是一件普通的钟表了。”
　　老人叹了口气，听起来似乎比艺术家与科学家之死更令他惋惜。
　　“哲学家，连你出手，都没能救回来吗？”
　　一道清脆稚嫩的嗓音响起，只见就在哲学家旁边的沙发上，一道明显看起来就是幼童的身影出现。
　　明明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小孩，表情却带着稚嫩幼童不应有的肃穆，还带着一个与艺术家相似的单片眼镜，连衣服都穿的是十分讲究的学士服，只不过小了不少号。
　　抛去外貌而言，这就是一位缩小版的老学究。
　　很显然，这不是一个仅仅几岁的孩童，他的外貌是由于某种“代价”所致。
　　“是的，教育家，我没能拦住对方。”
　　哲学家并没有否认，在稍作迟疑之后，又补充了一句，
　　“我不敢拦。”
　　“嗯？”
　　教育家一挑眉。
　　艺术家和科学家对于「先驱者」而言，与表演家的意义完全不一样，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三位权能拥有者会亲自出手救下他们的生命。
　　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两人才能屡屡逃脱「公司」的追捕。
　　只可惜，艺术家在虚无之界里死去，这是连诡异都不敢轻易踏足的禁地，三位存在自然也不敢涉足。
　　但科学家最终成功逃出了虚无之界，即便如此，还是...死了吗？
　　“一位「高危诡异」的出手，在祂的权能笼罩之地，区区一具化身，动手只会成为对方的养分。”哲学家低声笑道，“若是在我权能的笼罩之地，祂未必能胜我，不过...罢了。”
　　他虽然已经让江城县内的化身溃散，但留了些许感知。
　　所以，哲学家甚至比公司还要早一些知道「傀儡谣」已经陨落的消息。
　　“不过，那个地方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故，分散一下「公司」的视线也是好事。”
　　教育家呼出一口气，近日来「公司」对「先驱者」的压力相当沉重，布局在即，可不能出错。
　　虽然艺术家和科学家的位置在这时空了出来，对布局会有一些影响...但也只是一些而已。
　　“不会分散的，「公司」很清楚轻重缓和，不会放弃对「维多利亚」的监管。”哲学家目光灼灼地盯着壁炉，似乎是想从火光之中看到些什么，“这里可是...「起源之地」，一切变故的开端。
　　“传说中神秘的第七路径，诞生出六条路径的「最初路径」，祂的秘密就隐藏在这里。
　　“公司虽然被虚妄蒙蔽了双眼，但也很清楚「维多利亚」的重要性。”
　　先驱者针对「维多利亚」的布局，就是为了最初的路径，为了...终结这个陷入「错乱」的世界。
　　世界曾经是正常的，正常的时间流动，正常的空间分布，哪怕有诡异出现，哪怕是「禁忌」现世，依旧没有彻底影响这个世界的运转。
　　可直到...
　　某位无法得知真名的存在，对整个世界施加了祂的权能影响。
　　从此，自十九世纪初开始，一路到二十二世纪，三百余年的时间里被分出足足三十个「界限」，不同「界限」之间隔着「虚无之界」，世界从此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错乱」。
　　这位神秘的存在，拥有着从未有过人类与诡异掌握的第七路径，更是最初的路径，是让所有路径诞生的土壤。
　　祂之所以这么做，是想改变什么，毁灭什么，或者拯救什么，没有人知道。
　　但有人知道，这种「错乱」必须被终结。

　　哪怕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世界上的所有人。
　　以上，就是「先驱者」对于「界限」与「错乱」的解释，以及「先驱者」为何而成立的原因。
　　其他势力或许对“神秘存在导致界限与错乱诞生”这一说法有异议，也质疑过“第七路径”是否存在，甚至认为是完全错误的，但「先驱者」坚信这就是世界的真相。
　　为此，先驱者一直在不懈努力，不惜与诡异为伍，不惜一切「代价」地提升自身的实力。
　　最终，湮灭掉所有界限，让这个世界错乱的三百年彻底消失。
　　哪怕这样做的话，整个世界的人类...除了「先驱者」之外，都可能会彻底灭亡。
　　但是，没关系，「先驱者」为人类的未来留足了火种。
　　哲学家，教育家，史学家...
　　艺术家，科学家，表演家...
　　「先驱者」以自身化作新人类的导师，引领新世界的前进。
　　而他们，就是新世界的先驱者。
　　这才是「先驱者」真正的含义。
　　“不过，把所有目光都聚焦在「维多利亚」，这样真的好吗？”教育家托着下巴，轻声问道。
　　“...谈不上好，但凡事总不能求最好。”哲学家摇了摇头，目光飘向远方，又缓缓道，“不过，江城县的事情倒是给了我一些灵感。
　　“或许，掌握权能的我们，也能创造出本只属于诡异的...孵化场？”
　　闻言教育家的脸色认真了些许，哲学家这句话引起了他的兴趣。
　　“我的「旅人」，你的「终亡」，史学家的「未颂」，”哲学家伸出手，有节奏地舞动着，每一次起落似乎都点在了某个位置，“如同一张网，编织出一个笼罩整座「维多利亚」的孵化场。
　　“迎接祂的归来，然后...把所有的路径，通通归于最初。”
　　他指尖最后落下之时，些许湮灭的虚无一闪而逝。
　　......
　　江城县，几天之后。
　　当最后的调查结束，江城县之灾终于彻底尘埃落定。
　　本次事件起因尚未明朗，目前的推测是原诡异序列第四十九位，「寂亡」之「傀儡谣」遭受其使徒「白魔女」的背叛，在沉眠期间被「白魔女」的布置暗算成功。
　　这场战斗以「傀儡谣」彻底陨亡为结束，「白魔女」成功篡夺了其权能。
　　最终，「白魔女」以江城县四十万平民作为这场灾难末尾的狂欢，继任序列第四十九位诡异。
　　...也有一部分人提出「白魔女」此举是为献祭，与诡异交易，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这四十万平民很有可能就是继任诡异序列的代价。
　　在过后不久，公司公开了事件细节，包括序列被替换一事，如之前预料一般引发了轩然大波。
　　无论哪个界限，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多多少少都有些觉醒者起了心思。
　　不知多少觉醒者暗中针对此次事件进行推演，并且试图去复刻出这个不可思议奇迹。
　　毕竟掌握一位高危诡异的全部力量以及权能，对大部分觉醒者来说都是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
　　当然，敢付出代价去执行的，总是小部分。
　　而作为整个事件的风暴中心，神秘的「白魔女」，已经荣登公司的缉杀榜，位列S级第六位。
　　活抓的赏金是十次公司秘藏开启机会，并且可以额外选择一件「禁忌」祭器，同时还可以拿到公司的黑卡，可以直接调用当前界限公司的所有流动资金。
　　杀死的赏金则是全部圣骸以及对这些圣骸进行加工的机会，无论是制成祭器还是做成圣药都没问题，黑卡当然也少不了，不过就只有三次秘藏机会了。
　　除此之外，提供哪怕一点信息，根据多寡与价值，最高也能拿到一次秘藏机会。
　　秘藏机会相当难得，要知道岑湘云在她家中长辈的帮助下，只需要付出一成的积分，都得耗费一整年的工资，加上年终奖才勉强拿到。
　　其实，这等奖赏是规格之外的，毕竟位列S级的罪犯哪个不是手中案件累累，没个千八百的都不配列进去。
　　而「白魔女」的罪名只有一个。
　　——“屠杀四十万平民”
　　洛泠看着岑湘云送到自己手上的资料，一阵沉默。
　　感觉自己还怪值钱的，是该高兴呢，还是难过...
　　至于前面对江城县事件的描述与推测，洛泠也只能在心底苦笑一声。
　　连艾尔莎都不知道姐姐的存在，对于这件事情的全部真相，只有「白魔女」自己知道。
　　就让真相淹没在暗流之中吧。
　　不过，江城县事件还有一点小影响，青山精神病院交流群几乎算是分崩离析。
　　虽然交流群的成员只有寥寥几位是本地人，比如刘警官和安语，还有季识年，其他都是季识年从别的地方拉过来的帮手。
　　要不然的话，小小一个江城县怎么可能出现这么多的觉醒者。
　　但...毕竟在这里生活了挺长时间，而在江城县被毁，主心骨季识年退出之后，基本就散了。
　　如今的季识年能力已经被废，再加上之前的伤势，连生活自理都困难，暂时安顿在前妻路芳玲那边。
　　刘松逸选择留在江城县继续善后，他好歹也是负责这里的警官...虽然如今的江城县已经空无一人。
　　安语因为其相当珍贵的「秩序」路径能力被「命运结社」看中，直接纳入了组织内，「赛博妞」这个稀里糊涂的糟糕代号也被改成了「南十字座」。
　　...这个组织里似乎都是用星座作为代号的。
　　只不过，「白魔女」的“真相”让她阴影颇深，甚至超过了白岩村，也算是洛泠比较对不住她的地方...
　　艾尔莎不用多说，虽然没在交流群说过些什么，但洛泠去哪她就会跟去哪。
　　而交流群的其他成员，要么是回了自己的城市，要么就是加入了「公司」或者其他组织。
　　至此，曾经的青山精神病院交流群也算是正式解散了。
　　除了这些与自己扯不上多少关系的琐事之外，洛泠更重视的是接下来的事情。
　　岑湘云的软磨硬泡没多少效果，不过洛泠自己爆出的能力却引来了公司的瞩目。
　　能够直接在虚无之界行走，无论是哪个势力，都不敢轻视这份能力。
　　虚无之界是目前所有势力的盲区，没有人能够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更别提洞悉其本质。
　　而洛泠的这项能力，让虚无之界不再是无从下手，其神秘的面纱终于揭开了些许。
　　公司总部对此相当重视，直接下达了指令，洛泠的档案直接移交给了总部。
　　至于其他两个势力，「命运结社」和「授火使」同样不甘于就这样放弃。
　　虽然跟庞大的公司相比，这两方势力要弱上许多。
　　但实际上，弱的只是分布的界限较少，但某些界限里，甚至可以分庭抗礼。
　　而三方在协商之后...
　　打算对洛泠进行一次联合面试。
　　“果然是狡猾的资本家...”
　　一点都不给洛泠待价而沽的机会，直接摆到了台面上。
　　只不过，对于工资的多寡，洛泠其实不怎么关心，她更看重的是哪一方帮自己更好地追寻世界的真相。
　　以及...她身上被隐藏起来的秘密。
　　不过，面试地点却不是在江城县，而是一个名为「维多利亚」的地方。
　　也是这三方势力的总部所在地。
　　毕竟江城县现在破落不堪，收拾善后还得花费很多时间，确实很不方便。
　　关于「维多利亚」，洛泠算是一无所知，李少恒的介绍也不多，她只知道这是位于另一个「界限」的地方，汇聚了很多觉醒者势力。
　　最重要的是，那是「公司」最为鼎盛的界限，其力量十倍于当前界限不止。
　　“不过嘛，去哪都行，”洛泠拿起这份资料最后附带的车票，摩挲着上面极具时代感的烫金字体，以及相当不俗的硬质手感，轻声念道，“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么？
　　“话说，这算不算侵权来着？”
　　（本卷终）

　　第一卷“织谎成言”正式结束，卷末先撒个花~
　　这一卷对应简介的第一句“披着人皮的诡异在肆虐”，基本上写完了猫开书之前想写的东西，一个关于爱与被爱的故事。
　　正如章节名一样，姐姐和洛泠小姐，“相爱”之后又重新“相识”，为了彼此真正地付出所有。
　　当然，她们的故事还没有结束，猫可以保证，在下一卷结束之前，肯定会让我们亲爱的洛泠小姐得偿所愿，重新拥抱她最爱的姐姐哒！
　　猫都说啦，这个故事肯定会是最最最最幸福的结局，肯定不会食言！
　　...大概吧。
　　第二卷的故事会在「维多利亚」展开，风格会是蒸汽魔法那种的，洛泠小姐的故事还在继续，敬请期待哦！

　　还有一点，本书设定是参考现实的半架空世界观，只是基于现实，并不会完全符合，猫会根据剧情需要进行一定的创作和改动，就不要把所有现实里的东西都套进来啦！
　　而且，没有隐喻没有暗喻没有暗讽，书中描写的事情与现实完全无关，猫只是在纯粹地创作一个故事。
　　不过嘛，除了这些之外，猫还有一件挺抱歉的事情需要跟读者大大们说一下。
　　这个故事可能不会很长了。
　　是猫的问题。
　　猫现在没有工作，因为写书又分掉了不少心神，连找工作都没多少时间，相信一直追读的读者都能看出来，猫写的时候是花了很多心血在这里的。
　　但很可惜，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
　　这本书所有的数据，订阅就不说了，推荐票月票刀片之类读者大大们能看到的东西，都肉眼可见地比之前的任何一本差。
　　订阅更是惨淡，连三分之一都没有，首订就三四百，后续也完全涨不起来。
　　猫是很颓的，如果有工作还好，但是没工作又这样...
　　只能说...现实比较无奈。
　　所以，如果第二卷还是没多少起色的话，猫就会开始调整大纲，缩短篇幅。
　　当然，之前挖的坑还是会埋的，整个故事也是完整的，不会太监或者直接大纲遁之类，这点把握能力猫还是有的，没有百万至少也有六七十万，不会草草完结。
　　给读者大大们提前鞠躬道歉了，呜呜呜...
　　最后，猫就不自取其辱开啥悬赏了，之前开的压根没人理，大伙要是有余力的话就支持一下，猫也努努力加个更回应回应，就酱紫~

第二卷维多利亚 共112章

 第一章 列车小分队（5k）
　　无梦的沉眠。
　　洛泠缓缓展开双眼，列车呼啸的声音涌入耳中，扭头望去，窗外是永远抹不开的漆黑，带着人类未知的恐惧。
　　这是通往「维多利亚」的列车。
　　“好像，从那之后就没做过梦了...”
　　洛泠目光微烁，她本来还在想着能不能在梦里看到一些现实见不到的事情呢。
　　哪怕这样会很难分清梦与现世，精神状态会差一点。
　　就在这时，洛泠忽然发现自己的怀里有些许异动，低头望去，是一只柔若无物的小萝莉，披散的红发落在两边，像是一条薄薄的被子。
　　“艾尔莎，你又跑到我床上了！”
　　“唔，洛泠小姐...”
　　艾尔莎揉了揉眼睛，然后翻了个身，继续趴在洛泠身上。
　　“你们关系很不错呢。”
　　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岑湘云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洛泠。
　　“是啊是啊，没想到小茜...哦不对，艾尔莎会这般亲近他人，换做群里的人瞧见，肯定都会惊讶到合不拢嘴。”
　　另一道声音从上面一些的地方传来，是一个看似文静的民国女子，手中摆弄着自己的麻花辫，圆框眼镜里透出戏谑的眼神。
　　季识年与路芳玲之女，路曼青，曾经交流群最神秘的第二管理，总是以一副民国风格的打扮出现在别人面前。
　　至于这实力甚至未能触及上位觉醒者的几人为何能够和洛泠一同前往「维多利亚」...
　　首先，艾尔莎本来就是来自于「维多利亚」，她是科学家的实验品，虽然不知道是在哪里掳来的，在出逃之前就是待在维多利亚的实验室里。
　　岑湘云在之前列车上的一战之后，算是解锁了对虚无之界的认知，虽然之后精神萎靡了很长一段时间。
　　既然达到了可以前往「维多利亚」的条件，对于家族基本都是属于「公司」的岑湘云来说，去往总部就是不必多说的选择。
　　路曼青不太熟，只知道她同样洞悉过虚无之界，貌似是因为父母的要求，加入了公司并前往总部。
　　通往「维多利亚」的列车行程需要三天三夜的时间，毕竟跨越的「界限」和空间距离都相当遥远，所以这辆特殊列车上只有卧铺。
　　洛泠，艾尔莎，岑湘云，路曼青就被分到了一个房间，艾尔莎本来应该是在上铺的，但老是喜欢窜到下铺来。
　　岑湘云和路曼青似乎相当乐于见到这一幕，每次看到都要侃上几句。
　　在艾尔莎成为洛泠的使徒之后，她基本上已经与正常人没有多少差别，能正常说话，能走路，甚至连用手机打字都学会了。
　　看来之前学不会，不是她笨，只是因为被体内封印的诡异影响了而已。
　　所以，艾尔莎也就用回了真名。
　　“该说不说，洛泠小姐如果想像艾尔莎小妹妹一样窜到大姐姐怀里，我也是不会拒绝的哦~”
　　半躺在卧铺上的岑湘云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向洛泠抛了个暧昧的眼神。
　　洛泠还没什么反应呢，怀里的艾尔莎却莫名地抱紧了些许。
　　“哎哎哎...”
　　旁边立刻传来了两道银铃般的笑声。
　　侃归侃，正事还是不能耽搁的。
　　岑湘云很快正了正色，说道，“马上就抵达「维多利亚」了，你们对这个地方有过了解吗？”
　　洛泠摇了摇头，而路曼青在稍作迟疑之后，也跟着摇头，
　　“不甚清楚。”
　　“好吧，本来也是公司那边托我来介绍的，之所以之前没有提及，是担心信息外泄会造成污染，所以不便多说。”
　　岑湘云定了定神，便开始了对「维多利亚」的介绍。
　　首先，维多利亚并不是一座城市，而是地区，由数座临近的城市以及附近的城镇组成。
　　由于错乱界限的缘故，目前停留在1838年末。
　　界限的时间变动有两种情况，第一是正常推进，在没有遇到重大事故的情况下，正常推进的界限会处于二十一世纪，也就是2000年之后。
　　但如果出了问题，重大的诡异事件或者大规模的觉醒者暴乱，在影响沉重的情况下，界限会出现坍缩，时间线往前推移。
　　假如诡异事件的情况更加严重，危及整个世界的话，当前界限会彻底湮灭，存在的一切都会成为错乱，这是最糟糕的结局。
　　“纪萤所在的界限就是遭遇了这样的结局...”
　　听到这里，洛泠有些心悸。
　　这还是因为傀儡谣的缘故，而傀儡谣在诡异序列上排名第四十九位，恰好纳入高危诡异的范畴。
　　仅仅如此，就能做到让整个界限都陷入无可挽回的错乱，彻底湮灭...
　　如果是序列更前的诡异呢？
　　如果是禁忌呢？
　　洛泠忽然意识到，无论是她还是其他的觉醒者，似乎都有些小瞧诡异了。
　　换而言之，时间线正常推进的界限，肯定是没有遭遇过多少诡异之灾的，就像江城县，普通人甚至都不知道其存在，连觉醒者都相当稀少。
　　而反过来...
　　界限停留的时间线越早，所遭遇的诡异事件就越多。
　　停留在接近三百年前的「维多利亚」，就是这样一片笼罩在诡异迷雾的地区。
　　“在维多利亚里，甚至连普通人，”岑湘云幽幽地说道，“都能认知到诡异事件的存在。”
　　“这是怎么做到的？”
　　洛泠有些惊讶，她很清楚普通人认知诡异事件的后果。
　　青山精神病院里面就收留了不少这种情况的病人，之前洛泠遇到的那个嚷嚷着蒲公英的家伙就是如此。
　　因为傀儡谣支配失败，他幸运又不幸地目睹了真相，陷入了无休止的疯狂。
　　“我实力还不够，不也能认知到虚无之界么？”岑湘云指了指自己，说道，“其实只要能够抗过去，就会有一定抗性，世界的认知修正只是为了保护我们的意识而已，并不是真的在蒙蔽我们的双眼。”
　　“不过...”随即她话锋一转，古怪的眼神投向洛泠，“你才是真的奇怪。我就不用多说了，路小姐的情况我多多少少从少恒叔那边听了一些，艾尔莎本就来自于维多利亚。
　　“唯独你，为什么只是下位觉醒者，就能认知到虚无之界，甚至...还能在里面行走？”
　　“可能是先天能力吧，我也不清楚。”洛泠说道，她不是在糊弄，而是真的不清楚。
　　可以确定的是，虚无之界对她现在的形态没有危害，但如果转化成别的模样就不知道了，反正隐约会有危险的感觉。
　　“对了，路小姐是什么情况？”
　　洛泠抬起头，望向在上铺无聊到玩倒立的路曼青。
　　她听说过路曼青的身份，是那个季老头的女儿。
　　但话说回来季老头都得有一百多岁了吧，怎么会有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女儿...
　　“我？”路曼青一挑眉，“咱没什么好说的，与岑小姐相似，亦是这般强撑过来的。
　　“至于与我相关之事，确实没什么可瞒的，既然洛泠小姐感兴趣，顺道说了便是。”
　　路曼青确实是季识年和路芳玲的女儿，只不过不是二十几年前出生，而是在更早的七十年前。
　　只不过因为公司任务的需要，夫妻二人分隔两地，怀孕的路芳玲遭遇高危诡异之灾，所在地方的界限塌陷，直接回到了更早的民国时期。
　　所以，路曼青是在民国时期的界限出生的，因此才会一直以民国风格的打扮出现，算是比较习惯吧。
　　不是所有的高危诡异都跟这一次的江城县事件一样猝不及防，大部分情况下，高危诡异之灾都会同时出现大量的诡异孵化场，即便在沉眠中积蓄力量。
　　越是强大的诡异，孵化的时间也就越长，整场高位诡异之灾持续了足足十五年之久。
　　实际上，江城县同样是持续了十几年，只不过因为傀儡谣的特性，十几年来都无人察觉而已。
　　要不是有纪萤存在，傀儡谣的求生本能不断地释放出「卵」来分散她的注意力，以免被察觉到本体存在，直到祂最终孵化完成的那一刻都不可能有人知晓...包括一直被姐姐呵护着的洛泠。
　　当民国界限的诡异之灾结束之后，路曼青也已经长大成人，随着母亲路芳玲回到了父亲季识年的身边。
　　但此时的江城县界限因为没有多少诡异事件，已经推进到了二十一世纪。
　　此时的季识年年近一百，而路芳玲仅仅才五十几岁，夫妻二人半生未见。
　　重新见面的季识年和路芳玲平淡地分了手，路曼青交到了季识年手上，一方面是路芳玲不想让自己的女儿陪自己冒险，另一方面总不能让孤独终老的季识年连女儿都没见过几面。
　　只可惜，路曼青终究实力微弱，在强行跨越界限之后，因为认知错乱而陷入了漫长的沉睡。
　　回到江城县的十年时间里，路曼青一直待在青山病院第七层的一号病房，直到最近情况才有所好转，重新苏醒。
　　岑湘云之所以情况没有路曼青严重，一方面她家族在公司里本来就颇有势力，本就提前做了一些准备，其次就是财力雄厚，使用了不少珍贵的炼金药剂，这才堪堪缓解了认知错乱之危。
　　也就是说，在对抗认知错乱上，岑湘云氪金，路曼青肝帝，艾尔莎氪命。
　　而洛泠...
　　算是欧皇。
　　“天生就能够认知虚无之界，还能行走其中，怪不得到哪都有人抢着要...”
　　岑湘云低声嘟囔道，怨念的目光几乎要刺穿洛泠。
　　直到现在，她还在为自己岌岌可危的年终奖哀嚎。
　　“好酸呀，岑小姐，”上铺的路曼青笑嘻嘻地说道，“是不是来时喝多了几瓶陈醋，怎得如此酸气？”
　　“才没有！”
　　岑湘云脸颊都红了，更是有些发热。
　　她觉得是给气的，但爱八卦的路小姐可没这么觉得。
　　见岑湘云急成这样，路曼青眼珠子咕噜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眯成了月牙状，
　　“依我瞧着，某人不是想让洛泠小姐到自己怀里，是某人自己呀，想去人家怀里呢！想着要取代小艾尔莎的位置！”
　　你俩吵归吵，怎么还有我的事？
　　洛泠眉头微抖，只觉得趴在自己怀里那具娇小的身躯又缩紧了些许。
　　艾尔莎！你肯定醒着对吧！
　　“不说这些了，还有点事情要交代。”岑湘云拍了拍脸颊，试图把这些不正经的事情从脑海里甩出去，继续说道，“到了维多利亚之后，有一些事情需要注意一下。
　　“第一，不能使用任何超出当前时代的东西，包括手机之类的电子产品就不用多说了，路曼青，你这身衣服也得换掉！”
　　“啊？”路曼青微微一愣，“这没什么吧？”
　　她可喜欢这套衣服了，就算是在江城县里也一直穿着，都没去换过。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喜欢而已。
　　“呵呵，让你换就换。”岑湘云冷笑道，“别废话。”
　　“你这是报复！”
　　“呵呵，没有。”
　　“呵呵。”
　　两人大眼瞪小眼，对着冷笑。
　　“所以，是为什么呢？”
　　洛泠忍不住开口道，这两位姐姐看起来一个比一个不靠谱，感觉公司还不如把信息给她，让她来当这个向导。
　　“主要是为了防止不必要的信息外泄，严重的话会引发认知错乱，跟在江城县的时候不能透露任何关于「维多利亚」信息的道理是一样的。”
　　对于洛泠，岑湘云的解释就耐心多了。

　　“第二，可以对普通人透露觉醒者身份，但只能以维多利亚的称呼，比如「灵异侦探」，「炼金术士」，「通灵师」等等，这些都是存在于普通人认知中的觉醒者，具体情况的话，到时候你们自己看着办。”
　　换而言之，就是把觉醒者和诡异换成了一种大众勉强可以接受的神秘事物，以此来对抗认知错误。
　　这是在诡异事件频发的维多利亚不得已的举动，即便如此，维多利亚的精神病疯子也格外地多。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岑湘云的表情瞬间就严肃了起来，“绝对不能在没有报备的情况下，孤身进入孵化场，哪怕只是一个序列靠后的诡异孵化场，都是不允许的行为。
　　“在维多利亚，诡异孵化场相当常见，常见到...哪怕出去串个门都可能路过几个孵化场遗迹。”
　　这一点的当然是为了安全着想，任何一条规则都是用无数人命去堆叠出来的，即便洛泠没多担心，但还是点了点头。
　　普通的诡异孵化场她当然不怕，但要是真碰上了同级别的，甚至说「禁忌」的...
　　哪怕是洛泠都同样会有危险。
　　不能认为自己很强，就嚣张地到处兴风作浪，艺术家和科学家就死于自傲这一点。
　　前车之鉴不远，不能重蹈覆辙。
　　“好啦，其实也不算很危险，抛去这些而言，能够被称为公司的鼎盛时代，维多利亚也是有很多可取之处的啦。”
　　岑湘云的语气轻松了些许，眼里也有一些向往，
　　“因为诡异事件频发，所以资源也有很多，因为时代遥远，所以我们没见过的东西也有很多。最重要的还有，我最喜欢的歌剧在那个时代可是相当鼎盛啊！哼哼，我去那边肯定也是大明星！”
　　“...加入公司之后，还要自己再找工作吗？”洛泠眼皮微抖。
　　“理论上还是要的，毕竟公司的存在不能摆在明面上，你还需要一份给普通人知晓的身份，因为公司的委托很多时候需要跟普通人打交道。”
　　岑湘云说道，“当然，你要是心安理得地当个无业游民...其实也没多大问题，就是像你这个年纪的无业游民，又是女生，在维多利亚里大部分都是...”
　　岑湘云没有继续说下去了，但洛泠大概能猜出是什么，瞬间一阵恶寒。
　　她才不会去搞这种身份呢。
　　“这么说来，我好像也需要一个身份，公司能帮忙弄一下吗？”路曼青探出头问道。
　　“不能，自己想办法吧！”岑湘云抬头恶狠狠地说道。
　　“报复，你这是报复！”
　　“呵呵。”
　　“话说，我可以当学生吗？”洛泠想了想，问道，“我其实还是个高三学生来着，本来明年高考...”
　　结果出了这档子事，高考都不用考了。
　　白准备三年。
　　“当然可以，只不过需要中产阶级的家庭才上得起学，资金方面公司可以提供，只不过...你应该没有家庭吧？”岑湘云说到这儿，忽然发现有些不妥，连忙捂着嘴，“对不起对不起，洛泠小姐...”
　　她险些都忘了，抚养洛泠小姐长大的苏婉姐在之前的战斗里不幸身亡。
　　“没事，其实我本就是孤儿院里出来的。”
　　对这件事洛泠已经释怀了，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
　　“啊，既然这样的话。”上铺的路曼青忽然一拍手掌，“我却是有个想法，洛泠小姐。”
　　“嗯？说来听听。”
　　洛泠抬起头。
　　“你看啊，你缺个家庭，我缺个身份，要不我们就这样。”路曼青兴奋地说道，“我来当你娘亲吧！还有艾尔莎也一起！”
　　“这样的话，咱就可以当做丈夫出轨净身出户，离异带俩娃的富家太太啦！”

 第二章 处理「白魔女」事件
　　路曼青满脸期待，岑湘云满脸黑线。
　　洛泠初听之时楞了一会，然后摸着下巴，作出沉思的模样，说道，
　　“这样的话，身份确实是没问题了，并且都是熟人也比较方便...反正资金是不缺的，也不必去找个工作之类的身份来掩护。”
　　“喂喂，这么离谱的设定，你还真考虑起来了啊！”
　　岑湘云忍不住出声道。
　　“但很合理，不是吗？”
　　洛泠抬头道，她认真的模样竟让岑湘云感到无力反驳。
　　仔细想想，好像也没那么...离谱。
　　等等，不能被这群脑回路有问题的家伙给带偏了啊...
　　“别看咱这样，之前可是伪装过军阀太太的哦，当时我才十六岁呢！就是洛泠小姐现在的年纪！”
　　路曼青越说兴奋，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本巴掌大的笔记和一只钢笔，奋笔疾书了起来，
　　“你等会，我马上把设定写好，绝对的天衣无缝！话说岑小姐要不也一起，就当做是被抛弃的情人吧。嘶，按这关系，咱都能搓出一大段爱恨情仇了！”
　　“记得帮我补上一个学生的身份。”
　　洛泠在旁边提醒了一句，她依旧念念不忘自己白读的三年高中。
　　“......”
　　岑湘云沉默了一阵，扶着额头叹气道，
　　“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就别把我带上啊，你们这群神经病...”
　　她当然不需要去考虑身份的事情，家族在维多利亚耕耘颇深，在那个时代被称为“新贵族”，掌握了不小的话语权。
　　关于身份的讨论只是闲暇之余的调侃，实际上就算真的没有能在维多利亚立足的身份也没关系，反正在那个混乱的时代，黑户比比皆是。
　　这段三天三夜的旅程过得很快，当列车之外的漆黑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弥漫的灰色雾气，以及灰雾里若隐若现的巴洛克建筑时，洛泠这才终于有置身于另一个时代的感觉。
　　走出列车，洛泠忽然发现连她们乘坐的列车在外貌上也出现了极大的变化。
　　在江城县上车的时候，还是比较不起眼的普通列车，可在下车的时候，却成了极具时代气息的蒸汽火车，上面标注着一条长长的英文。
　　“东印...公司？”
　　洛泠读了出来，但有些疑惑。
　　她当然知道这家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超级公司，虽然江城县所经历的历史与维多利亚的历史有些差别，但在很多方面还是相差无几的。
　　而洛泠之前看过岑湘云给自己的合同，上面公司的全称并非如此。
　　“没错，这就是「公司」的总部。”似乎是知道洛泠在疑惑些什么，岑湘云回答道，“之前我所在的‘华兴国际有限责任公司’，只是公司在那个界限的分部而已。”
　　“原来如此。”
　　洛泠点了点头，这才把目光从列车上挪开，投向远方。
　　与江城县的车站截然不同，这座维多利亚的车站显然要华丽得多，琳琅满目的古典建筑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这里已经不再是熟知的时代。
　　哪怕只是这里只是一座火车站，看起来都有种艺术殿堂的感觉。
　　虽然岑湘云在来之前，就已经从李少恒那边拿到了关于维多利亚的信息，但当真正置身于此地之时，还是忍不住东张西望了起来。
　　写在档案里的文字信息终究比不上亲身所历。
　　“岑小姐，以及诸位，等候已久。”
　　就在众人好奇地四处张望的时候，一位西装革履，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子迎了上来。
　　深邃的眼眶与高挺的鹰钩鼻，还有微微卷起的齐肩短发，看起来就像是在历史课本里走出来的人物一样。
　　他对岑湘云出示了手腕上的信物，然后向其他几人微笑致意，
　　“欢迎诸位来到「维多利亚」，公司的鼎盛时代，我名为伊诺克·爱德华，是公司的HR，负责过来接送各位。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大家可以直呼我为‘伊诺克’，不必客气。”
　　伊诺克依旧是一口流利的中文，优雅绅士的姿态让洛泠想起了死在自己手里的艺术家。
　　话说回来，艺术家好像就是维多利亚的本地人来着...
　　“马车已经为各位小姐备好，或许会有些颠簸，希望大家可以习惯一下。”
　　伊诺克背着手让开道路，一辆马车就在火车站之前等候着，车夫叼着烟斗百无聊赖地看着些什么。
　　不过...
　　洛泠有些奇怪，为什么火车站里空荡荡的，似乎没有其他人，周围也安静得过分。
　　但很快，在踏出火车站的铁栏门之后，她便知道了答案。
　　无数杂乱的声音瞬间从四面八方涌来，连旁边本来空无一人的火车站都出现了些许人影。
　　“这就是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伊诺克嘴角挂着得体的微笑，解答了几人没有说出口的疑惑。
　　能够跨越界限的交通工具，哪怕是在公司内部都相当珍贵，之前与科学家一战里最终缴获的「灵界行者」，已经被纳入到了公司的秘藏之中。
　　当然，相应的积分奖励都已经分给了参与战斗的几人，在知道洛泠还存活的时候，李少恒也把洛泠应得的一份留给了她，但前提是她最后能够加入公司。
　　“这个时代...”
　　洛泠抬头望去，轻烟目睹着这个本应只能在书本上见到的“历史”。
　　城市里视野受限的灰雾之中皆是粗布衣裳的行人在穿梭，沿途还有一些军装人员在巡逻，些许紧张的气氛弥漫在周围。
　　当中有一些人注意到了洛泠等人，但目光却只是一触即散，连彼此低沉的交谈声都多带了几分谨慎。
　　在离开列车之前，洛泠等人已经换好了这个时代的衣服。
　　洛泠是一袭黑色风衣，穿着过膝的长筒靴，手上戴着一双黑纱手套，还有一顶别着蝴蝶结的宽檐纱帽。
　　这一套是岑湘云给她搭配的...毕竟洛泠自己都不大懂，只能穿校服的高中女生不需要审美。
　　高挑的岑湘云是一身束腰礼裙，艾尔莎不出意料是洛丽塔风格的打扮。
　　路曼青则是直接穿上男装了，依她自己所言，是因为这样看起来比较像是她在开后宫...
　　无论如何，这一行人看起来就是标准的贵族老爷和夫人，普通人看见只会避而不及。
　　马车多少还是有些颠簸的，伊诺克与车夫一同坐在车头，伴随着一路叮铃，向着公司的方向驶去。
　　一路闲扯之后，马车终于抵达了一处相对僻静的庄园处。
　　这是一座放眼望去就知道相当豪华的庄园，哪怕不是在繁华的市区，只是在近郊的位置，都能想象出其主人究竟是怎样富裕的存在。
　　连铁栏大门都足足三四人高，还能看到庄园内来来回回不少佣人们在忙碌。
　　“欢迎来到惠灵顿公馆，算是公司的一个办事处吧。”伊诺克向着洛泠挥挥手，说道，“洛泠小姐，请下车，您到站了。”
　　“只有我吗？”
　　洛泠问道。
　　“没错，其他几位小姐都需要先去总部报告，但您毕竟还没有正式加入「公司」。”伊诺克虽说只是HR而已，但知道的事情似乎也不少，“「命运结社」与「授火使」的代言人也已抵达此处，这几位可不愿进到公司总部。”
　　尽管摆在台面上都同属于人类一方，但觉醒者组织之间还是会有一些争端的。
　　无论是避嫌也好，担忧也罢，让这次会面的地点在一个相对而言不算起眼的地方，也可以说是公司的诚意。
　　艾尔莎拉了拉洛泠的衣角，碧绿的眼眸虽带着一些不舍，但还是向洛泠示意不用担心自己。
　　“好啦，又不是见不到面了，等我们那边忙完之后，也会过来找你的。”岑湘云探出头来说道。
　　旁边的路曼青只是揶揄地笑着，没有多说什么。
　　“嗯，我清楚了。”
　　洛泠点点头，踏住马凳下了车。
　　叮铃的马车远去，几名佣人从庄园里走出，对着洛泠稍稍点头之后，便挥手示意她跟上。
　　从这些佣人的手腕上可以看到，都带着和伊诺克相似的信物，看来这里只是表示伪装成贵族庄园，里面全是公司的员工。
　　...基本上都是觉醒者。
　　穿过庄园里被仔细打理过的花园，走进看起来就像是恐怖电影里面标配的豪华公馆之中，之前所有的神秘与古典瞬间崩塌。
　　公馆内部，赫然是与现代无二的布置，除了挂饰及风格之外，完全就是办公楼的模样，全无电影里那般。
　　一楼的前台放着打卡机，进入之后两侧全是会议室，里面人影攒动，似乎是在激烈地讨论些什么。
　　带路的女佣见洛泠的目光停留在会议室之中，便稍微瞄了一会，说道，
　　“应该是在讨论周五晚餐主食究竟是要芝士通心粉还是干炒牛河，这段时间两派斗得有点不可开交，顺带一提，我是少数的荞麦面党。”
　　“......”
　　公司的神秘形象在洛泠的脑海里稍微崩塌了一些。
　　“难道你们平时开的会都是为了讨论晚餐吗？”洛泠忍不住问道。
　　“偶尔也会有人提到早餐或者午餐之类的，但大部分专员早上和中午都不会待在办事处，所以没什么讨论的价值。”女佣语气平淡地回答道，似乎这只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难道就没有讨论应对诡异的会议吗...”
　　“那是希尔曼办事处的风格，我们惠灵顿办事处应对诡异只要冲就行了。”
　　女佣冷淡的神情看起来寡言少语，但一有人搭话，基本上就停不下碎嘴。
　　不过从她的只言片语里也可以看出，哪怕是在公司总部，内部之间还是有分别的。
　　仔细想想也是，就算是青山精神病院交流群才十几个人的小组织，也会分出几个小队，以便管理。
　　跟着女佣一路走到三楼一扇大门面前之后，这位冷淡的女佣对洛泠稍稍躬身之后，便扭头走了，没有多余的话。
　　“专业素养真高啊。”
　　洛泠感叹道。
　　但下一刻，些许碎语传入了她的耳中。
　　“...拍到照片了吗？”
　　“拍到了！有正脸！”
　　“赚大发了，维也纳办事处那边出价不低，先卖一份过去吧！”
　　“不不不，威尼斯办事处那边临时加了价，还是先卖给威尼斯吧。”
　　“啧啧，真抢手啊，都不知道这些办事处为什么会对这个未成年少女感兴趣...”
　　“...怎么感觉听起来有点危险？”
　　“.......”
　　洛泠本来伸手开门的动作都迟了一些，她听出其中一个兴奋的声音就是刚刚的女佣。
　　这个卖照片是什么鬼...
　　至于为什么感兴趣，洛泠可没觉得是因为什么危险的理由，她的外貌又不算出众。
　　大概率是因为能够在虚无之界行走这个能力吧...
　　但她没想到的是，这个能力对一众觉醒者势力会是如此的震动，哪怕是在公司内部，一些办事处没能捷足先登，都不惜花高价购买照片。
　　洛泠打定主意，等会事情聊完出来之后，必须去找那个女佣分钱去。
　　推开大门，门后是一间相当正经的现代化会议室，甚至还有投影仪和白板。
　　在这个与外界隔绝的环境里，能进来的基本上都是可以认知到虚无之界的存在，也不用担心信息外泄造成的认知错乱。
　　所以，一些属于其他时代，但是用起来比较方便的东西就放到了这里。
　　会议室里一共有三个人，其中「命运结社」的菲欧娜和「授火使」的程剑鸣都是洛泠之前就见过的，而代表「公司」的却是洛泠预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一位。
　　——路曼青的母亲，路芳玲。
　　这位路老婆婆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是退休的年纪，再加上经历过一次高危诡异之灾，基本上很少再出动任务，都跑到了偏远的地方养老。
　　只可惜，运气不济，又迎头撞上了另一场高危诡异之灾。
　　路老婆婆是亲历过江城县事件的公司成员里级别最高的，也就被委托来进行这一场“面试”。
　　“这身衣服挺适合你的。”
　　因为之前在江城县就已经碰过几次面，路老婆婆一见面，便用熟络的语气跟洛泠打了个招呼。
　　“谢谢。”
　　面对三个大人，洛泠难免有点紧张，坐在三人对面神情些许局促。
　　“呵呵，不必紧张，说是面试，其实更应该是你挑我们才对。”
　　路老婆婆乐呵呵地说道，可能是因为女儿的缘故，她对洛泠的印象很不错，
　　“关于你的事情，少恒那边都跟我说过，但还是有些详细的问题，我想问问你本人。”
　　她笑眯眯的双眼微微睁开，轻声问道，
　　“洛小姐，你属于什么路径？”
　　“...审判？”
　　洛泠回答道，但有些迟疑。
　　因为她现在的形态是没有任何对应路径的，如果是在白魔女的形态下，还可以说是万灵。
　　“那就不是，”路老婆婆幽幽地说道，“在你稍作犹豫的那一刻，就说明你的路径并不是审判。
　　“我猜，你连自己的真实路径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坐在旁边的其他两人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一点，对于路老婆婆的询问没有插嘴的意思，而是看着洛泠，等待这她的回答。
　　“嗯，没错。”洛泠点点头。
　　既然都这样了，她透露出一部分真实情况也无妨。
　　或许，可以从路老婆婆这里得到一些资料上没有的信息。
　　“看来，我们猜得没错。”路老婆婆和其他两人对视了一眼，互相确认之后，才继续说道，“不知，洛小姐听说过...第七路径吗？”
　　“第七路径？”
　　洛泠微怔，随即摇了摇头。
　　觉醒者与诡异并行于六条路径的两端，这几乎是公认的常识，但却从未听说过有第七路径的存在。
　　“先驱者称之为最初的路径，认为是从这条路径上诞生出其他的路径。不过，我们不怎么认为，第七路径只是分别于六条路径之外的路径而已。”
　　路老婆婆说道，“从很早之前，公司内部就有人做过推测，如果确实存在第七路径的话，应该会与「虚无之界」相关。”

　　说是推测，大概率是使用了「彼岸」能力，结果真实性很高。
　　“你是说，我...其实是第七路径？”洛泠诧异道。
　　“不确定，需要更多可以确认的信息，相信你自己对自身也很感兴趣吧。”
　　路老婆婆笑了笑，“从之前的战斗资料里，你的表现出现过万灵、审判，乃至游梦的特质，但如果你想进一步探明真相的话，也需要更多的战斗资料来进行比对。”
　　“所以，你们的意思到底是？”
　　洛泠微微皱眉，她还是有点听不明白。
　　“换而言之，其实对于能否行走在「虚无之界」这一方面上，公司的兴趣并不大，因为借助一些祭器，我们当中也有人可以做到。但如果涉及到第七路径...”
　　路老婆婆缓缓说道，言外之意已经很明确了。
　　洛泠需要展现出更多值得公司进行投资的亮点，传闻存在又没人见识过的第七路径，就是最大的亮点。
　　“我需要做些什么？”
　　洛泠定了定神，问道。
　　“执行一次委托，”路老婆婆稍稍叉着双手，轻声说道，“处理‘白魔女’事件。”
　　“啊？我？”

 第三章 区区「白魔女」，记仇的小姑娘（5k）
　　“怎么，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吗？”
　　路老婆婆笑盈盈地说道，而旁边的菲欧娜和程剑鸣似乎都在忍着些什么。
　　要不听听你在说什么...
　　洛泠嘴角微抽，但还是说道，
　　“恐怕...我暂时难以胜任。”
　　先别说白魔女就是她本人，就算抛去这一点...让一个新人去处理这种高危诡异级别的灾难，「公司」就是这样使唤员工的吗？
　　“呵呵，看来洛小姐的心性很不错啊，听到这件事情第一反应是难以胜任，而不是...恐惧。”
　　路老婆婆用贯穿的目光直视着洛泠，似乎想从她表情里看出些什么。
　　要知道，洛泠同样也是江城县事件的亲历者，甚至直面过让这场灾难走向爆发的艺术家与科学家，只不过相当幸运地避开了江城县灭亡的一战。
　　但...真的只是幸运地避开了吗？
　　洛泠从始至终的神情都很平淡，很难看出丝毫变化。
　　“当然，不是让你去解决高危诡异「白魔女」，公司还不至于让一个新人去处理这种规模的灾难。”
　　路老婆婆的脸色重新柔和了些许，仿佛刚刚的审视只是错觉，
　　“不过，这件委托事情也不是假的，确实是要你去处理「白魔女」事件——处理「白魔女」分化出来的「卵」。”
　　“啊？”
　　这回洛泠真惊讶了，连小脸都微微有了一些变化。
　　她...什么时候分化过「卵」了？
　　“「卵」是未现世的诡异统称，一般情况下，我们把即将诞生的诡异称之为「卵」，其诞生的场所称为「孵化场」。”
　　路老婆婆解释了一句，“危险级别以上的诡异，通常都会在本体之外分化出拥有一部分力量的「卵」，一方面为本体积蓄力量，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本体，免得在本体蛰伏期间受到打扰。”
　　这些事情洛泠都知道，当然是作为「白魔女」的时候听到的，所以也就跟着点了点头，带着疑惑继续听下去。
　　“在江城县之灾结束一周之后，大概就是你们出发的时候，维多利亚里出现了「白魔女」的使徒，他们带着白魔女分化出来的「卵」散播在维多利亚各处，形成了不少孵化场。”
　　“所谓使徒，就是以诡异为信仰的觉醒者，他们崇拜诡异，以身心献祭，换取属于诡异的力量。”
　　路老婆婆拿起手边的遥控器一按，投影仪上播出了一些案件记录，都是近三天发生在维多利亚里的「白魔女」事件。
　　除了对现场情况的描述之外，还有一张张照片。
　　满地断臂残肢与异化腐烂的血肉，还有些许熟悉的白色菌丝在其中牵引着。
　　洛泠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又一幕，神情逐渐严肃了起来。
　　这些...还真的都是傀儡谣的能力。
　　她当然认得出来，这些在孵化场里惨死的平民，都是被傀儡谣的能力杀死并制造成「肉畜」的。
　　但问题是...她没干过这事啊！
　　另外，目前已知的使徒艾尔莎也没有...这三天她俩都在列车上，虚无之界隔绝外界，只能联系到当前界限，无法跨界限施展能力。
　　难道是姐姐？
　　不，不对...
　　「傀儡谣」已经死了，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连祂的诡异序列都已经被「白魔女」所取代。
　　洛泠微微陷入沉思。
　　她能察觉到，路老婆婆拿出这些，是存了一点别的心思，或是试探，或是在怀疑。
　　与此同时，路老婆婆一边观察着洛泠的反应，一边与旁边两人目光相触，似乎是在确定些什么。
　　最后，几人都摇了摇头。
　　正如洛泠所感知的一样，他们...准确来说，是他们背后的势力，都对洛泠或者说所有来自于江城县的人怀有一定的存疑。
　　当然不会是怀疑这些姑娘们里有「白魔女」的存在，只是对她们与白魔女之间的关系存疑。
　　比如...可能是使徒之类的。
　　很明显，洛泠现在的表现完全不符合这些猜测。
　　谁能想到，她就是「白魔女」本尊呢？
　　更何况...这些所谓白魔女使徒犯下的事情，又确实与洛泠没有多少关系。
　　“案件里的情况，都曾在江城县里出现过吧。”洛泠抬起头，问道。
　　“嗯。”路老婆婆微微颔首，“所以，让来自于江城县的你去处理...相当合理，不是吗？
　　“当然，不是单独处理，只是协助而已。”
　　“...没问题。”
　　思量一会之后，洛泠点了点头。
　　之前她还在想公司究竟是在探查些什么，怎么会让一个新人去处理这种事情。
　　但如果只是协助...就说得通了。
　　新手任务嘛，跟白岩村事件一样，这些觉醒者组织总是这样的。
　　...只要别跟白岩村事件一样出差错就行了。
　　闻言路老婆婆笑了起来，赞叹道，
　　“听少恒那边说，虽然你在实力上尚且算是新人，但却是一位相当优秀的觉醒者。我起初还不怎么相信，但小姑娘，我得承认是我太小瞧现在的年轻人了。
　　“至少，你在看到这些照片之后，还能面不改色地接下这些委托，就已经超过大部分同阶级的觉醒者。”
　　“因为...我已经见过更惨烈的画面。”洛泠轻声说道。
　　话音落下，其余三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稍许。
　　在场的几人都是去过江城县的，当然也见过那座恐怖如地狱般的空城。
　　在调查的过程里，不知有多少觉醒者心神崩溃，哪怕是在场这几位身经百战的高手，在那等场面之前，依旧止不住颤动的心脏。
　　“你...也不用太担心，关于「白魔女」，祂的威胁程度其实不算高，毕竟在高危诡异里只算是吊车尾而已。”
　　似乎是想缓解洛泠的紧张情绪，路老婆婆宽慰道，
　　“连我本人都参与过对序列三十几位诡异的战斗，这里可是公司的总部，就算是「白魔女」亲自现身，区区第四十九位，除去残暴的程度难以想象之外， 没什么可以担心的。”
　　作为「白魔女」本尊的洛泠：“......”
　　她现在是不是该附和两句？
　　虽然知道，路老婆婆是想对洛泠展现公司的强大实力，以免她在「白魔女」制造的灾难面前因为恐惧而失去动力，但听着咋就这么不是滋味呢...
　　“总之，就是通过这次行动对我进行考察，对吧？”洛泠稳了稳心神，问道。
　　“说是考察有些过了，只是一次测试而已。”路老婆婆微笑着说道，“哪怕你不是神秘的第七路径，凭借这一份素质，无论是「公司」还是其他的觉醒者组织...都相当欢迎你的加入。”
　　没有说出来的言外之意，如果不是第七路径的话，洛泠的价值也就只是一位比较出众的觉醒者天才而已。
　　这样的话，想要一些比较特别的待遇，基本也就不可能了。
　　不过，洛泠本人也对自己所属的路径很好奇，权能「吞噬」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因为这关乎到能否重新见到姐姐，所以洛泠在听到路老婆婆所述说的推测时，也留了几分心思。
　　“这次委托除了你之外，来自于江城县的其他几位也会参与，”路老婆婆继续说道，“还有，你可以从惠灵顿办事处里挑一位P6专员作为领队，本来是由我指定的，不过我想...或许让小队成员自己挑选队长似乎也不错。”
　　说罢，投影屏上出现了惠灵顿办事处所有适合带队的P6专员。
　　洛泠粗略扫了一眼，目光便被其中一个人吸引了过去。
　　“没想到她会是...”
　　就是带洛泠来到三楼的那个女佣。
　　或者更应该说，女佣打扮的专员。
　　P6专员，这意味着她的战斗力相当于六阶觉醒者，洛泠记得艾尔莎和岑湘云都是五阶，而路曼青由于十年来一直在沉睡，所以停留在四阶。
　　洛泠本人没有阶级，实力到底是哪个层次的不太能估算。
　　也就是说，女佣的实力相当不俗。
　　“就她吧。”
　　洛泠指向女佣，嘴角微勾。
　　卖照片是吧...
　　“好。”
　　路老婆婆收起名单，没有多问。
　　她之前虽然也是隶属于惠灵顿办事处，但她可是P8的领导，P6级别的专员基本上都不认识...毕竟是下属的下属。
　　“除此之外，我们三家已经商量好了，与你先签订一份‘外包’合同，你可以理解成供奉，顾问，或者劳务派遣。”路老婆婆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接下来的事情，“在彼此了解之后，你可以选择其中一家正式加入。”
　　这确实算是比较恰当的方式，洛泠现在都没接触过其他两家组织，对公司也不甚了解。
　　这些大组织对这一方面的安排与考量确实跟小组织不是一个级别的，青山精神病院交流群是个拍脑袋就能进去的地方。
　　“签署合同之后，合同上面的三方工资你都可以拿到，不过有一个前提条件，你不能向其他组织透露出有关于‘第七路径’和‘虚无之界’相关的信息与能力。”
　　路老婆婆一边说着，拿出一份早就拟好的合同送到洛泠面前。
　　洛泠简单检查了一遍，上面的条款跟之前她从岑湘云那边拿到的相差无几，只不过甲方从一个变成了三个。
　　...虽然拿三份工资，但却需要同时应付三个甲方。
　　洛泠拿起笔，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填好的合同递了回去。
　　路老婆婆郑重地接过了合同，沉声认真地念道，
　　“在「秩序」的见证下，平等与公正的契约已立。”
　　说罢，她拿出印章盖了上去，其他两人同样如此。
　　就在这时，却有一种莫名的感知在洛泠的心间涌现。
　　她下意识抬起头，循着这种感知望了过去，冥冥之中有一种被注视的感觉。
　　“谁？”
　　洛泠微微皱眉，但这道注视的目光只停留了一瞬，很快便消弭于无形之中。
　　而在这时，洛泠久违地迎来一丝古怪的饱腹感。
　　不是吃完饭之后的饱腹，而是使用「吞噬」之后。
　　之前吞噬掉诡异之后，都会有这种精神上的饱腹感。
　　“等等，我这是...把这道奇怪的目光给吃了？”洛泠拿着笔，有些惊疑不定。
　　“怎么了？”
　　路老婆婆见洛泠呆愣着，还以为是合同条款里面有什么不满意的。
　　只要双方都同意，这种合同是可以进行撕毁的。
　　“...没事。”
　　洛泠呼出一口气，她有点撑。
　　离谱，仅仅只是一道目光而已...
　　“若是还有疑惑，需要修改合同什么的，就尽快提出来吧，我们也好按章办事。公司嘛，总是有些程序得走一走，很耽搁时间的。”
　　路老婆婆说道，然后递给洛泠一个腕表，“这是「公司」的信物，你可以在里面录入一道自己的「灵感」，并铭刻代号。”

　　洛泠接过这个信物一看，瞬间脸色微变。
　　这...
　　“你们是真不怕侵权吗？”
　　洛泠拿出手表挥了挥，无奈地说道。
　　表壳赫然是一个某位不可明说的卡通人物形象，原型为仓库里的老鼠。
　　还是粉色的。
　　“对于信物有问题的话，请找惠灵顿办事处的负责人。”
　　路老婆婆面无表情地伸出手，她的信物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是一只美羊羊。
　　这些手表的设计都是负责人的恶趣味，不过制造时使用的都是当前界限的工艺，不会出现信息外泄的危险。
　　但这些形象是真的...
　　难以言说。
　　连路老婆婆都拗不过的话，洛泠只能老老实实地戴上，但还是用风衣的袖子盖了起来。
　　有点丢脸，这玩意。
　　「命运结社」和「授火使」的信物看起来就正常多了，一个是装着璀璨蓝沙的沙漏吊坠，另一个是简单的铁环戒指。
　　“第一次见到能够拿到三家工牌的觉醒者，洛小姐，你算是目前的独一份。”路老婆婆乐呵呵地说道，“在这之前，可很难见到，若不是这一次事件...呵呵，你很幸运。”
　　当然，能够达成这一点，这三家势力肯定经过了不少谈判。
　　这也是预感到从「白魔女」谋夺「傀儡谣」序列之位后，暗流涌动的风暴即将来临，本来对于彼此来说都比较独立的觉醒者势力都有意识地开始寻找起合作的方向。
　　洛泠这一人才的出现算是一个合作的契机。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洛小姐就先回去吧，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忙。”
　　路老婆婆客客气气地说道，其他两位代表都纹丝不动，因为接下来忙的事情与他们有关。
　　合作的开始是洛泠，不代表着合作的方向只有洛泠。
　　洛泠正了正色，说道，
　　“对了，我还有一个问题。”
　　“嗯？但说无妨。”
　　见洛泠的神情认真了一些，路老婆婆也稍稍敛去嘴角的笑容。
　　只见洛泠欲言又止，小脸几近纠结，直到路老婆婆脸色都忐忑了起来，才出声问道，
　　“贵司的洗手间在哪？”
　　“...出门右转，就能看到了。”
　　路老婆婆老皱的眼睑抖了一抖。
　　“多谢。”
　　目送着洛泠的背影离去，路老婆婆揉了揉太阳穴。
　　自己这是被她故意呛了一下吗？
　　这小姑娘有点记仇啊...
　　不过，这样一来，岑家姑娘拜托的事情也算是圆满完成，她的年终奖总算是给保住了。
　　现在，更重要的事情还摆在面前。
　　“两位，”路芳玲转身望向两人，全无刚刚慈祥的神情，微屈着腰的姿态丝毫不减她作为一位顶级上位觉醒者的威严，“接下来，让我们谈谈...
　　“关于「殉道人」的事情。”
　　......
　　洛泠确实是故意呛路老婆婆一下，但必须在这里声明，这绝不是因为记仇，也不是因为路老婆婆用「白魔女」事件来吓她，更不是因为之后还当着她的面说出瞧不起「白魔女」的话。
　　不过，洛泠确实是要找一处隐蔽些的地方。
　　因为对维多利亚不熟悉，洛泠出于谨慎，暂时不在外面使用傀儡谣的能力。
　　万一被侦查到就麻烦了。
　　公司办事处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保护壳，被结界笼罩着，更重要的是...即便权能使用的痕迹被发现，因为是在公司内部，比较难以追查。
　　一袭银白长发垂落，随即「国度」覆盖脚下之地。
　　在维多利亚之中，被缉杀的「白魔女」悄无声息地现身于公司腹地，无人能够知晓，因为「国度」之内，是祂的国度。
　　作为世间最强大的力量之一，能够抗衡权能的只有另一项权能。
　　“嗯...我确实只有艾尔莎一位使徒。”
　　洛泠感知着自己的力量，与她有着牵连之线的仅有艾尔莎。
　　而且，她也没有指定过代行者。
　　所谓代行者，就是代替诡异行走于世间的觉醒者，与使徒的区别是，代行者几乎完全等同于诡异化身，但却是以代行者自己的意志行使诡异的权柄。
　　这样的话，所谓的白魔女使徒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公司方面没有作假的话，那些现场的照片的的确确就是傀儡谣的能力所致。
　　“只能等到执行委托的时候，再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了...”
　　洛泠心底微沉，分出几缕孢子，散播在惠灵顿办事处的角落，蛰伏了起来。
　　养成随地埋后手的好习惯，万一之后能够派得上用场呢？
　　再度踏出洗手间之时，已是一袭风衣的黑发少女。

 第四章 献祭的主，姐姐与妹妹（5k）
　　窄小但整洁的公寓房间里，昏暗的烛光微微摇曳。
　　洛泠坐在书桌前，手上翻阅着几份报纸，她在尽可能地了解这个时代。
　　艾尔莎在后面的床铺上酣睡着，时不时传来可爱的呼噜声。
　　虽然现在才九点多，但窗外却已是一片寂暗与漆黑，就像入了深夜。
　　“有点不太习惯啊...”
　　稍稍扭头望向静悄悄的夜晚，洛泠感慨道。
　　艾尔莎之前在医院的时候都是很早就下去睡觉的乖宝宝，但洛泠可是一个前高三学生，九点多...晚自习甚至都还没下课。
　　最终，路曼青的寡妇战略还是宣告失败，她痛哭流涕，声称自己失去了两个可爱的女儿。
　　这当然不是因为洛泠和艾尔莎拒绝，实际上洛泠没什么意见，艾尔莎更不用多说。
　　尽管岑湘云是一直在吐槽过于离谱，但毕竟与她没多少关系，她即便想阻止都找不出什么理由。
　　是「公司」方面的人出面委婉地打消了路曼青的痴心妄想，主要是这种设定实在有点显眼，本来就是偷渡过来的异乡人，这样反而更引人瞩目。
　　最终，路曼青和岑湘云一组，洛泠和艾尔莎一组，租下了相邻的公寓，具体身份的事情都交给公司安排。
　　顺带一提，实际上艾尔莎在战斗力评估的时候是P6级别，只是考虑到她的年龄以及具体发挥的情况下，才给定了P5专员。
　　岑湘云同样也是P5，而洛泠和路曼青都是P4。
　　“结合这些报纸上的信息，这还是真是个混乱的时代啊...”
　　洛泠放下报纸，还有些回味未尽。
　　即便高中的世界史内容不算多，但一些重大事件的基本节点她还是很清楚的。
　　维多利亚地区现在虽然是在1838年，可却出现了不少临近二十世纪初才出现的东西，像蒸汽列车之类的交通工具都已经相当完善，连电话都出现了，不过只有少量的贵族拥有。
　　毋庸置疑，这便是界限坍塌的结果。
　　究竟是坍塌了多少次，才能一直停留在这么早的时间段...
　　“接下来，是时候好好看看...究竟是谁在借着我的名头搞事。”
　　洛泠眼中锋芒微烁，这种莫名其妙背起的黑锅她可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受着，哪怕「白魔女」已是最高级别的通缉犯。
　　现在这个时间段，洛泠所在的烁金区除了巡视的“点灯人”之外，基本上都已经入睡。
　　哪怕是在维多利亚最繁华的街区里，贵族老爷们估计也已经进入了夜夜笙歌的阶段。
　　镜中的银发少女出现，几丝孢子随之洒出。
　　睡梦中的艾尔莎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稍稍睁开眼睛，但又因为沉重的眼皮重新合了上去。
　　借着孢子的视野，洛泠大致探知了一下附近的气息，重点关注了几个方向，都是白天在会议室PPT里看到的惨案发生地。
　　“没错，确实是傀儡谣的力量...”
　　洛泠心底微沉，她清晰地感知到，这些方向上所有散溢出来的游离诡力，来源都是她。
　　并非相似或者模仿的力量，其本质就是她。
　　公司不会随随便便就做出没有根据的判断，他们之所以把这几次惨案统一命名为「白魔女」事件，肯定是预先仔细地调查过，然后与江城县进行对比得出的结果。
　　就在这时，洛泠忽有所感，恍惚之间，她似乎看到有人在对她顶礼膜拜。
　　自己的力量还在这一刻增强了一些，尽管只有微弱的一丝，连白天「吞噬」的神秘目光百分之一估计都没有。
　　如果洛泠此时不是处于全神贯注的状态下，很有可能就这样忽略过去。
　　“谁！”
　　洛泠目光微沉，迅速调动孢子，向着传来感知的方向探去。
　　在约莫十公里外的地方，是一处只有木建棚户与破落房屋组成的贫民窟，这里饥肠辘辘的难民还在四处游荡，试图从城区弃至此处的垃圾堆里翻找出些许能入口的东西。

　　哪怕只是沾些油光的纸张，都被他们狼吞虎咽得埋入腹中。
　　这一丝力量的来源，就是在这片贫民窟。
　　洛泠把目光从这些可怜的难民身上收回，继续深入。
　　终于，她看了一个勉强算得过眼的半塌建筑里面发现了些许迹象，可以看出这座建筑在过去曾是一座辉煌的教堂，但某种伟力切掉了一半的屋顶，余下部分也是破落不堪。
　　依稀可以听到，就在半塌教堂之中，似乎有某种低沉的颂唱声响起。
　　“行您之足，踏入苦难之地，救万民于水火之间...”
　　“所有恶行都将得到惩戒，所有善行都能得到回报...”
　　“......”
　　宗教？
　　“似乎是在进行着什么仪式...”
　　洛泠微微皱眉，孢子顺势探入。
　　只见在这座教堂里，几个黑衣法袍的蒙面人站在修道台之上，下面密密麻麻匍匐在地的民众有近百人，全都神情惶恐地叩首长跪。
　　这时，黑衣人们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站出来，说道，
　　“主已降下神谕，祂收到了圣女虔诚的献祭，祂的荣光不久将沐于世间，这次礼拜结束了，请大家有序离开，门口会有圣餐相送。”
　　话音落下，民众们虽然都站了起来，却都低着头不敢抬起。
　　他们带着残余惊恐的神色，慢慢往门外退去，只留下黑衣人们还在这间教堂里。
　　话说回来，圣女...
　　洛泠孢子的视角靠近了一些，她感知到一些血肉的力量在此处涌动，与她有着一丝丝的牵连。
　　凑近过去一看，洛泠瞬间就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被称为“圣女”的存在，正在这座修道台的旁边，被用一座精美的棺木整整齐齐地收敛了起来，但...已然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这是一个普通人，洛泠很轻易地就认了出来。
　　她的头颅被放置在棺顶，其他部位的血肉，依照着一种可以说是解剖式的方法，依次排列在棺木之内。
　　这就是圣女虔诚的献祭。
　　以血肉...进行献祭。
　　可以看出，这些手法精湛的分割，才刚刚发生不久。
　　难怪那些民众即便在离开的时候，都是满脸惊恐。
　　却又因为能够领到圣餐，对此缄口不言。
　　洛泠见过贫民窟外面那苦痛的一幕，能够理解这些民众，但不代表可以共情。
　　“这就是邪教啊...”
　　更重要的是，洛泠清晰地感知到，这次献祭所供奉的对象...是她。
　　没错，这些黑衣人口中的主，就是「白魔女」。
　　这种所谓献祭的手法洛泠相当熟悉，她曾在江城县里面遇到过，并且从其成员的记忆力知晓。
　　对于诡异而言，这种手法...可以称之为“窃取”。
　　“恶诡先驱...”
　　以“代价”换取权柄，洛泠没想到这种事情竟然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而她就是被窃取权柄的对象。
　　由于献祭的是一个普通人，就算再特殊的普通人，也很难比得上觉醒者，所以无论是窃取的权柄，还是洛泠因此得到的力量，都相当微弱，微弱到她不去时刻注意都很难能够察觉。
　　恐怕，相似的献祭在前几天里，已经发生过不少次，这就是“白魔女”事件。
　　只不过因为当时洛泠位于虚无之界，更难察觉到这些变化。
　　孢子轻轻落在这位“圣女”的头颅上，洛泠为这位可怜的女子默哀。
　　无论如何，她确实是罪魁祸首。
　　就在这时，洛泠竟然发现，“圣女”还残留了一丝微弱的意识，形将消散。
　　她沉默了一会，孢子植入了意识。
　　“主啊，是您来了吗？”
　　意识里是一片灰色的草地，温柔的女子跪坐在地，似乎是在虔诚地祈祷着什么。
　　哪怕是在意识里最美的风景，都无法避免地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色，染着沉重的悲伤。
　　洛泠没有说话，银白的影子轻抚着女子的头发。
　　她知道，女子并不虔诚，并不信仰，所有的祈祷，只是为了明天能够拿到更多的面包。

　　即便是在这一刻。
　　“对不起。”
　　洛泠轻声说道。
　　这不是她的错，但她觉得自己应该道歉。
　　女子的表情有些错愕，似乎没有想到“主”现身的这一刻，会是这样的一句话。
　　但随后她微微一笑，说道，
　　“没关系。”
　　下一刻，意识消散，所有的记忆随之涌来。
　　“亚莉莎。”
　　这是她的名字。
　　现在，是她的重生。
　　“这次的‘禁术人偶’效果好像不是很好啊。”此时一名黑衣人出声说道，有些无奈，“宗教家大人那边传回消息，得到的回馈近乎没有。”
　　“哎，毕竟之前就用来献祭过几次了，现在只是剩下的部分，就算切碎了都献祭不出多少东西。”另一名黑衣人接着说道，“不过嘛，反正也算是交差了，现在这个时间段，想要找到有‘禁术人偶’资质的人可不容易。”
　　他们聊着，似乎刚刚经手的不是一条生命，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所谓的“禁术人偶”就是他们用来献祭给诡异，换取权柄的“代价”。
　　但是，这些黑衣人没有看到的是，在他们的身后，一只消瘦的手稍稍伸出，扒在棺椁的边沿。
　　等他们察觉到动静的时候，回头一看，险些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一具由白色菌丝勉强黏起来的躯体，正拿起放置在棺头处的头颅，比对着往自己的身体上接去。
　　“鬼啊！”
　　这是洛泠第一次尝试支配他人，满溢的白色菌丝取代了这具躯体里的所有血肉，编织出朦胧的轻纱化作衣物，站了起来。
　　但是...没站稳。
　　扑通一声，洛泠又跌回了棺材之中。
　　这不是洛泠笨拙，而是有另外的原因。
　　“没想到，在这一次献祭之前，就已经进行过两次献祭...”
　　洛泠感知着这具躯体的情况，又翻阅了原主的记忆，寒意直入骨髓，对这些黑衣人的恨意又加了几分。
　　在进行这一次对「白魔女」的献祭之前，亚莉莎曾被用于两位诡异的献祭，第一次献祭夺走了她的双眼，第二次献祭夺走了她的双腿。
　　可换来的，不过只是额外的两块烤肉而已。
　　这可不是普通的挖掉眼睛和砍掉双腿而已，而是从概念上被夺走。
　　就像艺术家在第一次与洛泠的对战时，曾献祭过自己的一根手指头，他的那根手指头就永远地消失了，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无法再生。
　　除非能够从受献祭的诡异那边夺回祭品。
　　洛泠已经把血肉还给了亚莉莎，但可惜的是，亚莉莎的双眼和双腿与她无关。
　　哪怕是借助傀儡谣的力量，都无法重生。
　　所以现在洛泠无法用双眼看到的东西，只能用孢子的视野来替代。
　　也无法用双腿行走，但可以用增生的白色菌丝支撑着身体移动。
　　所以，当黑衣人们惊疑不定的时候，看到的是更加可怕的下一幕。
　　从棺木里散溢出来的白色菌丝蔓延而出，撑着盲眼的圣女，逐渐向他们逼近。
　　这些黑衣人虽然是觉醒者，但实力连中位都没有，纵然洛泠借助这副躯体能够施展出来的能力并不多，但在一见面的时候，还是瞬间拿下了。
　　白色菌丝凝成实体，一瞬之间贯穿了几人的心脏，随即发动「读取」，把他们的记忆全部都提取了出来。
　　顺着这几人的记忆，洛泠找到他们口中的“宗教家”。
　　不过，“宗教家”显然对此有所防备，还没等洛泠动手，他便以“代价”切断了与这些记忆的牵连。
　　“果然，就是恶诡先驱的人...”
　　洛泠忽然明白，为什么使徒势力会与同为诡异侧的恶诡先驱交恶了，确实是一群惹人厌的家伙。
　　正当她思索的时候，刚刚被她刺死的黑衣人里，其中一个忽然活了过来，似乎是某种能力。
　　他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往教堂之外跑去。
　　一边跑，还一边大喊，试图引来同伴。
　　但他的身形才离开这座破烂不堪的教堂没多远，化身为亚莉莎的洛泠就在他背后缓缓出现。
　　又是一道菌丝刺出，这一次洛泠没有留半点机会，直接撕裂了整具尸体。
　　“想逃？”
　　在一位高危诡异的化身面前，根本就没有逃跑的选项。
　　脑海里浮现出亚莉莎最后的笑容，洛泠不由得一阵心痛，轻声说道，
　　“只能先帮你报个小仇了，接下来，会轮到恶诡先驱全员。”
　　完成这一切之后，洛泠打算散去她的力量，让逝去的亚莉莎得以安息。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带着惊恐的，胆怯的声音响起，
　　“姐，姐姐？”
　　洛泠停下动作，孢子的视野落去。
　　一个亚麻色短发，脸上布着雀斑的少女正扒着墙角，瑟瑟发抖地偷瞄着。
　　少女的年纪与洛泠本人相仿，从外貌上看与亚莉莎有些相似，都是一样的发色和瞳孔。
　　洛泠找出亚莉莎的记忆，有些沉默。
　　少女是亚莉莎的亲生妹妹，名为丝塔莎，之前献祭得到的烤肉，和平时当“圣女”的面包，基本上都是给妹妹了。
　　“姐姐？”

　　丝塔茜再次试探着出声道，但瘦弱的身体却又往回缩了些许。
　　昏暗的视野里，她看不清姐姐的身影，但又莫名觉得相似，所以才大胆地出声喊住了对方。
　　丝塔莎没有看到洛泠身边倒下的尸体，虽然有浓烈的血腥味，但在这五味斑驳的贫民窟里，血腥味似乎也不算特别起眼。
　　望着少女的身影，洛泠莫名地想到了自己，又想到了姐姐。
　　她与姐姐的关系，和丝塔莎与亚莉莎很是相似呢...
　　姐姐的死对她的打击有多沉重，洛泠是经历过的。
　　所以，亚莉莎的死对丝塔莎的打击恐怕也小不了。
　　“罢了。”
　　就当一回姐姐吧。
　　洛泠收拢力量，把菌丝都收了回去，瞬间两腿一软，撑在了墙壁上。
　　丝塔莎只见到眼前的影子抖了抖，熟悉的感觉瞬间就回来了，也顾不上是不是姐姐，连忙冲过去搀扶住了这道身影。
　　“我...没事。”

　　洛泠尽量用亚莉莎的口吻说道。
　　似乎是傀儡谣的特性，她对这种模仿简直手到擒来，与亚莉莎本人没有半分差别。
　　丝塔莎一听到这声音和语气，直接便抱住了洛泠，微微抽泣着，
　　“呜呜，姐姐...太好了，你还活着...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不信，他们还用石头砸我们的屋子...”
　　就是因为不相信姐姐死了，所以丝塔莎才冒险来到教堂附近寻找姐姐。
　　要知道，哪怕是在维多利亚的城区里，大半夜这么一个少女出门还是很危险的，更何况是在混乱的贫民窟。
　　丝塔莎抹了抹眼泪，仰起头看向洛泠，还有些许鼻涕挂在鼻尖。
　　洛泠莫名有些悲哀。
　　丝塔莎不知道，她的姐姐确实已经死了，还是以最惨烈的死法。
　　从亚莉莎的记忆里，洛泠可以得知，她是活着被分割血肉的。
　　直到生命的气息消散，才最后切下头颅，悬于棺材之上。
　　因为被献祭的，是“血肉”，而不是尸体。
　　那种在漆黑里无所求助的痛苦，无力的挣扎，读取记忆的洛泠就像是感同身受。
　　“姐姐没事。”洛泠温柔地摸了摸丝塔莎的头发，低声说道，“我们回家吧。”
　　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有点像姐姐了。
　　当时的姐姐在意识到自己的傀儡谣身份时，心绪是否也与她现在一样复杂？
　　“嗯嗯，好！”
　　丝塔莎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便俯下身子，像往常一样把她的姐姐背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扶着墙壁，以瘦小的身躯撑着姐姐，走上回家的道路。
　　不过...
　　丝塔莎却有些奇怪。
　　背上的负担，似乎比往常轻松了不少。
　　“姐姐，你好像轻了一些诶？”
　　“是吗？呵呵。”
　　这就是活用傀儡谣的生活小技巧了。

 第五章 夜半“代行”，天穹之上的注视（5k）
　　亚莉莎和丝塔莎住的屋子在贫民窟里面也算是比较好的，虽然同样破烂不堪，四处透风，还打满了各种补丁。
　　但起码也算是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不过，当丝塔莎背着洛泠回到屋子的时候，洛泠却是看到这间屋子已经被一些地痞流氓打得稀烂，里面仅有的一些生活用品也是被洗劫一空。
　　从亚莉莎的记忆里可以得知，这间屋子是因为亚莉莎去当“圣女”才得到的。
　　就连平时在贫民窟里堪称奢侈品的面包，她的妹妹丝塔莎几乎每天都能够享用，也是来源于担任“圣女”一职。
　　只不过，“圣女”一职可不是谁都能担任的。
　　亚莉莎本人的记忆里没有，但黑衣人的记忆却很明确。
　　只有具备着“禁术人偶”的资质，才能担任圣女。
　　所谓“禁术人偶”，其实同样还是普通人，只不过拥有着一些亲近诡异的资质。
　　如果有幸成功觉醒了能力的话，就会成为诡异侧的觉醒者。
　　当然，这种可能性...相当之低。
　　而亚莉莎除了相对其他贫民而言较为优渥的生活之外，作为圣女的职责就是在黑衣人组成的“光明教会”需要向“主”献祭的时候，主动以自身的一部分作为祭品，供奉给诡异，换取其权柄交给教会。
　　而在没有献祭仪式的时候，圣女不需要进行任何工作，也不允许去进行任何工作，只能待在教会之中...也就是那间破烂的小教堂里，生怕出现意外破坏了这一份“禁术人偶”的资质。
　　亚莉莎每个月只被允许回家一天，这还是她以死相逼才得到的机会，不然她连妹妹的安危都无法确认。
　　这种被囚禁与被献祭的痛苦，外人是不知道的。
　　可这种代价，换来的只是保证生存的面包与勉强遮风挡雨的房屋...
　　但是在别人看来，所谓圣女，就是无所事事还被人供养着，连家人都能够连带着鸡犬升天，妹妹丝塔莎甚至可以奢侈地去上学。
　　只是，因为光明教会的缘故，即便嫉妒，也只能暗藏于心。
　　不过，这一切在圣女的死讯传出来之后，情况瞬间就变了。
　　丝塔莎还在屋里担心地等待姐姐的归来，却没想到先迎来的是闻讯赶来的地痞流氓们。
　　他们一边嘲讽丝塔莎，一边发泄般地打砸着屋里的一切，还把姐妹俩的东西全部抢走。
　　整个屋子几乎可以说是洗劫一空，连几块木板搭成的书桌都被拆散带走。
　　终究是因为屋里的东西比这个瘦小到只剩下一堆骨头的少女更有吸引力，所以丝塔莎才得以幸免。
　　她惊慌之下独自出门，来到教堂之外寻找姐姐亚莉莎。
　　在看到屋子的惨样之后，丝塔莎先是心慌，生怕姐姐知道这些又要多费心，但随即便想起来姐姐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才忐忑着说道，
　　“姐，姐姐...你先在屋里等着，我们的被子拿出去晒太阳了，还没收回来哩。”
　　怎么可能。
　　亚莉莎看不见，但洛泠却看得清清楚楚。
　　这满屋的狼藉，可不像是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的模样。
　　即便丝塔莎为了不让姐姐担心，没有说出经过，但洛泠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在教堂里坐着礼拜的民众们可以心安理得地看着亚莉莎被凌迟至死，也可以在这之后，对这位曾经高高在上的“圣女”大人洗劫一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但还是同样的话，洛泠能理解，但不能接受。
　　“算了，都这么晚了，明天再说吧。”
　　洛泠作盲人模样，摸索着屋内的墙壁，然后坐在唯一的床铺上。
　　“过来休息，丝塔莎。”
　　说实话，如果不使用傀儡谣的力量去维持视觉与行动，确实很不习惯。
　　“可是...”
　　丝塔莎为难了起来。
　　现在是临近十二月份，维多利亚地处的位置虽说不至于零下，但也仅有几度。
　　她忍忍也就算了，姐姐因为体质的缘故，从小就体弱多病，要是受了风寒...
　　在这贫民窟里，再加上姐姐的身体，染上风寒基本上就离死不远了。
　　丝塔莎本来是打算让姐姐先在屋里带着，自己出去找点能够盖住身子的东西，哪怕是几张报纸也好。
　　“教会拿过一些备用的被子，就在里屋的杂屋间里，你去找找看吧。”洛泠微微笑着，说道。
　　“啊？”
　　丝塔莎想说整个家都被流氓们翻了个遍，不可能会留下被子这种好东西的。
　　但又不想让姐姐担心，只好点头应下，想着进去之后再找些借口把姐姐应付过去。
　　只是，她没想到，走进里屋的时候，赫然看到屋里摆着一叠整整齐齐的白色棉被，伸手一摸，柔和松软的手感令她吃惊。
　　“怎么会...”
　　丝塔莎有些惊疑不定，这时外面传来姐姐的声音，
　　“没找到吗？”
　　“找，找到了...”
　　丝塔莎按下心底的震惊，又忍不住摸了摸这套被子。
　　感觉像是贵族老爷们才用得起的上好被子啊，应该是那种什么...蚕丝之类做成的吧。
　　但是，那群吝啬的教会坏人怎么可能肯送这种好东西过来？
　　虽然教会因为姐姐的圣女身份，是答应过要照顾自己，但也仅限于最低限度的照顾而已。
　　每天吃的都是混着锯木屑的黑面包，硬到可以割伤嘴唇，其他东西要么破烂不堪，要么就是用了不知道多久，甚至被子送过来的时候都散发着一股恶臭的味道，就像是从在地沟里捞出来的一样。
　　丝塔莎可以上学，靠的也不是教会的资助，是她自己出去工厂里面打工，再加上一些好心的贵族老爷施舍的散钱，才勉强读了一个识字的课堂。
　　“那就拿出来吧。”
　　用孢子的视野看着丝塔莎微微震惊的表情，洛泠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当然了，这被子不可能出自那群号称光明教会的家伙手上，是洛泠用菌丝编织而成的。
　　别的不说，菌丝的形态万变，无论是衣物还是被褥，都可以轻松胜任，质量还贼好。
　　别说用什么蚕丝来对比，洛泠的菌丝拿出去可是能够用来当做炼制祭器的辅料，毕竟出自一位高危诡异之手，珍贵非凡。
　　除了这套菌丝被之外，周围被地皮流氓们砸坏的墙壁，都已经被洛泠用无形的菌丝修补完毕，看起来还是破烂不堪，实际上已经牢不可破。
　　这些，也算是一种傀儡谣的生活小技巧吧...
　　其实洛泠觉得有时候就算是再可怕的能力，还是要看具体使用的方法如何。
　　她由于使用诡异的能力不会有特别的副作用，因此开发出来的用法一种比一种...日常。
　　默默地注视着丝塔莎拿出被褥，仔仔细细地铺好，洛泠心底微沉。
　　“看来，一时半会确实离不开这里，一旦我走的话...丝塔莎恐怕下场不会很好看。”
　　一个无所依靠的柔弱女孩，又在贫民窟这种三不管的地方招人给嫉恨上，结果可想而知。

　　今天只是抢走家什，明天会发生什么，难堪设想。
　　“铺好啦，姐姐，你先休息吧，我还想再看一会书。”
　　丝塔莎挥了挥手上破烂得可怕的一叠纸张，这就是她口中的书。
　　都是用废报纸拼凑起来，又自己手抄上去的东西。
　　“好。”
　　洛泠点点头，便在丝塔莎的搀扶下，把这具虚弱不堪的躯体抬上了床铺。
　　把姐姐安顿好之后，丝塔莎转而蹲在窗口，借着皎洁的月光，仔仔细细地翻着她的“书”。
　　洛泠只是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些许无形菌丝在窗口处进行聚焦，让本有些黯淡的月光耀眼了不少。
　　丝塔莎稍稍抬头，迎着月光轻轻笑着，似乎是在庆幸今天的天气很好，又似乎是在开心姐姐的归来。
　　全然没有半分家中刚刚被洗劫一空的难过。
　　或许，在她的眼里，有姐姐在，就是家吧。
　　洛泠只得在心底叹了口气，
　　“罪孽深重啊...”
　　她能做到的不多，只能尽可能以亚莉莎的身份，照顾着这位可怜的妹妹。
　　不过，总不能一直把意识留在这里，洛泠想了想，从艺术家的记忆里搜刮出一些关于使徒和代行者的知识。
　　艺术家几乎是洛泠的知识库了，尽管他在临死之前摧毁了自己的意识，让洛泠能继承的记忆不到十分之一，但还是有很多有用的信息。
　　“或许，我可以尝试指定‘代行者’...”
　　当然不会是丝塔莎，“代行者”可不是什么珍贵的恩赐，无论对于普通人还是觉醒者，这种变化绝对说不上好。
　　除非从心底想去当诡异的狗。
　　不过，现在亚莉莎已经死了，她的身体经过了洛泠用傀儡谣的改造，再加上原主本来就是具备一些诡异侧的资质，勉强可以承受住“代行者”的力量。
　　但不确定。
　　“就当是死马当活马医吧。”洛泠合上乐双眼。
　　与此同时，十公里外的银发少女睁开双眼，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释放出来。
　　即便位于「国度」之内，即便有权能作为掩盖，仍旧无法遮蔽这属于诡异序列第四十九位的可怖意志。
　　这一刻，维多利亚几乎所有高阶觉醒者全都望向某个方向，不是洛泠的位置，而是抬起了头，望向一望无际的天穹。
　　一双泛着灰白的眼眸，于天穹之上缓缓睁开，像世间宣告祂的恩赐。
　　一瞬之间，无数势力的总部警铃大作，预示着一次高危界别的诡异事件即将降临。
　　只不过，「国度」并非失去了效用，无论是谁都没法找到这次诡异现象的真名，但也有一部分人因此锁定了某个目标。
　　近日来声名鹊起的高危诡异，「白魔女」。
　　目前能够引发如此动静的诡异并不多，但都没有能够掩盖信息的权能，唯一未知的是目前不清楚详细权能的「白魔女」。
　　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位诡异究竟想做些什么，但没有人想到，「白魔女」引发如此剧烈的动静，仅仅只是想给一个妹妹，哪怕虚假，但至少存在着的...姐姐的拥抱。
　　亚莉莎的身体在这一刻同样睁开了双眼，她空洞的眼神里泛起些许灰白，一头亚麻色长发尽化银白，最终只汇聚到些许挑染。
　　她已然成为了「白魔女」的代行者。
　　不过，介于本体孱弱，洛泠能够赐予的力量仅相当于六阶的觉醒者，但已经足够强大。
　　别看江城县事件里面出现的上位觉醒者很多，但这几乎集结了那个界限的所有精锐。
　　上位觉醒者无论在哪个势力，即便是在庞大的「公司」里，也是高级别的存在，连工资都比中位觉醒者要翻上几倍。
　　因为只要晋升到上位觉醒者，就有了接触权能的基础，这才是对抗诡异...以及其他势力的主力。
　　所有的变化与动静只持续了不到五秒钟，很快又沉寂了下去。
　　只不过，引发的后果，却不仅限于这五秒钟。
　　反正...已经有无数的打工人因为这一次忽如其来的变故，大半夜被老板喊起来加班了。
　　“好了。”
　　洛泠尝试了一下，即便她本体那边变回了原本的形态，也不会影响到亚莉莎。
　　同时她的意识能够自由来回，即便不想分神处理这边的事情，也可以通过亚莉莎过往的记忆与情感，来模仿出她的行动。
　　“没想到，让江城县化作死地的能力，能够被我用来做好事做到这种程度...”
　　洛泠自己仔细想一想，都忍不住露出古怪的神色。
　　她是不是有种无论什么能力都能用到奇怪方向的天赋？
　　算了，这样也不错。
　　“姐姐？”
　　窗边的丝塔莎似乎察觉到了些许动静，稍稍扭头望向洛泠的方向。
　　看到姐姐似乎还没睡，小脸露出担忧的表情。
　　是不是教会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姐姐睡不着啊...
　　“我睡了，你还是快点休息吧。”洛泠合上双眼。
　　“嗯。”
　　丝塔莎迟疑稍许，合上了书。
　　难得姐姐回来，少读一天...也没关系。
　　借着月光，丝塔莎摸索着上了床。
　　软乎乎的被子带着某种前所未有的暖意，只是盖上她就有一种马上入睡的感觉。
　　迷迷糊糊之间，她似乎感觉姐姐在看着自己。
　　奇怪，姐姐不是看不见吗...
　　算了，还是睡觉吧。
　　不多时，呼噜声响起。
　　洛泠敛去孢子的视野，下一刻，丝塔莎却靠了过来，钻进了她的怀里。
　　“姐姐，你闻起来好香啊，比以前香...”
　　丝塔莎的鼻尖微微抽动，依偎在姐姐的怀里。
　　似乎是在说梦话...
　　洛泠哑然失笑，但心绪又有些复杂。
　　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叫做姐姐呢...虽然她知道，丝塔莎真正的姐姐不是自己。
　　就在这时，洛泠感受到了什么，合上乐双眼，再度睁开的时候，视野已经回到了她与艾尔莎的房间之中。
　　此时门口正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声，正是这段动静让洛泠不得不把意识抽调回来。
　　她看了一眼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见，依旧在熟睡的艾尔莎，心里闪过一丝对于这小丫头离谱睡眠质量的羡慕，然后起身过去开门。
　　“来了。”
　　房门打开，门口站着的是满脸紧张，甚至可以说是恐慌的岑湘云，以及穿着睡衣戴着睡帽打着哈欠的路曼青，后者的怀里还抱着一个抱枕。
　　岑湘云刚想惊呼出声，洛泠侧身指了指熟睡的艾尔莎，她便会了意，立刻压低了嗓音，但依旧难掩激动，
　　“洛泠小姐，出事啦，出大事啦！”
　　“怎么了？”
　　洛泠微微皱眉。
　　“刚刚有高危诡异现身，就在维多利亚里！”岑湘云左右看了一眼，才紧张兮兮地说道，“少恒叔传来消息，现在公司P7以上的都得赶回去开会！”
　　还没等洛泠说话，旁边睡眼惺忪的路曼青却是翻了个白眼，嘟囔道，
　　“我当是何事，湘云，特意把大家喊出来，就是为了这点事啊。”
　　“这，这点事？”岑湘云瞪大了双眼，“这可是高危诡异，跟江城县事件同一级别的存在！”
　　闻言洛泠脸色有些古怪，听到这里，她算是听出来是啥事了。
　　多半，是刚刚指定代行者的动静吧。
　　好吧，其实就是她惹的祸。
　　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高危诡异是很可怕没错，但...这与我们又有何干？”路曼青一脸无所谓地摊手道，“是要你去斗一斗或是我去拦一拦，连公司都说得P7级别以上才能回去开会，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呢，咱的话，还不如回去睡个美容觉靠谱些。”
　　岑湘云一愣，路曼青好像说得...也没错？
　　她在紧张些什么？
　　“是这样没错，是岑小姐你反应过度啦。”洛泠在旁边补了一刀。
　　因为她知道是自己搞的事，所以也知道不会有什么结果。
　　“额...是吗？”
　　岑湘云挠了挠头。
　　是自己太奇怪了吗？
　　一看连艾尔莎都睡着香到不得了，只有她一人在杞人忧天式的恐慌，不正常的似乎只有她而已。
　　“明天不是还要去执行委托吗？早睡一些吧，岑小姐。”洛泠继续说道。
　　“美容觉美容觉...”
　　路曼青又打了个哈欠。
　　这场大半夜的闹腾，以岑湘云的满头雾水与对自己的怀疑而结束。
　　一夜无言。

 第六章 迷雾之中的对弈（5k）
　　残月高悬。
　　对于很多人来说，今夜注定是不眠之夜。
　　看似平静的维多利亚地区里，不知因为天穹之上那惊鸿一瞥，暗中泛起了多少波澜。
　　更别提位于这场风暴最中心的...「先驱者」。
　　城区里一座不大不小的教堂里，神父端端正正地站在修道台边上，稍稍仰着头，默默地注视着壁画里的圣主。
　　旁边是闭着双眼祈祷着的修士与修女们，他们虔诚地向着伟大的主献出自己的信仰。
　　就在这时，神父处却传来了一阵闷哼声，在寂静的小教堂里相当刺耳。
　　连沉浸在祈祷之中的修女和修士们都不由得被惊醒，抬头望去的时候，赫然发现神父的七窍都在流血，瞬间都浮现出了惊慌的神情，
　　“神父大人，您这是...”
　　“无妨，”神父神情平静，望向众人的目光充斥着一如既往的慈爱，“只是主对本人虔诚的考验罢了，尔等...继续祈祷吧。”
　　他从衣袖里拿出手帕，一点一点，慢慢地擦去了这些血迹。
　　众人看神父并没有什么不妥，这才松了口气。
　　他们重新闭上双眼，继续祈祷。
　　“真是麻烦啊。”
　　神父随手把满是污血的手帕放在修道台上，
　　“还是被发现了吗？一位苏醒过来的‘祂’，确实不是我们能够染指的。”
　　这名神父正是「宗教家」，他本人并没有任何信仰，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只是一名研究宗教的学者而已。
　　利用宗教的组织与自己的能力，还有他本人对宗教的理解，宗教家成功创造出一套只需要普通人就能够使用的“窃取之法”。
　　普通人的信念，同样是一种在灵魂的力量，只不过在大部分时候过于微弱，根本无法使用。
　　但是，把这份信念集中在某个载体之上的时候，零散的力量就可以汇聚起来，这就是信仰的本质。
　　更重要的是，这种力量会与载体产生某种冥冥之中的联系，这才是最关键的地方。
　　宗教家利用信仰的特质，把载体选为拥有权能的诡异，以这种方式与诡异建立起联系，便拥有了窃取权能的第一步。
　　以窃取的方式谋夺诡异的权柄，之前只能通过对应的诡异侧觉醒者，因为这样才能产生联系，否则联都联不上，谈何窃取。
　　接下来，需要「代价」。
　　之前建立联系之后，需要联系者本人支付「代价」，或者其本人借助某种手段，间接支付代价。

　　但以信仰的方式进行联系，支付「代价」的方式就简单多了，甚至可以用更为欺瞒的方式。
　　仅仅只是一些拥有亲近诡异体质的普通人，就可以实现这一点。
　　宗教家在总结出这套方法之后，便着手进行过几次实验。
　　在经过几次失败，引发的灾难让约莫两万个人死于非命之后，终于第一次成功夺取了某位诡异的一部分权柄。
　　但是，不多。
　　简单来说，有点鸡肋。
　　虽然只需要普通人，但时间周期长，条件苛刻，能够得到的权柄又太弱，实在没什么实用价值。
　　直到先驱者针对维多利亚布局开始之后，这套方法才终于能够用上...夺取的权柄虽然对于先驱者们来说很弱，但对他们手下的棋子而言，却是极为强大的力量。
　　靠着这些手段，先驱者才得以在维多利亚里渗透出一股不小的势力，即包括光明教会在内的大量小型宗教组织，为接下来的布局做准备。
　　实际上，除了“白魔女”事件之外，其实相似的诡异力量事件在近几年的维多利亚里层出不穷，但至今「公司」都很难区分出究竟是使徒所为，还是恶诡先驱犯的事，或者两者皆有。
　　不过，被诡异主动断绝联系...这还是第一次。
　　“差点就被祂从记忆中发现我了，呵呵，真是惊险。”
　　对于刚刚的遭遇，宗教家心底也是一阵庆幸。
　　既然「白魔女」已经出手，那自己就给祂一个面子好了。
　　在不声不响之间，宗教家向所有教会负责人都传达了指令，暂停所有针对「白魔女」的宗教行动。
　　不过，接下来还有一个问题。
　　“「白魔女」究竟是通过谁的记忆里反窥到我的呢？”
　　宗教家知道，多半是搜魂之类的能力，被搜者估计已经死了。
　　如果能知道是在什么位置的话，现在过去兴许还能找到些线索，以此窥见这位神秘的「白魔女」冰山一角。
　　要知道，「白魔女」可是有史以来第一位取代了原有序列的诡异，而且还是拥有权能的高危诡异，整个觉醒者世界，没有谁不想去了解祂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所以，在下达命令之后，宗教家又让下属们去调查，哪个教会现在已经失联了。
　　宗教家稍稍扭头，目光投向远方，直至天穹之上，
　　“真是一轮漂亮的残月啊，似乎还染着些许血色...”
　　如果有机会的话，还真想亲眼见一见这位「白魔女」，据说外表上是一个十来岁的银发少女。
　　下一刻，宗教家的表情便僵住了。
　　“怎么会...”
　　下属很快便传来乐回报。
　　所有的教诲均有回应，无一失联。
　　也就是说...「白魔女」似乎没有杀死记忆的主人。
　　但这怎么可能？
　　宗教家亲身所经历，那种带着怒意的窥视，不可能不撕裂掉记忆者的意识。
　　连他都得付出些许代价，才得以逃脱。
　　不，还有一种可能。
　　宗教家想起江城县事件里的情况。
　　无论是公司公布出来的情况，还是先驱者内部调查得出来的结论，都揭示了傀儡谣和白魔女的一部分能力。
　　“能够支配他人的能力...”
　　不过好在，从之前被命名为“白岩村事故”的事件描述来看，这种支配是可以通过割开血肉，看看有没有被取代来确定的。
　　但...不能保证。
　　谁又知道权能的真相呢？
　　兴许连那些取代血肉的白色菌丝，都是另一种伪装，只是引入误区的欺骗而已。
　　还有，全部以最恐怖的死法暴毙的四十万平民，真的只是「白魔女」的泄愤之举吗？
　　宗教家目光微烁，放弃去检查所有教会成员血肉的想法，一来人数太多，二来...没什么意义。
　　“「白魔女」...是想与我们对弈吗？一位高危诡异的邀请，真是可怕。”
　　但是，没关系。
　　高危诡异也罢，哪怕是禁忌也好...
　　只要先驱者的大局落下，无论是棋盘还是弈子，都会直接被掀翻。
　　更何况，在对付高危诡异的时候，先驱者可不是在孤军奋战。
　　还有公司等秩序侧的组织，他们与诡异的敌对，甚至要超过针对先驱者。
　　“还好，这些教会知道的事情只是零散的细节而已，哪怕白魔女全部读取了，也无法窥见全貌。”
　　宗教家心底松了口气，虽然平白无故添了一根刺很让人难受，但这已经是很不错的结果了。
　　接下来，只要小心一些，不要与这些基层教会有所联系就行，反正初期的布置已经完成，这些教会都可以顺利运行下去。
　　之后，唯一需要的只有等待。
　　......
　　久违的睡眠之后，洛泠以亚莉莎的身体缓缓地睁开双眼。
　　旁边是已经沉入梦乡的丝塔莎，她则扭头望向天穹，残月之上的血色正在渐渐褪去，天边的鱼肚白微微泛现。
　　成为“代行者”同样是某种意义上的孵化，只不过更加特殊而已。
　　现在“孵化”已经结束，孵化场也随之消失。
　　她稍微检查了一下昨天晚上的情况，嘴角挂起些许冷笑，
　　“果然...不出所料，我就知道，这家伙肯定会顺回来偷偷检查情况的...”
　　为了避免引人瞩目，洛泠当然不能让宗教家注意到这里。
　　所以，在杀死教会成员之后，洛泠顺手把他们全部都支配了，还用的是最高级的「完全支配」，这些人无论是从外表还是肉体，都与过去完全一样。
　　甚至用记忆搜魂，用能力回溯，都无法找到一丝不妥的地方。
　　但他们就是死了，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傀儡谣能力支配与模仿出来而已，就像江城县居民一样，已成为了迷途的「羔羊」。
　　这就是完全支配的可怕之处，权能「国度」的恐怖威能。
　　不过，有一点他们比江城县居民幸运。
　　这些黑衣教士们是先被洛泠杀死，然后再被支配的，所以意识没有被困在灵魂里无法超脱，也不用去感受那种看着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继续着日常，却连恐惧地呐喊都做不到的恐怖。
　　而在他们的记忆之中，根本就没有被杀死然后支配的这一段，有的只是仪式圆满完成，然后回家洗洗睡的记忆。
　　还有，为了接下来行事方便些，洛泠还稍微加了一点私货进去。
　　“先驱者...”
　　洛泠目光微烁。
　　尽管之前她动手杀了表演家与艺术家，但这两人都算是先驱者的中高层，他们的防范意识相当强。
　　哪怕是表演家，在临死之前都摧毁了自己大部分记忆。
　　这导致洛泠直到现在，对先驱者的了解都不是很多，甚至都不知道成员到底有哪些。
　　尤其是关于维多利亚。
　　这两人对于维多利亚的记忆几乎全部腾空，这意味着先驱者在这里肯定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洛泠选择支配这些黑衣教士，一方面是不想打草惊蛇，另一方面就是为了反过来渗透到先驱者内部。
　　没错，这是一场笼罩在迷雾之中的对弈。
　　但不止一方。
　　代表秩序侧的「公司」，代表诡异侧的「先驱者」，以及洛泠自己。
　　或许还有其他的弈者，于迷雾之间若隐若现。
　　正当洛泠还在沉声，外面却传来了一阵骚乱。
　　“嗯？”
　　洛泠缓过神来，想借着孢子视野看看是什么情况，旁边的丝塔莎却先动了。
　　原来丝塔莎已经醒了，只是俎闭着眼睛而已。
　　她先是担心地看了熟睡的姐姐一眼，然后把被子拉上来了一些，遮住了姐姐的耳朵。
　　然后便小心翼翼地坐起身来，蹑手蹑脚地想着门外走去。
　　“是这样...”
　　丝塔莎还没出门，洛泠就洞悉了一切，眼神锐利了些许。
　　“哈哈哈，小圣女还没跑呢，真是不怕死啊！”
　　外面正在拆着屋子的地痞流氓们看到丝塔莎的出现时，先是楞了一下，然后便肆意地嘲笑了起来。
　　因为亚莉莎是圣女的缘故，丝塔莎之前被尊称为小圣女，或许也不算是尊称，只是一种带着酸味的讽刺。
　　而在现在说出来，就是彻头彻尾的嘲弄。
　　这些仗着年轻体盛，在贫民窟里横行霸道的地痞流氓，在得知“圣女已死”之后第一时间洗劫了这间贫民窟里难得一见的屋子。
　　现在依旧不满足，还想把整间屋子都拆掉，能换多少到手的东西就换多少。
　　“我姐姐...没死。”
　　丝塔莎倔强地拦在这些人的面前，仰着头忍声说道，“就算姐姐...”
　　“没死？还在没死呢？都已经被分成几千块啦，老霍尔姆都说了，他亲眼所见，我们的圣女大人都已经死到不能再死啦！”
　　流氓们肆意地笑着，还有几个已经围了过来，带着侵略性的目光审视着丝塔莎，
　　“仔细一看，我们小圣女好像也挺标致的嘛，就是身材贫乏了一点，不过嘛...”
　　“你，你们想做什么！”
　　丝塔莎意味到危险，脸上露出几分惊慌。
　　她想躲到屋子里，但一个大高个已经拦到了屋旁。
　　“小圣女，不要怕，很快的就...”
　　“快什么？”
　　几人的手还没伸出，一支拐杖便用力地鞭打过去。
　　“姐姐？”
　　丝塔莎扭头一看，姐姐正靠在门框处，手里拿着她失去双腿之后一直拄着的拐杖。
　　旁边的大高个已经躺在了地上，稍稍抽搐着。
　　“圣，圣女？”
　　“她还活着？可昨晚去礼拜的老霍尔姆明明说过...”
　　几人一看到这熟悉的身影，立刻便惊慌了起来。
　　他们怕的不是圣女，而是光明教会。
　　光明教会在这片贫民窟里可是威名赫赫，不止是寻常意义上的宗教而已。
　　这些混帮派的都知道，连他们的老大都对那些黑衣修士们恭恭敬敬，因为这些教士是真的拥有呼风唤雨的威能。
　　圣女死了，小圣女什么的都是虚的，任由摆布。
　　但如果圣女没死的话，光明教会可不会任由他们胡来...
　　“圣女大人。”
　　就在这时，他们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几位黑衣教士忽然出现，先是向着洛泠的方向行了一礼，然后沉默地对这些趁火打劫的地痞流氓下手。
　　动手的折手，动脚的折脚，一番折腾之后，全都丢了出去，让他们自生自灭。
　　只不过，在贫民窟里受到这种伤势，生死不论，怕是苦头少不了多少。
　　“算是赶上了。”
　　洛泠心底暗道，这些当然都是在她的支配下完成的。
　　她不是很想演戏，不过为了糊弄丝塔莎，还是先把这些人都给弄了过来。
　　果不其然，丝塔莎看得一愣一愣的，连黑衣教士们开始修缮屋子的时候，脑袋都是嗡嗡的。
　　“怎么跟以前有点，不一样...”
　　这些教士都是什么人她很清楚，姐姐所谓的圣女之位是什么样她也知道，怎么可能会得到这样的待遇。
　　“昨天晚上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不一样了。”
　　洛泠看出了丝塔莎在想些什么，揉了揉她的头发。
　　真相过于残酷，还是先用谎言欺骗吧。
　　丝塔莎将信将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最后，只能带着疑惑去上学了。
　　而在把屋子修好之后，黑衣教士们就都离开了，然后依照洛泠的支配，去散播一些新的消息。
　　比如昨天晚上的事情，以他们对宗教的理解进行解释，不然已经被切成千八百块的亚莉莎重新活着出现也太离谱了。
　　这些黑衣教士的记忆相当零散，顶多只是让洛泠知道了他们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来窃取她的权柄，但没什么意义。
　　因为只要她能够知晓到这一点，无论是什么方法，恶诡先驱敢用，她就能反过去利用回来。
　　不过，恶诡先驱的反应却相当古怪。
　　“知道我的存在，却还是选择继续吗？”
　　洛泠的脑海里闪过恶诡先驱传给黑衣修士的消息，稍稍叩着桌子。
　　直到现在，黑衣修士们依旧在收取着来自于恶诡先驱的消息与命令，这意味着先驱者直接忽略了昨晚的变故，没有试图找出洛泠钉入内部的这枚钉子。
　　这场对弈，仍在继续。
　　“或许是觉得一枚钉子无所谓吧，”洛泠微微一笑，“但是，很多枚呢？”
　　一个教会能拿到的信息很零散，但是两个，三个...乃至更多呢？
　　作为傀儡谣能力的拥有者，洛泠一直都很清楚，她的能力在战斗方面相较于同级别的高位诡异不算强，傀儡谣真正恐怖之处在于隐秘性。
　　“给我一点时间，就可以在不知不觉之间取而代之，步步为营，然后...”
　　“将军。”

 第七章 行动开始（5k）
　　“洛泠小姐！洛泠小姐！太阳都快晒屁股啦！”
　　洛泠一睁开眼，就看到艾尔莎又扒到了自己怀里，眨巴着她如翡翠般美丽的碧绿大眼睛。
　　忽然从两眼一抹黑的视野，骤然恢复到正常之后，洛泠还有稍微有一些不适应。
　　虽然依靠傀儡谣的能力让亚莉莎暂时能跟普通人差不多，但归根结底还是跟之前一样的残疾人。
　　就跟以前的艾尔莎一样。
　　可惜的是，艾尔莎只是因为被诡异影响才导致的，只要摈弃影响就不会有问题，但亚莉莎却是因为献祭而永久付出了“代价”。
　　想到这里，洛泠伸出手，略带着些许怜惜地揉了揉艾尔莎的头发，然后单手把她拎了起来，放置到一边。
　　不知是不是因为列车上那三天的影响，洛泠现在对身上会时不时长出艾尔莎的事情已经相当习惯了。
　　“我早就醒了，只是闭着眼睛而已。”
　　洛泠坐起身来，她一直在分神处理另一边的事情，所以确实如此。
　　“嘴硬。”
　　旁边冷不防出现了另一道嗓音，洛泠扭头一看，竟是路曼青。
　　不仅如此，旁边还有满脸无奈的岑湘云。
　　她们...怎么会出现在她和艾尔莎的房间里？
　　“输了，给钱。”
　　路曼青向岑湘云伸手。
　　岑湘云不情不愿地拿出几枚维多利亚的流通货币，交到了路曼青的手上。
　　洛泠还在一头雾水呢，艾尔莎便及时地补充道，
　　“她们打赌说你是不是真的睡过头了，路姐姐说是，湘云姐说不是。”
　　“......”
　　真无聊啊这两人...
　　另外，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应该是岑湘云赢了吗？
　　不对不对...
　　洛泠甩了甩头，她怎么也被带进到这种无聊的事情。
　　不过，现在应该还算不上太阳晒屁股才是...
　　洛泠看了一眼公寓里摇摆的时钟，上面的时针才堪堪转动到七点。
　　公司的专员们向来懒散，连行动都是定在下午，因为大部分专员早上上班的时候精神头跟睡觉的时候差不多...
　　“是「公司」的要求。”
　　岑湘云揉了揉眼睛，尽管抹了些遮瑕膏，但还是隐约能从她的眼眶里看出些许不正常的黑色。
　　昨天晚上其他三人睡得都相当不错，连半夜出去溜达一圈的洛泠都是先好好地睡上一觉之后，再去处理光明教会相关的事情。
　　只有岑湘云忧心忡忡，翻来覆去，大半夜都没睡好。
　　“昨天晚上的变故让「公司」临时改变了行程，大部队都去调查这一次‘白魔女’主动现身的事情了，所以...”
　　岑湘云说到这里，脸色又难看了一些。
　　“所以，我们也跟着去？”洛泠好奇地问道。
　　“所以，他们觉得不能有人闲着，所以特意把我们的行动也给提前了，八点就要去集合。”
　　岑湘云满脸黑线，她好不容易才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睡过去，结果公司直接一个电话打到她房间里，连带着路曼青都给吵醒了。
　　“这般黑心，却是让我想起一些过去的经历。”
　　路曼青优雅地吮了一小口端着的红茶，露出满足的表情。
　　维多利亚人很少会在早上喝茶，通常都是咖啡，但她还是比较习惯喝茶，似乎是之前的经历带来的习惯。
　　“只是，我听说过晚上加班的，却没听说过会在早上加。”路曼青耸了耸肩。
　　她是没什么所谓，反正作息和艾尔莎差不多。
　　洛泠同样如此，唯一遭殃的只有岑湘云。
　　看到这般场景，岑湘云脸色更黑了。
　　明明她才是这几人里唯一的公司嫡系，怎么感觉比外包还不如...
　　洛泠的情况不必多说，路曼青加入「公司」虽然有她母亲的一部分原因，但总得来说还是因为她自己的想法，没有用上路老婆婆的关系。
　　艾尔莎就更特殊了，洛泠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她是怎么进入到「公司」里的，连她本人都不甚清楚，稀里糊涂地就跟过来了。
　　反正只要能待在洛泠身边，艾尔莎也没什么意见。
　　总得来说，只有岑湘云是根正苗红的「公司」嫡系，只不过她现在对「公司」的怨念也是几人里最大的...
　　“对了，母亲与我说，你在选择带领我们的P6专员时几乎毫不犹豫，你之前就认识吗？”路曼青问道。

　　“...呵呵。”洛泠只是冷笑一声，“我只是想找她要账而已。”
　　反正里面哪个谁都不认识，不如选个有怨源的。
　　要是在「公司」里面去逮这家伙还可能会被跑路，但选成队长...可就跑不了了。
　　卖照片是吧，不分钱就别想好过。
　　洛泠不怎么在意为什么要卖照片以及照片卖去哪，她又不怎么好看，也不是什么大美女，几张照片能做什么。
　　论容颜，她觉得自己比不上在场的三位，除非使用「白魔女」形态。
　　只不过现在「白魔女」形态已经彻底超脱了人类的范畴，任谁见了都会瞬间意识到是诡异。
　　之前在江城县的时候，洛泠扎个头发就没那么显眼了，但现在可不行。
　　“......”
　　几人闻言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不是很想知道这人是怎么得罪的洛泠小姐，还是别扯太多为好。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们算是多多少少知道了洛泠小姐的本性。
　　说实话，有一点...小心眼。
　　当然，这话可不能当着洛泠小姐的面前说，在小心眼的面前说她小心眼，她是真的会小心眼给你看看的。
　　“先去洗漱吧，早餐我已经给你带来了，豆浆油条这边肯定是没有的，不习惯也没办法啦。”
　　岑湘云指了指桌子上的牛奶和黄油面包，旁边还有一个热腾腾的煎鸡蛋。
　　这只是一份相当寻常的早餐，不过，洛泠在目睹贫民窟的生活之后，却是发觉在这个时代，这个地区里，哪怕是这样普通的东西，对有些人来说却比命还要昂贵。
　　寻常又普通，却需要用一切作为代价。
　　“嗯，我知道了。”
　　......
　　在用过早餐之后，洛泠等人也没有继续耽搁下去，直接前往洛泠之前去过的惠灵顿庄园。
　　路上，岑湘云大概跟洛泠介绍了一下「公司」在维多利亚的情况。
　　虽然把这里称之为总部，但实际上，除了最核心的决策层之外，其他都是以办事处的方式分布在维多利亚十八个城区之中。
　　十八个办事处就像是十八处分舵，每一个办事处都会有一位P9坐镇，但大部分情况下都不会出面，基本上能见到的最高层领导就是P8。
　　路曼青的母亲路芳玲就是惠灵顿办事处的领导，她之前去往江城县所在的界限组建分部都是为了前夫和女儿。
　　现在江城县都已经毁了，女儿也决意要来到维多利亚，她也就没了留在分部的理由，就调回了总部。
　　李少恒情况比较特殊，他是直属于决策层的战斗部门，其能力的特殊性让很多P9都觉得棘手，也很适合应对未知的诡异。
　　换而言之，他能做到打谁都是五五开，哪怕对上哲学家这种级别的存在都能有逃脱的机会。
　　...只要不被封印能力。
　　因为洛泠一行人都与江城县事件有关，所以就被安排到了惠灵顿办事处，由路芳玲统辖管理。
　　几人抵达庄园的时候，从外面看向庄园，看到的还是如以往一般的场景，佣人们熙熙攘攘，门卫昏昏欲睡。
　　但走进去一看，瞬间变了模样。
　　几十个身穿黑色西服的公司雇员分成了好几个列队，一个激情洋溢的领导站在高台之上，似乎是做着战前动员。
　　“惠灵顿办事处的兄弟们！这一次事态前所未有的紧急！我知道前几次也都是这么说的，但这次是真的紧急！”
　　“一个刚刚屠杀了四十万无辜群众的恶魔把祂的手伸向了维多利亚，试图染指我们的一切，把祂的灾难降临到此地，将我们悉数灭绝！”
　　“我们绝不能答应，为了「公司」，为了所有人，我们一定要出全力！绝对不能被别的办事处抢了咱们的风头！”
　　领导在上面澎湃激昂，下面的雇员们没精打采。
　　论谁大早上被喊起来能有啥精神，更何况是这种没什么营养的演讲，每次集体动员都要来这么一次。
　　不过，在领导最后一句话落下之后，全部瞬间炸开了锅。
　　“如果这次事件，我们惠灵顿的表现足够出色的话，我会直接向总部申请，让总部答应把晚餐的定式菜品改成十八个种类的自助餐。”
　　“好！为了晚...为了公司！奋斗！奋斗！”
　　“不就是区区「白魔女」，哪怕祂亲自现身，为了晚...公司，我们也一定会将祂拿下，偿还罪责！”
　　“......”
　　一时之间，群情激昂。
　　听到这里，洛泠的嘴角忍不住微微抽动。
　　她就稍微现个身，什么都没做，怎么就被扯上这么多名头...
　　自己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恶魔，再者说惠灵顿办事处的人都这么奇葩的吗...
　　除了演讲之外，还有几个领导老神在在地坐在旁边，其中就有路老婆婆的身影。
　　洛泠等人的到来并不起眼，只有几个人注意到，然后直接略了过去。
　　唯有一人瞬间眼前一亮，直接快步走了过来，正是之前接待洛泠的女佣。
　　“洛泠小姐，您来了呀。”
　　女佣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面，但却透露着一种诡异的热情。
　　少数几个不是领导也没有参加动员的人里，就有她一个。
　　“这位是...”
　　岑湘云探出头问道。
　　“叫我伊芙就行，”女佣熟练地拿出名片，一一递给几人，连艾尔莎都没有例外，“接下来，会由我带各位执行委托。”
　　洛泠接过名片，上面写着的东西相当简洁，除了联系方式之外，就是她的代号和路径。
　　「审判」路径，代号「铁拳」，介绍是“擅长绝杀上勾拳，专杀万灵狗”。
　　“哦，你就是那个被记了一笔...哦不对，我们的领导？”
　　路曼青稍微打量着女佣，试图找出她到底能在什么地方得罪那个小心眼的。
　　“领导谈不上，但接下来这一段时间确实是我带着你们。”伊芙平淡且快速地说道，“不过，你们也不用拘谨，我也只是同事而已，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们呢，尤其是洛泠小姐。”
　　“嗯？”
　　洛泠抬起头，差点没把“是不是照片卖了不少钱”问出口。
　　作为一个从小勤俭持家的乖孩子，洛泠对钱可谓相当敏感，哪能拿自己赚钱又不给分成的。
　　“如果不是洛泠小姐直接指定我作为小队队长，我就得跟着大部队去调查昨夜「白魔女」现身的事情了，又危险又麻烦，哪有新手任务轻松。”
　　伊芙摆摆手，看着洛泠的目光无比炽热。
　　昨天不仅赚了一小笔，还顺带着摆脱了一个麻烦的任务，洛泠小姐真可谓福星也。
　　“新手任务...”
　　洛泠想起上一次新手任务那不太美妙的经历，听到这个词语就莫名有种PTSD的感觉。
　　就在这时，路曼青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不都是「白魔女」的事吗？怎么还分危不危险的。”
　　“不不不，这可不一样，完全不一样。”伊芙伸出手指摆了摆，继续道，“昨天晚上大佬们紧急开会，用各种方法推测验证，得出了一件事情，昨夜的异象来自于「白魔女」本尊，极有可能指定了‘代行者’。”
　　连这个都知道？
　　听到这里，洛泠着实有些吃惊。
　　但仔细一想，似乎又很合理。
　　在「公司」的历史上，解决过好几次高危诡异事件，危险诡异更是数不胜数，肯定对这些都了如指掌，甚至比洛泠还要懂得多。
　　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推测出事情真相，也不无可能。
　　见几人似乎都没有什么反应，伊芙就知道，她们估计都不知道代行者的可怕，冷笑一声说道，
　　“一般情况下，这种存在的‘代行者’，最弱都能够媲美九阶觉醒者，至少得P8以上才有资格处理，P7单独应对几乎必死无疑，哪怕是由P8带队，伤亡率都极高。”
　　“是，是吗？”
　　洛泠忽然有些心虚，她指定的代行者似乎只有六阶的实力...
　　但介于她指定的对象之前还是普通人，一夜之间直接比肩六阶觉醒者，也足够惊人了。
　　当然，惊人的不是实力，而是普通人能够接受来自于高危诡异的力量...
　　之所以会说代行者实力至少九阶起步，是因为没有这种实力，恐怕连高危诡异的注视都很难承受。
　　不得不说，这都是傀儡谣能力的特殊性所致，极度偏科，隐秘性和传播性拉满，但杀伤力比较低。
　　“不过，大概率是遇不上的，可就怕万一遇上。”伊芙左右看了看，然后压低了嗓音，“别人不好说，但我可不想去送死，多亏了洛泠小姐，把我拉过来带新人。”
　　这一刻，伊芙确实是真心在感谢着洛泠。
　　只不过只有洛泠知道，其实没什么危险的，先不说亚莉莎的实力基本跟伊芙五五开，哪怕真的很强，也没危险。
　　不仅仅是因为洛泠不想对「公司」动手，另一方面...根本找不到啊！
　　只要不是主动暴露出来，想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傀儡谣，几乎不可能，纪萤找了十几年，连自身的意识都被湮灭，都没能洞察到傀儡谣本体所在。
　　纪萤的真实实力，对标的其实就是P9级别，毕竟她所在的小队在另一个界限能够扼杀傀儡谣...虽然详细的原因很复杂。
　　实际上，洛泠觉得新手任务危险的可能性比较大。
　　她不能太相信自己的运气。
　　但介于伊芙这感恩戴德的表情，洛泠把这些都咽了回去，只问道，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就现在吧，他们似乎也要动身了。”
　　伊芙瞄向几个列队，还对着其中几人吹了个口哨，似乎是在炫耀自己接到的只是个新手村委托，而不是有可能直面代行者的危险任务。
　　不消说，几位同事那都是恨得牙咬咬。
　　“需要做些什么准备吗？”岑湘云出声问道。
　　“无需，只是一次常规的探寻而已。”伊芙摆了摆手，“这些所谓的孵化场我们之前就调查过几次了，其实都是假的，只是依靠一些手段来掩人耳目。
　　“实际上，其他几个办事处都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估计是白魔女的使徒在搞仇杀，死者基本都能找到被杀的动机和原因，疑似杀人者基本也都失踪了。
　　“这个白魔女确实是个可怕的恶魔，自己杀的人够多了，还怂恿手下去用那种残忍的手段杀人复仇...哪怕是在高危诡异之中，都是个极为暴虐的存在。”
　　洛泠听着面不改色，因为她已经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了。
　　根本不是什么使徒，就是恶鬼先驱搞的鬼，杀人的多半都是那些邪教教会的成员，偷了她的能力去动手而已。
　　不过，这样说来，恶诡先驱为何会这样做，似乎有了些眉目。
　　“是要把使徒势力牵扯进来吗？但使徒势力又是什么样的...是各位诡异的使徒各自为战，还是略有组织...”
　　倒是旁边的艾尔莎看过来又看过去，生怕暴露出什么，又只好低下头。

 第八章 衰老（5k）
　　正是因为「公司」已经提前进行过详尽的调查，才会把这一系列统称为“白魔女”事件的危险程度调低到新人级别，交给来自于江城县的小队处理。
　　一方面是「公司」没有多少余力再去关照这些琐碎的事情，说句难听的，这些事件里死的基本都只是普通人而已，而且数量也不多，基本上没有超过百人，根本不算碍事。
　　另外，或许亲身经历过江城县恐怖的洛泠等人，或许能在这些已经调查不出什么东西的地方里有所发现，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很符合洛泠对公司的印象，不近人情的冷漠，与权衡利弊的高效。
　　洛泠也算是接触过不少来自于「公司」的人，李少恒，岑湘云...乃至眼前的伊芙，都算是公司的资深员工。
　　他们性格各异，都有自己的个性，但只要处于「公司」这台运转的庞大机器之中，个人的喜恶丝毫不会影响裹着一切滚滚向前的「公司」，甚至是P8的路芳玲，都不过只是这台机器上的一枚零件而已。
　　相较于正在动员，去追寻“白魔女代行者”的大部队，洛泠等人就不怎么起眼了。
　　伊芙觉得没什么必要专门做准备，把本来想去会议室开个会先的岑湘云给拉了回来，然后就带着洛泠等人直奔最近发生事件的孵化场。
　　看到这一幕，洛泠想到了什么，拍了拍岑湘云的肩膀问道，
　　“岑小姐，你之前是希尔曼办事处的吗？”
　　“你怎么知道？”
　　岑湘云吃了一惊，以她的实力肯定还没办法进入公司真正的核心总部，所以即便是嫡系成员，也是先到各个办事处实习。
　　“...听说的。”洛泠想到她和伊芙第一次见面时对方说的话，不由得抽了抽嘴角，“这边的会议室都是用来讨论晚饭吃什么的，从来不会做什么战前准备...”
　　“啊？”岑湘云瞪着双眼。
　　“当然啦，只有希尔曼的懦夫们才喜欢犹犹豫豫做准备，我们惠灵顿都是直接上的！”旁边的伊芙合乎时宜地探出脑袋，瞥了岑湘云一眼说道，“打得过就上，打不过就跑，定再多计划啰里吧嗦最后还不就是这两句。
　　“另外，我讨厌开会，每回上头的领导过来开的会，不是‘关键的问题就是找到问题的关键’之类的废话，就是什么‘生态化反’‘边际效应’之类完全听不懂的词汇。”
　　“还有还有啊...”
　　似乎是被挑起了话头，伊芙的话就没停下来，但表情管理却相当顶级，依旧是一成不变的淡漠。
　　岑湘云额头冒出些许冷汗，揪了揪洛泠的衣服，问道，
　　“她的话一直都这么多吗？”
　　“...你别问我。”
　　洛泠稍稍扭过头去，耳朵自动屏蔽了伊芙的碎碎念，抱着艾尔莎离远了些许，独留岑湘云当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路曼青倒是对周围的风景十分感兴趣，时不时就拿起怀里的小匣子出来左看看右看看，时不时拍几张照片。
　　这是一台完全由当前时代工艺制造出来的相机，就是外形奇特了一些，功能倒是差不了多少。
　　在寻常不说话的时候，路曼青确实算得上是一个大美人，也确实有几分恬静温婉的气质，只可惜嘴里总是会蹦出一些惊世言论。
　　一行人沿着城区的土路向着远郊的方向走去，路上时不时能看到一些特别的身影在行人之间急促地穿行着，都是「公司」的雇员。
　　“看来，代行者比我想象的要重要得多啊...”
　　洛泠有些咂舌，这跟应对使徒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不过仔细想想也能明白，代行者得到的来自于诡异主动落下的“恩典”，一般情况下都是可以直接调用权能的，相当强大。
　　相较于这点，洛泠这群调查使徒事件的就有点太寒酸了。
　　当然，对于这次任务，伊芙也不是完全没有做准备，她只是不想待在办公室里面拖拖拉拉而已。
　　路途上，这支新组建的小队也互相了解了一下彼此的能力。
　　队长是伊芙，「铁拳」，「审判」路径，她的能力拥有极强的正面破坏力。
　　岑湘云，「冰」，「元素」路径，主要是控场和保命，杀伤力和进攻性都较为一般。
　　艾尔莎，「红女巫」，「游梦」（噩魇）路径，对灵魂特攻，甚至可以威胁到上位觉醒者，但对于没有灵魂的存在束手无策。
　　比较出乎意料的是路曼青，她是「万灵」路径，代号「医者」，不用多说，主要能力就是治愈伤势。
　　在路曼青爆出自己路径和能力的时候，她莫名地感觉到伊芙望向自己的目光似乎锐利了些许。
　　至于洛泠...
　　“姑且把我当做「审判」路径来看待就好了，力气很大，反正现在...大概就这种用法。”
　　洛泠摸了摸鼻子，她即便不动用恶鬼形态，力量也能够相当于寻常的「审判」路径觉醒者。
　　当然，恶鬼形态...能不用就不用，尽管洛泠知道，「公司」所感兴趣的，所谓的第七路径，肯定和恶鬼形态有关。
　　但是这张底牌，要是只烧寿命还好说，连洛泠自己都不知道烧的是什么。
　　每一次使用之后，洛泠外貌上都要残留一段时间的诡异特征，同时精神上更是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觉。
　　对于洛泠有所隐瞒的行为，伊芙倒是不怎么在意，她自己也瞒了一些，只要在委托期间不要因为刻意隐藏实力而掉了链子，让队友身陷险地，一切都好说。
　　“到了。”
　　伊芙对比着手上的卷宗，又看了看周围的景色，便停下了脚步。
　　“这里...”
　　洛泠稍稍抬起头，她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惠灵顿城区最靠近远郊的位置，再往前面一些，就能看到「虚无之界」的边际。
　　而这座所谓的孵化场遗迹，就是在这个偏僻的位置上，是几栋连成一片的老旧库房。
　　“一间‘工厂’，或者说小作坊。”伊芙介绍道，“这一次惨案发生在五天前的晚上，算是最早的一次‘白魔女’事件。
　　“这间工厂的老板叫做威廉姆，算是一个小老板吧，经营着几家纺织厂，这附近几间都是他的，因为这次事件死了差不多七十个工人，所以现在全部停工。
　　“他本来想直接瞒过去，但找来的几个收尸人都被那些残余的菌丝给吞噬了，所以才去找灵异侦探所，这才让「公司」注意到了这些事情。”
　　说到这儿，饶是伊芙的莽夫作风，脸色都稍稍凝重了起来，
　　“这是第一次「公司」没能察觉到诡异使徒作案，诡异「白魔女」的能力隐秘性实在太强了，至今都不确定维多利亚里还有留有几处祂的痕迹。”
　　洛泠很想轻咳几声，总是这样被当面点名，她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啊。
　　不过，对于这件事情，洛泠确实有些兴趣。
　　主要是想看看，恶诡先驱究竟是以何种方式，来使用她的权能。
　　但现在，还有一点疑惑。
　　“伊芙小姐，你好像说过，这些孵化场...都是假的？”洛泠问道。
　　伊芙点点头，回道，
　　“嗯，经过这几次对这些痕迹的调查，所有的孵化场迹象都是伪造出来的，因为即便我们把里面的诡异痕迹全部清除掉，孵化场结界都没有消散。
　　“这是使徒常用的手段，通过伪装结界来迷惑我们，掩盖他们的罪恶行径。”
　　孵化场，其实就是诡异在积蓄力量的时候，释放出来的保护性结界。
　　如果没有诡异，直接以相似的方式构建出结界，与真正的孵化场结界也没什么差别，只不过里面没有「卵」，以及「卵」对应的力量而已。
　　但若是这样的话，就不能称之为“孵化场”，纯粹只是用来掩人耳目而已。
　　“不对。”洛泠摇了摇头，说道，“孵化场是真的。”
　　她已经感应到了似曾相识的气息，些许危险的意味出现在她的直觉上。
　　另外，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事情。
　　艾尔莎...
　　这时的艾尔莎靠在洛泠的身边，有些昏昏欲睡。
　　她不是真正的觉醒者，而是诡异的容器。
　　哪怕是在成为洛泠的使徒之后，这一点的本质依旧没有改变。
　　所以，艾尔莎会在一定程度上，更容易受到诡异的影响。
　　不知是什么时候，艾尔莎就处于半昏迷的状态，这和白岩村事件时的情况极为相似。
　　两件相似的事情叠加在一起，就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怎么可能？等会，我带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伊芙想拉起洛泠的手，但看到的确实洛泠极为严肃的眼神，听到她缓缓地说道，
　　“不，伊芙小姐，我们...早就在孵化场里面了。”
　　不知从何处响起的乌鸦啼叫幽幽传来，天边的鱼肚白似乎永远地定格在这一刻，寂静的周围相当反常。
　　或是受到某种认知上的影响，众人都忽略了这些细节，洛泠因为一直在沉心思考和避免伊芙的唠叨，也没有意识到什么时候踏入了孵化场的范围。
　　不过...
　　“这才对嘛。”
　　不知为何，洛泠却莫名地在心底松了口气。
　　总觉得她的新手任务不出问题，才会是问题...
　　“啊！”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声惨厉的叫声。
　　几人扭头一看，却是路曼青发出来的。
　　她稍稍捂着嘴，手上拿着几张照片，难掩满脸的惊恐之意。
　　“怎么了？”
　　岑湘云立刻过去，在看到照片的时候，她也惨叫了一声，
　　“啊！”
　　“怎么了怎么了？”
　　伊芙立刻凑了过去，看了一眼之后，也惨叫了一声，
　　“啊！”
　　“......”
　　这让本来沉心感受这座孵化场结界与傀儡谣的有什么区别的洛泠，都忍不住好奇了起来。
　　她走过去一看，便知道这几人的惨叫是为何了。
　　只见路曼青拍的这几张照片，都是她用偷摸的角度来拍下小队几人的影象，或是为了纪念，或是为了别的什么，应该不会是想卖。
　　但是，这些照片，却完全不一样。
　　“照片里全都是老太太。”
　　洛泠抬起头，一一对应着众人的模样。
　　哪怕照片老态尽显，依旧可以与众人一一对应，连艾尔莎都不例外，看起来像个矮矮的小老太。
　　唯独...
　　少了洛泠。
　　洛泠对应的照片上，只有一道灰影。
　　“我的相机坏了...”
　　路曼青哭丧着脸。
　　“这明显不是相机的问题好吧！”岑湘云咬着牙说道，“再说，我老了也不可能这么丑！”
　　照片里的老太太们无不都是皱纹满面，老人斑遍布，连牙齿都掉到差不多了，嘴唇全是软塌塌的。
　　连艾尔莎都不例外。
　　但还是很违和的...
　　“我倒是想看看我老了是什么样的。”洛泠摸了摸下巴。
　　“你别仗着里面没有你的照片，就这样说好吧！”岑湘云怒不可遏。
　　“路小姐，你这拍照的手法不太对啊，镜头感不是很好...有空我指导指导你。”伊芙特别点评了路曼青的摄影技巧。
　　“难道我们现在不应该关心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可怕的事情吗？”
　　岑湘云只觉得小队这几个家伙都不怎么靠谱，这个时候关注的地方都相当奇怪。
　　“冷静一些，岑奶奶，我不是说了嘛，我们已经进入到孵化场里了，估计是受到了诡异规则的影响。”洛泠出声宽慰道，但称呼似乎有点不太对。
　　“是啊，岑老太，多大点事，”路曼青大大咧咧地搂着岑湘云，“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相机坏了，原来只是我们跑到孵化场结界里面了啊。”
　　岑湘云一口老血没喷出来，
　　“你们...”
　　这几位里面，作为前大明星的岑湘云是最有容颜焦虑的一个，这几个称呼是在往她的心脏扎刀。
　　“「白魔女」的能力就是影响照片老化吗？嘶，还好我的胶卷没带在身上....”
　　伊芙摸索了一下口袋，这才松了口气。
　　这几人的惨叫各有原因，但岑湘云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与「白魔女」无关，这是另一位诡异的结界。”洛泠说道。
　　“啊？我觉得不是。”伊芙摇了摇头，说道，“诡异使徒从不会与其他诡异使徒起冲突，哪怕他们所追随的不是同一位诡异。
　　“一般出现孵化场结界，哪怕只是假的结界，都不会有另一位诡异使徒选择此地来侍奉他的主。”
　　“如果始作俑者根本不是白魔女使徒呢？”洛泠轻声说道，“在对于诡异「白魔女」这一点上，我还是有点小自信，略有了解的。”
　　毕竟她就是本尊。
　　“这...没遇到过。”伊芙没有直接否定洛泠的猜想，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对，“虽然之前是出现过非使徒动用诡异能力的，但那是「恶鬼先驱」，他们总不能切自己的肉来杀几个普通人吧？”
　　看来，「公司」还不知道「先驱者」用教会来窃取诡异权柄的事情...
　　洛泠目光微烁，其实也可以理解，这些教会都是在贫民窟里面发展起来的，以「公司」的行事风格，很难会把目光投向这些地方。
　　公司在意的是在于时代的发展，时代的发展契机永远不会出现在这些连明天能不能吃上东西都需要焦虑的人身上。
　　「先驱者」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会在「公司」的眼皮底下开始了他们的布局。
　　不过，洛泠并没有打算把这件事情告知给「公司」，一来即便说了，「公司」会处理的依旧只是先驱者，像亚莉莎与丝塔莎一样的悲剧依旧会继续存在。
　　其次...好不容易才有个能搭上先驱者的线，洛泠可不想就这样错过，这可是她的生平大敌。
　　就在现在的同一时刻，光明教会已经开始了以圣女亚莉莎为核心的重组，并且向其他的贫民窟发展过去，逐渐吞灭其他的下属教会。
　　...傀儡谣能力最不需要担心的，就是信任问题。
　　所有人，都只是白色菌丝下迷途的羔羊，被支配的傀儡而已。
　　不过眼下，洛泠还得先处理处理这个未知的孵化场结界。
　　众人调笑归调笑，但还是不敢马虎的。
　　伊芙甚至都拿出了自己的武器...一对拳套。
　　温婉的维多利亚女仆装配上一双完全由钢铁铸造而成的巨大拳套，不得不说很有视觉上的冲击感。
　　岑湘云也提前一步把法杖摸了出来，后脑勺的长发已经用一支漂亮的冰晶发簪给扎了起来——这是她千辛万苦得来的年终奖，可珍贵了。
　　“路小姐，你今天一共拍了多少照片？”洛泠问道。
　　“二十来张吧，怎么了？”
　　路曼青从口袋上拿出照片，她这些照片还都是拍立得的。
　　“或许， 我们可以找到...到底是从哪个位置，我们踏入了这处危险之地。”
　　洛泠接过照片，一一铺开。
　　都是一些风景照和人物照，黑白的底色相当有时代的沧桑感，全是路曼青沿途记录下来的风土人情。
　　但...似乎没什么出奇的。
　　岑湘云和路曼青看了一会，也没觉得是从哪里出现了问题。
　　但就在这时，旁边的伊芙却闷哼一声，捂着脑袋半蹲了下去，神情痛苦。
　　“不...不对...”
　　她努力睁开眼睛，看着其中一张照片，

　　“从这张开始，就...不对...”

 第九章 阴影（5k）
　　“这一张？”
　　岑湘云抽了出来，却见伊芙的脸色更是一阵苍白。
　　一时之间，似乎有种愈演愈烈的感觉。
　　但洛泠几人还是没看出这张照片相较于之前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似乎也没有别的力量让伊芙痛苦至极。
　　“这张，至少是在...九十年后...”
　　伊芙缓缓抬起头，几乎费劲所有气力，一字一顿地吐出了真相。
　　但很快，更加强烈的痛苦便冲击了过来。
　　“快，来打晕我...”
　　伊芙实在承受不住了，以近乎哀求的姿态对洛泠等人说道。
　　直到这时，洛泠才总算明白了过来。
　　伊芙没有接触过权能，也不是从别的界限过来的，所以在触及到这一部分真相的时候，会承受一定认知错误的纠正。
　　显然她现在少了这一部分纠正，认知到一些不应该认知的知识，这种“头痛”实际上是另一种保护机制，不至于堕入无休止的疯狂。
　　“可是...”
　　岑湘云还没把这些想明白，就看到洛泠撸着袖子直接上了。
　　“诶诶？”
　　洛泠小姐，想报复也用不着趁现在吧？
　　现在她们还在未知的孵化场里面...
　　“我尽可能让你一瞬间昏过去。”
　　洛泠扭了扭脖子，指节按得噼啪响。
　　“多谢...”
　　伊芙闭着双眼，竭力对抗着疯狂。
　　“洛泠小姐！”
　　岑湘云却是有些急了，她担心洛泠这是被孵化场给影响了。
　　“没事，她还得谢谢咱呢。”

　　洛泠一边跟岑湘云说着，一边轻描淡写地对着伊芙的太阳穴上挥了一拳。
　　断了线的风筝飞出去几米远，彻底没了声响。
　　“嘶，还挺硬的。”
　　洛泠揉了揉自己的手指，她这一拳能够洞穿钢铁，但是对于伊芙来说，却只是让她昏过去了而已。
　　暂时免受了疯狂的侵扰。
　　“路小姐，帮伊芙小姐治疗一下吧。”
　　看着岑湘云迫切想知道情况的灼热眼神，洛泠面不改色地看向小队的奶妈说道。
　　“哦。”
　　路曼青也撸起了袖子，对准伊芙的脑袋，又是几拳下去，这一幕看得岑湘云险些心肌梗塞。
　　不过还没等她上前阻止，就听到路曼青嘴里喊着，
　　“呔！还我漂漂拳！”

　　岑湘云：“......”
　　总觉得这帮队友的画风和她不太一样。
　　不过，路曼青的能力确实就是这么施展的，没一会儿，伊芙便有了动静。
　　与此同时，洛泠拿起了这张让伊芙痛苦不堪的照片，沉吟稍许。
　　“原来如此...”
　　她们几个都是来自于其他界限，对于维多利亚的时间线详细内容一点都不熟，所以看不出差别。
　　但本地人伊芙立刻就察觉到了这里面不对劲的地方，因此才触发了认知错误。
　　伊芙悠悠醒转，而醒来的第一件事是从口袋里拿出一枚胶囊吞下，这才松了口气。
　　“呼，差点就得去见老耶了...”
　　“老耶为何人？”路曼青好奇地问道。
　　“类似于你们那边的天王老子吧。”
　　“哦，晓得了，李靖大人和道家始祖。”
　　“差不多吧。”
　　岑湘云已经沉默了，她很难想象这两个话题明显对不上的人到底是在聊什么...
　　看到伊芙醒来，洛泠刚想收起照片，就看到对方向她挥了挥手，示意她把照片拿过去。
　　“没事，我已经吃药了，至少能维持两个小时的清醒，到时候麻烦你再把我打晕就行。”伊芙说道，但随即又感慨了一句，“妈耶，洛泠小姐，你下手是真的狠，我已经多久没遇上一个能一拳把我砸晕的猛人了...”
　　“你就说行不行吧。”
　　“这倒是很行，动作再迟上一点，估计这趟新手任务你们一个都活不了，因为得直面彻底发疯的我。”伊芙轻描淡写地说出一件可怕的事情。
　　从纸面实力上看，洛泠几人加起来都不是伊芙的对手。
　　但实际上就不好说了。
　　“喂...”
　　岑湘云有点听不下去了。
　　“言归正传，伊芙小姐，说说你了解的情况吧。”
　　洛泠见岑小姐都已经无力吐槽了，还是把话题拉了回来。
　　“其实也没多少，大概就知道这处孵化场应该位于九十年后，或者说，它拟出了一个九十年后的环境。”
　　伊芙手上拿着那张照片，以及之后的照片进行对比。
　　“从这里开始，基本都是九十年后才会出现的东西...”
　　“但很显然，照片和我们用眼睛看到的东西，对不上。”
　　洛泠环顾四周，看到的全是她们现在所处这个时代的东西，不知是隔绝了孵化场的影响，还是彻底受到了孵化场的蛊惑。
　　以洛泠的情况来看，她更偏向于第一种可能性。
　　孵化场结界，本质上是为了保护「卵」的孵化。
　　在这种情况下，让较强的觉醒者忽略自己的存在也是一种保护的方法。
　　白岩村事件里，表演家想找到白岩村都得动用一些手段，这还是提前知道白岩村存在的前提下，否则的话估计就直接略过去了，根本不会发现孵化场的存在。
　　而现在，就是同样的情况。
　　“你们都是来自于其他「界限」的吧。”伊芙忽然抬起头问道。
　　“嗯。”
　　这一点洛泠等人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都点了点头。
　　“难怪，听到我说出这些事情的时候，连吃惊的表情都没有。”
　　伊芙耸了耸肩，用着颇有些遗憾的语气说道，本来还想在新人面前秀一把震惊的世界观的。
　　“...你就不怕我们听了之后跟你刚才一样吗？”
　　岑湘云扯了扯嘴角，不靠谱啊不靠谱，队友们怎么都这么不靠谱...
　　“不怕，因为你们都是新人，你也不想想，正常人听到存在着九十年后的环境就会发疯吗？”伊芙瞥了岑湘云一眼，那眼神就好像在说你是不是傻，“我会出现这种情况，当然是有原因的。”
　　随即，她的语气凝重了些许，
　　“我...经历过一次「界限」坍塌，亲身经历，并且认知到了。”
　　「界限」坍塌。
　　这个只要是接触到界限概念的人都听说过的名词，是一个界限里仅次于湮灭的灾难。
　　不用多说，会出现这种情况，肯定是一场难以想象的灾难。
　　更要命的是，伊芙还认知到了。
　　不得不说，这对于当时实力还相当微弱的伊芙而言，是一件极为不幸的事情。
　　其实哪怕是以现在伊芙的实力，再一次经历当年的事情，多半下场也不会好上多少。
　　“「公司」把我的这一部分记忆封锁了起来，等到我实力足够才会解开，可惜今天碰上事了。”说到这儿，伊芙面瘫的表情少见地浮现出些许懊恼，“这种阻断认知错乱的药可贵了，吃一次得要我半个月工资...”
　　“这么贵？”知道大概工资情况的岑湘云吓了一跳，“还只有两个小时？”
　　“嗯，因为原材料是高危诡异的圣骸。”伊芙点点头。
　　除了晋升路径之外，圣骸还可以依据其能力特性制作出拥有对应效果的圣药，不过这对于制药师来说需要的技术水平相当高。
　　“还有一个坏消息是，即便孵化场结界没有影响我们的认知，但影响还是存在着的。”就在这时，洛泠沉声说道。
　　她指了指地面上的小水洼，是前不久的降雨留下来的。
　　众人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顿时吓了一跳。
　　水洼里的倒映，赫然是几个老太太的模样。
　　“难，难道我们现在的模样才是假的？”岑湘云顿时就慌乱了起来，“真正的我们，已经被孵化场结界给变成了一群老太婆？”
　　“不包括我在内。”
　　洛泠看着水洼里的灰影，一阵沉默。
　　似乎在哪见到过...
　　或者说，这才是她的本质吗？
　　“并无这种情况，这一点我可以确定。”路曼青摇了摇头，说道，“作为一名医生，我对自身的状况摸得很清楚，没有半分衰老的迹象。”
　　“或许，是孵化场本身对我们的认知扭曲了。”
　　伊芙盯着水洼没有挪开眼睛，她的目光并非落在几个老太太上，而是水洼上的其他环境。
　　甚至，可以看到些许其他的人影走过...
　　这些来来往往的人影行事匆匆，但还有一些会有所驻足，似乎对这几个盯着水洼不放的老太太有些好奇。
　　伊芙直起身来，周围皆是空荡荡的景象，只有些许风滚草从路边吹过。
　　水洼里倒映出来的人是被困在孵化场之中，或只是孵化场模拟出来的存在，又或者...根本就不是人？
　　“各位，恐怕这不是一次新手小队就能处理的委托。”伊芙沉声说道，“既然我们知道孵化场的边界在哪，还是尽快离开吧，我会向办事处申请一支正式小队来处理这个古怪的孵化场。”
　　惠灵顿办事处的行事准则，要么打，要么跑。
　　现在已经到了该跑的时候了。
　　洛泠听着这话总觉得有点耳熟，不过伊芙确实说得没错。

　　哪怕洛泠有心想看看这个孵化场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其他人可没她的能耐，再者说了，兜底的能力能不拿出来就别拿出来，暴露出自己身份的后续会很麻烦的。
　　不过...
　　“还没处理好吗？”
　　洛泠扭头看了看趴在自己背上的艾尔莎，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昏昏沉沉，半梦半醒。
　　先前在白岩村的时候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但在她的意识处理完对诡异的认知之后就好转了。
　　但现在却一直没能彻底苏醒过来，洛泠隐约有些不安。
　　这座孵化场所孵化的「卵」，究竟是一位怎样的存在？
　　至少，应该会比当时的白灵芝更强吧...
　　决定好跑路之后，几人没有继续耽搁时间。
　　岑湘云也关心了一下艾尔莎的情况，得知没有大碍之后就松了口气。
　　实际上这支小队名义上是伊芙在带领，但真正像是队长的还是岑湘云，她只是实力不太行，但...相对而言，靠谱了不少。
　　当然，实力不太行也只是相对于这支小队里的几个变态而言，在同一级别的公司雇员里，岑湘云能算得上是佼佼者。
　　沿着照片上的路一直走回去，这样对比的时候，才能发现照片与现实确实存在着不少的差距，只不过对维多利亚不熟的洛泠等人很难辨认出来而已。
　　只不过...
　　直到众人走到照片上的边界处的时候，却赫然发现，情况似乎没有任何好转。
　　孵化场探测器艾尔莎号还在昏迷，洛泠依旧有一种身处异象的违和感。
　　更重要的是...
　　这里应该是一处繁华地带，却诡异地渺无人烟。
　　抬头望去，依旧定格在黎明时分，天际线上泛起的鱼肚白就像是一幅高高挂起的画作。
　　“还没到边界处吗？”岑湘云皱了皱眉，对比照片的位置，应该已经到了啊。
　　“再往回走一些吧。”
　　伊芙的脸色却难看了不少。
　　于是，她们再度向着出发的地点，也就是惠灵顿庄园走去。
　　直到进入惠灵顿庄园的时候，周围依旧没有任何人影存在，一种可怕的氛围逐渐笼罩在众人身边。
　　...还是没能走出孵化场。
　　伊芙沉默了一会，继续向前走着，步伐快了不少。
　　洛泠等人跟在她的后面。
　　可是，直到一个小时过去，这些情况都没有改变。
　　伊芙沉默了一会，拿起路曼青挂在脖子上的相机，稍稍抬起，随时拍了一下。
　　没过一会儿，拍立得的照片缓缓送出。
　　即便是黑白的照片，都能看到清晰的午后阳光缓缓洒落，周围的行人熙熙攘攘，皆是衣着华丽的贵族。
　　洛泠等人的前面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屋子，但照片里却是一个装潢华贵的咖啡馆，依稀可以看到在咖啡馆里两两成行的情侣们。
　　“一个坏消息，各位。”伊芙的嗓音带着些许颤抖，是跑不了路的惊恐，“恐怕，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孵化场...
　　“如果是最坏的情况，其主人...可能是一位高危诡异。”
　　洛泠：“......”
　　就说新手任务总会出毛病吧！
　　不过，洛泠心底还是有些疑惑，为什么偏偏就是她遇上了呢？
　　...总不能是她的问题吧？
　　“我又跟其他高危诡异不熟...”
　　洛泠撇了撇嘴，但这时众人的注意力显然都不是在她那边，而是震惊地看向了伊芙。
　　“你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地拿走我的相机？”
　　“高危诡异？「白魔女」吗？”
　　好吧，依旧没在一个频道上。
　　“不清楚。”伊芙有点茫然，“但是我手上的圣药可能不够用，等会你们谁背我？”
　　“现在是考虑这种问题的时候吗！”
　　“对不起，岑小姐。”伊芙歉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路曼青，“路小姐，回去之后我送你一本全新的摄影手册和一套胶卷，要不你帮帮忙？”
　　“真的？好呀好呀。”
　　“我说你们...”
　　沉重的无力感压了过来，岑湘云只觉得自己真的好累。
　　好在还有洛泠挽回了局面，她看了看照片，低声说道，
　　“或许，我们的情况还没那么糟糕...”
　　“你别立flag了姐，你这种话说出来大概率会遇上更糟糕的事情。”岑湘云满脸颓废地说道。
　　是哪里不对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为什么她会在这样一个小队里呢...
　　“伊芙小姐，你之所以觉得这是高危诡异的孵化场，是因为这个孵化场笼罩了整个维多利亚，对吧？”洛泠问道。
　　“嗯，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伊芙点了点头，“就算不是整个，哪怕只有十分之一，都差不多是高危诡异的规模。
　　“不过...这是最坏的情况，多半是某位危险诡异，或者高危诡异的化身吧。”
　　维多利亚不是一座城市，而是一片地区，里面除了十八个城区之外，还有大面积的荒野以及城镇，这还不包括当前界限里的其他地方。
　　也就是说，十分之一的维多利亚，从面积上就已经超过了江城县。
　　从刚刚到现在，洛泠等人走过了大半个城区，还是没有找到边界。
　　“或许是我们走进误区了。”洛泠说道，“我推测得不一定对，但可以听一听。
　　“我们所处的位置，其实不是孵化场，也不是维多利亚，只是...在我们的记忆之中呢？”
　　定格的黎明，永恒不变的天际线，空寂的街区。

　　作为一位可以玩弄记忆的权能拥有者，洛泠对这些印刻在脑海里的东西都相当敏感。
　　层层叠叠的记忆最能欺骗自身，哪怕洛泠等人现在去追遍整个维多利亚，都依旧困在记忆的牢笼之中。
　　但...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位诡异，应该不算很强，否则...就不会只是困住我们了。”洛泠说道。

　　她还有一个猜测。
　　这很有可能不是一位诡异的孵化场，因为她很明显能感觉到她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和倒影世界的不同，不可能来自于一位诡异。
　　“这就是，使徒的势力范围么...”洛泠在心底轻声念道。
　　作为诡异侧里最不容忽视的散乱势力，使徒一直都是人类的共同敌人，包括先驱者在内。
　　因为，所谓使徒，实际上...就是不折不扣的人奸。

 第十章 记忆的囚笼（5k）
　　诡异与诡异使徒。
　　洛泠当然不会把自己和艾尔莎归入这个阵营，实际上她觉得自己更像是一个人而非诡异，一个重要的特质就是，诡异是会受到自身能力与路径限制的，即便祂诞生了自己的意志都无法例外，姐姐就是最好的例子。
　　而洛泠并没有这些枷锁，她更像是一个拿到了诡异能力的人类，至少现在而言确实如此。
　　实际上，诡异们能不能被归入这个阵营也要打一个问号。
　　毕竟诡异的本质是概念化的灾难而非寻常意义上的怪物，洛泠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不过，诡异使徒的斑斑恶迹是做不了假的，在「公司」的档案里，先驱者酿成的灾祸甚至不如他们的十分之一，真正反人类的存在。
　　洛泠没有选择把她的这个猜测说出来，并非有意隐瞒，毕竟只是推测而已。
　　还是先把这看起来像是记忆的困境解决了再说吧。
　　“记忆么...”
　　伊芙沉吟稍许，她在思索这个推测的可能性究竟如何。
　　在刚刚追寻边界的过程里，她当然走过一些过去从没走过的路线，依旧是走得通的，不会被某种力量拦住什么的。
　　从这一点上看，推测似乎...不太对？
　　可如果是用其他地方的记忆碎片拼凑起来的呢？但这一点也无从验证。
　　但毕竟没走过的话，哪知道这会不会与现实有所差别，也没办法进行对比。
　　最重要的是...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洛泠小姐，你觉得该如何脱离这次困境？”伊芙沉声说道，“我的时间不多了，药效过去我就必须昏睡过去。而我手上只剩下最后一枚圣药，最好是在需要我的时候吃下，否则只会白白浪费而已。”
　　作为领队，伊芙却是众人之中最无法适应这个环境的，认知错乱的后果相当严重，绝对容不得差池。
　　现在这种无头苍蝇般的情况，伊芙就算醒着也没什么用，所以绝不能直接用掉最后一枚圣药。
　　洛泠一直在看着周围的环境，然后通过一些反光的地方，对比着镜中世界与这个世界的差别。
　　她没有立刻回答伊芙的问题，而是在沉默一会之后，说道，
　　“我还需要验证一些事情。”
　　直到现在，洛泠也不能百分百确认，这里就是记忆之中的世界。
　　如果不是的话，她想出来的破局之法，可就没什么意义了...
　　“我们该怎么做？”
　　伊芙全然没有因为自己的资历就开始指手画脚，也没有询问洛泠具体细节，只是点了点头问道。
　　作为一个经历过界限崩塌的老兵，她虽然不会烧烤，但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必须选择相信队友的判断。
　　果断地抉择，哪怕是死也可以痛快一点。
　　惠灵顿的人，要么直接上，要么直接跑。
　　“你还是先昏过去吧，”洛泠神情平淡地撸起袖子，“你在的话，比较麻烦。”
　　“好。”伊芙微微颔首，“我自己来。”
　　说吧，伊芙直接给自己的脑门一拳，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两人交流的时间并不长，以伊芙的轰然倒地而结束，看得岑湘云一愣一愣的。
　　“...啧。”
　　洛泠小姐你刚刚在咂了一下嘴是吧！是不是露出失望的表情了！是不是觉得没有自己动手太遗憾了！
　　“小心眼...”
　　岑湘云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嗯？”
　　洛泠扭头看向她。
　　“没什么没什么...”
　　岑湘云连连摆手，然后把昏迷的伊芙背了起来...虽然伊芙用摄影手册诱惑了路曼青，但作为队伍里唯一的老实人（自认），岑湘云还是自然而然地担任了沙和尚的角色。
　　“我这不是在报复，伊芙小姐在的话，确实比较麻烦。”洛泠淡淡道，“她是本地人，对维多利亚的记忆比较深刻，她醒着的话，对维多利亚的记忆会覆盖过来，这样的话我就没办法判断究竟是记忆还是其他什么的。”
　　洛泠很确定，这位诡异绝无法读取到真正的记忆，顶多只能读取到想法，也可以称为即时记忆。
　　如果可以读取到真正的记忆，周围的场景就不会出现如此显著的出入了。
　　洛泠一直在观察着反光里的维多利亚，哪怕是在九十年后，与当前所在的差别实在过于巨大，只能说可能是被伊芙的即时记忆给影响了。
　　这个推测，同样需要验证。
　　“你们跟着我走，但是，什么都不要想，放空脑袋。”洛泠扭头向岑湘云和路曼青说道。
　　闻言两人点了点头，神情也都认真了起来。
　　安排妥当之后，洛泠呼出一口气，目光望向远方，
　　“是时候验证一下了...”
　　伊芙醒着的话，由于她本人对维多利亚的熟悉，是绝无可能真正放空脑袋的，这是出于本能的反应。
　　所以，洛泠选择在药效还有半个小时就把她击晕，绝对不是出于报复心理，只是因为现在确实得这么做。
　　逼不得已啊逼不得已...
　　沉默再度蔓延至整支小队，洛泠背着艾尔莎在前面走着，其余两人不远不近地跟着她的步伐。
　　洛泠挑着一些犄角旮旯的小巷走着，逐渐的，后面的两人看出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怎么这地方会有中文的小广告？老中医推拿是什么鬼...”
　　“诶，这飘过去的是咱家医院的宣传单？青山医院，欢迎各位神经病人员入住...谁想的广告词？”
　　“抱歉，我当时只是扫了一眼，没有记住详细内容。”洛泠轻声说道。
　　她停住脚步，站在小巷口。
　　她的前面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屋子，又矮又破，但却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真废物，连个人都变不出来。”洛泠低声喃喃，“我都把她的记忆拿出来了...”
　　“洛泠小姐，怎么了？”
　　正扣着小广告的岑湘云听着洛泠呢喃不清的嗓音似乎微微异常，貌似带着些许悲伤的意味。
　　“我没事。”
　　洛泠小姐的嗓音又恢复了往日的平淡，仿佛刚刚只是错觉而已。
　　“所以...验证完了？”
　　拿着宣传单的路曼青抬起头问道。
　　“嗯。”
　　洛泠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来，走到了两人的面前。
　　正当两人还在想着洛泠小姐这是想做什么的时候，却看见面前的黑发少女沉默地从怀里拿出两柄匕首，直接扎到了她们的心口处。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根本避无可避。
　　岑湘云和路曼青在猝不及防的时刻，被直接捅穿了心脏，她们用震惊的眼神望向洛泠，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心口处传来的剧烈痛觉意味着这不是假的，洛泠小姐...真的打算杀了她们。

　　“为...”
　　一句话都没有说完，洛泠便松开了手。
　　两人退开几步之后，跌坐在地。
　　死亡的气息在临近，连走马灯都出现了，最后眼里剩下的只有黑发少女平淡冷漠的表情，以及她鬓角微微垂落的银丝。
　　下一刻，她们的身形渐渐黯去，像一张褪色的老照片，最终化作灰无。
　　看着空无一物的地面，洛泠出声说道，
　　“能听得见吗？”
　　“见鬼！洛泠小姐，你这是想吓死我们啊！”
　　岑湘云的声音凭空响起，充满了怨念。
　　“这就是死亡来临的感觉吗？呵呵，确实是一种非常奇妙的体验。”
　　路曼青倒是不急不躁，显得饶有兴致。
　　“对不起，提前说的话，就无法欺骗祂了。”洛泠嘴上说着对不起，却没有半分道歉的语气。
　　“...真不是报复吗？”
　　“不是。”
　　洛泠点点头。
　　看来，她的推测确实没有错。
　　这确实是一个由记忆构建的迷宫，她们一直都徘徊在自己构建的记忆之中。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道相当难解的谜题。
　　从布置上来看，这种结界应对的是大规模的觉醒者，这些觉醒者的即时记忆交织形成了囚笼，越多的记忆就能让囚笼越完善。
　　即便察觉到反光世界的存在，也无法逃脱，就像伊芙一样，只能被困死在这片孤寂之地。
　　但相当遗憾的是，洛泠等人都是没过维多利亚的，她们的记忆根本不顶用，仅凭伊芙一人的记忆没办法完善这座囚笼，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明显的破绽。
　　不过，即便有破绽的出现，想脱困还是相当困难的。
　　但，如果是死亡呢？
　　如果...
　　读取即时记忆的存在，察觉到个体的消亡呢？
　　这个时候，会发生什么？
　　洛泠就这样做了。
　　不过，她当然没有选择真正杀死岑湘云和路曼青，只是用傀儡谣的能力欺骗了她们的感知。
　　其实匕首只是虚晃一招而已，所有的痛觉以及临死前的感受都是洛泠伪造出来的。
　　而她们的即时记忆也感受到了死亡，直至意识沉寂的时候，囚笼解开了枷锁。
　　岑湘云和路曼青成功进入到了另一层世界，随着她们一同离开的还有伊芙，洛泠的欺骗同样作用在她的身上。
　　“还好有艾尔莎在...”
　　洛泠看了一眼背后的艾尔莎，她现在的形态没办法动用傀儡谣的能力，不过艾尔莎可以。
　　艾尔莎是洛泠的使徒，并非只是「白魔女」的使徒，所以洛泠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使用艾尔莎的力量。
　　现在洛泠鬓角处的孢子就是艾尔莎的，只不过因为她掌握的程度不深，洛泠能做到的也很有限，不然都不用这么弯弯绕绕，直接简单差别地进行短暂支配就行了。
　　洛泠之所以能够和处于另一层世界的岑湘云等人对话，也是依靠了这项能力。
　　就在这时，艾尔莎终于缓缓地醒了过来，当她揉着眼睛看向洛泠的时候，却看到了一把冰冷的匕首正向她袭来。
　　“诶？”
　　“......”
　　几个老太太看着一个矮小的老太太蹲在地上抽泣着，旁边的灰影还在不断地安慰她。
　　“洛泠小姐是不是太冷酷了一些。”
　　岑湘云摸了摸鼻子，随即发觉自己现在的模样有点见不得人，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哎，提前八十年体验老年人的生活，青春美好似乎已经一去不复返...不过最好还是返一下吧。
　　好在能力和体质没有变化，不然拖着这么老态龙钟的身体，连动一动估计都困难。
　　“我却是觉着，她们感情还挺好的，你几时见过洛泠小姐能说出这么多话。”
　　路曼青倒是悠然自得，她对自己现在的模样相当满意，还稍稍作出一些富家老太太雍容华贵的姿态，看起来还真颇有几分气质。
　　伊芙依旧昏迷着，靠在岑湘云的背上。
　　“简单说一下你们看到的情况。”灰影抬起头，出声说道。
　　处于另一层世界的洛泠什么都看不到，顶多只能凭借一些反光的地方窥见些许迹象。
　　“这里有其他‘人’的存在，但可以确定都是诡异投影的现象，应该还在孵化场结界的范围之内。”岑湘云抬起头，看向周围零零散散走过的行人。
　　这些行人活灵活现，甚至还因为这几个奇特的老太太扎堆站在红灯区门口而频频侧目，但没有任何属于活人的气息。
　　这一点是由路曼青确定，作为「万灵」路径的觉醒者，她对生命气息相当敏感。
　　“多重结界，看来我们不是在脱离结界，而是在继续深入。”洛泠沉吟稍许，又问道，“你们能清楚地看到我吗？”
　　“不能，依旧只是灰影。”岑湘云说道，“这应该和你没有进入这层世界并无关系，因为刚刚艾尔莎同样是有实体的。”
　　“艾尔莎变老了，变老了...”
　　这时艾尔莎还蹲在地面上画圈圈，刚醒没多久就挨了最亲近的人一刀，重新睁开眼之后又看到了变老的自己，这对于一个才十岁的小女孩来说，确实有点难以接受了。
　　“看来这个地方不怎么欢迎我呢...”洛泠摸了摸下巴，略做沉思。
　　一直这么下去似乎也不是办法，能有什么方法，可以看到另一层世界呢？
　　这种规则系的东西，即便有再强的力量也很难破解，除非直接撕毁整个结界，但明显这座结界做足了准备，记忆构建的囚笼足以隐藏起结界最核心的部分。
　　现在洛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江城县的模样，完全没有半分维多利亚的影子。
　　傀儡谣的能力在这里也派不上用场，她通过布置在岑湘云身上的孢子窥看的时候，看到的还是她眼中的模样。
　　因为本质上，这两层世界处于同一个空间，岑湘云等会依旧站在旁边，只是因为某种规则才会被隔离开来。
　　不过，除了傀儡谣之外...
　　“不是很想用啊。”
　　想到意识空间里的对话，洛泠就总觉得有点别扭。
　　况且，大姐姐什么的...
　　她年龄都还没到呢。
　　“算了，试试吧。”
　　洛泠叹了口气。
　　下一刻，一袭嫣紫色的微卷长发披散开来，高挑曼妙的身姿出现，妩媚妖娆的丹凤眼里似有万分风情。
　　洛泠看着孢子视野中的自己，有种不习惯的陌生。
　　“嗯？洛泠小姐你长高了？”
　　岑湘云惊讶地看着腾一下高出不少的灰影，甚至比她还高上一点点。
　　“一点能力而已，别在意。”
　　洛泠说道，嗓音有点失真，这是她刻意为之，不然的话就太容易被辨认出异样的地方了。
　　“诶，这有点戳我。”
　　路曼青稍稍背着手，这回又成了村口卖瓜的老太婆。
　　“......”
　　洛泠没有说话，她伸出手，无形的蛛网散布开来，领域瞬间展开。
　　【固有能力：「编织」——展开蛛网领域，获得领域内的所有可预知信息】
　　【点编成线，线织成网，蛛网之内...「奈落」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全新的视野以层叠的方式出现在了洛泠的眼中，她“看见”了部分的真相。
　　“这是...”
　　一个坍塌的「界限」。
　　洛泠的呼吸凝滞了些许。
　　在这之前，洛泠有想过她们现世里的状态。
　　比如她们可能一直在维多利亚的某个位置不断徘徊，也可能是进入了某个特别的空间，或者干脆昏迷了过去，以意识经历着这座孵化场。
　　但绝没有想到，她们所踏入的，是一个坍塌的「界限」。
　　或者说，是维多利亚在上一次坍塌之前的片段。
　　这不是单纯的九十年后。
　　难怪伊芙在看着照片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会直接引发认知错乱。
　　“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需要用一个「界限」判断来进行孵化...”
　　这座近乎无解的记忆囚笼，都只是这座孵化场的保险而已。
　　洛泠意识到，这件事情绝非她们之前推测的那般简单，她们似乎在无所察觉之间，来到了一个不应该来的地方。
　　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是因为自己吗？
　　不对，洛泠很确定，虽然她经常倒霉催，但倒霉可以和她有关，误入此地肯定不是她的锅。
　　洛泠忽然有一个猜想。
　　“如果这里是使徒构建的地方，或者说使徒势力之处，肯定只能由使徒进入...”
　　“我们之中的诡异使徒，似乎只有一个。”
　　洛泠低下头，领域的视野之内，有一个哭哭啼啼的可爱小老太。
　　“艾尔莎啊...”

 第十一章 神选（5k）
　　艾尔莎是一个诡异使徒。
　　即便她所信仰的是一位不同寻常的诡异，但她依旧与这位诡异形成了冥冥之中的联系，同样可以动用诡异的部分力量。
　　只不过，因为艾尔莎本身就是极为特殊的体质，并非觉醒者，却拥有着比任何觉醒者都更加亲近诡异的体质，能做到容纳诡异的能力却不会异化崩溃，所以很难从这一点上判断她与其他使徒有什么区别。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艾尔莎具备着一般诡异使徒的所有特征。
　　刚刚洛泠也不全是在安慰艾尔莎，还是从她口中得知了一部分她在昏睡期间的所感所受。
　　除了洛泠用「编织」领域窥探到的部分真相之外，还有一道极为重要的线索。
　　“这座孵化场之内，存在着不止一道‘目光’，也就是说，不只有一位诡异。”
　　“不，或许，这里不只是‘诡异’们的孵化场，更是供养这些诡异的使徒，制造出来的庇护所...”
　　对于诡异使徒的存在，「公司」与「先驱者」的记载惊人的一致。
　　...都是神出鬼没，知之甚少。
　　所有记录都指出诡异使徒们可能存在着一个神秘的庇护所，所以才很难找到他们的踪迹。
　　关于庇护所的推测，最多是在「虚无之界」里。
　　没有人会想到，或许会是一个界限的坍塌时刻。
　　而在这里，拥有着复数级别的诡异孵化场，神不知鬼不觉地孕育着可怖的存在。
　　“如果这里是庇护所的话，之前的疑点就能说得通了。”
　　从误入此地直到现在，洛泠等人都没有遇上实质性的危险。

　　记忆的囚笼只是把她们围困，一直警惕着的威胁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
　　哪怕是在岑湘云等人欺骗了囚笼，成功踏入下一层孵化场结界的时候，都没有引起什么动静。
　　高挑的灰色影子些许摇曳，稍稍蹲下身来，说道，
　　“艾尔莎。”
　　“嗯？”
　　抹着眼泪的艾尔莎抬起头来，虽然长相已经变得相当衰老，但还是能看出来很可爱。
　　“按我说的做。”
　　依艾尔莎的说法，结界里的数道目光曾在昏迷之前向她投来，或许是在那个时候，众人才会被拉进这个鬼地方。
　　只不过进来之后，这些目光就沉寂下去了，能感应到存在，但全无反应。
　　既然如此...
　　祂们应该不会介意，再添上一座“孵化场”吧？
　　洛泠扭头望向岑湘云和路曼青，“麻烦你们封闭一下感知，等会...的情况可能会比较出乎意料。”
　　明目张胆在两位「公司」雇员面前搞诡异使徒的邪恶仪式也太大胆了一点，哪怕能够操纵记忆，但只要不是完全支配，总会留一些痕迹。
　　一点痕迹，或许就是全盘皆败。
　　洛泠向来很谨慎，即便是在她愿意相信岑湘云与路曼青的情况下。
　　“哦。”
　　岑湘云和路曼青直接点了点头，然后便直接封闭了感知。
　　别问她们为什么这么听话，刚刚折腾一阵之后发现，对于洛泠小姐的指示，还是自己动手比较妥当。
　　毕竟，连伊芙都知道直接给自己来上一拳。
　　艾尔莎闭上双眼，以信念感应着冥冥中的存在。
　　一种缥缈诡谲的气质从她身上释放出来，几丝银发垂落，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已经化作灰白之色。
　　在这座九十年后的界限之上，一枚眼眸缓缓从天穹之上睁开，落了下来。
　　明明是在午后时分，却忽有一轮血色残月冉冉升起，鲜血般的色彩流过。
　　洛泠以艾尔莎为「卵」，布下了一座孵化场，就像当时的姐姐对她做的一样。
　　只不过，姐姐因为傀儡谣的本能忍不住吞噬了一部分洛泠的血肉，现在洛泠只是纯粹把能力施加在艾尔莎身上而已。
　　这种只是暂时的权能赋予，如果孵化的时间再长一点，「卵」的植入再深一些，艾尔莎就会成为代行者。
　　当然，洛泠的目的不是为了这个，她只是为了引人瞩目而已。
　　傀儡谣可是以隐蔽性见长的，孵化场的布置甚至可以做到悄无声息，就像整个江城县一样。
　　她刻意为之，另有目的。
　　只不过，造成的影响...似乎有些意料之外。
　　“......”
　　与此同时，庇护所之外的维多利亚再度迎来巨震，冬日的暖阳在一瞬之间迅速灰灭，遮天蔽日的阴影投落，正在寻找“代行者”的觉醒者们纷纷抬起头，很快却又都闭上了双眼。
　　因为天穹之上，是无法直视的存在。
　　“这是挑衅！绝对的挑衅！”
　　「公司」总部震怒，时隔不到半天时间，「白魔女」接连降下两次“神迹”，这不是挑衅会是什么？
　　联想到祂在江城县的所作所为，很难不让人觉得这位存在试图在维多利亚再度掀起腥风血雨，重现江城县之难。
　　维多利亚在数年前才经历过一次极为诡异的坍塌，直接坠毁了九十年的时间，「公司」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绝无法承受「界限」再度坍塌的后果。
　　原定的追查时间直接延长，本来可以晚上九点下班的觉醒者们喜提加班，哪怕换岗都必须要保持二十四小时的紧急状态。
　　其他几个驻扎在维多利亚的觉醒者组织同样如此，谁都不想看到一次高危诡异的爆发。
　　一时之间，整个维多利亚的觉醒者都笼罩在加班的阴霾之中。
　　作为对立面的先驱者也不好过，「白魔女」的神迹降临对他们的计划来说其实没什么影响，但一众秩序侧觉醒者组织的追查，却阴差阳错地揪出了不少他们埋在维多利亚里的后手。
　　这些只要等到计划完成就可以抛出来让觉醒者们焦头烂额的“地雷”，在这个不恰当的时机被引爆了。
　　而这时不仅外界的维多利亚因为这一次大张旗鼓的孵化场陷入些许混乱，连这座“庇护所”也不例外。
　　数道强烈的目光连洛泠都能感受得到，还好提前让岑湘云与路曼青封闭了感知，变得跟这里的NPC差不多，才没有被这些目光所窥视。
　　而在这些目光之中，还有一道极为强烈，甚至怒气冲冲，
　　“喂喂喂，怎么自顾自地就在别人的地盘里乱显‘神迹’，交没交保护费啊！”
　　一个老太太以一种老太太绝对不能做到的速度气势汹汹地飞扑过来，直接按住了艾尔莎的动作，不让她继续建立起与「白魔女」的联系。
　　连洛泠的表情都凝重了些许，她能察觉到，在这一刻自己竟然感知不到与艾尔莎之间的使徒关系。
　　对方看似只是按住了艾尔莎的动作，却已经使用了某种手段隔绝了艾尔莎作为使徒的能力。
　　一瞬之间，艾尔莎身上所有「白魔女」的特征全部消失，包括孵化场也在这一刻湮灭。
　　“唔...”
　　艾尔莎被老太太这一句话吼得有点心虚，只是低着头。
　　“等等，这谁家小孩？这么小就成为了神选？”
　　老太太提溜起艾尔莎，微微皱眉。
　　她似乎能看穿艾尔莎的真实容颜，而不是这衰老的九十年后。
　　“等等，好像还有一位神选...”
　　老太太的鼻子动了动，然后稍稍探头，左观右看。
　　看着她此时的模样，洛泠莫名地想到了某种动物。
　　没一会儿，老太太便留意到了洛泠，目光瞬间难掩震惊，
　　“等等，你...你这是什么情况？‘神国’竟然无法留住你的影子？”
　　老太太放下艾尔莎，靠近了洛泠，仔细地打量着她。
　　在「编织」的领域之中，洛泠似乎看到了老太太的真实模样，只不过如雾中观花，无法看清。
　　“哦，我看出来了，是「奈落」的神选，见鬼，真晦气。”老太太嫌弃地挥了挥手，露出满脸恶心的表情，“呵，反正早晚都得发疯，走了走了。”
　　她又看向艾尔莎，恐吓着说道，
　　“回去找你家大人，这里不交保护费不给显神迹！”
　　“我就是她家大人。”
　　洛泠出声说道，想伸手扶住艾尔莎，却尴尬地穿了过去。
　　她现在还在记忆的囚笼呢。
　　这时老太太楞了一下，再度转身过来，绕着洛泠左看看右看看，说道，
　　“诶，你竟然有在听我说话？”
　　“...我这个年纪应该还不至于耳背。”

　　“不是耳背的问题，啧啧，有点意思，我还以为奈落神选都是癫子，满脑子都是什么世界的真相之类的，根本听不进去别人说话。”
　　老太太啧啧称奇，看着洛泠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稀奇的东西，
　　“而且奈落神选竟然跟...等等小鬼头，你是哪位的神选，竟然能够如此不幸地跟奈落神选混到了一起。”
　　老太太话里话外对“奈落神选”充满了偏见，连洛泠都忍不住想吐槽。
　　奈落神选到底怎么你了？
　　不过，对于奈落，洛泠确实没什么好印象，若不是迫不得已，她绝对不想使用这个大姐姐形态。
　　总觉得用多了会有所改变...
　　“额，「白魔女」...”
　　“取代了「傀儡谣」那位？窝滴龟龟，你这是跟了个顶级杀神啊，啧啧，难怪能跟奈落神选混到一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
　　洛泠更加沉默了。
　　不过，诡异使徒都是把使徒称之为神选么...
　　“您又是哪位的神选？”洛泠忍着气问道。
　　“我不是神选，我可是神眷者。”老太太得意洋洋地说道，“神眷者知道吧，就是神下第一人！”
　　也就是...代行者。
　　不过，洛泠对诡异使徒的影响在这一刻，有了些许崩塌。
　　难道所有使徒都像这老太太一样逗比？
　　不，不对...
　　在「公司」的卷宗里，使徒可谓是恶迹斑斑的存在。
　　先驱者的屠城案件其实不算多，满打满算也就五六起。
　　但诡异使徒基本上一出现，至少会有上千人死于非命。
　　“不对不对，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们两位？进来之前登记过没有？还是说跑错地方了？”
　　老太太双手抱胸，以一种看偷渡者的眼神看向洛泠和艾尔莎，
　　“这里是第七十四号神国，拥有三位神明，你们是混哪的啊？”
　　“...七十四号？”
　　洛泠淡然的神情终于难掩震惊。
　　也就是说，还有七十五个类似的地方？
　　“哦不对，你怎么还被困在记忆之境，等等，难道你...从来没来过神国？”老太太震惊道，“我的天，没来过神国的奈落神选，你这是野种啊！”
　　“......”
　　怎么感觉这老太太好欠扁啊...
　　兴许连老太太自己都觉得说得过分了一些，轻咳两声之后解释道，
　　“一般情况下，神国之外是无法接触到「奈落」神迹的，只有由祂的神眷者建立起来的第八号神国才留有一丝属于祂的力量。只不过奈落神选不怎么招人待见，动不动就原地发癫...”
　　洛泠想到科学家临死之前的状态，忽然有些明白了过来，深有所感地点了点头。
　　“您与我接触过的...神选，也有些不一样。”洛泠试探着说道。
　　她当然没接触过其他使徒，艾尔莎算是一个例外。
　　洛泠想知道真正的诡异使徒...是不是都像这个老太太一样地抽象。
　　“哦，是有很多人这么说过，不过人嘛，各有各的性格，正常得很。”老太太挠了挠后脑勺，“我也不怎么喜欢跟性格古怪的混在一块，要不是你还能听得懂人话，其他的奈落神选我直接遇上扭头就跑，谁愿意跟癫子扯上关系啊。”
　　“如此。”
　　洛泠点点头。
　　也就是说，哪怕是诡异使徒，其实也不全都像「公司」卷宗记录的一样疯狂嗜杀。
　　仔细一想似乎也是，艾尔莎成为她的使徒之后，似乎并没有多少变化。
　　性格还是那个性格，软软糯糯的，没有因此变得跟洛泠一样较为冷淡。
　　实际上，在「公司」的时候洛泠就发现了，诡异使徒在不动用诡异相关的力量时，与普通觉醒者其实没有差别。
　　也就是说，如果一位诡异使徒不肆意动手的话，其实是很难辨认出来的。
　　「公司」的卷宗，更像是一种幸存者偏差。
　　不过...
　　哪怕是这种情况，洛泠还是不想跟这个老太太扯上关系。
　　“既然如此，您能告诉我们离开的方法吗？”洛泠说道，“我想回到现世。”
　　她对这所谓的神国很感兴趣，但毕竟她的小队还在这里，不能把这几位给卷进来。
　　老太太看起来友好，是因为洛泠和艾尔莎都是她认为的“神选”。
　　要是知道有普通的觉醒者也闯了进来...
　　“这个简单。”
　　老太太打了个响指，周围的景色瞬间变得黯淡了起来。
　　九十年后的光景渐渐消失，洛泠依稀看到这位抽象的老太太已经化作了一位妙龄少女，但依旧看不清她的真实模样。
　　“嘶...原来是我上次调查「白魔女」时不小心留下的入口，吓死我了还以为是什么新的偷渡技巧，能瞒过我的感知。”
　　“啧，你还带了客人进来啊，提前封闭了五感，难怪我没察觉到...还能用这种方法来逃离记忆囚笼，出乎我的预料啊，不愧是脑子能用的奈落神选。”
　　“不过，怎么你从头到尾都是一道灰影呢...真奇怪...”
　　老太太回溯着“神国”里发生的一幕幕，一边碎碎念着，一边把洛泠等人送了出来。
　　一阵恍惚之后，洛泠站在一座破旧的库房之中，旁边是发懵的艾尔莎，以及封闭感知的岑湘云等人。
　　她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正是一开始的目的地，也就是“神国”之前的入口，一段被隐藏的记忆在这时重新浮现。
　　洛泠等人其实从一开始就来到了委托地点，只是在记忆囚笼的影响下，又无缝地重走了一遍。
　　就在这时，岑湘云和路曼青都解开了感知封闭，一脸懵逼地看着周围的模样，
　　“诶，我怎么就睡过去了？”
　　“难道是昨夜被岑小姐叫醒的缘故吗？”
　　连伊芙都缓缓地醒了过来，一边活动着脖子，一边满脸古怪地说道，
　　“我也睡着了吗？怎么总觉得被人打过一顿...”
　　洛泠没有说话，观察一会之后才发现，她们都已经没有了“神国”的记忆。
　　“是她把这段记忆给删除了吗？”
　　洛泠脑海里浮现出那位如雾里看花般的妙龄少女，神情沉默。
　　“伊芙小姐，现在维多利亚一共坍塌了几次？”洛泠扭头问道。
　　“七十四次...卧槽你怎么来问我这个？诶？卧槽我怎么没事，等等，卧槽我的圣药怎么少了一枚...”
　　伊芙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背包，路曼青也发现了自己的相机似乎莫名地把胶片给用完了，翻来覆去也没找到照片。
　　岑湘云坐在旁边懊恼地反思着自己怎么能在委托任务的时候睡着，艾尔莎蹲在水洼旁看着自己恢复过来的脸蛋傻笑。
　　而洛泠则陷入了沉思。
　　七十四次坍塌，七十四号神国。
　　这些...似乎并非全无联系。
　　诡异使徒，真的只是「公司」卷宗与「先驱者」记忆中的那种偏执的癫狂之人吗？
　　洛泠全然不怀疑神国是否存在，刚刚发生的一切是否只是一次幻梦。
　　伊芙被吃掉的圣药与路曼青不翼而飞的照片都不是证据，真正的证据是...
　　在那个九十年后的界限片段之中，留有一道难以察觉的蛛网。
　　无所不知的「编织」领域，在无人知晓的时刻，扎根在神国之中。

 第十二章 登神之路（2k）
　　“又一次‘神迹’。”
　　哲学家撑着佝偻的身躯，稍稍抬起头，直视着谁都不敢直视的天穹之上，直至眼眶泛红，神迹消退，才终于闭上双眼。
　　“何等伟妙的力量...”
　　他是为数不多真正掌控权能的人类，但却无法像这些如神明一样的诡异，肆意摆弄着自己的权柄。
　　因为众所周知，无论是哪种觉醒者，本质上都只是一个窃贼而已。
　　从属于神明的路径之中窃取一些微不足道的力量，哪怕哲学家已经走到了无所企及的高度，掌控了神明的权柄，都逃不出这个例外。
　　不过，很快，这种情况就要出现前所未有之大变化了。
　　「白魔女」，第一位完全取代了诡异序列的存在，完完全全就是一位新生的诡异，而非像他一样的窃贼。
　　而她在成为序列诡异之前，同样只是觉醒者而已。
　　这足以说明...先驱者们曾经尝试过却失败的登神之路，似乎并非绝无可能。
　　“「白魔女」能将「傀儡谣」取而代之，我们同样可以。”
　　哲学家缓缓地睁开双眼，浑浊的目光里全是炽热，
　　“我亲手杀死了祂，谋夺了祂所掌控的权能「旅人」，与登上真正的神明之位，也仅有这一步之遥。”
　　作为孵化场的江城县让「白魔女」取代了「傀儡谣」，正是之前失败的登神之路上所缺的一环。
　　而现在，在哲学家的谋划，宗教家的执行下，一座规模前所未有的人造诡异孵化场，即将现身于维多利亚之间。
　　“这一日，即将到来。”
　　......
　　“嗯...差不多就这样吧。”
　　在洛泠神情平淡地从库房里的碎尸切出菌丝并装在样品瓶里，甚至还有好心地大致拼凑了一下残肢，伊芙的表情跟见了鬼似的。
　　“洛泠小姐，你这新人...好像也没有很新？”
　　先不说看着这血腥的一幕面不改色，竟然能够毫不犹豫地对着这些渗人的菌丝动手，要知道「公司」的小队初步调查的时候可是有好几个人因此对菌类有了阴影。
　　“其实我挺害怕的，”洛泠淡淡道，生怕伊芙不相信，又补充了一句，“你看我的手都在抖。”
　　这不抖还好，这一抖更假了好吧...
　　不仅洛泠如此，岑湘云和路曼青好像反应也不大，甚至连年纪最小的艾尔莎都神情自若。
　　关于江城县的事情，伊芙略有耳闻，只不过「公司」公布的信息不多，有意在封锁着什么。
　　虽然貌似被抹去了一段记忆，但手上的委托在即，伊芙等人也没法深究下去。
　　关于神国里的记忆，只有洛泠保留着，连艾尔莎都只能勉强想起自己似乎变得很老很老的模样，但留给她的感觉就像是做了一个梦。
　　通过对现场的调查，洛泠大概知道「先驱者」窃取的权柄大概是什么程度。
　　...完全失控的程度。
　　他们根本掌控不了这股力量，洛泠在现场的人员里面找到几个教会成员，都是死于傀儡谣的力量之手。
　　汹涌的白色菌丝啃食着他们的血肉，破碎的脸上残余着惊恐的表情。
　　最终，因为没有一个主体意识来支配这一股傀儡谣，在把整个库房的可怜人们全部吞噬殆尽之后，白色菌丝就已经彻底枯萎，现在可以说是处于“死亡”的状态。
　　如果这些人里面有一个的意识能够承载住傀儡谣，就会变成类似于黎天铭，或者白灵芝一样的存在。
　　可惜并没有。
　　“不过，要说这些都是可怜人...似乎也不尽然。”
　　洛泠大概看了一下现场的布局，总觉得有点眼熟。
　　就像是光明教会在布道那时一样，这些人都是过来“朝圣”的。
　　几位教会成员打扮的人旁边，还有一个被切成破碎血肉用来献祭的“圣子”。
　　其他人的调查工作也都差不多到此结束，把信息汇总之后交给了伊芙。
　　正如伊芙所说，这只是一次新手委托而已。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枚珍贵的圣药会不翼而飞，但好歹顺利地完成了。
　　...为何莫名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对了，伊芙小姐，我想在维多利亚到处走走。来了好些天了，都没能好好看看这座城市。”
　　就在众人打道回府之际，洛泠出来说道。
　　对于洛泠的这个想法，作为队长的伊芙是没什么意见，反正委托已经完成了，这又不是什么鬼地方，都在维多利亚里面，还能出什么事。
　　其他人就更没意见了，连路曼青兴致勃勃地说要出去逛一逛，只是可惜相机的胶片不知什么时候都给弄丢了，却是没法到处拍照纪念。
　　艾尔莎能看出洛泠小姐应该是想去做什么事情，便会意地没有说要跟着，乖乖地随着小队一起回去。
　　“反正回去也是摸鱼...不过饭点记得回来啊，不是我说，大伙一直吵吵闹闹着公司的伙食，主要还是因为外面的菜实在是太难吃了。”
　　分别之际，伊芙还不忘吐槽一嘴维多利亚，作为本地人似乎也是饱受折磨。
　　与众人分别之后，洛泠寻了一处僻静之地。
　　她闭上双眼，再度睁开之时，已然现身于黄昏时分的“维多利亚”之中。
　　第七十四号神国，来源于维多利亚的第七十四次「界限」坍塌。
　　洛泠用「编织」留下来的后门，又一次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这里。
　　只不过，这一次却已经绕开了记忆的囚笼，真正踏入了神国之内。
　　“还是...没有变化吗？”
　　看着倒影里出现的灰色影子，洛泠稍稍陷入沉思。
　　她现在是以「奈落神选」的形态出现，但这所谓的神国却依旧无法投影出她的模样。
　　不过洛泠可以确定的是，这座神国的主人，那个奇奇怪怪的少女，并不能完全掌控这片古怪的界限片段。
　　至少现在，洛泠已经有手段能够瞒过对方的感知。
　　洛泠之所以偷偷来到这里，当然不是为了过来游历维多利亚九十年后的风景。
　　实际上，在奇怪少女以一种轻描淡写的态度提起「奈落」以及奈落的信徒时，洛泠就已经知道了。
　　这个世界上，不可能会其他存在会比使徒们更加了解诡异的一切。
　　洛泠没有忘记自己的目标，追寻权能「吞噬」的真相。
　　以及...
　　当年傀儡谣为何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在拒绝了「奈落」的引诱与蛊惑之后，洛泠就只能依靠她自己去追寻自身的神秘。
　　所以，与这些“神选”接触是必要的。
　　只不过，她得找个恰当的机会。
　　洛泠抬起头，感受着界限内几位正在孕育中的诡异，一些想法涌上心头。
　　“各位前辈，得说声对不住了。”
　　还有「公司」的同事们，感觉你们又得继续加班了。
　　只不过，这一次...不是「白魔女」。

 第十三章 失落之神国，魔女茶话会（5k）
　　空荡荡的街道，黯淡的色彩，积郁翻腾的灰雾，这里同样是维多利亚的景色，却充斥着令人不安的悸动。
　　被迷雾笼罩着的一切，带着源自未知的恐惧，似乎只有死寂与虚无才能在这里生存下去。
　　“鸢尾，你又迟到了。”
　　失真的嗓音不掩优雅与从容，但却带着一丝不容质疑的威严。
　　这本应该是一座开满鲜花的美丽花园，却在迷雾的侵染之下，被积郁的灰暗所笼罩。
　　它们依旧肆无忌惮地绽放着，只是失去了所有的色彩。
　　虚无的灰影慵懒地靠在灰暗花园的座椅上，无人能窥见她的身形，仅仅只能从嗓音与姿态上判断出，这必然是一位极美的女子。
　　“死罪。”
　　另一道嗓音响起，冰冷无情，仿佛是用臻冰剑刃雕刻出来一般，只闻其声都有一种渗入骨髓的冰寒之意，不源于温度，而是由心而发的胆寒。
　　她就坐在灰影旁边，同样笼罩在神秘之下的身躯如剑锋般锋锐。
　　“反弹，雪梅你好烦人啊。”
　　姗姗来迟的鸢尾双手交叉，然后无奈地说道，
　　“其实这次是有原因的啦，几个聒噪的小家伙跑到我的神国里捣乱，差点就出事了...”
　　“哦？”另一边，温柔的嗓音缓缓响起，细腻的语气令人如坠软玉温香，难以自拔，“小鸢尾，你的意思是...被入侵了？”
　　“就是刚刚「白魔女」引发的神迹吗？”
　　这是众人之中唯一一道没有任何失真处理的声音，稚嫩呆萌到像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孩。
　　只不过，介于这种被迷雾笼罩的环境，很难确定她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不是一个小孩。
　　...至少她们相处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小孩”所定义的范畴之内。
　　包括迟到的鸢尾在内，这座灰暗花园里一共有五位存在，无一例外都被神秘色彩所笼罩，无法窥见真形，所有的特征都会在挪去目光之后，迅速从记忆之中消退。
　　只有再度相会，才能从被抛弃隐瞒的意识里寻回。
　　“嗯，我见到了祂的神选。”鸢尾端着下巴，细细回想，咂嘴道，“该怎么说呢...一个小屁孩吧，天真可爱，难以想象她为什么会跟上这一位杀神。”
　　“鸢尾姐姐，她和我是同龄吗？”
　　呆萌嗓音再度响起，神秘色彩笼罩下的小短腿在明显不合身高的座椅上悠悠地晃着，目光里似乎带着孩童般的好奇。
　　“噫，月见姐，你别恶心我。”
　　鸢尾好一阵恶寒，看着明显比自己年纪大到可以称之为老太婆的家伙卖萌，还是忍不住有点作呕的。
　　天知道她本尊是个什么模样...
　　要知道，她是最晚加入这里的。
　　而月见，即这个看起来听起来都像是小萝莉的家伙，是最初的三名成员之一。
　　这里所有人，包括鸢尾在内，在现世里的身份都是绝密的，连她们彼此之间都不会知晓。
　　哪怕是其他的神选，也只能知道她们以花为名的代号。
　　“神国被入侵可是一件大事，事关我们的安危。”温软嗓音多出一些凝重，“我们这些神选与神眷者之所以能够免除影响，避开现世的纠纷，皆源自于神国。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你等会可以详细说说。”
　　“其实，荼靡姐姐你不必担心的，这只是我...的疏忽。”鸢尾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我好像不小心留了个入口在现世，让她给闯了进来...”
　　实际上，哪怕是留了入口，被闯神国依旧是一件相当难以置信的事情。
　　只不过，与白魔女神选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位。
　　臭名昭著的奈落神选。
　　这就不奇怪了啊，这就不奇怪了。
　　如果是奈落神选的话，做出什么事情都不会奇怪。
　　肯定是这货惹的事...
　　其实鸢尾还觉得，那个白魔女神选多半也是着了奈落神选的道，才会去追随那位新晋的杀神。
　　连神选这一身份，多半也是奈落神选搞的鬼。
　　那个小屁孩一看年纪就是真的，跟月见这种老太婆卖萌完全不一样，连目光里都充斥着清澈的无知，跟神选这种身份格格不入。
　　虽然体质是特殊了一点，相当亲近“神明”，但还不至于因为这一点就能成为神选。
　　“闲言碎语到此为止，既然人都已经到齐了，这一次的‘茶话会’，就开始吧。”
　　位列首位的优雅嗓音响起，敲了敲椅子，让众人把目光投向了她。
　　闻言几人都收敛起各自的表情，皆是认真之色。
　　茶话会是她们几人组建起来的，姑且可以称之为联盟的关系。
　　各位神明的神选与神眷者之间虽不能说皆为敌手，但大部分都不是同路人，关系错综复杂，不是几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
　　很难完全说得上信任与不信任，哪怕是盟友，都只是暂时的，谁都不清楚究竟什么时候会成为必须分出一个你死我活的死敌，就像傀儡谣与白魔女一样的关系。
　　而茶话会就很好地解决了这种情况的纠纷，位于一个完全死寂的迷失神国，以神秘缔结绝对的身份迷雾，离开茶话会之后，谁都不知道谁是谁，彼此的身份皆为迷雾。
　　可以说是最为纯粹的交易关系。
　　...却也是最为亲密的关系。
　　“神国的事情暂且放下，我这里有一则‘登神之路’的信息，以三片花瓣为代价，几人付出？”

　　首位的话音落下，几人的目光全都锐利了起来。
　　“所谓的‘登神之路’...我记得，这是「先驱者」一次失败的尝试吧？”荼蘼缓缓道，“当年他们以死伤了大部分成员为代价，去寻求晋升为神明的道路，最终却得到的只是几个四不像而已。”
　　以人类之躯，掌控诡异的权能，这是绝无仅有的震撼。
　　仅以几人之力，就能抗衡复数以上的觉醒者组织，连「公司」都为之忌惮，在她的口中却只得到了“四不像”的评价。
　　很简单，如果真的掌控了权能，哲学家等人早就横推现有的人类势力，以执行他们伟大又可悲的计划。
　　正是因为这种掌控是残缺不全的，是具有“代价”的，所以才一直蛰伏下去。
　　当然，这种残缺影响的是出手的次数，本身的战斗力是不虚的，这是「公司」在付出重大伤亡之后得出来的结论。
　　哪怕是先驱者因为“登神之路”元气大伤，依旧能够力敌一众觉醒者的联盟。
　　在绝大部分神选看来，先驱者的行径是对神明的玷污，妄图以污秽的手段欺瞒并染指神明的力量，所以被视为死敌。
　　更重要的原因是，谁都不知道，先驱者会不会对自家的神明下手，或者已经下手。
　　这样会直接影响神选们的力量，严重的话，这种损害甚至是永久性的。
　　当然，只有位于序列前五十位的「高危诡异」，能够掌控权能的存在，才能被称之为神明，低阶的诡异同样被神选们称之为诡异。
　　“‘登神之路’...”
　　鸢尾叹道，她想到了那一位存在。
　　恐怕，正是祂的出现，才会让先驱者重燃“登神之路”的信念吧。
　　「白魔女」。
　　第一位取代序列位置的“神明”。
　　如果说，这世界上有谁完成了登神之路，就只有祂了。
　　“我退出。”
　　就在这时，雪梅直接出声说道，话音落下，她便封闭了感知。
　　既然是交易，当然是依照双方意愿，想退出就可以退出。

　　雪梅对成神完全不感兴趣，所以便直接了当地拒绝了这次交易。
　　其他几位都陷入了沉思，连新加入的鸢尾都没有例外。
　　都走到了这个位置，像雪梅这种对于神明之位没有想法的，其实算是少数。
　　首位相当有耐心，只是平静地等待着她们的答复。
　　就在这时，首位忽然察觉到了什么，身影稍稍变幻，连这座被遗弃的失落神国，都有一瞬之间的摇摇欲坠。
　　与此同时，鸢尾猛地站起身来，嗓音里带上了些许惊慌，
　　“...坏了。”
　　“嗯？”
　　众人立刻把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唯有首位微微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回我的神国真是被入侵了...”
　　鸢尾感应到她的神国正在出现剧变，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情况。
　　这可是奈落神选啊...
　　人见狗嫌的奈落神选。
　　她有心想回去，但现在茶话会还在进行着，一时之间有些迟疑。
　　虽说茶话会的成员们之间算是最亲密的关系，但前提是在茶话会上。
　　走出茶话会，回归到真实身份之时，或许彼此之间是死敌也不一定。
　　所以...
　　鸢尾并没有打算求助于茶话会成员，但她需要一个理由来说服众人。
　　“鸢尾，刚刚所说的神国之事，是否隐瞒了些什么？”
　　这时首位出声说道，她的目光落到了鸢尾的身上。
　　哪怕鸢尾知道，有这抹神秘色彩保护，无论是谁都无法洞悉她的真实身份，可是首位的目光，却像是能够贯穿一切，将她的内心所思所想一览无遗。
　　“也说不上隐瞒...”
　　与奈落神选的接触，无疑是最危险的行为。
　　或者说，与每一位「禁忌」的神选接触，都相当危险。
　　因为...相较于其他神选，「禁忌」的影响是最为深沉与绝无可逆的，基本都已经沦为了追寻「禁忌」的偏执存在，最能诠释觉醒者世界对神选...亦或者称之为“诡异使徒”的解读。
　　就拿奈落神选来说。
　　这些向往「全知」的疯子执着地追寻着一切的真相，贪婪地收纳着所有的知识。
　　一旦被其盯上，哪怕有神秘色彩相护，恐怕都难逃被曝光在烈日之下的命运。
　　简单来说，这是一群开盒爱好者。
　　“是...奈落神选，对吗？”首位轻声说道，“她已经盯上你了？”
　　自己就不应该因为对方能沟通就多说几句话！
　　不过，首位是怎么发现的？
　　鸢尾轻咬嘴唇，点了点头，算是确认了首位的话。
　　在场几人倒吸一口冷气，本来离鸢尾最近的月见都忍不住地挪了挪椅子。
　　“也不至于这样吧喂！”
　　“鸢尾姐姐在说什么，月见听不懂哦。”
　　月见眨了眨眼睛，满脸无辜。
　　“鸢尾，你先去解决这件事情吧，缺席之事...无妨。”
　　荼蘼柔柔地笑着，却作势就要把鸢尾给踢出失落神国。
　　“没事没事，不着急...”
　　鸢尾额头稍稍冒出汗珠。
　　她很清楚，这回她要是踢出去的话，恐怕以后茶话会的成员就要从五个变成四个了。
　　果然是人见狗嫌的奈落神选！
　　首位一直没有发表意见，只是在思索些什么。
　　片刻之后，就在鸢尾差不多要被几人动手丢出神国的时候，她淡淡地说道，
　　“我觉得，可以让她进来看看？”
　　“谁？”
　　众人楞了一下。
　　“奈落神选。”
　　“首位，您要不要听听您在说些什么？”
　　“我忽然想起我家里煤气还没关，先撤了。”
　　“...告辞。”
　　一听到首位竟然要让奈落神选来到失落神国，连雪梅都忍不住萌生退意。
　　在刚刚场面出现骚乱的时候，她就已经解开了感知封禁。
　　“她与一般的奈落神选有些不一样。”
　　首位似乎是感应了什么，嘴角竟微微勾起了些许笑意。
　　尽管只是一闪而逝，但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在场几人的表情瞬间呆如木鸡。
　　距离上一次首位浮现笑意得是什么时候？
　　似乎是在先驱者的“登神之路”失败那会吧？
　　而且，当时好像是带着嘲弄的笑意...嘲笑着先驱者们的不自量力。
　　但现在，她的笑却是令人捉摸不透。
　　难不成...首位对这位奈落神选感兴趣？
　　只听说过奈落神选对别人感兴趣的，没听说过还有人会去打上奈落神选的主意...
　　不过，如果这个人是首位的话，似乎也合理了起来。
　　作为茶话会最初的创始人，首位一直是几人之中最为神秘的存在。
　　她总是能在关键的时刻带来最关键的情报，而在面对任何交易的时候，从来都是游刃有余。
　　就像是...无所不知。
　　“既是我的决定，就这样吧。”首位微垂眼帘，飘挪的目光漫不经心地看着捻动的葱白指尖，表情里带着几分淡淡的玩味，“茶话会里多出一位奈落神选，也算不上是什么坏事。”
　　在场众人沉默了一会，雪梅率先开口道，
　　“同意。”
　　只不过，月见和荼蘼对此还是有些迟疑，她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鸢尾。
　　“...这回可不是我把大伙拉下水的啊。”
　　鸢尾立刻举起双手投降。
　　“我可以相信首位。”荼蘼轻声说道，“只是我希望，如果被牵连的话，首位可以给我们一个交代。”
　　“就依你们所想吧。”
　　首位表现得相当无所谓。
　　看到大家都已经答应了，本来想着要逃出来的月见只能长长地叹了口气，但随即便意识到这种老气横秋的模样好像不太符合自己的人设，便甜甜地说道，
　　“既然姐姐们都说可以，月见...月见就听姐姐们的。”
　　“...能别夹了吗老逼登？”
　　......
　　“还是没有反应吗？”
　　洛泠站在一株半枯萎的妖树旁边，手里拿着一根枝条。
　　她用「编织」领域找到了这座神国里的孵化场，发现了这株妖树，是一位沉睡的诡异。
　　实力估摸着不是很强，约莫相当于五六阶的觉醒者，估计只是个低阶诡异。
　　勉强能够入口吧。
　　本来洛泠以为要经过一番战斗才能压制住这株妖树，结果却发现，妖树压根就没有任何反抗，所以她直接就上手开始拆树。
　　在洛泠至少吃掉一半之后，终于看来熟悉的老太太气喘吁吁地冲了过来。
　　鸢尾看到妖树的模样之后，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这可是她得到神国之后的第一单生意啊，老妖树可是说了，如果能够将这枚树种成功孕育出来，就可以把送出它自己的圣骸。
　　诡异序列第一百四十五位，「寂亡」之「菩提古树」的完整圣骸。
　　这种级别的圣骸，哪怕在「公司」引以为傲的秘藏里都找不出几个。
　　更何况，鸢尾确实很需要这具圣骸。
　　她辛辛苦苦养了快十年的时间，才看到成功孕育的希望，结果洛泠这几口下去至少倒退十八年。
　　“奈落神选，你到底想做什么！”
　　鸢尾的内心滴着血，心痛地扶起这株已成残花败柳的菩提小树。
　　“我只是想找你而已。”洛泠回道，“感觉这样做的话，你应该就会过来。”
　　绝对不是因为之前一直被嫌弃的缘故。
　　嗯，没错。
　　“...你就算只是吼一嗓子，我也能听见。”
　　鸢尾捂着心脏，这理由...哪怕是奈落神选，用起来都有点太离谱了。
　　“你看起来好像有点不高兴。”
　　“这不废话嘛！”
　　“如果我说对不起的话，你会好受一些吗？”
　　洛泠说道，虽然灰影看不出她的表情，但语气却是相当地真诚。
　　鸢尾：“......”
　　忽然觉得这个奈落神选好欠扁。
　　等等，这货不会是在报复我吧？
　　“算了，奈落神选，你如果对我感兴趣的话，我只会让你觉得无趣。”鸢尾耐着性子说道，“走吧，有一位比我有趣得多的存在想见你。”

 第十四章 魅力四射的洛泠，第七路径的真相（5k）
　　“比你有趣...”
　　鸢尾的这句说辞让洛泠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这位莫名其妙的神眷者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可不是因为对这家伙感兴趣才回来的啊...
　　再说了，自己有这么差劲吗？至于跟踢皮球一样甩给别人么...还用着如此古怪的说辞。
　　殊不知，洛泠在鸢尾的眼中可是堪比灾星的存在，这可不是踢皮球，这是在送神。
　　实话说的好，请神容易送神难，更何况这还是一位不请自来的神，就更加麻烦了。
　　要不是首位开口，鸢尾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位棘手的奈落神选。
　　直接动手？
　　...敢跟「禁忌」神选动手，多半是活得不耐烦了。
　　哪怕是最弱的禁忌神选，都已经沾染了属于「禁忌」的力量，即便是杀死对方，自己多半也要被这种麻烦的力量所困扰。
　　作为一位神眷者，鸢尾知道的东西可太多了。
　　越是知道，就越清楚，有些东西是绝对不能去触碰的。
　　「禁忌」之所以被称为禁忌，亦是如此。
　　“别问，反正你去了就知道。”
　　鸢尾巴不得赶紧把这位灾星赶出自己的神国，再继续霍霍下去，她还做不做生意了。
　　当初她从茶话会上换来信息之后，不知准备了多久，又耗费不少代价，才终于从「公司」与「先驱者」的冲突夹缝之中，堪堪夺下这座神国，现在的本钱都还没回来呢。
　　菩提小树被啃就被啃了，当喂狗得了，反正还活着，只要别打另一位的主意...
　　“你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像拐卖小孩。”
　　看着鸢尾略显急躁的神情，洛泠反而不着急了，双手抱胸，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洛泠此行的目的就是想跟使徒势力接触，现在基本已经达成了，并且对方也没有怀疑她的身份。
　　话说使徒之间的关系，都是这么错综复杂的吗？
　　...只不过这是洛泠多虑了，她的所作所为相当符合奈落神选的印象，这还算是好一些的，至少能沟通。
　　“你看起来比我还高，就别说什么小孩了，我所度过的岁月拢共也就五六十年，跟您老肯定比不了。”
　　要不是碍于面子，鸢尾都想直接给洛泠跪下了。
　　这位姐姐您就把我给饶了吧，我给您带路，茶话会里比我高比我漂亮比我萌的比比皆是，您到底看上我什么了，我改还不行吗？
　　只不过这些话鸢尾不能说出来，关于“茶话会”的信息，是绝对不能在失落神国之外提起的，哪怕是在她自己的神国之内。
　　毕竟，连洛泠都可以在有准备的情况下入侵成功，保不齐还会有其他更加恐怖的存在藏于暗处窥视着一切，这一点鸢尾担保不住。
　　五，五六十年？
　　洛泠眨了眨眼，没想到，这位还真是一个老太婆啊。
　　不对，考虑到神国的特殊性，再加上她所说的，不是五六十岁，而是五六十年的岁月。
　　或许，在神国里度过的岁月，与外界有些差别...
　　这让洛泠对于神国究竟是何存在更感兴趣了，在「公司」与「先驱者」的记载之中，都没有提到过使徒拥有这种力量。
　　哪怕推测使徒的藏身之地，也只是在虚无之界或者某种异度空间之类的。
　　但神国不是异度空间，而是一处完整的，停留在某一刻的界限片段。
　　完整到...甚至可以用来孕育诡异。
　　大部分诡异的孕育条件都相当苛刻，真正诞生出来更是困难重重，更别提还有秩序侧的觉醒者一直在扑灭这些灾难，遏制诡异的诞生。
　　要不然的话，当时的表演家也不会用那种骇人听闻的方式来培育诡异了。
　　神国的存在，却能够近乎完美地解决这些问题。
　　“可以。”
　　洛泠点点头。
　　“要不我再折一点点给你...诶？”
　　鸢尾忍着心痛，把手摸向已经残破不堪的菩提小树上，就听到了洛泠出乎意料的回答。
　　反而是她有点不可置信了。
　　奈落神选...真有这么好说话的吗？
　　“我说，可以。”洛泠再次重复了一遍，“但我想知道，所谓神国...究竟是什么？
　　“我知道这应该是界限塌陷之前的片段，但其存在是否为真实？其中该如何运转？相较于现世又是留在何处？”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鸢尾，哪怕被灰影所笼罩，鸢尾都能感受到那种熟悉的头皮发麻的感觉。
　　这就对了嘛，虽然可以沟通，看起来也比较正常，但这种“求知”果然还是奈落神选的味道...
　　只不过，身为「禁忌」的神选，竟然会不知道神国的存在？
　　要知道，神国的诞生，本来就是属于「禁忌」的力量...
　　“说实话，这些都已经算是半公开的事情，不值得提问，”鸢尾挠了挠后脑勺，“另外，其实具体情况我不是很清楚，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

　　她的神情在一瞬之间认真了起来，轻声说道，
　　“所谓神国，是界限的片段，亦是真实的世界，只不过...仅有短短的几分钟而已。
　　“它的存在诞生于一个界限坍塌之前，在这座以三百年为跨度，不断重复着「界限」的盒子里，某一次失败所留下的痕迹，被祂的力量强行停留在原地而已。”
　　鸢尾抬起头，望向远方的天际线。
　　仿佛亘古不变的落日，永远地悬在天地一线之间，无法落下，无法升起。
　　路上窸窣的行人匆匆，与活人无异。
　　他们有血肉，有思想，有记忆，拥有人类与生灵的一切。
　　唯独，只有短短五分钟的时间。
　　在这座名为“神国”的舞台之上，上演着五分钟永远的循环。
　　“所以，明白了吗？”
　　鸢尾缓缓扭头看向了洛泠，却发现对方已经向自己靠近了过来。
　　“走吧。”
　　洛泠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平淡地说道。
　　在高出对方一个头的情况下，洛泠做出这种动作相当自然...在奈落形态下，她可是足足一米七的高挑美人。
　　本来鸢尾是要比洛泠高一些的，现在却是反了过来，莫名地有种暗爽的感觉。
　　“额，你就不想发表一下感想吗？我好不容易把气氛烘托到这里了啊！”
　　“挺厉害的。”洛泠耸了耸肩，说道，“还需要说些什么吗？我可以尝试着想一想。”
　　“...也不至于这样，姐。”
　　.......
　　无穷无尽的灰雾缓缓地翻涌着，灰暗花园里满是沉默，无一人发言。
　　在场的皆是度过不知多少岁月的神选或者神眷者，或多或少都接触过令人忌惮的「禁忌」神选。
　　而在这些神选之中，最为棘手，最不想碰上的神选，必有「奈落」神选的一席之位。
　　至于「禁忌」的神眷者...
　　基本上是不可能存在的。
　　因为从界限与错乱开始之后，「禁忌」们已经彻底沉寂，祂们的存在就像是离开了这个世界，只留下沉眠的力量。
　　若不是因为如此，先驱者又怎么能够去窃取「禁忌」的权柄，又怎么敢去这样做？
　　对于这位未知的奈落神选，以及首位捉摸不透的想法，其余几位存在都有各自的心思。
　　只不过，被神秘色彩遮掩了一切，形成了短暂的平静。
　　就在氛围逐渐凝滞的时候，翻涌的灰雾之中终于起了些许涟漪，随即两道身影缓缓浮现，踏足失落的神国。
　　“来了。”
　　众人不由自主地坐直了些许，连一直心不在焉的首位都稍稍抬眼，带着几分兴致地望向那位受邀前来的不速之客。
　　“这里是...”
　　洛泠的表情显得相当谨慎。
　　穿梭神国是一段相当奇妙的旅途，她和自称“鸢尾”的少女只是站在原地，周围的光景便瞬间变得光怪陆离了起来。
　　全是扭曲的色彩与不断闪过的维多利亚片段，白天的，黑夜的，末日的，和平的，应有尽有。
　　就像是在漫步在无数种可能性，但洛泠知道，这些可能性的下一刻，都是灾难降临，界限坍塌。
　　最终，鸢尾牵着她的手，在闪烁的光景之下，闲庭信步地走到一处破败不堪的庄园之中。
　　下一刻，无尽的灰雾从四方涌来，所有的一切都堕入了令人心悸的黯色，笼罩在神秘又诡谲的浓雾之中。
　　“欢迎来到失落神国。”鸢尾松开她的手，行至一旁，作出一个标准的欢迎礼，“欢迎来到...魔女们的‘茶话会’。”
　　所有的目光就聚焦在洛泠身上，惊讶，好奇，不断地审视着，观察着...这位臭名昭著的奈落神选。
　　与其他人不同，坐在首位处，神秘又优雅的首位虽然同样是在看着她，但洛泠能够感受到，首位的目光并没有落到她的身上，反而对笼罩着她的灰影更加感兴趣。
　　“有趣，”首位的嘴角再度勾起了笑意，这回多停留了稍许，“很久没见到能让我感兴趣的小家伙了，我对你...很好奇。”
　　她缓缓地抬起眼帘，直视着洛泠的双眼，轻声说道，
　　“奈落神选，我以「▇▇▇」的名义，邀请你加入‘茶话会’。”
　　在她吐出的几个字里，充斥着难以耳闻的音节，像是在颂唱，又似乎是低吟，却夹杂着某种无可违背的力量，似乎比「秩序」的契约更加无可违背。
　　话音落下，先作出反应的却不是洛泠，而是茶话会的其他成员。
　　这么快就邀请？还是对一位奈落神选？
　　一见钟情都没这速度好吧！
　　最先坐不住的是月见，连她都少见地没有夹着卖萌，沉声说道，
　　“首位，是否过于不谨慎？”
　　其他几位默不作声，连带洛泠前来的鸢尾也一样，都是同样的想法。
　　连简单了解的过程都没有，直接就送出了邀请函。
　　首位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依旧直勾勾地看着洛泠，她等待的只有洛泠的答案。
　　尽管神态平淡，洛泠却莫名地感受到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力。
　　这种压力不是威压，而是...另一种感觉。
　　咋觉得这位姐姐的眼神灼热到不对劲呢？
　　“我想知道，茶话会是什么？加入之后，我又能得到什么？”洛泠稍稍稳住心绪，出声问道。
　　一个相当正常的答复。
　　但...考虑到这是奈落神选，好像也没那么正常？
　　几人大概也知道首位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只好先沉默着，等待奈落神选与首位的交锋。
　　“茶话会...只是一道松散的，不具备约束力，仅依靠利益维系的盟约罢了。”
　　首位轻轻地说道，“在这里，你可以得到你任何想要的，只是前提是你必须满足别人想要的，交易的天平上没有筹码的限制，无论是什么都可以置于其上...哪怕是，神的序列。
　　她指了指自己，笑意更甚，“哪怕是...我。”
　　几道神秘色彩笼罩的身影一阵巨震，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场面。
　　洛泠没有说话，其他人在观察她，她同样在观察着这里的一切。
　　所有人都隐藏着身份，洛泠尝试着用「编织」在这座失落的神国里获取信息，却第一次收到了一无所知的回应。

　　毫无疑问，茶话会成员们的实力恐怕都极为强大，在使徒势力之中肯定是位列前茅的存在，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位首领能够如此公开坦诚地表明自己组织的本质。
　　更重要的是，没有人对此有所异议。
　　“我想知道...关于第七路径的事情。”
　　沉思稍许之后，洛泠没有选择直接回答，而抛出了自己积郁许久的疑惑。
　　“可以，加入我们。”
　　首位微微颔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这么快就放出答复？
　　洛泠微微皱眉，怎么感觉有点玄乎，连想都不用想？就这么想要自己加入吗？
　　她偏过头看了一眼把自己带过来的鸢尾，这货该不会是带自己跑到杀猪盘里了吧？
　　说好人见狗嫌的奈落神选呢？
　　鸢尾察觉到了洛泠的目光，直接向后一步，退至众人身后。
　　姐，这么多人，连老大都在这儿，我家底薄，您可别再惦记我了。
　　“我想先听一听，”洛泠又说道，“听完...再考虑加不加入。”
　　“可以。”
　　首位挥挥手，众人会意，直接封闭了自己的感知。
　　在关于信息的交易里，有相当一部分的存在是不可接触的，不是知晓了就是好事。
　　首位的这番操作看得洛泠是目瞪口呆，不是，她都提出如此得寸进尺的要求了，就不能稍微推诿一下吗？
　　连想都不带想的，迎合到洛泠都开始怀疑起自己的魅力了。
　　前不久还在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特别惹人厌，现在又在想着是不是过于魅力四射，前后反差连洛泠自己都猝不及防。
　　“第七路径，源自于一位新的神明，还未诞生，即将诞生，但绝不能诞生的，真正的神明。”
　　首位缓缓地说道，所述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力量烙印，像是在传授世间的真理。
　　连周围翻涌的灰雾都因为这一番看似平淡的言语，激烈地震荡了起来，似乎在抵御着某种袭来的危险。
　　片刻之后，灰雾重归平静，首位的目光都黯淡了些许，泛着些许倦意，
　　“欢迎加入魔女们的茶话会，「紫珠」。”
　　“？”
　　洛泠的头顶打出了一个问号。
　　先不说她还没说加不加入茶话会呢，这直接给她代号都取好了是几个意思？
　　况且，这个答案是不是真的还待两说呢！
　　不过，拥有「奈落」能力的洛泠约莫能探知到，这恐怕就是第七路径的真相。
　　还未诞生的神明么...
　　难道她拥有的「吞噬」，就是这位神明的权柄吗？
　　又或者，一个更为难以置信的猜想，她就是...这位还未诞生的神明？
　　洛泠还想问些什么，但首位似乎是看穿了她的想法，缓缓说道，
　　“接下来，就全都是‘交易’了。”
　　所谓交易，就是对等的付出与回报。
　　洛泠想要从首位或者其他的茶话会成员口中得到什么，就必须相应地付出什么。
　　她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
　　所以，首位连这一点也算到了吗？
　　知道她肯定会因为求知，而选择留在茶话会之中...
　　才会直接了当欢迎她的加入。
　　“能不能让我自己起个代号...”
　　洛泠想稍微做出点反抗，但首位却轻声说道，
　　“很适合你，不是吗？”
　　没等洛泠反驳，首位又继续说道，
　　“就当是交换的筹码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洛泠也不好拒绝。
　　不过她自己对“紫珠”这个代号也不是很排斥，主要就是想叛逆一下。
　　与此同时，其他几人知道交易已经结束，都解开了感知，带着好奇与忌惮地看着这位新来的茶话会成员。
　　“你有自己的方法掩盖身份，我就不画蛇添足了。”
　　首位瞥了一眼洛泠的灰影，又回到了一开始的慵懒状态，但目光总是似有若无地游离在洛泠的身上，
　　“好了，接下来，一点有趣的小插曲已经结束，让我们继续方才未尽的交易吧。
　　“关于‘登神之路’的信息，三片花瓣，几人付出？”

 第十五章 第一次交易，茶话会落幕（6k）
　　“关于‘登神之路’的信息，三片花瓣，几人付出？”
　　话音落下，众人在沉默一阵之后，雪梅再次封闭了感知，余下的三人在这段时间里也都已经考虑好了。
　　她们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便向着首位微微颔首。
　　“付出。”
　　随即，几人的额头处都缓缓浮现出勾勒成各种花朵的繁复纹路，分别对应着她们的代号。
　　下一刻，这些繁复纹路其中一部分黯淡了些许，化作一股力量交到了首位的手中。
　　“交易达成。”首位轻轻捻动指尖，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向了洛泠，“紫珠，你的决定呢？”
　　洛泠稍作思索之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
　　“首先，我手上似乎还没有花瓣，其次...我想知道，登神之路是什么？”
　　“可以先赊账，之后可以用一些信息，或者物品来与我，或者其他人交换花瓣。”首位缓缓地说道，“所谓登神之路，当然就是...成为神明的道路，你也可以理解成，化身掌握权能的高阶‘诡异’。
　　“之前「白魔女」的出现已经证实了这条道路已经被他人走通，以孱弱生灵之躯篡夺神位似乎并非不可能。”
　　首位顿了顿，婉转的语气里勾上了几分蛊惑的意味，
　　“怎么样，「紫珠」，你....感兴趣吗？”
　　洛泠沉默着。
　　她就是「白魔女」本人，当然知道她的情况具体是什么样的。
　　除非拥有「吞噬」或者与「吞噬」相似的权能，否则不可能复刻她的道路。
　　哪怕有，也很难，近乎可以说...不可能。
　　若不是姐姐甘愿付出自己，向她献出了一切，洛泠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掌握「国度」权能，更不可能取代序列诡异「傀儡谣」的位置。
　　哪怕她拥有的就是傀儡谣的能力。
　　所以，首位的交易会是谎言吗？
　　....这似乎又不可能。
　　难道，除了「吞噬」之外，还有其他的方法，能够取代高阶序列上的诡异？
　　这让洛泠的心绪起了些许涟漪，除了傀儡谣之外，她掌握的第二种能力「奈落」相当强大，仅仅只是固有能力就已经十分可怕，更别提之后的晋升。
　　但相应的，这比晋升傀儡谣要困难得多。
　　首先，她在江城县的时候，之所以可以迅速晋升，是因为一直能够遇到傀儡谣的化身，一步步地啃食属于傀儡谣的力量。
　　普通的诡异与圣骸效果要差很多，在晋升第二能力的时候已经聊胜于无。
　　而「奈落」的圣骸，公司不是没有，科学家的尸身上所有「奈落」的部分已经被处理完毕，收入了公司的秘藏。
　　只不过，这价格嘛....
　　至少岑湘云说了，她得花上十个年终奖才能凑够积分，基本绝了洛泠的主意，只能等之后再看有没有机会。
　　更何况，奈落的晋升同样关乎洛泠探寻「吞噬」的真相。
　　如果首位所说的“登神之路”确实行之有效的话，洛泠说什么都不能错过。
　　至于花瓣....
　　不巧，洛泠手中也有一点点“茶话会”成员们绝对会感兴趣的信息。
　　“付出。”
　　洛泠点点头。
　　就在她出声应下的这一刻，一道似曾相识的目光从悠悠的远方投下，落在她的身上，一种强烈的被注视感油然而生。
　　“这是...「秩序」？”
　　不对，不是秩序的意志。
　　是祂的反面，「混沌」。
　　而这一次的目光，比上次洛泠签订公司契约时的完全不一样。
　　那一次投下的「秩序」目光就像是触动性的回应，冰冷如机械，只是本能的意志反应。
　　但这一道目光，洛泠是真的能感觉到，一位未知的「祂」正在注视着自己。
　　强烈的目光转瞬即逝，随即洛泠便感受到自己的额头处涌现出些许灼热之意。
　　片刻之后，光洁的额头处勾勒出一枚紫珠花的纹路，只不过完全黯淡了下来。
　　其中有三片花瓣化作灰白之色，与首位建立着某种冥冥之中的联系，这意味着洛泠负担着首位的债务。
　　首位饶有兴致地看着指尖飘荡的三片紫珠花花瓣，在细细地感应一会之后，随即便收了起来，向着洛泠微微颔首，
　　“交易达成。”
　　她伸出双手，灵巧的指尖轻轻地点在虚空之中，
　　“接下来....就是揭晓真相之刻。”
　　缥缈的星光从她的指尖溅起又洒落，似有若无的轻声吟唱从周围悠悠响起。
　　这一刻，她是一位歌者。
　　“开始吧。”
　　神秘色彩掩不住她的目光，洞察贯穿着每一个人身躯，向着“达成交易”的几人揭晓信息。
　　恍惚之间，洛泠好像看到了一座永不熄灭的壁火，一道孤独的身影坐在壁火附近，他像是在守候着什么。
　　在这道身影的脚下，蔓延出无穷无尽的丝线，被染上了各式各样的色彩。
　　刺目的血红，柔和的耀白，更多的是出于黑与白之间的死灰，像一张无穷无尽的蛛网般，与大地上的一切连接在一起。
　　冥冥之中，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这道看不清身形的身影缓缓地转过身来，下一刻，星光再度涌现，淹没了所有的视野，同时挡住了他的回窥。
　　“如你们所见，”首位慵懒优雅的声线一如既往，却带上了些许难掩的疲倦，“如今「哲学家」已经重新踏上了这条登神之路，掌握权能「旅人」。
　　“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不知道「旅人」究竟属于哪一位已故的神明...”
　　「哲学家」？
　　先驱者...
　　洛泠目光微沉。
　　前一幕首位揭晓了先驱者们的布局就是为了登神之路，后面的信息却更令洛泠心悸。
　　连与哲学家交手多次，并且掌握着禁忌石板的「公司」都不知道哲学家的具体权能与路径，却被首位轻描淡写地点了出来，足以见得...“一切都可以成为茶话会上的筹码”这句话，确实不假。
　　另外，首位的实力...
　　能够窥视一位掌握权能的存在，还能挡住对方的回窥，就算首位手上没有权能，估计都弱不了多少。
　　“即便是已故的神明，祂的序列之位，真的能够被篡夺吗？”
　　荼蘼沉声问道，“上一次，他就已经走上了这条道路，却最终却以失败告终。哪怕有「白魔女」的例子在前，但可以确定，连我们都不知道「白魔女」如何登神，「先驱者」同样不可能得到信息。”
　　“确实如此，但具体不同。”首位点点头表示赞同，随即又轻声说道，“事实上，「白魔女」的出现只是一个意外，只是证实了一件事情——神位的序列并非亘古不变，是可以被取代的。
　　“即便没有这件事，哲学家依旧会选择重新走上这条道路，因为这是实现「先驱者」最终目标的必经之路...现在看来，他的计划似乎已经有了一些眉目。”
　　话音落下之后，茶话会上出现了一阵沉默。
　　荼蘼在发问之后，就一直在端着下巴沉思，月见和鸢尾则是少见地严肃了起来，似乎是在盘算些什么。
　　洛泠知道，这条信息以及揭露的真相并非一无所有，指定一个具体的目标正在实施登神之路的仪式，也就是说...
　　将其取而代之，夺取登神的成果，并不是不可能。
　　茶话会上没有人提出这一点，多半都是在思考各自的行策。
　　只不过，通过这一条信息，洛泠能够知道的更多。
　　比如，先驱者在贫民窟里暗中培养的教会。
　　恐怕....这也是登神之路的一部分吧。
　　“哲学家想要谋夺的神位，是哪位？”
　　就在这时，月见出声问道。
　　诡异乃是一种不可明说的概念，每一位高阶诡异都代表着某一种概念，只有知道哲学家觊觎的神位是什么，知晓神位所拥有的概念，才能以此推断出哲学家的登神之路。
　　“被迷障所笼罩，哲学家在布局之初，就已经掩盖了这一切。”首位摇了摇头，说道，“虽然我对于窥破迷障并非无能为力，但...代价过于沉重。”
　　意思就是，拒绝进行交易。
　　“「公司」不是会公开禁忌石板上的诡异序列吗？”洛泠问道，“上面就没有「旅人」的信息吗？”
　　“遗憾的是，并没有。”首位说道，“禁忌石板虽然记载着所有的神位与诡位，但在诡异没有现世的情况下，石板上对应的位置就不会显现。
　　“还有一点，如果这位神明湮灭于错乱界限之中，祂的真名同样会消失，掌握「旅人」的神明很有可能就是这种情况。
　　“只不过，以我个人的妄想与推测...恐怕不是如此，我更怀疑是「公司」在刻意隐瞒这一信息，不选择公开。”
　　毕竟禁忌石板就在公司手上，虽然说会定期公开其中内容，但到底公开什么...就是「公司」说了算。
　　理论上，公司是绝不能隐瞒和修改石板内容的，这涉及到整个觉醒者世界的安危，万一有「禁忌」现世，却只有「公司」的人知道，并提前避开呢？
　　所以，在关于石板内容之上，公司已经签下了「秩序」的契约。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哪怕是最低可能限度的例外，都有可能出现。
　　再说了，在场的神选与神眷者们全是诡异侧的，对「公司」向来没什么好感，只会觉得「公司」的契约跟狗屁差别不大。
　　....某位脚踏多只船的例外，她就是「公司」的人，至少目前如此。
　　“如果，你能找到「旅人」的信息，我可以用一个关于「虚无之界」的情报来交换。”首位目光灼灼地看着洛泠，又用极具诱惑力的嗓音说道，“紫珠，你应该对虚无之界很感兴趣吧？毕竟，这可是....”
　　首位没有继续说下去了，但洛泠知道她想说什么。
　　因为虚无之界与第七路径有关，甚至关系密切。
　　这是一个很难拒绝的交易。
　　但是...
　　“我...应该无能为力。”洛泠说道。
　　开玩笑，她又不是「彼岸」路径的觉醒者，也没有相关的能力。
　　要是找「天语者」可以算出来也就罢了，但很显然...如果「彼岸」路径觉醒者可以做到的话，首位也可以。
　　无非就是一个代价问题。
　　洛泠可没有忘记某位青山精神病院老头儿的模样...
　　“是吗？”首位只在嘴角处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幅度，“但我并不怎么觉得，我觉得你可以做到。”
　　首位今天微笑的次数比过去几十年都多，这让茶话会成员们不由得频频对洛泠侧目，心想是不是因为这个奈落神选出乎意料正常的原因。
　　毕竟，正常的奈落神选，可是能够探知世间所有奥秘的存在。
　　等一下，正常奈落神选应该都是不正常的，如果这样说的话，这位新加入的「紫珠」小姐在这一疯子团体里面反而才是不正常的...
　　“两片花瓣。”月见当机立断地出声说道，然后用着娇滴滴的嗓音，以及神秘色彩都掩不住的卖萌表情，“紫珠姐姐，你就卖给我一个人，好不好嘛~”
　　既然首位都相信紫珠可以拿到这一信息了，大概率就错不了。
　　付出代价的几个都在窥探哲学家的登神之路，多一个知晓信息就是多一个竞争对手，月见心里清楚得很。
　　月见知道，其他两个同样也能想到这一点，但着实拉不下脸跟月见一样夹着嗓音卖萌。
　　“与月见一样，我也出两片花瓣。”荼蘼柔声道，“紫珠小姐，有时候独占不是一件好事。另外，我额外提醒你一句，花瓣并不止可以用来交易，对你自身的好处也不少。”
　　“紫珠姐，我也两片！对了，我也提醒你一句，月见姐是个至少几百岁的老太婆，可别被她给骗了！”
　　其实在我的眼里，你也算老太婆。
　　洛泠看着挥舞着拳头的鸢尾，还是忍住了没去吐槽。
　　哪怕是以鸢尾的外貌年龄，喊洛泠姐也是相当奇怪的一件事情，因为洛泠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还是一个未成年少女。
　　十六岁确实未成年。
　　“我...尽量试试吧。”
　　洛泠有些无奈，她何德何能去探知这种级别的信息...
　　如果是「旅人」的神明已经湮灭于错乱界限之中，就像曾经的「傀儡谣」一样，她该跑去哪才能捞到这些信息。
　　但要是公司有意掩盖的话...
　　等等。
　　如果是「公司」刻意地在掩盖，就意味着公开的序列里被抹去一部分了。
　　而禁忌石板所公开的内容，都是抄写的。
　　确实有方法可以确定这一点。
　　直接去看原版的禁忌石板...
　　“难道，首位知道我加入了「公司」？”
　　洛泠缓缓地抬起头，对上了首位的目光。
　　但在神秘色彩笼罩下，她看不清首位的表情，更无法读懂首位的想法。
　　首位没有说话，只是在饶有兴致地看着洛泠，似乎怎么看也看不厌。
　　古怪的女人。
　　“对了，荼蘼姐，我想问问‘花瓣’...具体是什么？”洛泠指了指额头，“如果欠债的话，会不会有问题？”
　　她可不想欠着首位的花瓣，生怕对方拿捏着这一点，会摸到她的把柄。
　　“呵呵，这点我就不清楚了，但最好还是补上吧。”荼蘼微笑着说道，“花瓣的妙处只能你自己体会，你如果想要的话，可以与我们交易，只要你能拿出来有价值的东西。”
　　这可是奈落神选啊！
　　追寻着「全知」的奈落神选，还能正常沟通，最重要的是能正常沟通！
　　谁知道奈落神选藏着多少秘密...
　　相当期待，紫珠小姐能拿出什么出来交换。
　　荼蘼笑容更甚了几分。
　　与此同时，月见和鸢尾都竖起了耳朵。
　　她们同样很期待作为奈落神选的紫珠，第一次交易会放上的筹码。
　　“有价值的东西吗？”洛泠沉吟稍许，“可能有吧，我不确定。
　　“....「白魔女」的头发，算不算？”
　　话音落下，荼蘼的笑容瞬间僵住了些许，其他几人的表情也大差不差，就连首位都顿了顿，微微露出惊喜的表情。
　　“又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真是有趣...”
　　荼蘼定了定神，说道，
　　“紫珠小姐，我想你的意思应该是...「白魔女」的菌丝？”
　　头发和菌丝，可是两种东西。
　　如果是「白魔女」的菌丝，虽然难以得到，但还是有机会的。
　　无论是江城县的神迹残骸，还是维多利亚里几处失控孵化场，都留有一些死去的菌丝。
　　主要困难的地方在于，很难辨别其中哪些是「白魔女」本体留下的，但不是做不到。
　　而头发...
　　这可是「白魔女」本体的一部分。
　　换而言之，这是一位高危诡异的一部分。
　　还是...可以用来研究登神之路的重要材料。
　　“不不不，就是头发，又或者说，「孢子」。”洛泠摆了摆手，说道，“「白魔女」的孢子，你们感兴趣吗？”
　　洛泠白魔女形态下的银白长发几乎到了碍事的地步，稍微薅几根头发出来卖还是可以的。
　　她本来就有打算卖给公司，反正一根头发而已，还能再长出来。
　　现在卖给茶话会也差不多嘛，就是不知道能价值什么样。
　　听完洛泠的话后，笼罩在神秘色彩下的荼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但从她交叉在小腹间不安的手指可以看出，她现在的思绪相当混乱。
　　“紫珠姐，你应该不会做出拿「白魔女」神选的头发来骗我们的操作吧？我可知道你身边就有一个白魔女神选，”就在这时，鸢尾探出头来严肃地说道，“我们的交易可都是会在首位的注视下，是绝对欺瞒不了的哦！”
　　“死罪。”
　　冰冷寡言的雪梅重复了一遍，目光灼灼地盯着洛泠。
　　“当然是真的，千真万确。”
　　洛泠笃定地说道，她甚至可以直接现场拔。
　　反正在灰色影子的笼罩下，她的所有信息都无法被探知，顶多只是模糊的身形可以被看见而已，比「国度」还顶用。
　　“三片花瓣！”
　　听到洛泠的保证之后，月见直接凑了过来，娇小的身躯依偎在洛泠的怀里，娇滴滴地说道，
　　“紫珠姐姐，你就给我嘛给我嘛...”

　　当机立断，向来都是月见最擅长的。
　　“我凑，死老太婆，你他妈的！”
　　鸢尾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洛泠稍稍推开了月见，尴尬地咳了两声，说道，
　　“都可以，那就...卖你吧。”
　　洛泠来是想一次性多卖几根的，但从现在的情况上看，恐怕是多卖不了了。
　　物以稀为贵，既然几人都这么重视她的头发，下回再卖也不迟。
　　“谢谢紫珠姐姐！紫珠姐姐意外地很纯情呢~”
　　月见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果然每次新人都会吃到这一招。
　　只不过，洛泠是懒得再讨价还价，反正卖谁都是卖，谁先开口，就谁先当冤大头，这都无所谓。
　　“倒是让月见给抢先了。”
　　荼蘼遗憾地叹了口气，倒也豁达。
　　而旁边的鸢尾则是脸色一阵阴晴不定，敢情紫珠姐还好这一口。
　　嘶...
　　这么说的话，她好像也可以？
　　“紫，紫珠姐姐...”
　　鸢尾咬着牙，拉着衣角，向洛泠靠近过来。
　　“......。”
　　洛泠稍稍退开了一步，看着鸢尾的目光充满了古怪。
　　这位姐姐，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但这小小的一步，却直接让鸢尾的羞耻心直接炸开。
　　“啊啊啊啊！”
　　鸢尾怪叫一声，身形瞬间消散，逃也似地离开了失落神国。
　　看得其余几个成员都忍俊不禁，连向来冷着脸的雪梅表情多少都有点绷不住。
　　洛泠带着满脑子疑惑把她的头发交给月见之后，后者如获至宝地收了起来，还想给洛泠啵唧一口，可惜被洛泠给抬手挡了下来。
　　她只和唯一的亲人姐姐做过如此亲密的动作，与其他人着实有些不习惯。
　　“这枚「孢子」....确实是真的。”首位似笑非笑地看着洛泠，“我很好奇，你能不能拿到「奈落」的蛛丝？”
　　“或许吧。”
　　洛泠耸了耸肩。
　　“我很期待。”
　　首位的脸上再度浮现出笑意，然后微垂眼帘，低声说道，
　　“这一次的茶话会..结束了。”
　　话音落下，周围涌动的灰雾一拥而上，彻底淹没了整座灰暗花园。
　　归于虚无。

 第十六章 新晋门神，教会的新目标（5k）
　　沉郁的灰雾缓缓散开，洛泠的身形在维多利亚寻常的街道上渐渐浮现。
　　周围零散路过的行人似乎都没有看到她，直接略过。
　　此时不知不觉已经几近傍晚，与鸢尾的神国不同的是，现世的维多利亚多了几分风雨欲来的阴沉。
　　“......”
　　洛泠摸了摸额头，微微的灼热感告诉她，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通过这枚繁花纹路，她随时都可以返回失落神国。
　　当然，前提是主人得开门。
　　这半天下来，洛泠得到的信息量相当庞大，一时之间都有种难以消化的感觉。
　　...神选，神国，登神之路。
　　与普遍的认知不同，神选，即诡异使徒们都有着相当清晰的目标，并不只是为了让信奉的诡异现世而已。
　　而且...诡异使徒的规模要远超「公司」的记载，即便有着数百上千宗由使徒酿成灾难的档案，但相较于使徒数量与其实力而言，依旧只是个小数字。
　　例如首位，她的实力简直难以想象，洛泠很清楚，即便她化身「白魔女」，多半也只能相持抗衡而已，还无法保证不会落败。
　　最主要的是，「傀儡谣」确实不是战斗类型的能力...
　　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
　　“哲学家的权能「旅人」，之前在「公司」的档案里，别说能力详情，连名字都不知道，因为只要是哲学家出手，几乎没有人能够活着逃出来。
　　“而哪怕是「天语者」四大预兆之首的天时预兆，都无法窥看关于哲学家的任何信息。”
　　洛泠回忆着「公司」档案里关于哲学家的条目，越想越是心悸。
　　「公司」对先驱者的了解实在是太少太少了，少到洛泠去找资料的时候，大部分都是损失报告的卷宗，更加详细的内容根本无法寻得。
　　比如，直到现在，「公司」都只有哲学家与教育家的外貌，最为神秘的史学家一直不知所踪。
　　属下的其他成员就更不用多说了，大部分连代号都不清楚。
　　当然，想从哲学家的手中夺走所谓的“登神之路”，首要的就是要知道他的权能详情，至少需要知道所属的诡异是哪一位。
　　为此...洛泠算是接下了茶话会的委托。
　　去查看「公司」掌控的禁忌石板。
　　首位交换的筹码是洛泠需要的「虚无之界」信息，而其他几位都愿意以两片花瓣作为代价。
　　可惜洛泠刚刚赚的花瓣都拿出去还债了，没办法体会荼蘼所说的好处。
　　“虽然拔这一两根头发什么的也不至于秃头，但还是细水长流吧。”
　　洛泠在盘算着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卖，指甲什么的不知道行不行，或者说衣物...
　　算了，感觉多少有点变态。
　　这一行的收获除了这些信息之外，洛泠还有一点意外之喜。
　　“没想到，鸢尾的小树苗这么厉害...”
　　洛泠感应着她现在的状态，「奈落」形态应该已经诞生了第一能力。
　　只要觉醒固有能力之后，最基础的第一能力只需要足够的诡异之力就可以晋升，只不过第二能力及之后就比较困难了。
　　傀儡谣第一能力归功于忘川小鬼，第二能力是白灵芝，第三能力是纪萤，权能则是...姐姐。
　　“我记得当时鸢尾的神国里还有另一位更强的诡异...算了，还是不去打她主意，感觉人家已经够可怜了。”
　　想到鸢尾最后那连神秘色彩都掩不住的通红脸色，洛泠一阵感慨，她果然搞不懂这些老太婆的想法。
　　“还是先回去吧，感觉岑小姐她们该等急了。”
　　洛泠定了定神，在出发之前，她们可是说好等这次委托顺利完成之后，要去试试看维多利亚的烤牛排，据说是少见的当地美食。

　　虽然当时的岑湘云极力制止路曼青这一充满了flag意味的提议，但...反正不管过程顺不顺利，委托也算是完成了嘛。
　　......
　　当洛泠风尘仆仆地回到公寓的时候，窗外的圆月已经高高悬起，连艾尔莎都因为生物钟时间差不多到了，而一直在昏昏欲睡。
　　明明她在记忆的困境里一直昏睡着...
　　洛泠给打盹的艾尔莎批上一件外衣，便走向了公寓的隔壁房间。
　　隔壁房间只有岑湘云一人，没有看到路曼青的身影。
　　“呀，洛泠小姐，你总算回来了，再晚一些我就洗澡去了。”岑湘云看到洛泠进门，立刻走上前来，递给了她一本厚厚的书，“来吧，选一下委托奖励。”
　　“嗯？”
　　洛泠接过书，一看封面，《「公司」积分兑换目录》。
　　“这么多吗？”
　　洛泠好奇地翻了起来，说是目录，反而更像是一本画册。
　　里面绘声绘色地记录着公司的各种收藏，从各个级别的诡异圣骸，到神秘的炼金圣药，一应俱全，都标注着其对应的价格。
　　“其实里面大部分我们都换不了的啦，给你过过眼瘾，”岑湘云说道，“从第一百页之后基本上都存在了「公司」的秘藏里，每一件都珍贵异常。”
　　「公司」秘藏，是公司用来收纳各种珍贵资源的地方，据传它位于某件强大的祭器构建的空间之中，哪怕是「禁忌」现世，都无法毁掉这个空间。
　　当然，具体是不是吹牛就不得而知了，毕竟「禁忌」现世这种事情谁也没经历过。
　　有趣的是，洛泠在秘藏的部分里看见了几个老熟人。
　　“...科学家的骸骨，六万积分？”
　　看着画册上那张半残狰狞的脸，洛泠的心底生出些许奇妙的感觉。
　　她在虚无之界里放任科学家带着众人回归现世，本来就做好了科学家逃出生天的结果，可没想到竟然死了。
　　具体是怎么死的洛泠不清楚，但看着这张图片，恐怕死得不是很痛快。
　　可惜得六万积分，值十个岑湘云年终奖，要不然的话，科学家身上残余的「奈落」圣骸对洛泠帮助不小。
　　“我们这一次的奖励是多少积分？”洛泠抬头问道。
　　“其实不是积分，是圣药，一共十瓶随机路径的三阶圣药，小队内部分配。”岑湘云挠了挠后脑勺，无奈地说道，“但我们这几个都不是下位觉醒者，效用实在不大，不如换成积分。
　　“只不过还是有点亏，三阶圣药一瓶是2点积分，但折算下来只给我们15点...妈的狗资本家！”
　　洛泠稍作沉吟，说道，
　　“我...应该算下位觉醒者？”
　　她的本体连一个能力都没有，目前只有权能「吞噬」，还是个未知路径的。
　　“嗯？”岑湘云有些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又说道，“洛泠小姐，你就别开玩笑了吧...”
　　先不说列车之战里，洛泠独自面对科学家之后还能活下来，在她亲历过的战斗里，逼退艺术家时的实力是实打实的上位觉醒者。
　　就算当时是使用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秘法，真实实力总不能连中位觉醒者都没到吧？
　　实际上，在对战艺术家的时候，洛泠当时使用的是傀儡谣本体的力量，不是她本身的，当时她自己的傀儡谣连第三能力都没有觉醒，顶多相当于中位觉醒者。
　　“可能是真的，我的情况特殊，你也知道。”
　　洛泠含蓄地说道，她疑似神秘的第七路径觉醒者这一身份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并没有瞒着小队的众人。
　　“真的吗？”岑湘云满脸古怪，但还是说道，“你要是执意要的话，我也没意见，只是得提前跟你说一句...「公司」的炼金圣药是不允许外流的，即便对你没效果也不能拿出去卖。”
　　「公司」对圣药这种东西是有相应的管制，倒不是因为多珍贵，主要是这种东西对普通人来说过于危险，一旦落入普通人的手中被使用，「公司」还得出面收拾烂摊子，得不偿失。
　　虽然冒险拿出去卖的也有，但洛泠确实没有这个必要。
　　“清楚了。”
　　洛泠点点头。
　　“伊芙小姐的委托奖励跟我们是分开的，艾尔莎说她用不着，直接给你就行...这样吧，你拿五瓶圣药，剩下的我和路曼青拿去换积分就行。”
　　“任你安排吧。”
　　洛泠没什么意见，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东西她看不太上，只是想试试看圣药是什么样而已。
　　说实话，她刚才从鸢尾的神国那边啃的小树换算过来，怎么也得有个几百上千积分。
　　这次委托抛去神国的神奇体验，其实跟郊游差不多，奖励少是很正常的。
　　“对了，岑小姐，我想问一件事情。”
　　洛泠想起她接的另一个更为重要的委托，喊住了岑湘云。
　　“你问吧。”
　　岑湘云停下脚步，回头说道。
　　“...大概要多少积分，才能去看禁忌石板一眼？”洛泠问道。

　　“石板内容不是公开的吗？你去哪个办事处都能在大厅里找到，哪需要什么积分。”
　　岑湘云很奇怪洛泠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都开始怀疑洛泠小姐今天是不是生病了，老说些胡话。
　　“不不不，我想看的是...原版。”洛泠说道。
　　“啊？”岑湘云一愣，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但...大概率是没有这个选项的。”
　　她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先不说禁忌石板内容会定期公开，大不了等到公布时期再看也无所谓，另外...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
　　岑湘云狐疑地看着洛泠，继续说道，
　　“等等，洛泠小姐，你该不会是在哪听说禁忌石板是什么特别厉害的神器吧？其实除了记录诡异序列之外，石板就真的只是一块普通的石板，顶多就是毁不掉而已。”
　　“不，我只是想去确定一些事情...”
　　“确定...实话说吧，禁忌石板确实没什么好看的，也没有听说过有谁提到去看原版，你要实在想的话...找个机会跟公司提一下也可以。”岑湘云摊手道，“但我觉得大概率是不行的，毕竟禁忌石板要是遗失的话，那这事儿可就大了去。
　　“正因如此，只有公司的三位老董才有资格接触禁忌石板。”
　　也就是说，不让看的原因是担心遗失，而并非内容有问题？
　　但事实...真是如此吗？
　　“嗯，我知道了。”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洛泠也不再继续坚持。
　　“对了，伊芙说晚上她也过来，说是要和我们小队一起庆祝。”岑湘云一边说着，一边直接解开了外套，“洛泠小姐，其实你也不用太怕生，都是公司的同事，往后要一直共事的，多条朋友多条路嘛。
　　“「公司」是没有KPI考核，但年终奖之类的都有个OKR...你听得懂吗？”
　　“啥？”
　　从没当过社畜的洛泠眨了眨眼。
　　“真羡慕，不知道这种事情也只有学生党了吧。”岑湘云感慨道，“反正呢，KPI就是上头拿着鞭子赶着你进度，OKR就是上头让你自己拿着鞭子赶自己进度...美其名曰自愿，反正大差不差就对了。
　　“换到「公司」里呢，就是你多完成委托，才能拿到合同里面相应的报酬，靠着基本工资是混不下去滴...麻烦帮我解一下扣子。”
　　只剩下内衣的岑湘云背对着洛泠，指了指够不到的内衣扣子。
　　“啊，好。”
　　洛泠走上前去，有些羡慕地看着岑湘云。
　　因为她就用不着别人解扣子。
　　就在洛泠伸出手的时候，公寓的门传来一声吱呀声，随即便被打开。
　　洛泠和岑湘云扭头望去，只见路曼青手里拿着几个甜筒，旁边还跟着一个舔着甜筒的艾尔莎，直愣愣地看着公寓内部这一幕。
　　“打扰了。”
　　路曼青关上了门。
　　“洛泠小姐！”
　　艾尔莎又打开了门。
　　“真打扰了。”
　　路曼青再度关上，顺带着把突进公寓里的艾尔莎拽了回去。
　　洛泠疑惑地看向岑湘云，“她们这是在做什么？”
　　岑湘云：“......”
　　“我不知道。”
　　......
　　破落又沉腻的老旧教堂之中，几位黑衣教士木然地站在原地，像是被定格的人偶。
　　周围是用鲜血与诡物布置的结界，与最中心的棺木以某种联系链接在一起，空气中隐约弥漫着些许猩甜的意味，久久无法挥散。
　　忽然，老旧教堂里的所有光影都经过了好一阵扭曲，与棺木连结在一起的结界在这一刻被激活，缓缓地运转了起来。
　　似乎是察觉到结界的运转，黑衣教士们的木然表情开始融化，连动作都流畅且吊儿郎当了起来。
　　片刻之后，运转的结界里浮现出一道身影，一个神情肃穆的中年男子在教堂的半空之中缓缓浮现，俯瞰着下方的教众们。
　　黑衣教士们立刻全部五体投地，恭恭敬敬地说道，
　　“见过宗教家大人。”
　　“嗯？”宗教家微微皱眉，目光一一扫过这些黑衣教士，“你们...”
　　他看了一会，继续说道，
　　“你们人是齐的？”
　　为首的黑衣教士抬起头，说道，
　　“回告宗教家大人，光明教会所有教士，都在这里。”
　　宗教家沉默一会之后，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只不过，在他心里，却有了一些不同的想法。
　　难得啊，竟然一直守在教堂里，他视察的其他几个教会，留着一个的都算好的，大部分都出去花天酒地了。
　　毕竟这些教士都是普通人，只是借着宗教家的方法，拥有了不应掌握的力量而已。
　　对于这一点，宗教家很头疼，但他却没有办法解决这一点，毕竟乌合之众终究是乌合之众。
　　另外...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哪个教会被渗透了，终究是个隐患。
　　就在这时，宗教家的目光锐利了些许，直勾勾地看着光明教会的教众。

　　刹那之间，这些教众的手臂处都被极为隐晦地割出一个伤口。
　　“......”
　　教众们吃痛，但却不敢说一句话。
　　“没有被渗透，看来...不错。”
　　宗教家有了一些想法，既然这里为首的能够让教士们能够做到如此虔诚，想必多少是有点能耐的。
　　接下来，他的精力必须放在别处，无暇顾及这边的事情，不如把部分权利下放。
　　“你叫什么名字？”
　　宗教家居高临下地看着为首的黑衣教士。

　　“回告宗教家大人，小人名为费利克斯。”
　　“你表现很不错，我很欣赏你。”宗教家露出亲和的笑容，刚刚凝重的肃穆瞬间烟消云散，“我会考虑把一些重要的使命交给你，如果你可以证明自己确实能够胜任的话，更高的位置...并不是不可能。”
　　宗教家已经思量好了，先让他去整顿一下其他的教会，如果确实有成绩的话，把所有的教会都交给此人管理也无不可。
　　“多谢宗教家大人！”
　　费利克斯的表情露出些许狂喜，但很快又按捺了下来，低着头克制着身体的颤抖。
　　宗教家很满意费利克斯的表现，说明此人有权利欲，这是好事。
　　“好了，此事之后再议，我现身于此，是有一项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们。”
　　宗教家定了定神，一挥手，一个影象随之出现，
　　“接下来，我要你们供奉的对象...是祂，不计任何代价，必须用上所有的「禁术人偶」。”
　　影象是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老头，佝偻着姿态，一双厚重的老花镜盖住了他的眼神。

 第十七章 暗流涌动（5k）
　　“这么快就有新动作了啊...”
　　洛泠脑海里传回了费利克斯从宗教家得到的消息，看着这张佝偻老人的影象，洛泠自然是一点都不陌生。
　　没有任何疑问，就是哲学家。
　　“想要借助‘禁术人偶’和信仰登上诡异序列之位吗？”
　　应该不止如此。
　　普通教众的信仰只是能够以旁门左道的方式建立起于序列诡异的联系而已，“禁术人偶”本质上不过是没有觉醒资质的诡异侧觉醒者。
　　但无论如何，有动作总比没有动作好。
　　至少只有先驱者行动起来，才能真正知道他们到底想做些什么。

　　“不过，宗教家好像很欣赏我的傀儡谣造物...”
　　洛泠微微一笑，光明教会的所有教众都已经成为了迷途的「羔羊」，表面上看与人类无异，拥有同样的记忆与情感，可不是「肉畜」这种低级傀儡谣造物能够比拟的。
　　割开血肉这种检验方式根本行不通，能够辨别出来的只有「傀儡谣」的孢子视野，那些青山精神病院的疯子就是这样认出“蒲公英”的。
　　这才是让整个江城县都毁灭的罪魁祸首。
　　如果洛泠想的话，这些黑衣教众都可以依照他们过往的行为，像往常一样活动，而不是一直待在教堂里。
　　主要是这些人往常的活动有点不堪入目...
　　洛泠实在是受不了，所以就把他们全都定格在教堂里。
　　没想到阴差阳错受了宗教家的赏识。
　　当然，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这些末端的教会应该只是先驱者计划之中比较不起眼的一部分，宗教家的表现看起来急于脱身，估计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既然如此，我就替你好好管理这些教会吧...”
　　争取做到所有教会成员全都变成路不拾遗，天天扶老奶奶过马路的大好人。
　　至于宗教家要求的“禁术人偶”，这对洛泠来说就更加不成问题了。
　　所谓的“禁术人偶”只不过是沾点诡异侧的普通人，而洛泠本身就是第二阶梯的高阶诡异，仅次于「禁忌」。
　　这些教会成员被「傀儡谣」吞噬血肉之后转化出来的力量，可以顶得上几十个“禁术人偶”。
　　稍微从指甲缝里送一点出去，都能成为先驱者属下所有教会里面的业绩第一。
　　借此，一步步蚕食所有的教会。
　　无论先驱者到底在谋划些什么，只要她能够掌控所有的教会，至少就拿到一个反制先驱者的手段。
　　“洛泠小姐，你在偷偷笑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勾着坏笑的脸凑到了她的面前。
　　路曼青这不坏好意的表情让洛泠不由得后仰了些许，却又不小心靠到了后边的人。
　　扭头望去，洛泠与岑湘云四目相对，随即岑湘云便逃也似的避开了。
　　“想到一些开心的事情。”洛泠嘴角的笑容敛去了些许。
　　“哦~”
　　路曼青发出意味深长的声音，然后伸出手揉搓着旁边艾尔莎的脸蛋。
　　“是吗？是刚刚的事情吗？”
　　路曼青看似是对洛泠说的话，目光却一直飘向艾尔莎和岑湘云。
　　而艾尔莎，从刚刚开始表情就很莫名其妙，像是生闷气，但又像是在自怨自艾。
　　“明明是我先来的...”
　　艾尔莎稍稍嘟着嘴，跟个小孩子一样赌着气坐在旁边——其实她确实也是个小孩。
　　“又在胡说什么...”
　　岑湘云牙咬咬的，本来她觉得很正常的行为，但是让路曼青这一路上不断地调笑，搞得她觉得好像也确实有点那种想法了。
　　...真的没有吗？
　　真的有吗？
　　岑湘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怎么被路曼青这家伙给说得心绪不宁了起来。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路曼青对众人的反应都相当满意，尤其是洛泠小姐这魂不守舍的模样，呆呆愣愣的，特别好玩。
　　只不过，洛泠现在确实是魂不守舍，她的意识大部分都已经散到了教会那边，开始以圣女亚莉莎的名义召集教众，对着「哲学家」的神像开始献祭。
　　洛泠相信以她的效率，宗教家肯定会迫不及待地把所有教会都交给她。
　　同时，洛泠也在通过这一方式，逐渐感知并破解宗教家这一套仪式，兴许能够通过这些仪式反过来创伤哲学家。
　　如果可以的话，就是意外之喜了。
　　相较于这些事情，这场以“首次委托大捷”为名头的大餐，反而没那么重要。
　　“不过，倒是有点好奇伊芙介绍的餐厅会是什么样的...以她那个性格，多半是热闹的酒馆之类的吧？”
　　本来洛泠等人都选好了店的位置，结果伊芙听说这件事之后，就说她知道一个牛排做得很好吃的地方，热情地邀请新人小队都过来。
　　毕竟是本地人介绍，洛泠等人也没有拒绝，去哪吃不是吃呢？
　　就在洛泠全身心安排另一边的献祭仪式的时候，摇摇晃晃的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到了。”
　　岑湘云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背部，本来这种马车坐起来就相当不舒适了，再加上她因为路曼青的话，这一路上都在避免跟洛泠接触，就更加遭老罪了。
　　洛泠缓过神来，习惯性地牵起艾尔莎的手，然后走下马车。
　　艾尔莎却有些猝不及防，但抬头看着洛泠依旧如过往般平淡的神情，低声说道，
　　“木头...”
　　“嗯？”
　　洛泠扭头瞥了艾尔莎一眼。
　　艾尔莎连忙低下了头，稍稍靠在洛泠的手边。
　　“好一出愉悦的戏剧啊。”
　　路曼青算是吃瓜吃得最开心的一个，
　　众人下车之后，没走两步，就到了伊芙给她们的地址。
　　抬头一看，几人的神情都有些惊讶。
　　“这里...应该不是饭店吧？”
　　外围是包裹严实的森严围墙，高大的拱门处是闪着森冷光芒的铁栏门，还有几个全副武装的哨兵在铁栏门处驻守，隐约能看到几队卫兵在周围巡视。
　　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城堡的尽头，俨然是一个守备完整的堡垒。
　　“这是哪个办事处？”
　　洛泠扭头问道。
　　“哪个都不是。”岑湘云扯了扯嘴角，“办事处里面没有普通人，而且...「公司」是不会租下这么大的一块地方给办事处的。”
　　巡视的卫兵和驻守的哨兵都是普通人，觉醒者用不上这种低劣的火器——当然，对于这个时代而言，这种火器已经足够强大。
　　“不会走错地方了吧？”
　　路曼青左看看右看看，她对这种没见过的风景向来都很感兴趣，直接就拿起相机打算开始咔咔咔地开拍。
　　就在这时，驻守的哨兵发现了她们几人，立刻端着武器向她们走来。
　　“谁？举起双手！为什么要靠近斯特城堡？”
　　几人面面相窥，她们只是想找个地方吃个饭，哪知道会跑到大贵族的地盘里。
　　最后，还是洛泠先举起了手，其他几人也跟着举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以极快的速度飞掠而出，直接越过谨慎靠近的哨兵，直冲洛泠等人。
　　等对方靠近之后，才看清来者正是伊芙。
　　依旧是熟悉的维多利亚女佣经典打扮。
　　“哎呀，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慢，都快开始了！”
　　伊芙说着，二话不说直接抓起离她最近的洛泠的手，直接往城堡的方向跑了过去。
　　“你们快跟上啊！”
　　唯一落下的，只有她的声音。
　　这忽如其来的变故又是让在场几人楞了好一会，还是艾尔莎最先动身，迈着小短腿跟在疾奔的伊芙和洛泠身后，
　　“伊芙小姐，洛泠小姐，等等我...”
　　这时哨兵也没有拦着她们，只是表情看起来有点古怪。
　　见此，岑湘云咬咬牙，也以一种相当不淑女的方式跟了上去。
　　“来来，茄子~”
　　路曼青还有点闲情逸致，给两位哨兵大哥拍个了照片，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走向城堡。
　　“这样放进去，真的没问题吗？现在可是斯特公爵的晚宴...”
　　久久之后，其中一个哨兵才说道。
　　“...反正和我们无关，要是公爵大人责怪，就说是伊芙大小姐强行要带人进去。”
　　另外的哨兵面无表情地说道，看样子之前这种事情不止发生过一次。
　　他们曾试图反抗过，结果发现看似养尊处优的伊芙大小姐比他们还能打...
　　“回去站岗吧，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嗯。”
　　......
　　“这就是你说的...牛排做得很好吃的地方？”
　　岑湘云略有些喘气地坐在走廊上，她可不是「审判」路径的觉醒者，体能着实与洛泠和伊芙没法相提并论。
　　艾尔莎已经坐到了洛泠的背上，小脸埋着也看不清表情。
　　走廊的尽头连结着另一座灯火通明的城堡，些许悠扬的音乐从其中传出。
　　“是啊，”伊芙叉着腰，理直气壮地说道，“我敢保证，整个维多利亚找不出第二个地方比这里的牛排好吃，要是有一句假话，我就天打五雷轰！”
　　“你说得对，但...真没关系吗？”
　　姗姗来迟的路曼青双手抱胸，看着伊芙的打扮，摸着下巴说道，
　　“伊芙小姐，你的打扮看起来是女佣，但如果真是女佣的话，多半...”
　　还没等路曼青说完，忽然一声低沉的嗓音从几人的背后响起，
　　“伊芙·斯特。”
　　话音落下，探头探脑想找机会混进去的伊芙，瞬间脸色微僵，
　　“坏了。”
　　她刚想像之前一样迈开步伐逃窜，但这回可不跟以前一样，在场还有洛泠等人呢。
　　洛泠好奇地循声望去，来者是一个威严的中年男子，一身笔直的军装以及肃穆的表情，说明了他的军人身份。
　　从他佩戴的勋章以及直呼伊芙姓名看来，应该就是城堡的主人，斯特公爵。
　　“咳咳，公爵大人。”
　　伊芙转过身来，提起裙角行了个标准的万福。
　　“......”
　　斯特公爵一阵沉默之后，捂着额头，稍稍露出头疼的表情，
　　“卫兵刚刚跟我报告了，这回你又想做些什么？还带上...”
　　他的目光看向洛泠等人，微微皱眉。
　　“就是带朋友蹭个饭而已嘛...”
　　伊芙讪讪地说道。
　　“你想带朋友过来，我没有意见，但至少应该送上邀请函，然后递上拜帖，这样没有礼数，只会遭人耻笑。”
　　斯特公爵耐心地说道，但可以很明显地看出他的额头已经稍稍爆出青筋。
　　“临时决定的，再说正式多没意思，吃都吃得不痛快。”伊芙拍了拍裙子，一本正经地说道，“只要换上女佣的衣服，进去之后就可以随便吃啦，反正你们每次都吃不了多少...”
　　“你...”斯特公爵的表情几乎可以说是咬牙切齿，但在片刻之后，还是叹了口气，“随你吧，别闹得太过火。”
　　他看向洛泠等人，这时岑湘云走上前去，递上一张名片，
　　“伯爵大人，我先为这一次我们的冒犯行为向您说声抱歉，小女是岑家之后，下次拜访，必定先向伯爵大人递上拜帖。”
　　“哦？”斯特伯爵这回起了些许兴趣，接过名片一看，“那个来自东方的商人世家？”
　　“嗯。”
　　岑湘云微微伛颔首。
　　斯特伯爵的神情柔和了些许，说道，
　　“我也得道句歉，女儿生性顽皮，怕是吓坏了各位贵客，下次晚宴，我会多送一张邀请函到你们府上，不必像像这样一样...以如此不礼貌的方式参加晚宴。”
　　“多谢伯爵大人。”
　　岑湘云得体地行了个礼。
　　斯特伯爵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了一眼伊芙之后，便快步离开了现场，作为晚宴的主人，他不能离席太久。
　　“没想到啊，岑湘云，你这装模作样起来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啊。”路曼青肘了肘岑湘云，挤眉弄眼道。
　　还故意学着岑湘云，一本正经地说道，“多谢伯爵大人。”
　　“你他妈...”
　　岑湘云是真想打死这个贱人，向来淑女的她都忍不住爆了粗口。
　　“行了行了，我老爹这关算是过了，咱们赶紧溜进去吃吧。”
　　伊芙兴奋地搓了搓手，这贼眉鼠眼的模样很难想象是伯爵亲女儿，城堡大小姐。
　　“哦还有，在进去之前...”
　　伊芙一拍脑袋，目光投向几人，忽然笑了起来。
　　......
　　“我说，非要这样穿吗？”
　　岑湘云相当不习惯地揪了揪裙子，她身材较为高挑，还真没多少合身的裙子。
　　“这样不是很好吗？”
　　路曼青还在偷偷地拍照，她是真的很喜欢拍照。
　　宴会的大厅里来来往往都是身份显赫的贵族，伴随着悠扬的爵士乐，淑女绅士们搭手而舞。
　　伊芙等人坐在大厅的角落处，旁若无人一般吃着从宴会上拿的食物，除了岑湘云扭扭捏捏，艾尔莎探头探脑之后，其他几人的表情都相当平淡。
　　洛泠此时还在分神处理教会的事情，连味道都没怎么尝出来，伊芙问了只会一个劲地点头称是。
　　晚宴上其他正常的女佣看见这一幕，全都熟视无睹地略了过去。
　　毕竟，大小姐这样做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对了，你们的委托奖励都换了吗？”
　　伊芙一边嚼着牛排，一边问道。
　　“我们几个都打算要积分，洛泠小姐...要圣药。”岑湘云说道。
　　“三阶圣药也要？”伊芙有些惊讶地看着洛泠，“你的实力这么差的吗？”
　　“啊？嗯...嗯...”
　　洛泠点头应道，依旧处于持续断线的状态。
　　“那确实得好好提升一下啊，”伊芙感叹道，“不过，洛泠小姐，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你应该挺厉害的啊...”
　　但是，这次委托似乎没有动手的机会？
　　关于这场诡异的委托过程，伊芙百思不得其解，她损失的这枚圣药可不得了，至少这次委托的奖励无法弥补亏空。
　　连那个孵化场，伊芙之后又偷偷回去了一趟进行调查，依旧没有结果。
　　伊芙有种直觉，洛泠一行人肯定不简单，但具体是哪位不简单，至少现在还无法确定。
　　这一次邀请她们来到自己家做客...约莫也算做客吧，一来也是拉近关系，第二就是...
　　“要不，下次委托我继续带你们吧。”伊芙拍板道，“以我的实力，你们这个级别的任务简直绰绰有余...”
　　既然上次莫名其妙出了问题，这一次再来一回，自己小心一点，肯定能够找出问题的所在。
　　伊芙可没有挫败一次就放弃的习惯，简单来说就是不撞南墙心不死，遇上这种怪事，非要找出个究竟才肯罢休。
　　“真的吗？”
　　岑湘云惊喜道。
　　伊芙的实力是六阶觉醒者，还是战斗力最靠谱的「审判」路径，有这样一个前辈带着，肯定比她们几人蒙头乱撞要好得多。
　　“这还能有假？”伊芙这会直接摆出了前辈的谱子，冷笑地说道，“知道我人称带新高手，从来不翻车的吗？”
　　“一般说这种话的人，都会在下一次委托里翻车。”路曼青冷不防出来说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伊芙大手一挥。
　　“好了。”
　　就在这时，洛泠忽然说了一句。
　　几人纷纷向她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没事。”洛泠平淡地对着众人点了点头，“吃东西吧...诶，都快吃完了吗？”
　　“洛泠小姐，你这魂不守舍的程度也太离谱了吧...”

 第十八章 「奈落」第一能力，我剿我自己？（5k）
　　对于「白魔女」事件的调查轰轰烈烈地进行了整整半个月，但无论是哪个组织，都再寻不出任何关于「白魔女」的任何痕迹，更别提那位未知的代行者。
　　本来打算带洛泠等人执行委托的伊芙也不幸被拉了壮丁，这几日忙碌下来之后，先不说天天高强度加班，重点是一无所谓，一点OKR都捞不到。
　　不过，这些跟还是新人的洛泠一行人没什么关系，以她们的实力，真遇上了白魔女代行者，连填线的炮灰都算不上。
　　当然，这是纸面上的数据。
　　除了耿直的岑湘云之外，连路曼青多多少少都藏了点东西，虽然她什么都没透露，但从上次遭遇记忆的困境时，洛泠隐约察觉到了一些。
　　肯定不是像她本人所说的一样，仅仅只是个奶妈而已。
　　「公司」的效率不得不说是相当低，岑湘云等人的积分到账之后不知多久，洛泠才收到了她的委托奖励，三种三阶圣药。
　　一个是紫褐色的药液，一个是蓝色胶囊，最后一个比较狂放，看起来像是一节手指...只不过通体漆黑。
　　岑湘云的原话是，各个炼药师的习惯不同，所以公司收藏的圣药风格相当不统一。
　　“「万灵」，「审判」，「元素」...还真的是随机啊，不愧是「公司」，随机成最普遍的三种...”
　　「秩序」「彼岸」「游梦」都是相对来说比较稀少的圣骸，其中「秩序」最为难得，所以「秩序」路径的觉醒者晋升一直都很慢。
　　第一次看到圣药，洛泠依照自己诡异的身份研究了一会。
　　“虽然的源自于诡异的圣骸，但已经没有半点诡异气息，通过某种方式转化成对应路径的力量。如果不用「吞噬」直接使用的话会是什么样...”
　　非同路径的圣药使用了之后，是不会有圣药带来的领悟效果的，只能补充「灵感」的消耗。
　　洛泠拧开了第一瓶圣药，直接喝了下去。
　　她没有动用权能「吞噬」，而是直接以普通觉醒者的方式吸收着这瓶圣药。
　　闭上双眼，仔细感受着圣药带来的微弱灵感，在身体内涌动着。
　　片刻之后，如泥入海，没有半分动静。
　　既没有补充灵感的感觉，也没有相应的领悟。
　　“至少可以得出，我确实不是「审判」路径，不过以这种情况来说...我本体到底是不是觉醒者，都无法确定。”洛泠摸了摸下巴，稍稍沉思。
　　接下来使用「吞噬」权能试试看。
　　洛泠的眼底泛起些许暗金之色，胶囊和疑似手指的圣药都被她吞了下去。
　　这一次出现了些许动静，沉寂的「奈落」形态把这些力量全都纳入其中，增长了极为微弱的一丝。
　　大概相当于之前啃食小树苗的万分之一吧。
　　“「吞噬」还真是来者不拒啊...”
　　洛泠闭上双眼，再度睁开之时，已经踏入了意识空间之中。
　　推开第二扇门，妖冶绝美的紫发女子被蛛丝紧紧裹着，仍不掩凹凸有致的曼妙身姿。
　　她钉死在一座十字架之上，几根紫黑色的藤蔓缠绕着她的手足，上面开满了紫色的花朵，如堕地狱边缘。
　　微微合着的双眼像是下一刻就会睁开，修长睫毛沾染着些许清澈的露珠。
　　洛泠站在「奈落」形态面前好一会，确定这个形态不会忽然开口说话的时候，才着手开始查看起「奈落」的能力信息。
　　之前在意识空间的对峙着实给洛泠留下了不少阴影，毕竟这可是「禁忌」的能力，要是跟「禁忌」扯上一些不明不白的关系，可就得遭大罪了。
　　【「混沌」：奈落】
　　【固有能力：「编织」—— 展开蛛网领域，获得领域内的所有可预知信息】
　　【点编成线，线织成网，蛛网之内...「奈落」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第一能力：「坠网」—— 蛛网领域之内，改写一项现实】
　　【此乃「全知」之断言，即是现实，亦无法违抗与之。】
　　改写现实？
　　洛泠的手指微微一抖。
　　这才只是「奈落」的第一个能力，就已经如此可怕了吗？
　　参考「傀儡谣」的第一个能力「增生」，简直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但是，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可以被改写的现实定义是什么，能够改写的幅度有多大，改写维持的时间有多长，都没有详细的数据，都得洛泠自己去尝试之后才知道。
　　但可以确定的是...
　　“如果是「奈落」本尊，这项能力所定义的‘现实’恐怕是无穷大吧...”
　　这种规则类的能力，其描述都会非常夸张，上限同样如此，但具体施展的时候，也要看施术者本身的素质。
　　比如安语，她的能力虽然是“抹除概念”，但因为她当时实力比较弱，能够抹除的概念实在少得可怜。
　　直到在白岩村领悟之后，才总算能在战斗里派上用场。
　　“只不过，当时的科学家...”
　　洛泠想起列车上科学家的表现，心中不禁为她多了几分可悲。
　　从这一点上可以看出，从始至终，科学家都没有成功窃取过「奈落」的权能。
　　她只不过是一个受到奈落蛊惑，而深陷泥潭不可自拔的可怜人而已，即便最终侥幸逃出生天，恐怕此生都难逃「奈落」的掌控。
　　科学家所谓的「全知」，涉及到权能以上的存在就会失效，实在很难称得上是「禁忌」的权能能发挥出来的效果。
　　甚至，她连奈落最初始的能力「坠网」都未曾触及，从始至终都被困在奈落的蛛网之内，任由祂摆布。
　　但这同样让洛泠对「奈落」究竟如何恐怖的认知，又深了几分。
　　“被这种存在给盯上，真让人不寒而栗。”
　　洛泠压下心底的思绪，不管如何，在“奈落”形态晋升之后，她在“茶话会”上又多了一些筹码。
　　茶话会可不是相亲相爱一家人，连首位自己都说了，这是一个松散的，仅依靠利益关系维持的组织，想要在茶话会里得到什么，手里就得先有与之对话的资本。
　　意识退出走廊空间之后，洛泠发现这时公寓里已经多了几个人。
　　除了一开始就在的艾尔莎之外，路曼青和岑湘云也来到了房间，还有一个趴在桌子上，满脸生无可恋的伊芙。
　　翻着白眼几近昏厥的伊芙：“加班，加班...”
　　众人看向这位前辈的目光多了几分可怜。
　　“我的伊芙小姐啊，因为被公司无条件的「加班」还没有加班费也没有绩效气得内心崩溃,又哭又闹,呜呜呜呜,好可怜啊。”路曼青托着下巴，弯起的月牙状眼眸充满了狡黠与愉悦。
　　“闭嘴！”伊芙瞪了她一眼，“你们以后也会体验到的！哼！”
　　“可能吧。”
　　路曼青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着。
　　反正不是现在就对了，能笑就赶紧先笑着。
　　“该死的「白魔女」！”伊芙锤着桌子，精致的脸蛋都因为满脸怨念多了几分阴沉，“要是让我找到祂！必定要把祂碎尸万段！”
　　洛泠：“......”
　　对不起啊。
　　“伊莎小姐，你...会是「白魔女」的对手吗？”旁边的艾尔莎弱弱地说道。
　　“......”
　　伊芙沉默一阵之后，继续趴在桌子上，“加班，加班...”
　　“搜捕工作现在已经结束了吧？亠”岑湘云出声说道，“要不然的话，你也不会有时间来找我们。”
　　“结束，但没完全结束，还是要留着三分之一的人力，保持常态巡视。”
　　伊芙的神情看起来相当疲惫，“这段时间的高强度搜查，「白魔女」的问题虽然没什么进展，反而是找到一些鸡毛蒜皮的麻烦，公司那边多了一些低阶的委托...我也是借着这个借口，才得以从这三分之一里面脱身。”
　　“嗯？”
　　岑湘云打起了几分精神，之前伊芙就说要带她们继续下一个委托，白来的打工人她可不会拒绝。
　　一般像伊芙这种P6级别的人员已经算是公司的中流砥柱，P7级别都是小领导了。
　　所以P6级别很少会去接低阶的委托，一来是奖励太差没什么必要，第二就是得不到成长。
　　尤其是像伊芙这种「审判」路径的觉醒者，战斗才是最好的成长方式。
　　像洛泠那次新手委托，伊芙是接了上头的任务，才会过来带队，领的是另外的奖励。
　　而这一次主动带队，可以说是免费打工。
　　虽然压榨一个才经历过好一阵无偿加班的前辈让岑湘云这个脸皮薄的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但...不要白不要嘛。
　　“你们...听说过邪教吗？”伊芙挠了挠后脑勺，说道，“就是喜欢搞歪门邪道，弄一些乱七八糟的祭献之类的...”
　　“大概知道怎么回事。”岑湘云点点头。
　　洛泠听着眉头微颤，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最近的搜查里在维多利亚周围找出不少这种邪教组织...要是普通的邪教还好，这些邪教好像多多少少沾了点觉醒者的东西。由于牵连了不少普通人，处理起来比较耗费精力，所以大部队就只是记下位置，在「公司」里作为低阶的委托发布。”
　　伊芙从口袋里拿出一份卷宗，继续说道，“碰巧离你们住的地方不远就有一个，诺，就在这儿，大概十公里左右，我们快去快回，处理完了还能赶得上下半场。”
　　看着卷宗上的地址，洛泠有些沉默。
　　“这不就是亚莉莎的贫民窟么...”
　　在处理好宗教家交代的事情之后，洛泠就以亚莉莎的记忆与情感让圣女自己行动，虽然只是一具肉体的空壳而已，但至少...可以让她妹妹丝塔莎认为自己的姐姐还活着。
　　换而言之，处于托管状态。
　　万万没想到，伊芙选的第一个委托，就是要剿了她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根据地。
　　一瞬之间，洛泠对伊芙的愧疚之情烟消云散。
　　加班，该！
　　“没意见吧？”
　　伊芙拍板道。
　　“没意见。”
　　众人都不反对，毕竟这也确实没什么好反对的。
　　见此，洛泠也只能顺着众人，一同答应下来。
　　“...这卷宗里面写得都这么详细了吗？”
　　洛泠看着委托卷宗，上面甚至还有亚莉莎和黑衣教士之首费利克斯的画像，重点标注为“圣女”和“教主”。
　　不过稍微翻了几页，貌似只有主要目标，其他都需要小队自己去调查，还标注了不少繁复的注意事项，似乎都是出于稳定人类社会正常发展的目的，想要尽力排除觉醒者和诡异的影响。
　　仔细想想，似乎大部分时候，公司的委托也都是为了这些。
　　“或许，我可以借助这些，来忽悠住这几个人。”

　　洛泠抬起头，看着伊芙用冷冷的脸得意洋洋地向众人吹嘘自己，其他人有精无神地附和的模样，微微勾起嘴角，“看来，得当一回神棍了。”
　　这件事情，肯定是不能交给费利克斯的，因为这货确确实实就是邪教统领，让他顶上分分钟被伊芙上去几拳锤死。
　　不到万不得已，洛泠可不想丢掉这个好不容易才在先驱者的表皮上扎出来的小孔。
　　而洛泠本人更没有相关的经验，所以只能...
　　“得靠你了，亚莉莎。”
　　......
　　“姐姐，还好吗？需要再慢一些吗？”
　　丝塔莎推着一架简陋的轮椅，失去双腿的亚莉莎坐在上面，晃晃悠悠地向小教堂方向走去。
　　“不用，这样就行。”
　　亚莉莎轻声回道。
　　此时刚过午后，贫民窟里的人并不多，大部分都是一些行将就木的老人和连乳牙都没长齐的小孩。
　　实际上，住在这里的大部分人都不是流浪汉或者地皮流氓，要么是被放弃自生自灭的拾荒老人，要么就是依靠力气谋生的苦力工人，放眼望去，皆是死气沉沉的一片。
　　不过，最近却有了一些不同的变化。
　　在看到亚莉莎路过的时候，向她投来的目光不再是过往的敬畏或者恐惧，而是一种更加难以言说的目光。
　　狂热，崇敬...乃至渴求救赎，种种神采交织。
　　所过之处，哪怕是垂垂老矣的老汉，都颤颤巍巍地向她跪了下来，不由得让丝塔莎有些拘谨，但又担心路途的颠簸会让姐姐难受，只能忍着这种难堪继续慢悠悠地走过去。
　　亚莉莎只是神情自若，她的目光投向远方。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现象，当然就是那天晚上的死而复生。
　　在众目睽睽之下，亚莉莎被黑衣教众们分尸，连头颅都被悬于棺木之上，这是几百号人的亲眼所见，绝对做不得假。
　　却在第二天的时候，诡异地死而复生，而且得到了黑衣教众们发自内心...反正不管真实原因是什么，就是非常由衷的推崇。
　　贫民窟的居民们看不到事情的真相，他们只看到了眼前所见的神迹，因此把亚莉莎认为是天神的圣女，连地狱的魔鬼都不敢夺走她的性命。
　　所以，亚莉莎就顺水推舟，以圣女的姿态，代原本的教主费利克斯成为了光明教会的真正掌控者。
　　再加上亚莉莎在沦落贫民窟之前，确实就是一名修女，熟读经典，只言片语就凝聚了信众，跟费利克斯等人之前那种靠威逼恐吓加利诱的方法高明了不少。
　　毕竟，对口专业的人士还是要比野路子强上不少的。
　　没过多久，信众从最初的两百出头，还都是缺衣少食的拾荒老人，一路发展到上千信众，连远在二三十公里开外的其他贫民窟都有人慕名前来朝圣。
　　甚至，原先破烂不堪的小教堂，都有人集资捐款，重新翻新了一遍。
　　不过，亚莉莎自己本人却婉拒了所有人的捐款，连住所都没有更换，依旧在之前的小屋子里，这让人更加笃定她才是真正的圣女，是天神派来拯救凡间的天使。
　　这些变化，对于丝塔莎来说都很不习惯，唯一习惯的是姐姐还是以前的姐姐，而且每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都可以看到姐姐熟悉的睡颜。
　　不必再像过去一样，担惊受怕，生怕下次见到姐姐的时候，姐姐的身体又少了些什么。
　　只要不是这样的日子，就已经足够了。
　　“不过，姐姐，我们在这个时候来教堂做什么？”丝塔莎好奇地问道，“教会的弥撒，不都是礼拜天才会做的吗？”
　　之前费利克斯掌控教会的时期，这种礼拜仪式是每天都强制参加的，而且还要用面包之类的东西利诱，有时候还要以武力胁迫，只有这样才能勉强维持着信众的信仰，才能保持住联系。
　　亚莉莎上位后不久，这种信仰根本就不需要面包和大棒来维持，甚至都是主动捐献，自然就不需要每天进行。
　　其实亚莉莎并没有做什么，她只是很清楚，在最为苦暗无光的地方，一束光芒，哪怕是虚假的光芒，都会引来飞蛾扑火。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是一份寄托，希望的寄托。
　　“...等几位客人到访。”
　　亚莉莎伸出手，在摸索了一会之后，才终于探到了丝塔莎的头发，轻轻地揉了揉。

 第十九章 受害者与加害者（5k）
　　“仅仅只是相隔十公里。”
　　小队一行人走在贫民窟上，氛围都有些凝滞。
　　伊芙只是一言不发地走在众人的前面，她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些，或者说，已经见多到几近麻木的程度。
　　而其他几人对眼前这一幕幕同样感到沉默，路曼青更是少见地放下了相机，稍稍低垂着眼帘，似乎回忆起了什么。
　　周围的一切，与十公里之外的城区，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随处可见的只有一种东西...苦难。
　　哪怕是用地狱与天堂，都很难来形容出这种差距。
　　直到这时，众人才意识到，她们身处的是一个怎样的时代。
　　哪怕是在最繁华的都市之中，依旧会有这样看不见光的地方。
　　即便她们在来之前，已经可以换上一些普通的粗布衣服，但对于这里的人们而言，依旧算是衣着华丽的上等人。
　　附近畏畏缩缩躲在墙角，偷偷观察着一行人的难民，哪怕他们各不相同的目光里夹杂着各种情绪，却无一人敢上前冒犯。
　　众人对此没有觉得奇怪，但洛泠拥有亚莉莎的记忆，她知道，这是因为...
　　在贫民窟里无缘无故地出现的“体面人”，多半都是巡查队，他们惹不起。
　　若非如此，这里也不是什么良善之地。
　　不过，就在洛泠等人向教堂靠近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周围的难民明显多了起来，连目光都多了几分侵略性。
　　伊芙最先察觉到这些反常之处，但她只是皱了皱眉。
　　但就在她想继续前进的时候，却发现这些衣衫褴褛的难民们都慢慢地围了过来。
　　其中大部分都是行将就木的老人，花白斑驳的头发与胡须里满是污垢，不便的腿脚在微微发抖，却依旧死死地捏着类似于碎石或者断木之类的东西，逼近着伊芙等人。
　　“让开！”
　　伊芙低喝一声，作势摸向腰间，做出掏剑的动作。
　　她并不想对这些贫苦之人动手，想借此吓退众人。
　　同时，她心里也有一些疑惑，依照卷宗里的记载，这处邪教场地的信徒应该不算太多，也就一两百个。
　　但现在光是出现在周围对她们虎视眈眈的难民，就已经不止这个数量了。
　　难道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信徒已经翻了这么多倍吗？
　　连洛泠都忍不住惊讶，她在处理完宗教家的事情后就彻底挂机，剩下的事情都是交给了亚莉莎。
　　洛泠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关注她的造物，也没办法一直留意，虽然不至于被造物的记忆同化，但一直用着别人的记忆和情感，还是会觉得很奇怪。
　　尤其是在成为亚莉莎的时候，对于丝塔莎每次见面的时候都是一口一个姐姐，洛泠的心情相当复杂。
　　洛泠知道亚莉莎在沦落贫民窟之前是一名修女，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聚集起这么多的信徒。
　　这时，围过来的难民们逐渐躁动了起来。
　　或许正是伊芙的这句话和她的动作，让她的身份终于得以被确定，就是打算前来捣毁“光明教会”的巡查队。
　　这些难民的消息相当灵通，在最近这段时间里已经有不少的邪教窝点被「公司」雇员们摧毁，各种流言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尽管信徒们认为“光明教会”与其他所谓的教会有着本质的区别，但不确定巡查队到底会不会像对待其他教会一样，彻底毁去并杀掉教会里所有的教士。
　　所以，在伊芙一行人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有信徒开始通风报信了。
　　沿途所有偷偷观察的目光，全是在盯紧她们的岗哨。
　　直到她们靠近教堂的时候，被召集起来的信徒们即便恐惧，即便知道之后很有可能会被巡查队清算，还是拿着各种很难称得上是武器的物什，来保卫他们的教会。
　　尽管包围着伊芙等人，这些信徒们依旧战战兢兢，但随着一句“保卫圣女”响起，他们像是得到了某种力量的支撑，目光里只剩下狂热，瞬间放下了所有顾忌，向众人压近了过来，看起来甚至已经有些疯狂。
　　“保卫圣教！保卫圣女！”
　　歇斯底里的嘶吼此起彼伏，看得众人胆战心惊，连洛泠都不例外。
　　“这...算是我整出来的活吗？”
　　一种莫名的心虚涌上心头。
　　“伊芙小姐，我们先该怎么办？”
　　岑湘云稍稍靠近伊芙，低声说道。
　　她已经拿出了一把防身用的手铳，但围上来的人实在太多了，她这把小手铳可能不顶用。
　　不到万不得已，觉醒者是不能对普通人使用能力的，尤其是她这种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的能力，被「公司」发现可是要受罚的。
　　「审判」路径姑且还可以辩解自己本来就是天生神力之类...
　　“冷静。”
　　伊芙沉声说道，然后开始穿起了拳套。
　　要是换做别的办事处，可能会以更妥当的方式处理眼前的紧急情况，但谁让她是惠灵顿的呢？
　　实在不行，就只能打出一条路，之后再让路曼青去治疗吧。
　　之所以戴上拳套，就是为了让拳头造成伤势轻一些，至少没那么痛苦。
　　就在伊芙迫不得已地准备动手的时候，躁动的狂热信徒们忽然都安静了下来。
　　正当伊芙等人疑惑之际，信徒们放下了手中的武器，缓缓地伏下了身子，以五体投地的方式，跪拜着一个本来并不起眼的消瘦身影。
　　“愿主宽恕你们的罪过。”
　　她柔声说道，算不上悦耳的嗓音却有一种宽抚人心的奇妙效用，似乎只是听着，都能感觉到心灵受到了洗涤。
　　伊芙抬头望去，脸色瞬间古怪了起来。
　　来者是一个坐着轮椅的女子，被一个瘦弱的小女孩推着。
　　她的双眼被灰色的布条完全蒙住，双腿完全垂落，应该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尽管穿着是贫民窟里少见的干净整洁，但仔细一看，却发现与周围的信徒没有多少差别。
　　轮椅女子的容颜并不出色，没有夺目的身材，但她有一种神奇的气质，只要坐在那里，所有人的目光就无法从她身上挪开了。
　　作为卷宗上特别标注出来的两名人物之一，伊芙当然不可能没认出来，但问题是...
　　“圣女亚莉莎，不应该是受害者吗？”
　　最近发现的邪教窝点都大差不差，基本上由一个或几个圣女圣子，和一班半吊子教士组成。
　　之所以说是半吊子，是因为这些教士连教义都编不出几条，全靠威逼利诱搭建起这些邪教。
　　若只是如此的话，顶多只算是有些人为了搞非法集会弄出来的名头而已，「公司」都懒得管，顶多通过一些非官方渠道通报给维多利亚当局。
　　当局就更不可能管了，跑这地方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巡查队的老少爷们也不想与这些被他们眼中“肮脏的下等人”接触。
　　但是，这些邪教却通过某种方式，真的接触到了诡异的力量，所以「公司」这才派人前来清剿。
　　其中，圣子和圣女基本上扮演的都是被献祭的对象，在前几次的行动记录里，基本上被发现还活着的圣子圣女不到两成，而这两成之中，绝大部分都是终生残疾，生活不能自理。
　　圣女亚莉莎看起来应该也是这种情况，但...为何会成为信徒们膜拜的目标？
　　与此同时，几个黑衣教士才姗姗来迟，直接跪在了圣女亚莉莎的脚下，齐声道，
　　“圣女请恕罪！”
　　伊芙直接就给看不会了。
　　前面还可以用这个教会可能比较特殊来解释，但...这些黑衣教士们又是咋回事？
　　之前的案例完全没有这种情况出现啊！
　　伊芙甚至在里面看到了教主费利克斯，连他在看向圣女亚莉莎的时候，都是满脸的诚惶诚恐，似乎真的当心圣女会降罪于他。
　　“几位客人，你们是为了什么，来到了这里？”
　　圣女亚莉莎微笑着看向伊芙，她已经失去的双眼，却仿佛有着灼热的目光。
　　伊芙一时语塞，说实话，她觉得自己是不善言辞的一类人，对方这么客客气气的，总不能直接就说我是来让你们去死的。
　　另外，圣女本来就没在被剿灭的目标之中，是属于要救下来的。
　　或许可以通过这些被献祭的圣子圣女，能稍微推演出这些邪教到底是通过什么方式得到了诡异的力量。
　　现在这种情况，别说救了，对方明显就是boss好吧！
　　“我们接到举报，说这里有邪教，所以奉命前来剿毁。”
　　关键时刻，还是靠谱的岑湘云站了出来。
　　一听到“邪教”这个名词，底下的信众们再度躁动了起来，不少人已经重新摸向了武器，带着怒意的目光直勾勾地看向岑湘丣云。
　　岑湘云头皮发麻，但还是坚持了下来。
　　“邪教？”亚莉莎只是轻轻地笑了笑，“如果我们的教会是邪教的话...维多利亚的国教，也应该是了。”
　　她拿出一本小册子，随手一抛，丢向了伊芙。
　　伊芙抬手拿住，翻开看了一会，脸色更加古怪了。
　　“见鬼...”
　　“怎么了？”
　　“至少从这教义上来看，确实挺正派的。”伊芙呼出一口气，说道。
　　她是维多利亚本地人，当然也信奉国教，虽然造诣不深，但国教里的一些经典还是看过的。
　　不得不说，这份教义已经比她的理解要高得多，而且写得相当浅显易懂，明显是出于对经典理解深刻的神官之手。
　　从这份教义上来看，光明教会可以被认为是国教的一个小分支。
　　“很厉害吗？”
　　洛泠探头问了一句。
　　“在这个地方...算是降维打击吧。”
　　伊芙把小册子收了起来，这算是关键证物之一，无论这一趟的结果如何，都得带回「公司」。
　　几乎所有的教堂都需要世俗的钱财来运营，就算抛开所有的开销，神职人员也是要吃饭的。
　　这就意味着，在贫民窟这个连活下去都要竭尽全力的地方，很难出现教会组织。
　　即便，个别极具奉献与自我牺牲精神的神职人员，就像那座简陋教堂的前主人一样，愿意向苦难的民众们撒播渺茫的曙光，但注定无法持久。
　　所以，当这里出现了真正的教会组织时，几乎就是降维打击，短短时间里发展出这么多信徒也很正常。
　　但是...
　　“我记得，国教里应该没有祭献肉身的仪式。”伊芙沉声说道，锐利的目光扫过亚莉莎身上几处可悲的不协调，“圣女亚莉莎，你身上的伤，总不是平白无故出现的吧？”
　　“巡查队的大人们，这些都是我们的错！”
　　还没等亚莉莎回答，旁边的黑衣教士们先叫了起来。
　　他们纷纷露出痛苦懊悔的表情，好一阵锤胸顿足，
　　“若不是我们当时受到邪神蛊惑，不听圣女大人的教诲，执意祭献她的肉身，圣女大人也不会因此失去她的双眼和双腿！”
　　“多亏圣女大人的频频善诱，我们才能迷途知返，才知道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主！”
　　“如果各位巡查队大人要处罚的话，就处罚我们吧，不要对圣女大人动手！”
　　亚莉莎向他们摆了摆手，继续说道，
　　“他们在几次献祭没有效果之后，终于认识到那是一个邪恶的神，现在都已经改邪归正，转投我主怀抱。”
　　...能不改吗？
　　洛泠忍不住在心底吐槽，全身心地被改了。
　　她是真没想到，亚莉莎对这些如此手到擒来。
　　即便洛泠掌握着亚莉莎的所有记忆和情感，但终究不是她，所以换洛泠上场肯定达不到这个效果。
　　现在的亚莉莎，可以被认为是加载了亚莉莎所有记忆和情感的AI，不是本人，但跟本人已经没差多少了。
　　听到这里，伊芙直接楞住，出乎意料的情况一波又一波的袭来。
　　她深呼吸几口之后，把戴好的拳套重新脱了下去。
　　“现在怎么办？”
　　岑湘云出声道。
　　“怎么办？回去了呗！”伊芙没好气地说道。
　　她还能说些什么呢，要剿灭的邪教已经都归正了！
　　另外，「公司」之所以要对这些邪教窝点出手，其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普通人接触到诡异的力量。
　　之前的光明教会搞的献祭没效果，现在也不搞了，「公司」知道肯定懒得管。
　　宗教之争的问题是普通人的事情，「公司」不会掺和进来的。
　　“所以，我们这算是...完成委托了吗？”洛泠眨了眨眼，说道。
　　“我觉得完成了，但恐怕「公司」不会这样觉得。”伊芙面无表情地说道，“大概率会被标记成无效委托，然后奖励什么的都莫得了。”
　　本来以为一个低阶的委托随随便便就能完成，结果吹了这么久的牛，竟然会以这种意料之外的方式惨败收场。
　　“那这处教会...”
　　“要是国教知道了，多半还会拨点款过来。”
　　“哦。”
　　洛泠这就放心了。
　　但其他人听到这话可没怎么放心，教会怎么样无所谓，重点是这次委托...
　　第一次，众人感受到了伊芙所经历的无效加班究竟是咋回事。
　　今天还好，只是白跑一趟而已，但下回...可就不确定了。
　　“是我们打扰了，风紧扯呼。”
　　伊芙摆了摆手，然后直接转身就走。
　　其他几人在稍楞一会之后，也都跟了上去，主要是没想到伊芙这么果断。
　　难民们为她们让开了道路，目送着几人离去。
　　“姐姐...”
　　丝塔莎还是有些害怕，她看到这几个人身上都带着武器，也知道她们应该是巡查队的人。
　　巡查队...城区里的巡查队她见过不少回，连老师们提起来都满脸的惊恐。
　　所以，丝塔莎很害怕这些人会忽然动手。
　　不过现在的情况好像还好...
　　“没事了，丝塔莎。”亚莉莎轻轻握住丝塔莎的手，轻声说道，“我们回家吧。”
　　“嗯。”
　　瘦弱的小女孩推着盲眼的圣女，在信徒们顶礼膜拜的相送之下，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没过多久，一道虚幻的身影便急匆匆地浮现出来，周围的信徒们似乎都无法看见这道身影，唯有黑衣教主费利克斯抬起头，诚惶诚恐地说道，
　　“见过宗教家大人。”
　　“...呼，没有被剿灭就好。”
　　宗教家松了口气，又颇有些忌惮地看着小队离去的方向。
　　他刚刚并没有留意这里，不是不想留意，而是不能。
　　绝对不能暴露出哪怕一点先驱者与教会相关的痕迹，否则会因此坏了整个大局，所以哪怕他对光明教会十分看好，也不敢出面保下。
　　在「公司」小队在场的时候，甚至都不敢过来看一眼。
　　“宗教家大人，是有什么新的吩咐吗？”
　　费利克斯胆战心惊地问道。
　　宗教家瞥了他一眼，然后伸出手。
　　一瞬之间，费利克斯瞪大了眼睛，双眼翻白。
　　在抽搐一阵之后，宗教家才收回了手。
　　“很好。”
　　宗教家的脸色苍白了些许，在短时间内搜查一个人的所有记忆对他来说同样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为此还动用了一件祭器。
　　无论是确定费利克斯是不是被渗透的那个，还是确定他本人是否有问题，搜魂都是最简单粗暴且有效的方式。
　　只是对宗教家本人的负担比较大，不敢轻易动用。
　　经过搜魂之后，终于可以对费利克斯这个人才予以一些真正的信任。
　　“这是所有教会的分布图。”宗教家一挥手，一张地图与其标注的地点全都送到了费利克斯的脑海之中，“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去接管所有的教会，并依照我之前的嘱咐进行下去。
　　“我接下来要闭关三个月，三个月后，我希望可以看到我想要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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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都差不多要过年了，猫最近又阳了，已经是三阳开泰了...

 第二十章 新的交易（5k）
　　这一次委托对于小队等人来说算是无功而返，好在也没损失什么...当然，伊芙小姐损失了她的面子，回去的路上她都不敢大声说话了。
　　好在小队众人对此没什么所谓，大不了再去接下一个委托。
　　不过，岑湘云都在盘算着是不是该她去挑选了...伊芙小姐看起来好像也不是一个非常靠谱的前辈。
　　唯一有收获的就是洛泠，此时她的脑海里已经收到了宗教家传过来的所有信息，不由得嘴角微勾，连步伐都轻快了一些。
　　“看来，他确实是急于脱身啊...”
　　依靠普通人的布局对于先驱者而言，肯定不是最重要的环节，尽快从其中抽身也能理解。
　　但洛泠没想到，对方都不等费利克斯先接管几个教会看看情况，再做下一步的安排，直接把整个摊子都丢了过来。
　　这对洛泠来说是好事，反正无论有多少教会对她来说都一样，作恶多端的教士直接炼化成「羔羊」，之前被当做祭品的圣女圣子的找个地方给他们安顿好就是，完全不用担心掌控不住。
　　这些事情，都可以交给亚莉莎和黑衣教士们去做，洛泠甚至都不需要分神。
　　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在向“哲学家”祭献的时候，把炼化「羔羊」时转化出来的诡异之力送一点过去。
　　“不过，这些信息里面竟然还有...有趣。”
　　在把所有教会信息都送给洛泠之后，宗教家还无意间送出了另一个关键的信息...当然，对他来说，可能有意识到这一点，但觉得普通人不可能会发现，所以比较松懈。
　　就是对祭品...即“禁术人偶”的一些非强制性要求。
　　换句话说，尽可能去找有这些条件的“禁术人偶”。
　　目前所有教会祭献的对象都是「哲学家」，很明显，这其中很有可能暗示了哲学家所掌握权能「旅人」的路径。
　　这在之前的所有教会祭献上都是没有出现过的，宗教家是出于对费利克斯的信任，才把这些要求吩咐了下来。
　　可惜啊可惜...
　　“哪怕是搜魂也不能百分百确定，因为连记忆也是会骗人的。”
　　这才是真正的，完整的「高危诡异」之恐怖，哪怕换做任何一个相应的使徒，相应的代行者，都做不到这种程度。
　　“从这些非强制性要求上看，「旅人」的路径应该是...「今生」。”
　　想到这里，洛泠有些沉默。
　　如果让洛泠挑一个最讨厌的路径，「彼岸」与「今生」必须榜上有名。
　　窥探未来，回望过去，改变现在，逆转因果...这些都是「彼岸」与「今生」的能力。
　　而且因为能力的特性所致，几乎全员谜语人。
　　另外，「彼岸」与「今生」是并不像其他路径一样是处于对立的两端，两者可以说是并行的路径，只不过一方只能由觉醒者掌握，一方只能被诡异掌握。
　　「今生」路径的诡异也少之又少，基本上对人类没有危害性，甚至有一部分觉醒者认为「今生」路径的诡异不应该被称之为诡异，顶多称之为“异象”。
　　“不过，究竟是怎样的「今生」权能，可以做到瞬间屠灭几座城呢...”
　　洛泠想到哲学家在「公司」卷宗里留下的几宗血案，稍稍陷入沉思。
　　无论如何，至少现在已经知道关于「旅人」的一点信息。
　　“我发现...洛泠小姐最近好像很喜欢这样笑诶？”
　　这时，路曼青稍稍俯着身子，将视线放平到与洛泠同一高度，似笑非笑地说道，
　　“是不是也觉得伊芙小姐说完大话之后秒吃瘪的模样很好笑？”
　　走在前面本来就尴尬的伊芙身形忽地一僵，步伐又快了几分。
　　不提还好，一提就更丢脸了。
　　还有这个“也”...意味着路曼青这小妮子就是一直在看她笑话！
　　伊芙总算能够稍微体会到岑湘云的感受了...这小贱人！
　　“...我可没有这么说过。”
　　洛泠一看就知道，路曼青只是想借着她去嘲笑伊芙而已，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就在这时，她的眉心处忽然传来了些许温热。
　　“嗯？”
　　洛泠微微一愣之后，随即便意识到，这应该就是“茶话会”召开的信号。
　　这么快？
　　距离上一次茶话会仅仅过去了半个多月，难不成这段时间里就有新消息了吗？
　　还是说，有其他突发的事情？
　　以及，这么巧的吗...
　　她这边才得到了「旅人」的一点信息，随即茶话会就紧接着召开了？
　　洛泠觉得可能是巧合，但一想到那位神秘莫测的首位，又不太确定。
　　“你们去公司吧，我忽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情要回公寓。”洛泠停下了脚步，直接说道，“艾尔莎，我们一起回去吧。”
　　“需要等等你，再一起去接委托吗？”岑湘云问道。
　　她没有问洛泠回去做什么，成年人都会有一些自己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未成年人也不例外。
　　“不用了。”
　　洛泠摇了摇头。
　　在确定圣药对她的功效还不如去啃几口树苗之后，她对公司的低阶委托就没啥想法了。
　　如果是可以得到一些特殊物什的委托，洛泠可能还会有点兴趣。
　　众人都知道艾尔莎和洛泠几乎形影不离，可能是因为这队伍，或者说整个公司的「雇员」里，她们是为数不多的未成年，比较聊得来，所以没人觉得奇怪。
　　就这样，两波人分道扬镳。
　　回到公寓之后，洛泠让艾尔莎在旁边守着，然后准备进入失落神国。
　　之所以选择回到公寓，每次都是凭空失踪一段时间实在是太刻意了，偶尔换一下消失方式会比较妥当一些。
　　之所以让艾尔莎一起回来，就是以免洛泠回到现世的时候，碰巧撞上回公寓的众人。
　　揉了揉艾尔莎柔软蓬松的红色卷发，洛泠闭上双眼，再度睁开之时，她已经踏入了仿佛无穷无尽般的滚滚灰雾之中。

　　片刻之后，灰雾散开，熟悉的灰暗花园出现在她的面前。
　　但出乎意料的是，花园里此时却只有一道笼罩着神秘色彩的身影，端庄优雅地坐在首位之上。
　　“「紫珠」，你终于来了。”
　　首位的失真嗓音一如既往的优雅得体，却不知为何，多了些许之前未有的亲和。
　　或许是因为周围没有其他茶话会成员的缘故？
　　“其他人呢？是开完会走了，还是都迟到了？”
　　洛泠走了过来，找到她上一次的位置坐下。
　　“没有其他人，紫珠。”首位缓缓地说道，“这一次的茶话会，只有你我二人。”
　　洛泠都还没坐稳，就站了起来。
　　“紧张什么？”
　　首位似乎是在笑着，但却看不清。
　　“没...”
　　洛泠此刻心里想的却是，首位该不会真的是已经知道她拿到了一部分「旅人」的信息，才把专门把她召集过来的吧？
　　这样的话，她岂不是无时无刻不处在首位的监视之下？
　　最重要的是，洛泠得到信息的方法，甚至不是通过别人之口，是通过她的傀儡谣能力。
　　如果连这都能监视到，首位...该有多可怕？
　　“你可以坐得与我近一些，现在没有其他人。”
　　“不用了...”
　　洛泠越想越害怕，总觉得首位现在是在故意拿捏她，表情都忍不住露出带着些许敌意的忌惮。
　　不知是不是觉得这样如小猫般敏感的洛泠更讨她的喜欢，首位的脸上笑意又浓了几分，
　　“也罢，随你。”
　　只不过，在洛泠的眼里，首位的这种笑容不怀好意的成分可能要大一些。
　　洛泠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重新坐了下来。
　　“其实，紫珠，这也不算是一次正式的茶话会，只是我想与你聊聊一些事情而已。”首位稍微换了个姿势，身体微倾，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洛泠，“一些你可能会感兴趣的事情。”
　　“我需要用什么来交换。”洛泠平静地说道。
　　没有无缘无故的给予，在茶话会里只会有交易，这是首位说过的话。
　　对方没有直接点破自己的事情，反而用一个引起她兴趣的事情，来作为筹码。
　　果然，首位已经知道了。
　　在确定这一点之后，洛泠反而不紧张了。
　　“你拥有什么，就拿什么来交换。”首位略显灼热的目光却是让洛泠有些不太习惯，“不过，这一次...我会先把这件事情告诉你。
　　“乧因为我知道，紫珠，你一定愿意交易。”
　　听到这句话，洛泠还真再想叛逆一下，可惜条件不太允许。
　　不知为何，首位每次说话的时候，总是以一种“我知道你一定会顺着我走”的自信口吻，而每次的结果也确实如此。
　　以后找个机会，一定要驳斥一次，对着首位来一句“但是，我拒绝！”。
　　洛泠这样想着，然后略有些不情愿地点点头，
　　“你说吧。”
　　“实际上关于「虚无之界」的真相，我无法直接告诉你，因为这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概念。”首位的神情终于认真了一些，“有些事情，需要你自己去亲身体会过才会清楚。
　　“例如，界限的坍塌。”

　　界限的坍塌导致虚无之界的诞生，这在觉醒者高层之中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他们对虚无之界的了解也就仅限于此了。
　　“你的意思是，我得先去经历一次界限坍塌？”洛泠微微皱眉，沉声道，“但我不想引发界限坍塌。”
　　她确实可以做到，只要诡异影响现世到一定程度，就会引发界限坍塌，但这样做会导致很多无辜者的死亡。
　　诚然，在每次界限坍塌的时候，大部分人只会跟随着坍塌的界限平移到之前的某个时代，他们的认知和记忆，周围的一切，也会回到那个时代。
　　但在这个过程之中，可能会引发很多无法预知的连锁反应。
　　就像是蝴蝶效应一样。
　　而界限湮灭是最为可怕的结果，当前界限的所有人都会彻底死去，存在的一切会彻底消失，所在位置永远化作虚无之界。
　　所以，如果要洛泠去引发界限坍塌，就相当于让她去主动制造一场后果未知的灾难。
　　“在奈落神选之中，你这样的性格相当少见...不，是完全见不到。”首位说着，语气里感兴趣的意味又重了几分。
　　她像是稍作平复之后，才继续说道，“当然不需要你主动去引发，维多利亚里面不是有很多现成的吗？足足七十六次。”
　　“之前出现过的？”洛泠讶然道，然后摇了摇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拥有足够的才能，很多时候，这不应该是一位奈落神选能够掌握的。但同时你又拥有着足够的无知，这又不是一位奈落神选应该会有的。”首位幽幽地说道，“所以，如果你与其他的奈落神选，确切地在真正本质上有所不同的话，就应该可以做到。
　　“可以做到...「改写现实」。”
　　话音落下，洛泠只是沉默着。
　　“我以为你会更震惊。”首位挑了挑眉。
　　“我以为你会说出更让我震惊的话。”
　　对于其他奈落神选无法拥有「坠网」这一点，洛泠在得到这个新能力的时候，就已经差不多猜到了。
　　科学家的状态，才是普遍的奈落神选。
　　哦，这样说起来，奈落神选确实人见狗嫌。
　　“呵呵。”首位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可以去试试看，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到底维多利亚为什么会出现次数如此多的界限坍塌吗？”
　　不就是你们这些诡异和诡异信徒造成的？
　　洛泠心底默默地念道，但没有说出来。
　　“应该亲眼看一看才是，这样的机会，你很快就会遇到。”首位意味深长地说道，然后神态又放松了些许，“说吧，紫珠，你又拿来什么能让我感兴趣的事情？”
　　“「旅人」的路径是「今生」。”
　　“一片花瓣。”
　　几乎是同一时刻回答，首位屈起手指一弹，随着一道光华落向洛泠，她能感觉到自己的额头微微一热，空白的紫珠花上多了一片花瓣。
　　“还有吗？”
　　首位继续兴致勃勃地问道。
　　“...应该是没有了。”
　　洛泠这回是真有些傻眼了，这个消息可能没那么重要她知道，但问题是首位的反应...怎么好像跟例行公事一样？
　　直接一片花瓣就送过来了，直接默认没办法跟上面的信息对等交换是吧！
　　...好吧，其实洛泠自己也觉得不值得。
　　至少首位替她指出了「坠网」的能力可以用在什么地方，还是非常有用的地方，这点对于她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哦。”首位的表情看起来多了几分失落，“那你还欠我一个消息，下回还给我，记得，要带我感兴趣的东西过来。”
　　她还特意把“我”字咬重了一些。
　　“嗯...”
　　洛泠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只能点点头。
　　话说回来，首位喜欢什么？
　　不对啊，怎么她还得来揣测这位的想法？
　　直接问吧。
　　洛泠刚要开口，首位便缓缓说道，
　　“茶话会结束了。”
　　下一刻，滚滚的灰雾再度涌来，失落神国远去。
　　“......”
　　洛泠少见地想爆句粗口。
　　不是啊领导，你倒是说清楚啊，你到底要啥感兴趣的啊，我好去给您弄来啊！
　　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海底的月亮，你也得说清楚啊不是？
　　忽然之间，洛泠有点与岑湘云天天骂领导感同身受了，这一刻，她就是岑湘云本岑。
　　人人都笑岑湘云，人人都是岑湘云。
　　摸了摸已经冷下去的额头，洛泠无奈地露出些许苦笑。
　　得，她再想问些什么都得等到下一次茶话会，毕竟首位和茶话会诸位成员之间都是单向联络。
　　不过，通过「改写现实」，来观测到上一次的界限坍塌吗？
　　洛泠微微沉思着，她在想该以何种方式去实现这一点，才能避免对现世造成影响。
　　“洛泠小姐，你回来啦？”这时艾尔莎探出小脑袋，说道，“你这一次离开得有点久诶，都已经晚上了，岑小姐她们都完成委托回来了。”
　　“哦？”
　　洛泠一愣，这么长时间的吗？
　　仔细想想，神国与现世的时间流速，似乎有些不太同步。
　　不过现在没什么影响。
　　“还有，她们说，「公司」那边有个人指明要找你，好想是...”
　　艾尔莎皱着小眉头想了想，然后一拍手掌，“对了，是「命运社会」的人！”
　　“「命运结社」。”
　　“对对对...”
　　“另一个东家找上门了吗？”

　　洛泠看了一眼吊在床头的三张工卡，她名义上也是命运结社的员工...哦不对，那边应该叫做“卜者”。
　　只不过「公司」的熟人比较多，其他两边暂时又不需要她，洛泠也就懒得去打卡了。
　　“有说是什么事情吗？”
　　“没有...”
　　艾尔莎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明天再去看看吧。”
　　洛泠拍了拍艾尔莎的小脑袋，看着红发小萝莉可可爱爱的模样，她的心情都好了不少，“走，今天我来做饭，让艾尔莎尝尝我的手艺！”
　　“诶，真的吗！我还没吃过洛泠小姐做的饭呢！”
　　“哼哼，那你可就有口福了，我以前可是跟我姐姐学过好几手的，肯定好吃！”

 第二十一章 「命运结社」之殇（5k）
　　这件事情给了洛泠几个很重要的教训。
　　第一，别人教，不等于自己会，脑子可能会了，但手有时候会发起抗议。
　　第二，记忆有时候也没那么靠谱，具体的发挥，还是要受限于自身的情况。
　　第三...
　　下回她还是不要亲自下厨了。
　　昨天洛泠拉着艾尔莎出门的时候，刚好碰上了出门觅食的伊芙等人，一听到洛泠要下厨，几人都很有兴趣。
　　虽然一开始还有点犹豫，但之前就在江城县里尝过姐姐手艺的岑湘云现身说法，表示应该没问题。
　　姐姐做得好吃，得到亲传的妹妹应该没问题吧？
　　洛泠对此也是自信满满，她还有着姐姐的所有记忆，做个饭而已，还不是手到倈擒来的事情。
　　所以，众人这么上了贼船，并在一个小时之后，对此感到了懊悔。
　　烧焦到可以做成炭块的烧鸡块，青到发绿仿佛种下还能活的炒青菜，以及糊到穿孔的珐琅锅...在这一众不可言状的黑暗界料理，唯一看起来正常的炸排骨则是在味道上比较五彩斑斓，吃下之后的众人均表示恍惚间看到了故去的太姥姥。
　　维多利亚有一个美丽的童话故事，卖火柴的小妹妹在临死之前的时候，划动了最后一根火柴才终于见到她最爱的奶奶，而洛泠小姐仅需要一块炸排骨就可以做到这一点。
　　洛泠陷入了沉思。
　　不对啊，她是按着姐姐记忆里的翻炒手法，姐姐记忆里的材料比例，姐姐记忆里对燃气灶的旋转角度，以及烹饪时间，分毫不差地复刻了出来。
　　这怎么可能会出错呢？
　　不应该啊！
　　“可能是天气的原因？还是厨房的布置，是不是要把锅放在这边，洗碗盆放这边...哦对，姐姐做饭都是在黄昏，很少会在太阳下山之后，所以也可能是时间关系...”
　　在洛泠为自己的这桌美味佳肴找了无数个原因之后，饿了半天的伊芙终于忍无可忍，
　　“你还不如说是因为天生遗传的呢！”
　　“啊，也有可能，其实我姐姐不是亲生姐姐啦...我都不知道我真正的父母是谁呢，可能他们也不会做饭？”
　　“滚。”
　　当然，对于这种料理，也只能对食材表示抱歉，很遗憾你们生下来之后竟然成为了洛泠小姐的烹饪食材，然后拿去倒掉。
　　在折腾一晚上之后，本来众人是在期待着一次难忘的美食经历，结果却变成了一次难忘的经历，说什么也不可能再让洛泠小姐进厨房了。
　　次日，在首战告捷之后，伊芙不知为何又雄赳赳气昂昂地想继续带队，岑湘云觉得反正都是免费战力不用白不用，就继续了。
　　这一回她们还带上了艾尔莎，而洛泠因为收到了「命运结社」的邀请，所以依旧缺席。
　　在众人复杂又残余着些许惊恐的眼神分别之后，洛泠拿上「命运结社」的工卡和信物，准备去找「命运结社」邀请她的地点。
　　“不过，说好花瓣会对我有好处...好像也没怎么感觉？”
　　洛泠摸了摸额头，虽然现在额头处什么都没有，但她仍然能感受到些许紫珠花的纹路。
　　或许得在战斗的时候，才可能会有所体现吧。
　　定了定神，洛泠这才打开了「命运结社」交给她的地址，有些惊讶，
　　“...维多利亚歌剧院？”
　　作为维多利亚最负盛名的地标建筑，洛泠当然知道，路曼青还邀请过众人过去那边拍照，但大家觉得太远就没去。
　　位于十八个城区最接近皇宫的位置，从惠灵顿城区过去足足要经过七个城区，几乎横跨半个维多利亚地区。
　　...这距离可是相当远，即便雇马车都得走上一天。
　　“早知道我昨天晚上就动身了。”
　　洛泠身上可拿不出雇马车的钱，另外，她的能力...很巧，就没有适合赶路的。
　　或许可以试试恶鬼化的状态下全力冲刺...
　　但想想就可以了，还是同样的原因，恶鬼化状态尽可能不要使用。
　　就在洛泠犯难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少女音响起，
　　“停下先停下...小姐，您是‘卜者’吗？”
　　“嗯？”
　　洛泠稍稍侧身，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探出一个带着宽檐礼帽的少女，正双眼发光地看着她。
　　她穿着一身翠绿色的宫廷礼裙，想来应该是大贵族之女，但动作似乎却没那么淑女，当然也不至于跟伊芙一样豪放。
　　洛泠看了看她刚刚带上的装着璀璨蓝沙的沙漏吊坠，这是「命运结社」的信物，而“卜者”是他们对外的自称。
　　“算是吧。”
　　洛泠点了点头。
　　“哇...”
　　大小姐两眼持续放光，撩着裙摆就打算迈下马车。
　　但是被礼裙里的鲸骨裙撑一卡，险些直接从马车上载下来。
　　旁边的车夫看到这一幕心中一惊，慌乱起身，正想去扶住大小姐的时候，却见刚刚不远处被大小姐称为“卜者”的少女已经站在了附近，把摔倒的大小姐轻轻抱住。
　　“小心点。”
　　洛泠淡淡道，顺手拍了拍大小姐裙摆上的灰尘。
　　“大小姐...”
　　车夫姗姗来迟，但却依旧被大小姐华丽丽地给无视了。
　　“刚刚‘咻’一下就到我旁边了，这就是你的特殊力量吧？哇咔咔，真厉害...”
　　“...只是跑得快一点，不是什么特殊力量。”
　　洛泠有些无语，不过她看出了这位大小姐只是普通人。
　　在维多利亚里，大部分普通人都可以认知到部分能力与诡异的存在，只是依旧有精神失常的风险。
　　但是像大小姐一样赶着上来的，洛泠这还是第一次见到。
　　“卜者小姐卜者小姐，可以教教我特殊力量吗？多少钱我都可以出！”
　　大小姐围在洛泠身边，碧绿色的大眼睛里满是希冀。

　　“特殊力量不是教...等等，可以教一点点，但有要求。”
　　洛泠本来想拒绝，但是看到旁边的马车，瞬间就来了主意。
　　能力确实无法传授，她也没办法帮一个没有资质的普通人觉醒，但让她使用几次能力还是可以的。
　　不过出于谨慎，洛泠不会让大小姐使用太超乎认知的力量。
　　稍微弄点什么隔空取物和透视术就行，这些利用孢子都可以做到。
　　“真的吗？”大小姐眨了眨眼，相当惊喜，“可以可以，什么要求都可以，我家有的是钱！”
　　这可是她第一次遇到说可以教自己特殊力量的卜者诶，之前问的每一个都说不可以的。
　　“大小姐啊...”
　　闻言旁边的车夫苦起了脸，他颇有些敌视地看了洛泠一眼。
　　在他看来，洛泠应该是个江湖骗子，关于“卜者”的事情他约莫也知道一些，知道这些能人异士都是天生的，不是普通人靠学就能学会的。
　　“不用钱，我借用一下你家马车，带我去维多利亚歌剧院就行。”
　　洛泠指了指马车，刚好省了一笔车旅费。
　　“诶？”
　　大小姐和车夫都楞了一下。
　　“要不...换一个？”
　　大小姐试探着问道。
　　“这位小姐，这边请。”
　　车夫却十分干脆，直接请洛泠上车。
　　“就这样吧。”
　　洛泠被主仆两人截然不同的反应搞得一头雾水，但她对此没什么所谓，还是赶路要紧。
　　大小姐不情不愿地上了马车，但想到她还是可以学到梦寐以求的特异功能，又痴痴地笑了起来。
　　“可以快一些吗？我与人有约。”洛泠问道。
　　“...很少有人跟在下这样说过了。”车夫目光瞬间锐利了起来，侧着脸对洛泠比了个大拇指，“您等着。”
　　路上，通过交谈洛泠才知道，大小姐名为奥黛塔，家族并不是维多利亚地区的封位公爵，而是日耳曼地区的大公之一。
　　不过，这几个地区王侯公爵之间的关系...多少有些微妙，往上几代都能找到亲戚，所以即便是在维多利亚里，待遇也相差无几。
　　之所以不是很想前往维多利亚歌剧院，是因为她家的城堡就在维多利亚歌剧院所在的伊丽莎白城区。
　　回去就等于回家，而她现在是处于离家出走的状态...
　　所以可想而知。
　　洛泠感慨于这位跟自己同龄的大小姐竟然能够如此的稚气未脱，换做她所在的年代，都应该已经沉浸在高考的重压之下了。
　　哦也不对，以这位大小姐的身份地位，多半是用不着重压的。
　　作为交换，洛泠也“教”会了她使用能力。
　　只不过使用的是洛泠的能力。
　　洛泠拿出三根白色发丝，是她「白魔女」形态的头发，偷偷地接入了奥黛塔的脑袋后面，让她稍微体验了一下透视。
　　这种用法虽然有点侵犯版权的感觉，某孙姓大能可能会发来抗议，但不得不说非常好用。
　　奥黛塔立刻便大呼小叫了起来，直到洛泠解除效果之后，她还缠着洛泠继续教她别的。
　　当然，洛泠肯定不可能再继续了，普通人接触这种东西太多是会发疯的，所以就跟奥黛塔说她只能用三次，这才终于让奥黛塔消停了下来。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在太阳即将下山的时候，洛泠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位于维多利亚地区最核心，最繁华的地方，伊丽莎白城区的维多利亚歌剧院门口。
　　奥黛塔恋恋不舍地与洛泠分别，被车夫无情地驱车回家，结束这一次的离家出走之旅。
　　周围来往的皆是华丽的马车，以及衣着华贵的王公贵族们，像洛泠这种穿着偏男式的西装礼服都很少见，更别提她还是一个孤身一人的少女。
　　不过，她戴着的项链很快就引起了几位侍从的注意，他们迎了过来，对着洛泠行着标准的侍从礼之后，问道，
　　“这位「卜者」大人，您是第一次来到歌剧院吗？”
　　“啊，是的，你们怎么知道？”洛泠拿出自己的工卡，说道，“我想找这个...”
　　就在这时，她看到这些侍从的脖子上，也都挂着同样的工卡。
　　只是没有信物而已。
　　“因为您似乎不知道，”侍从们恭恭敬敬地回答道，“维多利亚歌剧院，本就属于「命运结社」。”
　　......
　　“很抱歉，洛泠小姐，以这样的方式请你过来。”
　　一袭淡紫色晚礼服的菲欧娜坐在洛泠身边，在她较为高挑傲人的身材旁边，连洛泠都显得娇小了几分。
　　剧台上面，几个歌剧演员正在表演着歌剧，台下是贵族们陶醉的欣赏。
　　当然，也有一部分在睡觉。
　　悠扬优美的歌声伴随着典雅的古典音乐，歌剧院里的氛围相当优雅，可惜的是洛泠属于对此不太感冒的一部分。
　　“说吧，有什么活儿？”洛泠问道。
　　“...洛泠小姐的性格很直爽。”
　　菲欧娜盯着洛泠仿佛没有起伏的表情，缓缓说道。
　　“常有人这么说。”洛泠耸了耸肩。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不绕圈子了，这是一件不能被「公司」知晓的请求。”菲欧娜深吸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你的身份特殊，有很多「公司」里的朋友，但唯独这个请求，绝对不能透露出半点，为此我可以多支付「代价」。”
　　“嗯？”
　　洛泠瞬间就来了些兴趣，是不能被「公司」知道的小秘密吗？
　　“「公司」看重你的是疑似第七路径觉醒者，但我不同，我从始至终，都是因为你可以自由行走在虚无之界。”菲欧娜沉声说道，“我需要你在虚无之界找一点东西，或许最终可能没有结果...但该付的报酬不会变。”
　　“可以，你继续说。”洛泠点点头。
　　菲欧娜沉默了一会，缓缓地讲述起整件事情的原委，
　　“四年前，维多利亚经历了第七十四次界限塌陷，但这是一次古怪的界限塌陷，当时没有任何超常的诡异事件爆发，甚至没有任何铺垫，这次界限塌陷就先忽然发生一样，没有人做好准备。
　　“在这次界限塌陷里，两个城区分别损失了三分之一与四分之一，全部沦为虚无之界。很不巧的是，我们有一支由六位八阶觉醒者组成的精锐小队正在这个地方执行任务，在塌陷结束之后就失去了联系...生死未卜，但大概率已经全部牺牲。
　　“这是「命运结社」损失最为惨重的一次事故，也是我们至今难解的心结。
　　“我们曾经尝试过请求「公司」出手，但他们拒绝了，理由是虚无之界过于危险，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另有隐情，因为「公司」是逐利的，他们掌握着一些可以短暂行走在「虚无之界」的祭器，简单做些侦查工作没什么问题，却依旧选择了拒绝我们。
　　“直到你的出现，洛泠小姐，现在...能帮我们的只有你了。”
　　菲欧娜直直地看着洛泠，眼神里带着些许哀求，
　　“为了不让「公司」起疑，我们在这之前从未表现过对虚无之界感兴趣，甚至在你刚刚加入的时候，也没有向你递交委托，直到「公司」对你的注意力下降。
　　“现在「公司」已经把你评估为「审判」路径觉醒者，只是偏向于「罪棘」路径的幅度更高，基本杜绝了第七路径觉醒者的可能性。
　　“我还专门把你请来这里，维多利亚歌剧院是「命运结社」的大本营，绝对可以隔绝「公司」的耳目。
　　“我们的请求并不复杂，如果可以找到他们，把他们带回来的话...肯定是最好的，但如果不可以，哪怕带回一些遗物，我们也就心满意足了。
　　“如果什么都找不到，我们也不会因此减少对你的感激之情。所以，洛泠小姐...你能答应吗？”
　　一个发生于四年前的界限塌陷。
　　洛泠想到了鸢尾的神国，确实是一个安静祥和的黄昏。
　　可就是在那个黄昏，整个维多利亚却陷入了一次界限坍塌。
　　到底是为什么？
　　而且，「公司」似乎对这一次界限坍塌的态度也有一些微妙。
　　或许，洛泠已经知道进行「改写现实」的最佳位置了。
　　不过，一想到首位昨天才神秘兮兮地跟她说过的话...
　　“这样的机会，你很快就会遇到。”
　　洛泠就莫名地有点烦躁。
　　“你们与「公司」的恩怨我不想参与，但如果只是救人或者寻回遗物之类的事情...我可以接下，但我不能保证一定完成，这一点请见谅。”洛泠回道。
　　在洛泠终于出声应下之后，菲欧娜松了口气，这件事情确实是「命运结社」有求于洛泠小姐，主动权也在她手里。
　　只要肯答应就行。
　　“当然清楚。”菲欧娜笑了起来，“需要一些支援吗？装备？还是圣药？只要是「命运结社」可以做到的，我会在我职责之内满足你的要求。”
　　洛泠想了想，忽然想到了她之前一直在苦恼的事情。
　　思索片刻之后，她抬头问道，
　　“不知，「命运结社」能不能看到禁忌石板？”
　　“啊？禁忌石板不是公开...”
　　“我是说，亲眼看见原版。”
　　闻言菲欧娜微微皱眉，说道，
　　“这种的话...「天语者」应该可以做到，我手里倒是有个「天语者」的人情，可以转交给你去使用，不过我额外提醒你一句话，这样做有点浪费，因为没什么意义。
　　“这种顶多算是举手之劳的小要求，既然如此，洛泠小姐，我再做主送你一件「高危诡异」的祭器吧。”

 第二十二章 错误的「坠网」，流转的时光（5k）
　　“一件「高危诡异」的祭器...”
　　洛泠不禁有些咂舌，「命运结社」的人出手都这么大方的吗？
　　岑湘云心心念念的年终奖也就是一把「危险诡异」级别的祭器，而且还是边角料打造的发簪，她就已经宝贝到不得了了。
　　不过，从菲欧娜的表情里，洛泠稍微看出了些许端倪。
　　这应该不是「命运结社」送出的报酬，只是她私人的赠与而已。
　　如果是这样的话...
　　“冒昧地问一下，”洛泠出声道，“这支失踪的精锐小队里面...”
　　“这支小队的队长，是我的女儿。”
　　“哦...”
　　洛泠都还没把问题问出来，菲欧娜就大大方方地回答了。
　　这件事情在「命运结社」里并不是秘密，也是菲欧娜为何会对此如此牵心的原因。
　　不过，菲欧娜女士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的模样，连女儿都已经是八阶觉醒者了吗？
　　高阶觉醒者的年龄真不可信啊...
　　洛泠压下心底稍稍泛起的涟漪，低声道，
　　“既然如此，多谢菲欧娜女士了。”
　　“不，洛泠小姐，应该是我感谢你。”
　　菲欧娜的目光缓缓投向远方的歌剧台上，聆听着演员们倾尽全力演出的悲欢离合，逐渐沉浸在优美悲恸的歌声之中。
　　......
　　在等待期间，作为“卜者”的一员，洛泠大概游览了一遍维多利亚歌剧院，感慨无论哪个时代的有钱人都足够会玩。
　　「命运结社」一直都是以演出剧团作为表面上的身份，行走在现世之中。
　　因为想起白天的事情，洛泠稍微问了一下，发现虽然有一些普通人知道觉醒者的事情，但大部分还是没法深入了解到觉醒者各个组织的程度。
　　也就是说，普通人不应该看到洛泠的项链，就知道她是“卜者”。
　　所以，奥黛塔大小姐又是怎么回事呢？
　　当然，反正要有关系的话，也是跟「命运结社」有关，洛泠也只是好奇一下，没有打算去深究。
　　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再见第二面。
　　没过一会，菲欧娜就送来了这次委托所需要的信息，以及她私人赠给洛泠的高阶祭器。
　　一枚由通体幽蓝的神秘水晶所打造发簪，上面似有一些星光点缀，即便抛去效用而言，这都是一件非常出彩的饰品。
　　甚至比岑湘云千辛万苦才弄到的那枚还要好看得多。
　　“这件祭器名为「幽芒」，具体所属的诡异不详，因为这是一件战利品。”菲欧娜把它递给洛泠，“它的能力是可以展开一层星光护盾，抵御仮术法与精神的攻击，对物理攻击没有效果。”
　　算是相当珍贵的保命祭器了，菲欧娜把它交给洛泠，也是担心实力微弱的她，在行走虚无之界时，会遇到一些出乎意料的危险。
　　而虚无之界里的危险，多半不会是物理攻击。
　　“嗯...”
　　洛泠接着发簪，表情却有些犯了难，因为她从来没用过这种饰品。
　　主要是对于高三学生来说，最实用的发饰莫过于发箍和发圈，可没时间再多做打扮。
　　菲欧娜看到洛泠的表情，便意识到了什么。
　　她把洛泠带到剧院后台的梳妆台上，解开洛泠随意扎的马尾，拿起梳子熟捻地梳理了起来。
　　“在过去的时候，我常这样给琳娜梳妆，她也跟你一样，对这些都一窍不通...明明就出生在歌剧院里。”
　　“她的年纪虽比你大上一些，但身高却差不多，连性子都很相似，平平淡淡的，不善言辞。”
　　洛泠没有说话，也没有出声打扰此时陷入回忆的菲欧娜。
　　她看到镜子里菲欧娜的眼睛似乎有些浮肿，这是刚刚还没有的。
　　或许，是因为这几年来，终于...走到了可以确定女儿生死存亡的时刻。
　　无论如何，总是会有些复杂的情感涌上心头吧。
　　终于，在把打理好洛泠的头发之后，菲欧娜替洛泠挽了一个简单的发式，最后再扎上发簪。
　　她双手撑着椅背，看着镜中寡言的黑发少女，沉默了一会，说道，
　　“洛泠小姐，有没有人说过你其实挺好看的？”
　　之前又老土又寻常的发式与阴郁的刘海总是让人很难注意到洛泠小姐的容颜，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之前错过了不少。
　　“有是有，但她在看着我的时候是带着滤镜的。”
　　洛泠点点头，她指的是姐姐。
　　在姐姐的眼里，她是唯一不同的缤纷色彩。
　　“所以...我倒是觉得我蛮普通的。”
　　“那我现在也是带着滤镜了。”菲欧娜托着下巴说道。
　　“菲欧娜女士，您真爱开玩笑。”洛泠站起身来，说道，“替我转告一下我小队的几位，就说这段时间我暂时不回去了。”
　　“不先回去一趟之后再出发吗？反正已经过去了四年，我也不算很着急。”
　　闻言洛泠的表情略显无奈，她拿起地址，说道，
　　“你指定的位置在三个城区之外，跟我们住的地方又是不同的方向，来回一趟相当于横跨整个维多利亚...我可不想在马车上颠簸整整两天，就为了跟朋友们说句过几天见。”
　　“...好像也是。”
　　听到洛泠的话，菲欧娜顿时有些哑然。
　　她一直觉得在虚无之界行走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情，可在本身就拥有这一项才能的洛泠小姐看来，貌似只是出一趟远门而已。
　　“不在这儿休息一晚？”

　　菲欧娜看到洛泠在收拾东西，又问道。
　　“白天在马车上的休息已经足够了，我想尽快解决此事。”
　　洛泠最后拿上圆檐礼帽，轻轻地搭在头发之上，然后向菲欧娜微微行礼。
　　“虽然我不是您的女儿，但我会尽可能带回您女儿的消息。”洛泠说道，然后便转身出了房间。
　　菲欧娜坐在梳妆间里沉默良久，忽地笑了一声。
　　久久不语。
　　......
　　这一回洛泠就不需要搭乘马车了，快步赶到了目的地。
　　距离上一次的界限坍塌仅仅只过去了四年，所以这附近还残余着不少在某场大战里被摧残的房屋，还有一些正在以缓慢地的速度，飘向那仿佛能够吞噬一切的永恒漆黑之中。
　　即便现在是夜晚，依旧可以轻松分辨出「虚无之界」与现世之间极为明显的界限。
　　洛泠也不需要做什么准备，她直接走了过去，轻描淡写地踏入了被称为“生灵禁域”的「虚无之界」里。
　　这不是洛泠第一次亲身踏入「虚无之界」，依旧是熟悉的感觉，周围的漆黑柔若无害。
　　洛泠向后望去，尽管只是踏入一步而已，她就已经见不到现世里的一切，连被路灯的微弱光芒都无法视见，只有蔓延无尽的漆黑。
　　这就是「虚无之界」的特性，即便她可以行走在其中，依旧无法摆脱。
　　不过，洛泠可不只是为了来「虚无之界」里替菲欧娜找女儿的，她闭上双眼，片刻之后，高挑妖娆的紫色魅影缓缓出现。
　　与此同时，洛泠清晰地感知到，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无尽的漆黑不再是温和无害，而是变得极具侵略性，像是无数双手，拉着拽着她向着虚无的更深处。
　　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在这一刻轰然丧失，洛泠上一刻还觉得只是过去了一秒，但滴答一声之后，却仿佛数载时光已然流逝。
　　“这才是...「虚无之界」的恐怖吗？”
　　难怪，当时在列车上的时候，哪怕战斗再激烈，无论是艺术家还是科学家，亦或是李少恒，都万不敢踏出列车一步。
　　哪怕一步。
　　因为...一步，很有可能就是永恒。
　　但洛泠很快便稳住了心神，手指灵动地跳动，「编织」落下，蛛网领域悄然睁开，把「虚无之界」的所有危险都暂且转化成“已知”。
　　在蛛网领域之内，这些漆黑又恢复了之前的无害与温和。
　　“试一试...「坠网」吧。”
　　洛泠想着能力的描述，但又陷入了沉思。
　　她想利用「坠网」来见识到上一次界限坍塌，但「坠网」的改写现实只能覆盖在领域之中。
　　总不能只看领域内的一小角吧？
　　这样什么都看不出来...
　　“或许，反过来，不作用在领域内，而是作用在...我？”
　　洛泠想了想，觉得可以试试。
　　她调动能力「坠网」，改写现实的目标落在她身上，改写现实目标为让她成为第七十四次界限坍塌之前的状态。
　　洛泠这样想着，总之她的目的就是为了目睹界限坍塌时出现的变化，把她自身作为变化的目标，兴许还能感受到更多。
　　就在这时，洛泠能感受到她的灵感正在流逝，这意味着能力开始生效。
　　但很快，这种流逝的速度便达到了一种极为惊人的恐怖，洛泠还没来得及停下，意识便骤然黑了些许，陷入了片刻的恍惚。
　　作为一位完整的「高危诡异」，哪怕不是完全体，洛泠的灵感不可谓不充沛。
　　可在发动「坠网」之后，她的灵感竟然直接枯萎了，甚至是透支。
　　在意识迷失了好一会之后，洛泠先是恢复了听觉。
　　斑驳吵闹的声响在耳边不断响起，夹杂着骇人的嘶吼声与撕心裂肺的哭喊，令人烦躁。
　　随即，模糊的视野里浮现了些许微弱的黄昏光线，被天边的残阳刺激，洛泠微微眯起双眼，抬手遮挡刺目的阳光。
　　...等等，阳光？
　　洛泠骤然惊醒。
　　她在「虚无之界」里，怎么可能会有阳光！
　　“这是...哪？”
　　缓过神来之后的洛泠环顾四周，眼瞳之中止不住地震惊了起来。
　　周围皆是塌陷的建筑，连道路都被摧残得破烂不堪，此起彼伏的嘶吼与空气里弥漫着的血腥味，都意味着她正身处于某个危机之中。
　　忽然，一道黑影以一种肉眼难见的速度向洛泠袭了过来。
　　洛泠下意识地拿出腰间的匕首「绝刃」，瞬间把来袭者切成了两半。
　　她定眼一看，顿时有点恶心。
　　来袭者是一只长满了肉瘤，到处都喷涌着脓液的畸形怪物，勉强可以从它身上破碎的布片看出它曾经是人类。
　　但只要是个人看见这一幕，都不会承认它现在依旧是。
　　“这里...现在...”
　　洛泠抬起头，看着周围的一切，与她脑海里的一些信息逐渐对应着。
　　最后，她看向了天穹。
　　是那个黄昏时分。
　　但已不是在神国之内。
　　“这应该...是在第七十四次界限坍塌出现之前的那一刻。”
　　“我现在是穿越到那个时间段了？还是说我在看着那个时间段的记忆？又或者...我让整个世界都倒退到那个时间段？”
　　洛泠完全不知道。
　　她哪晓得「改写现实」究竟能够做到什么啊！
　　更别提这能力已经彻底抽干了她的灵感，现在连再度动用能力的余量都没有了...
　　“果然...「禁忌」的能力真不能随便乱用吧？”

　　想到这里，洛泠有些胆战心惊，得亏奈落神选们无法掌握这项能力，否则...乱套的情况肯定更多。
　　从她能够杀死这只怪物可以看出，至少确定这不是记忆重播。
　　这只肉瘤怪物应该只是被感染者，就像是「肉畜」一样，真正的诡异还没遇上。
　　“对了，无论如何，既然都到了这个时间段，应该先去找到琳娜的小队才是...”
　　洛泠这样想着，正要动身，忽然听到了一阵稚嫩的哭喊，以及惊恐失措的尖叫，
　　“走开！你们这些怪物！快点...走开啊！”
　　“还有活着的人类在这儿？”
　　洛泠一愣，便立刻循声赶了过去。
　　不确定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能救还是救一下吧。
　　没走多远，只见几个跟刚才相差无几的肉瘤怪物，正围着一个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护盾不断地啃咬撕扯。
　　护盾每被啃咬或者扯下一块之后，都会以极快的速度愈合，但从上面渐渐黯淡的光芒可以看出，护盾已经几近极限。
　　洛泠拿住「绝刃」，她现在已经恢复了本来的形态，灵感空虚的她维持「奈落」形态也没什么意义。
　　几道刀光划过，这些肉瘤怪物全部应声倒地，露出其中被包围的人类。
　　...是一个淡绿色短发的小女孩，小脸蛋上鼻涕眼泪糊作了一团，但从她的衣服可以看出，应该出身显贵。
　　她正蜷缩在一辆倒塌马车的角落里，怀里一枚项链正在熠熠生辉，正是它释放出护盾保护住了这名可怜的小主人。
　　不知为何，洛泠总觉得这个小女孩有点眼熟。
　　但她应该不认识对方才是，总不是所有的小女孩她都自带好感度。
　　或许是因为惊吓过度，在洛泠靠近过去的时候，小女孩反而缩得更深了，娇小的身躯不断地瑟瑟发抖。
　　而马车的缝隙根本容不下洛泠现在的体型，她想把对方救出来都找不到角度。
　　贸然搬动马车的话，以现在这脆弱的支撑幅度，恐怕砸伤小女孩的可能性更大。
　　“...不管了，反正现在又没人认识「白魔女」。”
　　洛泠闭上双眼，娇小的白发少女久违地重现于世。
　　她压了压长到过分的头发，与小女孩相差无几的体型很轻易地就穿过马车的缝隙，靠近到她身边。
　　“走开...走开...”
　　小女孩依旧抱着头发抖，直到洛泠拉了拉她的小手，她才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了洛泠。
　　小脸瞬间就呆了。
　　「白魔女」在成长到极致之后，容颜已经不属于人类的范畴之内，属于觉醒者在见到的第一时间就会认为是诡异的范围。
　　但小女孩显然并不是觉醒者，她在呆滞一会之后，就相信了这个漂亮到过分的小姐姐。
　　“跟我出来吧，已经没事了。”
　　洛泠拉起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把她带了出来。
　　直到两人都离开马车的缝隙之后，支撑马车的几块木板终于断裂开来，轰然倒塌。
　　只要洛泠再慢上一些，小女孩都得被埋在这里面。
　　“谢，谢谢小姐姐...”
　　小女孩虽然还在抽泣着，但却极有涵养地向洛泠行了一个贵族礼。
　　“你叫什么，家在哪？”洛泠问道。
　　“小女，小女名为...奥黛塔。”
　　“啊？”
　　听到这个名字，洛泠明显楞了一下。
　　她稍稍扭头，撩起小女孩的头发，仔细一对比，瞬间便意识到为什么她刚刚会觉得有点眼熟了。
　　...和前不久才分别的那个眼睛会发光的贵族大小姐，赫然就是同一个人！
　　只不过因为现在是在四年前，四年前的大小姐，还没长大呢。
　　小奥黛塔眨了眨眼，
　　“您...认识我吗？”
　　洛泠想了想，没有回答，她拿起自己的沙漏项链，问道，
　　“你见过这个吗？”
　　“没见过。”
　　小奥黛塔摇了摇头。
　　“听说过‘卜者’吗？”
　　“没听说过。”
　　小奥黛塔老老实实地说道。
　　“...你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方来？家里人呢？”洛泠问道。
　　闻言小奥黛塔扭扭捏捏了起来，迟疑片刻之后才回答道，
　　“我是，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确实是那位奥黛塔大小姐无疑。
　　这货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差不多的熊孩子啊...

 第二十三章 你们是在玩什么特殊play吗？（5k）
　　空荡荡的街道两边全是半塌的断壁残垣，时不时地能在废墟里看见一些有啃咬痕迹的断肢，其主人多半不是化作肉瘤怪物，就是进了肉瘤怪物的肚子。
　　小奥黛塔显得无所适从，在被洛泠救出来之后，就一直紧紧地揪着洛泠的衣角。
　　似乎是因为洛泠过于漂亮的容颜，小奥黛塔下意识地不敢触碰洛泠，生怕玷污了这份世间绝无仅有之美。
　　而周围令人作呕的气味与炼狱般的场景，又让她感到极度的恐惧。
　　在想抱又不敢抱的忐忑下，小奥黛塔紧紧地跟在漂亮到过分的银白小姐姐身边。
　　“第三只...”
　　洛泠缓缓地放下了手。
　　一只肉瘤怪物在她的掌控下，直直地撞向墙壁。
　　随着一阵像是烂泥糊到墙上的声响之后，怪物瞬间化作了一大滩由紫黑色粘稠液体与破碎的扭曲骨骼组成的不明物质，缓缓地从墙面上滑落。
　　“灵感还在持续消耗...”
　　洛泠发现，她被抽取一空的灵感虽然有恢复的迹象，但同时也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被消耗着，几乎抵消了恢复。
　　在这种情况下，洛泠没法跟之前一样肆无忌惮地动用能力，需要有所节制。
　　当然，处理这些被转化的人类，耗费不了多少力量。
　　洛泠继续走着，分析着眼前的情况。
　　“看来，小奥黛塔身上没有我之前送给她的头发，这意味着不是整个世界都倒退到界限坍塌之前，只有我进入了这个奇怪的时空。”
　　“维持这个时空的出现应该还是之前的「改写现实」，只要我灵感还能够维持这种消耗速度，就暂时不用担心忽丷然中断连接的问题。”
　　“导致这些怪物出现的灾难会是让整个维多利亚陷入界限坍塌的罪魁祸首吗？虽然这些怪物有点特殊，应该不至于...有点太弱了。”
　　洛泠最后看了一眼糊在墙上的怪物遗骸，微微皱眉。
　　“不过，我竟然无法完全掌控这些怪物，只能暂时支配一段时间。”
　　这不是洛泠的问题，哪怕灵感枯竭，支配依旧是傀儡谣的本能行为，所以是这些怪物的问题。
　　这意味这些类似于「肉畜」的存在，至少在位阶上与「肉畜」相差无几，都是「高危诡异」序列之下的造物。
　　而从其强度上看，应该是来自于「卵」而非本体。
　　所以，洛泠的菌丝在支配这些怪物片刻之后，怪物们就全部都会因为完全失控而爆炸开来。
　　否则的话，洛泠很快就可以拉起一整支怪物大军，横推整座孵化场。
　　“小姐姐...”

　　弱弱的声音传来，洛泠扭头看去，又看到了一张满是鼻涕泡的脸，小短腿抖得跟筛子一样，
　　“我，我走不动了...”
　　“......”
　　这时洛泠才意识到，虽然年龄相仿，但小奥黛塔可不是艾尔莎。
　　后者在与洛泠初遇的时候，就已经经历过不知多少战斗，还时刻耐受着诡异折磨，心智与寻常孩子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而小奥黛塔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大小姐，她只是跟之前一样偷偷跑出家门，这里甚至离她家只有一两个城区的距离，还有仆人与侍卫在旁守护，本以为不会出事。
　　结果嘛...
　　只能说，人比较倒霉，忽然撞上孵化场爆发这种事情是普通人无法预见的。
　　这些仆人和侍卫全都变成了怪物，洛泠在救出小奥黛塔的时候，那几个追着护盾啃的怪物就是他们。
　　一路上有洛泠的保护是一回事，但洛泠的战斗方式都比较...简单粗暴。
　　近一些的怪物被她几剑攮死，远一点的则是支配后撞死，无论前者还是后者的画面，放哪都是R18起步。
　　对于一位之前甚至没怎么见过血的大小姐来说，都是相当地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小奥黛塔的小脑瓜子都快被吓坏了，走不动可不是累的，是被吓的。
　　“好吧，就先休息一下吧。”
　　洛泠叹了口气，由于不确定现在的时空究竟是重现过去，还是真正地回到过去，洛泠也不好把小奥黛塔随便丢到什么地方。
　　她倒是想先带小奥黛塔离开这座孵化场，但...孢子对于探索孵化场出口是没有效用的，这点在白岩村的时候洛泠就已经吃过一次亏了。
　　...暂时先带着吧，反正也碍不了多少事。
　　“小姐姐，你是‘卜者’吗？”
　　稍微稳定了一些情绪之后，小奥黛塔目不转睛地盯着洛泠，以及她胸口处的沙漏吊坠，问道。
　　“嗯。”
　　洛泠应了一声。
　　“‘卜者’都像小姐姐一样厉害吗？”
　　“差不多吧。”
　　洛泠心不在焉地回道，她在暂且休息的时候，也没有完全歇着，散播出去的孢子不断地寻找着孵化场内的线索。
　　这座孵化场笼罩的范围约莫是三分之一个城区大小，差不多相当于四分之一个江城县，波及的人数在五万人以上。
　　灾难的发生似乎已经有一阵子了，基本上找不到活人，小奥黛塔只是个意外，她的仆人和侍从在彻底怪物化之前应该保持着些许意志，尽可能保护着他们的主人。
　　而在彻底怪物化之后，小奥黛塔的项链护盾又撑到了洛泠前来营救，这才侥幸地活了下来。
　　“我也可以跟小姐姐一样厉害吗？我，我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小奥黛塔蹲在地上，想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眼泪又再度涌了上来。
　　她咬着嘴唇，强忍着泪水不落下，但鼻涕泡又冒出来了。
　　“等你长大之后再说吧。”
　　洛泠又敷衍了一句，她的注意力集中在寻找孵化场里其他觉醒者的气息。
　　总不能时空复刻，只复刻出一个小奥黛塔来吧？
　　只可惜，这座孵化场内到处都是肉瘤怪物肮脏恶臭的气息，几乎掩盖了所有的痕迹。
　　终于，洛泠找到了一处除了她之外的战斗痕迹，而且相当地新，应该才过去没多久。
　　但她仔细一看，脸色便古怪了起来。
　　“这不是...我的出生点吗？”
　　也就是在救下小奥黛塔的位置附近。
　　洛泠扭头看了一眼正盯着自己不放的小奥黛塔，而小奥黛塔在对上洛泠的视线之后，便慌乱地躲开了。
　　“看来，即便我没有出手的话，小奥黛塔也会被这个觉醒者救下...”
　　估计在正常的时空里，应该就是这样的结果。
　　先赶过去与对方会合吧。
　　是琳娜小队的人最好，即便不是，无论遇上哪个势力，洛泠都可以摸出相应的工卡。
　　哪怕是先驱者，手握几个先驱者记忆的她都能伪装出先驱者的模样。
　　不过，在过去之前...
　　“虽然「白魔女」在这个时候还没成通缉犯，但介于我的外貌，多少还是先伪装一下吧。”
　　洛泠看到旁边刚好有个裁缝铺，便有了想法。
　　拿一大块黑布随便裁剪一下，做成了斗篷，用来简单掩盖自己的身形和外貌。
　　余下的边角料给小奥黛塔做了个眼罩，省得这小家伙等会又看见什么难过审的画面。
　　最后，洛泠捏起小奥黛塔的小手，和她握在一起，然后用布条绑了起来，又用菌丝加固。
　　“这样的话，你应该就不会再怕了吧。”
　　洛泠轻轻地拍了拍她们被绑在一起的小手。
　　蒙着眼睛的小奥黛塔低着头，微弱如蚊子般的嗓音响起，
　　“嗯...”
　　洛泠盯着小奥黛塔的小脸蛋，总觉得有些红得过分。
　　刚刚的血腥画面所带来的恐惧...还是很难消退吗？
　　不过从这小家伙之后相遇的情况来看，这件事情应该没有给她留下什么阴影。
　　“跟紧了。”
　　洛泠牵起小奥黛塔的手，深吸一口气。
　　“...好。”
　　......
　　半身轻甲的金发少女半蹲在地，仔细地查看着地面上的痕迹。
　　“...还有幸存者吗？”
　　地面上还留有一些战斗痕迹，大概可以看出对方是「审判」路径的觉醒者，但实力应该不会很强。
　　这些被杀死的肉瘤怪物都是普通人转换完成的，战斗力也就相当于下位觉醒者。
　　对付这种存在，还需要经过一定的搏杀，这意味着对方的实力也就约莫四五阶的级别。
　　“还是先尽快找到幸存者吧，但愿她没有遇上「畸变兽」吧...”
　　这次的孵化场危机出现在两天前，推测是「危险诡异」级别的孵化场，但目前对应的诡异未知。
　　因为事发时正好卷入了「命运结社」的一个剧团，所以为了救援这个包括三十名觉醒者在内，数百人的剧团，命运结社派来了一支精锐小队，可惜为时已晚。
　　在发现剧团的时候，剧团里的所有人都已经异化成了肉瘤怪物，其中的觉醒者更是变成了某种可怕的「畸变兽」。
　　在化身「畸变兽」之后全都实力大涨，即便是最弱的一个，都已经达到了上位觉醒者的范畴。
　　更麻烦的是，畸变兽还在不断地进食进化，啃食着化作肉瘤怪物的人类，实力依旧在上涨。
　　由于这些畸变兽都已经散开了，精锐小队只能暂且分开，各自猎杀，并寻找幸存者。
　　但收效甚微。
　　至少琳娜直到现在，是第一次看到幸存者的痕迹。
　　...这一次的孵化场实在是过于忽如其来，甚至不给人一点反应时间。
　　就在这时，些许嘶哑的低吼在她的耳边响起，琳娜转身一看，瞳孔微缩，
　　“畸变兽...”
　　比起肉瘤怪物，这些畸变兽更加没有人形，它们生前都是觉醒者，而在被未知力量污染之后，它们的能力并没有丧失，而是发生了某种程度的异化。
　　眼前的畸变兽曾经是一位「万灵」路径的女生，但现在它的肤色已经化作灰绿之色，眼眶处用处被稍稍探出的扭曲血肉所取代，下半身被各种各样的肢体拼接了起来，在地面上蠕动拖行着。
　　半裸的身躯看不到半点美感，鼓鼓的腹部它被塞进了不知多少内脏，又强行地缝合在一起。
　　所有的肉身，都已经用「万灵」能力愈合在一起。
　　它用很难称之为眼睛的器官直勾勾地看着琳娜，下一刻便以完全不合体型的速度飞扑了过来。
　　“手...脚...”
　　它贪婪地盯着琳娜的四肢，想与这样美丽的存在融合在一起。
　　“至少是七阶的实力！”
　　对琳娜来说，也颇有些麻烦。
　　她端起一杆雕花步枪，三声枪响，洞穿了畸变兽的身躯。
　　扑通一声，跌落在地。
　　“.......”
　　些许烟尘从琳娜的右眼处散了过去，她沉默地注视着歪歪扭扭再度站起来的畸变兽。
　　刚刚的几枪，直接拆掉了畸变兽装上的不少肢体。
　　它慌乱地抓起这些散落的肢体，重新塞回到身体之后，才重新望向琳娜。
　　下一刻，口器裂开，似乎是在笑。
　　几只手脚凭空飞来，扑向琳娜。
　　琳娜冷静地对准这些手脚，又是几枪，全部击落。
　　但畸形兽的笑容更甚，几乎讥笑。
　　“...不对！”
　　某种危险的预感涌上心头，琳娜稍稍侧身，便终于看到，另一道古怪矮小的身影已经靠近到了她身后几寸的距离之内。
　　只剩下头颅，余下全是影子的侏儒缓缓地抬起头，影子凝结的刀刃高高举起，向她的心脏位置刺了过来。
　　这个距离...
　　根本避无可避。
　　“...大意了。”
　　琳娜心感不妙，万万没想到两只畸形兽竟然能够达成配合，要不然她会先一步发现潜藏过来的影子侏儒，不会被对方摸近到这个位置。
　　正当琳娜准备迎着锥心之痛发动反击的时候，她却发现影子侏儒的动作彻底停在了这一刻，它手里的影刃没能继续落下。
　　“嗯？”
　　琳娜虽然心有疑惑，但手上的动作并不慢。
　　一枪下去，影子侏儒的头颅直接被轰飞，连影子躯体都被轰得溃散。
　　与此同时，旁边的多肢怪女尖叫了起来，带着些许惊恐，似乎是意识到了偷袭失败，准备逃走。
　　但它根本没能来得及有所动作，便像是定格动画一样僵在了原地。
　　琳娜同样没有手软，而且这一回有了准备，她精心准备了完美一击，一枪直接粉碎了多肢怪女的全身。
　　“安息吧。”
　　看着这两具尸体，以及尸体旁边破碎的沙漏项链，琳娜沉半蹲下来，轻点额头与双肩，简单地为两位死者进行了祷告。
　　在被异化之前，他们同样是「命运结社」的成员。
　　就在这时，两道身影走到了祷告的琳娜旁边停下。

　　“多谢，这位幸存的‘卜者’。”
　　琳娜听到了来者项链熟悉的叮铃声，轻声说道。
　　“不客气。”
　　洛泠稍稍打量着琳娜，她在菲欧娜给出的材料里本就见过琳娜，现在一看，确实与她的母亲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气质上要冷冽许多。
　　“我平时也是这样的吗？”
　　洛泠想到菲欧娜对自己的评价，觉得有些怀疑。
　　她感觉比起琳娜，自己要亲和许多。
　　完成祷告之后，琳娜站起身来，这才把目光投向洛泠，顿时有些惊讶。
　　她没有想到，协助她清缴两只七阶畸变兽的卜者，竟然会是一个...别说未成年了，恐怕连普通公学的入学年龄都没到。
　　另一个倒确实只是个普通人。
　　两人奇特的相处方式也让琳娜大感意外，又是蒙着眼睛又是绑着手，要不这是两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她都想怀疑是不是在玩什么特殊play了。
　　“「元素」路径，能力掌控金属，代号「猎户座」。”琳娜定了定神，说道，“你的能力和代号。”
　　“「万灵」路径，能力是可以暂时支配别人的肉体，代号...”
　　洛泠迟疑了一会，她知道命运结社都是星座代号，但她之前只是个外包的，所以没有定代号。
　　随便说一个又怕撞了...哦等等，有一个不怕撞。
　　“「南十字座」。”
　　安语的代号。
　　现在这个时间段，安语还在江城县的快乐老家里呢，在「命运结社」里面肯定还没人用。
　　“嗯。”琳娜点点头，说道，“需要我先带你们出去吗？”
　　“如果可以的话，把她带出去。”
　　洛泠指了指被蒙住眼睛的小奥黛塔，现在她也感觉自己这样做确实有点像是在玩什么特殊play，但这也是万般无奈的事情。
　　小奥黛塔可还没到能看R18的年龄啊...
　　“可以。”
　　琳娜简单地点头。
　　“和琳娜小姐说话真是轻松啊。”
　　这时，洛泠对这个说起话来和自己一样简略的琳娜小姐不由得生出几分好感，不需要罗里吧嗦解释一大堆，沟通简单又高效。
　　像一个靠谱的大姐姐。
　　“不过，目前还有一个问题。”琳娜出声说道。
　　“什么问题？”
　　“我不知道怎么出去。”
　　“......”
　　洛泠想收回刚刚对琳娜的评价，好像也没那么靠谱。
　　“实际上，我已经迷路两天了，”琳娜说着，指了指自己的信物，“而且，和队友们也失去了联系。”
　　是非常不靠谱。
　　“这不是我的问题。”琳娜认真地沉声说道，“是这座孵化场...会让人迷路。”
　　...不靠谱也就算了，还嘴硬。
　　洛泠扯了扯嘴角，她一路探索过来，当然很清楚这座孵化场的规则里并没有让人迷路这一点。
　　况且，这还远没走到鬼打墙的范围呢。
　　“请相信我。”
　　“是了，「猎户座」小姐。”

 第二十四章 不许动（5k）
　　琳娜认真的模样是真的很认真，在这种的表情下，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似乎也多了几分道理。
　　不过，除了这一点之外，作为一位「命运结社」的精锐成员，同时还是一名八阶觉醒者，琳娜相对而言还是很靠谱的。
　　经过她简明扼要的阐述，洛泠大概了解了这一次孵化场事件的来龙去脉，以及目前大致的形势。
　　她的小队一开始的任务是救援失陷孵化场的剧团，但显然现在这个任务已经无法被完成，经过两天的搜寻，洛泠和小奥黛塔是她唯一遇见的幸存者。
　　孵化场内约莫数万的人类全部被转化成肉瘤怪物，只剩下本能地对生者的污染欲，一旦生者被转化成伅肉瘤怪物之后，就会失去啃食欲望。
　　「畸变兽」是例外。
　　在异变成畸变兽之后，它们就会把肉瘤怪物视为食物，全部啃食殆尽。
　　而觉醒者在它们眼中更是美味佳肴，光是散发出来的气息都会引得它们蠢蠢欲动。
　　再加上异化之后，生前的智力和本能都保留了一些，所以难缠许多。
　　琳娜这两天已经杀死了七只畸变兽了，都是主动找上门来的。
　　“剧团里面大概有三十多位觉醒者，其中最强者是一名七阶觉醒者，余下都是中位觉醒者，没有其他上位的存在。”琳娜稍稍露出担忧的神色，“但在被孵化场的力量污染变成「畸变兽」之后，他们的实力至少上升一整个大阶。
　　“刚刚遇到的两只畸变兽至少都是七阶实力，原本生前应该只有四阶到五阶之间。”
　　这就意味着，这位七阶的觉醒者，很有可能已经晋升到可以使用权能的程度。
　　要是在外界，即便可以使用权能...也没有权能让它去使用，真正拥有权能与可以使用权能是两种概念，前者可就太可怕了。
　　但这里是诡异的孵化场，这里有一枚沉眠的「卵」，它不一定没有权能。
　　“要是真遇上的话，我们恐怕就危险了，对于我的队友们来说也一样。”琳娜叹了口气，说道，“不过，只要他们没有死犟着正面对上那位七阶觉醒者化成的「畸变兽」，单独遇上的时候选择直接跑路，应该就不会有太多危险。”
　　“...我总觉得你说这话是在立flag。”
　　“嗯？”
　　“没什么，你继续说吧。”
　　洛泠点点头，吐槽役可不是她的活。
　　“但现在的问题是，我联系不上他们，孵化场里有某种手段隔绝了我们的信物。”琳娜拿起沙漏项链，稍稍举起来，对着洛泠的项链，“看，得靠近到这种程度，你的信物才会有反应。”
　　两枚项链稍稍发着幽蓝色的光芒，呼吸般明暗着，相互之间产生着某种共鸣，但只要离远一些，共鸣直接消失。
　　相隔三米左右才能出现反应，这种距离都已经直接碰面了，哪还需要进行联系。
　　“应该是被这些血肉污染所致。”洛泠简单地分析道。
　　她有两种领域，可以确定这座孵化场并没有处于领域之内。
　　如果拥有笼罩这种范围的领域，还是在沉眠期间，这枚「卵」的实力与傀儡谣本体相比都只是弱上一些。
　　“「猎户座」小姐，你觉得这种程度...可能会导致维多利亚陷入界限坍塌吗？”
　　闻言琳娜瞳孔微缩，她没想到洛泠竟然能够认知到界限坍塌。
　　这意味着洛泠至少接触过权能。
　　她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
　　“不可能，维多利亚没这么脆弱，哪怕孵化场里的这位诡异醒过来了也做不到。”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没有继续说下去，直接话锋一转，
　　“为了保证你们两个的安全，我建议先撤出此地，如何？”
　　洛泠并没有展现具体的实力，琳娜在心底估算了一下，再高看一些，也差不多只是四五阶的级别。
　　这种实力应对普通的肉瘤怪物不难，但如果畸变兽多出现几只，琳娜自己都应接不暇，更别提还要护着两个小女孩。
　　出于这一层的考虑，她打算改变一下之前的安排。
　　本来是想先找到队友会合，然后伺机破坏孵化场，把沉眠的「卵」扼杀在摇篮之中，六位八阶觉醒者组成的小队确实有这样的底气。
　　“都可以。”
　　洛泠微微颔首。
　　其实她自己也有一些发现。
　　因为在后来的维多利亚里，界限坍塌而化作「虚无之界」的范围，其实要比现在的孵化场大上许多，大概是两到三倍的差距。
　　这就意味着...
　　这座孵化场之后进行过一次扩大，并不只是现在的大小。

　　现在的规模不足以引发界限坍塌，但是在扩大之后呢？
　　但洛泠没有说出来，只是点到这里就停下了。
　　她其实还是担心现在只是一次虚拟的时空，即便改变了什么，现世依旧不会出现任何变化。
　　这样的话...改变就全无意义，洛泠还会因此错过真相，她可没有信息再来一次「改写现实」，还能再一次回到这里。
　　在决定好之后，琳娜终于还是忍不住好奇，问起洛泠为什么要对小奥黛塔做出如此...安排。
　　简单相处下来，「南十字座」小姐看起来挺正经的啊，怎么玩得这么变态？
　　洛泠只好把她的顾虑告诉了琳娜，并解释她确实是没办法。
　　琳娜听完之后，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
　　“如果是这种原因，为什么你不背着她呢？这样的话，她只需要低头，就看不到那些血腥画面了吧？”
　　“对哦。”
　　洛泠一拍脑袋。
　　“或许我不应该提醒，你们年轻人喜欢玩点花的也正常，请放心吧，我不会因此歧视你的，「南十字座」小姐。”
　　琳娜看了一眼小奥黛塔已经红到耳根子的脸颊，稍稍扭过脸去，缓缓道，
　　“但我建议在离开孵化场之后，请二位不要提起见过我的事情。”
　　“...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洛泠扯了扯嘴角，解开了小奥黛塔的眼罩，以及两人绑在一起的小手，然后把她背了起来。
　　小奥黛塔很轻，费不了洛泠多少气力。
　　她本人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把小脸埋在洛泠的银白长发之中，微微发烫的脸颊稍稍贴在洛泠的后脖子处。
　　确定好要离开孵化场之后，琳娜不再追着肉瘤怪物们造成的痕迹走，而是有意识地向着怪物稀少的方向移动。
　　孵化场会有一个中心区域，被孵化的「卵」大概率都是位于中心区域之内，所有的肉瘤怪物因为收到本能的感召，肯定都会更偏向于中心区域移动。
　　这两天琳娜一直在兜圈打转，就是因为找不到中心区域的位置。
　　「卵」也是会保护自己的，或许是感应到琳娜足以杀死自己，它一直刻意地在躲避着琳娜的追杀。
　　现在以完全相反的思路来寻找孵化场的出口，反而轻松了不少。
　　一路上的肉瘤怪物都用不着洛泠动手，琳娜虽然似乎没那么靠谱，但实力是实打实的。
　　她手上的长柄火铳应该是一件事情，在每次射击的时候，洛泠都能感受到强烈的灵感波动。
　　看起来老式的枪械，在琳娜的手里，其杀伤力甚至远超于现代的热武器。
　　路上她们曾遇到一只填充肉瘤怪物作为肉体护盾的憎恶大胖子，足足三四层楼般庞大，而琳娜一枪就直接撕裂了对方的躯体，三枪就彻底粉碎了肉身。
　　与其说这是一把枪，倒不如说是琳娜的施术法杖，本质上已经与枪械已经没有多少关系了。
　　在废墟里摸索半天，连太阳都已经落下，皎洁的月光洒落在这片充斥着嘶吼嚎哭的苦难之地时，琳娜等人终于靠近了孵化场的边界。
　　这还是洛泠先察觉到周围气场的不对劲，逐渐趋于正常，琳娜还打算往另一个方向探去。
　　...其实洛泠怀疑，她们是不是又多兜了几个圈子，但在琳娜一再坚持自己根本不是路痴的执拗下，只能继续跟着走。
　　“你们先在旁边稍等一会，我马上给你们轰开一条道路。”
　　琳娜向洛泠点点头，然后第一次开始往她的长柄火铳上填装弹药。
　　那是一枚由紫水晶打造而成的子弹，洛泠看着有些熟悉，定眼一看，发现和菲欧娜送给她的发簪材质有些相似。
　　只不过，打造发簪的水晶更加精致，还渗透着些许星光，应该是诡异圣骸里较为重要的部分。
　　而其他没那么重要的诡异圣骸，就被琳娜制成了子弹。
　　但即便如此，这种子弹的珍贵程度也可见一斑。
　　为了送一个素不相识的普通人脱离危险之地，琳娜没有任何犹豫地动用如此珍贵的东西...
　　这让洛泠对琳娜的性格，又多了几分认识。
　　算是一个面冷心热的好人吧。
　　琳娜深吸一口气，架起火铳，对准孵化场结界的薄弱处。
　　但就在她要开枪的一瞬间，异变突起。
　　“救...我...”
　　微弱的声音响起，众人的神情都顿了一顿。
　　“还有其他幸存者？”
　　琳娜立刻收起枪械，如果还有幸存者的话，一并救了带出去会比较好。
　　谁也不知道孵化场结界被打碎之后，复原的速度会不会超乎寻常，只够刚好送人出去的。
　　紫水晶子弹还是很珍贵的，能省一点就省一点。
　　洛泠循着声音开始寻找了起来，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个人形的身影。
　　“在那边！”
　　洛泠指了个方向。
　　琳娜立刻动身赶了过去，当她看到求救的人时，忍不住震惊了起来。
　　“威瑟夫！怎么会是你？”
　　洛泠刚想过去，却看到琳娜向她抬起了手，
　　“别过来！”
　　琳娜的瞳孔不断颤抖，她想蹲下来扶住受伤的男人，但却一直在迟疑不定。
　　“救...我...”
　　男人低声呢喃着嘶哑的嗓音，他的身体虽然还没有出现异化，但骇人的伤口从他的左肩处直直地划落到右腿处，是一道近乎切成他本人两半的伤口。
　　裸露的心脏与內脏不断跳动着，喷涌的鲜血稍稍喷撒着，瞳孔已经泛白，脸上全无血色。
　　怎么看，都是重伤濒死，还吊着一条命的模样。
　　但...这里是诡异的孵化场。
　　即便见到队友重伤，琳娜依旧保持着最基本的冷静和克制，没有去第一时间救起队友，哪怕威瑟夫看起来再不施以援手，下一刻就要当场殒命。
　　在迟疑的三秒钟过去，威瑟夫已发不出任何嗓音，只剩下嘴巴本能的一张一合。
　　琳娜很难再克制住自己了。
　　“别过去。”
　　稚嫩的嗓音轻声说道，一只小手拉住了她的轻甲。
　　这时琳娜才发现，洛泠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站在了她的身边。
　　“「南十字座」小姐...”
　　琳娜稍稍迟疑，就在她目光偏移的一刹那，一道灰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却不是向洛泠与琳娜袭来，而是将袭击的矛头直指地面上的残躯。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琳娜的步伐向前踏出一步。
　　来不及思考，她必须去救下被袭杀的队友。
　　不能对队友置之不理。
　　“「完全支配」。”
　　平淡清冷的稚嫩童音响起，在琳娜耳边轰然炸响。
　　琳娜下意识地回头，却对上了一双灰白色的眼眸，斗篷下惊艳绝美的小脸都无法吸引她的注意力，她的视野里就只剩下这双诡谲的双眸。
　　“不许动。”
　　怎么回事？
　　自己...竟然动不了？
　　绝美不似人类的银发少女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对她下达了命令。
　　“不许动。”
　　没错，就是命令。
　　强横而不讲理，她却只能遵循。
　　一种忽然而来的恐惧在心底涌现，尽管很快就如潮水般退却，但还是给琳娜带来了一丝难言的阴影。
　　下一刻，灰白眼眸重新回归正常的色彩，斗篷重新掩住了少女精致的小脸，一如既往的稚嫩嗓音响起，
　　“这是陷阱。”
　　陷阱...
　　琳娜缓缓扭头望去，只见一只畸变兽靠在威瑟夫身边，讥笑着看着她。
　　畸变兽只剩下一半的身体，一节很明显的脊椎骨从断裂的下半身处探出，双臂已经异化成锋锐狰狞的骨刃，支撑着它那诡魅迅速的行动。
　　与此同时，威瑟夫嘴里还在不断地呢喃着“救我”，但他的脑袋后面缓缓地伸出一大滩黏液，这种黏液充斥着他的所有身躯，连刚刚跳动的内脏与心脏，里面也都是装着这种黏液。
　　可以说，她们看到的威瑟夫，只不过是一张皮囊而已，实际上的他已经变成了畸形兽，这些黏液就是畸形兽的本体。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跟傀儡谣的支配方式倒是有些相似。
　　只不过傀儡谣更擅于此道，如果是傀儡谣来施展这种骗术，无论谁来，哪怕是洛泠本人，都很难识破。
　　“我们不得不接受一个悲哀的事实，你的队友变成了我们的敌人。”洛泠沉声说道，“我们现在要面对的，应该是两个九阶的觉醒者。”
　　骨镰半身兽显然就是那位可怜的剧团长，剧团里唯一的七阶觉醒者，即便是在死前的时候，他都还穿着心爱的演出戏剧服，狰狞变形的脸上涂抹着妆容。
　　而旁边的威瑟夫多半是正面撞上了剧团长，不幸被拦腰斩死，成为了孵化场的一员。
　　这是琳娜几天以来第一次遇上了队友，却是以这样可悲的方式重聚。
　　她眼底闪过一丝悲伤，但很快便重新冷静了下来。
　　“「南十字座」小姐，刚刚的「完全支配」，你还能够施展几次？”
　　对于洛泠的实力，琳娜同样感到震惊。
　　她没有想到，洛泠竟然连她都能够支配，并且这种支配...是绝对的。
　　琳娜深有体会，在那种情况下，她是绝无可能发起哪怕一点点的反抗，数秒之内，她就像是任由洛泠摆布的傀儡。
　　“很遗憾，次数可能不会很多。”
　　洛泠现在的灵感还在缓慢恢复，支配琳娜一小段时间已经耗费了不少。
　　琳娜的实力不弱，即便她是完全体状态下，想要靠「完全支配」来彻底支配琳娜同样有难度。
　　八阶觉醒者，再往前一些，就是能够使用权能的九阶觉醒者，几乎可以算是人类最巅峰的存在。
　　“请你...”
　　琳娜话还没说话，威瑟夫和剧团长可没有什么闲情逸致再等着她们两个在那边调情。
　　蔓延而至的粘稠液体粘连着零散的肌肉块，分别向琳娜和洛泠袭来，它很贪婪，想一口吃下两个人。
　　相比之下，剧团长就要扎实得多，森冷的骨镰在月光下夺走一线黑暗，拦腰斩向了琳娜，想要把琳娜变成和它一样可怜的半身人。
　　“吞噬，腐蚀，侵占...”
　　洛泠看着向她合围的黏液，只觉得有些可笑。
　　在祖师爷「傀儡谣」面前动用这种力量，班门弄斧都不足以形容这种愚蠢。
　　银白的长发稍稍蔓延开来，漂浮的黏液上长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菌丝，两者之间激烈地缠斗了起来。
　　“嘭！”
　　一声剧烈的枪声响起。
　　剧团长其中一截骨镰应声崩碎，它狰狞的表情里满是吃痛，尖叫着一拐一动地挪向远处。
　　但琳娜同样付出了代价。
　　她一只手用枪杆撑着身体，另一只手臂伤口淋漓，地面上滚落着一只断成两截的手臂，上面漆黑的伤口被腐蚀得滋滋作响。
　　还有些许紫水晶碎屑洒落在地面上，在皎洁月光的照耀之下，熠熠生辉。
　　“该死...”

 第二十五章 孵化场恶化（4k5）
　　相当于九阶觉醒者的诡异造物，可以媲美诡异序列第两百位左右的完整体诡异，纯粹从战斗角度上考虑，已经是不掌握权能的人类巅峰。
　　再往前一些，就超越了人类的极限，可以称之为“BOSS”级别。
　　依靠「公司」针对诡异的处理准则里，是需要一支由P8专员带队的P7小队才能够应对。
　　当然，这种应对考虑的是不出现伤亡的情况，毕竟P7级别以上的专员对于「公司」来说，已经不再算是消耗品。

　　琳娜的实力在公司应该算是P7到P8之间的级别，想在单打独斗的情况下制衡这种级别的诡异，还是非常困难的。
　　并且...
　　较为棘手的问题是，剧团长的能力相当克制她。
　　以速度见长的剧团长可以轻而易举地接近琳娜，让她无法完全发挥出来自己的实力。
　　琳娜的能力需要有一定的准备时间才能完全发挥，最好是可以拉开一定距离，让杀伤范围不会波及到自身，更能放开手脚。
　　简单来说，玻璃大炮。
　　相较于这一点而言，威瑟夫反而不算威胁。
　　它本体的残躯上，已经长出了不少真菌株，限制着这些黏液的肆意妄为。
　　“唔....”
　　琳娜捂着伤口，她的手臂是自己切断的，剧团长斩伤了她的小臂，为了避免被这座孵化场的诡异力量所侵染，琳娜毅然决然地切除了病变的伤臂。
　　地面上的断臂已经出现了腐化的迹象，白皙的胳膊上微微渗出紫黑色的液体，还微微跳动着，就像是在逐渐长出另一枚心脏。
　　“抱歉...”
　　看着靠近过来的洛泠，琳娜脸上露出歉意。
　　她本来是来保护这两个小女孩的，可没想到会遇上这种事情，反而让她们身处险境。
　　这些畸形兽有追寻觉醒者的本能，越是强大的觉醒者就越会被盯上，她们之所以会遇上两只畸形兽，都是因为她。
　　这样说似乎有些可笑，但这件事情...都怪她太强了，却又不够强。
　　“别说话。”
　　洛泠用目光制止了琳娜，这时琳娜才发现，「南十字座」小姐的目光又变成了灰白之色。
　　与此同时，她感觉到自己捂着的断臂处，生出几分难忍的瘙痒。
　　琳娜忍不住低头一看，眼神之中是止不住的震惊。
　　她看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自己的手...正在以极快的速度生长出来！
　　一种难言的疲惫感沉重地袭来，似乎是长出新手臂的代价，但这样的代价相较于血肉重生而言，却已经是低到令人发指。
　　“暂且随便治了一下，但愿能撑得住。”洛泠轻声说道，看到琳娜震惊的眼神，面无表情地竖起一个大拇指，“我是「万灵」路径，所以对治疗这一方面也略懂一二。”
　　反正只需要用「增生」便足够了，还好洛泠对「傀儡谣」能力已经相当熟悉，所以没有给琳娜多长出一两只手之类，否则她会更震惊。
　　“...这是「万灵」...不对，这是觉醒者能够做到的事情？”
　　琳娜咽了下口水，她见过最强的「万灵」路径觉醒者，是「命运结社」的一位高层，拥有一件可以驱动权能的祭器。
　　她甚至可以能做到让尸体短暂地起死回生，却无法像洛泠一样，短时间内以如此小的代价进行血肉重生。
　　要是琳娜知道洛泠曾经让一位半边身体都没了的下位觉醒者片刻之间便痊愈如初，多半就已经不会只是震惊而已的程度了。

　　当然，洛泠说自己对治疗只是略懂一二也不是假话，很多伤势她都没办法以正常方式治疗。
　　比如要是器官受损之类，哪怕受损或者病变的程度不算特别严重，她能给出的处理方式都只有切掉坏的，然后给你重新长个好的出来...
　　洛泠的手艺只能做到不多长几个肾，想要补上受损位置的话就无能为力了。
　　即便琳娜的伤势被完全治愈，但眼前的危急依旧没有缓解。
　　洛泠刚刚对着黏液兽尝试了一下，发现她之前的判断确实是对的。
　　这些畸形兽在异化之后，本质上已经成为了孵化场诡异的一部分，她无法像过去一样掌控它们，顶多用「完全支配」暂且限制住它们的行动。
　　「傀儡谣」毕竟不是什么主正面杀伤的能力，只是个带控制的奶妈。
　　剧团长在被琳娜用祭器与圣骸子弹崩碎掉一只骨镰之后，痛嚎了好一会，才终于缓了过来。
　　但它没有第一时间冲向洛泠等人，眼球咕噜噜一阵扭动之后，盯上了旁边的黏液兽。
　　这时的黏液兽被真菌所污染，不断蔓延生长的真菌株完全没有忌口地吞噬着黏液兽的一切。
　　而黏液兽同时也在反过来侵蚀真菌株，但却收效甚微，缓缓地被真菌株一点点地蚕食，逐渐变得虚弱了起来。
　　剧团长盯上了虚弱的黏液兽。
　　只是片刻犹豫之后，剧团长便扑向了黏液兽，开始大口大口地啃食了起来。
　　无力反抗的黏液兽发出痛苦惊恐的哀嚎，但因为真菌株的缘故，它无力反抗剧团长，只能任由将自己啃食殆尽。
　　与此同时，剧团长破碎的骨镰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地蠕动凝结了起来。
　　再过不久，它就能够恢复全盛时期，甚至更强。
　　“「南十字座」小姐，我们必须先离开！”
　　琳娜低声说道，嗓音里透出些许虚弱与疲惫。
　　洛泠的愈合能力所支付的代价除了她的灵感之外，还有琳娜的体力，可以说现在的琳娜状态跟长跑一天一夜之后差不多。
　　闻言洛泠却是微微皱眉。
　　剧团长的速度相当快，即便她们离开，也走不了多远。
　　但是就近突破孵化场结界的话...
　　根本来不及。
　　剧团长在旁边虎视眈眈，只要琳娜敢把力量用在突破孵化场上，下一刻迎接她们的就会是剧团长的骨镰。
　　“请相信我。”琳娜深吸一口气，神情凝重，“我需要一点时间...装填。”
　　“...好。”
　　洛泠不再迟疑，立刻稍稍搀扶起琳娜，然后向着远离剧团长的方向跑去。
　　琳娜已经合上了双眼，全神贯注地进行着“装填”。
　　她的一只手搭在火铳上，另一只手稍稍掐诀，似乎是在进行着某种仪式，体内的灵感波动引而不发。
　　与此同时，背后似有若无地传来些许讥笑声，剧团长在讥讽地嘲笑着她们自不量力的逃跑。
　　“......”
　　洛泠沉默着，她正在迅速思考着这忽然之间发生的一切。
　　首先，尽管她的孢子受到孵化场与灵感的限制，难以覆盖太远，但一直保持在周围侦查。
　　剧团长和黏液兽的出现相当突然，洛泠很确定，她提前侦查的时候，根本没有发现它们的存在。
　　是直到琳娜打算突破孵化场结界的时候，才忽然出现的，像是某种存在刻意要拦下琳娜。
　　琳娜队友的死因也相当古怪，剧团长很强是没错，但以琳娜以及她队友的实力而言，单纯想跑还是没问题的。
　　同为上位，等阶之间的差距并不是天堑，只要能力应用得当，低阶反杀高阶的可能性同样存在。
　　琳娜是因为同时受到黏液兽和剧团长的夹击，不得不硬碰硬一遭，才会受重伤。
　　但化身黏液兽的威尔逊是怎么死的？
　　菲欧娜送给洛泠的资料显示，威尔逊的路径是「万灵」，是六人小队里的圣骑士，能力制造出来的圣光不仅能够抵御大部分术法伤害，同时还有强大的治疗效果，可以说兼顾了防御和治疗。
　　而把他近乎切成两半的伤口，竟然会是在正面...
　　“...古怪的事情越来越多，越来越值得思索了。”
　　可惜的是，琳娜联系不到其他队友，洛泠的孢子也一直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踪迹。
　　在跑出一定距离之后，把黏液兽彻底啃食殆尽的剧团长终于赶了过来。
　　它本来只剩下半截身躯，仅凭一柄手臂化作的骨镰行走，但在吃下黏液兽...不，与其说是吃下，不如说是融合。
　　粘稠恶臭的气息扑鼻而来，洛泠稍稍扭头一看，只见剧团长以一种别扭的方式，倒吊着飞在半空。
　　它的身形晃晃悠悠，却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着洛泠和琳娜扑袭而来。
　　“嘶...”
　　腐蚀的滋啦声响起，是它张开着的狰狞口器所流出的口水。
　　“还要多久？”
　　洛泠低声问道。
　　“一分钟。”
　　琳娜的眼睛已经睁开，双瞳被仪式所取代，奥妙的纹路在其中流转。
　　她的嘴角稍稍流出些许鲜血，这种“装填”对她来说同样负担不轻。
　　“我给你一分钟。”
　　洛泠拉低斗篷，站起身来，转身望向剧团长。
　　再度抬头之时，已是一双燃着暗金竖瞳的眼眸，泛着些许青色的鳞片分布在两鬓之间。

　　没有完全恶鬼化，但已经动用了一部分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在真正接触过权能，接触过「禁忌」之后，洛泠对于这股力量的体会更为深刻。
　　它在「吞噬」，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吞噬」，「吞噬」着所有的一切。
　　如果彻底将它释放出来，可能会是另一场更加恐怖的灾难。
　　所以...
　　暂且用一点就够了。
　　剧团长飞扑而下，它的速度比起刚刚又快上了不少，在与黏液兽融化之后，它已经踏足人类不可企及的领域。
　　骨镰半悬于空，破风而落，将大地切出一条绵延的沟壑，如同触目惊心的伤口。
　　不过，一道星光护盾被撑开，成为这道伤口上唯一无法被突破的地方。
　　在星光护盾出现的时候，琳娜全神贯注的心神出现了些许涟漪，但很快便被她抚平。
　　“母亲...”
　　星光碎裂，但就在下一刻，寒芒已至。
　　完全由臻冰打造而成的祭器匕首「绝刃」逆势而上，直取剧团长的骨镰。
　　“「绝死」。”
　　绝对的死亡，连「高危诡异」都无法逃出。
　　但它的杀必死需要时间，在察觉到死亡临近的时候，剧团长怪叫着逃开，但它的骨镰却已经避无可避，直接被切断开来。
　　可惜的是，在骨镰断裂的时候，一团黏液将其吞下，又重新接回到了剧团长的伤口处。

　　骨镰瞬间愈合，其他伤口同样完好如初。
　　“根本杀不掉啊...”
　　洛泠沉着冷静地收起匕首，她稍稍抬起手，已经看到她的手掌被覆上一层薄薄的鳞片，修剪过的指甲乱七八糟地长了出来，尖锐且狰狞。
　　恶化的情况比起过去要严重不少。
　　但仅是纯粹的力量，已经超过之前许多。
　　“稍微让开一下，「南十字座」小姐。”
　　就在这时，琳娜轻缓的嗓音再度响起，带着沉重的疲惫。
　　话音落下，洛泠稍稍侧过身去，目光不经意间略过此时的琳娜。
　　她的一袭金发已经尽染血色，七窍之处都流出些许鲜艳的血液，唯有瞳孔完全被仪式纹路所占据。
　　月光之下，是更加璀璨的星光。
　　“装填完毕。”
　　琳娜单手举起火铳，手指甚至没有放在扳机处。
　　镂空着光翼的仪式缓缓展开，层层的法阵从铳口处直指剧团长。
　　似乎剧团长已经感知到了致命的危险将至，狰狞的脸上浮现出名为惊恐的表情。
　　挥舞着黏液构建而成的翅膀，剧团长试图从这惊人的一击之中逃脱开来。
　　但...洛泠不会让它如愿的。
　　“「完全支配」。”
　　真菌株从黏液兽的乥躯体里爆发开来，把剧团长的身形彻底凝固在这一刻。
　　“「完美猎杀」。”
　　琳娜轻声吐出几个字，仪式闭合。
　　一条星光大道从她此处出发，目标是天穹之上的皎洁明月。
　　顺带着贯穿了剧团长悬在半空的躯体，彻底淹没了它的全身。
　　至少相当于诡异序列第一百七十位完全体，逼近「危险诡异」级别的畸形兽，于星光中迎来了它的末路。
　　“这一击...很强。”
　　洛泠站在原地，感受着星光的余威，有些胆战心惊。
　　准备的时间很长，消耗很大，还需要一次性的圣骸消耗品，但威力却是实打实的。
　　甚至...足以重创当时已经化身为「卵」的纪萤。
　　哪怕剧团长再强一点，也挡不住这一击。
　　“是吗？”
　　琳娜走到洛泠身边，然后扑通一声，耷拉在她的肩膀上。
　　“不过，「南十字座」小姐，得麻烦你撑着我走几步。”琳娜虚弱地抬起头，“绑着手可以，但不用麻烦你给我戴眼罩了，谢谢。”
　　“...都说那是有原因的啦！”
　　小奥黛塔抬起头，小脸还在微微发抖。
　　“需要去看看你的老队友吗？”洛泠的神情缓了些许。
　　“用不着，他已经死了。”琳娜摇了摇头，但神情却是忧心忡忡，“只是不知道，其他的队友...”
　　在和队友分散之后，她就再没有和他们相遇过。
　　好不容易遇到的队友，却已经是敌人的姿态出现，不得不说这是一件可悲的事情。
　　“等一下。”
　　这时，洛泠的表情忽然凝重了些许。
　　“在消融...”
　　她低声呢喃道。
　　“怎么了？”
　　琳娜勉强地抬起头。
　　“刚才被我们杀死的畸形兽尸体，已经彻底消融了。”
　　洛泠抬起头，肉眼已经看不见剧团长的尸体了，只有地面上残余着的些许血迹证明着它曾经存在过。
　　被孵化场吸收了？
　　还是说，又有其他的畸形兽出现，通过刚刚那种啃咬的方式融合了？
　　洛泠的孢子开始搜寻起周围的环境，但基于之前的问题，她对此已经不太抱有希望了。
　　但是，在搜寻一会之后，洛泠忽然发现了一件事情。
　　“等会，这座孵化场...比起刚刚，似乎扩张了一些？”

 第二十六章 半军覆没（5k）
　　起初洛泠并没有靠近孵化场的边界，所以没有察觉到。
　　直到这时，在注意到畸形兽的尸体消融之后，洛泠才终于发现，孵化场的范围一直都在以一种极缓的速度扩张着。
　　尤其是在两具尸体都彻底化作灰无之时，扩张的幅度更是加剧了不少。
　　“难道说，孵化场中的诡异吸收了它们的力量？”
　　洛泠心底微沉，她想到了在原本的时间线上，孵化场的大小远超于现在。
　　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想而知。
　　“看来，它还挺活跃的啊...”
　　琳娜稍稍提起些许精神，无奈地笑了笑，脸上露出几分苦涩。
　　这对于现在的她们来说，可算不上好消息。
　　“无论如何，「猎户座」小姐，你还是先恢复一下吧。”
　　洛泠搀扶着虚弱的琳娜到旁边的碎石坐下，一身破碎轻甲的血发少女靠在断壁残垣旁边，对洛泠挤出了几分勉强的笑容，
　　“也别叫我代号了，我叫琳娜。”
　　洛泠迟疑稍许，点点头，
　　“白。”
　　现在是「白魔女」的外貌，还是用「白魔女」的名字吧。
　　“白小姐，你应该是接取了我母亲的委托吧？”琳娜缓缓地说道，目光稍稍挪向了洛泠隐藏在斗篷里的银丝，“祭器「幽芒」，和我的子弹来自于同一次战役，都是我的母亲得到的战利品。
　　“看来她很相信你的实力，才会送出如此珍贵的祭器。”
　　对于琳娜可以认出「幽芒」这一点，洛泠并不意外，只是稍稍点了点头，但没有多言。
　　她依旧无法确定现在的时空究竟是以怎样的方式存在着的，同时也无法确定现在所发生的一切是否是真实的历史。
　　亦或是...被改变的历史。
　　“要是我再强一些，或者擅长一些其他的能力用法就好了。”琳娜颇有些遗憾地说道，“我的能力其实有些缺陷，其实更应该说...偏科，我无法精确掌控所有金属，比起操控元素，我更擅长于改造元素...这一点与其他「元素」路径觉醒者不太一样。
　　“我...只能进攻。”
　　闻言洛泠微微颔首，她看得出来，琳娜与普通的「元素」觉醒者之间的差别。
　　既不创造元素，也不操控元素。
　　周围散落的废墟里面掩埋着不少金属制品，但琳娜却一次都没有用上，而是一直使用火铳作为攻击手段。
　　琳娜的火铳可以让她使用改造之后的金属元素，变成威力巨大的枪械，但偏科的地方在于她拥有的只有极致的进攻手段，失去了「元素」路径应有的均衡风格。
　　从这一点上来说，琳娜更像是一位「审判」路径觉醒者。
　　洛泠知道，琳娜之所以告诉洛泠这一甚至可以说是弱点的信息，是因为她不想让洛泠认为她是在隐藏实力，同时这也是对洛泠的信任。
　　直到看见母亲所属之物，琳娜才对洛泠放下了最后一丝的防备。
　　“其实我觉得我也挺偏科的。”洛泠说道，“我什么都会一点，但什么都做不好。”
　　治疗，侦查，控制，渗透，强攻...这些洛泠都能做到，只是除了渗透之外，其他都不够顶尖。
　　就在两人在闲聊之时，都有些松懈的时候，洛泠散在周围的孢子察觉到了些许异动。
　　“谁！”
　　洛泠立刻站起身来，一只手扶住琳娜，另一只手摸向腰间的「绝刃」。
　　而琳娜听到洛泠出声，也下意识地把手放在了长柄火铳之上。
　　与此同时，一道冷冽的寒光一闪而逝，如雷电般向两人...准确来说，是发出声响的洛泠急袭而来。
　　通过孢子的视野，洛泠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对方的身形。
　　就在她双眼化作灰白，要对来袭者使用「完全支配」的时候，对方的剑却停在了洛泠前方三寸的位置。
　　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道惊讶的声音，
　　“琳娜队长？您还活着吗？”
　　金色短发的青年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琳娜，连握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你们认识？”
　　洛泠低头问道，却发现琳娜这时也颇有些意外地看着金发青年，
　　“弗里克？”
　　“嗯...”
　　金发青年弗里克稍稍收起手中的骑士长剑，难掩激动的神情。
　　但琳娜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她直勾勾地看着弗里克，冷不丁地沉声问道，
　　“「猎」小队第二位成员是谁？”
　　“海伦，玛丽安·海伦小姐。”
　　“剧团里最难吃的食堂是哪一间？”
　　“维多利亚小酒馆。”
　　“我们这一次的行动目标是什么？”
　　“营救「晨曦之风」剧团，但现在已经失败。”
　　弗里克只字不差地回答了琳娜的所有问题，直到这时琳娜才终于稍稍放松了下来，确定她的队友弗里克还保持着神智，没有化作畸形兽。
　　洛泠沉默着看着这一幕，她不太认同琳娜的确定方式，因为如果是傀儡谣出手，这些针对记忆与神智的测试根本没有意义。
　　当然，这世界上只有她一位傀儡谣，另外洛泠也通过她的方式确定了一点，弗里克是一个人类，百分百的人类，没有任何被诡异侵占的痕迹。
　　琳娜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
　　“虽然能在这个时候见到你很高兴，但是弗里克，我得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威尔逊已经死了，他变成了畸形兽，被我亲手杀死。”
　　听到这句话，弗里克却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反而苦笑一声，说道，
　　“队长，我得告诉你一个更坏的消息。
　　“我遇到了海伦和露西娅，她们也都已经死了。”
　　弗里克话音刚落，琳娜的瞳孔便一阵剧震，轻声说道，
　　“她们都死了？这...这怎么可能呢？海伦和露西娅她们的能力可是...她们怎么可能会死！难道是遇上了复苏的「卵」？不，即便正面对上「卵」，她们都不太可能会...”
　　“都已经死了，”弗里克打断了琳娜的话，悲哀地说道，“我是逃出来的，她们直到现在...都还在核心区域游荡。”
　　“可，可是我之前都没遇到她们...”
　　琳娜还是很难相信，威尔逊的死对她来说已经是晴天霹雳，如果其他的队友也都已经...
　　这不过是一个「危险诡异」的孵化场，即便是「卵」彻底复苏，小队众人都有各自的手段能够逃出生天才是。
　　“接受现实吧，队长，这几天我在核心区域内也都没有遇到你...你多半是迷路了，一直没有靠近到核心区域的位置。”弗里克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不过，还有老维头...我也没有遇见他，但他不会迷路，现在估计也已经是...凶多吉少。”
　　弗里克简单地说了一下，他跟小队众人分开之后的经历。
　　所有被污染化身肉瘤怪物的人类都在本能的作用下，向核心区域靠近，还待在外围的数量相当稀少。
　　因此，洛泠等人才一直没有遇到多少危险。
　　而身陷核心区域的弗里克拼杀数日，才终于突围出来。
　　在拼杀期间，他已经遇到了不知多少畸形兽，全是孵化场笼罩范围内的觉醒者，并不仅仅只有「晨曦之风」的觉醒者成员。
　　在弗里克遇见海伦和露西娅的时候，她们就已经变成了畸形兽。
　　「猎」小队一共六位队员，如今除了在场的两位，确定死亡的有三位，还有一位至今生死未卜。
　　琳娜沉默良久，才带着浓重的苦涩，缓缓说道，
　　“...求援吧。”
　　情况比她想象得要糟糕许多，在弗里克的叙述里，孵化场的核心区域已经如同炼狱一般。
　　“在三天前的时候，我就已经发出过求援信号了。”弗里克摇了摇头，说道，“但是一直都没有收到回信，以现在孵化场的情况，却很难说...”
　　听到弗里克的回答，琳娜稍稍仰着头，看着天穹之上皎洁的明月。
　　她想到了刚刚彻底死在她手上的威尔逊，以及那个可怜的剧团长。
　　“弗里克，你觉得...现在老维头还活着的几率是多少？”
　　“以他的实力，可能还有两成吧。”弗里克回道。
　　“如果我们离开孵化场再回来，大概还需要多久？”琳娜又问道。
　　“突入孵化场远比脱离孵化场困难，我相信总部已经收到求援信息，也正在积极地准备救援我们，但...恐怕...”
　　弗里克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他知道琳娜的问题是为了什么，也很清楚琳娜到底想做什么。
　　如果两人直接离开孵化场的话，再想回来就很困难了，要花上不少时间。
　　现在老维头尚且还有两成的存活希望，找到他之后，小队余下的几人合力突围，兴许还能够走出这一线生机。
　　而琳娜此刻若是做出放弃救援，直接离开孵化场的打算...老维头必死无疑。
　　这样的选择...
　　不是一位队长会做出来的。
　　“白小姐，”琳娜扭头看向洛泠，轻声说道，“让弗里克送你离开吧...接下来的危险，你无需，也没有必要参与。”
　　弗里克则是好奇地看着洛泠，眼神里夹杂着几分奇异。
　　最先察觉到他踪迹的就是这个带着斗篷的少女，仔细一看还颇有些稚嫩，甚至连上公学的年纪都不到。
　　他从刚才开始就想向琳娜询问这个古怪的小女孩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只不过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而已。
　　“送我就不必了。”
　　洛泠解开腰上的束缚，把绑在她背上的小奥黛塔放了下来。

　　小奥黛塔左顾右盼，紧张地靠在洛泠身边，这是她在这里唯一能够信任的对象。
　　“把她送走就可以。”
　　洛泠本来就不是为了逃出危险才来到这里，但她确实没有什么信心在接下来的战斗里护住小奥黛塔的安危。
　　况且...
　　对于小奥黛塔的存在，洛泠还是有些上心的。
　　因为她认识现世时间线上的奥黛塔，只要在这段时间线结束回到现世之后，去询问奥黛塔，就能知道这段时间线究竟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会影响到现世，又或只是一次虚幻的体验...都可以得到相应的真相。
　　对于忽然被洛泠抱出来的小奥黛塔，弗里克吓了一跳，但是定眼一看之后，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你是...莱贝里希大公爵的千金？”
　　听到这句话，本来害怕到瑟瑟发抖的小奥黛塔里表情闪过一丝迷茫，抬起头望向弗里克，
　　“大哥哥，你认识我？”
　　弗里克连忙半跪在地，向小奥黛塔行以骑士礼，沉声道，
　　“巴伐利亚公国下属冕卫骑士弗里克，见过莱贝里希小姐。”
　　他的额头在微微冒汗，似乎对于小奥黛塔出现在这里一事感到相当紧张。
　　奥黛塔·冯·莱贝里希歪了歪小脑袋，似乎有些奇怪。
　　看到弗里克如此恭敬的动作，洛泠和琳娜相互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疑惑和不解。
　　“奥黛塔，你好像是个不得了的大人物？”
　　洛泠伸手摸了摸小奥黛塔的头发。
　　“是吗？”小奥黛塔挠了挠后脑勺，“好像算是吧...”
　　“莱贝里希小姐，请让我送您离开这处是非之地吧。”
　　弗里克立刻伸出手，紧张地看着小奥黛塔，生怕对方拒绝。
　　小奥黛塔有些不舍地扭头看了一眼洛泠，但在洛泠的目光默许下，她还是点了点头。
　　弗里克瞬间松了阔气，小心翼翼地接过小奥黛塔的小手，然后扭头看向与奥黛塔肩并肩的洛泠，低声说道，
　　“白小姐，您确定...不离开吗？接下来会很危险。”
　　他直勾勾地看着洛泠，但洛泠总觉得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在下稍有些实力傍身，就不牢骑士大人费心了。”
　　洛泠拉了拉有些变形的斗篷，再度掩住了她的容颜。
　　“......”
　　弗里克欲言又止，但还伖是微微颔首，
　　“好吧，既然你坚持的话。”
　　接下来，几人很快便前往了孵化场的边界处。
　　随着弗里克一剑劈开孵化场结界的薄弱处，一道裂缝应声而出，通向外界的通道被开启。
　　洛泠趁此机会，想用孢子穿过裂缝，探查一下裂缝之外的情况。
　　究竟是真正的现世，还是当前时间线的外界。
　　但很可惜，裂缝之外就像是没有加载的游戏地图一样，洛泠的孢子一去不复返，收不到任何信息，连被「虚无之界」湮灭的效果都没有。
　　“小姐姐，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小奥黛塔依依不舍地看着洛泠，对于这个年龄相仿，却把她从危机之中拯救出来的神秘小姐姐，即便相处的时间很短暂，却给她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象。
　　“不出意外的话，会。”洛泠点了点头。
　　听到洛泠的回答，小奥黛塔大大的双眼逐渐出现了熠熠生辉的光芒，就像她们第一次见面那时一样。
　　她看着洛泠，目光审视了一遍又一遍，像是要狠狠地记住洛泠的一切。
　　下一刻，小奥黛塔的身形从裂缝之中消散，彻底离开了这座孵化场，只有她稚嫩且坚定的嗓音还稍稍回荡着。
　　“一定要加油啊，‘卜者’小姐姐...”
　　“白小姐，你该跟着莱贝里希小姐一起离开的。”弗里克幽幽地说道。
　　“是啊，白小姐，你真的没必要来陪着我们一起去冒险。”琳娜叹了口气，“老维头是我们的队友，又不是你的...”
　　这时她已经使用了恢复灵感的圣药，状态已经好了许多，不至于奄奄一息。
　　“你们以为...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来到这里？”洛泠稍稍侧颜，留给两人一个神秘的微笑，“接下来将要见证的事情...才是我此行的目的。”
　　“真是的，我母亲到底给了你多少报酬，让你冒险到这种程度。”琳娜脸色无奈地搓了搓洛泠的小脑袋，动作已经不像一开始那般带着敬意和疏远，“要是你觉得给少了，我替你多要一些去。”
　　“已经足够多了。”洛泠笑了笑。
　　听到这句话，弗里克的脸色微变，似乎是因为琳娜提到了她的母亲。
　　但很快，他定了定神，走到了前面，说道，
　　“队长，白小姐，事不宜迟，如果决定好要去救援老维头的话，我们得赶紧出发了。”
　　“说得也是，走吧。”
　　琳娜点了点头，立刻提起火铳，跟在弗里克身后。
　　她毕竟是个路痴，若是没人带路的话，多半一辈子都进不去核心区域。
　　洛泠走在小队的最后面，跟着两个身高明显要高过她的大人，小短腿走得也不算忙。
　　不过，就在这时，洛泠稍稍抬起手。
　　她的视线落在她的小手处，手指上戴着一枚铁制的简单指环，似乎正在发出些许震动，应该是某种共鸣。
　　这是「授火使」的信物。
　　“这附近还有「授火使」的成员吗？”
　　往下一些，在洛泠的手腕处，一个滑稽的卡通手表同样出现了共鸣的现象。
　　似乎...还有一个「公司」的成员就在附近。
　　“真是奇怪。”
　　洛泠嘟囔一声，便把这两个信物重新收回到头发里，只留挂在脖子上的沙漏吊坠。

 第二十七章 又是「先驱者」（4k）
　　明月高悬，一如既往的月光缓缓洒落，在满是断壁残垣与怪物尸体的街道上却是略显几分森冷之意。
　　尤其是在知道昔日亲近的队友都已经牺牲，甚至化作了畸形兽之后，琳娜的心情又沉重了几分。
　　确实如弗里克所言，外围已经见不到多少肉瘤怪物了，但却能看到不少拖着污秽血迹的脚印，都是肉瘤怪物们拥挤着向孵化场核心区域靠近过去留下的痕迹。
　　不过，哪怕面临着这样的情况，琳娜依旧强打着精神，继续小心翼翼地摸向核心区域。
　　“弗里克先生，对于这位诡异的孵化场，你还知道多少信息？”走在两人后面的洛泠出声问道。
　　“很抱歉，我们在踏入孵化场进行救援行动的时候，只是大概判断出了这位沉眠诡异的阶级，但对具体的序列与真名一概不知。”
　　弗里克摇了摇头，略有遗憾地说道，“另外，之前的判断也基本是错误的，这应该不只是一位诡异序列前一百五十位的「危险诡异」，否则不可能让「猎」小队半数成员覆灭。“”
　　“对于这位诡异，如果不只是「危险诡异」的话，我倒是有些猜想。”琳娜稍作沉思，作为队长，她记住了禁忌石板里所有公开诡异的信息，“诡异序列第四十一位，「寂亡」之「炼狱」...但对于「炼狱」而言，这座孵化场却又有些太弱了。”
　　“「炼狱」？”
　　洛泠微微皱眉，她听着有些耳熟，似乎是在哪遇见过。
　　看到洛泠的反应，琳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看来，白小姐与臭名昭著的「先驱者」打过交道...准确来说，是与那个矮子打过照面，对吧？”
　　“矮子...”
　　闻言洛泠稍稍一怔。
　　提到先驱者和矮子，洛泠只能想到一个人，一个已经死在了她手上，连记忆都被她分食殆尽的绅士先生。
　　而在现在的时间线上，这位先生还没死呢。
　　“「艺术家」。”
　　提到这位矮子绅士，琳娜的语气都多了几分愤恨，“他得到过一部分来自于「炼狱」本体的圣骸，并把它制作成祭器，称之为「凋零之花」，里面一项封印着「炼狱」最可怕的能力，化血肉为尸...他本身又拥有着驱使死物的能力，组乜合起来更加可怕。
　　“我们有不少人折在他这一招里，在活着的时候半具身体被化作腐尸，即便最终被救回来...终身都生不如死。”
　　洛泠沉默了一会，她可不止是打了个照面，还正面与「凋零之花」碰了一碰。
　　只可惜使用「凋零之花」的艺术家当时撞上的是被姐姐赋予力量的洛泠，一番博弈之后还是败退了。
　　听到琳娜的判断，弗里克稍稍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点了点头，
　　“被队长这么一提醒，确实如此...孵化场核心区域的景象，确实很符合「炼狱」的特征。我们之前一直以为是实体的诡异，却没想到会是现象类型的诡异。”
　　诡异序列第四十一位的「炼狱」与之前遇到的诡异都不太一样，是一种“现象”而非看得见摸得着的存在。
　　在「炼狱」的笼罩范围之内，所有的生灵尸体都会转而变成像不死族一样的存在，同时还有更多诡异现象与特征，现在洛泠等人所看到的只是其中一种。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难怪。”
　　洛泠目光微烁，怪不得她的支配能力对这些肉瘤怪物都不怎么起作用，因为肉瘤怪物们是在「炼狱」的影响下出现，已经受到了「炼狱」的“支配”。
　　「炼狱」在诡异序列上甚至比「傀儡谣」都要高上好几位，不过，这种序列差异并不完全是实力上的差异。
　　因为诡异与诡异之间的类型不同，仅仅相隔几个序列排位的话，很难进行战斗力上的对比，除非是像「危险诡异」到「高危诡异」这种跨度。
　　之所以会把诡异分为「禁忌」「高危诡异」「危险诡异」以及剩下的普通诡异，就是因为在这几个序列位置上存在着哪怕只隔着一位都是天与地一般的差别。
　　只有「危险诡异」才能拥有孵化场结界，只有「高危诡异」才能掌握权能，而「禁忌」则是绝对无法触碰的存在。
　　“只是，如果是高危诡异「炼狱」的话，孵化场笼罩的范围不可能仅仅只有这么小，哪怕只是「卵」也不太可能。”琳娜脸色微沉，“该死，恐怕又是「先驱者」在捣鬼...”
　　「炼狱」这种现象类型的诡异与其他实体类型的诡异可不一样，可以说它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是像是笼罩着一片区域的领域，所以与傀儡谣之类完全不同，哪怕只是「卵」...其孵化场所波及的范围都会相当惊人。
　　依照卷宗上的案例记载，最小的孵化场至少都是大半个城区，大部分情况下都是整个城区都会陷入混乱，「高危诡异」之名可不是说着玩的而已。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之前才会做出错误的判断。
　　只是...哪怕是直面「炼狱」，「猎」小队会出现如此严重的伤亡依旧很不应该。
　　但是由「炼狱」联想到先驱者，这个疑惑似乎就已经得到了答案。
　　没错，肯定是先驱者！
　　艺术家手上可是有「炼狱」本体的圣骸，以他们对诡异的了解程度，依靠圣骸复刻出诡异以及诡异的孵化场并不算难。
　　所以，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这座「炼狱」的孵化场为什么如此之弱，并且连现象都不完全的。
　　因为...这本来就是先驱者搞出来的劣化版，弱一些是正常的。
　　当琳娜把她的推测说出来之后，弗里克不由得惊叹道，“不愧是队长，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你要是可以想到的话，这队长给你当。”
　　琳娜低声说道，对于弗里克的恭维，她并不得意，心情反而更沉重了。
　　因为这意味着他们面对的不只是诡异，还有隐藏在暗处，不知何时会出现的先驱者。
　　对于这个猜想，洛泠也觉得颇有几分道理，很符合她对先驱者的想象，也确实是他们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但洛泠总是莫名其妙地想到茶话会的首位，想到她当时所说的话，以及那抹神秘莫测的微笑。
　　...烦死了。
　　洛泠用力地拍了拍小脑袋，想把这个古怪的家伙从自己的脑海里赶出去。
　　“前面就是核心区域了...如果这座孵化场确切地属于「炼狱」的话，我们要进入的可不止是核心区域，还是诡异现象「炼狱」所笼罩的范围。”
　　弗里克沉稳的嗓音响起，把洛泠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在。
　　而琳娜强打起几分精神，警惕地拿起火铳。
　　有弗里克这位擅长正面交战的骑士队友在身边掩护，她可以心无旁顾地进行狙杀，更有信心发挥出比之前更强的实力。
　　“白小姐，你注意保护好自己就可以，不用刻意来帮忙。”
　　琳娜稍稍俯下身子，轻声嘱咐了一句。
　　她本是不想让这位新认识的小朋友参与到如此危险的行动里，但对方执拗所为的话，她也只能尽可能不让小妹妹陷入危险...能不能帮上忙倒是其次。
　　尽管之前的战斗里，洛泠表现出不俗的战斗素质，但现在她们要面对的可能不仅仅是诡异，还有...「先驱者」。
　　「先驱者」可要比这劣化版的「炼狱」狡诈可怕得多。

　　“嗯，放心吧，我知道。”
　　洛泠当然知道琳娜在想些什么，也清楚这是琳娜的一番好意。
　　只不过，她还是低估了洛泠真正的实力。
　　在经过稍许休整之后，几人小心翼翼地踏入了核心区域的范围。
　　“......”
　　尽管没有任何标识作为界限，但在进入诡异现象「炼狱」笼罩的范围之时，洛泠能够明显地察觉到周围的变化。
　　某种难以言说的“恶意”在注视着她，却又像是察觉到了她的身份，接触之时相当谨慎。
　　其他两人可就没有这种好运了，琳娜浑身像是蒙上了一层灰雾，弗里克也不例外。
　　他们立刻拿出各自的护身祭器，把诡异的影响排除在外。
　　琳娜本来还想顺带着护住洛泠，但扭头就看到被撑起来的星光护盾，这才想起洛泠手上拿着的可是母亲送给她的「幽芒」，甚至比她现在用的护体祭器还要优秀不少。
　　实际上，洛泠用不用祭器都不会受到诡异现象的影响，但是在「炼狱」的笼罩范围之内，她的孢子能够侦查的范围被进一步压缩，还是多做一些准备为好。
　　周围此起彼伏的痛嚎声响起，到处都是肉眼可见的残尸，缓缓地化作灰色的雾气，就像是在被消化一样。
　　“我当时就是从这里拼杀出来的。”弗里克满脸严肃地说道，此时的他警惕地左顾右望，沉声道，“小心一点，周围肉瘤怪物的数量明显变少了，恐怕...”
　　话音未落，便有两道身影从暗中袭来。
　　“小心！”
　　琳娜低呼一声，然后抬起火铳。
　　两道枪声响起，逼退了这两道忽然袭来的身影。
　　这时弗里克才稍稍架起长剑，满脸的心有余悸，
　　“谢了队长...等等，她们是...”
　　端着火铳的琳娜眼神复杂，叹了口气，
　　“海伦，以及露西娅。”
　　「猎」小队的队员之二。
　　正如弗里克所言，她们都跟威尔逊一样，已经化作了畸形兽，成为「炼狱」的一部分。
　　海伦生前是一位美丽的蓝发女性，可现在的她引以为傲的美丽面孔却已是千疮百孔，鼻梁骨被完全削去，本应璀璨的碧蓝色眼眸已经完全腐烂，满脸的胶原蛋白变成了恶臭的腐肉，干瘪的身躯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木乃伊。
　　她生前是掌控水元素的「元素」路径觉醒者，能够以身化水。
　　但是在被腐化之后，满身血肉完全化作涌动的污秽之血，所及之处，连金石都被消融殆尽。
　　“...海伦很爱美的。”
　　看着昔日队友丑陋的模样，琳娜情绪有些低落。
　　另一边，露西娅的情况更加糟糕。
　　露西娅的年纪在「猎」小队里是最小的，虽然实力同样是最差的，但却是保命能力最强的「万灵」路径觉醒者。
　　跟威尔逊这个半吊子的奶妈不一样，露西娅针对诡异腐伤有着特化的治疗效果，全力以赴之下，哪怕是被诡异侵染半身，都可以恢复到完好如初的状态。
　　按理来说，有她在的话，根本走不到被「炼狱」腐化这一步。
　　至少她自己不会被腐化。
　　可现在...
　　昔日娇小的露西娅身体却变得臃肿可怕，一米五的个子变成了三米多高的魁梧胖子。
　　仔细一看，长满了流着脓水的肉瘤，连可爱的脸蛋都被肉瘤塞得满满当当，令人一眼就恶心作呕。
　　一想到露西娅过去阳光开朗的笑容，再看看她如今可怕的模样，琳娜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下一刻，她睁眼之时，只剩下仇恨与愤怒，
　　“弗里克！”
　　“队长，我在。”
　　弗里克手持骑士长剑，护在琳娜与两只畸形兽之间。
　　“竭尽全力，让我们的队友...解脱吧。”
　　琳娜轻声说道，先前使用过的仪式再度展开，强大的灵感威压缓缓浮现。
　　她要以最没有痛苦的方式，来结束队友的苦痛。
　　“是。”
　　弗里克看了一眼琳娜，便知道队长想做什么。
　　他拿着长剑，直直地迎向了腐化的海伦以及露西娅。
　　洛泠站在琳娜的身边，手里拿着「绝刃」。
　　周围不少肉瘤怪物被她们的生灵气息吸引而来，歪歪扭扭地走近了过来。
　　独自一人应付两只畸形兽，弗里克已经没有多余的心神来绞杀这些肉瘤怪物，所以只能交给洛泠。
　　洛泠没有选择使用支配去摧毁它们，而是以「绝刃」的锋利，一一斩下这些可怜的人们。
　　地面上的腐血汇流成河，却又在「炼狱」的作用下，逐渐消融，成为「炼狱」的一部分。
　　夜已入深，但是这场漫长的战斗却才只是刚刚开始。

 第二十八章 完美谋杀（4k5）
　　月落星沉。
　　几乎整条街道都化作了废墟，抬眼望去，到处都是被撕裂开来的石块与木头，崩裂开来的大地上沾满了触目惊心的腐肉。
　　核心区域的肉瘤怪物数量确实相当庞大，洛泠已经砍到连手腕都微微酸痛，却还是很难应付近乎无穷无尽的肉瘤怪物群。
　　更别提还有不少畸形兽夹杂在其中，幸亏里面没有相当于上位觉醒者级别的，否则的话...以三人的体能，恐怕很难再支持下来了。
　　这一番苦战下来，全场只有洛泠还没挂彩...当然，主要是因为她不是畸形兽主要的攻击目标，一直应付的也是肉瘤怪物。
　　“咳咳...”
　　琳娜重重地咳了几声，吐出些许内脏碎片。
　　她抹了抹满脸的血痕，扭头望向洛泠，低声说道，
　　“多谢了，白小姐。”
　　“客气。”
　　洛泠点点头。
　　在刚刚的战斗里，琳娜再度透支身体，击溃了被腐化的海伦和露西娅。
　　但海伦和露西娅生前可都是八阶的觉醒者，在被腐化之后，已经超过了人类所能抵达的极限，光是正面的杀伤力都不是九阶觉醒者能够比拟的。
　　好在她们在被腐化之后，丧失了大部分的神智，只拥有最简单的配合，这才给了琳娜等人一线生机。
　　还有洛泠暗中相助，偷偷使用「完全支配」，缓解了琳娜和弗里克遇上的几次危机。
　　可即便如此，琳娜在战斗里依旧损失了双腿和一只手，不慎沾染上了被污染的腐化血肉，若不是她当机立断切去了被腐化的手脚，恐怕现在的琳娜就已经变成了海伦与露西娅现在的模样。
　　当然，琳娜如此当机立断的原因还有另一个，能够重生血肉的白小姐在身边。
　　经过治疗之后，琳娜几乎脱力，只能靠在墙角休息。
　　她默默地看着逐渐消融的海伦与露西娅，痛苦地闭上了双眼，长长地叹息一声，
　　“都是我这个队长不够称职...”
　　“这不是你的问题，琳娜小姐。”洛泠轻声说道。
　　“白小姐，你不必如此安慰我的。”琳娜扭头看着洛泠，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几分笑容，“对了，弗里克也受了伤，麻烦你搭把手，给他治治吧。”
　　与此同时，弗里克靠在另一边的废墟上，奄奄一息的模样，连漂亮的骑士盔甲都染满了污秽的腐化血肉，看起来惨不忍睹。
　　闻言洛泠微微颔首，她站起身来，走到斜躺着的弗里克身边，稍稍蹲下，
　　“需要我扶你起来吗？先生。”洛泠轻声问道，“还是说，你不打算继续你的计划了？现在「猎」小队只剩下一个人了。”
　　话音落下，旁边的琳娜露出错愕的表情，闭着双眼的弗里克稍稍露出无奈的表情，睁开眼睛道，
　　“小姑娘，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不知道，”洛泠回道，“但我知道你不只是「命运结社」的成员。”
　　“让这场战斗以这样的方式彻底失败不是很好吗？”弗里克看着洛泠，神情平淡，“「猎」小队竭尽全力，仍旧以失败告终，于「炼狱」的孵化场内全军覆没...至少这种结果，无论是队长还是队长的母亲，会比较好接受一些。”
　　“弗里克，你在说什么！”琳娜瞪大了双眼，她死死地看着弗里克，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弗里克没有回答琳娜的问题，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洛泠身上，
　　“你看，小姑娘，都是因为你，把现在的局面弄得很难看。”
　　他站起身来，随手拍了拍盔甲，全然没有奄奄一息的模样。
　　甚至，连一点被腐化侵蚀的迹象都没有——弗里克的这具盔甲是特别针对「炼狱」的一套祭器，可以完全隔绝「炼狱」的影响。
　　这也意味着，从一开始，弗里克就知道这是「炼狱」的孵化场了。
　　在刚刚的战斗里，洛泠通过孢子确定了这一点，同时也彻底确认了她的猜想。
　　这一次孵化场的行动里...有内鬼。
　　内鬼就是弗里克。
　　正如琳娜所言，几个队友的惨死都过于蹊跷，以他们的实力，本不应该会如此简单地死在这座孵化场之内。
　　事出反常必有妖，相较于琳娜对队友的信任，洛泠从弗里克出现一开始，就对他产生了些许质疑。
　　即便孢子确定了弗里克的人类身份，与诡异完全没有任何瓜葛，但因为首位的话，即便是人类的觉醒者，洛泠也没有百分百信任。
　　之后，洛泠发现她其他两个势力的信物一直出现共鸣，经过简单确认，她发现共鸣的对象竟然就是弗里克，他不只是「命运结社」的成员。
　　只不过，他应该是把其他势力的信物收起来了，所以才没有发现。
　　因此，为了不被弗里克察觉，洛泠同样藏起了信物。
　　最重要的是，在刚刚的战斗里，弗里克很明显没有出全力，他的实力应该不止八阶觉醒者，再加上提前准备的祭器，整场战斗他都显得游刃有余，几乎没有受半点伤，却故意表现得艰苦疲惫。
　　弗里克的演技其实很好，可惜这些在孢子的视野下全无秘密。
　　包括...弗里克几次刻意给琳娜送来危机，想把她置于死地，至此洛泠彻底确定了弗里克的内鬼身份。
　　而谋划这一切的...
　　“所以，究竟是「命运结社」给得太少，还是「公司」给得太多...亦或是「授火使」开出了你无法拒绝的条件？”
　　洛泠也站了起来，斗篷下淡然的眼神直视着弗里克，“我想知道，究竟是什么让你选择了背叛队友，把威尔逊，海伦，露西娅，以及那位...老维头，送给了「炼狱」作为养料。”
　　就像刚刚的战斗一样，弗里克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只需要利用队友的信任，做出一点点的疏漏，就足够了。
　　「猎」小队的感情很不错，彼此之间都很信任，但这种信任却成了弗里克反过来催命的武器。
　　“什么？”
　　随着洛泠的话缓缓说出，琳娜的脸色一阵阴晴不定，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弗里克，试图从他的表情里读到对这一切的否认。
　　难道说...这场无妄之灾的罪魁祸首，真的是弗里克？
　　“连我受任于谁都知道？小姑娘还真是不简单啊。”弗里克叹了口气，理了理衣襟，说道，“不过抱歉，我不受任于这些，我是「先驱者」的人。”
　　他瞥了一眼强撑体力想拿起火铳的琳娜，摇了摇头，说道，“队长，你就省些气力吧，我真的不想和你动手。”
　　“弗里克，你究竟还想掩饰些什么？你根本不是「先驱者」的人。”洛泠缓缓道，“如果你是的话，在我们见面的第一时间...我就已经发现了。”
　　先驱者有最显著的一个特点，他们视诡异为工具，基本上多多少少都会利用诡异增强自身的实力。
　　在拥有傀儡谣的洛泠面前，哪怕一点诡异的痕迹，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弗里克，就是百分之一百，最为纯粹的人类觉醒者。
　　“...或许我刚刚应该坚持把你送走。”弗里克的目光危险了起来，但很快又无奈地说道，“可我真不想徒增杀孽，小姑娘我们打个商量吧，你离开之后不要乱说，什么条件我们都好谈。”
　　这时却是洛泠有些楞住了，都走到了这种地步，弗里克竟然还说不想徒增杀孽...
　　甚至没打算杀了她？
　　“弗里克，你应该是「授火使」的人吧。”就在这时，琳娜缓缓出声道。
　　在被洛泠治疗之后，她几乎精疲力尽，只能靠在墙边，连抬起火铳的力气都没有了。
　　“没错，队长，你说对了。”弗里克微微颔首，摸了摸下巴，“不过，这次委托倒是「公司」那边的意思...”
　　「公司」里面分「外包」和「正职」，「外包」成员不限于其他势力，只算是雇佣兵性质。
　　洛泠就是「外包」成员，弗里克同样也是。
　　“难怪...”
　　琳娜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听到弗里克的回答，她已经坦然地接受了自己，以及「命运结社」的失败。
　　「命运结社」与「授火使」之间争斗不断，几乎可以说是死敌也不为过。
　　一口气损失五位八阶觉醒者，甚至带不来任何回报，对于「命运结社」而言确实算是伤筋动骨。
　　愤怒已经无法改变着既定的结果。
　　但洛泠还有疑惑，仅凭「授火使」的话，应该不可能做到这一步，如果是「先驱者」所为，出现的就不会是弗里克，而是当前时间线还没死在她手上的「艺术家」。
　　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就只剩下一个不可能的可能性。
　　恐怕...这座孵化场，是出自于「公司」的手笔。
　　这场灾难，是「公司」所为。
　　“所以，界限坍塌对「公司」来说，到底有什么好处？”洛泠轻声说道。
　　话音落下，她立刻就察觉到一股一闪而逝的杀机。
　　抬头望去，弗里克掩去了眼底的光芒，
　　“连这次行动的目的是「界限坍塌」都知道，白小姐，你确实很不简单。”
　　但他很快又笑了起来，说道，
　　“不过无所谓了，只要这次行动结束，所有一切都会被掩埋在逝去的历史之中，成为被抛弃的一部分。
　　“这是一次不会被记录在案的诡异事件，卷宗里能够留下的只有最终的结果「界限坍塌」...告诉你也无妨，这处孵化场只是其中之一而已，「公司」的布局足足有十六处。”
　　这才是弗里克为什么不杀洛泠的原因，哪怕不杀洛泠，在界限坍塌之后，她能够记住的事情不会很多。
　　“所以，为什么？”
　　洛泠又重复了一遍，她直勾勾地看着弗里克。
　　“因为他们经历了一次无法承受的失败，需要清除掉这一次的失败。”弗里克冷笑一声，说道，“「公司」的强大并非全无缘故，因为他们只停留在最强大的时代。”
　　“......”
　　洛泠没有再说话了，她陷入了久远的沉默。
　　维多利亚的第七十四次界限坍塌，既不是诡异所为，亦不是「先驱者」所使，更与神选们无关。
　　是作为维多利亚秩序侧的拥护者，「公司」所定下的计划。
　　其他的秩序侧势力都默许了公司的行为，甚至还借助着公司的界限坍塌计划，尽可能地获取更多的利益。
　　比如坑杀「猎」小队。
　　之后的所有痕迹，都会随着界限的坍塌而被完全抹去，这是最为完美的谋杀，找不出哪怕一点的证据指控。
　　只有被埋葬在孵化场里的五位觉醒者，悄无声息地死在无人之地，不会有人知道这一切的真相。
　　他们并非死于对抗诡异，并非死于保护人类的文明，而是死在了同为人类的“自己人”手上。
　　“队长，珍惜你最后的时光吧。”弗里克弹了弹手指，然后埋怨似地看向洛泠，“你说你，为啥要把事情都说出来，本来队长可以糊糊涂涂地死去，这下可完了，死前给看明白了。”
　　说完之后，弗里克理了理盔甲，向着孵化场深处走去。
　　“队长，别死太快了啊，等我到地方再说。「公司」的麻烦事可真的是...”
　　通过刚刚的战斗，弗里克大概知道洛泠的实力究竟到什么级别，尽管她所表现出来的远超弗里克之前的预计，但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弗里克一点都不担心。
　　而洛泠也没有去拦住弗里克的离去，她扭头望向琳娜。
　　满身血迹的琳娜靠在墙角，微微合着双眼，眼神里满是落寞。
　　“他说你...”
　　洛泠微微皱眉，她用孢子简单地检查了一下琳娜的身体。
　　受的伤都被她治愈了，生命力虽然有所损耗，但还算充沛，可为什么弗里克会说...
　　“没错，我确实快死了。”琳娜低声说道，又自嘲了一句，“死前还要被死敌这样嘲讽，真的是...很不甘心啊...”
　　“琳娜，我能为你治疗吗？”
　　洛泠走过来，稍稍蹲下。
　　她拿起琳娜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为什么自己会颤抖？
　　“要是你可以治疗意识的话，”丱琳娜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无力地垂下了手，“有点透支过头了，呵呵...”
　　她的秘法爆发并非全无代价，短时间内连用两次更是如此，这才是弗里克最后都在装死，没有选择动手的原因。
　　因为弗里克知道，琳娜已经必死无疑。
　　“对不起，琳娜，我...我救不了你。”
　　意识，是傀儡谣唯一无法触及的领域。
　　洛泠稍稍低下头，哪怕她不知道此时此刻，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妄，唯一可以确定的是...
　　这位相处时间并不长，但一同并肩作战过的好友，即将在她面前无能为力地死去。
　　“说什么对不起，至少你让我完完整整地死去，不必变成腐化的怪物...”
　　琳娜伸出手，捏了捏洛泠的小脸，溃散的瞳孔试图注视着面前的小可人儿，
　　“白小姐，我现在才发现，你真的好漂亮啊...漂亮到不像个人类...”
　　真后悔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没能来得及多看几眼。
　　洛泠拿着琳娜的手，却有些不知所措。
　　“白小姐，可不可以答应我最后的请求？”
　　“...你说吧。”
　　洛泠稍稍低着头，强忍的情绪里泛着些许难以分说的复杂感觉。
　　“请将我「完全支配」吧，”琳娜平静地说道，“我的尸体...应该会很好用。”

 第二十九章 她要活着（5k）
　　“嗯...就在这附近，应该差不多到最核心的位置了，接我离开的地方应该就在这附近。”
　　身着骑士盔甲的弗里克漫步在愈发光怪陆离的废墟之中，走到这个位置，已经看不到普通的肉瘤怪物。
　　肉瘤怪物们受到「炼狱」的影响，如飞蛾扑火一般汇聚到这核心区域之内，然后接受了来自于「炼狱」的拥抱，连同血肉一同溶解在这个噩梦般的诡异现象之中。
　　只有觉醒者化作的畸形兽，才能在「炼狱」之中，勉强维持着自身的存在。
　　但...如果在畸形兽状态下被彻底杀死的话，同样会被「炼狱」溶解。
　　无论是外围的孵化场，还是核心区域，都因为「炼狱」在不断地汲取着养分而逐渐壮大，直到最终...彻底成为完全体。
　　弗里克走过一处位置，一道阴影忽然向他扑面而来。
　　“哟，是老维头啊，怎么，还没死透呢？”
　　弗里克挑了挑眉，稍微调整姿势，便一剑把这道阴影斩成了两半。
　　阴影溃散之后，又重新汇聚在一起，凝成一张苍老却狰狞的虚化面孔，充斥着无尽的怨恨与苦痛，却无力从这「炼狱」之中挣扎反抗。
　　老维头是「游梦」路径的觉醒者，甚至可以做到抛弃肉体，以灵魂状态存活下去，是几人之中最难杀的一个。
　　对付其他的队员，弗里克都没有亲自动手，只是小小地助推一把，唯独在应对老维头的时候，主动出了剑，这才引发了老维头的怨恨。
　　...没错，老维头早就死了，甚至他还是第一个死的，直接死在了弗里克的手上，刚才说给琳娜听的话皆是谎言。
　　弗里克非常了解他的队长琳娜，知道该怎么让琳娜心甘情愿地返回到核心区域，完成这次献祭。

　　没有足够的畸形兽，怎么能够让「炼狱」成长起来，达到「界限坍塌」的要求呢？
　　“同时打两份工就是累。”
　　弗里克叹了口气，主要还是因为队长琳娜是个路痴，在他刻意分开小队众人之后，竟然迷路到了孵化场的外围，害他找了几天都没找到人影。
　　若不是如此，他也用不着拖到现在，现在都快到任务的截止时间了，白费了不少功夫。
　　弗里克抬起头，用可怜的目光注视着怒视着他的虚影老者，
　　“老维头，还是趁早解脱，下去与他们团聚吧。”
　　话音落下，弗里克再度出剑，几番交手之后，彻底击溃了虚影。
　　弗里克的实力很强，再加上有这套能够免疫「炼狱」影响的盔甲，解决老维头不在话下。
　　毕竟从「炼狱」中诞生的畸形兽，最棘手的就是带有「炼狱」的腐化力量，抛去这一点，也只是神智缺失的普通怪物而已。
　　虚影老者不甘地咆哮着，但「炼狱」已然急不可耐，它贪婪地汲取着一切，即将达到突破的临界点。
　　“嘶，真没想到，队长还挺能撑的啊...”
　　弗里克观察着孵化场的变化，低声喃喃道。
　　其实哪怕琳娜强行透支使用两次爆发秘技也不应该致命，真正致命的是「炼狱」的环境，琳娜可没有弗里克的这身盔甲，无法抵御来自于「炼狱」的影响。
　　再加上在踏入孵化场的时候，「猎」小队的所有成员就已经提前中了一些暗招，最重要的意识全都受了损伤。
　　要知道，为了这个计划，「公司」与参与其中的「授火使」已经提前准备了不少时间，为的就是保证万无一失。
　　通过精准的计算，想让这个劣化版的「炼狱」现象突破到完全体，需要至少五位八阶觉醒者。
　　至于那些普通人和低位的觉醒者，顶多算个添头，弥补不了一位八阶觉醒者所提供的养分。
　　八阶觉醒者可不多见，「公司」也不想让人类一方的力量损失过重，以免打破平衡。
　　五个就刚刚好，少一个太少，多一个太多。
　　而现在，就只差最后一个了。
　　弗里克坐了下来，平静地等待着孵化场再度扩大，「炼狱」彻底成为完全体的那一刻。
　　但是，他先等来的却不是「炼狱」的变化，而是从漆黑的夜里走出的一道银白的娇小身影。
　　半身斗篷掩盖了她的身形，只有半张精致的小巧脸蛋哪怕在黑夜之中都显得格外瞩目。
　　“白小姐，不在队长的最后时光陪着她，反而提前过来找我寻仇吗？亏我还专门给你们留了点空间，不去打搅你们的兴致。”
　　弗里克看向神情漠然的洛泠，眼底带着些许惋惜。
　　他知道洛泠肯定会过来，只是在他的设想里，应该是等到琳娜死去，被「炼狱」消化之后才会过来。
　　到那个时候，反正任务已经完成了，随时都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弗里克也不介意跟这个还算俣可爱的小女孩玩玩。
　　他并不担心会因此出现意外，一个「万灵」路径的觉醒者，能强到哪里去？
　　另外，刚刚洛泠的战斗，弗里克同样全都看在眼里，对这个神秘的小女孩实力有了一定的估算与认知。
　　不过依靠着强大的恢复能力和趁手的武器，战斗技巧却极为笨拙与稚嫩，对付低阶畸形兽和肉瘤怪物还行，想靠这点实力来战胜自己...
　　弗里克只会觉得可笑。
　　他之所以会被选派前来执行这一次任务，除了因为之前是在其他「界限」活动，身份较为清白之外，最重要的是就是他的实力。
　　能够在以一敌二的情况下战胜其他任意的「猎」小队成员，包括队长琳娜也不例外，在「授火使」里已经算是高层战斗力之一。
　　再加上特意准备的盔甲，完全无视「炼狱」的影响，甚至还能反过来利用「炼狱」的力量，弗里克确实有陪一个「万灵」觉醒者“玩玩”的资本。
　　但是，出乎弗里克的预料，洛泠并没有直接对他动手，连愤怒的表情都没有，而是径直走到了他的对面，同样坐了下来。
　　“嗯？”
　　弗里克挑了挑眉。

　　这个小妹妹是想要做什么？
　　“在动手之前，我想问你几个问题。”洛泠轻声说道。
　　“哦？你问吧。”
　　弗里克耸了耸肩，嘴角挂着些许戏谑的笑意。
　　“我想知道你在授火使里的代号以及真实姓名，”洛泠沉声道，“我希望和真正的你交手，而非是套着「命运结社」的假身份。”
　　“啧，我还以为你会问，‘做出这一切你难道不后悔吗’，或者，‘为什么要背叛朝夕相处的队友’之类的问题。”弗里克啧啧称奇，他愈发对眼前的小妹妹感兴趣了。
　　弗里克很清楚，无论是「命运结社」还是「公司」里应该没有这号人物，她到底来自于哪一方呢？
　　“你我都清楚，这种问题没有任何意义。”洛泠只是平静地说道。
　　“没错，确实没有任何意义。”
　　弗里克赞许地点了点头。
　　无论他后不后悔，无论他如何看待这一次行动，事情的结果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猎」小队因他而全军覆没，队友们抱着对他的信任，不明不白地死去。
　　这是一次「公司」的行动，「授火使」针对「命运结社」的阴谋，与「猎」小队无关。
　　他们只不过是恰好成为牺牲者而已。
　　只不过...是恰好而已。
　　对于这一点，来自于未来时间线的洛泠再清楚不过了。
　　周遭的阴风习习，月落之后的黯淡星光更衬得周围的一切森冷可怖，名为「炼狱」的诡异现象笼罩此地。
　　“看起来，它好像已经按捺不住了呢。”弗里克抬头看了一眼，微笑着说道，“告诉你也无妨，弗里克就是我的真名，代号「倒吊人」。”
　　「授火使」的代号皆取之于塔罗牌，并且是传承关系，在成员死后，其代号就会传承给下一个成员。
　　“好。”洛泠微微颔首，拿出了祭器匕首「绝刃」，“「授火使」的「倒吊人」，你的对手是...「寂亡」之「白魔女」。”
　　下一刻，斗篷散去，一袭及地的银白长发随风飘散，一双灰白双眸在绝美不似人类的面孔之中熠熠生辉。
　　她平静地注视着弗里克，直到弗里克的表情微微变化。
　　“「寂亡」...”
　　这是诡异的路径，至今没有人类能够走上这条路径。
　　哪怕是「先驱者」都做不到。
　　除非，是自甘堕落，沦为诡异走狗的...
　　“你是诡异使徒？”
　　弗里克的目光骤然危险了起来。
　　如果是觉醒者的话，他还会抱着玩闹的心态，有所留手。
　　哪怕是现在，弗里克依旧是在忠实地执行着为了人类的未来而进行的行动。
　　想要引发界限坍塌，就必须要有牺牲者，这一次行动只不过是把组织的敌人选为了牺牲者而已。
　　这是必要的牺牲。
　　所以弗里克一开始并不想杀掉洛泠，因为洛泠的出现不在组织的计划里，她并不是必要的牺牲者，不需要徒增杀孽。
　　但是，诡异使徒不同。
　　如果她确实是诡异使徒的话...
　　弗里克端起了骑士长剑。
　　为了人类，必须杀绝一切诡异使徒。
　　诡异使徒与先驱者，都是为了毁灭人类的未来而出现的。
　　“不，我并非诡异使徒。”洛泠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即是诡异，我...即是「寂亡」之「白魔女」。”
　　她终于坦然地面对了自己身为诡异的身份，她并非人类。
　　无论在什么时候，她都已经是一位彻头彻尾的诡异。
　　可是...有时候，人类却比诡异还要可怕。
　　洛泠已然分不清，酿成灾难的究竟是人类，还是诡异...
　　弗里克沉默了一会，这时他也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的端倪。
　　银白少女只身处于「炼狱」的范围之内，却没有受到哪怕一点「炼狱」的侵蚀。
　　哪怕强如「猎」小队，都做不到这一点。
　　包括弗里克自己，他很清楚，如果没有盔甲的话，他与「猎」小队的情况差不了多少。
　　不，不止如此...
　　「炼狱」，似乎在避着她。
　　难道，她真的是诡异？
　　弗里克想到了一个最广为流传的说法，遇到与人类极为相似的诡异时，必须不顾一切地逃跑，哪怕需要放弃队友。
　　...咳嗽，仅仅只是这个小女孩的话，值得他做到这种程度吗？
　　这种想法只持续了片刻，弗里克便拿起剑欺身向前，目光如炬，
　　“白小姐，无论你是不是真的诡异，从你说出这句话开始，我都不能让你活着走出这里。”
　　弗里克的剑很快，他本来就是「审判」路径的觉醒者，尽管之前的战斗里没有表现出是什么能力，但作为一位资深的骑士，他的战斗技巧显然在洛泠之上。
　　但可惜的是...
　　“权能「国度」。”
　　洛泠轻声吐出几个字。
　　话音未落，这一处「炼狱」现象逃也似的避开了这片领域，生怕被吞入其中，成为「国度」的一员。
　　如果这是真正的「炼狱」，肯定能够与洛泠的「国度」相互抗衡。
　　只可惜，这不过是公司使用「炼狱」的圣骸制造出来的劣化版「炼狱」，它诞生的唯一使命就是引发「界限坍塌」。
　　在位阶上，远远低于真正的「高危诡异」，在直面权能之时，只会本能地选择逃避。
　　「国度」悄无声息地展开，连弗里克的身形也被笼罩其中，作为一名久经战场的战士，弗里克立刻就察觉到周围的变化。
　　“这是...”
　　她刚刚说的是什么？
　　权能？
　　她能使用权能？
　　不，不对...她拥有权能？
　　弗里克的表情终于出现了几分骇然，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的盔甲上多了一些难以分说的东西。
　　“这是...真菌？”
　　不仅如此，还有不少的腐烂血肉在盔甲上滋生着，缓缓地侵蚀着。
　　这副盔甲确实是极为顶级的祭器，至少是用「高危诡异」的圣骸打造，连洛泠都无法穿过盔甲直接支配弗里克。

　　但是，这是在领域「国度」之内，所有的一切都会受到洛泠的支配，包括「炼狱」。
　　“就算如此，依旧不够。”
　　弗里克很快便镇定了下来，哪怕是权能又如何？他的盔甲已经暂时隔绝了权能的影响。
　　只要在盔甲彻底失陷之前杀死对方就行了。
　　对方的能力显然不是擅长正面交战的类型，只要能够接近她，就能有机会。
　　弗里克的判断没有错，洛泠确实不擅长正面交战。
　　...但是有人擅长。
　　就在弗里克强撑着支撑起盔甲，顶着「国度」靠近洛泠的时候，一声意料之外的枪声响起，随即他的盔甲出现了破损。
　　“这...”
　　弗里克满脸的不可置信，他缓缓地转过身去，看见了一道绝不可能出现的身影。
　　“这是...”
　　「猎」小队的队长琳娜。
　　她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端着她的祭器火铳，瞄准了弗里克。
　　“这怎么可能？”
　　弗里克惊呼出声。
　　琳娜不应该已经死了吗？
　　就算没有死，也应该已经是奄奄一息了才是，怎么可能还有余力施展能力？
　　怎么可能...
　　破掉他的盔甲？
　　就在这时，弗里克看到了琳娜体表似乎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色物质，定眼一看，竟然和他盔甲上的真菌极为相似。
　　与此同时，这些真菌通过破损的盔甲，直接探入了弗里克的体内。
　　直到这一刻，弗里克才知道洛泠的能力究竟是什么。
　　他的半只手完全僵住，完全僵住的部分还在迅速蔓延，哪怕他在这一刻当机立断地切掉被真菌感染的肢体也无法摆脱。
　　“你的能力，是使用这些真菌来控制...别人的肉体？”
　　弗里克察觉到他的身体正在不受控地僵硬起来，甚至做出超出他思维之外的动作，他正在亲身体会着洛泠的能力。
　　同时，他明白了琳娜为何能够重新站起，为何能够再度施展能力。
　　“你竟然用诡异的能力控制了琳娜的尸体...”
　　“「寂亡」之「白魔女」？不，在诡异序列之上，根本就没有真名为「白魔女」的诡异...”
　　弗里克脑海里转过一遍又一遍，却找不到关于「白魔女」哪怕一点的资料。
　　他死死地盯着洛泠，直到这一刻他已经确信了，这位看起来很像人类的小妹妹，确实是诡异。
　　所以，这才是“像人的诡异”真正的含义吗？
　　不仅仅指的是外表，还包括...行为。
　　“很快就有了。”洛泠淡淡地说道，“还有...你说错了一句话，「倒吊人」。”
　　她平静地说道，“我并没有控制琳娜的尸体。”
　　“最后，是你输了，弗里克。”
　　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来自于弗里克本以为变成了尸体的琳娜。

　　她缓缓抬起头，昔日英姿飒爽的面孔如今爬满了斑斑白迹的真菌株，唯独一双清澈的双眸一如既往。
　　对于琳娜最后的请求...
　　洛泠并没有答应。
　　她没有对琳娜施展「完全支配」。
　　哪怕琳娜正在渐渐死去，哪怕琳娜的意识已经逐渐黯淡，哪怕「傀儡谣」对此束手无策。
　　因为她要琳娜活着。

 第三十章 叛徒（5k）
　　“请将我「完全支配」吧，白小姐。”
　　琳娜神情平静地注视着洛泠，轻声说道，
　　“我的尸体...应该会很好用。”
　　她缓缓地扭头，望向已经空无一物的地面，那里曾经躺着的是她的队友，如今却都成为了「炼狱」的一部分，成为公司「界限坍塌」计划的一部分。
　　在这场名为「拯救人类」的阴谋里，「猎」小队就是被选中的牺牲者。
　　直到此刻...再想说些什么，似乎都已经没了意义。
　　但有一点。
　　哪怕知道弗里克只不过是在执行忠于组织的任务，知道「公司」之所以会如此布局，必然有相应的理由，这个理由很有可能是为了拯救人类。
　　只是...
　　琳娜不愿以这样不明不白的方式被选为牺牲者，更不愿队友们成为卷宗上一串冰冷的死亡报告，甚至直到死亡来临的那一刻，都不知道真相。
　　她想杀死弗里克。
　　“尽情使用我的尸体吧，白小姐，我知道你可以做到的。”琳娜微垂眼帘，低声道，“这并不是复仇，只不过...是一次挣扎而已。”
　　是对这场阴谋不甘的挣扎。
　　哪怕无法改变结局，更无力去反抗这场阴谋，至少...把阴谋的执行者也拉下来才好。
　　“不，琳娜，我不会支配你的尸体。”
　　出乎意料的拒绝，银白的身影被斗篷掩盖了身形，娇小的身躯却在微微颤抖，小手紧紧地握着她逐渐冰冷的手掌。
　　琳娜微微一愣，疲惫的神情放松了些许，柔声道，
　　“是吗？不必顾虑我的感受，白小姐，不过是一具尸体而已，人死灯灭，我不在意这个。”
　　“不对，琳娜。”稚嫩的嗓音似乎出现了些许变化，斗篷身影再度抬头之时，琳娜却看到了一双如紫水晶般清澈透亮的绝美双眸，“这不应该由我来做，这是你的事情。
　　“你的仇自己去复，你的挣扎与反抗...应该由自己去执行。”
　　恍惚之间，琳娜似乎看到几对巨大且狰狞的蛛腿，从斗篷身影处缓缓地蔓延开来，仿佛遮天蔽日。
　　看着这一幕，琳娜的瞳孔微微一缩。
　　此刻她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这绝不是人类能够掌握的力量。
　　“而我，要你活着。”
　　轻柔的嗓音响起，却带着无可置疑的威严。
　　她即将死去的事实，在这一刻受到了极致疯狂的扭转，被彻底改写。
　　这是...诡异序列第八位，位列「禁忌」之席，「混沌」之「奈落」，绝无可能被人类掌握的能力。
　　【第一能力：「坠网」—— 蛛网领域之内，改写一项现实】
　　【此乃「全知」之断言，即是现实，亦无法违抗与之。】
　　「改写现实」。
　　改写琳娜即将死去的现实。
　　“咳...”
　　紫水晶一般的绝美女子忍不住轻咳几声，脸上是肉眼可见的虚弱，但依旧在维持着这项堪称恐怖的改写。
　　与此同时，琳娜之前被治疗的部分出现了一些怪异的变化，这种变化迅速蔓延至她的全身。
　　无数朵优雅狰狞的真菌株缓缓绽放，从内到外，彻底占据了琳娜的躯体，连她的意识都受到了侵染，成为真菌株的一部分。
　　——「傀儡谣」无法影响意识，但是「奈落」可以。
　　但...却是以另一种方式。
　　直到这一刻，洛泠才终于明白，所谓的「改写现实」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如同无所不能一般的能力，确实可以实现任何愿望。
　　只不过，任何愿望都会有其相应的代价，不仅对灵感的消耗巨大，甚至洛泠都需要透支才能再度使用。
　　更重要的是，这种愿望的实现方式，往往并不是那么美好。
　　即以最恶意的方式，实现「改写现实」。
　　在「坠网」的影响下，琳娜确实能够活下来。
　　只是，如今的她已经不再是人类，而是成为了诡异。
　　或者，可以把现在的琳娜称之为「白魔女」的一部分，就像是肢体一样的存在，因为连意识都已经变成了「白魔女」的一部分。
　　甚至...比代行者还要彻底。
　　琳娜的意识与洛泠相连，很快便理解了这一切，知道了她现在的状态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知道了洛泠的真实身份。
　　...一位像人的诡异，在所有的诡异应对准则里几乎等同禁忌的存在。
　　在临终前的最后一刻，向因为人类的阴谋而走向死亡的她伸出援手的，竟然是一位诡异。
　　多么讽刺。
　　“其实，我很任性，跟我姐姐一样。”
　　如同紫水晶一般的绝美女子又变回了那个幽灵似的银白少女，她拿起琳娜的手，认真地说道，
　　“姐姐任性地把她的一切都送给了我，却没有问过我到底想不想要，而我任性地把你救了回来，也没有问过你究竟愿不愿意。因为...我只想让你活着，仅此而已。”
　　像这样半人半诡异地活着，甚至连自己的生命都掌握在一位诡异的手上，对于大部分觉醒者来说，生不如死。
　　琳娜感觉，如果是昨天以前，或许她也是这样的想法。
　　但现在...
　　“人类与诡异...究竟又有什么区别呢？”
　　为了未知的目的，「公司」刻意酿成了一次足以杀死十万人以上的「界限塌陷」，觉醒者组织趁此机会谋杀同为秩序侧却是竞争对手的其他组织成员。
　　...大部分诡异能够造成的危害，貌似也不过如此。
　　所以，琳娜已经分不清楚了。
　　“这样的话，似乎也不错。”
　　琳娜笑了起来，神情里却带着淡淡的悲伤。
　　她的脸颊上全都是真菌株留下的白色痕迹，狰狞之中却又带着异样的美感。
　　“骑士琳娜，见过新主人...「白魔女」。”轻甲的骑士小姐单膝跪地，拿起银白少女的小手轻轻亲吻，“或者说，我亲爱的洛泠小姐。”
　　“......”
　　“琳娜，没想到你竟然会是这种人...”
　　弗里克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此时带着诡异气息的琳娜，无论怎么看，现在的琳娜都已经变成了诡异。
　　如果不是因为尸体被支配，就只能说明...
　　琳娜自甘于堕落，与诡异为伍，成为了人类的公敌“诡异使徒”。
　　弗里克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这种情况的出现。
　　因为他所认识的「猎」小队队长琳娜，绝对不可能去做这种事情，哪怕死去，都不会妥协于诡异。
　　至于刚刚生命已如风中残烛的琳娜，为什么到现在还能继续活着，如果是因为某位未知诡异的力量，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但代价是什么呢？
　　很明显，代价就是琳娜本身。
　　她把全身心都献给了诡异，这就是诡异使徒最显著的特征。
　　而琳娜所献身的诡异...
　　“...「白魔女」。”
　　弗里克缓缓扭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洛泠。
　　现在他可以完全确定，这个小女孩没有说谎，她确实是一位诡异。
　　而拥有权乣能，并且还能做到让必死之人以另一种方式苟存下来，恐怕...得是前五十位的「高危诡异」。
　　“你选择了背叛人类，琳娜，你会受到全人类的追杀，并把名字永远钉在耻辱柱上。”弗里克沉声说道，这时他已经无法动弹，「傀儡谣」彻底支配了他的全身。
　　只不过，因为盔甲的作用，再加上洛泠的灵感已经彻底消耗殆尽，她的支配也仅能做到让弗里克动弹不得而已。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弗里克依旧保持着一位骑士应有的体面。
　　“是么？可是弗里克，你不是知道的吗？”琳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认识的琳娜已经死了，是你亲手杀死的。
　　“还有威尔逊，海伦，露西娅，以及...老维头。”
　　事到如今，琳娜也知道，老维头已经死了，之前只不过是弗里克为了让她回到核心区域说出来的谎言而已。
　　“无论如何，他们的死都是为了人类！”弗里克的声音高昂了起来，他僵硬地扭动脖子，怒视着琳娜，大声斥责道，“而琳娜，你也应该为了人类而死！哪怕你拼死挣扎，最终把我杀掉，为队友们复仇，你也应该是以一个人类的身份！”
　　“但...事到如今，说这些什么意义呢？”琳娜轻声说道，“你我都应该知道...全无意义。”
　　只有亲身经历这一切，才能深刻地体会到何为失望。
　　当洛泠小姐赋予她再一次的生命时，琳娜就已经想明白了。
　　人类又如何，诡异又如何？
　　人类想杀她，诡异却在救她。
　　知道这一点，这便已经足够了。
　　“琳娜！你这个叛徒！”
　　弗里克一咬舌根，竟然凭空生出了一股气力，直接摧毁了体内支配他的真菌株。
　　洛泠稍一感知，便知道了缘由。
　　弗里克的能力能够增强自己的肌肉，而她的真菌株因为灵感枯萎的缘故，没能彻底啃食掉他的血肉，只是强行锁住他的行动而已。
　　所以，才给了弗里克挣脱的机会。
　　而弗里克没有选择把剑挥向洛泠，在知道银白少女多半是一位「高危诡异」之后，弗里克便断定以他的实力，根本无法杀死洛泠，事实也确实如此。
　　所以，他的剑直指不远处端着火铳的琳娜。
　　弗里克刚刚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这一刻而准备，哪怕最终他最后会死在诡异少女的手上，也要先把背叛人类的琳娜彻底杀死。
　　而琳娜只是悲伤地看着他。
　　可以说，弗里克的计划确实很完美，他的剑很快，很准，还带着能够斩杀灵魂的效果。
　　在这种距离下，哪怕琳娜能够反应过来，也无法避开弗里克竭尽全力的一剑。
　　但是，她没有躲开，连尝试都没有尝试。
　　剑光闪过。
　　分散的剑势劈碎了周围的断壁残垣，坍塌不稳的泥石地面甚至因此陷落了几寸，琳娜的身体更是在这一剑之下四分五裂，惨不忍睹。
　　只是...被切开的却不是血肉，而是黏合在一起的白色真菌株。
　　“你难道忘了吗？弗里克。”琳娜的神情平静，哪怕她现在只剩下半具身体，一只手臂，“现在的我并不是人类，已经变成了诡异。
　　“在应对诡异的时候，不应该抱着对待人类的态度和思维。”
　　话音落下，琳娜被切碎的身体缓缓愈合，片刻之间便恢复如初。
　　「傀儡谣」可是「寂亡」路径的诡异能力，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伤势而死亡。
　　这便是弗里克完美的突袭计划里，唯一错误的一环。
　　“什...么...”
　　弗里克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此时此刻，被他用肌肉震碎的真菌株已经重新愈合了起来，再度支配了他的身体。
　　而现在，弗里克已无力再度施展能力，彻底失去了脱困的机会。
　　一把长柄火铳对准着他的额头，一双清澈的碧绿眼眸平静又哀伤地看着他。
　　“下去给他们道歉吧。”琳娜轻声说道。
　　枪声响起，弗里克的身体瞬间被撕裂得四分五裂，溅开的血肉喷洒满地，迅速在「炼狱」的影响下，逐渐消融。
　　与此同时，周围的环境开始了激烈的变化。
　　因为弗里克的死亡，这座劣化版的「炼狱」终于跨过了临界点，正在迅速地成长为完全体。
　　“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候...”
　　洛泠目光微烁，也终于到了确定这一切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假的时刻。
　　她走到琳娜身边，这时琳娜正在拿下弗里克的盔甲祭器，清理着上面的污秽血肉。
　　“这个可是好东西。”琳娜拿起盔甲的零件向着洛泠挥了挥，“至少能值十万积分呢。”
　　基本上所有觉醒者组织的积分算法都是以「公司」为标准，之前科学家留下的圣骸都只要六万积分，而这具盔甲竟然至少价值十万，可以见得弗里克在进入孵化场之前，确实做足了准备。
　　洛泠沉默了一会，但还没等她开口，琳娜便说道，
　　“洛泠小姐，你是在想...这到底是已经发生的现实，还是被改写的虚妄过往吧？”
　　通过与洛泠的意识相连，琳娜拿到了洛泠的一部分记忆，也知道洛泠现在所面临的迟疑与犹豫。
　　洛泠稍稍迟疑，微微颔首。
　　“说起来，我也觉得这相当奇妙，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强大的能力...与这相比，起死回生都算不了什么。”琳娜感叹了一句，然后微笑着看向洛泠，“但是洛泠小姐，这一切是真实还是虚妄...之前你不清楚，你现在还不知道吗？
　　“你不是...已经能够真切地感受到‘我’的存在吗？”
　　没错，此时此刻，洛泠真切地感受到琳娜成为了傀儡谣的一部分，这一点绝对做不了假。
　　无论「改写现实」是不是真的改变了过去，亦或是这本就是原来的过去，唯有一点可以确定。
　　现在所发生的一切，绝不是如梦一般的虚妄。
　　“可是，为什么...”
　　但洛泠还是有些奇怪，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之后菲欧娜还要委托她寻找女儿的踪迹呢？
　　似乎是看出了洛泠的疑惑，琳娜露出无奈的笑容，
　　“洛泠小姐，哪怕是我，在变成诡异之后也不敢回去和母亲相认啊，她把我骂死的，我可不敢跟她解释这些事情。”
　　“...好像也是。”
　　洛泠眼皮微跳，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
　　不过，以如今的情况，琳娜也确实没办法回到人类的世界。
　　她现在的外貌跟人类就完全搭不上边，无论是谁，就能一眼认出她并非人类。
　　就连洛泠都没办法抹消这些真菌株的斑迹，就像是「奈落」能力留下来的恶意一样，琳娜即便能够活下来，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类世界。
　　只不过，没等洛泠继续思考接下来的事情，「炼狱」的孵化场结界已经开始了蜕变。
　　更准确来说，是消失。
　　这意味着...「炼狱」的孵化已经完成。
　　周围的一切都在消退，某种难以言喻的恶意目光注视着洛泠和琳娜，却又因为感受到「白魔女」属于「高危诡异」的气息，而避而不及。
　　“「公司」的计划应该要成功了，这场「界限坍塌」无可避免。”琳娜抬起头，低声说道。
　　之前琳娜提到过，仅凭这一座孵化场的话，肯定是做不到让整个界限都为之坍塌的。
　　而在弗里克的透露下，洛泠已经知道，除了这座孵化场之外，还有其他的十五处。
　　或许强度上可能不如这一座孵化场里的「炼狱」，但全部汇聚在一起，便是能够让界限坍塌的力量。
　　“你得离开这里了，琳娜。”洛泠沉声说道。
　　“我知道。”
　　琳娜微微颔首，她知道以她的实力，还不足以待在这个位置。
　　这里可是引发坍塌的中心，「炼狱」会彻底淹没一切，直到界限终于无法承受这剧烈的变化，最终坍塌。
　　“我们得过段时间再见面了，对你来说，或许会很久。”
　　“但对你来说，可能只是一小会儿而已。”
　　琳娜向洛泠眨了眨眼睛，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
　　“所以...我亲爱的洛泠小姐，让我们不久后再相遇吧。”

 第三十一章 洛泠小姐之死（5k）
　　漆黑无光的天空之上逐渐染上了一层厚重的血色，到处都充斥着腐烂与血腥的气味，成长为完全体的「炼狱」正在席卷周围的一切，试图把维多利亚的一部分纳入己身，成为「炼狱」。
　　唯独...避开了坐在最中间的诡谲身影，不敢靠近其三寸之地。
　　“维持「改写现实」的灵感消耗正在减缓...”
　　化为「奈落」形态的洛泠使用「编织」，仔细地感受着周围的变化。
　　某种难以言说的存在正剧烈动荡着，这是在平常时分无法触及的感受，有点像是在「虚无之界」里行走，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界限」了。
　　但还不足够，仅仅如此的话，还不足以引发界限坍塌，因为这只不过是一次局部的灾难而已。
　　是否还缺了一些什么...
　　正当洛泠思考着的时候，忽然她的蛛网领域内被稍稍触动，仅凭空消失了些许。
　　更准确来说，是她感受不到这一部分的领域，完全脱离了她的控制。
　　这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情况，洛泠神情凝重地抬起头，望向这处失控的领域，却看到了一道骤然出现的身影。
　　“谁？”
　　谁能够悄无声息地踏入蛛网领域之内，还能抹消一部分领域的影响？
　　不，不对...
　　这道身影不是真实存在的，只是一道虚影而已。
　　但...
　　注视着这道凭空出现的身影，洛泠的脸色微沉，
　　“...怎么会是她？”
　　一缕淡紫色的面纱稍稍遮掩的妖媚容颜，勾魂夺魄般的一颦一笑，慵懒的姿态让曼妙的身姿在轻纱笼罩之下一览无余，当是一位绝妙的女子。
　　对于这位女子，洛泠可以说熟悉，但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不上熟人，只是曾经有过一些交集而已。
　　“「吉普赛女郎」。”
　　「天语者」四大预兆之一的灾祸预兆。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等等，灾祸预兆...
　　忽然之间，洛泠明白了什么。
　　“至此，”绝妙女子轻启红唇，轻妙柔和的软糯嗓音带着些许勾魂的娇气，“灾祸已成。”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与「界限坍塌」相差的临门一脚，终于被弥补上了。
　　周围恐怖的地狱景色在这一刻忽然全部黯淡了下来，完全蒙上一层灰暗的色彩，然后逐渐模糊，就像是陷入了回忆的迹象...与失落神国极为相似。
　　——这便是「界限坍塌」的瞬间。
　　接下来，满眼的断壁残垣与血肉遍野的场景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屋舍俨然的静谧夜晚，寻常又安宁。
　　但在下一刻，炼狱场景又再度浮现，两种场景重叠在一起。
　　日常与灾难交织撕扯，「界限」正处于极度不稳定的状态。
　　与此同时，洛泠立刻解除「奈落」状态，变回到了本来的模样。
　　因为这种撕扯之间，带着「虚无之界」的气息，只有在这种状态下，洛泠才能更好地感受界限坍塌引发的变化。
　　她深刻地感受到周围的一切全都沉浸在「虚无之界」里，无尽的虚无注视着所有的存在。
　　而所有的存在，又是从虚无之中重新诞生，一点一滴，重新复现...昔日与过往。
　　撕扯的时间持续并不长，洛泠感知里似乎过去了好几天，但是一看时间，实际上只维持了三秒不到。
　　很快，新的「界限」终于逐渐稳定了下来。
　　炼狱场景彻底消失，只剩下普通的日常场景，除了空无一人之外，与洛泠最熟悉的维多利亚已经相差无几。
　　“结束了吗？”
　　洛泠还在回味着刚刚的感受，她似乎有些理解「虚无之界」的本质了。
　　不过，洛泠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而就在洛泠陷入沉思的时候，「界限」在顷刻之间又开始出现了新的变化，再度陷入了不稳定的动荡状态。
　　但是这一次，交织撕扯的却不再是炼狱场景。
　　而是「虚无之界」。
　　大半个城区，都在逐渐坠入「虚无之界」之内，「界限坍塌」正在恶化成为「界限湮灭」。
　　直到这时，洛泠终于意识到她忽略了什么。
　　在本来的时间线上，这座城区根本就没有坍塌恢复到过往，而是彻底陷入「虚无之界」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眼前不断闪烁交织的画面，洛泠忍不住低声喃喃道。
　　但此刻她却发现，自己的嗓音变得嘶哑可怖了起来，如同来自幽冥的恶鬼。
　　难道说...
　　洛泠缓缓地低下头，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纤细的手指上布满了泛青色的鳞片，还有狰狞的利爪，这正是之前恶鬼化时会出现的情况。
　　但现在，却出现了更加恶劣的变化。
　　青色鳞片覆盖的不再只是手掌的范围，而是蔓延至整只手臂，逐渐化作漆黑之色。
　　与「虚无之界」的漆黑简直如出一辙。
　　洛泠相当确定，刚刚的她根本就没有使用恶鬼化。
　　而在更早之前，为琳娜拦下畸形兽进攻之时使用恶鬼化状态，也没有变化到这种程度。
　　她一直都很清楚，哪怕不知道恶鬼化的代价是什么，使用之时也都相当谨慎，除了几次迫不得已的情况，每次动用都是以最低限度去驱使这股未知的力量。
　　可是现在...
　　她的恶鬼化似乎引发了更为严重的情况。
　　把一次「界限坍塌」演化成了「界限湮灭」，这是最糟糕且没有之一的情况，因为被湮灭的界限是无法逆转回来的，会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更加可怕的是，洛泠发现她的恶鬼化还在不可控的维持着，并且程度还在逐渐加深。

　　周围的虚无气息也在逐渐侵蚀着这片本来已经稳定下来的地方，要把此地彻底陷入永恒的「虚无之界」之中。
　　“不行，必须阻止下来。”
　　洛泠稳住心神，试图通过变换形态来停下界限湮灭的步伐。
　　只是...她失败了。
　　即便洛泠已经变幻了形态，界限湮灭却依旧在继续着。
　　与此同时，洛泠还得到了一个对她来说应该算是好消息，却又不完全算得上好的消息。
　　随着界限湮灭的进行，她似乎...正在变强。
　　之前因为维持「改写现实」的灵感已经完全恢复了过来，不仅如此，洛泠能够感受到此时此刻，她的灵感正是前所未有的充沛。

　　很快，洛泠便意识到，如此充沛的灵感究竟从何而来了。
　　她沉默地注视着她自己，从孢子的视野里，她清楚地看到了她现在的模样，也知道了为什么湮灭无法阻止。
　　两个形态叠加在一起，娇小的银白少女与惊骇的漆黑恶鬼同时存在着。
　　她还看到了...
　　她脸上的笑容。
　　两枚明显的虎牙显得异常狰狞，一双暗金竖瞳如同燃烧般璀璨夺目，布满狰狞鳞片的脸颊本因是丑陋的，似乎又带着一种诡谲怪异的唯美。
　　此刻的她正狞笑着，「吞噬」着。
　　没错，在「界限坍塌」被引发的这一瞬间，化作恶鬼的洛泠「吞噬」了这片界限。
　　而她因为这一次「吞噬」，在迅速蜕变，代价是这片区域彻底沦为「虚无之界」。
　　与此同时，洛泠的脑海里终于浮现出之前一直被掩藏起来的信息，她所践行的真实路径，对应着她拥有的第一个权能。
　　【「末日」——？？？】
　　第七路径的诡异侧，「末日」。
　　“第七路径，源自于一位新的神明，还未诞生，即将诞生，但绝不能诞生的，真正的神明。”
　　首位对第七路径的解释，这一刻在洛泠的耳边再度响起。
　　“原来，她的话是这个意思啊...”
　　洛泠略微失神地喃喃道。
　　无论是谁，只要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知晓「界限」的存在，都能够意识到...这个世界，正面临着一个巨大的危机。
　　一个足以摧毁整个世界的危机。
　　这便是即将诞生的，「末日」路径的主人，一位真正的神明。

　　但是，至少此时此刻，「末日」还没有彻底降临在这个世界上，所以暂时还是还未诞生。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末日」绝不能诞生。
　　洛泠注视着彻底陷入「虚无之界」的维多利亚城区，直到最后她的周围全部化作沉重的漆黑之时，才稍稍低垂眼帘，叹息道，
　　“所以...是「吞噬」带来了「末日」吗？”
　　她的力量，竟然来自于一位想要毁灭这个世界的神明。
　　当然，在神选们的解释里，其他的路径同样来自于神明，只不过其他路径的神明都是已经诞生的存在，唯有第七路径还没有彻底现世，至少现在如此。
　　在吞噬掉这个界限之后，洛泠的「奈落」形态获得了一定程度的成长，距离诞生第二能力已经不远了。
　　“如果可以吞噬掉更多「界限」的话，可能我现在就已经...”
　　洛泠的脑海里禁不住地冒出这个念头，但很快便摇了摇头，颇有些胆战心惊。
　　她怎么能够有这种想法，这可是「界限湮灭」，是最可怕的灾难。
　　这一次「界限湮灭」之所以没有出现伤亡，是因为这里的人在之前就已经全部死光了，若不是如此，洛泠的这次行为会直接杀死至少上万人。
　　另外，并不是所有界限都能够被「吞噬」，只有在陷入「界限坍塌」，变得极为不稳定的时候，「吞噬」才能生效。
　　洛泠的这一次「吞噬」只波及到了「炼狱」造就的孵化场结界，因为只有这个区域是最不稳定的。
　　或许恶鬼化在进一步加深之后，连正常的「界限」都能够吞噬殆尽，但现在的洛泠显然还做不到这一点。
　　即便如此，已经足够震撼了。
　　不过...
　　“所以，这一次人为的「界限坍塌」，连「天语者」都参与其中吗？”
　　洛泠想到最后出现的吉普赛女郎，脸色凝重了些许。
　　可以看到，吉普赛女郎似乎不只是参与其中，还是最关键的一环，没有她的出现，诡异之灾就只是一次普通的灾难，正是因为她才能酿成了足以引发坍塌的灾祸。
　　「天语者」并不算是秩序侧的组织，这个组织只招收「彼岸」路径的觉醒者，不看重觉醒者本身的立场，百分之九十的「彼岸」路径觉醒者都是天语者成员，像青山精神病院的季识年只是少数的例外。
　　在大部分情况下，「天语者」对所有觉醒者一视同仁，连「先驱者」和诡异使徒们都是他们的交易对象。
　　可以见得，在这场「公司」主导的绝密计划里，「天语者」扮演的角色并不一般。
　　如果是这样的话...洛泠的心底生出了一些想法。
　　“之前所有的公开档案里都没有记录第七十四次界限坍塌的记录，包括「公司」内部的卷宗，这应该是公司刻意为之。但现在知道「天语者」也是计划的一环，事情就好办多了。”
　　众所周知，「天语者」跟谁都可以做交易，只看价钱几何。
　　所以，这便是洛泠得到计划真相的唯一机会。
　　“「改写现实」的效果已经结束了。”
　　洛泠能感觉到，她的灵感已经停止了消耗，甚至比之前还要充沛得多，大概是两倍左右。
　　之前差不多相当于两位人类九阶觉醒者，现在至少能够等同四位。
　　当然，灵感的多寡不完全代表着实力的强弱，洛泠的实力也没有增长到两倍之多，但如果再度遇上像这一次的情况，应该不至于因为灵感匮乏而颇有限制了。
　　...但愿还是别再遇上吧。
　　两次使用「改写现实」，效果都超脱了洛泠的掌控，这让她意识到，这个能力恐怕没有描述里看起来那么好用。
　　不愧是臭名昭著的「奈落」，连神选都那么惹人厌，本体肯定也差不了多少。
　　“先离开这里吧。”
　　洛泠定了定神，「虚无之界」对她来说甚至比现世还要舒适，周围对其他存在而言堪称绝望的虚无，反而成为了洛泠感知的延伸。
　　简单来说，洛泠在「虚无之界」里就跟回家了一样。
　　没一会儿，洛泠便离开了这一处「虚无之界」。
　　“总之，先回去跟菲欧娜复命吧。”
　　洛泠摸了摸她背上挂着的长柄火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勾起。
　　还算是一段不错的经历。
　　...如果没有最后不是以她把坍塌界限「吞噬」作为结尾的话。
　　......
　　“洛泠小姐，你竟然...没有死？”
　　菲欧娜目瞪口呆地看着洛泠，她的头发上还戴着一朵白花，眼睛微微有些红肿，似乎才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菲欧娜女士，这话很不礼貌。”
　　洛泠脸都黑了，哪有一见面就说别人死的。
　　因为之前就来过维多利亚歌剧院，秉承着不要麻烦别人的想法，洛泠没有通知任何人，拿着信物一路畅通无阻，直接就来到了之前与菲欧娜见面的房间，也就是菲欧娜的办公室。
　　敲门之后，她见到菲欧娜脸上露出的并不是意料之中的喜悦乜之色，而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甚至还说了一句相当不礼貌的话。
　　“你，你...”
　　菲欧娜走上前来，颤抖着摘下洛泠的斗篷。
　　洛泠不习惯地撇开了脸，她现在因为之前的恶鬼化还没有完全消退，脸上还残余着不少狰狞鳞片，所以才特意再度拿出斗篷遮挡身形。
　　“你真的还活着...”
　　菲欧娜的嗓音透露着些许悲伤的腔调。
　　“菲欧娜女士，你再...”
　　话音未落，洛泠便被菲欧娜紧紧抱住，柔软的怀抱将她包裹。
　　虽然洛泠小姐的容颜出现了一些变化，但在记录里她本来就是诡异侧的觉醒者，使用能力之后出现这种程度的变化并不奇怪。
　　而现在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洛泠小姐确确实实地活着。
　　“唔...”
　　这时洛泠也终于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她看着办公室里似乎挂着一些丧葬用品，咽了下口水，说道，
　　“我离开了几天？”
　　“一个半月，洛泠小姐。”菲欧娜很快便稳住了情绪，松开了洛泠，“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就在这几天，「公司」和「命运结社」正在为你举行葬礼。”
　　“啊？”
　　洛泠直接就楞住了。
　　她没有想到，竟然过去了一个半月之久。
　　在「改写现实」复刻的时间线里，洛泠一共也就度过了差不多半天的时间。
　　另外...不过才一个半月，用不着这么快就给她宣判死刑吧？
　　见洛泠露出困惑的表情，菲欧娜继续解释道，
　　“不知为何，涉及到那处「虚无之界」，「公司」一直都不愿意派出调查小组，在等待一个月之后，我与「天语者」进行了交易，打算窥看你的状态。”
　　“结果呢？”
　　洛泠问道。
　　但很快，她就差不多猜到了结果。
　　因为之前也有人想窥看她的命运。
　　下场嘛...
　　“连续两位天语者重伤，完全看不到一点结果，因此天时预兆亲自出面，拒绝了这一次交易，并告诉我...你多半已经在「虚无之界」陨落。”菲欧娜带着歉意说道。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很好理解了。
　　“...所以，我就这么死了？”
　　洛泠扯了扯嘴角。
　　“是的，洛泠小姐。”

 第三十二章 还说没有！（5k）
　　觉醒者世界里有一个共识，「虚无之界」是绝对危险的存在，无论是谁...包括高阶诡异在内，踏入其中多半都会当场殒命。
　　除非用一些特别的方法，类似于洛泠的蛛网领域，可以暂时排除「虚无之界」的影响，短暂地在这片绝对死亡之地行走。
　　但是，目前为止，包括「公司」拥有的方法在内，没有一个能够坚持超过三天。
　　实际上，可以超过一天的都寥寥无几。
　　「公司」在迫不得已的情况，必须踏入「虚无之界」的作业时间限定为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内如果不能得到结果的话，就必须立刻放弃这一次行动返回现世，以免出现不必要的伤亡...以及损失。
　　哪怕这一次行动是为了挽救一位高阶觉醒者。
　　毕竟可以让觉醒者踏入「虚无之界」的祭器，可要比一位高阶觉醒者珍贵得多。
　　尽管洛泠在江城县之殇一战里，曾表现过在「虚无之界」里待了整整一天的战绩，震惊一时，但是连续失陷在「虚无之界」里一个半月时间...还是有些太久了。
　　更何况，权威机构（指「天语者」）的高层（指天时预兆）已经给出了定论，“可怜的洛泠小姐已经孤苦无助地死在了空寂的虚无之中”。
　　不过，就算是这种情况，无论是「公司」里与洛泠相熟的小队成员，还是菲欧娜，都还是有些不愿相信，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觉得洛泠会安全归来。
　　直到半个月之后，她们才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悲伤地为这位不幸香消玉殒的少女举行葬礼。
　　这其中，最为伤心的肯定是岑湘云等人，但菲欧娜同样因为此事自责煎熬，连脸色都憔悴了不少。
　　尽管这种委托本来就带着风险，无论是发布者和执行者在委托开始的时候，就必须做好牺牲的准备，但...在这样的事实出现的时候，依旧让人难以接受。

　　结果，菲欧娜早上才参加的葬礼，晚上就见到了洛泠小姐本人。
　　虽然变得跟鬼一样，但确实还活着。
　　听完菲欧娜的讲述之后，洛泠的脸色也忍不住古怪了起来。
　　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不过，我确实是没有死啦...”
　　洛泠挠了挠脸颊，不知为何，她反而觉得有些抱歉。
　　哪知道这一次「改写现实」在时间线上会与现世相差如此之远，一天不到的时间变成了一个半月，才会让关心她的众人担心这么久。
　　不过，还有一点。
　　“艾尔莎是怎么说的？”洛泠好奇地问道。
　　艾尔莎是她的使徒...或者说神选，能够在冥冥之中感应到她的存在，不至于认为她就这么死了才对。
　　“那个矮矮的红头发小姑娘？”菲欧娜讶然道，“我记得很清楚，她是最不能接受现实的一个，一直在说‘洛泠小姐才没有死’‘洛泠小姐肯定还活着’之类的话...当时我们只觉得小姑娘精神状态不太正常，不过现在看来，她才是对的。
　　“不过，因为这个，她被断定因为伤心过度出现幻觉，最近一直待在公寓里休养。”
　　“......”
　　洛泠揉了揉太阳穴，貌似这一次的事情搞得有点大条了。
　　但这也不是她的问题。
　　都怪「奈落」，都是「奈落」的错。
　　“对了，明天还是你出殡的日子，因为没有找到你的遗体，所以她们几个打算做个衣冠冢。”菲欧娜接着说道，“连花圈都买好了，岑小姐说，这是你们东方文化的习俗，宾客们都得送一个...我也准备了。”
　　说罢，她指了指角落里还没送出去的花圈，最中间是洛泠的黑白画像，两边挂着两条长长的白纸，还题着两行字。
　　“沉痛悼念洛泠小姐”“洛泠小姐一路走好”
　　“我...”
　　看着这个属于自己的花圈，洛泠忽然有些想爆粗口了。
　　无论是谁，在亲眼目睹这一幕的时候，都会是这种心情的吧？
　　她扭头望去，却看到了菲欧娜在向着她微笑。
　　“无论如何，欢迎回来，洛泠小姐。”
　　菲欧娜柔声说道，展开双手，又轻轻地抱了一下洛泠。
　　西方文化的人似乎都很喜欢用拥抱作为礼仪，菲欧娜的女儿琳娜也是如此。
　　直到现在，菲欧娜都没有向洛泠询问关于这次行动和琳娜的事情。
　　或许在她看来，能够见到洛泠小姐安全归来，就已经足够了吧。
　　不过，洛泠还得履行她应尽的职责，作为她的第一次单人委托，结果肯定要对得起委托人才是。
　　她把背后的祭器拿了下来，递给了菲欧娜，
　　“在那片「虚无之界」里，我找到了这个东西，我想你应该认识。”
　　“这是...”
　　菲欧娜瞪大了双眼，神情显得有些不可置信。
　　她颤颤巍巍地接过火铳，这可是她亲手依照女儿琳娜的能力特性，定制打造出来的祭器，她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长柄火铳上满是开裂的痕迹，可以见得当年在它的主人手里，究竟经历过多么惨烈的战斗。
　　菲欧娜轻轻抚摸着上面的每一道伤痕，慈爱的目光又夹杂着些许悲伤，难以分说的情感禁不住在眉眼之间流露而出。
　　事情都过去了这么久，又是在位于界限坍塌的中心，她在心里也很清楚，琳娜活下来的希望相当渺茫。
　　只是...
　　作为母亲的她，却连女儿究竟经历过什么都不知道。
　　无论是「公司」还是其他觉醒者势力，都对此事缄默不言，包括「天语者」。
　　菲欧娜为此千辛万苦，得到了一次「天语者」的人情，想借此得到琳娜的消息。
　　却被「天语者」告知，此事乃「禁忌」，绝不能泄露，连这次号称可以换取任何交易的人情机会都无法使用。
　　直到这时，菲欧娜才终于得到了这数年来，唯一一件涉及到琳娜的东西，还是琳娜最珍贵的贴身武器。
　　“谢谢你，洛泠小姐。”
　　“只是一次交易而已，菲欧娜女士，不用太过在意。”
　　“但还是很谢谢你，”菲欧娜抬起头，温柔的目光里带着感激，“是你让我再次见到了琳娜。”
　　菲欧娜与琳娜不愧是母女，她们的容颜极为相似，连感谢的神情都相差无几，只是菲欧娜要成熟不少，而琳娜还带有几分少女的稚气未脱。
　　“或许...有一种可能，琳娜还没有陨落。”
　　片刻迟疑之后，洛泠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她实在是不忍心看着一位母亲伤心的模样，这会让她难以遏制地想到姐姐。
　　本来打算替琳娜继续隐瞒的，琳娜似乎并不想以诡异的身份再度站到她的母亲面前，不过嘛...
　　相信琳娜对她擅自做出的决定没有意见吧。
　　不过，对于当年在「炼狱」孵化场里的真相，洛泠还是没有选择告知菲欧娜。
　　一方面是现在还无法彻底确定「改写现实」造就的情况，另一方面，菲欧娜的身份与地位毕竟比较特殊，是「命运结社」的三位高层之一，拥有并可以使用一件封印着「权能」的祭器。
　　哪怕放眼整个人类世界，都是位列前茅的存在。
　　菲欧娜的一举一动，牵扯颇多。
　　“什么...”
　　从洛泠口中得到这个难以置信的消息，菲欧娜先是惊愕，但神情很快便柔和了起来，
　　“嗯，我知道了。”
　　她并没有相信这句话。
　　“应该只是洛泠小姐想安慰我，才编造出来的善意谎言吧。”菲欧娜心底想着。
　　真是可爱啊，洛泠小姐，可惜我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一个老阿姨是不会因为这样一句拙劣的谎言就会被安慰的。
　　老阿姨早就已经接受了残酷的现实。
　　不过，既然是洛泠小姐的一片好心，还是不要拆穿为好。
　　“我会一直等着她回来的。”
　　菲欧娜恋恋不舍地看着琳娜的遗物，这是她唯一可以真切感受到女儿气息的物件了。
　　就好像前不久，琳娜还拿着它一样。
　　看到菲欧娜似乎因为这个消息，情绪缓和了些许，洛泠也算是松了口气。
　　她能给琳娜的母亲带来了些许慰藉，也稍稍弥补因为她...哦不对，因为「奈落」导致的一系列乌龙事件。
　　委托是菲欧娜发布的，相信这段日子里，她承受了不少压力。
　　“对了，洛泠小姐，需要我去通知「公司」那边，让岑小姐她们不必过于挂念你的安危吗？”菲欧娜抬头问道。
　　洛泠本想点头，但是转念一想，忽然有个念头冒了出来，脸上忍不住浮出些许笑意，带着难得一见的狡黠，
　　“先不用吧，呵呵。”
　　“嗯？”
　　闻言菲欧娜一愣，便看到了洛泠嘴角的坏笑，瞬间便意识到洛泠是想做些什么。
　　她脸上浮现出些许古怪之色，没想到洛泠小姐还有如此腹黑的一面。
　　倒是让她对这位少女又多几分了认识。
　　“人生能有几次机会，可以亲自参加自己的葬礼。”洛泠眨了眨眼，轻笑着说道，“如此难得的机会，怎能错过？”
　　“说得也是，这样的机会，连我都未曾遇到过。”
　　看着洛泠的笑容，连菲欧娜都忍不住开始了期待，明天在出殡时的场面。
　　肯定...会很精彩吧？
　　希望不要过于精彩...
　　不过，洛泠小姐这番模样，又让她忍不住地想起女儿琳娜。
　　“如果琳娜现在还活着的话，洛泠小姐，你肯定能和她很合得来。”菲欧娜叹息道。
　　“嗯，还行吧。”洛泠点点头。
　　也就一般合得来，没有很特别合得来。
　　琳娜小姐其实还是带了一些腹黑的。
　　不过，菲欧娜并没有细想洛泠的这句话，此刻的她，注意力全在手上的琳娜遗物上。
　　在小心翼翼地拿着长柄火铳，收到了办公室里最稳妥的地方之后，菲欧娜才转身问道，
　　“所以，洛泠小姐，你今晚...”
　　“暂且在维多利亚歌剧院里住下吧，明天我再跟你一起去葬礼。”说到这里，洛泠顿了顿，“你这边...应该有多余的房间吧？”
　　“当然有，”菲欧娜微微颔首，回道，“琳娜的房间，我一直有在打扫，你直接住下便是。”
　　“好的...不过，菲欧娜女士，我并不是你的女儿，你也不必把我当做她。”
　　洛泠总觉得菲欧娜有意无意，把她当做女儿琳娜来对待。
　　之前洛泠不认识琳娜的时候还好，在认识之后...想到此处，总是会生出一些相当微妙的感觉。
　　“这我当然清楚。”菲欧娜微笑着说道，“但一直称我‘菲欧娜女士’也太见外了。如果不介意的话，叫我阿姨就好...姐姐就不必了，我这个老太婆还不至于如此不要脸面。”
　　“...行。”
　　“对了，这里还有琳娜的睡衣，以及琳娜平时的衣服，你也都一并带上吧。”
　　菲欧娜随手拿出一套毛绒睡衣，一套便服，递到了洛泠面前，
　　“还有，辛苦了这么长时间，是该好好泡个澡，洗洗这些时日的风尘...琳娜的房间里就布置着她很喜欢的浴池，你可以直接使用。”
　　“......”
　　直视着菲欧娜略显期待的眼神，洛泠有些沉默了起来。
　　还说没有！
　　......
　　房间里热腾腾的水蒸气模糊了洛泠的视野，此时的她正全身都浸泡在浴池之中，一双无法消退的暗金竖瞳在雾气里若隐若现。
　　些许露出水面的白皙肌肤上，却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逐渐消退的青黑色鳞片，蔓延到锁骨的位置，爬满了这种可怕的特征。
　　“没想到，这一次恶鬼化的情况竟然糟糕到了这种程度...”
　　洛泠的手指轻轻划过这些鳞片，指尖传来坚硬的触感，肌肤同样有着被触碰的感觉。
　　这就意味着，这些狰狞恐怖的鳞片同样是属于她肉体的一部分，并不是外来的侵蚀物。
　　不过，从这些鳞片，以及她的双眸，乃至尖锐的虎牙，这些特征综合来看，洛泠倒是想到了某种古老的传说生物。
　　——“龙”
　　可是，哪怕是诡异序列之中，都未曾出现过这样的生物，唯一有过相应记载的只有语焉不详的神话故事。
　　“真正的我，该不会真的是一只位列诡异序列之中的龙娘吧？”
　　洛泠脑海里冒出这个念头，起初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但仔细想想，又有些道理。
　　“可能以前的姐姐知道，但她之后的记忆却都没有。”
　　洛泠把头稍稍埋进水面之下，苦恼地咕噜着泡泡。
　　果然，姐姐真的很不负责任啊，把这些麻烦事都一股脑地丢给了妹妹，自己却是一死了之...
　　得快点把她重新弄出来，好好说道一番才是。
　　不过，事情也不是没有进展，至少洛泠现在知道她真实的路径究竟是什么。
　　就是过于可怕了。
　　连「界限」都能够「吞噬」殆尽...
　　不，不能继续往下想了。
　　洛泠定了定神，把这些事情抛之脑后。
　　不过嘛...
　　这种大浴両池泡起来确实很舒服，琳娜可真是会享受。
　　洛泠稍稍抬起目光，环顾周围的一切，稍微撇了撇嘴。
　　啧，有钱人真是可恶。
　　作为一名骑士，琳娜的生活可过得一点都不简朴。
　　仅仅只是一个“房间”，都足足有洛泠和姐姐在江城县的小屋十倍之巨。
　　不说这独立的浴池，成排的书架，还有特意隔开的武器库，里面虽然没有祭器这种级别的高级货，但可以看出都是一些相当精良的装备。
　　包括使用圣骸材料打造的装备。
　　不是所有使用圣骸作为原材料的装备都可以称之为祭器，必须里面封印着所属诡异的技能才能算得上。
　　这里再次鞭尸一下科学家，她留下的圣骸就没办法制作成祭器，因为其中没有蕴含着「奈落」的能力。
　　很可笑的一件事情，自始至终，科学家都没有真正得到过「奈落」的力量。
　　本来房间里面还有女佣来服侍洛泠，但洛泠对此实在是习惯不来。
　　再加上她现在的身体变得跟怪物差不多，被人看见可不得了，所以就全部都打发走了。
　　在仔细清洗自己的身体之后，洛泠换上了琳娜的睡袍。
　　由于琳娜的身材本来就要比洛泠高上一些，骨架也偏大，所以她的睡袍给洛泠穿着有点宽松，连肩膀都露出了一半。
　　只可惜肩膀上布满了还未完全消退的鳞片，却是破坏了这一份独有的美感，多了几分可怕。
　　坐在琳娜的书桌前面，洛泠的目光立刻便被书桌上的照片吸引了注意力，上面是琳娜和菲欧娜的合影。
　　菲欧娜带着柔和的微笑站在琳娜的身后，琳娜的容颜比洛泠见到的还要稚嫩一些，神情也略显拘谨且冷淡。
　　“难怪，菲欧娜会说我与琳娜有些相似...”
　　洛泠轻轻触碰着照片上面的少女，低声喃喃道。
　　她抬起头，望向窗外，维多利亚的夜晚总是深沉且幽暗，像是择人而噬的恶魔在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与当时肃杀的一夜是那般的相似。
　　“算了，琳娜就琳娜吧，偶尔当她一回也无妨。”

 第三十三章 真有这么想我吗（5k）
　　“洛泠，我觉得...我对你的滤镜好像又变严重了一些。”
　　菲欧娜端着下巴，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可人儿，忍不住地赞叹道。
　　“嗯？”
　　闻言洛泠微微皱眉，颇有些不习惯地扯了扯这套纯黑色的宫廷礼服长裙，她的头发上还别着一朵洁白的花朵，显得格外庄重肃穆。
　　长裙很合身，菲欧娜吩咐女佣连夜修剪，改成了合适洛泠身材的款式和尺寸。
　　只是洛泠极少穿裙子，身下凉飕飕的感觉总觉得不习惯。
　　毕竟高中生是强制要求穿校服的，因为家境情况，哪怕是在家里，洛泠也基本上都是穿着校服，没怎么换过其他的衣服。
　　之后嘛...习惯成自然了，来到维多利亚之后，洛泠选的都是偏男式的服饰，不过在她那个穿着打扮千奇百怪的小队里也不算起眼。
　　路曼青偏好民国时期的旗袍改衬衫，艾尔莎执着于跟cosplay一样的洛丽塔公主裙，岑湘云本来算是正常的，但是她的审美相较于这个时代而言，实在是过于超前。
　　就连新近加入小队的伊芙，明明是个大小姐，却是个狂热的女仆装爱好者。
　　“菲欧娜...阿姨，你确定这是琳娜的衣服？”
　　洛泠实在难以想象琳娜穿着这套衣服的模样，在她看来，琳娜哪怕是参加宴会之类的正式场合，都会是一袭优雅的燕尾服。
　　“确实是她的衣服。”菲欧娜点点头，“只不过，她不常穿便是。”
　　“确实，这套裙子实在说不上舒适...至少对我而言。”
　　洛泠伸手拍了拍裙子，叹了口气。
　　“甚至连这副不习惯的模样...都如出一辙。”菲欧娜捂着嘴巴，感动到快要落泪，“琳...洛泠小姐，这套裙子很适合你，真的。”
　　...你刚刚说了“琳”对吧！
　　洛泠的表情稍微扭曲，她确实做好了扮演一次琳娜以慰藉菲欧娜的准备，只不过没想到菲欧娜会陷得如此之深。
　　要不琳娜你还是回来给你母亲认个错吧，快看看啊，她现在把我当做你的代餐都当到这种程度了，这你能受得了吗！
　　洛泠可以感应到琳娜的存在，只不过她无法分辨到具体的位置在哪。
　　这几年时间琳娜肯定不是一直在某个地方躲着，她也在摸索着洛泠赐予她的这份力量。
　　如今的琳娜已经变成了半人半诡异的存在，肉体被傀儡谣完全重塑，连意识都在「奈落」的作用下受到傀儡谣的侵蚀。
　　但是之前的记忆和能力都没有受损，具体的实力也没有多少变化。
　　琳娜跟艾尔莎和圣女亚莉莎的情况都不一样，没办法主动去使用傀儡谣的能力，受到她支配的部分只有自己本来就拥有的能力。
　　不过，虽然无法使用傀儡谣的能力，但还是拥有着一部分属于傀儡谣的特性，比如肉体再生之类的。
　　琳娜肯定也知道洛泠的存在，当「白魔女」的消息传到维多利亚的时候，她就已经意识到昔日的暂别即将迎来重逢。
　　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或许是因为不敢干扰这份因果，也可能是因为有其他事情在忙碌，暂时不便现身。
　　不过，洛泠感觉琳娜可能根本不会介意菲欧娜的代餐行为，甚至在知道了之后，很有可能会说出“我会恰当地转过身去，不必打扰你们的温馨”之类的话。
　　心底却是乐此不疲，愉悦得很，就跟在孵化场里看到洛泠和小奥黛塔玩特殊play时一样。
　　这才是让洛泠最为烦恼的问题，她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招惹上这对母女呢？
　　“抱歉，洛泠，我的情绪可能有些失控了。”菲欧娜定了定神，走到洛泠的身后，“放心吧，之后我尽可能地不让你困扰的。”
　　“其实也没那么困扰...”
　　这样说反而让洛泠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就是这时，菲欧娜拿起一件东西，戴到了洛泠的脸上。
　　“这是...”
　　洛泠抬头望向落地镜里的自己，看到菲欧娜给她戴上的是一层薄薄的黑色面纱。
　　“一件可以模糊容颜的小玩意，送你了，除了这回的葬礼，以后你用上的机会可能还有很多。”
　　菲欧娜双手轻轻地搭在洛泠的肩膀上，脸颊稍稍凑近了洛泠，轻笑着说道，“不是琳娜用过的。”
　　“嗯...”
　　“是我用过的。”
　　“啊？”
　　洛泠微微一怔，这时菲欧娜已经直起了身子，说道，
　　“走吧，再晚一些该迟到了，这可是你出殡的大坏日子。”
　　洛泠：“......”
　　这说法无论听几遍都觉得古怪奇妙。
　　“就我们吗？”
　　洛泠扭头看了看周围，刚刚服侍的女佣们已经退下，独留洛泠和菲欧娜还留在这个梳妆的房间里。
　　“嗯，就我们。”菲欧娜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不便跟「命运结社」扯上干系，本身就是我的个人行为。”
　　难怪需要模糊容颜的面纱，洛泠刚刚还在奇怪菲欧娜为什么说用得上，她本来想着直接混进人群就可以了。
　　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没有面纱可就没法给她们一点小小的惊喜了。
　　不过...
　　菲欧娜送自己面纱的这个行为，似乎也是想看看那个惊喜的画面吧？
　　洛泠扯了扯嘴角。
　　果然是琳娜的母亲，两人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马车已经备好了吗？”洛泠问道。
　　“马车？”菲欧娜眨了眨眼，“为什么需要马车？”
　　“我们不是要去倛...”
　　洛泠说着，菲欧娜拿起了她的手，稍稍握紧，
　　“是的，但用不上马车。
　　“因为...一步就够了。”
　　菲欧娜牵着洛泠，和她一同踏出了一步。
　　一瞬之间，风景变幻，梳妆室缓缓消失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飘洒的白色花朵，还有传入耳间充满悲伤气息的哀乐。
　　“致我们最亲爱的朋友，家人，挚爱...
　　“让我们为洛泠小姐的不幸而哀悼。”
　　菲欧娜的进场算是悄无声息，尽管有几人注意到这位可以称之为酿成“洛泠之死”罪魁祸首的金发女士，但全都不动声色地挪开了目光。
　　更别提她身边跟着的礼裙少女，更是无人注意。
　　主要是因为菲欧娜的身份过于特殊，相当于「公司」的董事会成员。
　　当然，具体在觉醒者世界里的地位肯定不如，却也比一般的「公司」P9负责人要高。
　　这种情况下，也没多少人敢向她问责，这种涉及到「虚无之界」的委托确实有一定的死亡率，洛泠小姐的死虽然是意料之外，却不能因此怪罪到委托方。
　　可以说，菲欧娜肯出席葬礼，并积极地料理洛泠小姐的后事，都已经算得上是仁至义尽。
　　参加葬礼的大部分都是与洛泠没多少接触的「公司」成员，毕竟她明面上的身份上算是惠灵顿办事处的成员，至少惠灵顿的同事们都会出席哀悼。
　　在面纱的掩护之下，哪怕是与洛泠相熟的岑湘云等人，在注意到菲欧娜以及她身边跟着的黑裙少女之时，也都没有认出洛泠。
　　另外，她们都不是很想跟菲欧娜接触，哪怕以菲欧娜身份之尊贵，在葬礼上接待她的也不过是普通的佣人。
　　诚然...在觉醒者世界里，委托方对这种情况是不负有责任的，但说到底洛泠还是因为执行了这位「命运结社」高层的任务才会牺牲，跟洛泠亲近的几位自然都不怎么待见菲欧娜。
　　“她怎么还有脸过来？”
　　岑湘云偷偷看了一眼不远处一袭庄重黑裙，优雅得体的金发女士，眉眼之间颇有几分怒意。

　　她是小队里对菲欧娜意见最大的一个，昨天就打算把这个害死洛泠小姐的坏女人给赶出去，还是被路曼青拦了下来。
　　“此事之说...唉，亦或是洛泠小姐注定的命运吧。”路曼青叹了口气，轻轻地拍了拍岑湘云的后背。
　　“艾尔莎，你在看什么？”
　　这时岑湘云注意到艾尔莎一反寻常地左顾右盼，显得很是不安。
　　难道是因为怕生？
　　没听说过艾尔莎先前有过这种毛病啊...
　　在江城县的时候，艾尔莎之所以寡言少语是因为她身体的毛病所致，实际上她相当健谈，当时在知道洛泠不怕她说话的时候就体现出来了。
　　“没什么...”
　　艾尔莎缩了缩脑袋，
　　“不过，洛泠小姐真的没有死——没有牺牲啦...”
　　通过使徒与对应诡异之间的联系，她能够感觉到，洛泠小姐的气息很近，非常之近，很有可能就在参加葬礼的来宾之中。
　　“这不怪你，艾尔莎。”岑湘云有些怜悯地看着艾尔莎，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们要学会接受现实...不过，对你来说，接受现实慢一些也好。”
　　“真的不是啦——”
　　艾尔莎说到一半，眼角余光便瞥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她的眼睛瞬间就瞪大了些许，直勾勾地看着那个站在金发女士身边的黑裙少女。
　　虽然黑裙少女蒙着面纱看不清容颜，甚至连身形与气质都与印象里的洛泠小姐大不相同，但使徒对于诡异的感知是相当清晰的。
　　艾尔莎一眼就认出来，黑裙少女就是阔别一个半月归来的洛泠小姐。
　　与此同时，黑裙少女也注意到了艾尔莎的目光，稍稍扭头看了过来。
　　“洛——”
　　还没等艾尔莎喊出声，便看到黑裙少女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间，向她打了一个“嘘”的手势。
　　艾尔莎余下没有喊出来的话语，全都咽了回去。
　　“怎么了，艾尔莎？”
　　岑湘云和路曼青齐齐把目光投向艾尔莎，露出古怪的表情。
　　艾尔莎稍微僵了一会，便作出了悲伤的表情，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抽泣着说道，
　　“洛泠小姐，死了...”
　　她的哭声引来了不少宾客的注意力，但在发现是艾尔莎的时候，又都露出了怜悯的表情。
　　可怜的孩子，终于肯接受现实了吗？
　　而在这时，艾尔莎的内心活动却是异常的活跃，她稍稍从指缝里望向黑裙少女，抽泣声却是愈演愈烈。
　　洛泠小姐看起来好像不太想暴露自己的存在？
　　难道这一个半月的时间里，洛泠小姐都是在假死，是在执行一些...特别的行动吗？
　　肯定是这样！
　　所以，她得配合洛泠小姐！
　　意识到这一点的艾尔莎，瞬间就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精湛演技。
　　甚至连不远处的黑裙少女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都吓了一跳，开始深刻反思起自己是不是打错了什么手势。
　　这是国际通用的噤声手势吧？
　　应该，是吧...
　　与此同时，面对忽然悲伤抽泣的艾尔莎，岑湘云和路曼青手忙脚乱地安慰了起来，还抱着艾尔莎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跟哄孩子一样。
　　...艾尔莎确实还是个孩子。
　　与此同时，岑湘云和路曼青也在小声嘀咕着交流。
　　“都说别带艾尔莎过来，她本来就是精神病院里出来的，脑子就不太正常，又因为这些事情变得更神经质了，你还来刺激她！”
　　“我只是想着可能在这个环境下，她能走出自我欺骗的困境...谁能晓得，她前后变化竟如此之激烈，哪怕作为医生的我都闻所未闻。”
　　“都怪你都怪你...”
　　在她们嘀咕埋怨的时候，艾尔莎悄悄地向着黑裙少女的方向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还稍微使了个眼色。
　　只是，对于艾尔莎的这个动作，黑裙少女就更摸不准头脑了。
　　不过很快，随着悠扬哀乐的变化，打断了这一次小插曲。
　　岑湘云缓缓地抬起头，望向了不远处的装着洛泠小姐衣服的十字棺木，长长地叹了口气。
　　也到了该送洛泠小姐离开的时候。
　　实际上，熟知洛泠小姐性格的岑湘云知道，她肯定不会喜欢这种热闹的场面，更别提还有这么多不认识的“同事”。
　　要是她知道自己的葬礼会是这般吵闹的模样，肯定连眉头都皱起来了。
　　但这些都是「公司」的安排，他们似乎想利用这一点，去对「命运结社」的菲欧娜女士施压，所以才有意把葬礼的规模扩大。
　　若不是如此的话，一个P4级别的专员，死了就死了，怎么可能会如此大张旗鼓地举行葬礼呢？
　　想到这里，岑湘云又有了几分落泪的冲动。
　　她嘴上一直在怪罪是菲欧娜害死了洛泠小姐，但在内心深处，她却又觉得真正的凶手是她。
　　是她执意要带洛泠小姐加入「公司」，如果当时的她没有向洛泠小姐伸出手的话...结果是不是会不一样？
　　但是，没有如果。
　　“请洛泠专员的队长，岑湘云小姐上台讲话，为我们沉痛怀念这位为了人类事业而牺牲的伟大专员。”
　　就在这时，葬礼的司仪提到了她的名字，岑湘云茫然地抬起头，却看到司仪正向她微笑。
　　只是现在的她，哪还有这种心情，去发表什么讲话...
　　直到周围的同事们把她推到台前的时候，她都是一副不知所措的迷茫表情。
　　“我...”
　　看着底下的同事们，以及旁边以期待的目光看着她的司仪，岑湘云却说不出一句话。
　　她很清楚，同事们没有做错什么，司仪没有做错什么，谁都没有做错。
　　但...
　　这是洛泠小姐的葬礼，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无关紧要的人出现在这里。
　　难道，就不能让洛泠小姐以她最喜欢的方式，在朋友们的陪伴下，安安静静地离开这个世界...

　　为什么连她的死，都要以这样的方式被利用起来...
　　要被当做势力之间的博弈，要被当成一次机会，一个人情，一个工具。
　　这是第一次。
　　岑湘云第一次在心底，对她所属的势力「公司」产生了质疑。
　　“我...很想她。”
　　话音未落，岑湘云已经落泪满面。
　　“还有呢？就没有其他想说的话吗？”
　　司仪期盼着这位与洛泠小姐最为亲近的队员，能够说出更多的话，能够让这场葬礼进行得更加名正言顺。
　　最好是能够深刻地触动台下的「命运结社」三大星座之一的「仙女座」菲欧娜，给她留下一个永生难忘的印象。
　　“没有了。”
　　岑湘云摇了摇头。
　　“真的没有了吗？”
　　司仪的脸上露出明显的失望。
　　看到他的表情，岑湘云内心深处忽而涌出一股无名火，向来沉稳的她，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情绪失控，歇斯底里地大喊道，
　　“没有了没有了没有了！我都说没有了！我只是很想她！只有很想她！我想她活着！我想她回来！除此之外就是没有了！”
　　话音落下，岑湘云稍稍喘着气。
　　此时周围悠扬的哀乐都已经停下，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她，整个葬礼上寂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已经哽咽，泪水溢满了眼眶。
　　“我...我...”她继续哽咽着，“我只不过是...很想她，而已。”
　　“真的有这么想吗？”
　　一道熟悉的清澈嗓音忽然响起，带着如往常一般的平静。

 第三十四章 如此值得纪念的时刻（5k）
　　“......”
　　在岑湘云情绪爆发之后，格外寂静沉闷的葬礼现场之上，这道忽如其来的声音显得极为突兀，如同平地惊雷一般，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当话音落下之后，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循声望去，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物。
　　“各位，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菲欧娜眨了眨眼睛，她的情绪似乎与前几日相见时明显有所不同，连脸色都红润了起来，似乎好转了不少。
　　前几天她出现在现场的时候，都是未着半点妆容，双眼红肿，今天却是仔细打扮了一番，如过往一般明媚夺人。
　　“为什么，这位「仙女座」女士忽然之间就不伤心了？这么快就走出来了吗？”
　　即便葬礼名义上的主角是名为“洛泠”的「公司」专员，但是参加葬礼的公司成员们却对这场规模空前的哀悼亞心知肚明。
　　皆是为了命运结社的「仙女座」。
　　毕竟有的人这一死的价值，比活着时做出的贡献要大得多。
　　对于根本就不认识“洛泠小姐”的大部分公司成员以及公司高层来说，更是如此。
　　「公司」永远都站在利益的一方，从未有过变化。
　　而就在公司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菲欧娜身上，内心各有盘算的时候，却有几人完全不同。
　　她们看到的，却是光彩照人的菲欧娜身边站着的一个不起眼的黑裙少女，她正为菲欧娜撑着一顶黑伞，似乎只是一个服侍的下人而已。
　　即便刚才的声音来自于她，但是，葬礼上所有人在望向她这个方向的时候，第一时间注意到的依旧是菲欧娜，却非她。
　　岑湘云呆呆地看着这道似曾相识的身影，神情之中还留有几分不敢置信。
　　这是她的错觉吗？
　　她好像看到了...
　　但是，岑湘云却又有些不敢相信。
　　因为这名黑裙少女看起来与记忆里的她差别很大，还蒙着一层看不清容颜的面纱，况且，连「天语者」都确定了她的死讯...
　　就在这一瞬之间，岑湘云想出了无数的理由，去疯狂地否定她心底所生出的无法遏制的想法。
　　她不敢给自己希望，因为在希望落空之后，才是莫大的绝望。
　　就在下一刻，黑裙少女却稍稍抬起了头，悠悠地望向她，面纱之下朦胧的面孔似乎在轻笑着，狡黠的眼神正是如往日般熟悉，
　　“许久未见。”
　　黑裙少女轻轻地摘下了面纱，这一刻，岑湘云记忆里的身影与这名黑裙少女终于重叠了起来，一般无二。
　　是她。
　　确实...就是她！
　　岑湘云直接冲下了葬礼的主台，在众人瞩目之下，向着菲欧娜的方向飞扑而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位岑小姐终于因为伤心过度，克制不住要对这次无妄之灾的“罪魁祸首”菲欧娜女士动手的时候，情况却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变化。
　　她扑向的位置，并不是菲欧娜，而是菲欧娜身边一个不怎么起眼的随从。
　　“真的是...”
　　泪水堵住了喉咙，她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是我。”
　　洛泠神情柔和了些许，松开了手中的伞，轻轻拍了拍怀里紧抱着痛哭流涕的女子。
　　菲欧娜顺势接过了伞，后退半步，留给她们一点的空间，同时，所有的目光也转向了黑裙少女，直到看见她的容颜。
　　终于，这场葬礼还给了它真正的主人。
　　“这是...‘洛泠’专员？”
　　台上的司仪惊得连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他忍不住望向旁边挂着的黑白少女照片，又看了看被岑湘云拥住的少女，揉了揉眼睛，才不可置信地确定了这个事实。
　　“活了？”
　　在这位司仪不算漫长却也算不上短暂的职业生涯里，从来就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葬礼的正主出现在了葬礼上。
　　宾客们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叽叽喳喳了起来，场面在一瞬之间有些失控。
　　台上的司仪却是如坐针毡，他很想问问同行的前辈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但仔细想想，貌似就没有前辈遇到过这种情况啊！
　　谁知道一个确定已死，甚至连档案都已经注销的专员，会在葬礼当天活着出现，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洛泠小姐，你这...怎会没死？”
　　路曼青的情绪倒是没有岑湘云那般激烈，但也颇为震惊，满脸皆是不可置信，这还是洛泠第一次看到路曼青露出如此丰富的表情。
　　“这句话不止你说过。”
　　洛泠隐晦地看了一眼在旁边为她们打伞的菲欧娜，菲欧娜则是少见地露出几分不好意思，只能尴尬地笑着。
　　“洛泠小姐，你真的...没死吗？”
　　岑湘云直勾勾地看着洛泠，忍不住伸出手揪了揪她的脸。
　　手感弹弹润润的，还带着些许温度...这应该不会是什么尸变吧？
　　“所以，你还想我吗？”
　　洛泠只是略有些愉悦地看着眼前满脸泪痕的女子，这样的岑小姐可真少见啊，向来都是大大方方沉沉稳稳，真没想到她会说出那种话。
　　往后对岑小姐的观感可要变上不少。
　　“我...我...”
　　听到洛泠的调侃，岑湘云的脸蛋瞬间就红透了，像天边的晚霞染上了脸颊。
　　向来内敛的她也只有在那种少见的情况下才会爆发出激烈的情绪，结果全被正主看在眼里。
　　现在的她只想找块地把自己埋了。
　　啊，还不如是她一死了之。
　　“对不起，是我让你们担心了。”
　　洛泠稍稍低头，伸手揉了揉凑到她身边的艾尔莎，“出了点意外，在「虚无之界」里多留了些时日，不过...没什么大碍便是。”
　　洛泠轻描淡写说出的这句话，语气就像是在迫不得已在出差的地方多待了一段时间，但在别人听来却是相当不得了。
　　什么地方啊，那可是「虚无之界」，生灵的绝对禁区，哪怕是最恐怖的诡异都必须小心翼翼地对待的地方啊！
　　所谓的“些许时日”，可是整整一个半月的时间，哪怕中间可能没有留在「虚无之界」里，那至少也是一个月以上。
　　之前的洛泠对「公司」而言，只不过是一个比较特别的专员，「公司」里特别的专员并不少，她在其中算不得起眼。
　　但是，这件事情一出现，恐怕「公司」就得重新调整起对洛泠的看法了。
　　能够孤身一人待在那个鬼地方这么长时间...绝对不能用「虚无之界」适应体质来解释，洛泠拥有的天赋肯定不止如此。
　　洛泠环顾四周，在来之前，菲欧娜就已经大概跟她说过这场葬礼大概是为了什么。
　　实际上，哪怕菲欧娜不说，以洛泠对「公司」的了解，她也能猜得出「公司」为什么要举办如此规模的葬礼。
　　总得留一点给「公司」的记忆才是。
　　洛泠的神情敛去几分柔和，恢复了以往的冷淡漠然。
　　她缓缓踱步，向着葬礼的主台走去，菲欧娜稍稍站在她的身后，像佣人一样为她撑着伞，挡去天穹之上洒落的些许霜雪。
　　主台上的司仪手足无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直到洛泠向他微微颔首，示意他可以离开，司仪这才在心底重重地松了口气，然后便逃也似得离开了，把主台留给了这场葬礼本不应该出现的主人。
　　“我，名为洛泠。”
　　洛泠的目光一一扫过葬礼上尴尬的来宾们，包括沉默的公司高层们，继续说道，“没错，就是这场葬礼追悼的对象，被你们祭奠的专员。
　　“无法如各位所愿，我并没有牺牲。”
　　她抬起手，拍了拍旁边的十字架棺材，“很抱歉，让你们为我准备了这场盛大的葬礼，仅有P4级别的我不胜荣幸。
　　“真是没想到啊，公司连级别如此之低的专员，都会举行如此盛大的葬礼，公司如此这般，令我甚是感动。”
　　话里说的是感动，但语气却没有带上半分感激之意。
　　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洛泠是在阴阳怪气。
　　更麻烦的是，这种阴阳怪气...说得确实是事实。
　　虽然到场的宾客大部分都是「公司」的成员，但是也有一些其他势力的成员，更别提还有站在洛泠身后，「命运结社」的三大星座之一。
　　他们会对这几句话作出怎样的理解...就比较耐人寻味了。
　　这是赤裸裸地把「公司」抬高了架起来烤，而「公司」对此无法作出任何反制的措施，甚至因为洛泠这一次奇迹般的行动，必须谨慎对待。
　　洛泠说出的这些话若是传出去...不，一定能够传出去，「公司」的脸面可就挂不住了，只能成为一个笑柄。
　　所以，在场的「公司」高层在听到洛泠的这番话之后，脸色阴沉得可怕。
　　“路曼青。”
　　洛泠把目光投向台下民国打扮的少女。
　　“诶？”
　　听到自己的名字，路曼青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她的事，却是楞了一下。
　　“拍张照片吧，你不是很喜欢拍照吗？”洛泠走到自己的遗照旁边站住，嘴角微微勾起，“如此值得纪念的时刻...怎能不留作纪念？”
　　“拍照？好啊好啊。”
　　提到拍照，路曼青立刻就不困了，向着洛泠举起大拇指，然后拿出相机咔咔一顿拍。

　　在闪烁的灯光以及宾客的尴尬沉默之中，这场本应是悲伤与肃穆的葬礼，终于在正主的手上，彻底变成了一场闹剧。
　　让公司颜面尽失的闹剧。
　　可以想象...明日在所有势力的情报里，会怎样来记载今天的事情。
　　.......
　　在这场虎头蛇尾的葬礼结束之后，洛泠便被众人拖着拽着回到了公寓里，叽叽喳喳地问着这段时间的事情。
　　洛泠却都是一笔带过，不怎么想多谈，毕竟涉及到她的能力「奈落」，以及那段被「公司」封锁起来的历史。
　　有时候知道得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只有在恰当的时间才能得知恰当的事情。
　　而在众人的讲述里，洛泠也大致知道了葬礼乌龙的来龙去脉。
　　准确来说，是「公司」惠灵顿办事处作出的决定。
　　起初岑湘云等人只想直接给洛泠立个衣冠冢，几个好友聚集起来哀悼一下就行了。
　　结果惠灵顿办事处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主动承担了这场葬礼，还专门去邀请了“罪魁祸首”菲欧娜。
　　因此，伊芙拒绝出席这次葬礼，所以洛泠今天才没有见到那个铁拳女佣大小姐。
　　不愿参与此事的还有路曼青的母亲路芳玲，作为做主把洛泠带出江城县来到维多利亚的她，对于这次悲剧的诞生也很伤心，实在不忍利用她的死去换取什么。
　　「公司」是一个整体的存在，不会因为某个成员，或者某个高层作出的部分抉择而影响到这台巨大机器的运转。
　　“不过，得跟菲欧娜女士好好道个歉才是。”岑湘云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紧张的神色，“这段时间我对她...没有多少好脸色。”
　　“确实应该如此，这本就是我主动接下的委托，菲欧娜阿姨也给了对得起这次委托的报酬，不应该归罪于她。”洛泠点了点头。
　　“阿，阿姨？”
　　艾尔莎立刻警惕探出头来，她从这个称呼里似乎听出了些许不一样的意味。
　　“啊，女士。”洛泠改口道，“其实，她人还是蛮不错的。”
　　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洛泠的表情又微妙了些许。
　　就是太不错了。
　　直到今天分别的时候，菲欧娜看着自己那种恋恋不舍的眼神，洛泠都历历在目。
　　还有洛泠现在身上这件明显价格不菲的黑色宫廷礼裙...
　　菲欧娜也直接送给了她，还特意留了一句，希望洛泠下次和她见面的时候，也可以穿上这套本是属于琳娜的衣服。
　　“...还是别了吧。”
　　当别人的替身这种事情一次就已经足够了，下回再有这种类似的情况，不如直接把琳娜拉过来顶上。
　　在真正的女儿出现之后，总不能还拿她当代餐吧？
　　对于洛泠这段模糊带过的经历，众人也大致猜出了什么，很快便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
　　“不过，我没想到，你们倒是没有把我的房间收拾掉，也省得我麻烦一番了。”
　　洛泠看了看，她的东西都还放在原来的地方，除了几件被带去当做衣冠冢的衣服之外，所有的一切都保持着原样。
　　听到这句话，岑湘云的脸色又尴尬了起来，路曼青也稍微撇开了脸。
　　只有艾尔莎蹦起来说道，
　　“是我是我，是我不让她们收拾的！我就知道洛泠小姐没事！是她们咋咋呼呼的！”
　　说着，艾尔莎神气地叉着腰。
　　只有她最了解洛泠小姐了，其他几人...哼哼，根本比不过我嘛。
　　“咳咳，当时不是不太相信嘛...”
　　岑湘云摸了摸鼻子，她们都认为是艾尔莎接受不了事实才会如此。
　　在拗不过艾尔莎的情况下，保留了房间的原样。
　　就是可惜了那几套衣服，都丢到十字架棺材里面去了，即便洛泠想拿回来继续穿着，岑湘云等人也不会答应。
　　有点晦气主要是。
　　“作为补偿，洛泠小姐，我带你去选一些新的衣服吧。”
　　岑湘云拍了拍挺起的胸脯，她觉得她的审美应该是小队几人之中最正常的一个。
　　如果不是在这个时代的话。
　　她摸着下巴，稍稍打量着洛泠现在的模样，惊叹道，
　　“洛泠小姐，有没有人说过你其实很适合这种禁欲冷艳系的打扮？”
　　菲欧娜毕竟出身于剧团，无论是妆造亦或是衣品都没得挑剔。
　　尤其还把洛泠向来不怎么打理的黑长直编了一个极为漂亮的发式，还带着一个连岑湘云都羡慕嫉妒的漂亮发簪，更是为向来就颇有阴郁气质的洛泠小姐增添了几分神秘。
　　“...这个却是没有。”
　　洛泠只想快些换上方便的衣服，裙子之类的...她之前就只穿过姐姐送给她的那件，但还是因为过于睹物思人，收到了行李箱的最里面。
　　也得亏是藏得深，要是被岑湘云等人拿去做衣冠冢，洛泠第一个跟她们急。
　　“之前就觉得适合你，只是没机会见到。”岑湘云走远了些许，微微颔首，拍了拍手，“离远一点，就更好看了。”

　　“但是，我觉得洛泠小姐会更适合洛丽塔小裙子！”
　　艾尔莎又冒出头，极力向洛泠推销她的裙子。
　　“说实话，之前的男装风格就挺不错的，”路曼青摸着下巴说道，“又酷又帅的。”
　　“你们几个...”
　　洛泠扯了扯嘴角。
　　就在几人讨论的时候，公寓的门被打开了，一个意料之内的身影走了进来。
　　“太好了，洛泠小姐，我还以为他们是在骗我呢。”伊芙紧张的神色在亲眼见到洛泠之后，才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露出几分喜悦。
　　“只是出了点意外而已，我还没那么容易被牺牲。”洛泠耸了耸肩，“被”字的语气似乎重了一些。
　　但很快，伊芙脸上的喜色便黯了下去，凝重了些许，
　　“不过...还有一件事情。”
　　“什么事？”洛泠问道。
　　“「公司」总部送来了消息，”伊芙沉声说道，“三位董事...想见见你。”

 第三十五章 洛泠小姐是他们想见就见的？（5k）
　　「公司」以P加上数字作为职位级别的差分，P1到P3都属于实习生，P4以上才算是正式的「公司」员工。
　　P7级别以上就算是管理层，之前江城县岑湘云的家中长辈李少恒则是更高一级的P8。
　　维多利亚惠灵顿办事处的主要负责人，路曼青的母亲路芳玲本来是P8级别，但在经历并处理过一次「高危诡异」事件之后，就晋升到了P9，基本上就已经算是「公司」晋升的顶点。
　　而在整个「公司」之中，只有三位，也只能有三位达到P10级别，那便是「公司」的三位创始人，同事也是「公司」最高管理层“董事会”的三位董事。
　　作为「公司」的最高掌权者，也是人类秩序侧势力的引领者，董事们平日里需要忙碌的事情有很多。
　　哪怕是江城县出现的「高危诡异」危机，因为距离的界限较为遥远，董事们也没有出面进行处理的打算，甚至在权衡利弊之后选择放弃了对江城县的救援。
　　所以，哪怕洛泠等人来自于江城县，哪怕洛泠之前展现过较为特别的体质，但相较于「公司」的总体而言...都只能算是小打小闹。
　　至于这一次为何能够惊动「公司」董事会，连三位董事都忍不住放出话来要见上洛泠一面，没有人知晓原因所在。
　　尽管这一次葬礼乌龙确实很损公司的颜面，但毕竟也仅是颜面而已，还是惠灵顿办事处自己作出的决定，还没到能让日理万机的董事们因此向洛泠投来他们弥足珍贵的注意力。
　　董事会召见这件事情本来应该是路芳玲向洛泠传达，不过惠灵顿办事处弄出了这档子事情，作为负责人的她实在是拉不下这张老脸，所以便委托伊芙代为转告。
　　“董事...”
　　岑湘云稍稍瞪大了双眼，她是小队众人之中除了伊芙以外，唯一一个知晓这个消息究竟有多么令人震惊的人。
　　上一次董事会同时出面，单独召见一位觉醒者得是什么时候？
　　至少在她知道「公司」以来，从未出现过。
　　伊芙同样知道这次召见之特别，恐怕此生罕见，单独面见董事会的机会可遇不可求，换做是她也不敢错过。
　　只是，因为白天那场称不上光彩的事情...她保持了沉默，尊重洛泠自己的决定。
　　“不去！”
　　最先回答的却是艾尔莎，她鼓着小脸，气冲冲地说道，
　　“什么鬼董事会，让他们都去见鬼吧！洛泠小姐传出遇难的消息他们无动于衷，回来了就着急忙慌要见面，洛泠小姐是他们想见就见的？咱们不去！”
　　听到艾尔莎的这番话，岑湘云和伊芙的脸上同时浮现出苦笑。
　　或许对于小艾尔莎来说，洛泠是她最重要的存在，但...于「公司」而言，在这之前，她只是一个P4级别的小专员罢了。
　　就连这次规模出乎意料的葬礼，都是因为惠灵顿办事处的高层想通过这一点向「命运结社」高层施压，才布置起来的。
　　换做其他情况，哪怕洛泠是因为公司的委托而牺牲，他们也只会依照之前签订的合同，发放相应的抚恤金之后，轻描淡写地注销掉她的档案。
　　从此之后，再无瓜葛。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处理方式了，几乎每天都会有「公司」的专员意外牺牲，别提董事会了，就连办事处都不怎么会去留意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按照规章制度执行便是。
　　当然，不谙世事的艾尔莎这样想无可厚非，更重要的是...洛泠小姐会如何回应这份邀请。
　　在场几人都把目光聚集在洛泠身上，岑湘云和伊芙还颇有几分紧张。
　　洛泠小姐要是开口拒绝了...
　　将会是一个比葬礼乌龙更加惊人的新闻。
　　从来没有人会拒绝来自于「公司」董事会的邀请。
　　众人注视之中，洛泠的神情却没有多少起伏，依旧平静淡然。
　　她先是揉了揉艾尔莎的头发，然后轻声说道，
　　“其实，去见一见也无妨。”
　　实际上，洛泠大致能够猜出来，「公司」的三位董事为何要见她。
　　并不是因为这次闹了一场笑话的葬礼，也不是因为菲欧娜的关系，甚至不是因为她在虚无之界之中待了整整一个半月。
　　或许「公司」对这几个问题会比较敏感，但能够让董事会出面的，只有一件事情。
　　——当年的「界限坍塌」。
　　洛泠待了这么长时间的「虚无之界」，可是当年那场「界限坍塌」的中心啊...
　　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董事们都不可能不向洛泠了解她在「虚无之界」的经历。
　　哪怕最终知道洛泠对昔日之事一无所知，在虚无之中一无所获...都算得上是必要。
　　而洛泠同样如此。
　　这是与人类秩序侧势力最高层接触的机会，再加上她还有对「公司」的诸多疑惑需要解答，所以她同样不想错过。
　　“洛泠小姐...”
　　艾尔莎抬起头，颇有几分委屈巴巴的表情。
　　她刚刚还在为洛泠小姐出头呢，怎么洛泠小姐自己先反水了？
　　“艾尔莎，你还小，不太清楚这些事情。”
　　洛泠柔声说道，“成年人的世界可没有绝对的好坏，更何况...至少现在为止，「公司」依旧站在秩序一侧。
　　“至少没有把我直接掳去，而是发出正式的邀请。”
　　洛泠很清楚，无论她答不答应，董事们总会找到机会，去向她了解他们想要知道的事情，只是动用的手段就不敢保证了。
　　「公司」对昔日之事相当慎重，洛泠在当年用「吞噬」所造成的「界限湮灭」，估计给他们带来了不少阴影。
　　所以，哪怕牵连到的是菲欧娜的女儿，「公司」都不肯哪怕有一点逾越的举动，生怕先前的「界限坍塌」会进一步演化成「界限湮灭」，彻底葬送整个维多利亚。
　　“成年人...？”艾尔莎歪了歪小脑袋，“可是，洛泠小姐，你也是未成年啊。”
　　洛泠小姐，一位刚过及笄之年的二八少女，前不久还是一个埋头苦读，准备高考的高三学生。
　　也是一位现代社会实际意义上依旧未成年的少女。
　　“...你就当我已经成年了吧。”洛泠严肃的表情瞬间崩掉了些许。
　　“哦。”
　　艾尔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既然洛泠小姐都做出了决定，肯定有她自己的考虑，艾尔莎知道她的小脑袋不够聪明，还是听从洛泠小姐的安排吧。
　　伊芙稍稍松了口气，洛泠要是拒绝了，她这个传话的确实不好向上面交代。
　　只不过...
　　“洛泠小姐，其实关于这次葬礼的事情，董事们是不知道的，至少在明面上不知道。”
　　伊芙想了想，便给洛泠稍微支了个招，“到时候，你可以略微提一下，他们对此不会没有反应的。”
　　至少可以讹点东西回来，往好处想，兴许还能拿到「公司」秘藏的名额呢。
　　当然，如果仅凭这个的话，可能性有点低。
　　“多谢伊芙小姐提醒，我知道了。”洛泠微微颔首，嘴角微勾，“等到时候再说吧。”
　　比起这次葬礼，她手上更加劲爆的信息更是不少，相信「公司」的董事们会很感兴趣的。
　　沉重的话题到处为止，对于洛泠的意外归来，伊芙同样很高兴。
　　为了给执行委托失陷「虚无之界」一个半月的洛泠接风洗尘，伊芙提出大家一起出去吃大餐庆祝一下。
　　但因为上次的经历，她的提议虽然没有否决，却被直接禁止参与详细计划的讨论。
　　扮成女佣去蹭饭这种事情，一次就已经足够了。
　　洛泠则说，要不她来下厨，她又看了几遍姐姐的记忆，觉得她的厨艺应该有所长进，结果遭到了众人态度更为坚决的否决。
　　与其吃洛泠小姐的饭菜，还不如厚着脸皮去伊芙家蹭饭，虽然非常羞耻，但...好歹东西是能吃的。
　　两相权衡之下，岑湘云自告奋勇，说她在长辈那边得到过几家靠谱的餐厅，可以带大家一起过去，这个提议得到了其余几人的认可，就这样定下来了计划。
　　只不过，在看到餐厅里诸多不可名状的菜品之后，几人只能吃炸鱼薯条吃了个饱，这场接风洗尘的聚会以极为狼狈的方式宣告落幕。
　　“在「维多利亚」里寻找靠谱的餐厅，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
　　最终，岑湘云作出了她悲哀的评价，维多利亚真是一个令人绝望的美食荒漠。
　　夜已入深，白日的喧闹逐渐散去。
　　洛泠坐在公寓的桌前，生物钟到点的艾尔莎已经在旁边呼呼大睡，红发的小女孩裹着被子，稚嫩的睡颜显得相当放松。
　　或许，是因为知道她的洛泠小姐就在自己的身边吧。
　　看着艾尔莎熟睡的模样，洛泠的神情柔和了些许，给她半落下来的被子提上了些许。
　　从江城县里一路走来，最相信，也是最依赖自己的，一直都是艾尔莎。
　　她与艾尔莎的关系，并不只是纯粹的朋友，或者诡异与使徒之间的关系，而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有种...养女儿的感觉。
　　忽然之间，洛泠觉得，她似乎有些理解老爱把她当做女儿看待的孤寡老母菲欧娜了。
　　“该看看老阿姨给我的东西了。”
　　洛泠呼出一口气，神情凝重了些许。
　　依照之前的委托报酬，除了一开始就已经当做定金付给洛泠的祭器「幽芒」之外，菲欧娜还支付了一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价值要超过一般祭器的东西。
　　——「天语者」的人情。
　　在寻找琳娜信息的时候没能用上的那个人情。
　　尽管「天语者」不肯因此向菲欧娜透露出当年被封锁的事实，但实际上，这道人情还是相当珍贵的。
　　之所以「天语者」无论如何都不肯告诉菲欧娜真相，是因为「公司」提前支付了封锁的价格...对于「天语者」的秉性，「公司」再清楚不过了。
　　对于「天语者」来说，如果可以的话，任何东西都能够拿来交易，无论是谁都可以成为交易对象...只要能让他们足够满意。
　　因此，在请动「天语者」出手的时候，公司就已经提前支付了保密的代价。
　　总的来说，只要给得足够多，「天语者」的嘴就足够严密。
　　生意人，还是会讲信誉的...只要遵循信誉的回报，能够比违反信誉要高就可以了。
　　菲欧娜交给洛泠的东西是一枚戒指，是由一条细长的藤蔓编织而成，只是拿在手上，都能够感受到上面散发着生机盎然的气息。
　　“这便是...‘天时预兆’的信物吗？”
　　洛泠端详着这枚戒指，可以感知到，戒指并非凡物，却也不是祭器。
　　应该是用某位「万灵」路径觉醒者的能力所制成的宝物吧。
　　天时预兆是「天语者」里被称为四大预兆的四位上位觉醒者之一，其余三位分别是地利预兆，灾祸预兆，厄难预兆。
　　目前为止，只有天时预兆一直处于活跃状态，基本上算是「天语者」的主事人。
　　其他三位预兆要么行迹飘忽不定，要么干脆连人都没有出现过，只留下一个预兆之名。
　　其中，洛泠最熟悉的便是灾祸预兆，吉普赛女郎。
　　说起来，洛泠也从吉普赛女郎手里拿到过一件信物，是她带在手腕和脚踝处的金属制圆环，只不过当时洛泠是以白魔女的形态出现。
　　因为救下王李莉一事，吉普赛女郎对洛泠许下了一次人情，说是到了恰当的时候，她会主动出现取回来。

　　不过...
　　洛泠想到了她前不久经历的事情，以及吉普赛女郎最终出现的身影。
　　她在思索着，能不能用这次人情，去向吉普赛女郎询问当年的细节。
　　虽然菲欧娜失败了，但可能是因为用的不是吉普赛女郎的，而是天时预兆的人情？
　　“还是先把之前想知道的东西了解一下再说吧。”
　　洛泠定了定神，事不宜迟，在下次茶话会之前，她得有所收获才是。
　　虽然首位对她态度很奇怪，但至少在交易这件事情上还算靠谱，尤其是之前送给洛泠的第七路径情报，比「公司」手上的要准确得多。
　　况且，对于哲学家的权能具体究竟是什么...洛泠同样好奇。
　　毕竟...这可是「先驱者」最为关键的情报。
　　洛泠拿住藤蔓戒指，按照菲欧娜传授的方法，把灵感灌注其中。
　　片刻之后，藤蔓开始生长，没一会便成了一株盆景般的植株，吊拽着几颗诡异的硕果。
　　下一刻，硕果稍稍裂开，夹缝之中出现了眼睛和嘴巴。
　　眼珠子咕噜噜地转动着，嘴巴一张一合，发出了声音，
　　“许久未见，菲欧娜女士...哦不对，似乎是另一位可爱的小姐，我想想...您应该是洛泠小姐，对吗？”
　　“...对。”
　　洛泠看着这株奇怪的植物，脸上虽然古波不惊，但心底却在暗中咂舌。
　　这位天时预兆就不考虑一下使用者的接受能力吗？
　　藤蔓戒指在平常状态下看起来还是蛮好看的，但是这么一番操作下来...只能说画面相当掉san。
　　得亏是洛泠，她连更掉san的画面都见过不少，才能维持住此刻淡然的神情，换做小队里的其他几个...恐怕就比较难说了。
　　“呵呵，如传言一般，是一位相当冷静的小姑娘，看来，菲欧娜女士把这次机会交易给了你...是这次冒险行动的报酬吗？”
　　天时预兆说话的语气轻声细语，嗓音也相当柔和悦耳，如果不是出现在这般古怪的植株上，想必与她的谈话会更加愉快。
　　洛泠和菲欧娜的委托在「公司」惠灵顿办事处的介入下闹得满城皆知，天语者能猜到这一点并不意外。
　　“应该不会不允许交易吧？”洛泠问道。
　　“当然可以，若你觉得在下的人情值得被拿去交换些什么，乵我也不会介意的。”
　　天时预兆继续说道，“菲欧娜女士也是从其他人手上换取的这枚戒指...说实话，都已经倒手过不少遍了，要不是菲欧娜女士的请求实在是太为难我了，我也想直接答应下来。”
　　“希望我的请求不会为难你。”洛泠说道。
　　“但愿如此，”天时预兆轻笑道，“说吧，洛泠小姐，你想要我为你做些什么？”
　　“我想看禁忌石板。”洛泠直截了当地说道，“原版，真实的内容。”
　　“......”
　　闻言天时预兆却是沉默着，没有出声回应。
　　“怎么，这也算是为难吗？”洛泠问道。
　　“却是给我出了个不小的难题啊，洛泠小姐。”天时预兆叹了口气，“我大致知道，你想做些什么了。”
　　她没有跟其他人一样，让洛泠直接去看公司公开的内容就行，因为她本身就知道一些关于禁忌石板的内幕。
　　“所以？”
　　洛泠稍稍挑眉。
　　“呵，虽然是难题，但不算禁忌。”天时预兆轻笑一声，“也罢，我直接便告诉你吧。
　　“没错，公司公开的禁忌石板内容，其中确实有一部分被掩盖与伪装，石板内容...并不完全都是真实的。”

 第三十六章 祂的墓碑（5k）
　　「公司」对外公开的禁忌石板内容，有着一定的谬误。
　　其实，很多觉醒者都曾经对此有过质疑，但是这么多年以来，石板标识的诡异序列确实也没有出现过差错。
　　没有人能够拿出「公司」修改石板信息的证据，哪怕是「公司」内部的高层同样如此。
　　至于究竟有没有...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人站出来给定一个确定的说法。
　　“不能说全部都是假的，只能说...呵呵，做了一些修改罢了。”天时预兆轻笑着说道，“我们都知道，「权能」是唯一的，只允许一位存在拥有完全的权能。
　　“其余的...最多只能分到一小部分「权能」的威能而已。”
　　对于这一点，本身就掌握着两种权能的洛泠再清楚不过了，哪怕是她，也无法完全发挥出「国度」的威能。
　　在姐姐的手里，于傀儡谣的「国度」之内，只有「权能」才能发挥效用，其余的能力都会被死死压制住，觉醒者亦丩如凡人般弱小。
　　但洛泠现在只能做到限制对方能力的使用，相比起姐姐而言，她还是过于稚嫩了。
　　“「公司」内一共有十九位能够使用完全体权能的觉醒者，这个数字在前不久之前还只是十八，这些觉醒者都是「公司」最为核心的资产，是足以屹立并掌控世界变化的关键。”
　　天时预兆轻轻笑着，继续说道，“既是如此...他们每一位的安危，都关乎着「公司」的生死存亡。”
　　“......”
　　洛泠沉默了一会，她差不多想明白了。
　　没错，就像哲学家隐藏起自己的权能一样，「公司」的诸位高层，肯定也有意隐藏着自己的底牌。
　　他们的每一项「权能」，要么是来自于被杀死的「高危诡异」，要么就是来自于「高危诡异」陨落之后的圣骸。
　　...全都记载在禁忌石板之上。
　　也就是说，理论上通过禁忌石板的信息，就能通晓他们的底牌所在，知道该如何针对他们的弱点。
　　该如何...去杀死他们。
　　“洞察彼此能力的极限与弱点，掌握战场上的瞬息万变，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公司」怎么可能坐视这种情况的出现？
　　隐藏，伪装...只要没有暴露出相应的信息，他们拥有的「权能」就会是一个秘密，永远保留着一份令人忌惮的威慑力。
　　“但是，一次性隐藏这么多人...「公司」是如何做到密不透风的？”洛泠微微皱眉，再怎么说，十九个也太多了吧？
　　总共也就五十道权能，其中还有十道权能是「禁忌」所拥有，几乎不可能被人类掌握或者使用。
　　在接触「奈落」的权能和能力之后，洛泠已经深刻地体会到「禁忌」的恐怖之处。
　　所以，如果四十道权能里面还给改掉了十九道...
　　“确实是有点多，所以实际上并不像外界传闻那般，「公司」动的手脚其实并不多，但有时候嘛...真真假假掺在一起，才能更加惑人心弦。”
　　天时预兆摇摆着树叶，幽幽地说道，
　　“所以，洛泠小姐，在知道这些之后，你确定还要了解真相吗？这些信息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有无用处我不知道，但很有可能会为你带来灾祸。”
　　若是这个消息走漏，多多少少都会有某些存在盯上洛泠，并试图寻找一些能让她永远地闭上嘴巴的方法。
　　天时预兆的嘴巴严密程度取决于她能拿到多少东西在手，很显然，洛泠给不出这个封口的价格。
　　当然了，天时预兆也不会主动到处宣扬这件事情，她的职业道德还是有一点的，至少不是完全没有。
　　“确定。”
　　洛泠微微颔首。
　　她本来就是想探一探哲学家的底细，知道多一些，也无妨。
　　至于消息走漏，她称为众矢之的这种情况，洛泠并不怎么在意。
　　她的马甲多得是，对付不了就直接来一个死遁，实在不行她就一头扎进「虚无之界」，还有谁敢追着过来？
　　“呵呵，真有勇气啊，洛泠小姐，很不错，真不愧是以四阶觉醒者之身就敢深入「虚无之界」的年轻人。”
　　天时预兆的笑声如铃铛般清澈悦耳，如果不是出自一株被扭曲的盆栽就更好了。
　　她缓了一缓，嗓音认真了一些，
　　“既然你坚持的话，那么...交易达成，我述与你欲知晓之事，你与我之间的「代价」一笔勾销。”
　　盆栽的叶子稍稍摇曳，洛泠能够感受到，植株之上仿佛被抽走了什么力量，一道阴郁又沉重的怪异目光从不知何处向她投来。
　　就跟在「公司」签订合同的时候一样，但投来目光的存在应该不是同一位。
　　只不过...
　　怪异目光投来的一瞬之间，便被洛泠「吞噬」殆尽。
　　盆栽在这一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通体抖了一抖，再度响起的是天时预兆幽怨的声音，“洛泠小姐，你藏着的秘密还真不少，连「祂」的注视都能够避开。
　　“呵呵，以后「天语者」可不能做你的生意。”
　　毕竟这种注视是契约签订的见证，洛泠连这种见证都可以抹去，跟她做生意的话，她执意撕毁合约也不会受到惩罚，另一方都只能吃哑巴亏。
　　“...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洛泠脸上浮现出些许尴尬，有种偷吃被主人家发现的感觉。
　　“都一样，洛泠小姐。”天时预兆叹了口气，“要不是这次人情倒手的次数实在有点多...算了，就这样吧。”
　　天时预兆定了定神，说道，“首先，在了解这些信息之前，洛泠小姐，你所认为的禁忌石板是什么样的呢？”
　　洛泠想了想，回道，“一块石板？”
　　“是，也不是。”天时预兆沉声说道，“是一块墓碑。”
　　“墓...碑？”洛泠瞳孔微缩。
　　扭曲植株的果实稍稍摇曳，像是在点头，
　　“没错，是一位未知存在的墓碑，上面除了记载着诡异序列之外，还有一段不可获知的悼文，但祂的坟墓却已经不知所踪。”
　　洛泠沉默着，天时预兆继续说道，
　　“之所以会跟你说这些，是因为...在这座被称为「禁忌石板」的墓碑上所有的记载，都不是人类的文字。所以我们能看到的所有关于诡异序列的信息，都是通过某种手段破译而来的。
　　“这种手段「公司」有，我也有，「公司」所破译的内容就是公开的诡异序列信息，而我破译出来的...却与「公司」的有些出入。”
　　这才是天时预兆为何如此确定，「公司」对禁忌石板的内容有过掩盖与修改，她能见到禁忌石板的原版。
　　“洛泠小姐，你说你想看禁忌石板的原版，究竟是想看没有被破译之前的原始碑文，亦或是没有被「公司」隐藏伪装过的，我作出的破译信息呢？我丑话说在前头，二者只能选其一，因为这道人情的价值仅限于此。”
　　天时预兆说话温柔和气，但在涉及到自身利益之时，还是相当精明的。
　　她对这道所谓可以让她去做任何事情的“人情”，究竟能够做到什么程度，在她心底有一杆用于衡量的秤。
　　就像拒绝掉菲欧娜的请求一样，“人情”也不是万能的。
　　反正就是，“最终解释权归天时预兆所有”。
　　如果选择没有破译过的原始碑文，洛泠固然可以看到最真实的情况，但她能不能读懂内容还是一个问题。
　　可要是选择天时预兆破译的内容...
　　谁能确定，天时预兆不会在上面做些手脚？
　　总不能让她写保证书吧？
　　这保证书有没有用还是一个问题...
　　与「天语者」短暂的接触中，包括天时预兆与灾祸预兆吉普赛女郎在内，洛泠已经大致能清这群谜语人的行事风格了。
　　“原始碑文吧。”洛泠说道。
　　“有性格，我喜欢。”天时预兆微微一笑，“只是可惜，洛泠小姐，往后我们永远都不会有合作的机会，真是遗憾啊。”
　　天时预兆可不想跟一个随时可以撕毁合同的家伙做生意，这样吃亏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把赌注放在人性与信任上是最错误的行为。
　　听到天时预兆的这句话，洛泠想到吉普赛女郎送给她的圆环，脸色古怪了些许，说道，“或许，这也不一定。”
　　“呵呵。”
　　天时预兆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下一刻，扭曲植株变得枯萎了起来，几乎在一瞬之间完全化作朽木凋零。
　　与此同时，洛泠的脑海里多出一段带着画面的记忆碎片，如同亲身经历过一般，缓缓展现而出。
　　“这便是...”
　　于意识之中，洛泠缓缓地睁开双眼，她仰起头，沉默地注视着这块足足有几层楼高的庞大“墓碑”。
　　——「禁忌石板」。
　　或许是因为洛泠只支付了观看禁忌石板原始碑文的价格，在这段记忆里其他的一切都是黯淡且模糊的，无法看到其他的信息。
　　这也很正常，要是被知道禁忌石板附近的景色，禁忌石板的位置就有可能被推导出来，天时预兆可不想因为洛泠去得罪「公司」，毕竟这位可是大客户。
　　不过，天时预兆没能想到的是，洛泠可以使用傀儡谣的能力来观察这段记忆，得到的细节远超她的想象。
　　“果然，全都是一些不认识的文字...”
　　洛泠默默地看着这些碑文，绝大部分都是扭曲不全的，悼文的位置更是彻底错乱，这应该不是天时预兆有意遮挡，而是本就如此。
　　禁忌石板之上，确实有不少序列位置是空置的，暂时没有在现世里出现过。
　　洛泠皱着眉头，仔细看了不知多久，还是没觉得能看懂。
　　“算了，本来就做好了这个准备。”
　　洛泠叹了口气，放弃自己看懂禁忌石板的想法，她在选择原始碑文的时候，本就已经料到了无法破译这种情况。
　　她看不懂，不代表着没有其他人能看懂。
　　比如...茶话会的首位。
　　“如果是她的话，应该没问题。”
　　连「公司」和天时预兆都能破译出碑文的内容，比起他们而言更靠近诡异侧的首位没道理做不到，洛泠甚至怀疑，首位知道这座墓碑属于谁。
　　不过，对于这段记忆，洛泠可不想全部透露出去。
　　她抬起头，望向零零散散的诡异序列前五十位，便有了想法。
　　“虽然不认识这些碑文，但是强行记住这些形状还是没问题的。”
　　死记硬背可是高三学生的强项，哪怕洛泠没有傀儡谣都是如此。
　　她盯着这些文字，在脑海里逐渐刻画出具体的形状，然后牢牢锁在记忆之中。
　　一个，两个...
　　直到第三个的时候，洛泠却皱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
　　怎么感觉...她有点看懂了上面的意思？
　　“这是，「混沌」...「奈落」，「全知」之存在？”
　　洛泠一个词一个词地勉强分辩着，直到全部理解之后，连她自己都感到了惊诧。
　　就像看着半生不熟的文字一样，一眼望去似懂非懂，但是慢慢看过一遍之后，再连起来，却能够完全理解其中的意思。
　　“我啥时候会这种看几眼就能通晓某种文字的技能了？”
　　洛泠有些摸不着头脑，她稍稍伸出手，触碰着这块存在于记忆之中的墓碑。
　　这时，她赫然发现，她的双手...
　　竟然爬满了狰狞的青黑色鳞片。
　　“恶鬼化？”
　　洛泠吓了一跳，本想退出意识看看她现在的身体情况。
　　因为上一次的事故，洛泠对她这个可怕的形态相当谨慎，生怕一不小心「吞噬」掉一整个正常的界限，酿成无可挽回的错误。
　　就在这时，洛泠眼角余光瞄过碑文的最后一项，一串被理解的文字自然而然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第四百二十六位：「今生」之「笨小孩」 ”
　　她完全看懂了碑文。
　　没有任何障碍，就像母语一样轻松。
　　与此同时，洛泠发现，她的恶鬼化程度，已经与界限坍塌那时相差无几。
　　“只有这种状态下的我，才能读懂这块碑文吗？”
　　洛泠的动作停在了这一刻，她止不住地开始思考，“难道，真正的我...与写下这些碑文的存在，有着某种关系？”
　　很有可能。
　　但这不是现在该想的事情。
　　既然能看懂碑文了，就尽快读完想要了解的内容，然后再回去看看身体的情况如何。
　　一念至此，洛泠仰起头，快速扫过诡异序列前五十，拥有着权能，被称之为「高危诡异」的诡异们。
　　祂们的真名，被完全地记载在墓碑之上。
　　“没有「傀儡谣」的信息...看来，天时预兆的这块记忆碎片是在江城县事件之前，之后也没有进行更新。”
　　在「公司」的严防死守之下，天时预兆能够亲眼见到一次禁忌石板就已经足够奇迹，还想着继续后续的更新就过于不可理喻了。
　　很多诡异的真名还没有显现，是因为祂们没有现世，或者像曾经的傀儡谣一样，随着界限湮灭一同消逝。
　　尽管可以通过圣骸拿到祂们遗落的权能，但是在没有再度现世之前，真名是不会显现的。
　　在傀儡谣的位置上，模糊不清的碑文里只有一个信息。
　　“「国度」之存在。”
　　洛泠向上找去，逐个寻找。
　　最终，在序列的前列，她终于看到了她想要的信息。
　　“第十二位：「今生」之「命运神使」，「旅人」之存在。”
　　洛泠脑海里立刻就浮现出之前找过的资料，「公司」所公开的诡异序列信息，与原始碑文对应了起来。
　　“第十二位：「混沌」之「永恒冥主」，「沉沦」之存在”
　　“竟然...不是空的。”
　　另外，「冥主」也确实存在于禁忌石板之上，排名却是第十三位。
　　而在「公司」公开的第十三位上，却是空空如也。
　　...不是隐藏，而是被修改了。
　　为数不多的主动修改。
　　“也就是说，「公司」内部有人在刻意地隐藏哲学家的权能！”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洛泠的呼吸凝滞了些许。
　　能够修改禁忌石板的破译信息，就意味着此人在「公司」内部的地位绝对不低。
　　究竟是与「先驱者」的交易，亦或者...本就是「先驱者」的成员呢？
　　洛泠忽然有些不寒而栗。
　　前一种情况还好说，可能就只是出了个叛徒，或者「公司」有意与「先驱者」交换些什么。
　　可如果是后一种情况...「先驱者」的成员悄无声息地潜藏在「公司」的高层之中，这个消息无论对于哪一方而言，都足够震撼。
　　可以确定的是，「公司」和「先驱者」存在着绝对无法调和的矛盾，是绝不可能暗中联合起来的。
　　在这样的前提之下，「先驱者」成员走到了公司的最高层之上，在未来关键的生死存亡之刻，能够给予「公司」与人类何种沉痛的打击，难以想象。
　　“...希望，这只是我错误的判断吧。”
　　洛泠吐出一口气，相比起「公司」而言，还是「先驱者」恶劣得多。
　　“先出去看看身体的情况吧。”
　　洛泠退出了意识空间，缓缓睁开了双眼。
　　却发现这时她并没有坐在书桌边上，而是躺到她的床上。
　　稍一侧身，便对上了一双呆萌可爱的大眼睛，还带着些许的惊慌失措，
　　“唔，洛泠小姐。”

 第三十七章 怎么会这样...（5k）
　　尽管洛泠对自己的床上时不时就会长出艾尔莎这件事情已经差不多习惯了，但每次见到多少还是会有些奇妙的感觉。
　　“我...”
　　洛泠才刚刚开口，艾尔莎便连忙从床上爬起来，稍稍埋低着小脑袋说道，“我只是看见洛泠小姐都累到躺在书桌上睡着了，才会把你抱到床上啦，没有想做些什么...完全没有！”
　　什么叫做...“想做些什么”？
　　洛泠困惑地眨了眨眼睛，然后目光投向窗外，神情微敛。
　　天边泛起了淡淡的鱼肚白，些许暖阳穿过幽冷的黎明落在窗户上，却微弱到挤不进房间之中，只留下少许的光线。
　　“都到早上了啊...”
　　洛泠看了一下时间，差不多是早上七点。
　　距离艾尔莎的生物钟起床时间是一个小时，也就是说，艾尔莎已经蒙在她的被窝里差不多一个小时了。
　　这一点洛泠倒是无所谓，她对艾尔莎很信任，绝对不会做出对她有害的行为，所以洛泠才会对艾尔莎这句没什么必要的辩解感到奇怪。
　　“应该是在记忆里观察碑文的时候，时间流逝的速度不知不觉之间加快了吧。”洛泠揉了揉太阳穴，这一点确实挺麻烦的。
　　最重要的是，她恶鬼化的时间可能已经超过限制，万一出现一些无法遏制的变化，就太糟糕了。
　　想到这里，洛泠连忙起身，在艾尔莎愈发惊慌失措的目光里，直接走到了落地镜前面，沉默地注视着镜中的自己。
　　“我真的没有做什么啦...”
　　艾尔莎也跟了过来，但这句话明显心虚了不少。
　　她都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只是偷偷亲几下，应该...不会被洛泠小姐看出来吧？
　　只不过，此时的洛泠却没有留意艾尔莎这一点小小的情绪变化，她看着自己的脸，神情却凝重了些许。
　　出乎她的意料，这段位于意识之中超乎寻常的恶鬼化，却没有给她的身体留下一点痕迹。
　　甚至...
　　之前洛泠因为在「虚无之界」里过度使用这股力量所留下的诡异特征，此时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的瞳孔不再被蒙上一层暗金色泽，而是相当普通的黑色，连鬓角与锁骨处难以消退的鳞片痕迹，都已经全无痕迹。
　　镜子里的洛泠，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没有半分诡异的可怕。
　　这种普通，洛泠已经许久没有经历过了。

　　...还有一点。
　　洛泠伸出手掌，稍微捏了一捏，眉头微皱。

　　随着诡异特征的消退，以前困扰她很久的可怕力量也已经随之消失，现在的她，真的和那个还未亲眼目睹世界真相的她一模一样。
　　这是洛泠曾经最为期盼的事情，只不过，对于眼下的情况而言，这种变化...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国度」。”
　　权能的领域展开，银白的少女随之出现，所有的一切都落入她的支配之中，苍白到病态的肤色与极致绝美的容颜，无不在说明着她的身份。
　　变换形态没有问题，似乎只有本来的形态受到了记忆碎片里恶鬼化的影响。
　　说起来，记忆碎片里的恶鬼化程度，似乎和意识空间里，位于虚无中的少女相差无几。
　　洛泠的几个形态，都存在于意识空间的诡异走廊之中。
　　包括傀儡谣的「白魔女」和奈落的「紫珠」，以及以恶鬼化的外貌坠于虚无之中的她。
　　出现这种变化，是否会与被称为「禁忌石板」的墓碑有关呢？
　　“越来越值得思考了。”洛泠摸了摸下巴。
　　与此同时，旁边的艾尔莎看到「白魔女」出现的时候，却是有些楞住了。
　　洛泠小姐怎么忽然要变成这个模样？
　　等等，难不成...
　　艾尔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本来就挺大的眼睛都瞪大了不少。
　　应，应该不至于做到这种程度吧...
　　对于傀儡谣能力，作为使徒的艾尔莎再清楚不过，其中有一项能力，能够通过孢子去读取别人的记忆。
　　难不成，洛泠小姐是想确定自己在她睡觉的时候，有没有对她做些什么，所以才变出这个模样？
　　唔...
　　是不是主动坦白会比较好？
　　见洛泠小姐都抬起了手，似乎是想使用能力，艾尔莎咬咬牙，说道，
　　“我...我说...我都说啦！”
　　“嗯？”
　　正抬起手想看看她这个形态有没有出现鳞片的洛泠，扭头看向满脸涨红的艾尔莎，头顶冒出了几个问号。
　　艾尔莎是在做什么？
　　说起来，她因为过于牵心恶鬼化的问题，在起床之后都还没跟艾尔莎好好说过话呢。
　　好歹人家辛苦把不小心在书桌上睡着的自己抱回床上，是该说一句谢谢。
　　只是，没等洛泠开口，艾尔莎便大声说道，
　　“是，洛泠小姐，我在你睡着的时候，偷偷亲了你几下...就只有脸蛋，没有别的地方！也没有做别的事情啦！”
　　“...啊？”
　　听到这句话，洛泠一怔。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然后说道，
　　“我知道了，不过...怎么了？”
　　不就亲几下脸吗？
　　洛泠自己都没怎么在意，怎么艾尔莎的反应会如此之大。
　　“你不生气吗？”艾尔莎说道，目光一直在躲闪，却又在偷偷瞄向洛泠。
　　“我为什么要生气？”
　　洛泠更摸不着头脑了，她都没想明白艾尔莎的脑回路，“亲个脸而已，再说...这种亲昵的动作不是关系好的人会经常做的吗？”
　　“是吗？”
　　闻言艾尔莎也迟疑了起来，这种亲昵的动作是会经常做的吗？
　　“是啊，我姐姐就挺经常的，跟你一样，总是喜欢在我睡觉的时候偷偷亲我的脸。”洛泠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我之前都不知道呢，是看了她的记忆之后才发现的。”
　　“......”
　　反而是艾尔莎沉默了。
　　感觉，这应该是...洛泠小姐的姐姐的问题吧？
　　艾尔莎想起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洛泠小姐的姐姐是个很好的人呢，只是在列车之战时，就已经被恶诡先驱那群坏人给杀害了。
　　洛泠小姐虽然如此轻描淡写地提起了她，但其实心里还是很伤心的吧？
　　还是不要继续提及才是。
　　“要是这样的话，洛泠小姐，你...你都没亲过我呢。”
　　艾尔莎话都没说完的时候，耳根子就已经通红到染上了些许粉色，扭扭捏捏有些不好意思。
　　“好像也是。”
　　洛泠想了想，点头道。
　　神情淡然的银白少女凑近了满脸通红的红发女孩，直接贴了上去。
　　以洛泠现在的身高，甚至连低头都不用，甚至需要稍微抬起头。
　　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在艾尔莎的小脸蛋上留下了些许印记。
　　“好了，”洛泠说道，同时换回了本来的模样，“得出门了。”
　　“就，就这样？”
　　艾尔莎摸了摸脸颊，她都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洛泠小姐怎么连亲亲都跟偷袭一样啊！
　　怎么也得留下一个比较深刻的记忆才好！
　　要，要不...
　　直接让洛泠小姐亲亲小嘴？
　　感觉，洛泠小姐应该不会拒绝...
　　一念至此，艾尔莎鼓起了勇气，仰着头说道，
　　“洛泠小姐，我们再亲个嘴吧！”
　　咔嚓一声。
　　公寓房间的门开了。
　　两张懵逼的脸出现在门后，随后又一张吃瓜的脸从旁边探了出来。
　　“哟，小艾尔莎表白现场呀，如此大胆的宣言，在下还是第一次见到。”

　　“......”
　　洛泠理了理衣襟，她本就知道门外的队友们会过来，要不然的话她为什么会提前变换形态，回到原本的模样。
　　“我...”
　　洛泠本想回应艾尔莎的这个请求，但此时艾尔莎却怪叫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尔莎慌乱地举起小手，紧紧地捂住了洛泠的嘴巴，此刻她的小脸都已经红到冒出热气了。
　　她既怕洛泠答应，又怕洛泠不答应。
　　答应的话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种私密的动作吧，可若是不答应...
　　“呜呜，真是羞死人了...”
　　艾尔莎只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怎么会如此凑巧啊...
　　“其实你们可以继续的，如果不便被打扰的话，我们会主动给二位空间的。”岑湘云礼貌地鞠了个躬，“真抱歉，扰了你们的兴致。”
　　说罢，她便想关上房间门。
　　“不必了。”洛泠拿开艾尔莎的小手，神情一如既往，“总不能耽搁正事。”
　　她昨天答应了董事会的邀请，现在正要应邀前往。
　　要是再晚一些的话，马车的速度可赶不及。
　　“确实，这种事情还是夜晚时分要恰当些。”路曼青赞许地点了点头。
　　“什么事情？”
　　问出这个问题的是铁拳女仆大小姐伊芙，她是在场最懵逼的一个，毕竟这种被肌肉取代脑细胞的人要理解这些比洛泠还难。
　　“什么都没有。”
　　洛泠低头看了一眼艾尔莎，她能感知艾尔莎现在的脑子已经混乱不堪。
　　虽然她很难理解这究竟是什么情况，但...总之还是先避开这个话题吧。
　　“去「公司」的马车备好了吗？”洛泠问道。
　　“这个嘛...出了点小问题。”伊芙挠了挠后脑勺，“亅也不知道为啥，车行里的所有马车都被人租了...”
　　“还有这种事情？”洛泠一惊，“哪家有钱人，竟然如此奢侈？”
　　“不大清楚，没去打听。”第一次负责这种事务的伊芙显然对相关业务不怎么熟练，基本上都是一问三不知。
　　对于这个问题，伊芙的解决方法也很简单。
　　“我们直接跑步过去吧，顺便也可以锻炼身体！”伊芙拍了拍胸脯，叉着腰说道。
　　“「审判」路径的家伙站着说话真是不腰疼...”
　　岑湘云幽怨地说道，她本来是想把李叔拉过来使用能力带她们过去的，结果李叔出差去了，根本就没在维多利亚。
　　“我...”
　　要是之前的话，洛泠肯定不带犹豫的。
　　但现在，她就比较为难了。
　　尽管非「审判」路径的觉醒者体魄差一些，但也要比普通人强上许多，可问题是现在洛泠就是一个普通人。
　　无论是体能还是力量，都与普通的十六岁少女相差无几。
　　“我也可以背你的。”
　　伊芙看出了洛泠的为难，出声说道。
　　“我，我也可以！”

　　艾尔莎连忙举起手来，自告奋勇。
　　“你...”
　　伊芙本来想说你这么小个子，哪能抱得动，但她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岑湘云和路曼青齐齐摁住，捂住了嘴巴。
　　“就交给小艾尔莎吧。”
　　路曼青朝艾尔莎使了个眼色，嘴角勾起些许意味深长的笑意。
　　艾尔莎虽然依旧通红着脸，但还是强撑着表情，说道，
　　“包在我身上，肯定没问题的！”
　　“...也行。”
　　洛泠也没有逞强，论体魄，艾尔莎可比现在的她强多了。
　　“就这样吧。”
　　岑湘云出声说道，直接定下了这个安排。伊芙即便再没情商，这时也看出了些什么，直接就不说话了，把背洛泠的机会让给了艾尔莎。
　　艾尔莎这时心中窃喜，偷偷瞄向了洛泠，嘴角止不住地扬起。
　　嘿嘿，洛泠小姐...
　　要是洛泠小姐能够变成白小姐的模样就好了，小小个抱起来更舒服，不过介于大家对白小姐还有很多误会没有解开，实在是太可惜了。
　　想到这一点，艾尔莎的心里又有些微妙的自豪感。
　　哼哼，只有我知道洛泠小姐的另一面，只有我和洛泠小姐的关系如此亲密，没有人能够比我更加了解洛泠小姐。
　　我甚至还是洛泠小姐的使徒！而且是唯一的使徒！
　　想到这里，艾尔莎都稍稍挨近了洛泠，有种宣告主权的感觉。
　　“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出发吧。”洛泠说道。
　　要是没有马车，依靠步行的花，时间上就会比较赶，得在午饭之后的休息时间抵达公司的总部。
　　众人也很清楚这一点，于是便快步走下了公寓，打算快些赶往公司总部，以免错过这场来自于董事会的邀约。
　　但，就在几人走出公寓大门的时候，却看到一架豪华庞大的马车停在了公寓门口，上面坐着的车夫，洛泠有些似曾相识。
　　不过很快，她就想起来了。
　　只见马车的车厢拉开了布帘，一个戴着宽檐礼帽的脑袋探出，在看到洛泠出现的时候立刻两眼放光，摘下礼帽朝着洛泠的方向用力挥动，
　　“卜者小姐！这里这里，是我呀！”
　　“奥黛塔？”
　　洛泠立刻就想起这名曾在「虚无之界」的回忆里出现过的少女，脸色泛起些许古怪，“许久未见...只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
　　“...谁？”
　　艾尔莎瞬间眼睛就直了，她脑海里闪过无数记忆的画面，却都没能找到这位一身翠绿礼裙的少女。
　　她根本就没见过这个人！
　　“你别管这个，”奥黛塔摆了摆手，说道，“说吧，今天你想去哪？”
　　洛泠沉默了一会，她望向了前面的车夫。
　　车夫向她露出一个苦笑，然后摊开双手，表示他也很无奈。
　　“...或许我知道车行里的马车都是谁给租走了。”
　　洛泠目光微烁，她可是很清楚奥黛塔的身份，是连弗里克都需要谨慎对待的人物。
　　或许对于觉醒者世界而言，奥黛塔并不重要。
　　但是在维持着秩序的世界里...可就不一般了。
　　她完全能够做到这一点。
　　“东印公司总部。”洛泠说道。
　　“好咧！”奥黛塔拍了拍手，“听到了吗，乔瑟夫大叔？”
　　“知道了，大小姐。”
　　车夫乔瑟夫无奈地笑了笑。
　　“我们走吧。”
　　洛泠向还没搞清楚情况的众人招了招手，然后便直接向马车走了过去。
　　“...走吧。”
　　虽然满头雾水，但看起来洛泠小姐和这位贵族大小姐似乎挺熟的，蹭个马车坐应该没问题。
　　有车坐总比没车好，也省得一群人都跑着过去。
　　几人便都跟在了洛泠的身后，一起上了这辆豪华马车。
　　这其中，唯有一人欲哭无泪。
　　“怎么会这样...”
　　艾尔莎看着自然而然挤到洛泠小姐身边坐下的少女，神情茫然无措。
　　她是谁？
　　她是怎么跟洛泠小姐认识的？
　　她和洛泠小姐到底经历过什么事情？
　　她，她...
　　和洛泠小姐...会是...什么关系？
　　以及，还有。
　　“好像...洛泠小姐已经不需要我抱着了？”
　　洛泠小姐已经有了贵族大小姐的豪华大马车，已经不需要小艾尔莎呼哧呼哧地抱着跑了。
　　艾尔莎靠在车厢的角落处，黯自神伤地画着小圈圈。
　　“有些时日没见面了，你怎么会想到用这个方法的？”洛泠扯了扯嘴角，“也不至于做到这种程度吧。”
　　“哎呀，这都被你发现了。”奥黛塔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你上次教我的能力可好用了！我用它救了父王...父亲一命了！”
　　“嗯？”
　　洛泠有些惊讶，看向车头的乔瑟夫大叔。
　　“确实如此，小姐。”乔瑟夫大叔苦笑着说道，“如果不这样的话，老爷也不会允许小姐如此胡闹。”

　　唔，如题所述，猫想小小地开个悬赏。
　　在读者大大们的支持下，猫的这本书相较于上架的时候情况已经好转了不少，虽然比之前猫最差的成绩还差了个千均左右...但，猫的更新也比以前多了些，算是能够勉强维持开支吧。
　　不过，要说不难受还是假的，猫这本写得很用心，但成绩却一直上不去，可能是已经被市场淘汰了吧（叹气）。
　　无论怎么说，写肯定还是会写下去的，猫的书就没有不完本的，写书三年就没有切过一本书，因为猫总觉得笔下的每个故事都是一个完整的世界，无论写得是好是坏，至少有始有终才算是给读者大大们一个交代。
　　但是嘛...
　　决心是有的，动力就差了一些。
　　以前猫一个月都只写十二万，这本因为成绩差反而想通过多更新来提成绩，所以每个月是十五万，只是现在这种情况给猫的打击有挺大的，有些心灰意冷吧。
　　也算是给猫一点动力，开个小悬赏，经济允许的读者大大就支持支持，要是不允许的话，投些免费的票票和刀片也是极好的，猫给读者大大们磕几个响的，砰砰砰。
　　每个月基础是十二万，在这个基础上进行加更。
　　50刀片，5000打赏，200月票，2000推荐票，1000字，不设上限，尽量在一个月内还完悬赏，如果加更比较多的话，猫会日万还更的。
　　<img src="https://c1.kuangxiangit.com/uploads/chapterimgsnew/690/125618/240127/1706324076-100386554-111279703.jpg">

 第三十八章 无情的洛泠小姐（5k）
　　“...原来是这样啊。”
　　在听完乔瑟夫大叔简单的讲述之后，洛泠颇有些惊讶，似乎在这几年之间，奥黛塔的家族发生了不少的事情。
　　虽然乔瑟夫大叔用家族之变来代指这一次事件，但实际上，联想到奥黛塔如今的身份...多半应该称之为政变。
　　总而言之，奥黛塔现在的身份不止是大公爵之女，得称之为“皇女”才对。
　　或许是在这几年之间，日耳曼地区分裂的状态得到遏制，终于成为了一个统一的王国...相比于洛泠学过的历史，时间线有点对不太上。
　　不过，在现在这个世界，时间线本就是极为混乱的，多次的坍塌和回归，让很多事件的发生都提前了不少。
　　难怪弗里克当时会如此慌张，他应该知道这一段历史的结果，更清楚奥黛塔如果当时于孵化场殒命的话，会出现怎样恶劣的结果。
　　毕竟这里是维多利亚地区，并不是日耳曼地区，一位最为嫡系的皇室贵族死在异国他乡...很容易引发一系列事故的出现。
　　尽管作为敌人而言，弗里克必杀无疑，但他当时的一切行动，例如提前送走小奥黛塔，确实是在维护人类世界的秩序。
　　对于这些事情，洛泠倒不怎么感兴趣，但通过这一点足以说明...奥黛塔身份之尊贵，连伊芙这个大小姐都远远不及。
　　至于救人一说，奥黛塔用上能力的机会非常巧妙，碰巧是她父皇来访维多利亚的时候遇到了刺客。
　　当时的奥黛塔用能力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本就是洛泠赠与她三根发丝的初衷，给奥黛塔几次保命的机会，并借助孢子找到了这名隐藏在人群之中，带着三把装填弹药的手铳正准备动手的暗杀者。
　　其实，哪怕刺客没有被发现，这位新皇帝也不一定会遇难，皇室的安保措施还是相当完善的，但这种情况的话...确实算得上是奥黛塔救了她的父皇一命。
　　因此，奥黛塔的任性得到了最大的满足，甚至在知道洛泠出差回来之后，还能够做出租下维多利亚所有车行的马车三天的打算，就是为了让洛泠再次坐上她的马车。
　　这名暗杀者似乎与政敌有关，乔瑟夫大叔语焉不详，这一点洛泠识趣地没有继续聊下去，知道个大概就可以了，没必要去仔细了解。
　　“卜者小姐，这回你又上了我的马车，能不能再教我一些能力呀？”奥黛塔双手撑着下巴，翠绿的小人让洛泠想起孵化场里蒙着双眼跟自己绑在一起的小女孩。
　　嘶，这样一想，确实有点特殊play的感觉...
　　“洛泠小姐，你...还能教普通人能力？”
　　听到这里，岑湘云这回就坐不住了。
　　虽然这个时代的普通人因为「界限坍塌」的次数太多，能够认知到一部分关于觉醒者与诡异的事情，但无论如何，少接触为好，否则容易陷入无休止的癫狂。
　　无论洛泠小姐是用何种方法让普通人使用能力，引发精神失常的风险都是存在的。
　　“放心吧，我心里有底，只是一些小把戏而已。”
　　洛泠当然知道这一点，所以她留给奥黛塔的能力...都相当普通，连变魔术的效果都比这令人惊叹，没有超出普通人的认知。
　　她转而望向满脸期待的奥黛塔，说道，
　　“你也听到了，向你们传授能力可是禁忌，上次只是我个人的一次破例而已，下不为例哦——另外，别再做出这种任性的举动了，以前吃的教训还不够吗？”
　　离家出走撞上了孵化场的诡异事故，这运气也是没谁了，要不是洛泠和琳娜的话，奥黛塔现在多半都已经埋在「虚无之界」之中，无人知晓。
　　“以前？”
　　一边的艾尔莎立刻便竖起了耳朵。
　　“哦...”
　　听到洛泠的这句话，奥黛塔眼里的光芒瞬间便黯淡了下来，情绪也低落了不少。
　　旁边时不时瞄向这边的乔瑟夫大叔看到这一幕，也稍微松了口气，他是打心眼里不愿意让皇女殿下继续与这些神秘学者接触，实在是太危险了。
　　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奥黛塔，洛泠又忍不住回想起当时在孵化场时遇到小奥黛塔时的情况，对她而言，这只不过是前天的事情。
　　想着想着，洛泠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诶？”
　　奥黛塔一怔，卜者小姐的这个动作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嗯？”
　　艾尔莎的眼睛瞬间就直了，她...她们都已经亲昵到这种程度了吗？这个可恶的家伙，到底都和洛泠小姐经历过什么啦！
　　好想知道...
　　“啊，实在是抱歉，奥黛塔小姐。”
　　洛泠尴尬地缩回了手，她忽然意识到现在的她和奥黛塔还没亲密到这种程度，“这动作有点太习惯了。”
　　无论是摸艾尔莎还是摸之前的小奥黛塔，都有一种习惯变成自然而然的感觉。
　　“没事没事，我不介意，”奥黛塔摸了摸自己的头顶，神情就更奇怪了，“卜者小姐，我们以前...是不是也见过面？”
　　被卜者小姐揉着头发的时候，总有种莫名的似曾相识，但自己伸手去摸却没有这种感觉。
　　“可能...吧？”洛泠想了想，说道，“你几年前是不是遇到过一次险些丧命的危险？”
　　到了确定「改写现实」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的时候了，奥黛塔只见过白魔女形态下的自己，洛泠也不担心当时的情况会暴露在队友面前。
　　艾尔莎可能猜得到，但没什么关系。
　　“你怎么知道？”奥黛塔脱口而出，然后捂着嘴巴，说道，“是...是特殊力量吗？”
　　“...算是吧。”洛泠轻咳几声，说道，“毕竟，我可是‘卜者’。”
　　“哇，太厉害了！”
　　奥黛塔高兴得都要跳起来，只要是涉及到特殊力量的事情，她都相当兴奋，旁边的车夫乔瑟夫大叔看见自家皇女殿下又作出如此不淑女的动作，头疼得只想扶额。
　　乔瑟夫大叔当然不止是一个车夫而已，他同时也是受命出来保护皇女殿下的保镖兼管家，除此之外，这附近还有不少侍卫在暗中护送。

　　伳几年前的那次危险真叫人胆战心惊，哪怕皇女殿下最终安全归来同样是让皇帝陛下心有余悸，正是因为这种情况，现在保护奥黛塔的护卫们全都是现役的军人。
　　“还有呢还有呢，卜者小姐，你还能算...还能用特殊力量知道多少？”
　　奥黛塔满怀期待地问道，她的娇躯紧紧地挨着洛泠，精致的脸蛋带着惊喜的神色向洛泠凑近了过来，好奇的眼神逼得洛泠都有些躲闪了起来。
　　这几年下来，奥黛塔的性格似乎开朗了不少啊...
　　不过，鉴于在孵化场遇到小奥黛塔的时候，对方可是在离家出走的情况下，只能说当时的小奥黛塔之所以乖巧听话全都是因为被吓的。
　　在马车上其余几人“洛泠小姐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这种能力”的眼神注视下，洛泠清了清嗓子，故作神秘地说道，
　　“我还知道，你当时是被一个小女孩给救了。”
　　“哇咔咔，连这件事情你都能知道，我可从来没告诉过别人。”奥黛塔的震惊之色已经藏不住了，简直可以说是目瞪口呆，“还有呢还有呢？我想知道更多，我...我可以付钱！”
　　这一回的期盼更加殷切，也带上了些许的紧张。
　　洛泠大概能猜的出来是为什么。
　　看来「奈落」的能力确实足够恐怖，洛泠确切地通过「坠网」所构建的「改写现世」里，成功影响了这场孵化场事件的走向。
　　如果当时她没有出现的话，救下小奥黛塔的应该是琳娜才对，要知道...琳娜小姐可算不上小女孩。
　　“付钱倒是不必，奥黛塔小姐，你再说多说一些细节吧，或许我能...用特殊能力知道更多。”洛泠说道。
　　她还需要确定，奥黛塔的经历是否与她一致。
　　“啊，这个...”
　　听到这句话，奥黛塔瞬间就蔫了。
　　她苦闷着脸，说道，“我...我想不太得起来当时的事情，就只知道有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白头发的小姐姐救了我...”
　　奥黛塔瞟了洛泠一眼，继续说道，“而且，她和你一样，都是带着那串项链的‘卜者’。”
　　或许是因为经历过一次「界限坍塌」的缘故，奥黛塔失去了大部分关于孵化场事件的记忆，只留下了一点点几乎铭刻在她内心深处的记忆。
　　在万分绝望之刻，银发少女如天使般降临，把她从怪物的围攻之中拯救出来，哪怕直到生命尽头，奥黛塔都绝不会忘记这一幕。
　　“白头发的小女孩...”
　　听到这个描述，马车上的几人神情巨震。
　　提到白头发的小女孩，众人的脑海里只能浮现出一道可怕的身影。
　　——诡异序列第四十九位，「寂亡」之「白魔女」。
　　小妹妹，这可不兴被救啊...
　　岑湘云都想直接拿下奥黛塔送去「公司」检查身体了，看看有没有哪个地方长出菌丝，直到想起这是几年前发生的事情，才稍稍放下心思。
　　几年前，「白魔女」还没有出现，当时的「傀儡谣」尚未苏醒。
　　...应该只是一个巧合而已。
　　没办法，「白魔女」与「傀儡谣」屠杀江城县内整整四十万平民的战绩实在是过于骇人，被认为是对人类残暴程度极高的极危险诡异。
　　而艾尔莎就在这一刻，完全确定了事实的真相。
　　肯定就是洛泠小姐！
　　没想到，洛泠小姐好几年前就已经来到过维多利亚，还在好几年前就救过这个小姐姐，和她有过一段难忘的经历...
　　明明我才应该是先来的...但现在好像又变成后来的了...
　　想到这里，艾尔莎有些委屈巴巴。
　　但转念一想，不对啊，无论如何，奥黛塔都不认识现在的洛泠小姐，也没有想到她就是几年前的救命恩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
　　我依旧是洛泠小姐独一无二的使徒！
　　一念至此，艾尔莎又稍稍挺起了小腰肢，以一种居高临下，莫名正宫的目光去看着奥黛塔。
　　“只记得一点点么...”洛泠沉吟稍许。
　　无论是因为整个维多利亚「界限坍塌」亦或是当时的孵化场「界限湮灭」的缘故，都可以理解，但洛泠大概可以确定，她所经历的就是真实的历史。
　　只是，究竟是她过去之后改变，还是以前就是改变的状态，她的行为只不过是达成了相应的效果，洛泠尚未确定。
　　不过，从「虚无之界」从之前就存在着这一点上看，应该是后者的情况才对。
　　“因与果，真麻烦啊...”
　　洛泠忽然有些理解那群「彼岸」路径的谜语人究竟是怎么想的了，有时候命运这种东西确实是难以琢磨的。
　　可能洛泠提前知道的这件事情的话，可能就会是不一样的结果。
　　这或许便是...“天机不可泄露”。
　　“卜者小姐，你...能不能找到那个白头发的小女孩？”
　　奥黛塔忽然扭捏了起来，紧张到手指不自觉地捏着衣角，“我以前问过其他的卜者大人，好像...都没见过她。”
　　“你找她是想做什么？”
　　问出这句话的却不是洛泠，而是角落里的艾尔莎，连她自己在问出来之后，都感觉有些不太妥当。
　　奥黛塔知道这个红发小女孩从一开始就对自己莫名有些敌意，不过在这个时候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不知所措的反而是奥黛塔。
　　“只是...想说声谢谢而已。”
　　她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肉眼可见的心虚。
　　“哦...”
　　听到这个回答，艾尔莎目光瞬间便危险了起来。
　　肯定有鬼！
　　“抱歉，关于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洛泠总觉得再聊下去就过界了，艾尔莎应该是在提醒她这一点才会出声询问，“奥黛塔小姐，希望你能够早日再见到她吧。”
　　不过，应该没多少可能了。
　　“嗯嗯。”
　　奥黛塔用力地点了点头。
　　不知是不是因为洛泠提到了这件事情触动了她的心弦，接下来的路程里，奥黛塔没有再缠着洛泠要特殊力量，只是一个人静静地靠在窗边，似乎是在回忆些什么。
　　艾尔莎看着这一刻的奥黛塔，忽然之间心底又浮现出些许同情。
　　她清楚，洛泠小姐应该是打定主意不会再和奥黛塔小姐再有交集了，可怜的奥黛塔...应该永远都无法与救命恩人相见了。
　　洛泠小姐可真是...好无情啊。
　　如果当时自己没能成为她的使徒，是不是也会像奥黛塔小姐一样？
　　在短暂的交集之后便是久远的分开，无论如何都寻不见脑海里的那个她，甚至连关于她的记忆都变得支离破碎，无法忆起。
　　“没关系的，奥黛塔小姐。”艾尔莎揪了揪奥黛塔的裙角，轻声说道，“你...一定，肯定会再见到她的。”
　　如此可怜的奥黛塔小姐，要是洛泠小姐肯再用白魔女与她见上一面就好了，哪怕需要分走自己的一点点...也没关系。
　　奥黛塔看着态度忽然之间大转变的可爱小少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心情不知为何也好了一些，“嗯嗯，就承你吉言啦。”
　　她不经意间看向了洛泠的方向，只不过，这时的洛泠却是神情沉默，似乎是在思索些什么，没有注意到这道隐约有些琢磨意味的目光。
　　日上三竿，在用过午餐之后没多久，洛泠等人终于抵达了「公司」的总部。
　　与周围融洽几乎无异的老旧大楼，建筑设计上颇有几分数百年前的余韵，简单来说就是...比较老土。
　　哪怕是对于这个时代而言。
　　“再见啦，卜者小姐！还有大家！”
　　奥黛塔朝着洛泠等人欢快地挥着手上的礼帽，笑颜如花。
　　“再见，”洛泠微笑着回应道，“下次想见面的话，直接到我家里做客就行，用不着如此麻烦。”
　　“好呀好呀~”
　　奥黛塔像小鸡琢米一样点着头。
　　虽然这一次，奥黛塔的直脑子多半是想试试看能不能像上次一样，利用乘坐马车的机会再从洛泠手里摸一些能力回来。
　　“你勾搭无知少女可真有一手啊，洛泠小姐。”直到奥黛塔远去，岑湘云才忍不住出声说道，“连皇女你都能给骗...给糊弄到手上。”
　　“罪孽深重啊罪孽深重...”
　　路曼青有意无意地望向旁边的艾尔莎，意味深长地说道。
　　“什么什么，你们在说什么，到底是什么？”
　　问出这句话的伊芙，她的目光扫过众人的神色，神情却更加困惑了，直到现在为止，只有她对所有的情况全都一无所知。
　　“没什么事情，不必在意。”
　　不过是一段注定被掩埋的往事而已，永远不会被提起。
　　洛泠稍稍正色，把目光投向总部大楼，沉声说道，
　　“我们走吧。”
　　她想知道的事情还有许多，「公司」想从她手上得到的信息也有不少。
　　相信...这应该不会是一段无聊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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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九章 挽救之难（5k）
　　忙碌。
　　这是洛泠对「公司」总部的第一印象。
　　来来回回，一刻也不敢停留的身影皆是来自于各个办事处的觉醒者，汇聚在「公司」总部，从他们所佩戴各色各样的信物就可以看得出来。
　　不过嘛...
　　「公司」的信物，全部都是手表，在这其中...就数洛泠等人手上的最为瞩目了。
　　别人好歹都是一些机械表之类的，只有洛泠几人全戴的是卡通手表，来往之人一看就能认出她们几个来自于惠灵顿办事处。
　　没办法，这画风明显不一样的信物实在是过于瞩目。
　　“你也别嫌太丢人，洛泠小姐。”
　　岑湘云稍稍俯身，对洛泠附耳说道，“我们的信物好歹是正经手表，还有好几个更奇葩的办事处呢，纹身当手表，纸片手表...都有，全看第一代办事处负责人的风格。”
　　第一代负责人定下信物之后，即便继任者想改变也没办法了，理论上可以，但...走程序实在过于繁琐。
　　另外，在诡异事件里牺牲的公司员工，信物如果能够留下来，会保存到纪念档案馆之中...总不能再去拿出来换了吧？
　　“...确实有够自由的。”洛泠嘴角微扯。
　　从这一点上看，至少...惠灵顿的前负责人还算是个可爱的前辈。
　　之前洛泠因为一些事情，没有来到过「公司」总部，所以还有一些好奇，其他几位倒是轻车熟路，很快便找到了接待的地方。
　　哪怕是董事会难得一见的邀请，「公司」也腾不出特意来接待的人员...因为总部涉及诡异事件的问题比较多，所以只允许觉醒者来往。
　　有仮一部分区域，甚至需要P8级别以上才能进入——基本上都涉及到「界限」问题。
　　除了洛泠等人是特殊情况之外，一般的觉醒者只有在八阶以上，才被允许接触到权能相关，才能够认知到「界限」与「虚无之界」。
　　这个世界里独有的认知障碍实际上是一种保护机制，没有相应的实力贸然接触，后果会非常严重。
　　伊芙便是最好的例子，不慎接触到「界限」事故的时候，必须使用昂贵的圣药才能维持住清醒的意识。
　　在收到接待处传来的消息之后，前来接待洛泠众人的是总部董事会的秘书梅利莎，她是一位礼貌得体的女士，一丝不苟的打扮颇有几分维多利亚古板又严肃的风格。
　　要知道，这位梅利莎女士的地位可不低。
　　尽管名义上是秘书，但实际上，因为董事会的三位董事基本上不会待在「公司」总部，常年行踪不定。
　　所以，几乎所有与董事们相关的事务都是由她代为传达与处理，连这一次对洛泠的邀请也是由她正式发出。
　　可以说，在总部里，梅利莎就代表了董事会。
　　由这样一位人物亲自出面来接待洛泠等人，足以说明董事会对这次邀请的重视。
　　“很抱歉，这几位同学，董事会的邀请只有洛泠小姐一人，你们不能陪同前往。”梅利莎温声细语地说道，还向岑湘云等人鞠了个躬，脸上挂着歉意的笑容。
　　即便是拒绝，梅利莎依旧表现出对岑湘云等人应有的尊重，哪怕她无论是实力还是地位，与这几个低级员工都天差地别。
　　尽管「公司」本质上是觉醒者组织，但内部结果却与普通的公司没有多少差别，这样的上司相当少见。
　　“没事没事，我们都知道，在外面等着便是。”
　　岑湘云颇有几分受宠若惊，她是很清楚梅利莎女士手上握有的能量究竟有多么庞大，哪怕是几位作为办事处负责人的家族长辈，在对待梅利莎的时候，都是毕恭毕敬。
　　而且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几个人一起抱团去见三位董事这种事情也太抽象了，她们不过是作为陪着洛泠一起来到「公司」总部而已，反正这段时间也没什么事要忙。
　　“多谢理解，”梅利莎又鞠了一躬，然后向洛泠礼貌地招了招手，作出欢迎的手势，“洛泠小姐，请吧。”
　　“嗯，麻烦前辈了。”洛泠说道。
　　“称我为同学，或者是梅利莎便是，前辈这种称呼我可不太习惯。”
　　梅利莎笑了笑，倒是冲淡了几分严肃，“尤其是你，洛泠小姐，我任职这么久以来，你是第一个以普通人的身份被公司董事召见。”
　　“普通人？”
　　岑湘云等人一愣，洛泠小姐什么时候变成普通人了？
　　难道指的是比起「公司」高层，身份比较普通吗？
　　但如果是这样的花，也不应该会有这样的说法...
　　闻言洛泠瞳孔微缩，这位梅利莎...似乎有些不一般，能够洞悉他人的实力。
　　没错，洛泠现在确实就是普通人，她在意识空间里看到自己彻底恶鬼化的形态之后，再醒过来便成了现在的模样。
　　似乎...恶鬼化之后的她与普通状态下的她，已经分离开来。
　　只不过，洛泠也不敢尝试着以现在的状态去动用恶鬼化，谁知道会出现什么恶劣的情况，毕竟恶鬼化形态可是才把一片区域的界限「吞噬」殆尽没多久。
　　更别这里就是「公司」总部...
　　“其实，我不太能算普通人。”洛泠说道。
　　“关于这一点，我自然是清楚的。”梅利莎微微一笑，便不再提及此事，“走吧，洛泠小姐，再稍一会，董事们就该等急了。”
　　“我去去就回。”
　　洛泠对众人微微颔首，走之前还揉了揉艾尔莎的头发，艾尔莎的小情绪她一直有所察觉，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个小家伙会不开心。
　　或许，等到有空闲时间的时候，得给她做一下人生指导才是，毕竟小艾尔莎从小就孤苦伶仃，可能为人处世这一方面有些欠缺。
　　只不过，洛泠的这番想法要是被艾尔莎知道的话，她会觉得洛泠小姐才是欠缺人情世故的那一方...
　　在梅利莎的接引下，洛泠走过了「公司」总部古典优雅的一面，在踏过某一处分界限之后，周围的氛围瞬间便出现了变化。
　　忙碌的人影与略显嘈杂的环境在一瞬之间如同湮灭，洛泠与前方的梅利莎女士一同坠入了无边的黑暗，唯有寂静依旧长久地停留在她们的身边。
　　「虚无之界」？
　　不，不是...
　　尽管非常相似，但洛泠能够感受得到，这里并不是「虚无之界」，可能会有些关系，但绝对不是那个于生灵而言绝对死亡的禁忌之地。
　　最重要的是，与洛泠稍前半步的梅利莎神情如常，没有半分涟漪。
　　在察觉到洛泠带着些许疑惑的目光之后，梅利莎扭头向着她淡淡一笑，抬起手腕指了指正在发光的信物，轻声开口道，
　　“总是要有些特别的结界，来避免一些不应出现在「公司」腹地的小老鼠们误入此地。”
　　即便不是虚无之界，但已经尽最大可能去模拟虚无之界的环境，来构建出这一处防御结界，必须是持有相应级别信物的公司员工才能踏入此地而不受影响。
　　不过，洛泠是为数不多的例外。
　　连真正的「虚无之界」都奈何不得她，更别提这处仿「虚无之界」的赝品防御结界。
　　所以，梅利莎就没有让洛泠戴上访客使用的信物，因为没什么必要。
　　在约莫走了几分钟之后，梅利莎忽然停下了脚步，在她的前方，似乎有一处更为危险的防御结界。
　　与此同时，她手腕处的手表信物也黯淡了些许，这意味着她的权限仅限于此，无法再往前一步。
　　“很遗憾，洛泠小姐，我只能陪同到你这个位置，接下来的路程，只有P10级别董事，或者得到允许的访客才能到访。”
　　梅利莎脸上一直挂着一抹恒定的职业微笑，“不过，对于你而言，似乎没有这样的限制——在「虚无之界」里待上一个半月还能安全归来，这种事情...从未有之。”
　　“从未有之”这一词语，梅利莎的语气咬重了一些。
　　她想表达的意思已经相当明显了。
　　她在质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洛泠知道，包括梅利莎在内，很多人并不是很相信这件事情，毕竟从始至终都是菲欧娜的一面之词，谁都没有亲眼见到洛泠踏入「虚无之界」并归来。
　　哪怕洛泠在进入「公司」的时候，就已经表现过相应的能力，依旧如此。
　　从刚才的见面开始，梅利莎虽然说话和和气气，却总是带着一些古怪的语调，包括没有拿给洛泠信物就带她走到这个位置，多少都带了一些试探。
　　“请吧。”梅利莎稍稍让开位置，顿了一顿，又问道，“或者，洛泠小姐，你需要这件东西？”
　　她拿出一个闪烁着光芒的手环，这应该就是访客专用的信物了。
　　“不必。”
　　洛泠微微颔首，便直接迈开步伐，向前方走去。
　　对于梅利莎的试探和质疑，洛泠没什么感觉，因为这很正常，这件事情本身就过于骇人听闻，离谱到很难相信的地步。
　　如果洛泠死了，她去过「虚无之界」的事情就很有可能是真的，但如果她没死...
　　作假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也仅有洛泠的亲友们与菲欧娜相信，现在外界的觉醒者组织大部分都推测，洛泠只不过是随便找了个地方，待了段时间之后回来而已。
　　甚至，因为洛泠的身份里还有「命运结社」的卜者这一项，还有不少人怀疑这本事就是「命运结社」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目的很有可能是在针对「公司」。
　　——梅利莎便是持有这种观点的人之一。
　　至于菲欧娜这个委托的结果，实际上没有多少人知道，她也不会到处去宣扬自己拿回了女儿的遗物。
　　“依旧不是「虚无之界」，不过已经带上了一些特质...”
　　洛泠感受着周围的环境，稍稍伸出手，漆黑于她的手心处划过。
　　嗯，少了那种自然而然的舒适感。
　　对于别人可能是无法越过的噩梦与绝对死亡的虚无寂灭，洛泠却跟回了家一样，来去自如不说，甚至可能还有战斗力加成。
　　“至少说明，即便没有恶鬼化，虚无之界同样对我无害。”洛泠心底泛起些许思绪。
　　其他形态，例如「白魔女」和「紫珠」都会受到影响。
　　抛开恶鬼化之后，她的存在，究竟是什么呢？
　　不过很快，随着前面出现了些许飘散的光芒，洛泠按下了心底的思绪，向着光芒的方向走去。
　　出乎洛泠的意料，在这片寂灭危险的防御结界尽头，竟只是一个相当普通的小木屋，稍许透出的光芒，是木屋里壁炉的火光。
　　站在木屋前面，洛泠犹豫了一会，才推开了门。
　　一瞬之间，三道目光齐齐落在她的身上，带着好奇，审视，与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沉意味。
　　只是...
　　这间木屋的环境对于掌控整个「公司」的董事会而言，是不是有些过于简朴了？
　　整个木屋都相当普通，几乎称得上家徒四壁，只有稍里一些正熊熊燃烧的壁炉还带着些许属于家的温馨。
　　三位董事的打扮就更奇怪了，最中间的老者穿着一件厚重的大棉袄，把手都藏在衣袖里，稍稍蜷缩着身体，坐着的小板凳挪到几乎贴着壁炉的位置。
　　旁边靠着壁炉站着的少年却穿着大人的西装燕尾服，让洛泠不禁想起一个老朋友「艺术家」，只不过艺术家是侏儒，而少年确实就是少年，连面孔都带着一些稚嫩。
　　三位董事里的最后一位是一名女子，她坐在木屋唯一能够称得上家具的真皮沙发上。
　　明明看起来是二十来岁的年纪，却是一身贵族老妇人的穿搭，还带着一架挂着链条，金丝镶边的老花镜，凭空多了些老气。
　　“呵呵，洛泠小姐，你终于来了。”坐在壁炉旁边的老者挪了挪板凳，腾出一个位置，“来吧，别太介意，我们这边就是这样的。”
　　洛泠尴尬地走了过去，不知是该站着还是蹲着，直到女人呵斥一声，“老逼登，不给人家小妹架椅子坐着？难不成还想让人家坐到地上？”
　　“我坐，我坐...”
　　老者只是乐呵呵地说了一句，便把他宝贵的小板凳让了出来，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我...站着就行。”
　　这种情况洛泠还能说些什么呢，您老几个别玩cosplay了，公司多有钱啊，搞个豪华办公室不好吗，非要这样折磨自己？
　　真是想不通有钱人的脑回路。
　　“这里的我们只是一道影子而已。”
　　似乎是察觉到洛泠的困惑，少年出声解释道，嗓音出人意料的浑厚，像个中年大叔，“既是影子，多几分回忆便好些，这里是我们创建「公司」之时最初的总部。”
　　“...还是白手起家啊？”
　　洛泠还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因为她看到三位董事在这一刻，神情都凝重了一些。
　　“洛泠，你应该不是普通人吧。”女人开口道，“但为何，我无法从你身上看到哪怕一分的‘路径’痕迹？”
　　“没错，你的资料我们都已经看过了，一开始疑似神秘的第七路径，后来又确定为「审判」，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不应该像你现在一样。”
　　洛泠心说要是昨天你们找我的话可能就能看到路径痕迹了，只不过现在她的情况自己都还没有探索清楚。
　　“只是用了一些实用的小技巧而已。”洛泠含糊不清地说道。
　　“技巧...”
　　三人闻言皆是露出稍许莫测的表情。
　　不过，这件事情并不是很重要，洛泠无论拥有什么样的能力，他们都不关心，唯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情。
　　“洛泠小姐，你确切地去过那处「虚无之界」了，对吧？”
　　老者幽幽地说道，“或许其他人有所质疑，但我们很清楚，如果你没去过的话，根本不可能把菲欧娜女儿的遗物带出来。”
　　“......”
　　洛泠瞳孔微缩，她很确定，菲欧娜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但...
　　如果她没有说出来的话，董事会是如何得知的？
　　“看来，你与菲欧娜的关系不简单啊。”女人笑了笑，金丝眼镜下的眼睛多了几分莫名的意味。
　　“不过是雇主与雇佣兵的关系而已。”洛泠低声回道。
　　“还是直入主题吧。”
　　对于其他两位董事的语焉不详，少年似乎有些不耐烦了，直接开口道，“我们想知道，你在「虚无之界」里都看见了什么？要什么条件才肯告诉我们，直接说便是...弯弯绕绕的，麻烦得很。”
　　洛泠却没有回答少年的问题，而是沉默了一会，说道，“我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一定要葬送琳娜的小队？”
　　洛泠并不关心其他事情，她只想知道一个为什么的答案。
　　琳娜与她的队友们，究竟为何而死？
　　不明不白的牺牲与阴谋，究竟能够带来什么？
　　至少，在想到琳娜的悲伤与惨笑之时，洛泠的内心深处，只有想向一切的始作俑者「公司」与阴谋的缔造者「授火使」发出这般愤恨的质问。
　　听到洛泠几乎可以被称为呵斥的质问，董事们却都沉默了起来。
　　很快，老人缓缓开口，带着些许悲伤，
　　“我很难给你一个确切的答案，但...我只能说。
　　“他们的牺牲，拯救包括维多利亚在内...数千万人类的生命，免受了「禁忌」之灾。”
　　------------------------------------------------------------------------------------------------------------------
　　猫有点汗流浃背了...
　　<img src="https://c1.kuangxiangit.com/uploads/chapterimgsnew/690/125618/240128/1706457597-100386554-111285388.jpg">

 第四十章 这位诡异就是我（5k）
　　「禁忌」之灾。
　　这句话从「公司」的最高掌权者口中说出来，其分量一点都不低。
　　能被董事们以如此慎重的方式对待，多半不会只是使徒或者代行者的一些小动作而已...再者说了，从奈落神选的情况上看，存不存在真正的禁忌使徒都是一个疑问。
　　这个世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识过「禁忌」真正的威能了。
　　从这场席卷整个世界的「界限错乱」伊始之时，曾有不明的「禁忌」短暂现身过，被怀疑是这场不知是灾难还是拯救的世界剧变主使者。
　　但是，在那之后，所有的「禁忌」便陷入了长久乚的沉寂，再未有过现身的记录。
　　确认十位「禁忌」都已经处于沉眠状态的组织反而有些出乎意料，是「先驱者」，他们通过自己的一些手段得知了这个事实，并从此开始接触「禁忌」的力量。
　　曾有传言，先驱者的几位高层是通过「禁忌」的力量，才能够染指本应只属于诡异的「权能」，但这种说法从未得到确认。
　　“关于这场「禁忌」之灾的详细情况，不是现在的你能够知道的。”少年出声说道，“你只需要知道，所有的牺牲都是绝对必要的。无论付出何种代价，在维持世界秩序的基石之前，都很值得。”
　　洛泠沉默了一会，轻声说道，
　　“这并不是牺牲，这是一场谋杀。”
　　无论是对于「猎」小队，还是十万个死于孵化场之灾的普通人。
　　“无论是牺牲还是谋杀，只要结果一样就够了。”少年抱着双臂，冷冷地说道，“我们只需要一个结果。”
　　“总得有人去做出这个选择，总得要有必须牺牲的时候，这个残酷的世界就是这样的，洛泠同学。”
　　女人抬了抬金丝眼镜，细长的眼眸直视着洛泠，淡淡地说道，“秩序天平的两端，总要放上一些代价...才能够在‘厄难’的重量下维持着平衡。”
　　“如果与你所亲之人死于这场灾难之中，我向你道歉，他们都是拯救人类的英雄。”老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但我能做到的，就仅限于此了。”
　　「公司」的理由有很多，这种必要的牺牲需要谁去付出，是自愿还是强迫，亦或是使用一些欺骗的手段，都是需要思考的问题。
　　一件看似简单的事情摆在台面之上，所涉及到的方方面面，就变成了一件复杂的事情。
　　让谁去死，谁愿意死，谁能够死...
　　尤其是在涉及到高阶觉醒者的时候，更为甚之。
　　无论是哪个组织，包括「公司」在内，上位觉醒者都是最为中坚的战斗力，更别提可以开始接触权能的八阶觉醒者。
　　哪怕只是牺牲一个，都是莫大的损失。
　　这种情况下，哪怕某位觉醒者真的愿意为了人类的未来英勇就义，其所在的组织，也不一定就愿意答应这次牺牲。
　　想在短时间内找齐符合条件的“祭品”...
　　恐怕，很难。
　　几乎可以说是不可能。
　　这便是少年所说的，「公司」只需要一个结果，无论过程是牺牲亦或是谋杀，都不重要，拯救人类才重要。
　　在这个时候...就是各个势力明争暗斗的时刻，很显然，这一次是「授火使」的胜利，只不过是一场惨胜——因为九阶觉醒者弗里克因为未知原因同样死在了这场厄难之中。
　　实际上，类似的事情，「命运结社」同样做过，人类需要面对的危机不止一次，需要牺牲的也不止一个小队。
　　这种事情，当时的琳娜同样清楚，她已然知道自己与队友们的终局为何，只是在坦然面对之时，让洛泠帮她报仇而已。
　　...琳娜自己都没想到洛泠还有一手冥土追魂，让她以另一种方式活了下来。
　　“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吧，洛泠同学，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可以自己想通这些事情。”
　　女人缓缓开口道，“这次邀请你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别的事情，就是为了你在「虚无之界」里的所见所闻——这对我们而言，很重要。”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沉重了几分，“甚至关乎到...是否再度重启，以避免下一次「禁忌」之灾。”
　　“这算是一次交易，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说。”少年目光灼灼地看着洛泠，“只要你拿得出有分量的信息，「公司」也可以竭尽最大的努力去满足你的要求。”
　　洛泠定了定神，重新恢复了冷静。
　　这次阴谋之事暂且无论，现在可是一次难得的机会，能够直面「公司」高层。
　　为了这一次会面，她已经做足了准备。
　　“可以，”洛泠微微颔首，“但我需要知道一些前提，比如这场「禁忌」之灾...涉及到的究竟是哪位「禁忌」。”
　　会不会与「奈落」有关？
　　似乎一开始就对洛泠这个问题有所预料，几位董事对视一眼，老人说道，“可以告诉你，但请务必保密，誓约就免了，「秩序」并不牢固，我相信你的人品。”
　　洛泠可以吃掉「秩序」的目光，董事们同样有别的方法来避免「秩序」的影响，对他们这个层次的存在而言并不算难。
　　所以，这几位同样都是「天语者」的禁客。

　　“这是当然。”
　　洛泠点了点头，作为“洛泠”，她肯定会好好保密的。
　　但「白魔女」和「紫珠」就不一定了，要是茶话会愿意出个好价钱的话。
　　“呵呵。”
　　女人神秘一笑，看着洛泠的目光带着些许的意味深沉，
　　“我来说吧，这一次「禁忌」之灾为‘「寂亡」之「归墟」，「永生」之存在’，具体的细节涉及到「先驱者」与我们，就不便多言了。”
　　归根结底，对于洛泠，董事们可以相信，但不能完全相信。
　　当然，洛泠也没指望董事们愿意把所有事情都全盘托出，知道究竟是哪一位「禁忌」就已经足够了。
　　不过，「归墟」么...
　　“在列车上的时候，艺术家似乎使用过「归墟」的力量。”
　　洛泠目光微烁，带着些思绪。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没错，与你曾遭遇过的强敌，「先驱者」的艺术家有关，如果不是因为我们的这次行动，艺术家应该会成为「先驱者」的第四位权能拥有者。”
　　少年沉声说道，“只可惜他死在了某位不知名的使徒手上，我们很遗憾没能得到更多详细的情况。”
　　当时的洛泠在置换到「灵界行者」之后就彻底失去了消息，这段时间里的她被认为是失踪状态。
　　之后出现在车厢里与艺术家对峙的是洛泠的奈落形态，直到众人逃离虚无之界，都没有人能够认出紫发黑瞳的女子就是洛泠。
　　所以，在「公司」的档案记录里，艺术家死于未知使徒之手。
　　“如果当时的「禁忌」之灾降临，「归墟」陷落于现世之中，至少会有数千万人陷入诅咒般的‘永生’状态，永远地失去了名为‘死亡’的救赎。”女人轻声说道。
　　“永生不死...这不是很好吗？”洛泠疑惑地说道。
　　“错了，洛泠小姐，这是世间最可怕的灾难之一，”老人缓缓地说道，“‘永生’并不代表着不会受伤，不会生病，不会痛苦，不会腐烂，不会衰老。
　　“老者不死，伤者不死，病者折磨，腐者永生...失去‘死亡’作为解脱的世界，哪怕是地狱也不过如此。”
　　洛泠没有再说话了，老人的几句描述，她就已经能够想象到，如果这种情况真的出现的话，会是怎样的地狱绘卷。
　　“好了，我们已经回答你的一个问题，你也时候还给我们一个答案了。”少年出声说道，“那一片「虚无之界」之中，除了那件遗物之外，还存在着什么？”
　　“什么都不存在，”洛泠回道，“与其他的「虚无之界」一样，只剩下无尽的虚无。”
　　一直在注视着她的女人向其他两人使了个眼色，她确定洛泠没有在说谎。
　　“就没有遇到什么吗？”少年微微皱眉。
　　「公司」一直不愿派遣员工踏入这片地域的原因很简单，这个由未知的意外所产生的「虚无之界」，被推测为某位诡异所为。
　　一旦踏入，就有殒命的风险。
　　「虚无之界」的作业本就凶险无比，再加上这个原因，「公司」不愿冒着白白浪费几条生命的风险，去寻找一个已死之人的遗物。
　　当时的「界限坍塌」如计划般出现的时候，几位董事都在密切关注着各处布局点的情况，而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最核心的位置在坍塌结束之后，竟然凭空出现了湮灭情况。
　　哪怕是以董事们的实力，也不敢踏入即将湮灭的界限，所以他们什么都没能看到，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一次湮灭是在计划之外出现的。
　　依照原定计划的规模，哪怕再强上几倍，都达不到出现湮灭的程度，更别提湮灭的位置只有这处孵化场。
　　所以，只能是人为干扰。
　　而当时的「先驱者」与「公司」一样，都深陷在这场博弈之中，根本腾不出手再去酿造出这种级别的灾祸，所以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
　　当时的孵化场之内，出现了一位能够影响到「界限」的未知诡异。
　　董事们的判断确实没有错，是恶鬼化的洛泠吞噬掉了这处因为坍塌而变得不稳定的界限。
　　“......”
　　洛泠没有立刻回答，在场几道看着她的目光里都带上些许紧张。
　　此刻洛泠是在思索着，该把什么信息放出来。
　　不能说谎，董事们敢进行在没有誓约的情况下进行这场交易，并不只是因为对洛泠信任，甚至可以说没有信任的因素在内。
　　他们有自己的方法，来判断洛泠所诉之事究竟有几分真假。
　　“一位诡异，”洛泠缓缓地说道，“虽然我没有遇上祂，但我知道，是祂让界限湮灭，化作「虚无之界」。”
　　洛泠没有说谎，她不过是隐藏了其中一个至关重要的主语。
　　——“我”
　　洛泠确实没有遇上这位诡异，因为这位诡异...就是“我”。
　　她的话音落下，董事们瞳孔巨震。
　　“还...有什么？你还知道些什么？”女人的嗓音稍稍颤抖着，她难以置信地确定了洛泠的话，的的确确是...真话。
　　尽管之前有过相应的推测，但推测终究只是推测而已，可以影响界限的诡异...实在是难以置信。
　　已知的「禁忌」之中，还没有一位可以直接干涉「界限」的，顶多是酿成难以挽回的灾祸，触发这个世界的某种机制，才能够出现「界限湮灭」这种级别的灾难。
　　哪怕再可怕，只要能够遏制住灾祸，就可以阻止无可挽回的局面出现，至少还知道处理的方法。

　　可是...
　　直接就让界限湮灭？
　　这还能怎么处理，直接等死吧!
　　「公司」最担心的就是出现这种直接掀桌子的无赖诡异，连应对的方法都没有，只能坐等毁灭的出现。
　　如果让「先驱者」掌握这位诡异的力量就更不得了，他们巴不得所有界限都陷入湮灭，才能启动他们所谓的“新世界”计划。
　　无论何种情况，对「公司」而言都不是好消息。
　　“还有...”
　　洛泠说着，故意拖长了些嗓音，几位董事的心脏都吊到了嗓子眼。
　　急性子的少年都因为洛泠刻意的卖关子都想骂娘了，但又担心惹得洛泠不高兴，什么都不肯说，只好硬生生地憋着，连神情都有些扭曲。
　　在吊足了胃口之后，洛泠微微一笑，
　　“这是另一个问题了。”
　　“你他...”
　　少年粗口爆到一半，被老人挥了挥手，直接被消去了影子。
　　“对不住，他性子比较躁，希望洛泠小姐可以理解一下。”老人乐呵呵地说道，“你想要什么，直接说吧。”
　　“听说公司的秘藏里有不少好东西...”
　　洛泠话还没说完，老人便伸出了一根手指，说道，
　　“一次秘藏的选择机会，如果你所诉的信息有足够的价值，我们会酌情增加，上不封顶。”
　　“...行。”
　　洛泠还能说些什么呢，不愧是「公司」的董事，谈起生意来就是痛快。
　　“这位诡异并不是什么情况都能够让界限湮灭的。”
　　洛泠的第一句话，就让两位董事稍稍安了心，只要不是无条件就行，不然连应对的方法都没有。
　　“只有在引发「界限坍塌」的那一刻，坍塌之处极度不稳定的时候，才能进行湮灭。”
　　洛泠直接把她「吞噬」界限的限制条件说了出来，反正她又没打算再用一次，以后估计也用不上了。
　　甚至可以说，洛泠想避免继续使用恶鬼化，在酿成更严重的后果之前悬崖勒马。
　　“如此的话...”
　　老人和女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底看出了几分后怕。
　　这种条件还算是比较苛刻，但也没那么难以达成，即便「公司」不主动去引发「界限坍塌」，同样会有其他不可预知的灾难出现，让维多利亚重启。
　　足足七十四次的界限坍塌，并不都是「公司」所为。
　　“往后，处理这方面的事务，要更加小心谨慎一些。”老人在心底默念道，然后松了口气，至少现在，困扰「公司」数年时间的难题已经解开了。
　　“这个消息能加秘藏的次数吗？”洛泠眨了眨眼。
　　“...能吗？”
　　老人扭头看向了女人。
　　「公司」之中，负责掌管秘藏的董事是女人。
　　“两次吧，不能再多了。”
　　女人稍稍翘着二郎腿，壁炉的火光掩去了她金丝眼镜下的眼神，洛泠只能隐约察觉到她正注视着自己。
　　“...好吧。”
　　洛泠想了想，这价格貌似挺合理的，就没有继续砍价了。
　　说实在的，她不太会谈生意，这一方面还是姐姐比较擅长，哪怕洛泠现在已经有了姐姐的记忆，也很难学会她精湛的砍价技巧。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值得注意的事情吗？”老人问道。
　　“一时半会没想到，”洛泠说道，“可能以后想得起来。”
　　“好吧，既然如此...洛泠小姐，欢迎你在想起来的时候，再到访此地吧。”
　　老人看起来像个老好人，脸上一直挂着让人松心的笑容，“我们现在只是几道影子而已，就不多远送了，麻烦把门带一下吧。”
　　洛泠站起身来，向着两位董事欠身行礼，
　　“告辞。”
　　老人和女人目送着她离开木屋，直到木门吱呀一声被关上之后，少年的影子才重新显现了出来。
　　“她隐瞒了不少东西。”少年沉声说道。
　　比如，洛泠为何会知道这名诡异如此详细的信息，为何知道当年计划如此多的细节...种种的为何，都没有一个答案。
　　“这是应该的，”女人缓缓道，“每个人都有秘密，每个人都不例外。”
　　“真是可惜，小姑娘似乎与「命运结社」那边牵扯不少，要是杀掉搜魂的话，会引发不少很难处理的麻烦呢。”老人依旧是乐呵呵的表情。
　　“...你与「哲学家」有种莫名程度的相似。”女人看着老人，默默地说道。
　　要知道，当年做出这种选择的，既不是女人，也不是少年，而是这位慈祥的老人。
　　“是吗？可能是吧。”老人耸了耸肩，搓了搓袖子里的手，似乎有些冷，“谁让我们是亲兄弟呢。”

 第四十一章 今日胜负，乃洛泠小姐之落败（6k5）
　　“...竟然没有对我动过手？”
　　于漆黑的虚无之中，洛泠稍稍回头望向木屋的方向，低声喃喃道。
　　她从后颈处摸出数根银白色的发丝，皆是傀儡谣的菌丝。
　　虽然现在这种状态下的洛泠没办法使用傀儡谣的能力，但跟送给奥黛塔的发丝一样，她在自己的身上留下了这几根带有简单自主意识的菌丝。

　　在平常时分，这几根菌丝与普通头发相差无几，但只要遇到有人针对她使用某种能力，菌丝就可以通过第二能力「植入」来制止能力的施展。
　　另外，洛泠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被搜魂的准备，为此还有一根发丝里面带着部分虚假的记忆，搜魂也只能搜到这里的记忆。
　　玩弄记忆可是傀儡谣的老本行，哪怕是在诡异之中，也仅有「禁忌」级别的存在能在这一方面上的水平超过傀儡谣。
　　“难得啊，我还以为「公司」会来手阴的呢，竟然真的只是一次光明正大的交易，倒是错怪几位董事了。
　　“或者说，是因为有所忌惮吗？呵呵，无论如何...能够从他们手上拿到一些好处，总归是不算亏的。”
　　洛泠用指尖稍微捻了捻菌丝，又重新放回到了后脑勺处。
　　这些菌丝都没动用过，全都是洛泠自己的力量，可不能浪费了，至少能够价值一位皇女的友谊呢。
　　至于「公司」的几位董事会不会对她动了杀心，洛泠敢来赴约就没有担心过这一点。
　　首先这是一次正式的邀请，知道的人可不少，几乎可以说是万众瞩目，洛泠明面上还是「公司」的员工。
　　若是在这种情况下，董事们还想动手杀她的话，跟疯了没什么区别。
　　其次，哪怕是董事们真的疯了，想把洛泠杀死...成功的可能性只能说几近于无。
　　想杀死一位「寂亡」路径的诡异可不简单，除非洛泠主动拿着「绝刃」刺穿自己的心脏，还得持续一段时间，她才能够陷入死亡的状态。
　　也没办法彻底死亡。
　　姐姐之所以最终让洛泠吃下她，就是因为她知道，傀儡谣如果想要被真正地杀死，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
　　在洛泠走出这处赝品「虚无之界」后，梅利莎就站在分界线处等着她，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笑意，似乎从始至终都没有过变化。
　　但比起刚才，似乎少了一些虚假。
　　“诸位董事对这次会面相当满意，洛泠小姐，您打算什么时候去取秘藏呢？”梅利莎走在洛泠身边，稍稍与她落后了半步，态度比一开始明显恭敬了几分。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洛泠说道。
　　等下回她再来到「公司」总部，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没问题的，洛泠小姐。”梅利莎稍稍欠身道，“稍后就会送到您的手上，您可以慢慢挑选。”
　　在这一次洛泠与董事们的会见结束之后，梅利莎第一时间就得到了会面结果的消息。
　　同时，她还从董事们的口中确定了一件事实，这位洛泠小姐并不如外界传言一般，是依靠造假才会活着回来。
　　她确确实实地待在禁忌死亡之地整整一个半月，还从其中窥见了一些连董事们都趋之若鹜的信息。
　　这本身就算得上一件重磅消息，更别提董事们对洛泠小姐开放了一个相当惊人的权限。
　　惊人到...如果洛泠小姐不是「外包」而是「正职」的话，凭借着这个权限，她的职位应该会直接提升到P6级别，实力足够就能够晋升P7，甚至P8。
　　升职加薪，一步登天。
　　“董事们相当期待您的再次到访。”梅利莎轻声说道。
　　董事会正式赋予了洛泠随时出入禁守之地的权限，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这个权限还没有取消，洛泠随时都能够来到这里去面见董事们，而不需要通过任何程序或者任何人的允许。
　　这可是能够直达天听的机会，连作为董事会专任秘书的梅利莎都没有这样的权限，说不羡慕肯定是假的。
　　“嗯，知道了。”洛泠只是平淡地点了点头。
　　呵...
　　董事们都知道她隐瞒了一些事情，所谓的不记得只是借口而已，一些筹码只有在合适的时候才能更好地发挥出作用。
　　只不过，虽然对于洛泠来说是比较合适的安排，可于「公司」和董事们而言，这种受制于人却不甚美妙。
　　这也是洛泠奇怪董事们为何不对她直接搜魂，而是老老实实地进行交易的原因，虽然哪怕是搜魂也不可能得到结果就对了。
　　“是因为不知道这种权限的意义吗？”看着洛泠淡然的表情，梅利莎心底暗道。
　　但无论如何，她需要改变一些态度了。
　　梅利莎的职位其实只是P7而已，之所以能够在「公司」之中如此有分量，就是因为她掌握着与董事会沟通的渠道，哪怕不是当面。
　　类似于洛泠小姐所拥有的这种通行权限，董事会送出的次数并不多，满打满算也不过只有一手之数。
　　不过嘛...
　　旁人雾里看花，以为这是什么天大的好事情，身处其中的洛泠可是门儿清。
　　与「公司」一样，董事们只看重利益与结果，哪怕过程再阴暗手段再卑鄙也无所谓，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坚持“正义”与“道德”。
　　哪怕是看起来像是个老倨好人的老人，他的道歉与悲伤或许是真实的，但是在面临类似的选择之时，该作出的选择依旧不会改变。
　　所以，这其实并不是什么上达天听的机会，只不过是一场还未结束的交易，所留下彼此心知肚明的脸面罢了。
　　洛泠甚至还怀疑，董事会如此大张旗鼓地放出对她重视的消息，是不是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计划。

　　在经历过一系列事件之后，洛泠对「公司」已经不再抱有天真的想法，她不想让自己，或者自己身边亲近的人，成为“被牺牲者”。
　　“洛泠小姐，这里这里！”
　　才走出办公区没多久，洛泠便看到一道小小的红色身影在蹦着跳着，向她挥舞着小手，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了些许，
　　“嗯，我回来了。”
　　被艾尔莎拉着手回到招待室内，刚一进门，洛泠便看到岑湘云与路曼青满脸的笔线，她不由得露出讶然的表情，“你们二位这是...”
　　“我们在玩牌呢。”
　　岑湘云指了指桌上的纸牌，她脸上的王八已经画了一大半，笔触之间颇有几分天真烂漫的意味。
　　“你也是...”
　　洛泠看向坐在对面的路曼青，她脸上的是老虎斑纹，额头上的王字霸气十足，就是胡须还没画完。
　　“与她一般。”
　　路曼青把手上的纸牌盖下，说道，“洛泠小姐，你若是再晚来些，我们脸上的画作就差不多算是完成了。”
　　“......”
　　洛泠沉默了一会，问道，“你们玩的什么？”
　　“斗地主。”
　　“斗地主不是三个人吗？哦对了，伊芙小姐在哪？”洛泠坐了下来，却看到自己坐下的位置上还盖着一副牌。
　　“她脸上的画作已经完成了，所以退出了这场游戏。”路曼青说道，“不过，洛泠小姐，你坐的是艾尔莎的位置。”
　　“啊？”
　　洛泠连忙站了起来，旁边的艾尔莎这时还在挨着她。
　　“嘿嘿，洛泠小姐，我也在和她们玩牌呢。”艾尔莎拿起盖住的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是换着来吗？不过，艾尔莎，你会玩纸牌吗？”洛泠说着，从旁边抽了张椅子，坐到了艾尔莎旁边，准备开始指指点点。
　　反正等着梅利莎把秘藏目录送过来还需要一些时间，玩会纸牌也没关系。
　　虽然洛泠没怎么玩过，但她知道大概的规则，这就已经足够了。
　　听到洛泠的这个问题，艾尔莎还没回答，其他两人却全都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会玩啦，会玩一点点。”
　　艾尔莎往后挪了挪椅子，更挨近了洛泠一些，“我们是输一把就换一人，然后被赢的在脸上画上一笔作为惩罚。”
　　所以，这几位的脸上才会全是涂鸦吗？
　　只是...
　　“艾尔莎没有输过，到现在为止。”岑湘云幽幽地回答了洛泠还未问出口的疑惑。
　　“嗯？”
　　闻言洛泠惊讶地望向了艾尔莎，艾尔莎则是露出羞涩的笑容。
　　“你是用能力偷看牌了？”洛泠小声问道。
　　艾尔莎能够动用一部分属于傀儡谣的能力，虽然没办法跟洛泠一样做到如臂指使，但用孢子视野偷偷看牌还是没问题的。
　　“怎么可能，和大家玩游戏，我才不会作弊呢。”艾尔莎嘟起小嘴，“洛泠小姐，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的卑劣形象吗？”
　　“当然不是，只是...有些难以置信。”洛泠摸了摸鼻子，尴尬地说道。
　　“洛泠小姐，要不你来试试看吧？”
　　这时岑湘云连忙站了起来，给洛泠让了一个位置。
　　岑湘云实在是不想再玩下去了，为什么艾尔莎非要在她脸上画王八啊，伊芙好歹都只是蝴蝶。
　　对岑湘云这种很看重形象的人来说，脸上的王八涂鸦，还是难以洗净的油性墨水...实在有些难以接受，好在这里不是她作为大明星的界限，否则接下来几天都别想出门了。
　　“行。”
　　洛泠点点头，听到她答应下来，岑湘云松了口气，然后逃也似地离开了接待室，多半是去盥洗室里清理一下这项惩罚的痕迹。
　　“不许用能力哦。”艾尔莎叮嘱道，她也知道洛泠可以偷看别人的牌。
　　“我知道。”洛泠坐了下来，拿起岑湘云丢下的纸牌，神情淡然，“轮到谁了？”
　　......
　　“要不，洛泠小姐，你...还是用一下能力吧？”
　　在洛泠小姐脸上又添上一笔的艾尔莎，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时的艾尔莎脸上，也多了几笔涂鸦——要知道，之前的艾尔莎可是连一次都没有输的。
　　“不用！”洛泠的手指在微微颤抖，“这...肯定不是我的问题。”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就输个没完了...
　　连百战百胜的艾尔莎，与洛泠做了队友之后，都能够被路曼青带着报复的狞笑，狠狠地在她的小脸蛋上划拉几笔。
　　可惜她没有艾尔莎的涂鸦功底，所以只是胡乱地撇了几下，让艾尔莎变成了一只小花猫。
　　与此同时，洛泠浓妆艳抹似的涂鸦已经差不多完成了。
　　她的牌技与运气，已经惨不忍睹到连艾尔莎都已经生出“要不洛泠小姐你还是开个挂吧”的想法。
　　“赢一把，只要让我赢一把就行了，”洛泠深吸一口气，收紧手上的牌，“我...叫地主！”
　　“不抢。”
　　“不，不抢...”
　　艾尔莎有点心虚，她稍稍攥紧了手上的牌，不用多说...相当华丽。
　　这就意味着，洛泠小姐恐怕又要输了。
　　要不要偷偷放水呢...不行啊，好像得放大海，洛泠小姐才能赢上一次。
　　“开！”
　　洛泠翻开了三张地主牌。
　　“黑桃3，红桃4，梅花7。”
　　洛泠没有说话，注视着桌面上明晃晃的三张纸牌，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稍许之后，还是默默地收起了地主牌。
　　这下哪怕是艾尔莎放大海，洛泠恐怕都赢不了了。
　　更别提旁边还有虎视眈眈的路曼青狞笑着，准备再给洛泠的脸上再填多几笔涂鸦。
　　几轮下来，艾尔莎手上只剩下三张牌，非常遗憾的是，洛泠几乎没有出过几次。
　　艾尔莎隐约觉得，洛泠小姐似乎有些汗流浃背了。
　　就在这时，接待室的门被轻轻地扣响三声，随之传来的是梅利莎的声音，
　　“洛泠小姐，我方便进来吗？”
　　“方便，进来吧。”
　　洛泠抬起头，然后不动声色地把手上的牌都丢到了弃牌堆里。
　　“诶...”
　　艾尔莎稍稍一愣，路曼青则是哼了一声，
　　“你这是在耍赖啊，洛泠小姐。”
　　“正事要紧。”
　　洛泠的神情又恢复了往日的平淡，只是，看起来像是偷偷地松了口气。
　　“啧。”
　　路曼青啐了一口，忿忿地放下手中的涂鸦笔。
　　房间门被推开，拿着几叠羊皮纸的梅利莎一进门，便看到了几张大花脸，险些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仔细一看，被着重地照顾的少女正是她要找的洛泠，才放下了退出房间的想法，却又忍不住地说道，“我没有打扰你们吧？”
　　“没有，”洛泠淡淡地说道，“多谢了，麻烦你亲自来送一趟。”

　　“客气。”
　　不知为何，梅利莎总觉得洛泠的语气里似乎真的带上了几分谢意。
　　她有做出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但很快，梅利莎便定了定神，说道，
　　“这就是秘藏的目录了，不过只记载着一部分可以公开的，还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珍宝，就不便录入了。”
　　她把羊皮纸交到了洛泠手上，然后说道，“这上面的东西你可以随意选择，一样需要消耗一次机会。除此之外，你还可以消耗一次机会，随机抽取秘藏之内的珍宝。
　　“可以被直接选择的珍宝只是秘藏里较为中庸的一部分而已，如果是随机抽取的话，有机会可以拿到级别更高的珍宝...当然，也可能拿到更差了。如何选择，全在于您。”
　　“「公司」也喜欢玩盲盒这一套的吗？”旁边听着的路曼青探出头来，好奇地看着洛泠手上的羊皮纸。
　　“总有人会比较喜欢惊喜。”梅利莎微微一笑。
　　“我先看看吧。”
　　洛泠拿过秘藏目录，粗略翻了一会，很快便离不开手了。
　　“祭器「鹰目」，推荐「审判」路径能力者换取，使用者需要先剔除自己的眼球，使用「万灵」路径的手段进行融合，融合之后能够拥有目视千里之外的能力，具体距离测算约为六百八十七公里。”
　　“诡异序列第九十七位：「噩魇」之「地缚厄灵」的圣骸，推荐「游梦」路径能力者换取，制作成中位晋升至上位的圣药。圣骸不够完整，不推荐作为打造祭器之用，成功出现能力的几率过低。”
　　“......”
　　大部分都是祭器或者圣骸，差不多都算是「危险诡异」级别的，涉及到「高危诡异」的并不多，基本都是一些零散的碎屑。
　　不过，在这些秘藏珍宝之中，洛泠却看到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东西，
　　“诡异序列第八位：「混沌」之「奈落」的圣骸，不推荐换取。”
　　“这是...”
　　洛泠指着羊皮纸上的东西，问道。
　　在一群连「高危诡异」都够不到的珍宝里，突兀地出现了一件「禁忌」圣骸，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在旁边候着的梅利莎看了一眼，苦笑着说道，
　　“这个啊，本来还是放在高阶珍宝里面的，但是该怎么说呢...其实把它称为圣骸实在是有些勉强，只能说是带有一部分「奈落」力量的珍宝，但最重要的是...很难处理。
　　“「奈落」毕竟是「禁忌」，哪怕只是一点力量，没有几个药师肯接手把它制作成圣药，若是不慎触及「禁忌」的存在，可能连死亡都算是一种解脱。
　　“但是，这一点力量又不足以把它打造成祭器，哪怕是掺杂着诡异力量的特殊武器都不太够，所以便搁置到了这个位置。
　　“哦对，说起来你们应该都知道才是，实际上，这就是...「恶鬼先驱」里死于江城县的科学家，她的尸体在当时就已经被「白魔女」的菌丝彻底撕碎，独留下这几根衰弱的蛛腿。”
　　“...原来如此。”
　　洛泠还记得，前不久她在积分兑换目录里面看到过科学家留下的圣骸，当时还在想着攒够积分再去换过来呢，没想到现在直接就把这个机会送上门来。
　　“就要这个吧。”
　　洛泠合上了羊皮卷，递还给了梅利莎。
　　“洛泠小姐，你真的...确定要换？”梅利莎却有些迟疑地接过羊皮卷，皱着眉头说道，“这里面也说了，是不推荐啊...”
　　东西是真的，里面蕴含的力量也是真的。
　　只不过...就是用不了而已。
　　一个没法使用的东西却要用一次宝贵的秘藏机会来换取，实在是太浪费了，连梅利莎都忍不住出言劝阻。
　　“就这样决定了吧。”
　　洛泠打定了主意，向着梅利莎微微一笑，“放心吧，你说的我都知道...我想试试看，万一我确实就能使用呢？这可是诡异序列前十的「禁忌」啊。”
　　“......”
　　听到洛泠的回答，梅利莎沉默了一会，心底却叹了口气。
　　她的意思是想捡漏吧？
　　实在是太年轻，太狂妄了。
　　「禁忌」...哪是谁都能够接触的存在，这位先前默默无闻的小姐，恐怕是自信过了头，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什么都能够做得到。
　　这种年轻人，梅利莎已经见得太多太多了。
　　不过，既然自己都已经劝阻过了，对方却还是不听劝告，执意选择这件无用的鸡肋，就随她去吧，也算是个教训。
　　再者说了，尽早处理掉这件麻烦的东西也好，对圣骸进行保存同样需要消耗一些资源，拖得越久就越亏。
　　“好，洛泠小姐，您的第一次机会选择「奈落」圣骸，不过我需要先提醒您的是，这件圣骸很危险，尽量在P8级别负责人的护法下进行使用。”梅利莎微微颔首，说道。
　　“知道。”
　　洛泠点了点头。
　　她刚刚是故意那么说的，为的就是给梅利莎留下一个狂妄不自知的印象，免得换取「奈落」圣骸这件事情过于引人瞩目，顶多只是一个傻小子试图捡漏而已。
　　“有了这件圣骸，再加上前不久吞噬掉「界限」留下的力量，应该就可以晋升「奈落」形态了。”
　　洛泠心底想着，不过对于「奈落」的新能力，她也有一些忐忑不安。
　　「奈落」的第一能力「坠网」已经足够强大，甚至到了危险的地步，第二能力...该会是怎样的恐怖呢？
　　“第二次机会呢？”梅利莎问道。
　　“...抽个奖吧。”
　　洛泠已经决定好了，反正目录里面可以直接被选择的东西对她来说都没什么用。
　　“这是绝大部分员工消耗秘藏次数的方式。”
　　梅利莎微微笑道，然后给洛泠递过来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球，“只要向这颗水晶球注入灵感就行了，水晶球上会显现出你抽到的秘藏珍宝，「公司」以信誉起誓，绝对没有任何内幕与作弊，是完全随机的。”
　　越是这么说，就越是让人觉得有猫腻...
　　无论是什么游戏，完全随机的抽卡这一说法出来就感觉像是个笑话。
　　“...好。”
　　洛泠接过了水晶球，但却稍作迟疑。
　　她想到了刚刚自己的运气，能够手上只有一张牌的情况下被连追四五手直接输掉，还有那三张令人沉默的地主牌。
　　作为失败的屈辱惩罚，洛泠脸上被艾尔莎和路曼青连番肆虐羞辱的涂鸦痕迹此刻还在呢。
　　“要不，艾尔莎你来？”洛泠把水晶球递给了艾尔莎，“感觉你的运气好像很好，刚刚只要是在我对面都赢了呢。”
　　有没有可能，是洛泠小姐你的问题？
　　艾尔莎憋着没敢说出来，但还是接过了洛泠手上的水晶球。
　　无论如何...
　　绝不能让洛泠小姐再去碰这种需要运气的东西，她简直就是天生霉运圣体。
　　艾尔莎把灵感注入了水晶球，片刻之后，水晶球里闪烁起了彩色的光华，旁边的梅利莎愣了一下，笑着说道，
　　“你们运气不错啊，虽然不是头奖，但也是一等奖了。”
　　“什么东西？”
　　洛泠也起了几分兴趣，艾尔莎把水晶球举了起来，看到里面显现着一枚虚幻的影子，似乎燃着某种不可目睹的噩梦。
　　“诡异序列第三十七位，「噩魇」之「惊惧之核」的圣骸，适当使用，能够有效地遏制住大部分大部分「游梦」与「噩魇」的能力。”
　　-----------------------------------------------------------------------------------------------
　　在普通的某一天，某只疲惫不堪的猫忽然突发奇想。
　　“要不开个悬赏吧，反正没多少读者，就开个无上限，当做是给自己找点动力。”
　　然后它就发现，自己被按上了一个行星发动机。
　　“......”
　　哦吼，完蛋。
　　<img src="https://c1.kuangxiangit.com/uploads/chapterimgsnew/690/125618/240130/1706620270-100386554-111291824.jpg">

 第四十二章 壁炉火光的阴影，送与彼此的“定情信物”（8k）
　　“......”
　　壁炉的火光此起彼伏，噼里啪啦的柴火燃烧声响起，在宁静到凝滞的氛围里是唯一能够稍稍缓解寂暗的动静。

　　仿佛被垂死的暮气所笼罩的老者坐在壁炉前面，他佝偻着腰，稍稍俯下身子，在壁炉火光的照耀之下，脸上层叠的褶皱里多了些隐约的阴影。
　　垂暮的老者沉默地看着手上的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沉郁的黑发少女，冷冽冰寒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最为瞩目的特征是她带着暗金色泽的双瞳，以及鬓角处些许没有完全消退的青黑色鳞片，让她看起来与普通的人类分出了一些区别。
　　“洛泠...”
　　老人缓缓开口，嘶哑低沉的嗓音如风笛般破落，轻叹之时都带上了些许生命终末的意味。
　　“没错，这便是她。”
　　旁边一道灰暗色的影子出声说道。
　　这道影子完全被阴影所笼罩，哪怕是壁炉的火光都无法驱散其一分一毫，就像是一团化不开的浓雾，看不出半分身形与特征。
　　它似乎是游离在尘世之外，存于此地的不过只是一丝落于现实的映照。
　　“没想到当年的事情，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老人脸上的皱纹稍稍缓解开来，咧着嘴轻笑着，连语气里带上了几分难掩的喜色，“「公司」，还有董事们...没想到啊，你们也没有完全赢下当年的棋局。”
　　真的存在着这样一位诡异，拥有着能够让界限湮灭的能力，如此惊人的事实终于得到了确认，与这一件现实相比，只是区区一次晋升失败而已，不过如此。
　　当年让「公司」选择牺牲一部分人去挽救的「禁忌」之灾，确实与「先驱者」有关，但是并不是完全由他们引发的，这其中同样有「公司」的一部分。
　　只不过，先驱者试图借助这场「禁忌」之灾，诞生出第四位掌控着权能的先驱，与之前诞生出三位的方式相差无几，而被选中的对象便是艺术家。
　　但可惜的是，这一次「公司」的挽救措施相当及时，不仅「禁忌」之灾被成功遏制，连艺术家的晋升也被打断。
　　更加糟糕的是，艺术家留下了不可挽回的伤势，连生命的维持都需要使用一些特别的手段——这便是洛泠用「傀儡谣」视野看到的艺术家是四分五裂糅合起来生命体的原因。
　　因此，艺术家也彻底失去了掌握权能的希望。
　　所以...
　　在先驱者的内部之中，科学家的重要性是要比艺术家高上一些的，当时在列车上艺术家之所以会选择自己殿后也有这一份原因。
　　艺术家已经没有了掌握权能的希望，而科学家至少还有机会，而且并不算渺茫...所以哲学家不惜出动化身，也要在江城县里救下科学家。
　　只是后面事态的发展，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最终导致了艺术家与科学家双双殒命于江城县之变里。
　　当年艺术家的晋升失败，直接宣告了「先驱者」之前为这个计划所作出的所有努力与牺牲全部付之东流，除了艺术家留下永久性的伤势之外，还白白折损了至少七成以上的先驱。
　　就连「教育家」与「哲学家」都受了些伤势，直到现在都没能完全痊愈。
　　「公司」却借此彻底掌控了整个维多利亚，排除了所有「先驱者」施加的影响，秩序侧势力彻底镇压住了诡异侧势力，「先驱者」只能被迫蛰伏了起来，直至今日。
　　所以一直以来，这次计划都被「先驱者」视为一次彻底失败的计划，哪怕当时的「公司」与秩序侧势力同样因此损失惨重。
　　不过现在...曾经的失败似乎迎来了一些转机。
　　“「哲学家」，你想对她动手吗？”
　　影子缓缓地说道，它的嗓音经过了某种特殊的处理，分不出男女，也分不清语气与情感，“她隐瞒的秘密相当多，应该知道更多这位诡异的信息。”
　　“为何要对她动手？”哲学家抬起头，老皱的脸上满是笑意，“你不觉得，她与这位诡异...或许会有些关系吗？”
　　“什么关系？”
　　“例如使徒之类的，有没有这种可能性？”哲学家问道。
　　影子仔细思考了一会，笼罩着它如灰雾一般的黯色少许动荡，冷淡的嗓音再度响起，
　　“我不清楚，实际上，我们见到她的时候，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或者说，拥有伪装成普通人的能力。所以除了语焉不详的资料，我们对她同样一无所知。”
　　而且，既然出现了这种情况，就说明洛泠之前的所有资料基本上就只能作废了，在不施加一些强制性手段的情况下，董事会又无法洞悉她的路径与能力，只能作罢。
　　对于洛泠是不是使徒这一点，董事会倒是没有多少质疑的想法，主要是洛泠的履历比较干净，再加上这次委托的本来目的，其实是为了给予菲欧娜一些慰藉。
　　总的来说，从目前所有的行为逻辑上看，洛泠应该是站在「公司」——或者说，至少是站在人类秩序侧这一边的。
　　“呵呵，那就先这样吧，稍微保留一下这种可能性。”
　　哲学家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什么必要，留着小姑娘还有些用处，我们只要知道有这样一位诡异存在，就已经足够了。”
　　窃取诡异之权柄，行使诡异之威能，向来都是先驱者最擅长的事情，他们利用这种手段，已经让秩序侧势力头疼无比。
　　更别提这位诡异还拥有着能够湮灭界限的力量，更是与先驱者湮灭整个世界的最终目的不谋而合。
　　哲学家本来还打算以比较传统的方式，即制造出超过界限承受极限的灾祸，来引发坍塌和湮灭。
　　这位诡异的出现，就像是给了先驱者一件新式武器，打开了全新的思路，虽然现在图纸全无，材料未知，但至少有这样一个目标在。
　　如果可以窃取到这位诡异的力量，哲学家就只需要让界限陷入坍塌状态就足够了，比起之前的条件不知宽松了多少倍。
　　另外，最为重要的一点。

　　这位诡异与先驱者推测之中的第七路径不谋而合，很有可能与禁忌石板的主人，与创造出错乱世界的存在有关。
　　与先驱者想要终结的一切，密切相关。
　　“我们与最终胜利，又近了一步。”
　　哲学家郑重地把洛泠的照片放了下来，然后抬头望向影子，浑浊的目光深邃了些许，“到时候，「史学家」，你会选择何方？或者说，你会站在何处？”
　　“......”
　　被称为「史学家」的影子没有说话，它长久地沉默着。
　　因为沉默，就是它对这个问题的回答。
　　董事会的谈话是绝对的机密，除了参与谈话的四个人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得知这场谈话的详细内容。
　　包括秘书梅利莎女士，同样不在例外之一。
　　梅利莎只能得到这场谈话达成的结果，还是由几位董事告诉她的，更多的细节...只能是当事人知道。
　　哪怕是「彼岸」路径的觉醒者，哪怕是「天语者」的四大预兆，都无法窥探到这些机密——被魔改后的赝品虚无之界，可不只是能够拦下想入侵「公司」腹地之人而已。

　　还能够隔绝一切力量的窥探，只有源自于「禁忌」真正的力量才能够越过这一项限制，哪怕是「先驱者」窃取的半吊子同样做不到。
　　但是，哪怕有这么多的限制，这道影子「史学家」，却原原本本完完整整地...把谈话的所有内容，全部都交到了哲学家的手上。
　　这种情况...仅仅有，也只能有一种可能性。
　　——「史学家」，就是三位董事之一。
　　正如洛泠之前所预料的一样，「公司」的高层之中确实潜藏着「先驱者」的存在。
　　可是，就连洛泠都没能想到，这名“内鬼”，竟然会是三位董事里的其中一个，是把控秩序侧与人类世界命运与未来的掌舵者之一。
　　更加令人震惊的是，“内鬼”在「先驱者」的真实身份，是三位掌控「权能」的偖高层之一。
　　无论是谁得知这些事实，第一时间的念头都是难以置信。
　　“看来，「史学家」，现在还没有到你认为该做出选择的时候，不过没关系。”
　　哲学家坐在沙发上，搂着厚重棉袄的袖子，稍稍蜷缩着，似乎有些冷，“莫名有些想到当年的事情了，我们就是在这样的地方，缔结了第一个盟誓。”
　　他颇有些怀念地环顾四周，这是一个空落落的木屋，除了取暖必须的壁炉之外，唯一称得上家具的只有哲学家坐着的沙发。
　　除此之外，就只有壁炉旁边放着的小板凳。
　　“只可惜，分崩离析。”
　　史学家缓缓地说道，依旧不带一丝感情。
　　“是啊，分崩离析...”
　　哲学家叹了口气，“他们都已经被虚妄蒙蔽了双眼，错乱的界限带来的不过是虚假的苟延残喘，「公司」的所作所为根本挽救不了什么，只是在尽可能地延缓无可挽回的厄难降临而已。”
　　没有多少人知道，最初的「公司」，创始人为五人。
　　这段掩入尘埃之中的历史，都被五位当事人心照不宣地隐瞒了下来，直到现在为止，依旧是一个无人知晓的绝对秘密。
　　董事与先驱，曾经都是同路人，只是直到如今，已经是不可调和的死敌。
　　“哲学家，你不用跟我说这些。”史学家冷漠如常，“你知道我的立场，总之...便是如此。”
　　“...只是一些感慨而已。”哲学家的目光黯淡了些许。
　　同时作为公司董事和先驱领袖的史学家并不完全是先驱者，或者公司的同路人，它游离于两者之间，并没有确定要走上谁的道路。
　　公司的三位董事都隐约知道，他们其中有一位就是「先驱者」领袖里从未露面的「史学家」，但并不知道具体会是哪位。
　　另外，作为先驱者领袖，哲学家和教育家同样不清楚史学家的真实身份，但很默契地从来没有提及。
　　哲学家甚至都不知道，史学家会不会是他那个已经不知多少年没见过面的亲弟弟。
　　而且...史学家并不完全只帮助先驱者，在上一次「禁忌」之灾里，史学家选择站在了「公司」一方，从始至终没有露面。
　　非但如此，史学家还向公司透露了「先驱者」计划里一些极为关键的信息，包括艺术家的晋升仪式，所以公司在通过界限坍塌解决掉「禁忌」之灾后，还腾出手去打断艺术家的晋升，给先驱者带来了莫大的损失。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消息吗？”哲学家低声问道。
　　“没有了。”
　　史学家说道，“董事会目前会与洛泠继续进行正式交易，她的身份位置比较特殊，被「命运结社」的三位大星座之一的菲欧娜把她当做已故女儿的代替品，随意动她...影响会很大。”
　　菲欧娜已经死了一个女儿，其伤痛的程度都有目共睹，要是在这个时候又死掉一个“女儿”的话，难保她不会因此背离秩序的一面。
　　如果菲欧娜真的选择投身「先驱者」或者成为诡异使徒，以她在「命运结社」的身份而言，对人类世界的打击将会是前所未有的。
　　不只是实力而已，菲欧娜的手上还掌握着大量珍贵的情报，其中同样包括关于「公司」的一部分。
　　这一点，才是公司董事们最终放弃使用强制手段，转而向洛泠发出正式邀请的原因。
　　否则...可以直接抢，为什么还要买呢？还得被人卡脖子，多难受啊。
　　“很符合我对「公司」的了解，足够高效的手段摆着不用，其背后必然是有原因的。”
　　哲学家呵呵一笑，然后便再没有说话了。
　　他平静地注视着壁炉里的火光，沉默不语，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史学家看到这一幕，就知道与它相关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灰暗的影子逐渐消退，如尘土一般消散，连半分痕迹都不余，就像是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般，离开了这处似曾相识的小木屋。
　　不知多久之后，哲学家的目光才稍稍恢复了几分神采，尽管浑浊依旧。
　　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拿着洛泠的照片，一步一步，迈着蹒跚的步伐，缓缓地走到木屋另一侧的墙壁旁。
　　哲学家稍稍仰起头，望向了面前的墙壁，或许是已然经过了思索，他没有任何的迟疑，将黑发少女的照片挂在墙壁的一个位置上。
　　放眼望去，这面墙壁之上，密密麻麻地挂着不少照片。
　　排在最上方的不必多说，正是公司的三位董事。
　　次一些的也大部分都是秩序侧势力的重要人物，作为「命运结社」三位星座之一的菲欧娜赫然在列。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一序列上，还有一道娇小的银白身影。
　　——「白魔女」。
　　而黑发少女最终所落在的位置，则列在了序列的末端，算是在他重视的一众人之中，最不重要的一位。
　　哲学家看着这面墙壁，久久无言。
　　这些时日，与在江城县出现的化身相比，如今的哲学家已经衰老了不少，看起来就像是平白无故地老了十几岁。
　　他所付出的「代价」，即将达到某个极限。
　　与所有一切的结束，已经算不上遥远。
　　“成神之时将尽，堕亡一刻未褪。”
　　哲学家缓缓闭上了双眼，
　　“是时候了...我是时候，去踏上这条无归之路。”
　　......
　　公寓房间之中。
　　洛泠与艾尔莎相对着席地而坐，看着「公司」遣人送过来的两样秘藏珍宝。
　　“这就是...”
　　艾尔莎咽了一下口水，她看着洛泠从珍宝封存箱里面拿出来的几根硕大蛛腿，上面还嵌着几枚布满血丝，暴突狰狞的眼球，全都是黑瞳白心的蛛目。
　　某种本能的恐惧涌上了艾尔莎的心头，她不由得挪了挪身子，稍稍远离洛泠些许。
　　「混沌」之「奈落」的圣骸。
　　虽然...只是源自于某个半吊子的“奈落神选”，但确实蕴含着一部分属于「奈落」的力量，即便主人已死都没有消退。
　　虽然艾尔莎因为成为洛泠的使徒而摆脱了体内诡异的影响，但她的力量本质上还是来源于这些被封印的诡异们。
　　而在这些诡异之中，即便是最强的一位，也不过是堪堪摸到了「危险诡异」的边缘。
　　作为诡异序列的最前列，「禁忌」的威能对于低阶诡异的压制不必多说，哪怕只是一点点力量...都不是这种级别的诡异能够抗衡的。
　　不过就在下一刻，在艾尔莎的一袭红色卷发之中，忽然挑染出了些许白丝，很快便蔓延到几乎一半的程度。
　　嫣红之中掺杂着一些银白，给艾尔莎多了几分诡魅虚妄的意味。
　　洛泠抬眼望去，稍稍皱了一下眉头，但很快就有了动作。
　　“——「国度」。”
　　银白的长发瞬间披散在地板之上，娇小少女轻轻挥手，权能的领域笼罩在公寓房间之内，彻底隔绝了外界的所有窥探。
　　“诶？”
　　看到这唯美的一幕，艾尔莎脑海里先是浮现出些许奇怪，为什么洛泠小姐会在这个时候变身成「白魔女」。
　　但很快，她就看到了自己垂落的发丝之中，混杂了一些与洛泠小姐相似的银白，立刻就知道了这个为什么的答案。
　　“对，对不起...”
　　艾尔莎有些慌乱，她这一不小心用出了白魔女的力量，这要是被别人窥探到的话，会带来很多麻烦的。
　　到时候可能还会牵连到洛泠小姐。
　　“没关系，艾尔莎，”洛泠微微一笑，说道，“现在应该不害怕了吧？”
　　“啊，真的诶！”
　　艾尔莎忽然发现，刚刚那种仿佛支配着她的恐惧已经彻底消散，现在的蛛腿没能给艾尔莎带来一丝情绪的涟漪，只是一具丑陋古怪一些的圣骸而已。
　　作为洛泠的使徒，或者说神选，在艾尔莎遇到致命威胁的时候，比如直面「禁忌」之能，就会触发洛泠给予的恩赐。
　　此时此刻，艾尔莎能够动用大部分属于「白魔女」力量，之所以不是「紫珠」的能力，是因为现在洛泠的「奈落」形态还没有完全成长到成为祂的地步。
　　连洛泠自己能够使用的相应能力都十分有限，连「全知」权能都没有接触到，就无法恩赐与艾尔莎了。
　　目前为止，说艾尔莎只是白魔女神选也没问题。
　　不过....
　　“好像这个模样也挺好看的。”
　　在洛泠检查蛛腿的时候，艾尔莎稍稍扭头，望向房间里的落地镜，脸上不由自主地绽放出笑容。
　　是和白小姐姐差不多的发色呢...
　　再加上这套洛丽塔小裙子，就更好看了。
　　哎，比较遗憾的是，洛泠小姐使用白小姐姐外貌的次数不多，没多少机会能亲眼看到白小姐姐穿上她最心爱的小裙子的模样。
　　等等，现在好像是个不错的机会，要不...
　　艾尔莎偷偷看向旁边表情一丝不苟地验证着圣骸威能的白毛萝莉，内心深处生出了一些比较冒犯的想法。
　　白小姐姐小小只的，甚至比她还要小一些呢，若是能够把这一身老土的衣服给换下来，再由她给白小姐姐换上她的小裙子。
　　然后...然后再...
　　“怎么了，艾尔莎？”
　　检查完蛛腿的洛泠抬起头，便看到艾尔莎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眼神里似乎带上了一些不可言说的陌生色彩。
　　被什么东西给污染了？
　　没有啊，在自己的领域之中，想污染自己的使徒，得是什么样的存在才能做到？
　　「高危诡异」？「禁忌」？
　　可是...如果不是被污染的话，艾尔莎怎么会出现如此不对劲的眼神，竟然带了一丝侵略的意味。
　　不过很快，这种不对劲很快便消散了。
　　“没，没什么！”
　　艾尔莎像一只在做坏事时被发现的小猫咪一样，慌乱地摆了摆手，目光躲闪着，“什么都没有...”
　　哎呀呀，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艾尔莎捂着小脸，感受着通红脸颊的温度，一瞬之间，似乎有些翻腾的热气在她的小脑袋上冒了出来。
　　“这个给你。”
　　洛泠拿出另一个秘藏珍宝封存箱，推到了艾尔莎的面前。
　　“诶？”
　　艾尔莎松开捂着脸的小手，愣愣地看着被洛泠送过来的东西。
　　她记得很清楚，这是一具圣骸，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圣骸，是一具「高危诡异」的圣骸。
　　尽管不甚完整，只有一部分，但...这可是源自于本体的圣骸，并非化身，并非衍生物，而是真正的「噩魇」之「惊惧之核」的一部分。
　　在「公司」的盲盒秘藏之中，也可以算是一等奖的东西。
　　之后洛泠才打听到，艾尔莎的运气是真的好啊，能够抽到这个级别的珍宝几率差不多是百分之零点六，很多老员工都是攒上几十年，凑到十次去开启的。
　　就这种情况下，能够出现一等奖都会在「公司」之中被人津津乐道一段时间，称其为“欧皇”。
　　结果，艾尔莎只是抽了一发就中了。
　　难怪见多识广的梅利莎在当时都楞了好一会。
　　不过，对于这种情况，当时就在旁边的路曼青却是这样的评价，“要不是洛泠小姐摸了这个水晶球一下，艾尔莎肯定就抽到头奖了。”
　　对于这件事，洛泠很想反驳回去，但想不到得说些什么。
　　“不要不要，洛泠小姐，这实在是太珍贵了。”
　　艾尔莎连忙把盒子推了回去，如拨浪鼓一般摇着小脑袋，“我用不着礼物，再说，我也没能帮上你什么...”
　　她的声音后面越说越小声，艾尔莎觉得，她受到洛泠小姐的帮助实在是太多了，再收下如此珍贵的东西，实在是...
　　“也算不上很珍贵，我用不上。另外，艾尔莎，你不是「噩魇」路径的吗？把它制作成祭器，或者是圣药，对你来说都很有用。”
　　洛泠重新把盒子推到了艾尔莎的前面，继续说道，“再说，你变强之后，不就可以更好地帮助我吗？”
　　“好像是诶...”
　　艾尔莎被说得晕乎乎的，鬼使神差地接过了盒子，心底不由得生出些许甜蜜的感觉。
　　诶嘿嘿，这好像是洛泠小姐送给自己的第一件礼物，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定情信物呢...不对不对...
　　她到底在想什么呢！
　　不过，自己好像都没送过洛泠小姐什么东西...等等！
　　就在洛泠继续捣鼓蛛腿的时候，艾尔莎忽然一拍大腿，站了起来。
　　啊啊啊，她怎么就给忘记了！
　　“嗯？”
　　洛泠歪着小脑袋，望向神情忽然几分局促不安的艾尔莎。
　　“这，这个之前想送给你...”
　　艾尔莎纠结了好一会，才伸出小手，向洛泠递出了一个小巧可爱的蝴蝶发卡。
　　“这是...”
　　洛泠接过了发卡，她一开始以为是祭器或者特殊器物之类的东西，但拿到手之后才发现，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发卡而已。
　　“我之前在江城县的时候，就想送给你啦，只是给忘记了...”
　　艾尔莎说着，心里却在想着，洛泠小姐一出手就是「高危诡异」的圣骸，这种普通的东西她怎么能送出手的。
　　“啊，这样啊。”洛泠这才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艾尔莎想送给她的礼物而已，“嗯嗯，很漂亮，我很喜欢。”
　　“戴一下试试看呀，洛泠小姐。”
　　艾尔莎说道，期待地眨了眨眼。
　　“好啊，也可以。”洛泠点了点头，然后走到落地镜前面站着，梳起刘海，仔细地把蝴蝶发卡别在了额头附近的位置上。
　　“不对不对...”
　　艾尔莎却是有些急了，洛泠小姐怎么笨笨的，这种发卡怎么能是这种用法。
　　她连忙伸手摘了下来，然后再换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这才松了口气。
　　看着镜子里与自己相比还要稍矮一些的白毛洛泠，略显呆萌的表情与有些宽松的衣物，再搭配上她精心挑选的蝴蝶发卡。
　　实在是太好看了啊！
　　要是能穿着小裙子就更好了...
　　艾尔莎咬咬牙，但还是鼓不起勇气去脱掉洛泠小姐这明显不搭身的衣服，给她换上自己心爱的洛丽塔风格小裙子。
　　“好像还不错。”
　　洛泠伸手碰了碰蝴蝶发卡，就是比较可惜，她作为「白魔女」的容颜确实比本来的模样要漂亮许多，本来那个普普通通不怎么出众的外貌，就配不上这么好看的蝴蝶发卡了。
　　“等等啊，艾尔莎，我看能不能送些好看的饰品给你。”
　　洛泠一拍脑袋，然后便在头发里面翻找了起来。
　　艾尔莎本想拒绝的，但不知为何...
　　没有说出口。
　　“嘶...”
　　洛泠翻了一会，这才意识到，她好像没有多少个人物品。
　　头发里面零零散散放了不少东西，一张略有些皱褶痕迹的一百块，一件素白的蕾丝边流苏长裙，一个可爱的粉红色毛绒手套，一个泛着金属光泽的圆环...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祭器和信物了。
　　“好像，确实没有。”
　　洛泠有些尴尬，她之前还没到能够爱打扮的年纪，再加上家庭条件也不怎么允许，所以就少了一些。
　　“啊，没关系...”
　　期待落空的艾尔莎忍不住露出低落的表情，但很快又定了定神。
　　没有就没有，反正...还有这件定情信物，不对，这件圣骸呢！
　　得打造成一件饰品祭器，然后天天戴着才是！
　　“没事，下回有机会，我给你选件好看的东西。”洛泠小手一挥，只不过以她怪异的审美而言，好看的东西...
　　就比较难说了。
　　“嗯嗯。”
　　抱着箱子的艾尔莎开心地点了点头。
　　“好了，接下来得应该...”
　　洛泠敛去几分神情，看向她已经检查完毕的蛛腿圣骸。
　　上面零散的「奈落」力量并不多，但确实都是真的，足够让洛泠的「奈落」形态晋升到下一阶段，也没有被其他人动过手脚，或者留下后手之类的。
　　洛泠盘坐在地，拿起蛛腿圣骸。
　　准备「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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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猫会在每天更新的基础上进行加更，都是合成大章的，因为分成小章猫本就不多的均订会掉得更厉害。
　　要是均订太低的话，编辑大大就没办法给猫好推荐了，希望读者大大们能够理解。
　　这谁能想到要个码字动力，能被直接上了行星发动机，后面还有木星引力弹弓...呜呜呜，二月份恐怕是还不完了，三月份还要继续...

　　但猫会竭尽全力地更新哒！绝对绝对，不会走上另一条还债的道路...
　　<img src="https://c1.kuangxiangit.com/uploads/chapterimgsnew/690/125618/240201/1706717725-100386554-111296087.jpg">

 第四十三章 「奈落」第二能力，遗失散落的曾经（8k）
　　这几根蕴含着「奈落」力量的蛛腿，带着优雅的狰狞，却已然彻底死寂，只余下被几分抛弃的悲哀。
　　就在科学家生命的终亡一刻，「奈落」抛弃了可怜又可笑的她，因此这具圣骸里面所残余的力量才会少得可怜，让「公司」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说到底，洛泠确实是捡漏，只不过是她捡到的这个漏，除了她之外没有人能够使用而已。
　　哪怕是放在秘藏低阶珍宝之中，除了被倒霉催的员工抽奖抽到之外，估计过上大几十年都不会有人肯去换——这种鸡肋，向来都被员工们认为是来污染奖池的。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公司」还得谢谢洛泠呢。
　　在把蛛腿圣骸取出珍宝封存箱之后，洛泠就发现了，随着直接暴露在空气之中，蛛腿圣骸开始了明显的腐化，速度相当惊人。
　　如果放着不管的话，要不了两三天，整支蛛腿圣骸就只会腐化到剩下一滩血水，连其中所剩无几的「奈落」力量也会因此彻底消散。
　　而且，这个珍宝封存箱的封存时间同样算不上长，差不多只有一个月左右，超过一个月之后效用就会逐渐流失到几近于无，如果想要长久地进行封存...消耗可不小。
　　难怪「公司」会觉得这东西棘手，哪怕是涉及到「禁忌」，都能掉价到跟一堆「危险诡异」级别的珍宝混在一块，就怕砸在手里。
　　不过这些对于洛泠来说，全都不是问题，她拿到手之后就可以直接开始「吞噬」，根本用不上封存。
　　银白的长发悠悠地飘散而落，缓缓缠上了这几根狰狞可怖的蛛腿，孢子扎根在蛛腿的血肉之上，从其中抽离而出的菌丝开始生长。
　　真菌开始分解着蛛腿上略有腐烂的血肉，缓缓地析出里面的养分，从而滋养着逐渐遍布蔓延的菌丝。
　　虽然比不上「奈落」的力量，但这些能够承载「禁忌」力量的血肉好歹也是科学家耗费不少代价才创造出来的。
　　不吃白不吃。
　　洛泠从来都很节俭，哪怕是到了现在。
　　随着这些病态般惨白的菌丝把几根蛛腿圣骸层层包裹，蛛腿之中的血肉越来越干瘪，逐渐地，白色的菌丝之中都染上了些许刺目的嫣红。
　　直到最后，蛛腿完全被洛泠的真菌彻底消化，连半点血水都没有错过，饱满的真菌再度抽离着菌丝，一朵血红色如灵芝般的造物，被真菌株拥戴着绽放而出。
　　这朵血色灵芝之中便蕴含着蛛腿圣骸最纯粹的力量，不带有任何杂质，更利于进行「吞噬」，这种处理方法丼可比洛泠之前的生吞活剥要好得多。
　　如今的洛泠都已经晋升为高危诡异「白魔女」，不再是之前懵懂的状态，作为一位高阶诡异，总得有一些优雅的进食方式。
　　洛泠伸出手，把这朵血灵芝摘了下来，然后银白长发尽化作漆黑之色，她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她神情平静地把血灵芝放入口中，能够感受到在入口的一瞬间，急不可耐的「吞噬」权能便瞬间把血灵芝啃食殆尽，彻底化为己用。
　　而在这时，洛泠抬头望向了房间里的落地镜，她看到此刻的镜中人已然多了几分诡异的特征。
　　骇人可怖的暗金色泽在她的双瞳之中燃烧着，如同一团永远燃不尽的焰火。
　　“果然如此...”
　　「吞噬」果然是属于恶鬼化的权能，只要使用就会加深恶鬼化的程度，只是少于直接使用而已。
　　洛泠的第一次觉醒，恐怕就是误食了某些诡异，才会导致出现变化。
　　具体究竟是什么...昔日之事，洛泠不愿再去提及。
　　不过，对于这项权能之后的迷雾，直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显现，洛泠至今不知道恶鬼化的自己真名究竟是什么。
　　以及...
　　真正的她，真的是此时此刻出现在镜子之中的恶鬼吗？
　　洛泠缓缓地闭上双眼，熄灭了双眸之中永不停歇的焰火。
　　与此同时，她缓缓地倒了下去，意识于这一刻拥入沉寂。
　　“呀！”
　　本来还在抱着箱子沾沾自喜的艾尔莎看到这一幕，连忙冲过去接住了洛泠，她紧张地检查了一下，很快便松了口气。
　　洛泠小姐不过只是睡着了而已。
　　等等等等...洛泠小姐睡着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艾尔莎的手指微微一抖，捏着衣角，小脸神情纠结，连目光都开始了莫名的闪躲。
　　要不...开始实施自己刚刚坏坏的念头？
　　不不不，不行的，可不能影响到洛泠小姐，她现在肯定是在做什么重要的事情。
　　艾尔莎连忙按捺住内心深处不断涌出的邪念，克制住不应该的冲动，小心翼翼地把沉眠的洛泠抱起了起来。
　　“洛泠小姐真的好轻呀...”
　　尽管不知道抱过了几次，但每一次艾尔莎都不由自主地心疼。
　　以前的洛泠小姐平日里到底都是吃着些什么，明明是一米六的高个子，身体却只是比她重上一点点。
　　连...
　　艾尔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下望去了些许，忍不住地露出怜悯的目光。
　　甚至比她还要平一些，近乎没有起伏。
　　洛泠小姐真可怜啊...
　　把沉眠的洛泠抱上床之后，艾尔莎想了想，走去公寓房间的门口，彻底锁上了门。
　　但往后走几步之后，艾尔莎又觉得仅仅只是这样的话，似乎也不是很靠谱，便回去又给门上挂了几个「箴言」。
　　只要有人触碰到这扇门，灵魂就会受到「箴言」的影响。
　　当然，不会造成任何伤害，毕竟会来开门的几个讨厌鬼也就是她们而已...这些「箴言」只会让对方从物理上打消进门的打算，换句话说，昏迷过去。
　　“这回万无一失了，肯定不会再有人来打扰啦！”
　　看着自己的布置，艾尔莎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便换了件睡衣，熟练地爬上了洛泠小姐的床铺，钻到了被窝之中。
　　小脑袋凑在洛泠的脸蛋附近，鼻尖缭绕着些许清淡的芬芳气息，如同雨后青草夹杂着百合花的香气。
　　“嘿嘿，洛泠小姐...”
　　小手动作轻缓地把被窝之中的柔软娇躯搂入怀里，艾尔莎逐渐沉浸其中，连小脸似乎都多了几分昏醉的意味。
　　......
　　就像之前的每一次晋升一样，再度睁开双眼之刻，洛泠又回到了熟悉的走廊。
　　熟悉的烛火在走廊的两侧摇曳着，幽暗的走廊深处带着某种不可描述的呼唤，试图把她坠入永恒的寂灭。
　　“估算得确实没错。”
　　之前吞噬的一部分「界限」确实蕴含着足够庞大，让洛泠的晋升只差临门一脚，今天的蛛腿圣骸让洛泠直接跨过了这一步，踏入「奈落」形态的第二阶段。
　　洛泠并不担心此时外界的情况，因为有艾尔莎在。
　　她相信艾尔莎可以保护好她，也能够处理大部分事情，而且艾尔莎是绝对不会对自己做些什么坏事。
　　这便是洛泠对这个从踏入觉醒者世界开始便陪伴着自己的少女的信任，所以她才能够放心地直接晋升。
　　第一个属于「白魔女」的古朴房间，最终画卷已然定格。
　　沉眠着银发少女的水晶棺材坐落在空寂寥寥的江城县之中，绝美优雅的真菌株轻轻地抚爱着她，于毁灭殆尽的土地之上。
　　第二个属于「紫珠」的古朴房间，在黄昏时分的「神国」维多利亚之中，妖娆妩媚的紫发女子被钉在十字架上，些许紫黑色藤蔓缠绕着她的娇躯，绽放着几枚诡魅艳绝的小小花骨朵儿，像是在束缚着，又似乎是在轻轻呵护。

　　她的嘴角一直都似有若无地挂着一抹动人心魄的妩媚笑意，似乎只是挑起一些轻微的幅度而已，却连洛泠在目睹之时，心神都忍不住生出了些许动荡。
　　似乎只要紫发女子睁开双眼，便可以使她堕入心神，彻底沦陷。
　　太可怕了...
　　洛泠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
　　等一下，这好像是我自己来着？
　　所以这算不算是...自恋？
　　虽然说是「奈落」形态，但实际上容颜的模板还是洛泠，与「白魔女」一样，只是带上了一些区分而已。
　　这种区分像是认知障碍一样，让别人很难把两个形态联想起来，哪怕是把照片放在一块，都不会很难觉得两者之间能够有着某些关系。
　　不过以洛泠现在的情况，哪怕是长大之后，多半和「紫珠」的差别还是会很大...从某些方面而言。
　　好在洛泠至少在变身成「紫珠」之时，能够体会到另一种身体的感觉。
　　“之前每次晋升的时候，都会出现当时对应的画面，这一次...会是在公寓里面吗？”洛泠这样想着，伸出手轻轻接触着「紫珠」，相应的信息浮现在她脑海之中。
　　【「混沌」之「奈落」】
　　【固有能力：「编织」——展开蛛网领域，获得领域内的所有可预知信息】
　　【点编成线，线织成网，蛛网之内...「奈落」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第一能力：「坠网」—— 蛛网领域之内，改写一项现实】
　　【此乃「全知」之断言，即是现实，亦无法违抗与之。】
　　【第二能力：「失陷」—— 蛛网领域之内，揭示一项真相】
　　【于「奈落」的注视之中，所有的过往与未来终归湮灭，只余「全知」既定的其一。】
　　新的能力是「失陷」，效果是...预知未来，还是洞察过去？
　　就在洛泠沉思的时候，她看到周围的环境逐渐开始了变化，黄昏的「神国」维多利亚逐渐黯淡，被灰暗之色所淹没，最终彻底化作漆黑的虚无。
　　新的画卷缓缓浮现，但却出乎了洛泠的预料，并不是在公寓的房间之中，甚至不是在「维多利亚」，而是在一个给她带来过深刻记忆的地方。
　　——于「虚无之界」之中行驶的古典列车，能够穿梭界限的祭器「灵界行者」。
　　尽管在「奈落」形态的第一阶段之时，曾经出现过列车内的场景，但与现在却是截然不同，因为当时的灵界行者是一幕定格的画面。
　　可现在...
　　捎着些许沉寂气息的微风轻轻拂过，金属部件的碰撞声此起彼伏，整辆列车都在微微颤动摇晃着，还有轻微的锅炉长鸣声隐约响起，旁边燃烧的壁炉带来了一层薄薄的灼热感。
　　所有的现象无一不在说明着，这是一辆正处于行驶状态下的「灵界行者」。
　　...此时此刻洛泠当然不可能处于列车之中，所以这是...什么情况？
　　很快，一道强忍着情绪，冷静克制却又止不住颤抖的嘶哑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回答了她的疑惑。
　　“姐姐，闭上眼睛...不要看。”
　　这是她自己的声音。
　　洛泠循声扭头望去，一个青黑色的恶鬼就站在与她不远的地方，燃烧的暗金竖瞳染着怒意与狰狞，唯有瞳孔深处的一丝决绝还带着“人性”的气息。
　　但，更令洛泠感到震颤的是接下来的事情。
　　“...嗯。”
　　只是一句鼻音而已。
　　只是一声轻哼而已。
　　只是——
　　...她而已。
　　洛泠克制着难以遏制的情绪，缓缓地抬起了头，望向了青色恶鬼的背后。
　　一名温婉柔和的女子就站着，一袭朴素的衣服依旧掩不住她的柔美与优雅，一双灰白色的眼眸从始至终都没有合上。
　　她没有听妹妹的话，她没有闭上双眼。
　　她在注视自己的妹妹。
　　一直。
　　她是...姐姐。
　　亦是「傀儡谣」。
　　列车上的厮杀开始了。
　　青色的恶鬼与独眼女人开始了一段以终结对方的生命为最终目的的战斗，自始至终，她都一直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妹妹。
　　她的眼中有挣扎，有怜惜，有贪婪，有迟疑，有狰狞，有迷惘，蕴藏着各种各样的情绪，她只是站着，看着，直到她的妹妹被蛛腿贯穿了心脏，缓缓地倒在了地面上。
　　直到这一刻，她所有的挣扎与迷惘，已然消散。
　　只剩下沉溺的温柔与爱恋。
　　因为唯有她的妹妹，值得如此。
　　唯有...
　　“我。”
　　洛泠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幕。
　　她缓缓地走向血泊之中的妹妹，一步又一步。
　　她拿起了被妹妹竭尽所有力量最终撕下的蛛腿，呵护一般轻轻地拍着妹妹的背部，渴求的狰狞与克制的苦痛在她的眸间交替着，最终全都化作了淡淡的温柔。
　　“吃吧。”
　　是她，主动让妹妹成为了「奈落」。
　　这些...并不存在于姐姐最终的记忆之中，因为她不愿让妹妹承受傀儡谣之痛，为妹妹留下的全都是她们过往的点点滴滴，所有的温馨与美好。
　　只把煎熬的苦痛沉在自己的心间。
　　就在这时，她似乎察觉到了冥冥之中的目光，动作顿了顿，向着此时此刻洛泠的方向望了过去。
　　这张往昔日日夜夜都能看到的她的脸，多么令人思念。
　　她笑了起来，轻声唤道，
　　“小泠。”
　　“......”
　　所有的画面都在这一刻过后全部烟消云散，只剩下这辆载着过往不知驶向何方，永不停歇的列车。
　　以及旁边睁开双眼的紫发女子。
　　深邃的黑色眼眸之中，只有一点斑白，嘴角一直挂着浅浅轻笑，却是一言不发。
　　洛泠平静且沉默地看着她，同样从她的眼眸之中看到了此时此刻的自己。
　　一道浑浊的灰色影子，不带着任何的形体。
　　这便是洛泠意识之中的自己，与她处于神国的状态相差无几。
　　下一刻，「紫珠」缓缓地合了双眸，似乎刚刚的睁眼不过只是错觉而已。
　　“刚刚的场景重现...难道就是「奈落」能力的某种展现？”洛泠思索着。
　　实在是太真实了...
　　哪怕是意识空间之中，这一切都显得过于真实。
　　她缓缓地伸出手，仿佛手边还余有几分熟悉的韵味，这是只有姐姐才能留下的。
　　难以遏制的思念。
　　“这会是「奈落」的阴谋吗？”
　　洛泠注视着「紫珠」，注视着她自己，「奈落」最为擅长的引诱与沦堕，她已经从神选们的口中知道了不少。
　　几乎所有的奈落神选，都不过是坠入祂所编织之网，无可挽回地失陷其中的可悲玩物。
　　但是，祂是不会如愿的。
　　“很快的，只要我晋升到「奈落」形态的第三阶段，哪怕没有「全知」的权能，也一定能够做到。”
　　第一与第二能力便已经如此，第三能力...
　　相比较起傀儡谣的第三能力就能够得知，会把前两道能力全都整合起来，形成彻底的质变，而最终的「权能」就是这种质变的终点。
　　她根本不需要，也不会去追求「奈落」的权能「全知」。
　　“很快的，很快的。”洛泠低声念道。
　　从始至终，她一直都保持着最平静的心情。
　　古老的走廊一寸一寸地崩解消散，沉入无边的虚无之中，洛泠的意识逐渐回归了现世，缓缓醒转了过来。
　　皎洁的月光缓缓洒落，穿过窗户探入房间之中，幽幽的虫鸣于漆黑的夜色之中，增添了几分仅有的生机。
　　被窝之中一如往日般地长出了艾尔莎，小脸微微鼓着，似乎正在酣睡着。
　　洛泠一看时间，是差不多到了艾尔莎的生物钟时刻。
　　她开始晋升的时候是才用过午饭没多久，一转眼，便是半日过去。
　　或许是列车上的重现耗费了不少的时间，但...
　　无所谓。
　　她并不讨厌。
　　“唔...”
　　或许是洛泠坐起身来之时掀开了被子，冬日稍褪之时余留的微寒惊醒了熟睡的艾尔莎，她下意识地开始手忙脚乱地扒拉着身旁，在扑了个空之后骤然惊醒。
　　“呀！”
　　她连忙坐起身来，与洛泠对上了眼神。

　　“啊呀，洛泠小姐，你醒啦。”艾尔莎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洛泠小姐给没了呢。
　　如今的艾尔莎已经没了一开始被发现偷钻被窝的尴尬，连神情都泰然自若了起来，似乎这已经变成了一件相当日常的事情，不值一提。
　　“嗯。”
　　洛泠点了点头，不知为何，有些心不在焉。
　　睡眼惺忪的艾尔莎打了个哈欠，但就在这时，她也看到了洛泠小姐在月光照耀下的侧颜，似乎...出现了一些反光？
　　仔细一看，艾尔莎便担心地问道，“洛泠小姐，你这是...做了噩梦吗？”
　　“噩梦？”洛泠一愣，迟疑少许，摇了摇头，“不算噩梦。”
　　“可是...你好像哭了？”
　　艾尔莎伸出小手，捏着衣袖，轻轻地擦拭着洛泠脸颊处滑落的泪痕。
　　“我...”
　　洛泠张开口，想说些什么。
　　泪水却是止不住地涌出，哽咽了喉咙。
　　艾尔莎看着此时此刻的洛泠，但她一句话都没有，只是不断地用袖子，擦拭着洛泠小姐不断流下的泪水。
　　这是她第二次看到洛泠小姐露出情绪，往日的洛泠小姐似乎一直带着一张冷漠生硬的面具，也仅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够卸下，流露出属于少女的娇柔。
　　也稍稍让人意识到，坚强的洛泠小姐，有时候其实也需要别人来呵护。
　　以前究竟是谁在呵护洛泠小姐呢...
　　艾尔莎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洛泠小姐最最在乎的到底是谁，她的心房一直以来都被谁所占据着，所以才会显得如此木讷。
　　但是，没关系。
　　艾尔莎早就有了觉悟，哪怕走不进洛泠小姐的心里，只要能留在她的身边，一直一直地陪伴着她...便已经足够了。
　　她永远都会是「白魔女」的「红女巫」。
　　难得的情绪流露不过片刻，洛泠很快便收敛了情绪，只是眼睛还微微有些红肿，为她凭空增添了几分娇弱的意味。
　　就是可惜了艾尔莎的睡衣，衣袖几乎被洛泠的泪水湿透了半截。
　　“对不住了。”
　　洛泠看到艾尔莎湿哒哒的衣袖，难免感觉有点抱歉。
　　“没关系的啦...”
　　艾尔莎摆了摆手，但又忍不住地打起了哈欠。
　　她白天虽然一直在被窝里，但是一直都没睡——熟睡的洛泠小姐就在身边诶，怎么能舍得睡过去呢！
　　如今生物钟袭来，艾尔莎即便想继续打起精神，来安慰难得柔弱的洛泠小姐都做不到，她只能强撑着精神，一遍又一遍地，
　　“啊~哈~”
　　反而是洛泠，因为睡了半日的缘故，现在精神了不少。
　　“我帮你换一下吧。”
　　洛泠看到忍不住困意的艾尔莎，知道她现在的状态想自己换衣服恐怕是做不到了，便走下床去，翻着艾尔莎心爱的小衣橱。
　　“嗯...嗯？！”
　　听到这句话，本来已经困到不行的艾尔莎瞬间惊醒了些许，尽管睡意依旧，但心底却生出些许难以遏制的激动。
　　什么！
　　洛泠小姐这是要给她...换衣服？
　　“来吧，脱下来，还是我帮你脱？”
　　洛泠拿着艾尔莎的睡衣走了过来，但看到艾尔莎昏沉的模样，便没有再说些什么，直接动起了手。
　　淅淅索索的声音响起，洛泠的动作很笨拙，一边扯着艾尔莎的衣服，手指时不时地触碰到艾尔莎稚嫩的肌肤，连敏感部位都碰到了几次，惹得些许娇憨可爱的轻哼声不断。
　　洛泠之前就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姐姐可不需要她去换衣服，反而是洛泠自己被姐姐这样做的次数不少。
　　在折腾一番之后，洛泠总算是给艾尔莎换完了衣服，看着全新的艾尔莎，忽然有种老母亲今天又替女儿做了不少事情的感觉。
　　而艾尔莎不用多说，脸蛋早就已经红透了，小脑袋上似乎还散出了不少热气，埋在被子里不敢出来。
　　洛泠小姐的动作，实在是太粗暴啦...但，好像也不错？
　　不过奇怪的是，为什么总觉得后面凉飕飕的，前面勒得慌呢...
　　这样的疑惑还在艾尔莎的小脑袋里盘旋着，但她还是抗拒不住生物钟，在睡意的侵袭之下，很快便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
　　洛泠像个老母亲一样，小心翼翼地把艾尔莎的位置调整好，再给她盖上了被子，最后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
　　真是辛苦自己了呢，只要想做还是能做到的嘛。
　　不过现在...
　　洛泠脸色微沉，手指轻触额头。
　　这是花瓣的位置。
　　“明日召开茶话会...么？”
　　一道信息传入脑海，让洛泠的表情认真了不少，她现在手上可拿着不少信息与东西，就等着在茶话会上进行交易呢。
　　话说回来，这算是洛泠第一次正式地参加茶话会。
　　第一次是茶话会中途，鸢尾收到了首位的指示，临时把在黄昏「神国」维多利亚里搞事情的洛泠给拽了过来。
　　第二次则是首位出于自己的目的，单独与洛泠进行约见，想从她这里知道些什么，不过结果双方都还算半满半意吧。
　　而这一次...
　　恐怕，又会有一些新的情况出现。
　　“不过，在前往茶话会之前，我还要其他需要做的事情才是。”
　　洛泠定了定神，坐在书桌前面。
　　她扭头望向落于夜色之中的维多利亚，目光投向了某个方向，即光明教会所在的贫民窟。
　　“之前随手布下的种子...如今生长到了什么程度呢？”
　　洛泠并没有每时每刻地注意着所有傀儡的动向，要是一直在留意的话也太累了，没事跑什么的多线程。
　　之前的尝试也证明了，亚莉莎确实有着独当一面的能力，作为圣女的手段收敛宗教，短短时间之内就发展到洛泠都为止惊讶的程度。
　　换做洛泠本人来，都无法做到。
　　因为她能拿到的只有亚莉莎的记忆和情感，却拿不到她的思维方式，如果真的拥有的话，洛泠也不可能去这样做。

　　如果融入其他人的思维方式，会影响到洛泠对自我的认知。
　　曾经就有一名觉醒者，拥有着融合他人意识增强自己的能力。
　　只是这项能力发展到了最后，这名能力者已然丧失了最初意识的自我，可以说完完全全地变成了另一个人。
　　“过去看一看情况吧。”
　　反正现在才入夜没多久，夜晚还很漫长，而洛泠由于白天睡得实在太久，此时精神得很，稍微忙一忙也不错。
　　洛泠闭上双眼，意识沉浸，很快便降临在亚莉莎的身上。
　　再度睁眼之际，她已然身处在...
　　等等，这是哪里？
　　望着眼前的一幕，洛泠瞬间便瞪大了双眼。
　　肃穆威严的高大教堂之中，两侧皆是最为华贵的彩色琉璃窗户，竖长大厅的两排座椅错落有序，看得出来经过了仔细的打理。
　　全然没有之前贫民窟的半分模样。
　　“这难道不会是...”
　　还没等洛泠的惊讶结束，大量的记忆涌入了她的脑海，积攒了差不多两个月的海量信息，即便是洛泠都很难承受，表情微微有些扭曲。
　　大概整理了一下记忆之后，洛泠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我的妈耶，怎么才这差不多两个月，光明教会就玩到了这么大了？
　　先驱者宗教家交出来的详细教会分布图里，全部都已经落入了光明教会与亚莉莎的掌控，几乎所有作恶多端的教士全部都被支配成为傀儡。
　　作为洛泠的代行者，亚莉莎虽然实力只相当于六阶觉醒者，而且比艾尔莎要弱一些，但却能够调动傀儡谣的第三能力「完全支配」，这就是位阶上靠近诡异本尊的缘故。
　　艾尔莎只是使徒，而亚莉莎是相当于化身的代行者，这期间的差距并不小。
　　不过，支配这么多傀儡也有一个麻烦...
　　“记忆实在是太多太杂了啊...”
　　洛泠叹了口气，险些就给她的脑袋整宕机了。

　　之前被支配者的数量少还好，洛泠处理起来很快，但现在可不是几十个或者几百个，是几千个...往后随着发展的继续，还可能会有更多。
　　容易脑袋宕机是一回事，这海量的记忆，让洛泠想在里面找个关键或者重点的记忆，都得翻找不知多久。
　　看来必须想个办法，把这些教士的支配权进行分类管理，同时对记忆的内容进行审查，只有重要或者涉及到她与身边人的记忆，再传回到自己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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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mg src="https://c1.kuangxiangit.com/uploads/chapterimgsnew/690/125618/240201/1706801564-100386554-111299953.jpg">
　　推个书，是鹤子老师的诡异女主文哒，有爱自取~

 第四十四章 记忆分类处理程序，萤火之森（8k）
　　于宽阔的竖长大厅之中，蒙着双眼的修女如往时的夜晚一般，端坐在轮椅之上，独自恬静地待在这座幽暗的大教堂之中，像是在虔诚地向着某位存在祈祷着。
　　这是一日之中，属于圣女的独处时刻，任何教士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打扰她...或者说，被她支配着不踏入中厅之内。
　　当洛泠的意识降临到此地之后，虔诚的蒙眼修女终于被增添了几分灵乭动，不再如同被剥去灵魂的空壳一般木讷机械，多了几分属于“人性”的意味。
　　“......”
　　亚莉莎目盲断腿的身体所带来的感知让洛泠一时半会很难适应，稍稍缓了好一会之后习惯了起来，借助孢子的力量恢复了视野。
　　只不过，即便是洛泠，也很少这样每时每刻都在使用着孢子作为眼睛。
　　因为孢子的视野与生灵的视野是截然不同的，虽然能够感知到的更多，却无法见到色彩，所感受到的只有灰暗的画面与冰冷的信息，远不如双目亲眼所见的缤纷与烂漫。
　　不过，对于双目永远被“神明”夺走的亚莉莎而言，能够拥有这样的视野就已经弥补珍贵，再想要些什么都不过是奢求而已。
　　“这些记忆...”
　　洛泠耗费了不少精力，才终于在斑驳繁杂的记忆之中，剥离出属于亚莉莎的一部分，开始仔细地翻阅了起来。
　　不看不知道，这一看着实让洛泠吓了一跳。
　　这种感觉就好像在玩挂机游戏的时候，许久没有上线，然后收了出乎意料的一大波菜，洛泠完全没有料到光明教会能够发展到如今这种程度。
　　甚至...如今的光明教会已经被正式认定为维多利亚国教的分支之一，被不少资产颇丰但没什么身份地位的家族，或者更应该称之为土豪专门出资供奉着。
　　这座规模颇具恢弘的大教堂便是这些家族向光明教会捐赠财物的成果之一，为了体现虔诚的信仰与意念，大教堂的建立没有雇佣一位工人，全部都是由教士们一砖一瓦，亲手搭建起来的。
　　甚至用时不过一个月，便奇迹般坐落而成，规模只比维多利亚最著名的大教堂稍差一些。
　　如此奇迹已经成为近日以来维多利亚之中被人津津乐道的谈资，更是因此吸引了不少新的信徒加入，光明教会已经成了最炙手可热的国教教会组织。
　　当然，这般违反常理的事情，「公司」当然曾经派遣过员工偷偷过来检查过情况，想看看究竟是觉醒者出手干涉，亦或是诡异造成的现象。
　　无论是觉醒者还诡异，「公司」都会出手制止，以免过度影响现世的发展。
　　但最终，「公司」检查的结果却是不了了之。
　　尽管这些教士们不分昼夜，不知疲倦地工作，连身体几近油尽灯枯的时候都精神奕奕，全然没有影响建设大教堂的进度...
　　可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们确确实实...都是普通人。
　　无论如何检查都是同样的结果，没有沾上哪怕一点觉醒者世界的力量。
　　这种反常古怪的情况，也仅能够通过现场调查员的一句话“或许这就是信仰的力量”来解释。
　　如果只是普通人的事务，无论多么离奇古怪，都不在「公司」的处理范围之内。
　　哪怕是一位连环杀人案的要犯，只要凶手是一个不沾有任何诡异力量，不使用任何和觉醒者相关力量的普通人，「公司」都不会介入。
　　相反，若是这场事故沾上一点，哪怕只有一点，「公司」可能都不需要发布任务，员工们就都嗷嗷叫地去拿人头换积分了。
　　只不过，这些被「公司」认定为“普通人”的教士们，之所以能够完成这所谓的奇迹，当然不可能是什么信仰的力量。
　　只因为他们都已经成为了傀儡谣支配下的迷途羔羊，一切的行动，都已经与提线木偶一般无二。
　　傀儡谣真正可怕的地方，永远是无法被洞悉出任何异常这一点，甚至于连整个江城县都化作祂的孵化场之时，竟然没有任何一位存在能够察觉出分毫。
　　“不过，如今的光明教会都已经形成了如此之大的规模，宗教家难道就没有介入过吗？”
　　哪怕...只是偷偷介入呢？
　　洛泠沉吟稍许，本想去看看教士们的记忆，但又迟疑了起来。
　　数千个教士，如此庞大的记忆片段，只有她一个人怎么可能翻找得过来？
　　之前没料到亚莉莎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一开始的小打小闹楞是被她发展到了国教分支的地步，就没有去提前做筛选。
　　在仔细思索片刻之后，洛泠忽然想到，这些教士既然能够在傀儡谣的支配下没日没夜地进行工作，好像...用来没日没夜地整理记忆也可以？
　　反正，现在能够留下的教士基本上都是作恶多端的恶人，才会被亚莉莎杀死并支配，无论如何驱使都不会有心理负担。
　　如果是被迫或者有苦衷才加入到宗教家规划里的教会，亚莉莎会适当进行惩罚或者免除惩罚，剥离记忆之后让对方离开教会。
　　尽管亚莉莎已经死了，如今所有一切都是由洛泠赋予，但她的记忆与情感...却是一如曾经的朴素善良。
　　更难能可贵的是，在该动手的时候，亚莉莎同样不会因为她善良而迟疑或者留手，这些都不是被洛泠影响的，而是本来的亚莉莎。
　　能够带着妹妹独自一人在险恶的贫民窟里生存下来...亚莉莎又怎么可能是一个只会大发圣母心的柔弱女子？
　　在想到这个方法之后，洛泠在几个傀儡身上稍微尝试了一下，在他们的脑海里进行记忆聚合和检索以及储存，洛泠就确定了这种方法是可行的。
　　不过还是出了点意外，在验证这个方案的过程之中，洛泠不小心弄炸了几个傀儡的脑袋，连大脑都被搅成了脑浆。
　　原因就是记忆的数量过于繁重，一口气灌注到一个普通人的脑海里，跟高强度的精神攻击已经没差多少了。
　　另外，之后这些记忆的规模可能还会更加庞大，根本不可能集中在一个或者几个人的脑海里，连傀儡谣的支配下已经部分强化过的状态，都无法承受这种强度。
　　更麻烦的是，这些教士全部都是普通人，也不能直接使用傀儡谣进行改造。
　　否则，可能会被宗教家或者「公司」所察觉，这样的话就会失去傀儡谣最大的倚仗，目前无人知晓的绝对隐蔽特性。
　　洛泠一点风险都不想冒，所以只能寻求其他的方法。
　　“如果把记忆的处理步骤，多分出几个呢？然后再把最后的处理结果，专门放在某个特定的位置上...”
　　想到这里，洛泠开始有意地寻找傀儡里面脑容量比较大的，作为最终处理结果的储存库，然后又找了一些脑筋比较灵活，作为处理记忆的过继程序。
　　首先，先把几个人的记忆集中汇聚到过继程序上，通过这些过继程序的处理，分离处较为关键的记忆，比如涉及到「公司」或者「先驱者」的片段，再把这些关键的记忆送到储存库之中。
　　过继程序删除被处理之后的记忆，再增添下一批需要处理的记忆，依照相似的流程，不断地进行重复，直到数千个人的记忆全部都被遍历一遍。
　　圣女亚莉莎定时去检查储存库里面的记忆，如果是不重要的记忆就直接删除掉，相当重要的直接送到洛泠脑海里。
　　如果是没那么重要的，又可能用得上的就先保存在亚莉莎自己的脑海里，等洛泠的意识降临之时再进行查看。
　　这样一来，就可以解决掉记忆繁杂冗余的问题，还能让洛泠及时地收到关键信息，还不需要时时刻刻地盯着这边的情况。
　　简直就是...一举多得！
　　而且，即便后续支配的人数上升，只要适量地添加过继程序和储存库就行了，圣女亚莉莎的处理效率还是很高的，暂时不需要再增添一位最终审查机制。
　　作为过继程序和储存库的傀儡数量足够多的话，处理记忆压力就小很多，对傀儡平时状态的影响也不会很严重。
　　在别人眼里顶多就是精神恍惚了些许，只会觉得是累了或者走神而已，根本不会被察觉到异常。
　　说做就做，洛泠很快就配置好了几条记忆处理流程，不到三分钟，过继程序就已经完成了几个人的记忆处理，从其中剥离出有用的信息，置入了储存库。
　　“不错啊，效率比我想象得要高一些。”
　　洛泠在储存库里面查看这些被处理后的记忆，虽然带有一些与「公司」相关的信息，但都不怎么重要，就直接随手删除了。
　　然后，洛泠又检查了一遍过继程序和储存库的状态，看看这段流程下来的消耗与损耗如何。
　　结果也相当不错，无论是对记忆的处理还是储存，对脑力的消耗可以说是几近于无，损耗更不必多说。
　　别说跟刚刚意外出现的脑浆爆炸相比，连平时看书的时候需要的脑力都比这都要多一些，损耗程度连熬夜都比不上。
　　因此洛泠特意留了足够的冗余空间，方便在需要的时候直接进行过载，再不济，深度开发一下潜意识，还能再挖掘出不少脑力。
　　总得来说，相当完美。
　　或许还有不少优化的空间，但...至少现在已经可以跑通了。
　　只要是能够跑得通的程序，一时半会就别想着要优化什么的，容易出现事故，到时候只会带来更多麻烦。
　　反正洛泠做出来的程序又没有产品经理，连需求文档都是她自己写的。
　　“嘶，莫非我真的是个天才？”
　　看着这套程序源源不断地运转着，相应的记忆传入脑海之中，洛泠忍不住地生出这个念头，不由得感慨，这些傀儡是真的好用，省去了不少麻烦。
　　或许，之后还能通过傀儡谣能力开发出不少的小技巧。
　　只能说明，姐姐留给她的确实是一道足够强大的能力。
　　很快，在洛泠的处理下，几千个教士的记忆都陆续地开始了处理。
　　数千个人足足积压了两个月之久的记忆，处理起来还算颇耗时间，至少今天晚上想要全部处理完毕肯定是没戏了。
　　当然，比起洛泠亲力亲为来说，去一堆杂乱无章的记忆里面翻找出自己想要的东西，这点时间已经足够短了。
　　而亚莉莎的记忆，洛泠肯则是亲自动手进行分析，确实也从其中找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同时也回答了她之前的疑惑。
　　“宗教家一次都没有现身过...看来，「先驱者」确实是在藏着什么大动作，本以为之前宗教家说的闭关三个月，只是简单地不出面而已，如今的局面都毫无动静，只能说明确实真的在闭关。”
　　不然的话，宗教家没可能对如今规模异常的光明教会都没有丝毫反应。
　　另外，洛泠大概知道了之前的教会规模为什么会如此零散且不成体系了，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之前几乎都是以邪教的形式，去供奉着某些诡异。
　　不仅时不时就换一个诡异来供奉，换得比换衣服还勤快，每次供奉还都血腥得很，这种情况下要是能够吸引到信众才有鬼呢。
　　估计就连擅长这一方面的宗教家，对这种情况也没什么解决的方法，只能尽可能找一些恶人来承当教士的职责，强迫性地推行信仰。
　　而亚莉莎负责下的光明教会就完全不一样了，作为一位高危诡异的代行者，她根本不需要去执行什么血腥的供奉，才能拿到诡异侧的力量，天然就少了一个劝退信众的地方。
　　至于供奉的诡异...很抱歉，被官方承认的国教分支怎么可能会去信奉邪教才会喜欢的诡异呢，必然就是老耶没跑了。
　　为了完成宗教家的要求，向对应的诡异传递诡异侧力量，洛泠在之前就已经解析过宗教家所创建的献祭仪式，当时还因此错过了伊芙家的晚饭，直到吃完之后才缓过神来。
　　洛泠可是高危诡异，根本不需要像宗教家一样去揣测诡异与信奉者之间的联系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直接就拿自己和亚莉莎之间进行了数次实验，很快便找出了对应的方法，成功破除了这种联系的真相，让亚莉莎可以相对自由地操作这种联系。
　　实际上作为一个国教分支，光明教会是相当不成熟的，几乎全靠圣女亚莉莎的个人魅力维持着，但这种不成熟却正是由亚莉莎刻意造成的结果。
　　这样一来，信奉光明教会的信徒们，信仰的对象除了老耶之外，还有被誉为天使下凡的圣女亚莉莎。
　　亚莉莎由此承接了信徒们的信仰联系，只要她再去与某位诡异或者某位存在建立起联系，就相当于信徒们信仰了相应的对象。
　　这就完美地解决了因为信仰对象频繁更换造成的信徒流失，还能让亚莉莎因为这种联系变强了不少，能够承载洛泠更多的力量，实力距离突破到上位觉醒者也不远了。
　　“没想到，亚莉莎也是个天才啊！”洛泠再次感慨道。
　　洛泠只是解决了血腥供奉和诡异联系的问题，其他的一切几乎全都是由亚莉莎做到的，包括她能够成为真正意义上被信仰的圣女，这期间的种种手段...性格相对来说比较单纯的洛泠就做不到。
　　“这样一来，感觉我都没什么本事再去对教会做什么安排了啊...”
　　洛泠翻阅着亚莉莎记忆里关于教会的部分，她本来还想大展身手，看看自己在其他方面是不是还有没被发掘的天才想法。
　　结果在把记忆遍历程序做完之后，洛泠才发现，亚莉莎能做到的事情，很多她都无能为力。
　　尤其是看着教会如今规模异常庞大的组织架构，洛泠更是无比头大...她连个战斗小队的队长都没混上去过，更别提要管理几千个人的团队了。
　　还是都交给亚莉莎吧，以自己的能力，顶多只能当个幕后大BOSS。
　　洛泠无法做到的事情，还是太多了。
　　把这些都处理完了之后，洛泠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些许动静，不由得稍稍侧颜，孢子的视野投向动静出现的地方。
　　只见一名少女正小心翼翼地推着沉重的教堂大门，在察觉到圣女已经发现她的时候，少女稍稍露出窘迫的表情，低声说道，
　　“姐姐...”
　　没错，来者便是亚莉莎的亲妹妹丝塔莎，现在的她与第一次和洛泠见面之时已经大有不同。
　　如今的丝塔莎地位已经与以往完全不同，身为圣女殿下最为珍视的妹妹，她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巴结，不再有人敢怠慢她。
　　不会再有流氓地痞对她不敬，不必再担心明天会不会听到姐姐的死讯，住的是以前从来都不敢相信的大房子，每天都能得到新鲜的食物，甚至连贵族们享用的昂贵甜点都任她选择。
　　哪怕不久之前，丝塔莎只不过是一个贫民窟里无人知晓的普通少女。
　　仅仅只是两个月的时间，丝塔莎的生活就已经天翻地覆，截然不同。
　　只是...对于丝塔莎本人而言，却没有因此幸福起来，相反，丝塔莎只觉得迷茫，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出现这样强烈的反差，让她无所适从。
　　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丝塔莎很难理解这些事情，她只知道有一天姐姐就成了光明教会里面真正说了算的圣女，然后突然之间，大家就都对她很好很好了。
　　连之前上课的私塾老师，都对她毕恭毕敬，姿态低到不得了，全然没有之前略带鄙夷与不屑的目光。
　　所有一切的变化，好像都是从姐姐传出死讯的那一天晚上开始的...
　　那一晚知道姐姐已死的惊恐，与最终见到姐姐回来的心安，丝塔莎直到现在都还清楚地记得，就连鼻尖的淡淡馨香都似乎还未消退。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在那之后，姐姐...就好像变了。
　　姐姐并没有不爱自己，相反，无论在什么时候，姐姐都把她当成最珍视重要的妹妹对待，像以前一样温柔。
　　无论如何思考，如何揣摩，丝塔莎都找不出姐姐与以前有哪怕一点变化，似乎都很顺理成章，一如记忆之中那般。
　　是她完美到无可挑剔的姐姐。
　　但丝塔莎不知为何，还是觉得姐姐变得有些陌生了起来，不再是以往她所认识的姐姐，这才是她这段时间以来最纠结的事情。
　　“丝塔莎，你来啦。”
　　洛泠向着门口的少女轻声唤道，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些许。
　　每天晚上，亚莉莎都会独自待在教堂里祈祷，实际上是在建立起于诡异的联系，而在稍晚一些的时候，丝塔莎就会到教堂来接她回家。
　　这也是这对姐妹一天之中仅有的独处时刻。
　　对于这位对姐姐十分依赖的少女，洛泠其实还挺喜欢的，或许是因为她在丝塔莎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些许影子。
　　“姐姐...”
　　望着与之前没有半分不同的姐姐，丝塔莎却是迟疑迷惘了起来，步伐迟缓不前。

　　怎么感觉...又变了？
　　好奇怪...
　　明明都是一样的姐姐，怎么会出现这么多的变化...
　　是自己累了，所以才产生错觉吗？
　　在这段时间里，丝塔莎不止一次地使用这个理由，来解释她这稀里糊涂的古怪感知。
　　“怎么了？”
　　洛泠伸手转动轮椅，向着丝塔莎靠近过去，直到丝塔莎伸手停住了轮椅。
　　使用着亚莉莎身体的她同样无法站起来，除非使用傀儡谣的菌丝强行支配双腿的血肉，但是没什么必要。
　　孢子的隐秘性还能避开觉醒者的感知，若是出现菌丝，诡异气息就太明显了，在「维多利亚」这个觉醒者遍地走的地方相当敏感。
　　“姐姐...”
　　丝塔莎又试着唤了一声，这种变化的感知十分强烈，已经到了她无法忽略成错觉的地步。
　　“我在呢。”
　　洛泠伸出手，循着声音的来源，习惯性地想去揉揉丝塔莎的头发。
　　只不过因为她现在坐在轮椅上，丝塔莎又不算小个子，所以即便伸出手也只能勉强撩到丝塔莎的刘海，洛泠有些尴尬地缩了回来。
　　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会摸不到别人的头发啊...
　　就在这时，丝塔莎却是主动蹲了下来，稍稍向洛泠挨近着，轻微的鼻息扑在洛泠的脸上。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丝塔莎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洛泠一愣，笑了起来，再次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丝塔莎的头发。
　　丝塔莎只是看着此时此刻的姐姐，看着她的微笑，微微开口，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合上了嘴巴，露出了笑容。
　　没错，是姐姐...是她最熟悉的姐姐。
　　直到此时此刻，丝塔莎终于意识到，之前她所感知的强烈违和感究竟是什么，如今重新回来的变化又是什么...
　　平时的姐姐虽然一如既往的温柔可亲，但却像是一具空落落的躯壳，她的情感是真挚的，却又像是以某种方式模拟出来的，带着莫名的虚假。
　　只有在这个时候，丝塔莎才终于真切地感受到姐姐的存在。
　　虽然和记忆里的姐姐似乎还有一些差别，但...没关系，可能姐姐只是又长大了一些而已，人都会长大，长大了就会变，姐姐肯定是不例外的。
　　“我们回家吧。”洛泠轻声说道。
　　她能感知到丝塔莎情绪上的变化，约莫猜出了一些什么。
　　哪怕洛泠使用的完全是亚莉莎的记忆、情感以及身体，构建出如今的圣女亚莉莎，但无论如何完美的模拟，依旧与真正的亚莉莎有所差别。
　　人类的情感是复杂的，是多变的，捉摸不透的...哪怕是傀儡谣，都永远无法模拟出真正的情感。
　　这就是为什么，洛泠虽然可以使用傀儡谣，用这种方式来“复活”姐姐，却一直没有动手的原因。
　　因为洛泠很清楚，以这种方式出现的姐姐，不过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而现在，洛泠就是在欺骗丝塔莎。
　　这位与她相似的妹妹。
　　“嗯...”
　　丝塔莎点了点头，走到洛泠的身后，推起了轮椅，连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她并不觉得忽然变得奢侈起来的生活有多么美好，对她而言，甚至不如看见姐姐活着回来的那天晚上。
　　“姐姐，你还记得吗？”丝塔莎主动开口道，“之前我还小一些的时候，你每天都要工作到很晚才能回家陪我，当时的情况...就好像现在一样。”
　　“当然记得。”
　　洛泠微微颔首，她拥有着亚莉莎的所有记忆，对这些事情当然是一清二楚。
　　当时的丝塔莎不过才七八岁，而亚莉莎因为某些事情被逐出了教会，只能每天去给大户人家当厨娘赚些微薄的生活费。
　　雇佣亚莉莎的也不是什么显赫的贵族或者有钱的资本家，只是维多利亚里一个普通的中产家庭，所以拿到的薪水顶多也只能维持姐妹的温饱。
　　可惜的是，后来这个好心的人家破产，失去工作的亚莉莎又得带着年幼的妹妹，只能逐渐流落到拮据地在贫民窟落脚的地步。
　　再之后，便是都已经知道的故事。
　　至少...在亚莉莎的变化之前，这段艰苦的日子就已经是丝塔莎最值得珍惜的温馨回忆，哪怕再苦，每天都能见到准时回家的姐姐，就已经很幸福了。
　　“当时我们还很喜欢在晚上出门玩呢。”
　　丝塔莎兴奋地说道，“就在高卢丁山的附近，晚上小树林里的萤火虫闪啊闪，还有天上的星星...”
　　说到这里，丝塔莎忽然噎住。
　　此刻的她意识到，如今的姐姐...已经永远见不到那般美景了。
　　“姐，姐姐，对不起...”
　　丝塔莎连声说道，嗓音有些慌乱。
　　“很美，我都记得。”洛泠却是微微一笑，接着说道，“璀璨美丽的星空与闪烁的萤火虫交相辉映...确实是一副难求的美景。”
　　“......”
　　丝塔莎稍稍低着头，她觉得自己不小心触动到姐姐的痛处，正因此而自责。
　　真笨，一高兴就得意忘形了，怎么就忘了姐姐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呢，这样刺激姐姐，她会很伤心的。
　　“丝塔莎，你喜欢吗？”洛泠忽然问道。
　　“啊？”
　　闻言丝塔莎微微一怔。
　　“喜欢吗？”
　　洛泠再次问道。
　　“喜欢...”
　　丝塔莎小声地回道。
　　“喜欢的话，我们再去看一次，好不好？”洛泠轻笑着说道，“我记得高卢丁山并不远，稍微走几步就到了。”
　　“啊？这...可是现在，也没有萤火虫啊？”丝塔莎回道，但从表情上看，她还是很怀念当时看到的画面。
　　尤其是...与姐姐一起。
　　这才是记忆之中那副美景的点睛之笔。
　　只是，萤火虫要六月份到八月份的时候，才能多一些，现在不过才只是二月份而已...怎么可能会有？
　　“我只是在问你想不想，”洛泠说道，“如果你想的话，我们就去看。”
　　“当然想！”

　　丝塔莎连连点头。
　　能够与姐姐一同在这寂静的夜晚之中散着步，就像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她们二人而已，她无论如何都不愿错过这个机会。
　　哪怕见不到星空与萤火虫。
　　“好。”
　　洛泠笑道，稍稍拿住丝塔莎的手。
　　于夜色之中，她们漫步到曾经的记忆，高卢丁山附近。
　　抬头仰望，便是漫天的璀璨星空，与皎洁的明月一同挂与天穹之上，仅是如此，就已然是绝世的美景。
　　却依旧与记忆之中的绝景，逊色不少。
　　有点小小的遗憾呢。
　　不过，这样也已经很不错啦。
　　正当丝塔莎这样想着，却看见姐姐忽然抬起了手，指向天穹之上。
　　她听到。
　　“看，是萤火虫。”
　　下一刻，星夜漫天，皆是悠悠飘零的碎散萤火。
　　一如记忆之中那般。
　　连伊人都如旧。
　　她笑了起来。
　　“是呀，姐姐。”
　　“是萤火虫。”

　　首先，猫先在这里感谢所有愿意订阅本书的读者大大们的支持！
　　说实话，在开悬赏之前，猫就没想到过会有这种效果，本来打算二月初勤勉一些，就差不多能够还完了，而现在...
　　多半得三月份才能还完了。
　　从上架开始，因为成绩低迷的缘故，猫的情绪都很低落，感觉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好像全无意义，再加上找工作受挫，各种倒霉事接踵而至（比如办完健身卡第二天健身房跑路），患上什么玉玉症不至于，但难受肯定免不了。
　　当然，猫还是有好好在继续讲这个故事，或许洛泠小姐的故事比较偏向于温馨，与现在杀杀杀的风气不符的缘故吧，但猫还是很喜欢很喜欢，纯粹的喜欢。
　　或者说，猫喜欢笔下所构建的每一个故事与世界，以及每一位洛小姐，所以无论何种情况下都不会选择放弃，更别提现在知道有这么多读者大大与猫一样喜欢啦~
　　尽管目前成绩同样很差，哪怕是和自己成绩最差的白毛萝莉相比，都低了七百均订，未来的一段时间依旧会很艰难，但...至少现在，猫已经鼓起了信心，洛泠小姐的故事不应该以踉跄的方式结束。
　　所以，之前的大纲调整计划取消，约莫会是一百二十万到一百五十万左右的篇幅，根据剧情发展适当增加，绝不会低于一百二十万。
　　接下来的二月份，猫会时不时进行还更，这个月至少会还六万，加上十二万的基础更新字数，一共会是十八万，这项保证会在月底发出月更新字数截图为证，猫从不食言
　　这次悬赏到今晚就结束啦，如果之后还有大额打赏的话就额外增加，但猫觉得这动力已经很足够了，别打了别打了（鼻青脸肿）...
　　特别鸣谢吸呱熊、千城小灯、妃宮千早三位萌主大大的鼎力支持，以及所有读者大大的喜爱，猫土下座.jpg
　　目前的欠更情况如下，从悬赏之日开始算起，基础更新为四千，往上算加更。

 第四十五章 孤寡洛泠，新的登神（5k5）
　　在短暂又美好的一夜温存过后，洛泠望着丝塔莎熟透的酣睡，以及脸上残余着的幸福，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她同样是一个妹妹，很清楚妹妹究竟想要些什么。
　　尽管洛泠暂且没能够得到，但稍微给予丝塔莎一些慰藉还是没问题的。
　　只可惜...
　　“丝塔莎...应该能够隐约地猜到些什么吧。”
　　洛泠在心底轻叹一声，这也是她无能为力的地方。
　　傀儡谣的伪装与支配已经堪称完美，可是是在真正的情感之前...却依旧苍白无力。
　　洛泠确实没办法还给丝塔莎一个真正的姐姐，仅能够通过这样的方式，暂时地满足她真挚纯粹的愿望。
　　“是...已经到了离开的时候。”
　　洛泠的目光从丝塔莎的睡颜处挪开，启动了最终审查机制，源源不断的信息涌入她的脑海之中，皆是关于「公司」与「先驱者」的种种。
　　觉醒者世界里的很多信息都是普通人无法认知到的，哪怕是在维多利亚，所以大部分时候，「公司」与「先驱者」的很多动作都没有避开普通人。
　　可惜这些傀儡并不是普通人，它们只是看起来像是人类而已，本质上与傀儡谣的菌丝没有什么差别，洞察到这些信息并不是问题。
　　所以...除了直接相关的信息，数千个遍布在维多利亚各地的傀儡，就像是洛泠的一个个眼线，为她收集所有一切有用的信息。
　　一张隐于现世之间的庞大情报网，深深地扎根在「公司」本以为完全掌控的地界之中。
　　最可怕的是，这张情报网的各个网点之间，根本就不需要进行对接与交流，暴露出来的风险几近于无，并且永远都不会背叛洛泠。
　　哪怕某位存在察觉到了某个傀儡的异样，顶多只能杀掉这个傀儡，却无法追溯到任何有效的信息，更不可能顺着这个傀儡往上连根拔起。
　　这就是傀儡谣情报网相较于其他普通的情报网最显著的优势。
　　“...感觉通过这个程序，我还可以多开拓一些额外的业务？比如当个情报贩子之类的？”洛泠想了想，但很快还是打消了这个打算。
　　主要是...她手上没人能够负责啊。
　　亚莉莎是最适合的一个，但她现在已经是光明教会的圣女，不可能再分神负责这种同样繁杂的业务，负担实在太重，洛泠还是很爱惜这位圣女的。
　　艾尔莎...
　　这小妮子若是来当情报贩子，能不把自己卖了都算业绩优秀。
　　主要也是因为艾尔莎的年纪太小了，再加上这孩子憨憨楞楞的，确实不适合做这种得精明灵活一些的事情。
　　而琳娜，她则是一位超级打手。
　　在傀儡谣能力的加持之下，琳娜甚至可以与「危险诡异」级别的存在直接硬碰硬，单论正面的战斗力比洛泠还要强上一些，去当一个小小的情报贩子可就太浪费了。
　　另外，现在的骑士小姐都不知道跑到哪里鬼混着呢。
　　至于洛泠自己，她肯定是不能主动出面的，因此这个想法只能暂且搁置下来，等之后若是有合适的人选再另当别论。
　　反正暂时来说，洛泠也没缺些什么，并不是必须要当这个情报贩子来养家糊口。
　　把信息收集起来之后，洛泠就让这套程序自动运转下去，每时每刻都会对所有傀儡的记忆进行遍历。
　　亚莉莎则是在每晚的独处时间里抽出一些精力，作为最终审查机制，去筛选记忆里的有效信息。
　　把这些都安排妥当之后，洛泠又在丝塔莎的后脑勺处放上了几根带有力量的发丝。
　　尽管有亚莉莎在她的身边，丝塔莎应该不会遭遇到什么致命的危险，可凡事都有个万一，多一些並预防的手段总是好的。
　　自从洛泠第一次试着给奥黛塔用过发丝之后，她就发现这个方法非常好用，尤其是对于普通人来说，有时一点小小的能力就能改变很多事情。
　　果然这就是老祖宗的智慧啊，虽然可能涉及到版权问题...反正也不可能有人来追究，洛泠使用起来相当心安理得。
　　就是不能留多一些，一来太多若是超过限度的话，容易被其他的觉醒者察觉到异常。
　　洛泠现在所留的程度，除非当着公司董事或者先驱者领袖这种级别的存在脸上去使用，否则就不会被察觉。
　　另外，这些发丝里的力量也是有时效性的，并不永久。
　　顶多一个月，里面的力量就会彻底消散，然后变成了一根再普通不过的白色发丝，半点傀儡谣的痕迹都没有。
　　可能唯一的价值，就是曾经属于「白魔女」吧。
　　不过，赋予丝塔莎的发丝是她姐姐亚莉莎的，毕竟洛泠的本体并不在此地。
　　洛泠缓缓地闭上了双眼，意识回归到本体，亚莉莎重新睁开双眼，惨白的目盲双眸望着妹妹的眼神已是往昔般的依恋。
　　丝塔莎似乎有些察觉，她轻哼一声，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身来，抬头看见的是姐姐最熟悉的温柔脸色。
　　...却如空壳。
　　“姐姐...？”
　　不知为何，丝塔莎忽然有种莫名的失落，明明她最依偎的姐姐此时此刻就在身边。
　　“嗯，我在。”
　　亚莉莎温柔地回答道。
　　......
　　身下躺着的是熟悉的柔软床铺，被褥为肌肤传来舒适的触感，洛泠就知道，昨夜坐在书桌旁的她应该又被早起的小艾尔莎抱上了床。
　　这种事情之前就发生过不少次，如今的洛泠已经见怪不怪了。
　　但是，却有一处古怪的地方。
　　怎么感觉...比起以前来说，身体轻飘飘的？
　　洛泠坐起身来，这才发现床铺上只有她一个人，没有像往常那样长出艾尔莎。
　　“艾尔莎？”
　　洛泠出声呼唤道，却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她环顾一圈，整个房间都是空落落的，连往常艾尔莎比较喜欢待着的懒人沙发上面，也没有她的踪影。
　　“也没在她自己的床上...”
　　洛泠走到艾尔莎平时不怎么用的床铺旁边，伸手摸了摸。
　　冰冷冰冷的，不像是有人睡过的模样...不过仔细想想，艾尔莎昨夜睡的似乎就是自己的床，这也可以理解。
　　洛泠推开公寓房间门，走到外面的公共区域里。
　　小队的众人是合租一整层的公寓，只有后来才加入的伊芙暂时没住在这里，不过她也在考虑搬进来，出任务时能方便一些，反正公寓还余下一个目前作为杂物间使用的房间。
　　除了各自的房间之外，还有共用的大厅、厨房以及餐厅，只是平日里这几位不是出任务就是待房间，极少会用到这些公共区域。
　　一开始合租的时候，岑湘云还想着小队里的大家能够像一家人一样相处，比如在空闲时间的时候，一块做饭吃之类的。
　　结果她下厨做了几顿之后就觉得乏味了，再加上之后经过洛泠的摧残，基本上...厨房就空置了下来，连带着这些公共区域都只像是摆设。
　　不过今天却似乎有些不同，灶台处似乎留了些余温，应该是才做过饭没多久，洛泠走进许久未用过的餐厅，看到桌上摆着一杯温热的牛奶，以及两个煎得有些焦的鸡蛋。
　　牛奶的杯子下面压着一张字条，上面是歪歪扭扭的中文——很明显，能够写出这么丑的字，非艾尔莎莫属，因为她是这段时间才开始正式学写字的。
　　从有记忆以来，艾尔莎就已经成为了诡异的容器，这些正常小孩都能够经历的事情对她而言，却一直都是可望而不可即。
　　或许正因为如此，艾尔莎相较于同龄的孩子要早熟许多。
　　洛泠拿起字条，极为勉强地读起上面的字——主要是这些字除了歪歪扭扭之外，还有一些错别字与拼音，考虑到从艾尔莎学写字开始到现在才两个月时间，这已经相当不错了。
　　“洛泠小姐，我得和岑姐姐她们一起出去执行任务啦，这是在洛泠小姐你活过来之前已经定好的计划，所以就没有你的位置，你就在家里好好休息吧。
　　“哼哼，艾尔莎也是会变强的，以后肯定能和洛泠小姐并肩作战的！
　　“桌子上的牛奶和煎鸡蛋都是我做的哦，第一次可能笨了一点，洛泠小姐就不要嫌弃啦，一定要全部都吃光光！
　　“——艾尔莎，留。”
　　看着这些一看就写得很辛苦的字体，洛泠的脑海里立刻便浮现出艾尔莎鼓着小脸蛋，一个字一个字抓耳挠腮地画出来的模样，不由得会心一笑。
　　还真是辛苦她了。
　　洛泠坐了下来，看着面前的牛奶和煎鸡蛋。
　　环顾四周，偌大的公寓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她一人。
　　感知之中，圣女亚莉莎正在大教堂里做弥撒，接受着信徒们的顶礼膜拜，琳娜依稀有些联系，但应该处于某种状态，可能是在某个神国里，估计是在处理些什么事情。
　　唯有洛泠难得清闲。
　　“...都在忙啊。”
　　在稍许沉默之后，洛泠又轻叹了一句，莫名有些惆怅，
　　“忙一些，也好。”
　　她拿起牛奶喝了一口，又用刀叉切下一块煎鸡蛋放入口中。
　　虽然艾尔莎说是第一次做，但味道还不错，与姐姐做的有些差距...不过已经很好很好了，至少比洛泠自己的手艺要好上不少。
　　...或者说，拿洛泠的手艺来对比本身就是对艾尔莎的侮辱，狗吃了都能连夜爬起来做上三菜一汤。
　　在用过早餐之后，洛泠就回到了她和艾尔莎的公寓房间里。
　　此时洛泠的脑海里还保存着一些从傀儡情报网之中收集到的信息，其中不少都是与「先驱者」相关的。
　　其中有一条，被亚莉莎打上了最重要的标签，洛泠的神情认真了些许，开始查看起这条从某个已死的傀儡传过来信息。

　　“.......”
　　短暂的恍惚之后，洛泠置身于一处贫民窟之中。
　　傀儡谣第二能力「读取」，可以如同亲身经历一般，读取到被支配或被植入者的记忆，并分毫不差地展现出当时的所有细节，哪怕记忆者当时并没有去留意这些。
　　洛泠看到一个尖脸猴腮的矮小男人正扒在墙头处，一双贼眉鼠眼稍稍往外探出，似乎是在偷窥些。
　　“大人，您不必亲自前来。”
　　洛泠听得出来，这应该是宗教家的声音。
　　她走出几步，看到一个神父打扮，身材高大的男人正稍作谦卑地欠着身，连表情都带上了一些难得一见的恭维。
　　而站在神父面前的，却是...
　　一个矮小的身影。
　　甚至可以说是稚嫩。
　　他的外貌是一个只有五六岁的小孩，神情却是这个年纪不应有的肃穆。
　　右眼处带着一个与艺术家相似的单片眼镜，一袭十分讲究的学士服，只不过是缩小了不少号，颇有几分幼儿园少年班天才的感觉。
　　不过，抛去外貌而言，这就是一位缩小版的老学究，连气质都带着几分古朴书卷的气息。
　　“都是同路人，称大人就不必了。”老学究男童缓缓道，稚嫩的嗓音却莫名地带着些许饱经世事的沧桑。
　　“这是...谁？”
　　洛泠微微皱眉，她记忆里从未有过这号人物，宗教家在「先驱者」内部的地位并不低，连他都要恭敬地称一声大人的...有且仅有三位。
　　最活跃的哲学家外貌几乎可以说是众所周知，是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小老头，可以直接排除在外。
　　剩下的两位...史学家从未露面，而教育家在「公司」的记载之中是一个容颜有些沧桑的中年男人。
　　洛泠盯着这个稚嫩男童的脸，很快便有了答案。
　　并非「史学家」，而是「教育家」。
　　“...这是某种代价吗？”洛泠心底默念道。
　　哪怕是年龄差别极其巨大，这位老学究男童的脸上依旧留有不少「公司」记载之中那个中年男人的特征。
　　换而言之，如果是正常生长的话，老学究男童约莫长个三四十年，就与记载一致了。
　　记忆继续，宗教家的语气里依旧带着谦卑与恭敬，“不，晚辈一日是您的学生，一辈子都是您的学生，大人。”
　　教育家没有说话，他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感知着什么。
　　就在这一刻，正在偷窥者的猴脸男人忽而一阵颤动，紧接着他浑身的血肉开始躁动不安，下一瞬间...竟沸腾了起来。
　　就像是煮沸的水一样，从血液到血肉，从内脏到大脑，由内向外，全部都如同沸水一般剧烈沸腾着。
　　猴脸男人甚至都发不出一丝的声音，沸腾的身体就已经将他杀死。
　　暗处缓缓地流出些许混杂着各种污秽之物的血水，很快却又被蒸发干涸，变成一滩地面上认不出任何痕迹的污垢。
　　“此刻，方圆十里，全无生命。”教育家轻声说道。
　　他轻描淡写地杀死了十里之内的所有生灵，连只鸡都没有放过。
　　“这...是「权能」所形成的领域。”洛泠瞳孔微缩，在视察了周围的场景之后脸色稍稍沉了下来，同样作为权能拥有者的她很快便判断了出来。
　　教育家拥有着权能而非使用着权能，所以在掌控程度和威能上几乎天差地别，在这段记忆的展现之中，其威能甚至连中位觉醒者都无法抵御，都避免不了沸腾的命运。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上位觉醒者的话，无论来多少觉醒者，在教育家面前都是送的，杀死他们只需要展开领域就行。
　　上位觉醒者同样无法幸免于难，只是能够维持着不被沸腾蒸发而已。
　　更重要的是，方圆十里并不是教育家的极限，只是他觉得杀这么多就够了。
　　...比「傀儡谣」要强，并且是强上许多。
　　真是可怕。
　　不过，教育家专门在这个地方来找宗教家，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先驱者」就没有自己的妙妙屋么？
　　非要待在这大街上，还专门杀了这么多人来掩盖信息...
　　洛泠查看了一下这段记忆的时间线，却是发生在宗教家正式闭关之前，光明圣教有一定规模，但还没有彻底扩大的时候。
　　由于记忆片段较为零散短暂，并且只是由一个间接被支配的傀儡知晓，所以当时的洛泠没能留意到。
　　所以，这应该就是宗教家之所以会彻底闭关长达三个月，对光明教会的野蛮生长毫无反应的真正原因。
　　“大人，您是有什么要事要与在下商讨吗？”宗教家见状，连表情都认真了不少，“可是，为何...不在木屋之内？”
　　教育家稍作沉默，似乎是思索了一会之后，才摇了摇头说道，“有几个不能说的原因。”
　　“是，大人。”
　　闻言宗教家神情微凛，便知道他不应该再问下去了。
　　「先驱者」内部同样错综复杂，当年在艺术家晋升之时计划不慎泄露，被「公司」强行中断，造成「先驱者」的莫大损失，至今泄密的原因依旧成谜。
　　“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事情非常重要，绝对不能被其他人，包括其他「先驱」知晓，所以只能于此处当面与你交代。”
　　教育家低声说道，“我已经让哲学家用「旅人」擦除了这一区域的痕迹，连「天语者」的天时预兆都无法窥探。”
　　“...嗯。”
　　听到这里，宗教家敛去神情，只作倾听状。
　　可以说，教育家已经作出了万无一失的保障，只可惜却疏漏了唯一一点。
　　被杀死的猴脸男人，本质上已经不算是生灵，而是「寂亡」诡异的一部分，常规意义的死亡...不过只是另一种活着的状态而已。
　　所以，即便猴脸男人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大滩干涸的污秽之物，却依旧忠实地为洛泠提供着有效的记忆。
　　“我们已经决定好了，下一个掌控权能的对象，是你。”
　　教育家单片眼镜下睿智的目光沉着地看着宗教家，缓缓地说道，
　　“你将会与我们一样走上登神之路，杀死「高危诡异」，篡夺祂的权能，最后...登上序列之位。”
　　话音落下，似有忤逆的威能落于四周，仿佛连天地都为教育家的狂妄之言震颤着。
　　宗教家更是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教育家，连嗓音都在微微颤抖着，“大人，这...这是...”
　　这可是「权能」啊！
　　只有「高危诡异」才能拥有的最终力量！
　　无论是谁，在得知这种像是天上掉馅饼的消息时，绝无可能保持着冷静。
　　“这是恩典，”教育家无悲无喜，轻声说道，“只属于你的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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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mg src="https://c1.kuangxiangit.com/uploads/chapterimgsnew/690/125618/240203/1706975216-100386554-111307057.jpg">
　　推书，是猫最好最好的朋友，无聊酱的救世偶像橘子哒~
　　简介：楚元青敢发誓，作为曾经的救世主，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因为临死前想给女儿留一笔遗产这种理由，变身魔法少女参加一档偶像选秀节目。
　　但没关系，就算再羞耻只要不被发现就能当没发生过！
　　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那乖巧懂事的女儿也来参加选秀了？
　　看着每天跟自己贴贴，疑似把自己当妈妈的女儿，中年社畜内心无比崩溃。
　　可恶，她真不想和女儿抢出道位！
　　而且明明一直在浑水摸鱼，但却莫名面临“你更喜欢谁？”“上次选了她，这次要该和我了吧？”甚至还有“不准和别人组队，她们都在吸你的血！”等等危险言论，好在她都勉强敷衍过去了。
　　看着明显不对劲的队友，和叫嚣着要把她送到C位出道，成为世界第一偶像的粉丝，楚元卿只想马上跑路。
　　但面对越来越高的人气，退役救世主抓狂绝望。
　　——她说不定，要出道了。
　　【本文要素：变/百后宫、父女矛盾、偶像舞台、魔法少女、扭曲重力、发癫文学、退役救世主以歌舞再度拯救世界。】

 第四十六章 不可告人之绝密，变成菜市场的茶话会（8k）
　　先是不可置信。
　　再之后，便是无法遏制的狂喜。
　　却又必须在他的老师面前，维持着应有的淡然与克制。
　　宗教家的神情呈现出一种难言的扭曲，嘴角不断地向上又向下，最终他缓缓地俯下身去，以极低的姿态，颤抖着说道，
　　“多谢...大人们...”
　　教育家却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平静到甚至有些可怕，“不必感谢我们，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是，是...”
　　宗教家再度抬头之际，双眼之中全是狂热之色。
　　掌控「权能」，不仅仅意味着他将掌握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更意味着他即将于三位大家平起平坐，成为「先驱者」的第四位领袖。
　　更意味着...
　　于「先驱者」梦寐以求的新世界之中，宗教家没有任何疑问，肯定能够成为站在人类顶峰的几人之一。
　　无论是哪种意义，都能够让宗教家如此狂喜，更别提这一切几乎触手可得。
　　确实是只属于他的恩典。
　　“尽快把你手头的事情都送出去，准备仪式需要三个月时间，你得和我一同闭关。”教育家沉声说道，“三个月之后，晋升仪式就可以正式开始。
　　“这一次，我们几位...必定会保你万无一失。”
　　上次先驱者的惨败过于沉重，如今可以算是处于半死不残、苟延残喘的状态，组织已然经历不起第二次失败。
　　若是依旧失败的话...
　　恐怕接下来走入沉寂与虚无的，将会是他们几位先驱领袖。
　　“是。”
　　在初时的狂喜之后，宗教家又逐渐冷静了下来。
　　上一次的失败还历历在目，本来第四位领袖呼声最高的艺术家经此一役彻底废掉，变成一个寻常的上位觉醒者。
　　还因为经历过「禁忌」之灾里，权能「永生」的拉扯，变得血肉浑浊...几乎命不久矣。
　　哪怕没有死在江城县之变上，数年之内同样性命难保。
　　这就是为什么艺术家会选择前往江城县，而不是留在维多利亚的原因，他想在生命尽头之前，找一丝希望。
　　江城县里的神秘高危诡异圣骸，或许能够让他恢复逐渐噬命的伤势，续上已经断绝的登神之路...当然，随着他选择独自留在列车上迎敌，结果已经注定。
　　紧随着艺术家之后的是科学家，如果艺术家失败的话，下一位能够晋升的应该就是她了，连科学家本人都对这个结果心知肚明。
　　能够随意请动哲学家出手，科学家在先驱者内部的地位可见一斑。
　　可惜也是为了找回她的实验品，死在了江城县。
　　再之后...
　　没了。
　　余下的先驱，基本上都很难说得上谁能够占有优势，谁能够确定成为下一位先驱领袖，所以当这个机会降临到自己的身上之时，宗教家才会是这样的反应。
　　“好好准备吧，明天我会过来接你的。”
　　教育家淡淡地说道，然后便转身迈开了步伐。
　　只是，在离去之前，教育家似有若无地瞥向了猴脸男人尸体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难掩的困惑。
　　“...这便是顶尖强者的直觉吗？”
　　默默地看着这一幕的洛泠喃喃道，她很确定，猴脸男人虽然本质上已经变成了菌丝，但无论用什么手段检查，他都是一个最正常普通的人类。
　　甚至，连「禁忌石板」这种存在...都能隐瞒过去。
　　江城县的「傀儡谣」苏醒了不知多久，「禁忌石板」却一直没能揭示出相应的信息，这便是傀儡谣顶尖隐秘性的最佳诠释。
　　但是，直觉这种事情实在是太玄乎了，很难有什么方法来应对。
　　好在，教育家不知因为是什么原因，又或许这已经是他能找到最恰当的时间与地点了，哪怕直觉里有一丝不对劲，还是选择在此时此地把这件重要的事情交代给宗教家。
　　在教育家离开之后，宗教家依旧停在原地许久，似乎是在长久地思索着什么。
　　他扭头望向某个方向，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洛泠认得出来，这是光明教会的位置。
　　应该就是这个时候，宗教家才决定把所有的教会全部交由光明教会管理，哪怕他的考察还不够完善。
　　比起掌控权能、成为先驱领袖而言，这些细枝末节的工作...就太不重要了。
　　只是宗教家没有想到的是，在阴差阳错之间，却把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交到了另一位存在的手上。
　　“我是不是还得跟他说一声谢谢？”
　　洛泠的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随即画面便逐渐黯淡，直到只剩下永恒的漆黑。
　　猴脸男人的记忆到此彻底结束，她的意识也在这一刻退出了出来。
　　“似乎...知道了一件相当了不得的事情啊。”回想起这段记忆里蕴藏的信息，洛泠的手指轻轻叩着桌面，稍稍陷入沉思。
　　能够让先驱者增加一位超级战力，直接打破「公司」三位董事与「先驱者」三位领袖的微妙平衡，确实值得教育家如此慎重对待。
　　不过，慎重地却不够完全。
　　洛泠可不相信，先驱者内部没有更为安全的地方，来交代如此重要的事情，以至于被她的情报网捕捉到这一信息。
　　教育家的身份可不低，与他平起平坐的只有其他两位「先驱者」领袖，因此他所作出的决定，按理来说没必要特意避开其他先驱。
　　无论是选择哪个先驱晋升，都是三位领袖的权利，哪怕有人因此嫉妒怨恨也无济于事，绝对的实力带来的是绝对的威权。
　　只有一种解释了。
　　教育家想避开的不是其他先驱。
　　而是...其他的先驱领袖。
　　先驱者内部确实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但却同样处于其他先驱领袖的视野之下，这才是为什么教育家跑到大街上跟宗教家搭话的原因。
　　想到这里，洛泠的脸色瞬间就古怪了起来，
　　“这...该不会吧？”
　　先驱者的高层内部也有内鬼？
　　从教育家在这段记忆的言行信息上判断，似乎还是其他的先驱领袖...而且目标已经很明显了。
　　「哲学家」知道这一次谈话，还是他出手相助，抹除了影响，为教育家与宗教家制造出这次难得的机会。
　　唯独对此一无所知的应该就只有...史学家。
　　如果先驱者里确实有内鬼，就只能是史学家。
　　但这时洛泠转念一想，史学家是内鬼这件事情，既然她都已经通过这些信息判断了出来，就说明哲学家与教育家对此心知肚明。
　　可是，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却依旧选择与史学家为伍...会是为什么呢？
　　总不能因为是兄弟情谊太过深厚吧？
　　这等荒谬的言论，哪怕是说给艾尔莎听都不可能会相信。
　　所以，这其中必定有一些不可告人的原因。
　　洛泠很快便联想到了「先驱者」的死对头，如今引领着人类秩序侧势力的组织，「公司」。
　　之前她就已经知道，在「公司」的内部之中同样有内鬼的存在，而且级别很高，高到可以直接接触并篡改「禁忌石板」。
　　大胆猜想一下，「先驱者」的内鬼是领袖，如果「公司」的内鬼是董事呢？
　　洛泠的脑海里很快便浮现出那个破旧小木屋里的三人，老人、女人、以及少年，他们于壁炉火光之中略带阴影的脸色让洛泠记忆犹新。
　　仔细想想，这三位董事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其他高层如果是先驱者的内鬼，不可能逃出他们三人的双眼。
　　可如果...内鬼就是三人之一呢？
　　似乎，就能解释了。
　　如果再大胆一点，「公司」的内鬼，和「先驱者」的内鬼，就是同一个人呢？
　　这位内鬼...本来就是双方都心知肚明的双面间谍呢？
　　“......”
　　当脑海里浮现出这个念头的时候，洛泠沉默了许久，觉得是不是有点大胆过头了。
　　因为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可是，即便再难以置信，如今已经排除了其他所有的可能性，余下的最后一个可能，哪怕如何古怪离奇...也只能是最终的答案。
　　双方的最高领袖之中，有一位是彼此默许的内鬼。
　　先驱者的领袖里可以判断出是史学家，但公司的三位董事却不知是哪一位。
　　而这些连洛泠都推测出来的信息，双方估计已经是心知肚明。
　　“几个老东西还挺会玩的啊...”
　　洛泠伸出手指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
　　这其中恐怕有着不少她无法揣测的博弈与凶险，才能够形成如今微弱平衡的局面。
　　或许在细节上有些出入，但这个结论确实已经可以被当成确定的事实来看待。
　　只不过，对于洛泠而言，比起老家伙们的勾心斗角，她更关心于宗教家的晋升仪式。
　　“当时的三个月后么...”
　　也就是说，现在差不多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
　　上一次先驱者的晋升仪式是在维多利亚的第七十四次界限坍塌之时，利用「禁忌」之灾进行晋升。
　　这应该是先驱者相当成熟的晋升仪式，三位领袖之所以能够掌控「权能」多半也是同样的仪式。
　　这几年的时间里，先驱者东躲西藏，逃避「公司」的追猎都来不及，没能得到更多的发展，所以宗教家的晋升应该会沿用同样的办法。
　　只不过，洛泠手上目前没有更多关于当年艺术家晋升的情报与信息，「公司」董事告诉她的信息基本都语焉不详，也不可能会透露出更多细节。
　　先驱者方面就更不用多说了，想从他们手上拿到这些绝密信息...近乎不可能。
　　光明教会目前依旧处于最基层的级别，一个月时间太短，很难爬升到接触这种机密的程度。
　　不过，洛泠倒是想到了另一个能够拿到当年晋升仪式细节的地方，就是不知道这个地方的主人肯不肯答应...
　　毕竟上次她可是给对方带来了不少麻烦。
　　那便是第七十四次界限坍塌时所形成的「神国」，黄昏的维多利亚，掌握在不知名诡异的代行者，魔女茶话会成员「鸢尾」的手上。
　　洛泠的「奈落」形态第一次晋升，靠的就是薅这位奶奶少女的小树苗，她当时的心痛足以说明这株小树苗的珍贵。
　　“要不我卖点「白魔女」的东西给她试试看？上次看她还蛮感兴趣的。”
　　洛泠又忍不住生出这个念头，在知道自己就是一座宝库之后，拿点什么东西卖出去这个想法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脑海。
　　当然，洛泠还是很清楚分寸的。
　　「白魔女」最强大的地方就是隐秘性，神不知鬼不觉，让人难以防备与警戒。
　　要是被人洞悉到这一点，「白魔女」的危险性就要下降好几个档次了，甚至丢去跟「危险诡异」同一级别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一直以来，在对待这一方面上，洛泠都相当谨慎，她目前只卖过一次头发，还是不久之后就会失效的物件。
　　就，确实很对不住那位喜欢扮可爱的月见奶奶...
　　茶话会里的几位对于洛泠而言，都是奶奶级别的人物。
　　她可是一个真真确确的十六岁少女，反正现在生日还没过呢。
　　“如果知道具体晋升细节的话，不知道能不能窃取掉宗教家的登神之路呢？”洛泠想着，“就是不知道我本来就是诡异的情况下，再去执行登神仪式会变成什么模样。”
　　洛泠想试试看，在不使用「吞噬」的情况下，她去踏上登神之路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
　　是多出一个形态与权能，还是会晋升原有的形态呢？
　　又或者...
　　洛泠很期待。
　　如果有一个恰当的机会，洛泠不介意伸手去摘取先驱者们努力结成的果实，前提是不要酿成灾祸。
　　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事情，尽管洛泠已经见过不知多少次，但...仍然难以接受。
　　尤其是陪同着骑士小姐琳娜亲眼目睹「猎」小队，在“被牺牲”的情况下全军覆没之后，这种感觉更为强烈。
　　就在洛泠思索之际，眉心处传来了些许暖意，她就知道，茶话会召开的时间已经到了。
　　“该动身了。”
　　洛泠敛去几分神情，随即一袭紫色长发披散而落，然后她伸出了葱白的手指，轻触着于一双黑眸点瞳之上逐渐显现的繁花纹路。
　　下一刻，幽暗深邃的黑雾从四面八方滚滚袭来，把紫色的倩影彻底淹没，带去不知何方。
　　于此时，整座公寓之中已然空落无人。
　　.......
　　依旧是那座充斥着死寂灰暗的花园，坐落在似乎已经被世间彻底遗弃的失落神国之中。
　　被神秘色彩所笼罩着的优雅女子如往常一样坐在圆桌尽头的座椅之上，略带着几分慵懒的神态，百无聊赖地捻着指尖。
　　在察觉到失落神国里的黑雾开始翻腾之时，她才终于收起几分懒散，稍稍投去了目光，很快嘴角便勾带起些许一闪而逝的笑意。
　　“紫珠，你来了。”
　　望着从黑雾里走出的黯淡灰影，首位柔声说道，身体不自觉地坐正了一些。
　　“......”
　　洛泠看着又是空无一人的圆桌，并没有走过去。
　　这一回该不会又是单独召见吧？
　　与这位神秘莫测又有些危险的女人单独待在一块，哪怕洛泠知道对方应该不会想害自己，但还是很不习惯。
　　另外...
　　或许是出于女人的直觉，洛泠总觉得首位有种想对她图谋不轨的感觉，这让她又多了几分警惕。
　　似乎是看出了洛泠的迟疑，首位的神情稍正了一些，缓缓道，
　　“她们都会来的，只是你来早了一些而已，紫珠。”
　　首位稍作停顿之后，望向洛泠的目光又多了几分风情万种，“不过，你竟然如此迫不及待吗？是因为茶话会，还是因为...我？”
　　洛泠实在不想接上首位的话茬，只是沉默地走到圆桌上属于她的位置处坐下。
　　只要确定不是独处就行。
　　对于洛泠如此冷淡的反应，首位也不恼，只是用含着笑意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洛泠，似乎只有洛泠能够为她无趣的日子增色几分。
　　很快，茶话会的成员们便陆续从黑雾之中走出，她们与洛泠不同，在来茶话会之前，都有一些自己的事情需要忙碌，以及进行准备与安排。
　　哪像洛泠，自己被所有人留在公寓房间里面，无所事事。
　　不过，每一位成员在踏入花园的时候，都很难不注意到首位注视着「紫珠」时那种不可言说的眼神，但却什么都没有说。
　　直到最后一位成员「鸢尾」到来之时，才直接了当地问道，“首位，你为何一直在盯着紫珠看？”
　　“并没有一直。”
　　首位收回了目光，又恢复了往日懒散的模样。
　　“哦...”
　　鸢尾古怪地看向了洛泠，这位新来的紫珠小姐为何会被首位如此特别地对待着，难不成首位真如其他几个姐妹所说，就是好这一口奈落神选？
　　嘶，这位奈落神选可不是什么好人，上回才薅了自己不少羊毛，莫名其妙跑到黄昏神国力，小树苗都被她啃得七零八碎。

　　之后的鸢尾耗费不少资源才终于治好小树苗的，直到现在她都肉痛得紧。
　　反正鸢尾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紫珠再踏入她的神国。
　　“茶话会开始了。”
　　首位轻声说道。
　　话音落下，诸位成员的神色都认真了不少。
　　“紫珠，你是新加入的成员，这一次的茶话会就从你先开始吧。”
　　首位望向洛泠，眼神难掩地带上了几分兴趣，“我想知道，今天你...能不能拿出让我也感兴趣的东西。”
　　“...或许会有。”
　　这是从踏入失落神国直到现在，洛泠与首位说的第一句话，她没有忘记上一次的单独交易里，还欠了首位一个消息。
　　洛泠向来都不怎么喜欢欠债，更别提还是首位这个危险的女人。
　　“首先，我为各位带来的是，之前承诺过的登神之路相关信息。”
　　话音落下，唯一对登神之路不感兴趣的雪梅自觉地封闭了感知。
　　洛泠在心底细数了一下，稍作停顿，然后一一列出，“分别是哲学家相关，「公司」相关，「先驱者」相关。
　　“其中哲学家相关消息一共两条，「公司」相关信息一共三条，「先驱者」相关信息一共四条，全部都是我精心挑选出来，能跟登神之路搭上边的。
　　“各位，请选择。”
　　当洛泠的话音落下之后，茶话会上一阵忽地沉默，包括首位在内。
　　片刻之后，首位才缓缓出声道，
　　“我会确认信息的真实性，任何虚假都逃不出我的掌控。”
　　“嗯，请便。”
　　洛泠微微颔首，神情不改，望向众人，
　　“毕竟是第一次与诸位交易，我也没什么经验，这样吧，一条消息一枚花瓣，买三条送一条，全部打包只要六枚花瓣。
　　“这已经是我能拿出最优惠的价格了，不知各位，几人付出，几人...”
　　“...紫珠，你真的没在开玩笑吗？”
　　荼蘼忍不住出声打断了洛泠的话，不是她不够礼貌，而是...谁见过有这么玩的啊？
　　这里是魔女茶话会，在场的不是神选就是神眷者，可不是什乩么批发菜市场！
　　登神之路这种级别的信息，连首位都做不到像洛泠一样打包出售，多到甚至可以搞打折促销...
　　虽然打折之后确实很便宜很心动是没错，但如果只是拿她们几个开玩笑的话...
　　绝不可饶恕！
　　别的存在会不会做出如此癫狂的行为，可能需要斟酌一番，但紫珠小姐不一样，她是奈落的神选。
　　臭名昭著，人见狗嫌的奈落神选，会做出什么事情都不会奇怪。
　　哪怕现在的紫珠小姐看起来很正常，只要是涉及到奈落的，这种正常都是不可信的...谁知道这些极端偏执狂会在什么时候忽然发疯。
　　哪怕是在疯子频出的神选与神眷者之中，奈落神选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究竟是不是玩笑，诸位奶...姐姐，你们试一试不就知道了？”洛泠没有辩解，只是轻笑着说道。
　　她差点就把奶奶给喊出口了...
　　洛泠的回答并没有打消众人疑惑，反而全都沉默了起来。
　　不止是荼蘼，连月见，鸢尾，甚至是首位，茶话会的所有成员都对洛泠这一手批发消息感到不可置信。
　　这才短短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就已经得到了如此多的信息...
　　还都是与登神之路相关的。
　　哪怕紫珠所供奉的神是掌控「全知」之存在的奈落，哪怕她确实能够使用「禁忌」的权能，如此这般...也难免有些太过夸张了。
　　相比之下，茶话会众人肯定也在收集信息，她们都有各自的手段与力量，但两个月时间还是太短了，只能寻到些许眉目而已。
　　实际上这一次的魔女茶话会，诸位成员就是想靠彼此的信息碎片，去试着拼凑出登神之路的冰山一角，循序渐进。
　　结果其中有一位直接就说我已经挖了半座冰山过来，就放在这里一块一块批发着卖。
　　循序渐进？
　　直接火箭上升！
　　换做是谁，都很难相信洛泠的话。
　　茶话会上经过一段短暂又长久的沉默之后，首位才终于缓缓开口道，
　　“我付出。”
　　说罢，她便分出六枚花瓣，直接没入了洛泠眉心处的繁花纹路之上。
　　洛泠只觉得眉心一暖，紫珠花的繁花纹路便又完整了些许。
　　算上之前与首位单独交易之时的一枚花瓣，现在洛泠已经有了七枚，繁华纹路并未彻底形成一枚花朵，上面的缺口约莫是三枚。
　　可惜之前卖给月见的头发换来的三枚花瓣，已经提前还了债，否则就刚好凑成一枚了。
　　“之前没感觉到这些花瓣能有什么好处，或许需要一朵完整的繁华纹路才能体现出来？”
　　洛泠的内心闪过这个念头，但很快便定了定神，拿出了相应的信息汇聚成记忆，直接送到了首位的脑海之中。
　　有了后脑勺发丝这种手段之后，洛泠即便是其他形态也能够使用一些简单的傀儡谣能力，当然，太复杂的话一根发丝就不太够了。
　　至于送点记忆这种技巧，还是没问题的。
　　见洛泠是使用这种手段来送消息，首位先是有些惊讶，然后嘴角便浮现出略带着几分愉悦的笑意，低声说道，
　　“真是有趣啊...”
　　「紫珠」。
　　对她真的...是越来越感兴趣了呢。
　　真想把她给...
　　首位缓缓地闭上双眼，在茶话会成员们紧张的注视之下，她嘴角处的笑意愈发浓烈，最后竟然笑出了声。
　　尽管只是一道轻微到难以察觉的淡淡笑声，却直接让几位在洛泠之前加入茶话会的成员全都露出见了鬼的表情。
　　甚至，连最先认识首位的月见都没有例外。
　　这位可爱呆萌的奶奶萝莉差点把下巴都给吓掉了，直勾勾地看着首位，又抬手揉了揉双眼，生怕是自己这段时间过于疲惫，出现了幻觉。
　　月见实在是想不明白，紫珠小姐究竟为何会让对一切向来都漠不关心的首位频频发笑，难不成...真的是因为紫珠小姐奈落神选的身份？
　　...不会吧，首位真好这就一口臭的？
　　片刻之后，首位睁开双眼，看着洛泠的目光里莫名地带上了几分灼热的侵蚀意味，一改之前的淡然与懒散。
　　不过很快，这种颇具压迫的感觉便消散了。
　　首位转而又回到以往慵懒平淡的模样，她望着洛泠，轻笑着说道，“紫珠，你已经遵守了诺言，我们之间...一笔勾销。”
　　言外之意，洛泠这一次已经带来了她感兴趣的东西，抵消了她之前在单独交易的时候，送给洛泠的消息。
　　但...这个感兴趣的东西，并不是这些关于登神之路的信息，因为首位已经为此支付过代价了，她可没有随手打小费的爱好。
　　至于究竟是什么，首位没有说，洛泠也不清楚。
　　不过嘛，欠这家伙的债务能够一笔勾销，这是好事啊，洛泠本来还想着要不要拿出一些更隐秘的信息，没想到都没用上。
　　“嗯。”
　　洛泠微微颔首，在心底松了口气。
　　关于这番对话的意义，首位和洛泠都心知肚明，但落在其他的茶话会成员耳中，却完全是另一番滋味了。
　　什么叫做诺言？
　　什么叫做...一笔勾销？
　　等等...这些都是哪跟哪啊！
　　她们的目光不断地游离在洛泠和首位之间，看着两人彼此的神情，愈发狐疑了起来。
　　这两位，难不成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偷偷继续进行过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怎么这对关系的发展，已经升温到都让她们看不懂了...
　　似乎，还藏着不少只有她们两人才知道的小秘密。
　　“她的信息是真的。”首位说出了她的判断，“并且...物超所值。”
　　六枚花瓣，就能够拿到如此多的消息，甚至还不是一句话，而是一段完整的记忆。
　　尽管紫珠小姐提前对这些记忆都处理过，剔除了其中的一部分，也隐瞒了一些信息，但基本上都是关乎于她身份或者能力的。
　　最为关键的地方，可是完完整整，一点都没有删改。
　　这些记忆里面所展现的一切，如果能够仔仔细细地剖析下来，别说六枚花瓣了，就是十六枚都不为过。
　　当然，考虑到紫珠小姐是一次性卖给多个人，价格低一些也可以理解。
　　下次再提醒她吧。
　　不仅是真的，而且还物超所值！
　　茶话会成员们险些站了起来，即便有神秘色彩笼罩着，都能看到彼此那震惊无比的表情。
　　这可是从首位的口中说出来的，虽然她可能跟紫珠小姐有一腿，还悄咪咪地进行过某些不为人知的交易，但涉及到茶话会交易，首位的话是绝对可信的。
　　她是魔女茶话会的首位，连她都在茶话会上的交易进行欺瞒的话，茶话会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我付出！”
　　最先开口的是鸢尾，她迫不及待地冲到洛泠面前，却又露出了窘迫的神情，扭捏着说道，
　　“不，不过...可以赊账吗？”

 第四十七章 紫珠小姐，我想与你进行交易（9k）
　　要说在这魔女们的茶话会之中，有谁对登神之路最为热诚的话，肯定就非鸢尾小姐莫属了。
　　作为茶话会里除了洛泠之外最年轻的一位成员，她还有很高的成长空间，并且具备着一定的...可以称之为“上进心”亦或是“野心”之类的信心。
　　登临神明之途，掌握神之权能，尽管不知道明明身为神眷者的鸢尾小姐为何会对这种堪称忤逆的行为如此执着，但可以确定的是...
　　对洛泠来说，似乎能卖个好价钱。
　　“紫珠小姐，可...可以赊账吗？”
　　鸢尾窘迫又紧张地看着洛泠，手指还在不安地捏着衣角，生怕这位性情不定的奈落神选一口回绝，或者提出更加过分的要求。
　　能够得到首位如此评价，恐怕紫珠小姐手上的登神之路信息，价值肯定远不止六枚花瓣，错过这一次...

　　恐怕不知得到何年何月，才能再遇见下一次。
　　而且这种珍贵的机会总是转瞬即逝，如果不及时握在手里的话，以后彻底失去之时懊恼都来不及。
　　实在不是鸢尾之前不懂得攒下花瓣，相反，在茶话会的众人之中，她恐怕是最勤勉的一个，只可惜之前截取的黄昏神国，已经耗费了鸢尾所有积蓄的花瓣。
　　还不止。
　　为了培养神国，鸢尾东凑西借，到处求姥姥告爷爷，欠下了一屁股债，才堪堪把神国培育到终于能够运转的程度。
　　...虽然她难得接下的第一单生意，就被洛泠薅了个七零八碎。
　　之前积压下来的债务，鸢尾花了好些时候才算是还清，至少没有欠着的花瓣，只是后来稍微攒下的一点点家底，也在上次交易的时候，用来求购首位的登神之路信息。
　　现在的鸢尾正可谓一贫如洗，全身上下搜光了也只有一枚花瓣，实在是付不出六枚花瓣如此高昂的价格。
　　之前的茶话会成员们都很好说话，暂时欠着也就欠着了，顶多要些利息而已，这很正常，毕竟茶话会只是一个松散的，依靠彼此利益的交换所维持的组织。
　　只是，紫珠小姐...
　　这位新加入茶话会的奈落神选，在上回给鸢尾留下的印象可不太美妙，像一只自私又贪婪的饕餮。
　　所以，鸢尾是真的害怕这位姐姐会趁此机会狮子大开口，再狠狠地薅上一笔，她现在的家底，可经不起这位紫珠小姐继续薅了啊...
　　再薅就真的要秃了...
　　“嗯？”闻言洛泠却是一愣，说道，“鸢尾，你加入茶话会多长时间了？”
　　“差不多...能有个二十年左右吧？如果没有算上神国岁月的话。”鸢尾掰着手指算了算，迟疑着问道，“可是紫珠，你问这个是要...”
　　“二十年时间，你连六枚花瓣都没能攒下来吗？”洛泠补了一句。
　　“.......”
　　鸢尾瞬间便沉默了。
　　“也，也不是没攒啊，”鸢尾咬咬牙，说道，“就是前不久，谋夺黄昏神国的时候，我花掉了整整二十枚花瓣，所以现在才...”
　　“也就二十枚而已，不是很快就能赚回来吗？”
　　洛泠奇怪地问道，“我才加入茶话会一两个月，就算今天赚取的...也已经超过二十枚了呀？”
　　实际上，並洛泠并不是故意要呛鸢尾这一嘴，而是她真的就是这样认为的，对于花瓣的具体价值，洛泠只能算是一知半解。
　　正所谓，真诚才是必杀技。
　　洛泠越真诚，鸢尾就越受伤，像几把利剑一般，贯穿了她的心脏。
　　“........”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但这一次除了鸢尾之外，还有其他几位茶话会成员，只有首位的嘴角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
　　看来紫珠小姐是真不知道，花瓣有多么珍贵，多么难得啊...
　　难怪，连捆绑包打折促销都搞得出来，实际上如果正如首位所说，她送出的消息确切地为真实的话，哪怕原价都会被抢着要...不，哪怕再加上一些，她们几个或许都不会犹豫。
　　不过，反正这等便宜不占白不占，茶话会等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及这一点。
　　六枚花瓣可不算小数目，哪怕是其他几位想一次性拿出来都有些困难，因为她们得留一些花瓣在手上用作兜底应急，或者是去交易其他的东西。
　　更别提，登神之路的名额很有可能是相当有限的，鸢尾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她们的竞争对手，没事给竞争对手送补给作甚？
　　所以，鸢尾甚至都没有向荼蘼等人提及借取花瓣，去向紫珠购买登神之路的信息，因为她知道这更不可能。
　　目前仅剩唯一的希望，就只有紫珠小姐能够给她网开一面了。
　　“真没有吗？”
　　洛泠又问了一句。
　　“真没有呀。”
　　鸢尾欲哭无泪。
　　“好吧，既然是这种情况的话，赊账是可以的，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坏人嘛。”
　　洛泠微微颔首，说到，“再说了，鸢尾小姐，上回我也算是承了你不少好处，这一点还是记着的。”
　　把人家的小树苗都给啃了个稀巴烂，借此晋升到「奈落」形态的第一阶段，甚至对方还没有来追究自己（其实是不敢）。
　　因此，洛泠觉得鸢尾小姐是个很不错的人，所以区区赊些账而已，也不是什么必须要去为难她的事情。
　　“真，真的吗？”
　　鸢尾有些错愕，奈落神选...竟然能够这么好说话吗？
　　等等，这个念头有些似曾相识...
　　但是不管怎样，这是件大好事啊，这样就能够拿到登神之路的信息，而且还是如此优惠的价格，只需要欠半屁股债就行了！
　　“当然是真的。”
　　洛泠说道，向鸢尾露出一个她觉得相当和善的笑容，“毕竟，我稍后也想与你进行些交易，算是找你借些东西。”
　　“好呀...等会，借啥东西？”
　　鸢尾本来想点头答应，但一想到是紫珠小姐，立刻又警惕了起来，她可没忘记了紫珠小姐那个臭名昭著的身份。
　　找她借东西...借的该不会是，命吧？
　　又或者是...
　　鸢尾想起上次的事情，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阵苍白。
　　她似乎已经知道，紫珠小姐想借的东西是什么了。
　　“你的黄昏神国。”洛泠说道，“我有些用处。”
　　鸢尾的黄昏神国截取的是维多利亚在第七十四次界限坍塌之前的五分钟，而这一次界限坍塌是由「公司」引起的，直接原因是即将降临的「禁忌」之灾。
　　艺术家曾借助这场灾难来完成晋升，尽管最终被「公司」打断，但必然留下过不少痕迹，这些都是极为珍贵的信息。
　　只有借助这些绝密的信息，洛泠才能拿到这一次篡夺宗教家晋升的筹码。
　　“......”
　　鸢尾又是一阵沉默，不知经过了几番挣扎，然后便露出半哭半笑的表情，
　　“紫珠姐姐，小树苗还没长好呢，您要是喜欢的话，再稍微过个十来年，我给您亲自送些枝叶过来如何...”
　　大不了，她重新再养一段时间嘛。
　　反正菩提古树老人家等得起。
　　她自己...肯咬咬牙的话，也算是，稍微，大概，能够等得起...吧？
　　只要紫珠小姐别薅太狠就行。
　　“不是要小树苗，”洛泠摇了摇头，说道，“我就是想借用你的神国。”
　　小树苗已经对她现在没什么用处了，「奈落」形态的晋升越往后所需要「吞噬」的力量就愈发庞大。
　　第一次晋升时大体是小树苗，第二次晋升就耗费了不少代价，甚至「吞噬」一片界限还不够，靠着科学家留下的蛛腿圣骸才堪堪迈过了这道门槛。
　　第三次晋升...
　　恐怕啃光十株小树苗都不够，还是给鸢尾小姐留一些吧，她已经很可怜了。
　　想到这里，连洛泠自己都有些感动了，她可真是个大好人啊。
　　“现在连小树苗都已经满足不了她...”
　　听到这句话，鸢尾却是一阵冷意直冲脊椎，尤其是看着紫珠小姐脸上着似笑非笑，尽在掌握的表情...
　　果然，她与其他的奈落神选并没有什么差别！

　　该不会，她这是连神国都想给啃下几口吧？
　　“鸢尾，你还想要赊账买信息吗？”
　　洛泠看了一眼茶话会的其他成员，似乎都有些等急了，便开口向鸢尾问道。
　　她想和鸢尾达成的神国交易可以稍后再谈，别耽搁了其他奶奶们的事情，得快些把这些信息都卖出去，之后还等着要买别的东西呢。
　　“这是在威胁吧，这绝对就是威胁吧！”
　　鸢尾直勾勾地看着洛泠，带着某种莫名意味的灼热目光把洛泠看得都想摸摸自己的脸，是不是不小心沾上了些什么东西。
　　“所以，这就是赊账的代价吗？”
　　鸢尾的嗓音在颤抖着，似乎是在强忍着某种屈辱的情绪。
　　先是提出神国的交易，后来又专门问了一句还想不想赊账...紫珠的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不达成神国交易，就别想要赊账购买登神之路信息。
　　真是，好恶毒的女人啊...
　　连嘴角的笑意，似乎都带着刀子。
　　洛泠却是一愣，鸢尾小姐这是在想什么呢，便摇了摇头，说道，“当然不是呀，都说是交易了，当然是全凭自愿。”
　　...如果自己不肯自愿与紫珠交易，她就可以自愿不和自己交易...是这个意思吗？
　　鸢尾不禁流下了屈辱的泪水，她的小树苗，她的神国...都必须被这个坏女人给侵占了吗？
　　自己，好像已经被她完全拿捏住了...
　　实在不是鸢尾要一直以最恶意的角度揣摩这些话，主要是这位紫珠小姐的身份与之前做出的事情，让她不得不必须以最坏的情况看待。
　　“我答应，我都答应...神国也好，小树苗也罢，全都答应你了...”
　　都是为了登神之路。
　　鸢尾不得不如此。
　　“诶，好啊。”
　　尽管对鸢尾这段没由来的情绪爆发摸不着头脑，但既然交易已经达成，洛泠便没有再耽搁些什么，直接分出记忆送入鸢尾的脑海之中。
　　随即，鸢尾眉心处的繁花纹路灰暗了几瓣，没入洛泠的眉心。
　　一枚完整的繁花纹路构建完成，洛泠隐约能够感应到繁花纹路为她带来了某些变化。
　　至于是什么变化，得在之后再细细揣摩了。
　　她们的交易过程全程都落在茶话会成员们的眼中，月见与荼蘼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慎重与警惕。
　　这位新来的成员，手段不简单啊...
　　忽然之间，她们都意识到，之所以会弄出打折促销这一套，很有可能不是因为紫珠什么都不懂，反而有着极深的思量。
　　鸢尾就是因为这一点，才会被彻底拿捏，被迫接受了这场本不愿成交的交易。
　　毕竟六枚花瓣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就恰好卡在一个极为关键的限度上...不必多说，紫珠肯定提前研究过。
　　不应该小瞧每一位奈落神选。
　　——实际上，洛泠以前都没卖过东西，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卖，就去翻找姐姐记忆里关于做生意的一切。
　　不用多说，大部分买卖都是在菜市场里...
　　于是乎，洛泠思来想去，就制定了这一套销售策略。
　　现在看来，效果很显著嘛。
　　姐姐的记忆确实很有用。
　　“我果然是个天才。”
　　洛泠深感她又发掘了自己的另一项天才之处。
　　在收到记忆之后，鸢尾稍微查看了一下里面的内容，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她颇带震惊意味地望向了洛泠，心底暗道，“紫珠小姐究竟是通过什么手段，才能拿到这些信息的啊...”
　　但正如首位所说，这些记忆的内容相比于六枚花瓣而言，确实是物超所值。
　　可对鸢尾来说...代价却是比较沉重。
　　想到自己那座即将被奈落神选玩弄到破烂不堪的神国，还有可能要永远告别的小树苗...
　　也罢，都是为了登神之路。
　　屈辱的泪水再度从鸢尾的眼角处流下。
　　“紫珠，你一定...要轻点...对我的神国...”
　　鸢尾颤抖着说道，这是她最后的挣扎。
　　“啊？没问题...”
　　先不管稀里糊涂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鸢尾奶奶，洛泠的目光望向茶话会上的其他几位，说道，
　　“如何？”
　　效果已经相当明显，首位和鸢尾都已经确定了信息的真实性，荼蘼和月见都很痛快地支付了代价，几枚花瓣直接没入了洛泠的眉心。
　　这两个都是老家伙，手上积蓄不少，不必像鸢尾一样，得靠着出卖神国才能求来。
　　不必多说，在粗略扫过记忆里的内容之后，她们看向洛泠的眼神瞬间就变了，彻底对这位新成员改观。
　　这位奈落神选...极度危险！
　　好在紫珠小姐现在至少是站在茶话会一方，如若她加入了茶话会的敌对势力...茶话会迟早也会被她拆散。
　　只能庆幸当时首位的判断是正确的，在遇到紫珠小姐的时候，就及时地把她拉入茶话会里，并向她展现了相应的价值。
　　否则...万一之中发生的事实一旦出现，难堪想象。
　　神选之间确实极少发生冲突，原因只有一个。
　　一旦出现冲突，基本上都是为了各自侍奉的神开战，结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相当惨烈。
　　这件事情也间接证明了一个之前就本没有多少谬误的事实——首位确实无所不知，她的判断永远都不会出错。
　　十二枚花瓣全部没入了洛泠的眉心，加上之前的，一共二十五枚花瓣，洛泠直接就凑齐了两枚完整的繁花纹路。
　　鸢尾看向洛泠眉心处不断绽放着彩华般色彩的繁花纹路，不由得一阵羡慕，这才短短两个月时间，紫珠小姐就拿到了相当于她十年积蓄的花瓣。
　　当然，洛泠能够一次性狂揽如此之多的花瓣，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登神之路是绝大部分茶话会成员，包括首位在内都相当感兴趣的信息，一道情报能直接分成好几份来卖。
　　唯有雪梅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对此完全不感冒。
　　“各位，还有其他登神之路的信息，要拿出来交易吗？”首位环顾众人，缓缓出声道。
　　众人面面相窥，脸上都浮现出些许苦笑。
　　怎么可能还有？
　　她们手上拥有的信息比起紫珠小姐拿出来的记忆，简直连碎屑都算不上，人家才卖一枚花瓣一条，自己这点东西...还是先留着吧。
　　另外，对于这一方面信息的收集，紫珠小姐似乎有一些得天独厚的优势，其他几位茶话会成员都想直接放弃调查了。
　　有这功夫，不如去找些紫珠小姐感兴趣的东西，借此来换取她的登神之路信息。
　　一时之间，几位相当于洛泠奶奶级别的人物在看向她的目光时，都带着一种莫名的灼热之意。
　　甚至，神情之中看起来还颇有几分首位的意味...
　　洛泠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座椅。
　　没想到，奶奶们有点热情啊...
　　“看来是没有了，那就开始单独交易吧。”首位缓缓道，然后深深地看了洛泠一眼，嘴角又稍稍勾起，“「紫珠」，我想与你交易。”
　　说是交易，她的口吻却有点...奇怪。
　　洛泠听着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肉麻。
　　茶话会上，首位虽然可以交易很多东西或者信息，但是她的价格向来都比较高，例如洛泠只卖一枚花瓣的信息，在她手里能卖出三枚。
　　所以，一般情况下，若非必要，首位是很少出面进行交易的。
　　不过，虽然首位列出的价格向来昂贵，相对的，她愿意付出的代价也足够丰富，只要能够带来她感兴趣的东西或者信息，她出手一直都很大方。
　　首位主动提出交易这种事情并不多见，但一想到交易的对象是紫珠小姐...
　　这就不奇怪了啊，这就不奇怪了。
　　其他茶话会成员的目光在她们两人之间游离了一会，便心照不宣地释放出隔离的结界，开始了与各自的交易。
　　把独处的空间留给了首位和紫珠小姐。
　　“来吧，「紫珠」。”
　　在没有了其他茶话会成员打扰之后，首位的嘴角又上扬了几分，身躯稍稍前倾，连语气都带上了些许勾魂的意味，“让我们...来交易吧。”
　　“.......”
　　面对这样的首位，洛泠坐在原地，神情淡然。
　　但实在不知道该作出什么反应。
　　只能说，有时候一个人真的很无助。
　　“你难道就没有想从我这里知道的事情吗？”首位的口吻带着几分引诱与沉沦，“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我...可是无所不知哦。”
　　这种语气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洛泠看着首位，不由得浮现出一个疑问。
　　究竟你是奈落使徒还是我是奈落使徒？
　　实际上，洛泠已经怀疑过这一点了，但她在通晓所谓「奈落」使徒的真相之后，又否认了这一点。
　　奈落使徒之所以惹人厌是有原因的，他们掌控的本来就是不完整的力量，必须为「奈落」付出足够的代价，才能够得到更多的「全知」恩赐来使用。
　　不是所有使徒的「全知」都跟科学家一样半废不堪，只要付出更多代价，拿到的「全知」权能就会越强，只是不可能拿到完整的权能而已。
　　首位很明显不是这种情况，可若要说是代行者甚至是化身之类的...
　　又有些不可思议。
　　总而言之，无论是何种情况，尽管首位并非完全的无所不知，至少她曾经度过漫长的岁月，从她口中能够得到的世界真相，远比「公司」与「先驱者」的推测来得准确。
　　之前她对第七路径的诠释便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公司」与「先驱者」猜测的方向多多少少都带有一些偏差。
　　“「虚无之界」的本质，究竟是什么？”洛泠仔细思索了一会之后，沉声问道。
　　这是她一直以来都有的疑惑，尤其是在几次身处「虚无之界」的经历过后。
　　为何界限在彻底湮灭之后，会存在着「虚无之界」？
　　洛泠本以为，「虚无之界」就是一个空无虚妄的地方，但在经过前几次经历之后却发现，虚无之界内，并非是绝对的虚无。
　　就像「灵界行者」以及一部分祭器都能够在虚无之中穿梭，虚无之界内部本身同样拥有着某种存在。
　　只不过...人类势力对虚无之界的探索实在是太少太少了，哪怕是「先驱者」，从艺术家和科学家当时的反应上看，进展多半跟「公司」差不了多少。
　　可以说，整个人类势力对虚无之界的了解，都比不上洛泠一人，她好歹亲身在里面待过很长一段时间。
　　特别提醒，无论是使徒还是代行者，都不应该被归入人类势力。
　　甚至，其本身是否能够继续视为人类都存在着疑问，因为哪怕是洛泠的使徒艾尔莎，都已经拥有着一些非人的特质，才能镇住她体内封印的诡异们。
　　“五枚花瓣，”首位轻笑着说道，“这是看在交易对象是你的份上，「紫珠」，否则的话...应该会是一枚繁花纹路。”
　　“这么贵的吗？”
　　哪怕是对花瓣价值的认知有些迷糊的洛泠，都被这个价格给惊到了。
　　“紫珠，你似乎没有意识到...你想要了解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换而言之，你这句话几乎相当于是在问我这个世界错乱本质的根源，连我都很难完全说清楚。”
　　话虽如此，首位的语气却依旧平缓淡然，似乎并没有觉得涉及世界本质究竟有多么了不起，“很难完全说清楚”这句话的含义便是，不代表着首位对此不了解。
　　这种玄而又玄的事情，每个人感知都不一样，仅仅靠言语是很难描绘表达出来的...包括洛泠想要知晓的虚无之界本质。
　　“当然，紫珠，我需要提醒你一点的就是，你从我手上拿到的信息，也不一定能够回答你想要了解的问题。在这种情况下...你还打算向我发问吗？”
　　首位轻声说道，似乎在这一刻，她的神情也认真了不少。
　　“嗯。”
　　洛泠点点头，便直接分出五枚花瓣给予了首位。
　　“真是爽快，不愧是刚刚才豪揽二十四枚花瓣的小土豪啊。”
　　首位缓缓地抬起手，探出的指尖缭绕着洛泠送来的花瓣，似乎在细细感受一番之后，才没入了自己的眉心。
　　“既是如此...我就多提醒你一句吧，她们几个，其实在这场交易之中都承了你很重的情，或许你可以利用这一点，去多做些什么。”
　　首位的目光深邃了些许，平静地注视着洛泠，似乎带着些许难以分说的意味。
　　不过，这句话确实是点醒了洛泠。
　　洛泠很快便意识到，她这一次兜售信息的价格定得太便宜了，以至于...几位奶奶应该都会在某些没那么必要的地方上对洛泠让步。
　　“交易成立，接下来，就是你要的东西。”
　　首位沉吟稍许，然后向洛泠伸出手，指尖似乎飘荡着些什么。
　　很快，一段被层层封印住的记忆传入了洛泠的脑海之中，明明是一小段记忆，却带着骇人的古朴气息，连洛泠都在这一刻恍惚了些许。
　　很难想象，如果是没有被封印的状态下拿到这段记忆，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
　　“回去再细细感受吧，真是多亏了你这一手能力，否则的话我就只能直接让你在这里亲身体会了，效果要差上许多。”
　　首位微笑着说道，这便是她从洛泠手上得到的东西，用来弥补上一次亏欠的代价。
　　看到这一幕之时，洛泠更是一惊，“首位就这么学会了傀儡谣的能力？
　　“不，不对...”
　　不是傀儡谣。
　　只是相似的记忆传递能力而已。
　　首位似乎是稍微解析了一下洛泠用出的这道能力，然后以她自己的方式来模仿并驱使能力，达到把记忆传至别人脑海里的目的。
　　而洛泠的傀儡谣第二能力「读取」，可不止只有这个用法。
　　但即便如此就已经足够震撼了，这让洛泠对首位实力的认知又深了几分。
　　沉默地注视着面前依旧带着神秘微笑的首位，洛泠不禁在心底感慨道，真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女人。
　　有点可怕，还好她是站在自己这一方的，至少暂时是。
　　退出与首位的交易之后，洛泠便看到旁边局促不安地等着自己的鸢尾小姐，虽然她依旧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却一直频频望向洛泠的方向，还不断地抖着腿。
　　很显然，就是为了黄昏神国的事情。
　　不过...她们的交易刚刚不是已经达成了吗？
　　洛泠迟疑一阵之后，鸢尾小姐还是没有主动来找她，反而是荼蘼主动走了过来，稍稍欠身，轻声说道，
　　“紫珠小姐，多有唠叨。”
　　荼蘼是一个看起来很好说话的大姐姐，尽管神秘色彩看不清她的容颜，却依稀能够感受到她的温柔。
　　她直接拿出了一件物什，柔声说道，
　　“上次于茶话会上见面时比较仓促，没能与你好好了解一番，这是在下的见面礼，还望不要嫌弃。”
　　“啊...”
　　洛泠一愣，她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呢，荼蘼奶...姐姐就直接送给她东西了啊。
　　当然，究竟是见面礼，还是偿还刚刚欠下的人情...就不得而知了。
　　洛泠伸出手，接过了荼蘼递过来的这件物什。
　　定眼一看，洛泠却是险些心悸。
　　荼蘼送来的东西是一个巴掌大的水晶瓶，里面装着一个像是某种核的东西，核的周围微微燃着某种气息，隐约能感受到应该属于诡异。
　　但...这是活着的。
　　这是一位活着的诡异，而非圣骸。
　　应该是属于现象类型的诡异，但却被这个水晶瓶束缚着，陷入浅度的沉眠。
　　人类势力里确实有类似水晶瓶的东西，能够约束活着的诡异，但其本身已经属于顶级珍宝，哪像荼蘼，只是当做一件容器送出。
　　不愧是诡异使徒，连出手的东西都如此与众不同。
　　“多谢。”
　　洛泠也不客气，直接收了起来，哪怕对荼蘼来说不算什么，至少在她眼里...瓶子就很值钱了好吧！
　　不得不说，荼蘼很聪明，欠着人情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能够用一件确定价值的东西弥补人情，至少不会在未来亏欠更多。
　　就在荼蘼离开之后，接下来与洛泠搭话的便是月见奶奶。
　　这位据说是茶话会里除了首位之外最老的老奶奶，天天都顶着一张比艾尔莎还能稚嫩不少的小萝莉外貌，还喜欢扮可爱卖萌。
　　不过，在走到洛泠面前的时候，月见却是侧过身去，嘟着小嘴故作生气地说道，
　　“紫珠姐姐怎么一直都不来找我呀，真是的...讨厌讨厌！哼！”
　　她扭过脑袋，稍稍仰着小脑袋，一副闹别扭的模样。
　　“......”
　　忽然之间，洛泠很能理解鸢尾为何一直喊月见老逼登的心态了。
　　只要知道这位的真实年纪，再看到这副这位现在的模样...简直就是不忍直视。
　　更何况，月见奶奶即便一直都在刻意地扮可爱，可爱的程度都不及小艾尔莎平日里的十分之一...不，百分之一！
　　比起老奶奶萝莉而言，还是真萝莉要可亲一些。
　　这时的月见偷偷瞄了一眼神情依旧平淡的洛泠，心底却在嘀咕着，

　　“傲娇现在都已经退环境了吗？怎么她好像连这套也不吃...”
　　上回乖巧萝莉似乎打动不了这位奈落神选，这回换成了傲娇萝莉都行不通么...
　　难不成，是喜欢雌小鬼？
　　嘶，之前没演过，这就有点挑战性了啊...
　　正当月见还在揣摩着紫珠小姐到底喜欢哪一款萝莉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看到她直接向旁边满头大汗的鸢尾走去，
　　“鸢尾，我们走吧。”
　　“诶？”
　　月见一愣，她都主动走过来了诶，跟荼蘼一样，是过来主动送礼物的诶！送给新人的好东西都不要的吗？
　　有好处拿，洛泠当然来者不拒，但...看着月见现在的这幅模样，洛泠避开都来不及，怎么还敢去靠近过去。
　　所以，洛泠想都没有想，直接转身找上鸢尾就要跑路。
　　“诶诶诶...”
　　看到洛泠直接拿起鸢尾的手，催她带着自己离开，月见都想起身去拦住了。
　　好歹理一下自己啊，不至于直接尬在这儿...
　　可就在下一刻，洛泠与鸢尾的身影便被滚滚黑雾所淹没，随后彻底消散，直接离开了失落神国。
　　“...可恶！”
　　月见气得跺了跺脚，抬头又看见了荼蘼带着些许嘲意的笑容，也只能神情不忿地冷哼一声，直接遁离了神国。
　　“呵...”
　　首位一直望着洛泠离开时的位置，神情之中的淡淡笑意未曾敛去。
　　直到茶话会的所有成员全都离去，她才闭上双眼，似乎是在回味些什么。
　　“真的...有趣啊。”
　　“美妙的「紫珠」小姐。”
　　“茶话会结束了。”
　　滚滚黑雾涌入，彻底淹没了这座仿佛被遗弃在世间角落之地的失落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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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自己。

 第四十八章 请，请尽情使用我的神国吧（6k）
　　这并不是洛泠第一次在神国之间穿梭，但体验却是同样的新奇。
　　比起从现世踏入神国之中，于神国之间的穿梭要奇妙得多，光怪陆离的景色似乎每一次都各不相同。
　　扭曲的色彩与不断闪过的维多利亚片段，就像是维多利亚...乃至整个世界无数种可能性的未来，尽管这些曾经降临过的未来，无不都是厄难遍地，灾祸横行。
　　不得不说，上一次孵化场行动虽然以洛泠「吞噬」界限作为结果，让一片「虚无之界」突兀地出现在维多利亚稳定的板块之中。
　　但...
　　洛泠自己确实因此获益不少，更是对神国究竟是什么存在多了几分理解。
　　在界限坍塌的瞬间，整座界限都会因此变得不稳定起来。
　　而诡异代行者与使徒们似乎掌握着某种能力，能够在此时把这座不稳定的界限以某种方式“拓影”下来，从而创造出一个只持续极短时间的界限片段。
　　尽管与真实的界限依旧有着种种区别，甚至还有不小的弊端...但这些相较于神国带来的好处而言，都不值一提。
　　...几乎能够称之为诡异使徒们的世外桃源，所有的神国都是以某种方式与其他神国以及现世重叠，在无特别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被入侵，仅此一点就已然足够。
　　只可惜鸢尾的神国是个例外，她在极短时间内就被入侵了两次，甚至在这第三次“入侵”的时候，是她自己亲自给侵略者带路...
　　“我的小树苗，我的神国...很快就要坏掉了...”
　　鸢尾的神情有些恍惚，脸色难掩委屈。
　　为什么偏偏只有她遇上这种糟糕的事情啊，好好的神国无缘无故，就被人随随便便就进出了三次，三次啊三次！
　　她稍稍仰起头，望向旁边神秘莫测的灰色影子，隐约能看到紫珠脸上的几分迫不及待，似乎已经按捺不住想要对她的神国动手动脚...或者动嘴？
　　甚至心急火燎到连月见姐的话都不肯听完，就拉着自己的手要走...虽然月见姐老是扮可爱又喜欢夹子音是很烦人没错，但...鸢尾花还是觉得，紫珠着急离开的原因更多是想要去尽快玩弄她的神国。
　　坏女人...
　　洛泠看着鸢尾委屈的眼泪感到莫名其妙，忍不住出声问道，“不是我说你啊，鸢尾小姐，你都已经五六十岁了，怎么还老是喜欢哭鼻子...”
　　一听这话，鸢尾瞬间便瞪大了双眼，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连委屈都顾不上了，连忙辩解道，
　　“什么，五六十岁？我...我才没有！我算下来...才十七，哦不对，是十八，十八岁！
　　“神国岁月里的时间又不加年龄，过再久也是...”
　　都没等洛泠再说些什么，鸢尾自顾自地掰起了手指，似乎是在计算着如果算着如果算上神国岁月的话她得是几岁。
　　算出来的数字似乎有些惊人，她连忙捂住了手，然后又说道，“你要这样算的话，你肯定是几千岁的老太...大姐姐！”
　　鸢尾差点就是一句老太婆脱口而出，然后便意识到现在自己的把柄正被对方拿捏在手呢，赊账的花瓣还不上可是要...
　　另外，于诡异使徒与代行者之中，鸢尾确实很年轻，即便算上神国岁月，恐怕都不及其他几个成员的十分之一。
　　所以...她有时候急眼了，就会把几个姐姐全都喊成老太婆。
　　可惜这句话对洛泠来说没什么杀伤力，她可是一名如假包换的十六岁少女...得到生日过了才能算是十七岁。
　　“可能是吧。”
　　洛泠只是淡淡地回道，但心底却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
　　这是她第一次被别人当成大姐姐诶...
　　好像，也不错？
　　无论是本来的模样，还是「白魔女」，相较于觉醒者世界而言都年轻得过分，目前洛泠遇到年纪比她小的只有艾尔莎了。
　　艾尔莎的情况比较特殊，她出生没多久就已经被科学家强行改造，置入第一位诡异，成为了容器。
　　寻常觉醒者之中...确实很难找到比洛泠还年轻的。
　　穿梭神国的时间不短不长，片刻之后，梦幻般离奇的光景逐渐褪去，如黄金般灿烂的日暮斜阳洒落于维多利亚的街道之上，却又隐约带着几分染血的嫣红之色。
　　她们已然抵达「神国」黄昏的维多利亚。
　　“这便是当年「禁忌」之灾即将降临时的维多利亚吗？”洛泠环顾四周，黄昏的维多利亚里没有半分违和之处，寻常的行人走在街上，正如过往每一日般的寻常时光。
　　似乎并没有半点「禁忌」之灾的痕迹。
　　当洛泠知道，「公司」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说谎，当时她使用过傀儡谣的真实视野洞察过艺术家，亲眼见到他支离破碎又糅杂在一起的血肉。
　　...所以，答案肯定不会自己蹦出来，她还得好好探索一下鸢尾的这座神国。
　　“紫珠，请...请尽情使用我的神国吧...”
　　鸢尾轻咬嘴唇，艰难地说出了这句她完全不是发自内心的话。
　　说完之后，她的身形就要隐退，似乎不忍亲眼看到自己的神国被洛泠弄到乱七八糟。
　　而且...还得抓紧时间，去转移放置在神国里的另一位存在。
　　小树苗被啃就被啃了，上回都啃过了也不差这一回，大不了重新养就是了，这位「祂」可绝对不能被啃啊...
　　绝对不能让祂被奈落神选盯上！不，连被奈落神选察觉到祂的存在都不行！
　　“诶，等等...你先别走啊。”
　　洛泠连忙伸手拉住了鸢尾，拿住了她的手。
　　洛泠很奇怪，她的话都还没说清楚，鸢尾小姐这么着急忙慌想跑路是作甚。
　　这里鸢尾自己家又不是她家，怎么搞得好像她才是神国的主人一样...
　　洛泠可从来都没想过用六枚花瓣的赊账就能够对鸢尾的神国为所欲为，所以她打算多出几枚花瓣。
　　然后再去为所欲为。
　　毕竟「奈落」形态的能力...比较难以分说，连洛泠自己都不是很确定能力最终能够出现什么效果，肯定是要提前跟主人告知一声的。
　　万一...鸢尾小姐的神国真的被她给玩坏了呢？
　　“.......”
　　被拉住不走的鸢尾看着洛泠，几乎是带着哭腔说道，“紫珠小姐，你太过分了，还一定要我亲眼看着吗？”
　　目睹自己心爱的神国被蹂躏却无能为力...
　　太残忍了！
　　“不然呢？”洛泠一阵奇怪，“你若是不在旁边看着些的话，我很担心会一不小心弄坏些什么...”
　　她话都还没有说完，却又看到鸢尾再次浮现出满脸屈辱的表情。

　　“我与鸢尾小姐说的话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问题了？她为何总是用这种古怪的表情看着我...”
　　这回连洛泠忍不住开始怀疑起自己来了，这一次她应该没有说些什么过分的话吧？一直都很礼貌来着?
　　难不成，是上次小树苗啃得太狠，给鸢尾小姐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放心吧，这次我不会啃你的小树苗了。”洛泠连忙说道。
　　“那你这回打算啃什么？”鸢尾仰起头。
　　“我这回啃...我这回什么都不啃了，见鬼，我在你心里真的就是一个什么都啃的人吗？”洛泠扯了扯嘴角，果然还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啊。
　　“真的不会连我的神国都给啃下来一块吗？”鸢尾泪汪汪。
　　“...当然不会。”
　　洛泠说着，却是稍稍地偏过头去。
　　“......”
　　你心虚了，你肯定心虚了是吧！
　　鸢尾哭丧着脸，说道，“反正你啃少一些吧...别，别啃太多...”
　　“我都说过不会啦，”洛泠屈起手指给鸢尾叩了个爆栗，没好气地说道，“上回的事情我给你道歉就是，这回我是跟你正经交易的。”
　　“真的？”
　　鸢尾有些错愕。
　　“真的。”
　　洛泠点点头。
　　“你立字据！”鸢尾险些跳了起来，“我们签个契约吧，你一定要以你侍奉的神来发誓！”
　　“我的...”
　　洛泠脸色一阵古怪，她侍奉的神是...「奈落」？
　　向「奈落」起誓？
　　好像有点占便宜了...
　　向着侍奉的诡异起誓对使徒来说应该就是最高的约束手段了，因为使徒与代行者拥有的力量都是直接来自于诡异。
　　如果违背誓言，就相当于背叛诡异，会受丬到前所未有的惩罚。
　　但洛泠的情况...
　　很遗憾，她虽然用着「奈落」的力量，但其实跟这位「禁忌」真的是没什么关系。
　　她的起誓基本上相当于一张白纸。
　　不过，看着鸢尾小姐这紧张又期待的神情，洛泠还是叹了口气，说道，
　　“当然没问题。”
　　反正她确实没打算违约，有没有监管者...无所谓了。
　　听到洛泠的回答，鸢尾瞬间便松了口气，然后便眉开眼笑了起来。
　　她都没敢耽搁时间，唰唰唰便写好了契约内容，然后拿给了洛泠，
　　“给，你要是觉得哪里不合理，我也可以稍微改一下...”
　　“嗯。”
　　洛泠接过契约，但契约的标题就让她有些沉默。
　　《紫珠与鸢尾互不侵犯条约》
　　姐姐，你知道上次用这种标题的条约最终是什么结果吗...
　　不过往下看去，条约基本都是鸢尾为了保住自己的神国写下的，最重点的就是神国本身，以及她在神国里培育的两位诡异。
　　第一位洛泠认识，诡异序列第一百四十五位，「寂亡」之「菩提古树」。
　　第二位...
　　鸢尾没有说明具体情况，只写上了一个真名。
　　——「精卫」。
　　洛泠的脑海里很快便浮现出「精卫」对应的序列与路径，瞳孔微缩。
　　诡异序列第十八位，「灾厄」之「精卫」，掌握的权能名为...「山海」。
　　“这是你侍奉的神？”
　　洛泠抬起头，却看到鸢尾慌乱的神情一闪而逝，
　　“你，你怎么知道？”
　　明明她都故意没写上路径和序列位置了，怎么还是被发现了呀？
　　要不是契约得指明一些，她都不想写上真名的...

　　“...你这就已经忘记了？我才把信息送给你没多久啊。”
　　洛泠无奈地说道，“先不说这位神明本来就出现在公开序列上，其次...我都拥有直视「禁忌石板」的记忆了，怎么会不知道这个？”
　　“好像也是...”
　　鸢尾耷拉着脑袋，她好像多此一举了。
　　洛泠想了想，在合约上添了几笔，然后交还给鸢尾。
　　随即一抬手指，擦去了鸢尾眉心处三枚灰暗的花瓣，与此同时，洛泠自己眉心处的花瓣也没去了三枚。
　　“这样就行了。”洛泠拍了拍手。
　　“诶？”
　　鸢尾微微一愣，然后便手忙脚乱地看起紫珠小姐到底在合约里面改了些什么，定眼一看，竟然...只加了一条。
　　“紫珠以三枚花瓣为代价，租取鸢尾神国（空白）岁月。”
　　还，还付钱了？
　　不是白嫖强占？
　　不知为何，鸢尾竟然有一丝感动。
　　紫珠小姐好像...也没那么坏？
　　“具体想借我多久，鸢尾小姐，你自己写上吧。”洛泠微笑着说道，“我个人倒是可以希望久一些，当然...还是你来决定就行。”
　　甚至连租借的时间都是自己定的吗？
　　一瞬之间，鸢尾更感动了。
　　紫珠小姐真的好温柔...所以说，她其实是个好人啊！
　　鸢尾拿着合约，思来想去，咬咬牙，签下了一个年限。
　　“九十九”
　　“就这样吧！”鸢尾内心暗道，“只要紫珠能不祸祸神国，往后让她一直随意进出也没关系！”
　　“.......”
　　不消多说，知识还没有从脑海里彻底褪去的前高三文科学生洛泠看着这个数目，又是一阵沉默。
　　鸢尾小姐，你可真是个条约小天才...
　　看着鸢尾小姐期盼的目光，洛泠清了清嗓子，轻声起誓道，
　　“我以「奈落」的名义，订下这份契约。”
　　鸢尾连忙跟着起誓道，
　　“我以「精卫」的名义，订下这份契约。”
　　不知从何处投来的目光，注视而下。
　　当然，只注视了鸢尾一人。
　　本身并非奈落神选的洛泠只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她还特意等了一会，想看看「奈落」会不会投来目光。
　　而祂的目光能不能被「吞噬」...
　　结果...什么都没有，还让洛泠有些小遗憾。
　　“紫珠姐姐，你人真好呀！”
　　鸢尾脸上浮现出带点傻乎乎的笑容，乐呵呵地说道。
　　不但没有用赊账一事来要挟她，还额外多付给了她三枚花瓣，连条约都任由自己写...
　　甚至，连鸢尾也觉得有点过分的神明起誓都答应了，要知道这些条约内容大部分都是对自己有利的，大部分约束的都是紫珠姐姐自己的行为，却用上这种级别的誓言。
　　相比之下，鸢尾在条约里面需要履行的条件，仅仅就只是向紫珠姐姐开放神国入口，以及允许她留在神国进行一定限度的试验而已，这本来就是神国的用途之一，很正常。
　　所以，之前的事情，肯定是她误会紫珠姐姐啦！
　　“对了，鸢尾，我还需要向你了解一下这座神国的一些细节，从我卖给你的信息里面，你也应该知道，这座神国并不简单。”
　　洛泠的神情认真了一些，说道。

　　“啊，嗯...我还没仔细看呢，不过好像是和「禁忌」之灾有关？”想到这里，鸢尾也紧张了些许。
　　“大概跟我说一下吧。”洛泠说道，“关于你了解的「禁忌」，以及「禁忌」神选。”
　　无论是公司还是先驱者，实际上都算是人类一方的势力，对这一方面着实了解不多。
　　因为遇上使徒与代行者，人类一方根本就没有半分想坐下来唠唠嗑的想法，因为有这种想法的一般都死得很惨。
　　“嗯？好...”
　　鸢尾对洛泠为何会问出这种众所周知的事情有些疑惑，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一些。
　　对于神选与神眷者而言，「禁忌」同样被称为禁忌，因为这确实是最可怕的存在，犹如诡异侧路径本身的化身般可怕。
　　目前比较活跃的「禁忌」神选，除了人见狗嫌的奈落神选，还有极度暴力且危险的骑士神选，以及喜欢改造自身的归墟神选。
　　除了这三位之外，其他的禁忌神选数量要少得多，基本上都没怎么露过面，鸢尾都没有接触过，连听说都很少。
　　实际上，鸢尾是个究极宅女。
　　成为「精卫」的神眷者之后，她就待在精卫神国里整整六十多个岁月，除了茶话会之外，几乎没有出过一次门，天天在神国里种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她掌握的能力是「灾厄」路径，对应着「元素」，可以使用水元素和土元素，简直就是个天生种菜圣体。
　　加入茶话会的契机...连鸢尾自己都摸不清头脑，她是有一天遇到了首位，跟首位聊了几句之后，就稀里糊涂地被她拐到了茶话会之中。
　　至于为什么这么佛系的鸢尾会对登神之路如此执着，还费尽心思，哪怕欠上一屁股债也要弄来黄昏神国，也是涉及到她所侍奉的神明「精卫」。
　　“「精卫」...重伤？”
　　洛泠瞳孔微缩，她从鸢尾的口中得到这个信息，颇有些震惊。
　　鸢尾迟疑稍许，点了点头，
　　“嗯，与落入「寂亡」只有一线之隔。”
　　洛泠的神情瞬间便凝重了起来。
　　一位重伤的高危诡异，究竟有着怎样的价值，洛泠再清楚不过了...不必多说，无论是圣骸亦或是其序列之位，对不少存在都有着极致的吸引力。
　　更别提在洛泠以「白魔女」篡夺「傀儡谣」序列之位成功之后，更是引发了不少蠢蠢欲动的存在。
　　鸢尾从茶话会上隐约得知，已经有一部分神选针对序列之位开始了谋划。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精卫」重伤的消息传出去的话...
　　简直难堪想象。
　　而鸢尾竟然连这种事情都告诉了自己，哪怕条约的约束是成立的，如此震撼的信息也值得冒着风险来撕毁。
　　只能说明，鸢尾确实很信任自己。
　　而这种信任...有点过头了。
　　“为什么莫名地总有种我这个坏女人在玩弄纯洁少女的感觉？”
　　洛泠的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然后连忙甩了甩脑袋，“不不不，怎么可能，我明明是个大好人来着...”
　　更何况，洛泠觉得她也是个纯洁少女。
　　至于重伤的「精卫」，洛泠肯定不会对祂动什么心思的，哪怕她与鸢尾定下的合约几乎就是废纸一张。
　　古往今来，这种号称互不侵犯的都是废纸。
　　“就是因为「精卫」大人重伤，我才必须不计代价地得到黄昏神国。”
　　鸢尾捏紧小拳头，说道，“在茶话会的消息里，这里是不死的神国，任何存在都不会在这里死去。”
　　高危诡异「精卫」的伤势相当严重，随时都有可能彻底陷入永恒的寂灭，所以鸢尾才会哪怕背上不知道多少债务，都要在「公司」和「先驱者」的算计与争斗之下，冒着极大的风险夺取到这个神国。
　　之前连身为神国主人的鸢尾都不知道黄昏神国为何会有“不死”的特质，现在得到洛泠的消息之后才终于得知，一切都是「归墟」的权能「永生」所留下来的威能。
　　“我说我的神国怎么会让别人都变得老皱皱的...”
　　鸢尾嘟囔道，她现在依旧笼罩在神秘色彩之下，但如果此时剥离开来的话，出现在洛泠面前的将会是一个小老太。
　　真正的六十岁老太婆（bushi）。
　　「永生」是有代价的，这种代价不可言说，哪怕外表的老去，都只不过是代价的一部分而已。
　　所以，重伤垂死的「精卫」不可能一直靠着神国苟活下去，为了拯救自己的神明，鸢尾不惜一切也要踏上登神之路，去成为一位真正的神明。
　　这样，才有挽救「精卫」的机会。
　　至少她可以向外界求助，有实力与底气在身，不必过分担心「精卫」会被图谋不轨的存在给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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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猫之前为爆更准备的细纲已经用得差不多啦，再加上临近过年，老家事情挺多，猫忙得焦头烂额，所以这段时间就五六千更新，等到年后猫肯定会继续爆更哒！

 第四十九章 「禁忌」之灾的真相，被玩坏的神国（6k5）
　　不得不说，鸢尾的世界观真是纯粹到可怕，性格也单纯俖到像一只不谙世事的小白兔，与洛泠以往认知之中的诡异使徒完全不是一个样。
　　哪怕是茶话会中的其他成员，首位，荼蘼，月见，乃至很少开口说话的雪梅，给洛泠的感觉都是相当危险的。
　　尽管月见天天老太婆扮可爱，荼蘼一直都是温婉大气的模样...
　　但同样都是危险的。
　　于神秘色彩的笼罩之下，被掩盖的远不止是身形，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事实，无人能够窥见她们真实的模样。
　　洛泠的直觉告诉她，这几位在茶话会上展现的自己，恐怕与真实的她们相去甚远，从始至终都透露着一种难言的虚假。
　　连洛泠也不例外，她甚至假得更过分，连首位都只知道她的「奈落」形态而已。
　　当然，在首位的注视之下，哪怕再多虚假，茶话会上的交易也都是绝对真实有效的，首位能够辨别出一切存在的真假，洛泠也相信这一点。
　　就是因为有首位能够保证真实性的负责人在，茶话会的交易才能顺利有效地展开。
　　...所以，茶话会上唯一的单纯小白兔就只有鸢尾了。
　　她的神秘色彩真就只是挡了一张脸而已，除了「精卫」重伤这一绝密消息之外，其他信息多半都已经被茶话会成员们查得透透的。
　　只不过，鸢尾是真的没有什么威胁...
　　她的先天种菜圣体简直就是与世无争，哪怕她决定一同争夺登神之路...茶话会成员们也没觉得有什么威胁。
　　顶多只是不会出手相助而已，谈不上专程过去给鸢尾添些麻烦。
　　因为鸢尾的存在，洛泠甚至都开始重新审视起了诡异与诡异使徒的概念。
　　实际上，无论是“诡异”还是“神明”，都只是人类势力和使徒势力自己对诡异的称呼而已，洛泠在「禁忌石板」之上，没有找到相关的字眼。
　　只有“序列”之称。
　　既不是神明序列，也不是诡异序列，仅仅只是序列而已。
　　目前人类遇到序列上的存在，基本上全都是灾难，似乎是想恶意地毁灭人类文明或是世界的存在。
　　实际上...自己就是诡异，并且亲身体会过诡异感情的洛泠，此前就已经隐约有了一些猜测与推想。
　　所谓诡异的存在，很有可能并非是刻意地在危害人类，或是以另一种方式拯救人类，祂与它们不过是遵循着本能，践行着各自的路径。
　　只不过，在践行的过程之中，掀起了一场又一场的灾难而已。
　　傀儡谣的本能就是蔓延与扩张，在这个过程之中不断地吞噬生灵的血肉与灵魂，践行「寂亡」的路径。
　　哪怕最终诞生了人格“苏婉”，她依旧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连本能都难以克制，只有寻求真正的死亡才能解脱。
　　使徒与代行者都是跟随在侍奉的诡异身后，与祂一同践行路径，所以多多少少都会与祂有些相似，以人类之躯行诡异之意志，难怪连先驱者都把称之为偏执狂。
　　可如果这位“诡异”亦或者称之为“神明”的存在本身，就是很佛系的呢？
　　比如说...「精卫」？
　　从鸢尾的性格和行事手段，就多多少少可以看出来一些这位「祂」的性子...
　　只不过人类很难遇上这种类型的诡异与祂的使徒，例如鸢尾天天搁神国里面种田，所以就一股脑把所有诡异使徒与代行者都归为危险程度极高的恶徒。
　　当然，这样做没错，因为大部分诡异使徒与代行者确实都是如此，鸢尾终究只是个特别的例外而已。
　　“真没想到啊...”
　　洛泠不由得感慨一声，看向鸢尾的眼神里闪过些许怜悯。
　　小白兔却被首位带到了一群大灰狼里面，得亏茶话会上的几位成员似乎也算是使徒里面性格好一些的，再加上有首位的存在，多少算是有些威慑，鸢尾才不至于被吃干抹尽。
　　与此同时，鸢尾也神情疑惑地看向洛泠，歪了歪头。
　　紫珠姐姐这是在感慨什么呢？
　　当然，即便走到这一步，鸢尾也只是告诉洛泠「精卫」重伤的消息而已，没有打算把洛泠带去面见「精卫」。
　　万一紫珠姐姐见到祂的时候，兽性大发上去啃一口怎么办...
　　哪怕是自己被啃，都绝不能让「精卫」大人再受一点伤害！
　　“既然条约已经签订好了，那我现在可以直接在你的神国里面做一些试验吗？”洛泠问道。
　　“诶，这么快的吗？”闻言鸢尾一怔，说道，“就不需要我去提前准备些...”
　　“暂且不用，只是先做些小试验而已。”
　　洛泠摇了摇头，回道，“当年的事情错综复杂，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够调查明白的，我只是打算目睹昔日的这场「禁忌」之灾。”
　　神国以某种方式“拓影”界限坍塌之前的维多利亚，当然也包括了一部分「禁忌」之灾的力量，从而拥有了不死的特质。
　　但「禁忌」之灾的真正威能，却并没有真正体现出来。
　　五分钟，相较于「永生」的尺度而言，还是太短了些。
　　不过...在「奈落」的能力作用下，黄昏神国便可以越过这五分钟的限制，抵达灾难真正降临的一刻。
　　“对了，鸢尾，我得提醒你一句，我使用的能力可能会对你的神国有所损伤。”洛泠直接说道，在这一方面她可没想坑骗鸢尾，“所以，我只会划定一小块区域进行试验。”
　　“损伤？你难道还是打算啃吗？”鸢尾又有点紧张，尽管她在条约里面已经说明了紫珠绝对不能啃食神国，但...
　　“...我在你心里的形象究竟什么样的，土拨鼠吗？”洛泠扯了扯嘴角，说道，“我是想使用「奈落」的能力作用到神国之上，去探查关于「禁忌」之灾的信息。”
　　“呼，不是啃就好，主要是姐姐你的能力实在是太奇怪了，啃掉的部分竟然恢复不过来...”
　　鸢尾苦恼地说道，连眉头都皱成了波浪线，“上回被啃的小树苗现在还有几个缺口呢，心疼死了。”
　　“实在对不住...”
　　“不过没关系，只要你不是啃就行，咱记得「奈落」的能力是探知信息吧，当然没问题！”
　　鸢尾拍了拍胸脯，自信满满地说道，“神国内部的一切会在五分钟内循环重现一次，无论毁掉多少东西，只要不是被某种手段强行湮灭，比如被你啃掉之类的...都可以恢复过来。”
　　这同样是神国一个非常重要的特质，有点类似于科学家的「回溯」，但是没有任何消耗。
　　“实际上，包括五分钟的时间在内，神国里的所有存在，包括这些人，这些建筑，这一切...都是构成神国的一部分。”
　　鸢尾继续解释道，“我们，或者是从神国之外带来的其他东西，例如小树苗...就不会具备这些特质，也不会在五分钟内循环。
　　“作为神国的主人，我可以掌控神国里的一切，包括这五分钟。”
　　说罢，鸢尾抬起手打了个响指，黄昏的落日便瞬间定格在这一刻，连天上的飞鸟，路上的行人，全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
　　但洛泠并没有受到影响，包括鸢尾也是一样，她们都不属于构成神国存在的一部分，可以称之为“外来物”。
　　“真方便啊。”
　　看着鸢尾的操作，以及神国的好处，洛泠都有些羡慕了起来，要是可以的话，她也想弄一个神国来玩玩。
　　当然...肯定不是主动去制造一场灾难导致界限坍塌，洛泠还没有恶劣到这种地步，顶多就看是看什么时候有机会，去抢个现成的过来。
　　“但我这是「奈落」的能力哦，”洛泠不放心，还是再次提醒道，“是属于「禁忌」的力量来着。”
　　“应该没问题吧？”鸢尾虽然有些迟疑，但还是点点头，“我也曾经借用过「精卫」大人的权能，都可以恢复过来。”
　　权能可比区区力量要强得多，依旧无法影响到神国的下一次循环。
　　“行吧。”
　　既然鸢尾都已经这么说了，洛泠也就收起了疑虑，开始安心地布置起试验场地。
　　尽管鸢尾说不用特意布置，随便找个地方，或者把整座神国都当成试验场地都可以，反正一循环就能够恢复。
　　但洛泠隐隐的直觉告诉她，还是别弄出过大的规模比较好。
　　另外，「改写现实」的消耗可是非常严重的，笼罩的区域最好是局限一些。
　　没错，洛泠打算在神国里面使用「改写现实」来一窥昔日的「禁忌」之灾，哪怕宗教家的晋升仪式或许并不是借助「归墟」的权能来实现，但多一些了解与体悟也是好事。
　　没过一会儿，洛泠便在黄昏神国里寻了一处空旷的僻静地区，不过在开始试验之前，还需要一些生灵来验证「永生」的威能。
　　神国里的人类虽然具备着人类的一切特质，但实际上只是神国的一部分，不过即便如此，洛泠还是不忍直接使用人类来做实验。
　　她看到天上似乎有一些飞鸟，心念一动，便想去抓几只过来。
　　“紫珠姐姐，你这是...”
　　鸢尾疑惑地看着洛泠粗暴地捏着几只麻雀，丢到划定的区域之内。
　　“做试验啊，需要一些生灵。”洛泠回道。
　　“...一定要用小鸟吗？”
　　不知为何，鸢尾似乎有些于心不忍，看着昏迷的麻雀，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
　　“也可以用别的，只要是生灵都行，只不过是因为用人类会让我心理不适而已。”
　　“那，我去给你抓几只实验用的小白鼠过来，附近的大学实验室里就有，你把小鸟都放了可以吗？”
　　鸢尾用请求的眼神望着洛泠，洛泠虽然对此有点奇怪，但对此没什么所谓，便点头答应了鸢尾的请求。
　　很快，鸢尾带来的小白鼠取代了麻雀们，直挺挺地躺在地面上。
　　所有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洛泠的神情凝重了几分，这是她第三次使用「坠网」能力，但前两次的结果都与她预料的有些差别。

　　确实能够「改写现实」，实现她所求的结果，但每一次出现的情况...却总是有些难以控制。
　　不过，反正鸢尾都已经说了，神国循环的特质可以承受试验的失败，所以应该...没关系吧？
　　洛泠定了定神，很快便展开了蛛网领域，笼罩在选定的区域之内。
　　求知的蛛线被一点点抽离，扎根在鸢尾的神国之中，形成了一片领域。
　　作为神国的主人，鸢尾能够感受，她的神国之中有一部分脱离了她的掌控。
　　“这就是...「奈落」的力量吗？”
　　竟然能从神国主人的手里硬生生夺走掌控权，真不愧是「禁忌」。
　　鸢尾对此已经有所预料，她只是屏息凝神地看着这一幕，除了担心紫珠姐姐兽性大发之外，更重要的是...这可是奈落神选使用能力的现场啊！
　　众所周知，所有的禁忌神选多多少少都有点毛病，奈落神选是一群癫子，骑士神选是一群暴力狂，至于归墟神选...只能说大部分都改造到连外貌都和正常人都不一样了。
　　所以，哪怕是在神选与神眷者之中，能够亲眼目睹禁忌神选在正常情况下施展「禁忌」恩赐的能力，都是极少数。
　　鸢尾都不知道该说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能够在自己的神国之中达成了这一成就。
　　“「坠网」，改写现实。”洛泠低声喃喃道，黑眸点瞳注视着这片区域，“时间流逝加速。”
　　「永生」的尺度，是近乎永恒与不灭，五分钟根本看不出这项权能的真正威能，只有把时间拉长到一定程度，才能显现出来。
　　下一刻，这块区域的时间便被骤然加速到千倍万倍之久，连洛泠对此都浮现出错愕的表情，不用多说，「坠网」已经再度失控。
　　不过...这一回的失控还能接受，洛泠本来就打算加速更多时间，尽快观察到「永生」的影响和变化。
　　很快，她想看见的东西就出现了。
　　在狂飙的时间流逝速度之下，几只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小白鼠瞬间衰老，行动踉跄，双目浑浊，失去神采。
　　但是，衰老并没能带走它们的生命。
　　与此同时，它们的身体机能被消耗殆尽，长时间未进食的情况下，身体迅速干瘪了起来，陷入极度的饥饿状态。
　　但是，饥饿同样没能带走它们的生命。
　　下一刻，因为饥饿，它们开始了互相啃食，当其中一只小白鼠咬下另一只小白鼠的脑袋，啃碎吞咽之后。
　　被啃碎的小白鼠，依旧...逃离了死神的魔爪。
　　或者，更应该说是恩赐。
　　它的意识，依旧存在着它身体的每一个部分，感受着无穷无尽的痛楚与煎熬，这种恐怖甚过于被傀儡谣彻底支配的江城县居民们。
　　甚至，就连它已经开始腐烂的身体，依旧有一道意识在悲鸣着，永远永远...都无法解脱。
　　这些情况...
　　皆是「永生」之灾。
　　“老者不死，伤者不死，病者折磨，腐者永生...失去‘死亡’作为解脱的世界，哪怕是地狱也不过如此。”
　　不死的恩赐，永生的诅咒。
　　哪怕之前就已经想象过，但这种世界真的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洛泠还是不由得感到惊悚与战栗。
　　这些小白鼠的遭遇，就是当年如果没能被拯救下来的维多利亚的命运。
　　“太可怕了...”
　　鸢尾都捂住了嘴巴，双目之中皆是震惊与恐惧的神色，她同样是第一次目睹到「禁忌」之灾的后果。
　　一想到这就是她的神国无处不在的不死特质，还是维持着「精卫」大人存在的根源，鸢尾就有一种想立刻带着「精卫」大人逃离的念头。
　　但很快，她还是按捺了下来，这是时间加速流逝的结果，只要在抵达这个结果之前，把「精卫」大人治愈了就行。
　　“还好，值得庆幸的是，权能不够完整。”洛泠轻声说道，“这并不是「禁忌」亲自出手，「归墟」也从未降临过维多利亚。”
　　“这都不算完整？”鸢尾震惊地说道。
　　“若是完整的权能，根本等不到你夺下神国，维多利亚就已经成为这种人间炼狱，甚至是直接湮灭了。”洛泠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冷笑着说道，“正是因为不够完整，所以...”
　　这是人为的结果。
　　究竟是谁，为维多利亚唤来了这场灾难？
　　是「先驱者」吗？
　　以艺术家晋升为目的，确实有唤来灾难的前提，但问题是...如果「先驱者」能够唤来的这场灾难，他们根本就不需要去晋升艺术家。
　　因为先驱者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湮灭一切的界限，作为源头的维多利亚更是重中之重，这场灾难的规模就已经足够了，最可怕的是，「永生」之灾简直就是悄无声息。
　　看看这座神国，黄昏的维多利亚，所有的一切都显得多么祥和与美好，平静且安宁。
　　谁能想到...
　　最恐怖的「禁忌」之灾此刻已然降临了呢？
　　在这种情况下，先驱者只需要潜伏起来，直到这场恐怖的「禁忌」之灾终于酝酿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他们就已经成功了。
　　可事实并非如此，先驱者只是借助灾难进行晋升而已。
　　或许这场「禁忌」之灾的彻底形成与规模扩大，其中有「先驱者」的一份，但源头...大概率并不是他们。
　　除了「先驱者」之外，还能有谁呢？
　　答案目前有两个，归墟神选，以及...
　　「公司」。
　　洛泠并不希望是「公司」。
　　尽管这一切疑点重重，例如「公司」提前准备的坍塌手段，以及周密的部署，甚至直到最后，竟然还有余力去打断艺术家的晋升...
　　壁炉火光中三人的脸，老人，女人，少年，他们沉默的神情，脸上的阴影，在洛泠的印象里已经愈发沉重。
　　“结束了。”
　　洛泠轻声说道，将蛛网领域收了回来，中止了这场片刻的厄难。
　　几只可怜的小白鼠，终于迎来了最幸福的死亡拥抱。
　　“对了，鸢尾，有兴趣和我合作吗？”洛泠扭头望向旁边被神秘色彩笼罩着的少女，问道。
　　“什，什么...”
　　鸢尾抬起头，她的眼中残余着些许恐惧。
　　很显然，鸢尾小姐直到现在都是余惊未褪，她从未想到过，自己的神国竟然会是一个如此可怕的地方。
　　“合作，登神之路的合作。”洛泠淡淡道，“在从我给你们的记忆里，你应该知道你的神国里面埋藏了些什么，这是你拥有的筹码。”
　　“嗯...对。”
　　鸢尾稍稍冷静了下来，点了点头。
　　这点她还是清楚的，可以说更有价值的东西就在这座神国之中。
　　“我可以为你带来更多先驱者与公司的消息，以便你研究当年的事情，刨析出先驱者登神之路的真正计划。相应的，你的发现要与我共享。”
　　说到这里，洛泠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
　　“到时候，茶话会上我们共同发掘出来的情报五五分账，一起去薅奶奶们的羊毛。”
　　“薅羊毛？好呀好呀，肯定没问题！这个合作我答应！”
　　听到这里，鸢尾立马就清醒了，她现在还欠着半屁股债呢，口袋穷得叮当响。
　　紫珠拿着相应的情报在茶话会上大杀四方，豪揽一堆花瓣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如今向她提出合作...鸢尾怎么可能会拒绝。
　　只要跟着紫珠小姐，肯定是能够赚大钱的！
　　不过，鸢尾对后面洛泠与其他茶话会成员们的称呼却有些奇怪。
　　“...奶奶？”
　　“既然如此，就这样决定下来咯。”洛泠轻笑道，“应该用不着再签一张条约吧？”
　　“不用不用，我肯定相信紫珠姐姐的呀，”
　　鸢尾又拍拍胸脯，继续自信满满地说道，“我们的合作肯定天衣无缝，我们的联盟必然牢不可破！”
　　“......”
　　洛泠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她该说些什么好呢...
　　真不愧是条约小天才啊。
　　“我先下线了，下回见。”
　　洛泠直接在黄昏神国里面留下了属于她的印记，下回过来就能够直接进入了，然后挥挥手与鸢尾告别。
　　鸢尾显得格外高兴，一直挥手挥到洛泠的身形从神国之中消散，才恋恋不舍地挪开了目光。
　　“好啦，现在该收拾下现场了。”
　　鸢尾叉着腰，稍微探查了一下洛泠施展过能力的地方，又是一阵心悸。
　　这处地方被时间加速之后，所留下的「永生」之灾极为严重，生灵一旦踏入，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衰老腐烂，却永生不死。
　　“还好我有神国循环，要不然留着这么可怕的地方在我的神国里面就糟了...”
　　鸢尾哼着小曲，开始操控起神国的时间，从定格暂停，瞬间加速到五分钟后，开始循环的节点。
　　随之周围的景色一阵变化交错，神国回到了五分钟之前。
　　但是。
　　鸢尾前面的地方，并没有。
　　或者更应该说，这处区域，依旧陷于彻底恶化的「永生」之灾里。
　　连神国循环都超脱不了。
　　“为，为什么啊？”
　　鸢尾震惊一阵之后，又启动了好几次循环，结果还是一样。
　　看着前面死气沉沉又生机勃勃的可怕地狱，鸢尾委屈了好一阵之后，还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我的神国，我的神国...怎么还是被紫珠给玩坏了啊...”
　　“呜呜呜，这还不如被啃了呢...”

 第五十章 「末日」彼端，她的声音（5k）
　　公寓房间之中，紫色倩影缓缓浮现。
　　在踏足地面之后，一双黑眸点瞳的可怖眼眸缓缓睁开。
　　洛泠稍稍感应着留在黄昏神国的蛛丝印记，确定她已经能够随时进行往返，才换回了本来的模样。
　　高挑的身影霎时间娇小了些许，重新出现在落地镜之中的已然是一名神情冷淡的黑发少女，些许诡谲的鳞片痕迹点缀着她的容颜。
　　“难得啊，这一次「奈落」形态的能力竟然没有出现差错...”
　　洛泠仔仔细细地检查了自身的情况，包括她的恶鬼化有没有恶化下去，确定一切都是正常的，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来在局限在一定规模的情况下，「坠网」并非完全不能使用，小心一些便可以了。”
　　至于黄昏神国，鸢尾自己都说可以过神国循环来清除掉所有的试验痕迹，她看起来也不像是在大放厥词，所以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总而言之，这算是一次不错的茶话会之旅，洛泠清点了一下收获，通过售卖登神之路的信息，她一共得到了二十四枚花瓣。
　　之后向首位购买「虚无之界」信息花掉了五枚，与鸢尾签订还算比较平等的条约又花掉了三枚，再加上本来就拥有的一枚，洛泠现在还剩下十七枚花瓣。
　　十枚花瓣构成的一整朵繁花纹路似乎有着某种奇妙的用处，洛泠能够感应到完整繁花纹路随时都能够融入到自己的灵感之中，从而产生某种变化。
　　但是这样做的话，繁华纹路应该会被消耗掉。
　　在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效果的情况下，洛泠不敢贸贸然融入灵感，先不说有没有害，一朵完整的繁花纹路价值可是很高的...
　　“应该跟首位问清楚具体该如何使用的...不过恐怕只是问个用法，都会消耗些花瓣吧。”洛泠迟疑了一阵，便先把此事放下。
　　除了花瓣的收获之外，还有荼蘼奶奶送给她的见面礼，一位活着的现象类型诡异。
　　只有拥有权能的高阶诡异，才会被使徒与代行者们称之为“神明”，而除了诡异序列前五十位之外的存在，同样是称之为诡异，同样会被诡异侧势力制作成圣骸与圣药进行使用。
　　不过，相较于人类一方的势力，他们对这一方面的研究显然更为精妙，甚至能够对活着的诡异进行捕获与封存。
　　目前为止，洛泠在现世里见过活着被封存起来的诡异，只有表演家以至亲骨肉为代价养育出来的「忘川小鬼」，连艾尔莎体内的诡异都已经是寂亡状态。
　　洛泠小心翼翼地取出水晶瓶，封存在其中的诡异一感应到现世的存在，便激烈地动荡了起来，似乎是在张牙舞爪地挣扎。

　　但这种挣扎，在洛泠化身成白魔女形态的时候，就瞬间停歇，不敢动弹。
　　尤其是在灰白双眸凑近水晶瓶，打算仔细观察这位诡异的时候，更是直接缩成了一团，仿佛是在瑟瑟发抖。
　　——它怂了。
　　稳定的核周围游荡着些许诡异的气息，仿佛能够动人心魄，引诱出蛊惑沉沦的美梦。
　　“噩魇路径的诡异吗？好像又可以给小艾尔莎使用，不过...活着的诡异该怎么处理呢？直接制成圣骸的话，会不会太浪费了？可如果不是制成圣骸的话，会不会不太安全...”
　　洛泠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陷入了沉思。
　　瓶中诡异似乎是听懂了洛泠的言语，开始不安地扭动着，却又惊惧于白魔女的气息，只能更深地埋入了瓶底，看起来像是在向洛泠俯首称臣。
　　“啧，好像还算安分？这样的话...”
　　洛泠沉吟着，对于艾尔莎特别的诡异容器特质，她还没有好好地进行过研究，主要是之前科学家给艾尔莎留下的阴影过于沉重。
　　之前艾尔莎时不时还会做噩梦，大半夜时挣扎着喊出惊恐的梦话，哪怕属于白魔女的力量已经彻底遏制了她体内的诡异。
　　这段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自己一起睡的时间多了些，艾尔莎似乎安心了不少，基本上没什么梦话，应该差不多走出了那段恐怖的日子。
　　再说，如今科学家都已经死到不能再死了，连余留的圣骸都已经被洛泠吸收，成为她晋升奈落形态第二阶段的一部分。
　　“下回跟艾尔莎商量一下吧，兴许她的体质还有更多没有被开发出来的特性，能用上这位活着的诡异呢。”
　　洛泠打定了主意，感应到她想法的瓶中诡异似乎是感知到它的小命保住了，游离的气息松散了些许，没有继续紧绷着。
　　把水晶瓶丢到头发里面之后，洛泠的神情凝重了些许，她感应着脑海里被首位送来的封印记忆，犹豫着要不要在这个时候解除封印进行查看。
　　主要是担心进行到一半，遇到小队众人归来会比较麻烦，现在又没有艾尔莎在身边去应付其他人。
　　不过，在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之后，洛泠就没有再迟疑下去了。
　　“嘶，没想到这才过去了十分钟不到啊...”
　　洛泠很确定，她在神国之中至少待了有大半天，再不济也是八九个小时，光是在黄昏神国里进行试验都花了不少时间。
　　结果，于现世之中才过去了十分钟。
　　不过，仔细对比起上次进入神国的经历，试图换算时间流逝速度的洛泠还是放弃了，根本就是错乱的。
　　她一共进入过三次神国，第一次是与小队一同误入，第二次是进入黄昏神国之后被带去茶话会，第三次就是今天。
　　神国里的时间流逝似乎很不稳定，这几次的时间流速比例都完全不一样，没办法从其中找到相应的规律。
　　或许其中会有一定的规律可循，但并不是现在的洛泠能够探查清楚的。
　　“既然时间还早的话，我就不用担心了。”
　　洛泠定了定神，小队的下班时间得是晚上七点半，大部分情况都是得加班的，她们都是「公司」的正职，可不是像洛泠一样的外包雇佣兵，哪怕没有委托也需要坐班。
　　不过相应的，洛泠的基本工资可以说完全没有，拿的报酬理论上在之前的合订契约里算是绩效。
　　在这种情况下，洛泠如果没有体现出更多的价值，「公司」可以随时停止发放她的工资，而不会被「秩序」判定为违背契约。
　　洛泠起初都不知道绩效是什么意思，直到后来岑湘云提醒的时候才明白了过来，她最终还是被「公司」摆了一道...
　　——果然是一群大资本家。
　　不过现在的洛泠也不差这点报酬，她身上的哪样东西拿出去不都爆完工资一条街。
　　另外，虽然公司的三位董事给予她的特权，实际上是一种牵制和算计，但别人不知道啊，至少公司的财务部肯定是不知道的。
　　在别人眼里，洛泠就是堪比董事会秘书的存在，要知道，梅利莎在总部的地位可谓独一档的存在。
　　所以，在洛泠如此被重视的情况下，不必多说，少发谁的都不可能少发她的，不仅如此，可能还会刻意多算一些。
　　在准备妥当之后，洛泠小心翼翼地解开了这段记忆的封印，然后在原本形态的情况下，使用白魔女的发丝发动第二能力「读取」。
　　先对这段记忆进行全面的探查，确定里面没有埋着首位布置的后手之后，才开始接触起来。
　　洛泠闭上双眼，当她再度睁眼之时，她已经被置入了一片充斥着虚无与空寂的地域，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是不存在的。
　　“「虚无之界」？”
　　洛泠对这种感觉很熟悉，曾无数次行走过虚无之界的她，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不过，这种感觉对她来说很熟悉，但对于别人而言可就不一样了，一般人只有在这种记忆之中，才能真切地感受到虚无之界。
　　“首位给的这段记忆，该不会就只有这样而已吧，”洛泠扯了扯嘴角，“要真是如此的话...我的五枚花瓣岂不是白花了？”
　　虚无之界的感觉还不简单，她随便找个界限边界一头扎进去就能够感知到了，而且清晰得多，哪还用得着通过别人的记忆。
　　不过，首位并不知道洛泠有这个能力，所以拿出这段记忆来换五枚花瓣，应该...还算合理吧？
　　...个屁诶！
　　去找首位退货去！

　　正当洛泠寻思着茶话会的交易有没有退货的先例时，长久的寂灭终于出现了动静，「虚无之界」...不再虚无。
　　“嗯？”
　　当第一缕微弱的光芒，从「虚无之界」里近乎永恒的寂灭与黑暗之中缓缓亮起的时候，洛泠的神情瞬间便认真了起来，注视着这缕光芒的出现。
　　隐约之间，这一刻，对于「虚无之界」...她似乎感知到了更多。
　　——首位售出的商品虽然在价格要贵上许多，但是总是能够满足买家最期盼的结果。
　　这是茶话会里所有与首位交易过的成员，最为一致的共识。
　　哪怕直到现在，都没有半分改变。
　　在洛泠的注视之中，本来只是如斑点一般的光芒缓缓扩大，像是只有一瞬间，又似乎过去了千年万年，光点终于化做了约莫巴掌大小的光斑。
　　当洛泠的视线从这枚光斑脱离开来之后，她才发现，整个「虚无之界」里，已经布满了数不清的光点与光斑。
　　这些光芒，就像是拼图碎片一样，缓缓地拼凑着，逐渐组合在一起。
　　很快，声音便出现了。
　　风也出现了。
　　阳光，树木，建筑...
　　似乎只是一个恍神而已，黑发的阴郁少女便已置身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方才周身永恒的寂灭与虚无...如同错觉与幻臆。
　　目光所至之处，皆是如今的维多利亚。
　　“这是...界限？”洛泠直愣愣地感受着周围的一切，她的呼吸急促了些许，“刚刚，是界限...诞生的一瞬间？
　　“被湮灭的界限，也能够重新诞生出来吗？”
　　不，不对...
　　洛泠仔细回想了刚刚的感觉，心绪平缓了些许。
　　是界限坍塌。

　　已经推进到一定年代之后的界限，受到某种不可违背的伟力，会坍塌至之前年代。
　　而在之前年代的此处，本应该是「虚无之界」，却因为坍塌的缘故，被界限重新占据。
　　这段过程...
　　通过记忆的完完整整地感知到一切的洛泠，隐约之间似乎捉住了什么。
　　她闭上双眼，并没有再去经历「虚无之界」的记忆，转而来到了一个很熟悉，却极少抵达的地方。
　　意识空间的深处。
　　叩开古朴长廊尽头的大门，引入眼帘的便是久恒的虚无，而洛泠在这一片虚无之中，目光所至之处看到的是自己。
　　本应扎成马尾的齐肩短发在虚无中飘散，微合的双眸隐约透出些许暗金色彩，眼角之末勾勒着些许淡红色的纹路。
　　抱着双膝的手臂布满了触目惊心的青色鳞片，一直蔓延到全身，犹如恶鬼现世，却弥漫着沉郁的哀伤。
　　洛泠伸出双手，向着她自己轻轻地拥抱了过去。
　　下一刻，于虚无之中沉眠着的少女，终于缓缓醒了过来。
　　可在她睁开的双眼之中，却唯有哀伤永恒。
　　【「末日」——？？？】
　　少女行于名为「末日」的路径，走向世界的终亡，所有的一切终归于虚无。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虚无之中，并非只有「末日」。
　　从「虚无之界」，通过界限坍塌，诞生出新的界限，这其中种种奇妙，通过记忆完完整整地感知着所有过程的洛泠再清楚不过了。
　　无论是谁，都绝不可能在这一方面的体悟上，能够超过洛泠，哪怕是拥有着这段记忆的首位都同样如此。
　　因为她们并不行于「末日」之上。
　　“路径皆有两面。”
　　洛泠伸出手，她似乎在虚无之中探知到了什么，微微勾起了笑颜，可即便如此，她的哀婉却久久不肯散去。
　　“「末日」的另一面，便是「蜕升」。”
　　——蜕变升华，即「蜕升」路径。
　　与「末日」同为第七路径，乃「末日」路径的另一端。
　　「虚无之界」吞噬着一切，却同样能够创造出一切。
　　所以，「蜕升」的终点....
　　洛泠止不住微微颤抖了起来，她很想尝试，很想很想，完全按捺不住。
　　与「虚无之界」一样，她同样「吞噬」了不少存在，其中有一部分化作了她的力量，却又有一部分，她竭尽所能地留在自己的心间，久久不敢忘却，不敢抛弃。
　　她以身为容器，只为留住那一缕温婉。
　　“姐姐...”
　　洛泠伸出手，脑海里闪过无数的画面，在所有的画面里，总是带着一抹伓温柔的笑意。
　　与此同时，她看到自己双手之中狰狞的青黑色鳞片与可怖的利爪，在这一刻褪去了所有的恐与恶，尽管鳞片依旧，却泛着些许圣洁的淡金色。
　　【「蜕升」——？？？】
　　夹杂着些许淡金的银白发丝垂落，可洛泠的目光却全无自己的模样，她只注视着前方的虚无，或者说，注视着与虚无之中，她所「蜕升」的存在。
　　姐姐的记忆，姐姐的情感，姐姐的意识，姐姐所有的一切...
　　全部都在这里。
　　终于。
　　些许光芒勾勒出一位婉淑朴素的女子，她并没有穿着什么华丽的衣服，只是一袭简简单单的素白长裙，挽起的长发粗略地盘在脑后，清丽的容颜算不上绝美，却是永生难忘。
　　她缓缓地睁开双眼，似乎看见了洛泠，嘴角轻轻地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温柔到可怕。
　　“小泠...”
　　她注视着洛泠，目光一如那日当时，充斥着无尽的爱意与眷恋。
　　在她的世界里，一直以来...都只有她最爱的妹妹。
　　她已不再是傀儡谣。
　　她是苏婉。
　　是洛泠的姐姐。
　　“姐姐一直都知道，小泠已经很努力了。”
　　“姐姐都在看着呢...”
　　她轻笑着，向洛泠走了过来。
　　却在即将拥抱之时，勾勒着她的光芒如飞散的蝴蝶一般，缓缓消散。
　　与此同时，圣洁与优雅彻底褪去，黑恶与狰狞重新爬上了少女的手臂，直至连她的面孔都化作恶鬼一般可怖。
　　“但是，还不够。”洛泠直直地注视着前方，即便前方是一无所有的虚无，“我的努力还不够。”
　　洛泠只是因为这一段感悟，勉强地摸到了「蜕升」的路径，却还没能够踏上。
　　这一次...也仅仅只是奇迹而已，想要直接重现都近乎不可能。
　　只有在「蜕升」路径上，掌握着与「吞噬」类似的权能之时，才能够真正地做到她想要做的一切。
　　可是，无论如何...
　　“已经有希望了，不是吗？”
　　洛泠轻轻地笑了起来，这般动人的笑颜，唯有姐姐能够见到。
　　她缓缓张开双臂，向着前方拥抱了过去，哪怕前方拥有着的...只是虚无而已。
　　可姐姐已经存在过了，不是吗？
　　她直到如今的所有努力，都已经得到了姐姐的承认...不是吗？
　　哪怕仅仅只有这样，就已经很幸福了呀...

 第五十一章 那么，洛泠小姐，代价是什么？（6k）
　　这一切，就如同一场镜花水月的梦境。
　　当洛泠悠悠醒转的时候，只属于现世的沉重真实扑面而来，把她微微陷于轻妙幻梦的心神重新拉了回来。
　　环顾四周，只有她自己独自待在空落落的房间里。

　　稍微有些...落寞呢。
　　但是，没关系。
　　洛泠稍稍抬起手，指尖似乎还停留着些许温暖的触感，嘴角不由得微微勾起，直到这一刻，她终于得以确定。
　　她...确实能够做到。
　　并非「奈落」言语之间虚无缥缈的引诱，并非她以臆想所维持的虚妄信念，而是真真确确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洛泠的心情很不错。
　　或许是这段日子里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了。
　　“首位难得给了件好东西啊，虽然她的本意可能并非如此。”
　　洛泠又细细地揣摩着这段记忆的内容，对「蜕升」路径的感悟又多了几分，却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灵光一闪。
　　或许这只是一次偶然的顿悟而已，让洛泠理解了「蜕升」路径的存在，从而把她现在的「末日」路径短暂地转换成「蜕升」。
　　只是现在，洛泠依旧行于「末日」路径之上，只掌握了属于「末日」路径的权能「吞噬」，还没能走上「蜕升」的路径。
　　不过，至少洛泠对自己究竟是什么存在，不再与之前一样，像是无头苍蝇一般摸不着头脑，已经有了一些能够进行追溯的苗头。
　　首位所售出的这段记忆对于洛泠的价值，可远不止五枚花瓣，甚至一整朵繁花纹路都算是便宜的。
　　因为没有这段记忆的话，洛泠想要认知到「蜕升」路径，得去亲身感受一次坍塌的界限于虚无之中重新涌现的一刻。
　　不必多说，这得是什么级别的巧合才能碰上...
　　而对于其他没有接触过「末日」路径的存在而言，这段记忆的效果就差得多了，或许这就是首位之所以定下这个价格的原因。
　　“不知不觉，都差不多快到晚上了啊。”
　　洛泠扭头望向窗外，落日残阳于天际线之上即将落下，黄昏的光辉洒落在维多利亚之上，这让她想起了鸢尾的黄昏神国。
　　只是冬日尚且未褪的维多利亚，要多上几分冷冽罢了。
　　“这个时间...艾尔莎她们几个好像是要下班了吧。”
　　洛泠看了一眼钟表，现在恰好是在六点半，离「公司」的下班时间七点半还差一个小时。
　　这段时间该去做些什么好呢...
　　洛泠忽然想起，今天早上艾尔莎专程给她做了早饭，她吃到的时候心底还有些欣慰与感动，小艾尔莎也长大了啊。
　　另外，洛泠对此也起了一些心思。
　　“连艾尔莎学上一小会，都能做饭给我吃，我比她大了这么多岁，怎么可能会连做饭都输给她？”
　　对于上次的失败，洛泠一直耿耿于怀。
　　哪怕被队友们嫌弃，她依旧没有觉得这是她自己的问题，而是还有一些没被发现的原因。
　　思来想去，洛泠揣摩许久，终于得出了一个感觉比较靠谱的结论，肯定是她选的食材有问题，不适合姐姐的菜谱。
　　这里是维多利亚，并不是江城县，所以食材之类的东西跟江城县有区别，做出来的效果肯定也是不一样的。
　　哪怕同样是蔬菜鸡肉什么的...
　　肯定也有一点区别！
　　或许就是这一点区别，才导致了她的失败。
　　果然是细节决定成败，想到这里，洛泠已经决定了下来。
　　为了适应维多利亚的食材环境，她打算去做一些维多利亚本地的菜品，用本地食材做本地菜，这样总不可能还出问题吧？
　　反正，无论如何，都绝对不可能是她的问题，毕竟连小艾尔莎都可以做出能吃的东西，她怎么可能会不行！
　　一想到这儿，洛泠瞬间干劲十足。
　　说起本地的菜谱，她可是掌控着不知多少教士的记忆，他们的记忆里面肯定有很多做菜的方法。
　　不仅仅只是菜谱而已，连所有需要的技巧和方法，全部都一应俱全，简直就是家庭煮妇必备，实在是太适合现在的自己了。
　　新的「傀儡谣」生活小技巧get。
　　“我找找...这家伙以前好像当过厨师？嘶，步骤这么繁琐？太麻烦了，还是找点简单些的...哦这个这个，以前做过街头小吃，哇这个简单，土豆、洋葱、胡萝卜、还有...全部都切块，一起下去煮是吧...
　　“我会了！”
　　把这一部分记忆收入脑海，洛泠瞬间就有了自信，她觉得自己已经是一名成熟的维多利亚厨师，一展厨艺让艾尔莎她们刮目相看，就在今日！
　　“先出去买菜吧。”
　　洛泠拍了拍手，站起身来，开始为她亲爱的队友们准备一场丰盛的晚餐，算是这段时间来的回报。
　　“她们会怎么夸我呢？”
　　洛泠想着，美滋滋地出了门。
　　......
　　“可恶的狗资本家，大年三十都没给放假，还拖着加班不给回家...”
　　岑湘云骂骂咧咧，她本来想回家吃年夜饭的，结果全家人都在加班，年夜饭是吃不成了，迫不得已就只能和小队的队友们一起回公寓。
　　若不是今天的委托完成得快了一些，她也得加班。
　　维多利亚现在的时间是二月初，换算成老家的农历，碰巧就是大年三十的除夕夜。
　　“湘云，此地乃维多利亚，没有大年三十这一说。”路曼青好心地提醒了一句，“所以，加班是很正常的。”
　　“放心吧，「公司」在圣诞节的时候也是加班的。”
　　想到当时的情况，伊芙就止不住地念念叨叨了起来，
　　“我那会正潜伏在一个主动沾染「危险诡异」的邪教团伙据点里，妈的连邪教团伙都有烤火鸡吃，「公司」屁都没给，我在旁边哈喇子都快流一地了。
　　“好在那个邪教头子识时务，赶在十二点之前就回了窝点，我上去三拳直接打到他跪地求饶，然后去抢了他们还没开始吃的烤火鸡...”
　　可以说这种作风非常伊芙了。
　　当时的邪教头目差点都以为自己遇上的不是传说中的神秘学调查员，而是过来入室抢劫的劫匪，要劫的还是他们的圣餐烤火鸡。
　　在她们聊着的时候，艾尔莎则是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小短腿走得飞快，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走在后面的几人见到这番场景，彼此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会心一笑。
　　“小艾尔莎这是想念洛泠小姐了吧。”
　　也不知道洛泠小姐独自待在公寓的时候会做些什么。
　　感觉她像是会坐下来，安安静静地看一整天书的性格呢。
　　没一会儿，众人就回到了她们合租的公寓。
　　推开公寓门，几人便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嗓音在门口响起，
　　“哟，都回来了呀。”
　　“洛泠小姐！”
　　艾尔莎一个小跑飞扑了过去。
　　洛泠接住了她，然后顺手揉了揉艾尔莎的头发。
　　但就在此时，门口几人看着洛泠的眼神却满是错愕。
　　“洛泠，你这是...”
　　岑湘云抬起手，微微颤抖着指着洛泠的衣服。
　　更准确来说，是洛泠身上略带几分烟火气的围裙。
　　不仅如此...
　　洛泠整个人看起来都是灰头土脸的，连脸蛋上都有一些被灰烟留下的痕迹，似乎才经历过一场大战。
　　更重要的是，此时的洛泠小姐手上还拿着一个大勺子，上面滴落着一种淡绿色的不明粘稠液体。
　　“我？我在做饭呀。”洛泠乐呵呵地说道，“我准备了一顿大餐，你们就放一百个心吧，这回肯定好吃！”
　　说罢，洛泠微笑着向门口的岑湘云等人竖起了一个自信的大拇指。
　　众人：“......”
　　或许，不应该把洛泠小姐一个人放在家里的。
　　她根本就不会恬静地看一整天书，而是会尝试去做饭...
　　“哦不，我应该想到的，”岑湘云捂着脑门，满脸头疼的表情，“哪会有高三学生会在高考结束后的暑假还会去看书的...”
　　洛泠现在就相当于高考结束的状态，尽管从时间上来说，她应该是在冲刺阶段...
　　“相信我吧，大家。”洛泠的表情却是异常认真，“我已经找出了我做饭难吃的问题，并且进行了解决——而且这回我做出来的东西，也提前尝过了。”
　　洛泠挥舞着手上的大勺子，只是大勺子上面残余的粘稠液体真叫人胆战心惊。
　　几人沉默了一会，转过身来，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这回会是古尔丹吗？”路曼青低声说道。
　　“感觉是。”
　　岑湘云回道，全是愁眉苦脸的表情。
　　难不成，她难得的年夜饭要变成断头饭了吗？
　　“什么是古尔丹？”伊芙问道。
　　“你们在说什么？”
　　灰头土脸的洛泠小姐也拿着大勺子凑了过来。
　　“没，没什么...”
　　看着向来冷着脸的洛泠小姐，今日难得能够露出开心的表情，众人还是不忍心打击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会特别高兴...或许是因为做饭什么的，但无论如何...
　　“算了，吃就吃吧。”
　　岑湘云深吸一口气，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然后昂首挺胸地向着餐厅走了过去。
　　几人看着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着一名奔赴必死之战场的勇士。
　　“等一下，我帮你盛上！”
　　洛泠说着，便跟着岑湘云走入了餐厅。
　　而就在她们二人进去不久之后，一声惊恐的尖叫声响起，惨烈到令人心悸。
　　众人见状暗感不妙，连忙走进餐厅一看，顿时全都吸了一口冷气。
　　“见鬼，这是什么东西...”
　　一碗白花花的米饭，被浇上了一勺混杂着各种看不出模样也不知是否能够被称之为食物的东西。
　　此刻的洛泠小姐正站在旁边，拿着大勺子准备从饭桌中间的大铁锅里再舀出一勺，去浇在别的米饭上。
　　这口大铁锅更是不得了，里面咕噜噜地滚动着淡绿色的粘稠液体，些许块状物品在其中浮沉，再加上黑发的阴郁少女站在旁边轻轻偧地勾起一抹温柔的狞笑...
　　“那么，洛泠小姐，代价是什么呢？”
　　路曼青以一种浑浊古怪且阴沉的腔调，一字一顿地念出了一句话。
　　“什么代价？”
　　洛泠疑惑地问道，然后给路曼青的米饭里也浇上了一勺。
　　岑湘云心如死灰地看着她面前的米饭，连灵魂都为之震颤。
　　之前洛泠做的饭虽然难吃，但至少能看得出来是食物。
　　而这玩意...
　　可能得对某些特定的人才能称其为食物。
　　“这可是维多利亚本地美食。”洛泠很认真地解释了一句，“来，多吃点，我给你再加一勺。”
　　“我怎么不知道维多利亚里还有这玩意？”
　　听到这句话，维多利亚本地人伊芙瞪大了双眼，然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目光古怪了起来，“这...不过，你要是把维多利亚的定义稍微扩大一些的话，好像也能算？”
　　“不！不要啊！不要...”
　　岑湘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米饭又被洛泠浇上了一勺不明物体，脸上的惊恐已如死寂。
　　全场唯一神情还算正常的可能就只有艾尔莎了，她坐了下来，稍微扒拉了一口，然后抬头跟众人说了一句，
　　“米饭有点夹生，我去热一热。”
　　然后她又看了一眼洛泠大锅里难以言喻的物体，稍作迟疑，说道，
　　“其实只是卖相差一点啦，吃还是能吃的...”
　　...何止是差一点。
　　众人忍住吐槽的心情。
　　不过，很难想象这玩意竟然能吃...
　　但这不是出自洛泠小姐之口，是向来实诚的小艾尔莎说的。
　　听到艾尔莎的这句话，岑湘云死寂的双眼里总算浮现出些许光芒，她犹豫许久，终于还是克服了生理上的抵触，浅浅地尝了一口。
　　一瞬之间，她的眼睛便亮了起来，然后抬头向大家惊喜地说道，
　　“能吃！！！”
　　虽然味道古怪离谱，口感稀碎难言，卖相更是一坨，根本说不上好吃，但...至少确实是能吃的啊！
　　这对比起洛泠上回的大餐，已经是莫大的进步了。
　　不过，就是这一小口米饭嚼起来怎么还有零有整的...
　　“我去热一下米饭吧。”艾尔莎起身收拾了一下桌面，抬头说道，“洛泠小姐，你买的菜有剩下的吗？”
　　“还有一些吧，都在厨房里。”洛泠疑惑地问道，“艾尔莎，你想做什么？”
　　“今天不是大年三十的除夕夜吗？年夜饭只有咖喱可不行哦。”
　　艾尔莎的动作很利索，很快便把洛泠盛出来的米饭都收拾好了。
　　当然，已经沾染不详的米饭没有被她收拾进来...洛泠小姐的这份咖喱卖相已经不止是差而已，连艾尔莎也只敢吃上一小口。
　　“除夕...”
　　洛泠一愣，她向来都没怎么注意过时间，仔细算算，似乎确实到了时间。
　　“除夕啊...”
　　洛泠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又沉默了下来，神情有些恍惚。
　　去年的除夕，她还在家里和姐姐吃着难得丰盛的年夜饭，与往常没有任何变化，她们已经这样度过了十数年的时光。
　　从洛泠有记忆开始，便一直如此。
　　只是，寻常到如磐石般坚固的生活却在短短数个月之间，就随着真实的世界在她眼前缓缓展开，已然彻底崩塌。
　　众人没有打扰她的思绪，便默契地去厨房给艾尔莎打下手。
　　万万没想到，一群大老娘们，竟然没有一个会做饭的，导致之前只是学过几手的艾尔莎竟然能够担任主厨。
　　她的手艺尽管说不上美味，但...至少比洛泠相当拟人的大餐还是要正常不少的。
　　没一会儿，厨房便传出一道道菜，甚至连洛泠那一大锅连炼金术都不一定能够做出来的奇妙咖喱，都被艾尔莎改造了一番。
　　味道或许没好上太多，但至少...已经能看了。
　　至此，小队众人已经有了一个共识，连艾尔莎都没有否认。
　　——洛泠小姐做的菜，要么能看，要么能吃，二者只能取其一。
　　当洛泠从过往的思绪之中缓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有不少菜被端上了饭桌，看起来非常丰盛。
　　虽然洛泠说是剩了一些，但实际上...她买的食材可不算少，加上那锅噩梦般的咖喱用的并不多，再多做一桌菜绰绰有余。
　　当被艾尔莎精心改造之后的咖喱被端上来的时候，这桌简陋的年夜饭总算是完成了。
　　“真不知道这个家要是没了艾尔莎该怎么活...”
　　岑湘云感动到要落泪，另外两人更是深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若是没有艾尔莎出手的话，她们就只能吃着这不可名状的恐怖，搭配着有零有整的夹生米饭，度过一个物理上永生难忘的大年夜。
　　“嘿嘿。”
　　艾尔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小脑袋。
　　她其实也只是借助傀儡谣的能力，拿到了洛泠小姐做饭时用到的记忆而已，再加上之前在青山医院的时候就有过动手熬药的经历。
　　或许她不够专业不够精湛，可在一众做饭白痴以及做饭（？）恶魔的面前，粗通厨艺的艾尔莎就显得格外出众了。
　　众人围着饭桌落座，艾尔莎还细心地把各人比较喜欢的菜挪到她们面前，然后才把她的高脚凳挪了挪，紧挨在洛泠的身边坐了下来。
　　“现在的我们真的很像是一家人诶。”
　　路曼青撑着下巴，环顾四周，勾着笑意说道，“这样看起来就好像，我是丈夫，湘云是妻子，洛泠和艾尔莎是姐妹...”
　　“为什么我会是第二代？”洛泠微微皱眉。
　　“为什么我和洛泠小姐只是姐妹？”艾尔莎有些不满。
　　“等等，妻子是什么鬼，为什么你又是丈夫？”岑湘云满脸见鬼地说道。
　　“我呢我呢？”伊芙却是相当感兴趣，“我是什么身份？”
　　“你是我包养的二奶。”
　　路曼青搂着伊芙，然后望向岑湘云，用痛哭流涕的嗓音说道，“亲爱的对不起，我出轨了...但是真的，你要相信，其实我更爱你。”
　　“......”
　　岑湘云沉默了一会，忍住把碗里的米饭全都扣在路曼青脑袋上的冲动。
　　“哦不，亲爱的...一个黄脸婆有什么好的，不如离了婚我们一起过吧。”
　　伊芙也有模有样地演了起来，哪怕演技相较于真实派的路曼青有所差别，但滑稽做作的模样还是惹得岑湘云满脸黑线。
　　“不，我不可以背叛...等等，你为什么穿着人家湘云的衣服？这我就忍不住了...”
　　“老路啊...”
　　岑湘云咬牙切齿地狞笑了起来，一瞬之间，路曼青的米饭便被冻成了冰块。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路曼青连忙打住，然后一拳砸向米饭。
　　本来已经冻成冰块的米饭，瞬间又热气腾腾了起来。
　　洛泠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微微一愣，这货号称是「万灵」路径的奶妈，但这一手似乎不太像啊...
　　不过，在场的其他人见到这一幕的时候已经见怪不怪，想来在之前的委托任务里，路曼青已经不止一次地施展过类似的能力。
　　尽管这略显愉悦的小插曲似乎对某些人而言似乎不太友好，但整体而言，这顿年夜饭还是相当愉快的。
　　在酒无饭饱之后，路曼青和岑湘云接下了去洗碗的活计，而艾尔莎则是偷偷跟了过去，还是揪着路曼青不放，偷偷地与她问道，
　　“为什么我和洛泠小姐只是姐妹呀？”
　　先不提另一边的事情，大厅之中，伊芙坐在洛泠的对面，神情略显严肃，这是铁拳女仆大小姐少有的表情。
　　上一次出现，还是她送来「公司」董事会邀请洛泠会面的消息。

　　恐怕...这一次也不例外。
　　“我这里有一份信，是办事处负责人路婆婆转交给我的，她也是从其他人的手上拿到的这封信。”
　　她从怀里拿出一份信件，推到了洛泠的面前，沉声说道，
　　“收信人是你，洛泠小姐。”
　　“寄信人名为程剑鸣——他来自于「授火使」，传承代号为「正义」，你们似乎已经见过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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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快乐，猫给读者大大们拜年啦！感谢所有的读者大大去年对猫的支持，新的一年也要多多指教哦~
　　现在维多利亚的故事已经进入到了中篇，在相当应景的年夜饭之后，高潮迭起之前的最后宁静即将结束，接下来会是更加精彩的剧情，敬请期待吧！
　　（新年快乐呀呀呀！）

 第五十二章 潮汐迭起的阴影，必须告知的真相（6k）
　　一封古朴的信封放置在桌面上，上面的封口还使用了相当复古的火漆封缄，一手娟秀却不乏凌厉的字体写在信封之上。
　　“洛泠小姐 亲启”

　　伊芙定了定神，继续说道，“路主任跟我说，当时「正义」亲自登门拜访，本来是想亲手把这封信交给你的，但是...”
　　她迟疑着看了洛泠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
　　原因很简单。
　　洛泠压根就没去上班...
　　或者说，她根本就不需要去办事处打卡，在得到董事会特权之后，洛泠哪怕是天天在公寓里待着不出门，办事处也不会因此在她的考勤记录和年终考核里给她记上一笔。
　　所以，林剑鸣无论等上多久都是没有意义的，在得到这个答复之后，依照路芳玲的说法，他是面露遗憾之色，把这封信交给了路芳玲，让她转交给洛泠。
　　然后这封信就再一次转到了伊芙的手里，这回倒不是路芳玲不好意思与洛泠见面，而是...反正伊芙都要顺道回公寓，怎么方便怎么来就行。
　　这又不是「公司」的事情，肯代为转交很不错了。
　　林剑鸣似乎也懂得一些分寸，没有直接询问洛泠等人的住处登门拜访，哪怕洛泠名义上同样是「授火使」的成员。
　　在上一次葬礼风波之后，菲欧娜与洛泠之间的关系已经隐约传出了不少风声。
　　有说洛泠已经彻底加入「命运结社」菲欧娜的麾下，也有说她们已经义结金兰，成为异姓姐妹，甚至还有人扬言着两人已经有了实质性的关系，只是碍于世俗目光没有对外公开而已。
　　无论哪一种，作为「命运结社」多年来明争暗斗不断的老对手「授火使」而言，都算不上好消息。
　　维多利亚之中，「公司」势力一家独大，余下大大小小势力之中，唯有「命运结社」与「授火使」算得上颇有影响，整体的实力至少能够相当于两到三个「公司」办事处。

　　余下的实力加起来...恐怕一个办事处就足以横扫了，因为他们都没有具备着一锤定音实力的「权能」使用者。
　　「公司」十九位，「命运结社」三位，「授火使」四位，这边是他们屹立于维多利亚的底气所在。
　　「命运结社」与「授火使」在维多利亚里的整体势力算是不相上下，却都要看着「公司」的脸色行事。
　　之前洛泠的身份地位只是一位“拥有特别能力的觉醒者”，或许有一些价值，但并算不上尤为关键，哪怕在三方争夺之后留下一纸合同也一样。
　　可在经历之后的事件以及「公司」董事的承认之后，洛泠的身份与地位就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与三方都有交错的关系让她的位置变得极为微妙。
　　另外，关于当年的内幕...与其他人不一样，「授火使」可是心知肚明，更别提「公司」董事在这之后就急匆匆地邀请洛泠进行会面，必然是了解到了什么。
　　「授火使」可没有奢求洛泠未曾洞察过昔日阴谋的真相，尽管现在「命运结社」与菲欧娜都是风平浪静，没有向他们发难。
　　种种因数之下，他们会与洛泠做出交好的姿态并不奇怪。
　　只不过...

　　「授火使」内部究竟如何看待他们与洛泠这一段可有可无的契约关系，就很难摸清楚了。
　　洛泠看着桌面上的信封，沉默一会之后，打开了信件。
　　信封里只装着一张薄薄的纸，上面没有写任何文字，反而是一道仪式般的纹路。
　　而就在洛泠裁开火漆封缄的时候，似乎是触动了某种开关，些许封存其中的灵感流入仪式纹路之中，瞬间全都亮了起来。
　　伊芙立刻便紧张了起来，她立刻伸手摸向身后的铁拳，不过洛泠的神情却从始至终都很平静，只是淡淡地看着。
　　直到仪式燃尽，信件完全化作灰无的时候，几个看起来就相当贵重的玉瓶出现在桌面上，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这些是...”伊芙的鼻尖微动，说道，“圣药？”
　　洛泠拿起来玉瓶，倒在手上，是几枚刻着银色纹路的黝黑药丸，散发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味道——很难称得上是臭还是香，或者介于两者之间。
　　跟「公司」炼金部门产出的液体圣药不同，「授火使」的炼药坊似乎更倾向于这种通常被称为“丹药”的形态。
　　而伊芙在看到这几枚丹药的时候，脸色微微现出了一些变化，惊叹道，“这...洛泠小姐，你究竟是为「授火使」做出了什么贡献，他们怎么会如此大手笔？”
　　“嗯？”洛泠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拿出一枚丹药抛了抛，看得伊芙胆战心惊，“这很珍贵吗？”
　　“诶，你小心一些...当然珍贵啊，这可是上位觉醒者使用的高阶圣药，原材料的圣骸至少都是「危险诡异」，哪怕是「公司」的产量都不高，有钱都买不来。”
　　伊芙看着洛泠手里的丹药，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说道，
　　“「授火使」产出的丹药上都有纹路，颜色代表路径，条数代表位阶，你手上这一枚应该是高阶「审判」圣药——这一枚的价值差不多能与我上次莫名其妙损失的抑制圣药相比。”
　　伊芙所属的正是「审判」路径，所以这些圣药对她有极大的诱惑，她看着这几个小玉瓶，眼睛都直了。
　　抑制圣药就是小队第一次误入神国的时候，伊芙曾使用过的。
　　只不过因为鸢尾在送她们离开的时候，动用神国的权限删除了所有人相应的记忆，所以她才会忘记。
　　“这样啊...”
　　洛泠的表情微微陷入沉思。
　　看来，「授火使」似乎对此也很谨慎呢。
　　他们不确定洛泠究竟知道多少，也不确定她的态度如何，这种时候言语都是苍白的，所以直接就给她送来了圣药。
　　洛泠在「公司」的档案里正是「审判」路径，此举说是讨好也罢，收买也罢，但都表明了一个态度。
　　「授火使」不愿继续为这件数年前就已经尘埃落定的往事再多费心神，他们愿意付出一些代价...只为掩埋此事。
　　“几瓶圣药...”
　　洛泠注视着这些玉瓶，脑海里再度浮现出当时的琳娜拿起她的手，拜托她支配自己的尸体时的表情。
　　是已知终局的平静。
　　是啊，琳娜知道，哪怕这件事最终真的曝光出去...
　　依旧只会不了了之。
　　如果没能在孵化场里杀死弗里克的话，此后他更不可能为此事负罪。

　　原因很简单。
　　人类需要他。
　　或者说，需要一位即将掌握使用「权能」的，强大的九阶觉醒者。
　　被牺牲的小队，就仅仅只是被牺牲而已。
　　“洛泠小姐，这些东西...你要收下吗？”伊芙低声问道，她看出了洛泠平静的表情里似乎藏着更深的情绪。
　　虽然伊芙满脑子都是肌肉，但「命运结社」与「授火使」之间的过节她还是很清楚的，洛泠与菲欧娜的关系一看就不简单。
　　可作为洛泠的另一位“东家”，同时却又是「命运结社」多年以来斗得头破血流的死敌，「授火使」的位置就过于尴尬了。
　　这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别说这位铁拳女仆大小姐了，连路芳玲都吃不消，根本不想掺和到这些令人头疼的事情里面。
　　“收啊，为什么不收，别人送来的好东西，哪有不收的道理。”洛泠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然后把丹药都收回到玉瓶里。
　　收钱是收钱，办事是办事，这是两回事，怎么能够混为一谈呢？
　　洛泠知道「授火使」的态度如何，但她知道也就知道了，后面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区区几瓶圣药就想让她畏手畏脚，这是不可能的。
　　不过说实话，这些圣药对洛泠来说价值并不大，她又不是「审判」路径，直接使用没什么效果，「奈落」第三阶段更是看不上这种级别的货色，进行「吞噬」也只是白白浪费而已。
　　就在这时，洛泠眼角的余光看见了伊芙完全不加以掩饰的眼神，她直勾勾地盯着这几瓶圣药，直到洛泠收起来的时候还有些意犹未尽，这位铁拳女仆大小姐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你想要？”
　　洛泠掏出了一支玉瓶，试探着问道。
　　伊芙连忙点了点头，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摇头，“不不不，这太珍贵了，我不能要不能要...”
　　说着，她打开了自己的衣兜，直接探到了洛泠面前，嘴里却还在念叨着，
　　“哎，洛泠小姐，真不能要真不能要...”
　　洛泠：“......”
　　什么非物质文化遗产，这是跟路曼青学的吧？
　　“我又没说直接给你，卖，知道吧，交易。”洛泠把手里的玉瓶放在桌子上，说道，“里面一共有三枚丹药，你看...想怎么买？”
　　“想怎么...”
　　伊芙抬起头，看到洛泠嘴角勾带着的笑容似乎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忽然之间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稍稍往后挪了几步，说道，
　　“洛泠小姐，你别这样啊，我卖艺不卖身的！”
　　“卖身？什么卖身？”
　　一个红色的小脑袋从厨房里面探了出来，小脸蛋还带着几分紧张。
　　“没什么，艾尔莎，你继续洗碗吧。”洛泠回头说了一句，然后望着伊芙的神情有些头疼，“你少跟路曼青混...”
　　看来经过这段时间的共事，伊芙大小姐已经被路曼青给带坏了，举手投足之间凭空多了几分又贱又逗比的气质...
　　洛泠定了定神，说道，“伊芙小姐，你应该知道我真正重视的是什么，积分或是珍宝之类的东西虽然难得，但我其实不怎么在乎。
　　“这瓶圣药可以送给你，但相应的，你得欠我一个人情。”
　　洛泠把玉瓶推到了伊芙的面前，沉声说道，“你觉得如何？伊芙小姐。”
　　听到洛泠的这番话，伊芙敛去脸上打闹似的表情，脸色略带思考地看着圣药好一会，才抬起头望向洛泠，苦笑一声，
　　“这才几天没有见面，洛泠小姐，如今的你看起来已经有了几分大商人的气质。”
　　也就是奸商。
　　“多亏了一段历练的经历。”洛泠耸了耸肩。
　　在上一次茶话会里，首位言语之中似有若无的点拨，以及荼蘼迫不及待的见面礼，让洛泠对为人处世，以及“交易”的理解又深了几分。
　　“物品的价值是定死的，人情有些时候却是无价的，哪怕是我也懂得这个道理。”
　　伊芙叹了口气，拿过了玉瓶，“不过我确实就差了这些关键的资源，就能够晋升到上位觉醒者...就只能多谢洛泠小姐的馈赠了。
　　“放心吧，你的话我很清楚，我知道你真正在乎是什么。”
　　说罢，她不经意间瞄向了厨房的方向，准确来说，想瞄向厨房里一个小巧到得垫个小板凳才能够得到灶台的身影。
　　“如此便好。”
　　洛泠也微微一笑，她已经看见伊芙的目光向她的队友们投去，心底也算是松了口气。
　　在见识过琳娜的遭遇之俚后，洛泠其实在心底也有过一些担忧，岑湘云和路曼青都是挺不错的人，又都是一起从江城县里出来的，实在是不忍心让她们重现「猎」小队所经历的一切。
　　至于艾尔莎...
　　就不用担心了。
　　小艾尔莎可是洛泠的使徒，只要洛泠还活着，就能够一直受到「白魔女」的庇护。
　　别说牺牲，哪怕受一点点伤，都能够在第一时间已然痊愈，这就是「寂亡」-「万灵」路径的魅力。
　　有伊芙这个老油条肯用心带着，小队至少也能够多上一些保障。
　　“不过，洛泠小姐，你好像都没怎么和我们一同执行过委托啊，好歹在「公司」的登记档案里面，你也是小队的一员，还是很重要的攻坚手呢。”
　　似乎是因为晋升在望的缘故，伊芙的语气也轻松了些许。
　　说来确实如此，这支小队成员本来就是四个人。
　　「审判」洛泠负责正面强攻，「万灵」路曼青负责战场治疗，「游梦」艾尔莎负责针对灵魂的袭杀，「元素」岑湘云负责控场以及支援。
　　可以说是相当完美的小队职责分配。
　　结果因为洛泠长期旷工，她的职责完全由新手任务时暂时带队的伊芙给代任了。
　　伊芙这段时间几乎都是跟着她们几个执行低阶任务，都赚不了多少积分，才会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备齐晋级所需要的资源。
　　当然，哪怕这两个月内火力全开，伊芙也赚不到这三枚高阶圣药，真要算起来，还是亏欠了不少。
　　“我这不是之前被菲欧娜阿姨的委托耽搁了不少时间嘛，”
　　此时洛泠也知道理亏，讪讪地说道，“没关系，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也算是空闲着，可以跟着你们一同出任务，报酬之类的无所谓...你们分就是了。”
　　洛泠的所有布置几乎都不需要她亲自出面，几乎遍布整个维多利亚的光明教会能够收集大量相关情报，对这些情报进行处理也有记忆分类管理程序与最终审查机制亚莉莎代劳。
　　连本来需要洛泠动手研究的资料，又全都交给了条约小天才鸢尾小姐，她只需要等着结果出现就行，甩手掌柜都没有洛泠这么能甩的。
　　“好说好说。”
　　听到洛泠连任务报酬都不要，伊芙小姐立刻便笑得连眼睛都眯了起来。
　　蚊子腿再少也是肉，能多拿一些就拿一些。
　　“碰巧最近维多利亚里孵化场事件频发，公司正缺人手呢，”伊芙说道，“有你在的话，我们小队的效率肯定可以提升不少。”
　　尽管她只和洛泠小姐合作过寥寥数次，但伊芙对洛泠惊人的学习能力记忆犹新，带有诡异规则的孵化场，有时候需要的可不止是实力而已。
　　另外，洛泠行走于「虚无之界」的能力，有些时候也会有奇效，不少孵化场都是靠近着「虚无之界」出现的。
　　“孵化场频发？”
　　洛泠楞了一下，这种相当有既视感的事情，她顿时便意识到了些什么。
　　“是啊，虽然都是一些低阶的「卵」而已，清理起来不算困难，但是烦不胜烦，跟噶韭菜一样，嘎了一轮又长一轮，讨厌得很。”伊芙点了点头，说道。
　　洛泠沉默了一会，实际上她正在通过亚莉莎的情报网搜集相应信息，片刻之后，她才抬头问道，“维多利亚以前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吗？比如...几年前？”
　　伊芙想了想，回道，
　　“还算常见吧，好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次，感觉就像是诡异们约好了日子集体扎堆产「卵」...具体我是不清楚啦，这些都是「公司」高层才需要考虑的，我们这种小螺丝拧紧自己就行，机器该怎么动是机器和工人的事情。”
　　“这样啊...”
　　洛泠沉吟稍许，亚莉莎的情报还没整理好，但确实可以看出，最近维多利亚觉醒者动手的次数明显频繁了不少。
　　除了「公司」之外，其他的觉醒者组织同样在对这些孵化场进行清缴，毕竟「卵」虽然比不上本体，但其圣骸也算是相当不错的材料了。
　　如此看来，似乎只是维多利亚里如同潮汐一般的偶发性事件而已。
　　可洛泠没有忘记，就是数年前的一次偶然的潮汐，造就了如今的一切，带来的影响直到现在都还没能消退。
　　当年的「禁忌」之灾究竟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真相，恐怕只有当事人才清楚了。
　　于潮汐之中，「公司」与「先驱者」的阴影若隐若现。
　　“也是，「先驱者」在准备晋升仪式，「公司」又怎么可能全无反应...如果我的猜测是正确的话，那位神秘的TA估计在其中充当着某种平衡手的角色吧。”
　　想到这里，洛泠呼出一口气，她已经意识到，她的所有资料以及当时与董事们的谈话，多半都已经全部被放在「先驱者」领袖的桌面上。
　　所以在这段时间里，本体行动的时候还是低调一些吧。
　　「公司」成员洛泠，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壳子，能够挡去不少麻烦，洛泠现在暂时还不想抛弃。
　　“对了伊芙小姐，你们明天早上要去执行任务吗？”洛泠问道，“还是说下午才出发？如果是下午的话，我可以跟着一起去，早上我有一些私人的事情需要处理。”
　　伊芙还没回答，刚刚洗完碗出来的岑湘云却是瞪大了双眼，满脸震惊地说道，
　　“洛泠小姐，我没听错吧，大年初一你竟然想去工作？天呐，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热爱「公司」？董事到底给你开了什么工资你这么拼？”
　　“是啊是啊，大年初一谁上班啊，你上班吗？我肯定不上班。”路曼青在旁边叉着腰给程湘云帮腔道。
　　“我我我，如...如果洛泠小姐想执行任务的话，我可以上班！”艾尔莎探出了小脑袋，举着手一脸认真地说道。
　　“先给二位提醒一下，这里是维多利亚，「公司」可不认什么大年初一。”伊芙却是冷笑着说道，“这种人力奇缺的时候想请假旷工？小妹妹们，第一季度的绩效是不是想被评个c呀？”
　　在场所有人里，铁拳女仆大小姐无论是资历还是年纪，都是佼佼者。
　　几人沉默了一会，岑湘云才小声说道，“上班就上班嘛...也不是不可以。”
　　“不是姐，你这就怂啦？”路曼青瞪大了双眼，脸色是夸张的不可置信。
　　岑湘云面露尴尬之色，轻咳两声，
　　“咳咳，今年的年终奖我还是很想要的...”
　　伊芙这才满意地收回了目光，她的圣诞节是在痛苦不堪的加班里度过的，必须让这帮小兔崽子与她感同身受。
　　“如果你有其他事情要忙的话就去忙吧，可以下午再出发，反正就半天时间，差不了多少事。”伊芙望向洛泠，脸色瞬间柔和了不少。
　　主要是因为洛泠根本就不需要担心绩效，旷工什么的都是随随便便的。
　　“多谢理解。”
　　洛泠笑了笑，但很快脸色又沉了下来。
　　她稍稍低头，看向自己手心里的一柄仿佛蕴藏着星光的发簪，轻叹一声，
　　“所有事情差不多算是已经水落石出了，也是时候让她知道...真相。”
　　这并不是出于挑拨离间，或是进行算计和布局，只是纯粹地为了一名母亲，告知她应当知晓的过往。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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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书py哒~是猫很喜欢的月和和老师的书，反派恶役橘子文，有爱自取~

 第五十三章 小艾尔莎的大变化，一位母亲的痛苦（6k5）
　　洛泠之所以一开始没有把她在孵化场的所见所闻告知菲欧娜，一方面是因为事情尚未明朗，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经历的一切是虚妄还是真实。
　　另外...
　　她并不了解「公司」，以及维多利亚。
　　而随着调查的逐渐深入，洛泠愈发能感知到，维多利亚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沉默地吞噬着一切。
　　知道得越多，就越能感知到这个漩涡的深不可测，仿佛永无止境。
　　「先驱者」与「公司」以维多利亚作为棋盘的对抗，所有人包括「公司」本身在这场棋局之中皆是棋子，棋手唯有阴影中的六位存在...或者可能是，五位。
　　而在这场棋局之中，棋子之间的关系更是错综复杂。
　　无论是「公司」与「先驱者」的互相纠缠，还有秩序侧的势力彼此之间的明争暗斗，更有诡异使徒与代行者在至暗之处虎视眈眈，准备随时如此谋夺利益。
　　作为最鱼龙混杂的一方，「天语者」似乎已经把自身置于棋盘之外，谁都不知道这些谜语人的立场究竟会更倾向于何方。
　　唯一庆幸的是，洛泠同样已经从这盘棋局之中超脱，尽管以她如今的实力还无法成为对弈的棋手，但已经能成为一名局外人俯瞰整座棋盘，甚至还能对众位棋手施加一定的影响。
　　俗称指指点点。
　　作为「命运结社」的三位大星座之一，菲欧娜无疑是这盘棋局之中最重要的棋子之一，哪怕还够不到“将”或“帅”这种地步，至少也算得上是“车”或“马”。
　　正因如此，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洛泠都等到想把这次事件的来龙去脉大致地调查清楚之后，再交到菲欧娜阿姨的手上。
　　如今，时机已然成熟。
　　“余下的圣药，先看看菲欧娜阿姨能不能用上吧。”洛泠心底稍稍斟酌着，“如果用不上的话...”
　　似乎就只有伊芙小姐对这东西垂涎三尺了，到时候再看看能不能从她手上再摸一些好东西出来。
　　直接送也不是不行，但直接送...以伊芙的性格，多半是不会收下的，即便收下也只会觉得是欠下更多的人情，尽管她有时老不正经，但实际上是个还算靠谱的前辈。
　　所以，交换是更好的选择。
　　都收拾完了之后，除了洛泠之外，其他几人今天都累得不行，所以虽然是大年三十的晚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活动，很快便回了各自的房间。
　　伊芙是过几天之后才搬过来这边住，而且刚刚从洛泠手上拿到了极为珍贵的「审判」路径高阶圣药，急匆匆地回家去了。
　　她在公司内的资历和积累其实已经足够了，只差上位觉醒者的实力，和一次走流程的评审，就能够升职到P7级别。
　　P7级别以下都是小员工，只有到了P7级别以上，才能在「公司」之中占据一定的话语权，算是个小领导。
　　无论是待遇还是可供调配的资源都要多上不少，至少在出任务的时候能从公司的高层私厨里薅一些伙食出来...
　　洛泠今天也算是经历了不少事情，茶话会与黄昏神国的事情就已经颇耗心神，之后又使用了首位的记忆进行体悟，目睹了从未有人见识过的第七路径彼端「蜕升」。
　　哪怕是首位，能够认知到的，也仅仅只有「末日」而已。
　　时隔多日又一次听到姐姐的声音让洛泠心情好了不少，难得地下厨一次，并得到了大家的夸赞——至少这回都吃下去了。
　　直到现在闲下来之后，洛泠才感觉到精神上的疲惫阵阵袭来。
　　当时钟的指针走到了八点的位置，艾尔莎准时地打起了哈欠，换上睡袍爬上自己床铺准备睡觉的时候，却看到对面的床上竟然出乎意料地鼓鼓的，几缕黑发从被褥之中稍稍探出。
　　“嗯？！”
　　艾尔莎瞬间便精神了不少，捻手捻脚地走了过去，看到洛泠正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
　　“洛泠小姐，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睡呀？”
　　艾尔莎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摸向了洛泠的额头。
　　“放心吧，艾尔莎，我没有生病，”洛泠轻声说道，并没有挪开艾尔莎有些冰凉凉的小手，“只是想睡，但又睡不着。”
　　明明现在她的精神很疲惫，却莫名地合不上双眼，仅仅只是平躺在床上，心脏“咚咚”的跳动声就仿佛在耳边响起，令人焦躁不安。
　　一种难言的忐忑感徘徊在她的脑海之中，想找却找不出缘由，就像是无端的焦虑从心间处涌起，几乎占据了她的全部意识。
　　“可是，你看起来好累啊。”
　　艾尔莎趴在床榻上，小脸认真地注视着洛泠，看着她眉眼之间难掩的疲色。
　　是啊，很累。
　　洛泠不过是孤身一人而已，却要同时直面「公司」「先驱者」，乃至站在诡异一侧的茶话会...各种各样的危险，各种各样的勾心斗角与博弈。
　　接触得越多，洛泠就越清楚，即便她已然是「高危诡异」级别的存在，在维多利亚的棋局之中却依旧只能算是实力渺小。
　　「先驱者」至少曾经杀死过第十二位的「高危诡异」，才能够让哲学家拿到「旅人」权能。

　　以及教育家施展的领域，他在未尽全力的情况下，瞬间杀死方圆十里内所有生灵，同样骇人听闻，序列位阶恐怕不会低于二十位。
　　能与他们分庭抗礼的「公司」董事，想来在实力上也不会差上太多。
　　洛泠作为「白魔女」的身份...一旦暴露出来，只会被他们视为登神之路上的祭品，在布局妥当的情况下，即便「寂亡」也同样能够被沉入寂亡。
　　“...也没有很累。”
　　洛泠稍稍侧过脸去，她看见艾尔莎漂亮的碧翠眼睛里带上了些许担忧。
　　这种担忧的眼神...让洛泠感到似曾相识。
　　好像在谁的眼睛里看到过...
　　不，不必仔细去回忆，因为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只是，洛泠小姐，我好像都没办法帮上你的忙。”艾尔莎叹了口气，神情闪过几分自责，“明明是我是你的使徒...”
　　“神选。”
　　洛泠纠正道，她其实觉得“使徒”与“代行者”这两个称呼都带着些恐怖的意味，不怎么好听。

　　反而是茶话会众人所称的“神选”和“神眷者”...感觉高端了许多。
　　“哦对对，得叫神选。”艾尔莎连连点头，小脸却很快又露出了些许愁容，“可我现在才差不多相当于七阶觉醒者...”
　　“嗯？”听到这话，洛泠却是楞了一下，“你已经七阶了？”
　　“对呀。”艾尔莎点点头，然后便向洛泠稍微展示了一下她的能力，说道，“体内封印的诡异已经被我杀死了三位，它们的力量全都转到了我的身上。”
　　艾尔莎体内被科学家强行封入的六位诡异，是曾经她最为恐惧的存在，甚至科学家只需要把艾尔莎封入自己的意识空间，她就会因为心神崩溃而失控。
　　在洛泠用「白魔女」的意志遏制了这几位被封存的诡异之后，它们的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了。
　　之前艾尔莎使用这些诡异的能力，都需要支付一定的代价，结果这种情况一出现，别说收取代价了，它们连稍微吓一下都不敢。
　　因此，现在艾尔莎使用诡异能力的时候，都会直接消耗它们本身的存在。
　　这也就算了，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艾尔莎在意识空间之中直接杀死了其中恐吓威胁次数最多的「灵魂酷刑」之后，忽然发现她自己从此彻底掌控了「灵魂酷刑」的能力。
　　不再是借助诡异去施展能力，而是变成了艾尔莎本身的能力。
　　前者难以控制，之前艾尔莎施展能力一直会误伤友军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后者虽然需要消耗艾尔莎自己的灵感，使用起来却是如臂指使。
　　于是在那之后，艾尔莎又接连送了两位诡异去往寂亡，余下的三位瑟瑟发抖，着急忙慌地通过意念向艾尔莎传达了臣服的想法，才能够幸免于难。
　　现在艾尔莎手上掌握着三位诡异的能力，还有三位已经臣服的诡异愿意让艾尔莎用灵感作为代价随意施展它们的力量，加起来一共六道能力。
　　无论是能力的威能还是灵感的储量，艾尔莎都是实打实的上位觉醒者。
　　“她们几个知道吗？”洛泠问道。
　　“都不知道呢，我藏得好好的，都以为我只会使用「箴言」。”艾尔莎连嗓音都压低了几分，“这些事情，我只会告诉你一个人哦，洛泠小姐。”
　　“要是遇上危险的时候，该使用还是要使用的。”洛泠嘱咐道，总不能因为藏能力藏到目睹队友遇险时依旧无动于衷。
　　“当然啦，我知道的，不过伊芙总是带我们去一些很差劲的诡异孵化场，所以使用「箴言」就足够了。”艾尔莎叉着腰，小脸得意洋洋地说道，“只是这种程度而已，她们就觉得我特别强啦。”
　　平日里艾丟尔莎一直在隐藏实力，哪怕是做了特别厉害的事情，也只能憋在心里不能说出来。
　　如今在洛泠的面前，她总算可以把这些藏了许久的话全部摊了出来。
　　“艾尔莎真厉害。”
　　洛泠捏了捏艾尔莎的小脸蛋，手感不错，软软糯糯的，像棉花糖一样。
　　“嘿嘿。”艾尔莎憨憨地笑了笑，但迟疑稍许，又轻叹一声，“只可惜，我现在还是太弱了，帮不上洛泠小姐的忙...”
　　“已经很不弱了，艾尔莎，会帮上忙的。”洛泠的指尖轻轻拨开艾尔莎垂落散开的红丝刘海，“相信我，你的潜力远不止如此。”
　　洛泠想到她手上的活体诡异，以及之前送给艾尔莎的「高危诡异」部分圣骸，这些都可以让艾尔莎变强。
　　艾尔莎拥有着可以驾驭诡异的天赋，无论是科学家还是她本人，都没有意识到这种天赋有多么恐怖。
　　尽管她现在只能驾驭「危险诡异」以下的存在，但是有洛泠的相助，未来的艾尔莎别说「危险诡异」，甚至「高危诡异」，或者更可怕的想法...「禁忌」，说不定都能够进行驾驭。
　　“真的吗？”
　　艾尔莎的大眼睛布灵布灵地眨了眨。
　　“我何时骗过你？”洛泠微微一笑，不知为何，看着身旁可可爱爱的小艾尔莎，她的无端焦虑便减弱了不少。
　　由于生物钟的缘故，沉重的睡意再次袭向了艾尔莎，让她止不住地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啊~哈~”
　　艾尔莎揉了揉眼睛，说道，
　　“好啦，洛泠小姐，我实在不行了，得回去睡觉...明天再...”
　　“还回去？”洛泠轻笑道，“往日你不是总喜欢钻到我被窝里吗？”
　　“诶？”
　　闻言艾尔莎楞了一下，连困意都消散了不少，难以置信地看着洛泠。
　　“来吧，陪我睡着，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洛泠稍微掀开了被褥的一角，拍了拍床铺。
　　之前睡下的时候，洛泠和艾尔莎基本上都是分开睡的——主要是因为艾尔莎早睡，洛泠至少会熬夜到凌晨一点。
　　只有在起床的时候，洛泠的被窝里才会长出艾尔莎。
　　这一回，洛泠是打算自己把艾尔莎种下了。
　　“不...不...不介意呀，啊~哈~当然不介意啊...我这就来...”
　　艾尔莎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钻到了洛泠的被褥之中，紧紧地贴着她的娇躯。
　　“洛泠小姐...”
　　艾尔莎似乎是想更多地感受着洛泠的体温，可却是止不住困意的袭来，她的眼皮越来越重，很快便打起了轻微可爱的鼾声。
　　“稍微有些冰凉呢。”
　　洛泠拿起艾尔莎的小手，捂在手里，又轻轻哈出几口气。
　　些许湿润的温热趟过，艾尔莎微僵的小手似乎也融化了一些，连稍稍哆嗦的娇小躯体都平静了许多。
　　望着身旁可爱稚嫩的小脸蛋，些许凌乱的红发缭绕点缀，娇小的身躯随着鼾声轻微地起伏着，洛泠的嘴角就不禁浮现出了些许温暖的笑意。
　　不，不对...
　　她并不是孤身一人，去面对维多利亚深邃可怖的漩涡。
　　至少此时此刻，还有艾尔莎，永远都会站在她的身边。
　　黑发的少女张开双臂，轻轻地拥住了小小的红发女孩，缓缓合上双眼，
　　“艾尔莎...有你在，真好。”
　　一夜无梦。
　　...........
　　一道辣眼睛的烈焰红唇，厚得发慌的惨白粉底，蜡笔小新似的粗眉头，以及像是不小心泼上去红墨水的可怕腮红。
　　这样的一位女士坐在咖啡馆里，连服务生都不敢靠近过去，询问是否点餐。
　　“这是疯子吧？”
　　“肯定是疯子...”
　　不断有窃窃私语在附近响起，洛泠却是微微地皱起了眉头，思索着她是不是做出了类似青山精神病院病人们的行为。
　　可在记忆之中审视一番之后，却无论如何都寻不到半点相似之处。
　　一切都很正常。
　　洛泠小姐——或者更应该被称之为洛泠女士，在咖啡厅的桌子上等了约莫十分钟左右，一道雷厉风行的身影便出现在她的面前。
　　但是，对方却在坐下的一瞬间就站了起来，向洛泠点头歉意道，“抱歉，我认错人了。”
　　“菲欧娜阿姨，你就别别开玩笑了。”洛泠无奈地说道。
　　“...你真是洛泠？”菲欧娜面露震惊道。
　　“.......”
　　洛泠沉默了一会，没有说话。
　　她这是伪装。
　　与菲欧娜的碰面是一件非常需要谨慎的事情，尤其是现在洛泠正处于风口浪尖的位置，她可不信「公司」与「先驱者」没有某种手段在盯着她。
　　好在，「天语者」无法算出她的行踪与信息，最擅长此道的季识年都因为这一点给算废了，否则就更麻烦了。
　　所以，洛泠是在伪装之后，通过其他手段离开的公寓，还特意在窗户旁边留下了一道背影，伪装在公寓里面看书。
　　不过，洛泠并不怎么擅长伪装一道，理论上用傀儡谣第一能力「增生」是可以改变容颜的，可惜洛泠的运用比较简单粗暴，为了防止在脸上长出几只手，她果断放弃了这个方案。
　　听说女孩化不化妆会判若两人，而洛泠平时都没有化妆，所以便想到了这个方法。
　　在傀儡们的记忆里搜出一些化妆技巧与方法之后，洛泠就相当自信地动起了手，摸了一些岑湘云的化妆品，一番左涂涂右抹抹，她的顶级伪装妆容就成功问世了。
　　“...确实足够顶级。”
　　菲欧娜倒吸一口冷气，心肝更是一阵颤动。
　　然后在迟疑稍许之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捂住了嘴巴，似乎是要落泪，“太像了...她也不会化妆...”
　　“.......”
　　真想把琳娜给揪回来。
　　与菲欧娜的会面是洛泠通过孢子通知的，她在上次进入维多利亚大剧场的时候，就已经布下过一些孢子在里面，以便不时之需。
　　当时菲欧娜听到洛泠认真严肃的口吻，便知道今天要交流的事情恐怕很重要，所以今天特意支开了左右，同样通过一些手段避开「公司」耳目，来到约定的咖啡馆与洛泠见面。
　　结果没想到竟然会见到这种模样的洛泠小姐...女士。
　　“我说洛泠啊，实际上呢，女孩化不化妆判若两人这句话，指的是会变得更好看，而不是更难看。”
　　菲欧娜语重心长地说道，“不过，你能把你这么好的底子给化成这般模样，不得不说也是一种尤为特别的本事。”
　　“我现在...难看了很多吗？”洛泠迟疑道。
　　“不是很多，”菲欧娜摇了摇头，继续道，“是特别多。”
　　她同样听到了附近的窃窃私语，却只能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与女儿琳娜一样，洛泠小姐的审美也堪称灾难级别的啊...
　　“这样啊...”
　　洛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内心暗道，
　　“看来，这个傀儡的记忆不行，下回得换一个。”
　　上次做饭的成功经历让洛泠已经有了信心，依靠着光明教会里傀儡们的记忆，她肯定能够学会很多东西。
　　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总有一个是可以的。
　　“不过就伪装而言十分成功，没人能猜到你就是洛泠，哪怕是我都有过一瞬间的迟疑。”
　　菲欧娜笑着说道，但很快便严肃了起来，“你今天特意用这种方式和我见面，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吧。”
　　“嗯。”
　　洛泠点了点头，可看着周围的环境，却又有些迟疑。
　　菲欧娜直接拿出一个钟表似的祭器，直接放在桌面上。
　　刹那之间，周围的时间就像是被定格了一样，所有人的动作都停在了这一瞬，唯有洛泠和菲欧娜不受影响。
　　“「混沌」路径的祭器，「无敌的白金之星」，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制作者会取一个这样意义不明的名称，但确实很好用。”
　　菲欧娜介绍道，“在启动之后，会在三米的范围之内创造出一个领域，领域之内的时间相较于外界是停止的，最多能够维持半个小时。
　　“也就是说，我们在这里面聊上半个小时，领域解除之后，外界也只是过去了一瞬间而已。”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是「天语者」的「彼岸」路径都不好窥探，这便是菲欧娜用来隐藏的手段之一了。
　　“确实很厉害。”
　　洛泠赞叹道，这件祭器至少是用「高危诡异」的圣骸才能打造出来，连她都不禁有些眼馋。
　　不像她家底薄，菲欧娜可是一个大型觉醒者组织的三位最高层之一，还是极为擅长制作祭器的「命运结社」，各种祭器手到拈来。
　　之前送给洛泠的祭器，和琳娜使用的祭器，都是由菲欧娜亲手打造的。
　　“若是感兴趣的话，送你也不是不可以。”菲欧娜轻笑道，然后语气一转，“不过嘛，有个小小的要求...”
　　“先打住。”
　　洛泠直接抬起手，她猜都能猜得出菲欧娜想说些什么。
　　死也不要。
　　扮演琳娜这种事情，只要有一次就已经足够了。
　　“真遗憾啊。”
　　菲欧娜哀怨地说道。
　　在菲欧娜拿出更多祭器来诱惑她之前，洛泠立刻便步入了正题。
　　她稍稍正色，沉声道，“菲欧娜阿姨，你...知道「猎」小队的全军覆没，并不是一场意外吗？”
　　听到这句话，菲欧娜的脸色微敛，很快便露出了几分苦涩，
　　“当然知道。”
　　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菲欧娜可不是什么傻白甜，很多事情猜都能猜出一些端倪。
　　但...
　　酿成这一切的凶手是谁？
　　作为死对头的「授火使」？还是「公司」？或是人类死敌「先驱者」？更有甚者...是「命运结社」里的另一派系？
　　菲欧娜都不清楚。
　　每当她想去查验当年的事情，就好像有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笼罩，让她无论如何都查不出哪怕一点线索。
　　她一直都知道琳娜是被人杀死的。
　　但却不知道是被谁杀死的，该向谁去复仇。
　　作为一名母亲，这些年来，菲欧娜一直备受煎熬，直到洛泠的出现才终于缓解了她内心深处的迷茫与纠结，让她不会在想起女儿的时候只能感到痛苦。
　　“或许，就此放下吧。”
　　菲欧娜已经认命了。
　　直到洛泠的下一句话。
　　“我已经知道了真凶，以及所有的来龙去脉。”洛泠缓缓地说道，“我亲身经历了这场阴谋，目睹着「猎」小队里所有人死去的模样。
　　“以及...我同样邂逅了琳娜。”
　　“没错，菲欧娜阿姨，就是您的女儿琳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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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四章 被包养的洛泠小姐（5k）
　　咖啡馆宁静的环境很适合谈一些重要的事情，而此时此刻对于交谈的两人而言，却已然称不上“宁静”二字。
　　身旁端着咖啡路过的服务生抬起的脚步迟迟没有落下，旁边的宾客看热闹似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向这个方向，却在这一瞬不巧眨了下眼睛。
　　在这个时间被凝滞的世界里，洛泠不过轻飘飘的一句话，便犹如平地惊雷般在菲欧娜耳边炸响，她止不住神情的震惊，忽地站起身来，
　　“你刚刚...说的是什么？”
　　菲欧娜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妆容古怪，却因为平静淡漠莫名带上几分优雅气质的少女，眼神一刻不停地注视着少女的双眼，试图从其中找到一丝涟漪。
　　一丝虚妄的涟漪。
　　但是，她没能找到。
　　少女的眼神与她的神情一般，同样的平静淡漠。
　　“需要我重复一遍吗？”洛泠轻声问道。
　　“...我只是难以置信而已，还远没到耳背的年纪。”菲欧娜稍稍定了定神，可不断起伏的胸脯还是说明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菲欧娜重新坐了下来，只是神情与刚才已然大不相同，带上了一些忐忑与紧张。
　　稍作迟疑之后，她开口问道，“你真的...见过琳娜？还有「猎」小队？”
　　“菲欧娜阿姨，我看起来像是特别喜欢戳人痛处用来说笑的性格吗？”
　　“对，对不起...”
　　菲欧娜连忙低下头，洛泠从未见过她露出如此的神态——或者说，基本上没人能够见到一位「命运结社」的大星座露出这般局促不安的模样。
　　洛泠微微勾着嘴角，菲娜阿姨这副难得令人愉悦的表情，算是稍微抚平了一下她之前的小小怨念。
　　让你天天把我当成琳娜！
　　等之后真正的琳娜出现在菲欧娜阿姨面前的时候，她肯定会因为这个感到特别愧疚的吧。
　　不过，没有等洛泠开口，菲欧娜却抬起手，深吸一口气，说道，
　　“先等等吧，洛泠，你让我缓一缓...这个消息实在过于惊人，让我的心绪一时之间有些错乱，需要些时间冷静一下。”
　　洛泠点了点头，片刻之后，菲欧娜才终于恢复了以往的从容，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这应该与你在「虚无之界」里的经历有关吧。”菲欧娜沉声说道，“想来，你应该经历了一场幻境...亲眼目睹了昔日之事。”
　　“差不多算是吧。”
　　对于菲欧娜隐约能猜出来这一点，洛泠并不意外。
　　只不过，菲欧娜无论如何想不到，或者说根本没敢往这方面去想，就是洛泠亲身参与到“幻境”之中，确切地影响了昔日之事。
　　通过这段时间对「虚无之界」本质的探索，以及「奈落」能力的诡变性，洛泠隐约能够推算出来，她之所以能够重返过往的原因。
　　实际上...并不是时间倒流，只是通过奈落的「改写现实」，以某种方式触发了「虚无之界」的「蜕升」，才得以让洛泠从夹缝之中踏入湮灭之前的界限。
　　当时的洛泠只要离开孵化场，短暂的「蜕升」就会结束，她也会直接回到现世。
　　不过这其中的因果纠葛似乎有些交错复杂，无论是经历之人是有意还是无意，总究是促成了如今的结果。
　　“琳娜的祭器...”
　　菲欧娜迟疑着说道。
　　“嗯，同样是在幻境里面拿到的。”洛泠点了点头。
　　接下来，洛泠略去了她自己的部分，以及琳娜诡异化的内容，把孵化场里面发生的一切向菲欧娜全盘托出，包括「公司」的谋划，「天语者」的参与，以及一些不被记载的真相。
　　之所以对菲欧娜依旧有所隐瞒，主要是洛泠自己的部分比较难以解释，涉及到「蜕升」与她的其他能力，至于琳娜的情况...还是等琳娜自己决定吧。
　　“没想到，弗里克竟然会是「授火使」的内应...”
　　菲欧娜苦笑着摇了摇头，叹气道，“「授火使」极少招收西方人，更别提培养到九阶的实力...或许正是这一点，才让我们疏忽了许多。”
　　从林剑鸣送给洛泠的信大概可以得知，尽管「授火使」以塔罗牌作为传承代号，实际上更偏向于东方文化一些。
　　「授火使」在维多利亚的身份比较特别，他们都是来自于东方的商人，经营茶叶与香料，以及一些东方土特产。
　　“不过，这其中恐怕不止是「授火使」与「公司」的谋划，可能涉及到更多...”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菲欧娜的神情深沉了不少。
　　这些年来，无论如何她都查不到真相的半点踪迹，如果其中没有某些存在的影响...她是决然不信的。
　　菲欧娜思索稍许之后，才抬头对洛泠说道，“洛泠，这些事情你不要再继续接触了，对你来说非常危险。
　　“「授火使」送给你的丹药不止是讨好，还有警告的意味，还有「公司」...董事们可不是会大发善心的人，我甚至怀疑在「授火使」的布局之中，有一部分就是‘老人’亲自出手安排的。”
　　“老人？”
　　洛泠一愣，实际上对于公司三位董事之中，她印象最好的便是老人。
　　短暂的接触之中，老人的脾气很好，说话也和气，还很接地气，甚至肯对「公司」曾经犯下的过程忏悔。
　　“这些都是对的，他没有在你面前弄虚作假，确实是真心如此。”、
　　菲欧娜听完洛泠对老人的评价之后，摇了摇头，“但是，‘老人’真心如此才最为可怕...总之，如果公司董事会决定杀掉你掩埋昔日之事的话，做出这个决定的人一定会是他。”
　　听到这句话，洛泠点了点头，神情也认真了些许。
　　看来，她需要重新评估一下各方的危险程度了...
　　菲欧娜似乎很不愿意继续提及公司董事们，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之后的事情我来处理就行，现在的你就安安心心地继续当个「公司」员工吧。”
　　菲欧娜没有提及让洛泠彻底放弃「公司」员工身份加入「命运结社」，她很清楚...这样做只会让洛泠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怎么能让女儿...让这位跟女儿很像的小朋友遇到危险呢？还是老阿姨来吧。
　　“嗯。”
　　洛泠微微颔首，她知道自己最近确实需要低调一些。
　　“不过...你确定琳娜真的没有死吗？”
　　犹豫许久之后，菲欧娜还是问出了这个她最为关心，却也最为忐忑的一个问题。
　　在洛泠的叙述里，死里逃生的琳娜在界限湮灭的最后一刻逃离了孵化场，然后不知所踪，直到现在都没有再出现过。
　　“嗯，当然，我说的全无假话。”洛泠点头道，“我上回也跟你说，琳娜小姐可能没有牺牲嘛。”
　　只是隐瞒了许多细节而已，主体上都是真实的，洛泠没有说谎。
　　连作为琳娜主人的洛泠都不知道她现在跑到哪去了...尽管这个称呼很羞耻，但确实如此，琳娜本质上已经成为了「白魔女」的一部分，甚至连意识都已经被傀儡谣给侵犯了。
　　“当时...我以为那句话只是你善意的谎言，想安慰我而已。”
　　菲欧娜露出古怪的表情，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她沉寂许久的心绪终于缓缓解封，却依旧有一种难言的不真实感。
　　洛泠想了想，对自己认知颇为清楚的她说道，“我大概是没有这种情商的。”
　　“好像确实是这样，呵呵...”
　　菲欧娜笑了笑，她的脸色与其之前多了几分轻松，这段时间里接连而来的好消息让这位母亲终于弥补了过去数年时间的笑容。
　　“对了，菲欧娜阿姨，我这边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你帮忙。”
　　洛泠拿出一个盒子，然后推到了菲欧娜的面前，说道，“我记得「命运结社」擅长打造祭器对吧？我这里有一具圣骸，想麻烦你打造成祭器。”
　　“嗯？”听到洛泠向她求助，菲欧娜立刻就打起了几分精神，一边拿过盒子，一边说道，“打造祭器是没问题，不过我得提前跟你说一下，祭器的成功率其实不怎么高，大部分时候只能变成蕴含特殊力量的武器而已，得封印着诡异能力才能称得上祭器。”
　　“我听说过这个说法，不过...成功率是看打造的手法吗？”洛泠问道。
　　“一部分影响因素而已，最主要的是圣骸之中是否蕴含着诡异的能力，以及其力量的多寡，这才是重中之重。”
　　菲欧娜打开着洛泠用胶带缠得严严实实的盒子，继续说道，“你拿来的是什么级别的诡异啊，如果能够接近「危险诡异」的话，我可以亲自出手帮你打造，要是太低阶的话...没什么必要由我动手了。”
　　实际上，「命运结社」之内，菲欧娜的炼器师评阶是最高的，想请动她出手，一笔不菲的价格自然不必多说，连差一些的「危险诡异」圣骸她都懒得接手，至少得是前百序列的。
　　当然，如果是洛泠的请求...就另当别论了。
　　“哦，这应该没问题，还是挺符合要求的，”洛泠说道，“是诡异序列的第三十七位，「噩魇」之「惊惧之核」。”
　　在与菲欧娜的会面之前，她找艾尔莎拿回了这件圣骸。
　　不知为何，艾尔莎这段时间一直把圣骸藏在被窝里...除了她之外，恐怕也不会有第二个人敢这么做，这玩意本质上可是诡异的尸体乬。
　　“第一百三十七位啊，可以，没问题的。”菲欧娜微微颔首，然后从这个简陋到像是个快递的盒子里面，随手拿出一个水晶球。
　　“是第三十七位。”洛泠纠正道。
　　“...三十七？”
　　仔细一回忆，第三十七位还真是「惊惧之核」。
　　菲欧娜脸色微变，然后她瞬间就感受到水晶球里面蕴含的强大力量，拿着的手差点就一哆嗦，连忙用双手扶住，“不是，洛泠...这可是「高危诡异」的圣骸，你就拿这种破盒子装着？”
　　“找不到其他盒子嘛。哦对了，当时抽到的时候，说明书里面好像还有说，‘适当使用，能够有效地遏制住大部分大部分「游梦」与「噩魇」的能力’。”洛泠说道。
　　“...还拥有打造成祭器的潜力！”菲欧娜的目光立刻便灼热了起来，对于一位炼器师来说，这确实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
　　不过，她又有些疑惑，“这么珍贵的东西你是怎么拿到手的？「公司」至少得P9级别以上的年终奖，才能有兑换这件东西的资格吧？”
　　当时洛泠之所以无法看到秘藏里的更多珍宝，主要是她的级别还不够，级别越高，能够用秘藏机会兑换的珍宝也就越多。
　　当然，一部分特别珍贵的，就需要多次秘藏机会才能换一件，例如这具拥有祭器资格的「高危诡异」圣骸。
　　“抽出来的。”洛泠回答道。
　　“抽出来的？”
　　菲欧娜的脸上完全是不可置信的表情，甚至比知道琳娜还活着的时候还要不可置信，“见鬼，「公司」那个秘藏奖池里面真能抽出这种级别的珍宝吗？”
　　业内对「公司」的秘藏第二种使用方法，即随机抽奖，评价都相当一致，就是「公司」用来收割员工年终奖的手段...
　　但架不住赌狗多啊，哪怕抽中个三等奖，都能相当于好几年的年终奖。
　　“是你抽的？”
　　菲欧娜狐疑道。
　　“是我抽的。”
　　洛泠依旧面不改色。
　　...此乃谎言。
　　菲欧娜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洛烟眼底深处的心虚，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很快她便收起了这具圣骸，然后说道，“不过我得提前告诉你，哪怕是我，也不敢百分百保证把「高危诡异」圣骸打造成祭器，除了硬性条件之外，还需要一点运气，我只能尽力而为。”
　　“这我当然清楚。”洛泠说着，顿了顿，又问道，“需要多少报酬？”
　　“你我之间的关系，还用得着谈这个？”菲欧娜一挑眉，“当然，你如果非要给报酬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资源钱财我是不缺的，我缺的是...”
　　“既然菲欧娜阿姨如此推脱，我也就不客气了。”洛泠直接打断道，她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菲欧娜会提出什么要求。
　　“哎，真遗憾啊。”
　　菲欧娜摇了摇头，第二次露出哀怨的表情。
　　她好想把洛泠给骗去当女儿养啊...
　　哪怕琳娜还活着也没关系，谁说女儿不能有两个了？
　　不用多说，琳娜肯定也会喜欢洛泠小姐的。
　　“时停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了，解除之后记得不要提及这些事情，可能会被察觉端倪的。”
　　菲欧娜说道，“‘老人’是「彼岸」路径的，一直在暗中监控着整个维多利亚....你万事都需小心。”
　　还有哲学家，他所属「今生」路径。
　　闻言洛泠神情微凛，还好她本体自带屏蔽效果，也从未在没展开领域的情况下化身「白魔女」，留下能够被探知到的痕迹。
　　尽管之前她就已经对这一方面有所防范，不过知道这一点之后，还是要更为小心才是。
　　“但是，还有一件事，洛泠...你不觉得你这妆容有点太辣眼睛了吗？”
　　菲欧娜端详了一会，还是有些哭笑不得，“连我都很难带上滤镜看你了诶，简直就跟精神病院刚刚逃出来没多久一样。”
　　“是吗？我觉得还好。”
　　“怎么是还好...”
　　菲欧娜抬起手，稍微刮了刮洛泠的脸蛋，便发现她的指尖已经有了一层粉末。
　　“哎，我帮你重新化一个吧。”
　　菲欧娜叹了口气，然后从小提包里拿出一个简易的化妆盒，一边给洛泠修着妆容，一边说道，
　　“我好歹也是维多利亚歌剧院的总经理，实在见不得你顶着如此滑稽的模样...诶，别乱动。”
　　洛泠只觉得脸上痒痒的，忍不住想笑，却又因为菲欧娜这句话只能忍着，脸上的表情微微有点扭曲。
　　在一番收拾之后，菲欧娜拍了拍手，满意地说道，“好啦，虽然不算完美...但相比之前，这样就很不错了。”
　　洛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总觉得菲欧娜只是抹掉了她之前的妆容而已...不过仔细一看，确实不太像平时的她。
　　要英气一些，而且莫名有些眼熟。
　　很快，洛泠便知道为什么眼熟了。
　　“这不是跟琳娜有点像了嘛！”
　　洛泠抬起头，便看到菲欧娜脸上诡计得逞的狡黠笑意。
　　“作为打造祭器的报酬——我收下啦，”菲欧娜作出用餐完毕的手势，“我很满意，洛泠小姐。”
　　说完之后，菲欧娜便直接起身离开，却留着时钟祭器还在桌子上。
　　洛泠拿起时钟祭器，正想重新送回菲欧娜手上，却已经没见到她的踪迹。
　　她稍稍低头，只见桌面上还留着一串水渍未干的字迹。
　　“连「授火使」那帮家伙送你的都是高阶圣药，阿姨又怎么可能会亏待你呢？这件祭器你就收下吧...阿姨这里还有很多，不差这一件。”
　　洛泠沉默了一会，还是拿起祭器收了起来，叹息道，
　　“这阿姨阿姨的，我怎么感觉我这是被包养了呢...”

 第五十五章 重塑小贝菈，宗教家再现（7k）
　　周围疯狂生长的扭曲树木在一株绿茵茵的苍天大树倒塌崩毁之后，逐渐枯萎，无数枯黄的落叶飘散，还夹杂着不少呛人的烟尘。
　　“咳咳...”
　　给予最后一击的伊芙猝不及防地吸入了不少，立刻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其余几位则是捂着口鼻，在苍天大树崩毁之前，就已经提前站得远远的。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啊。”路曼青不由得感慨道。
　　“酣畅淋漓你大爷...咳咳...”
　　伊芙一边拍去身上的落叶和烟尘，一边狼狈不堪地从开始腐烂的扭曲树木丛里扒拉着走出，整个队伍里上下只有她身上有战斗的痕迹。
　　“伊芙队长，你是知道我的，我只是个奶妈，你也没有受伤，我肯定是出不了手的。”
　　路曼青说着，走上前去，然后直接一拳砸在伊芙脸上，拍了拍手，“诺，治疗完毕。”
　　呛鼻咳嗽的感觉总算有所缓解，伊芙揉了揉红通通的鼻子，又转而望向岑湘云。
　　“你也知道我的，伊芙，我的能力都与冰相关，但「菩提古树」本身就是枯死的，我根本就冻不住啊。”岑湘云摊手道，“再说这么多树木，我的冰锥也不好使，还不如离远一些，免得你还得分神保护我。”
　　“伊芙姐姐，你也应该知道我的。”艾尔莎紧接着立刻开口道，“我的能力...”
　　“打，打住。”伊芙无奈地抬起手，然后望向从始至终就没挪过位置的洛泠，“洛泠小姐，你和我一样都是「审判」路径，为什么站得这么远？”
　　“我...试着用这个去砍树？”
　　洛泠迟疑稍许，翻出手里的一柄短刀。
　　当然不是纪萤留给她的「绝刃」，那可是使用「高危诡异」的圣骸制作而成的祭器，基本上得是「公司」的办事处负责人才能持有。
　　江城县里没人认得出那柄祭器的来历，但维多利亚的情况可就不一样了，所以洛泠很少会把「绝刃」拿出来。
　　现在洛泠手上拿着的只是一柄蕴含着特殊力量的匕首而已，是艾尔莎用她在「公司」里的全部积分给洛泠换的趁手武器。
　　即便加上之前「灵界行者」分的积分，还是不够换取适合洛泠使用的祭器，只能退而求其次，但也是一柄蕴含着「危险诡异」力量的武器。
　　“...打扰了。”
　　伊芙扯了扯嘴角，看来洛泠小姐是属于速度型的「审判」路径觉醒者，不太适合与这种庞然大物交战。
　　“编号D213委托‘清缴扭曲丛林孵化场’圆满完成，确定为诡异序列第一百四十五位「寂亡」之「菩提古树」分化出来的「卵」。委托完成方：「双马尾天下第一」小队。”
　　“分明是我一个人完成的...”伊芙怨念满满地说道。
　　“这个小队名怎么会这么离谱？”洛泠却是一脸震惊，但她震惊的地方有点不太一样，“我们小队里面也没有人绑双马尾啊，要说也应是「高马尾天下第一」才对吧？”
　　确实，除了艾尔莎是披肩卷发之外，其余几位为了战斗方便一些，都是扎着高马尾，连洛泠都没有例外。
　　“我取的我取的！”
　　路曼青立刻便站了出来，叉着腰说道，
　　“岑湘云取的什么‘蔷薇骑士’‘荆棘玫瑰’之类的全都被占了，我本来还想取个‘好名都给狗取了’，结果被她们几个给摁住了，权衡之下就取了现在这个。
　　“另外，洛泠小姐，难道你就不觉得双马尾真的天下第一吗？高马尾只是生活所迫，双马尾才是梦想呀！”
　　“没怎么觉得，不过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洛泠平淡地点了点头，她觉得这套说辞非常合理。
　　“我可不希望有朝一日我们完成「公司」S级委托，在全城通告的时候写上的名字是这个...”
　　岑湘云心累地说道，她肯定是宁死不愿的，但有路曼青这个贱人在，无论什么事情都能往跑偏的方向带，只能两害相较取其轻了。
　　今天双马尾小队解决了三个孵化场，都差不多是这种级别的，「危险诡异」如果是本尊出现的话，确实很危险，但只是「卵」，就差不多是双马尾小队这种级别的进行处理。
　　这和鸢尾在黄昏神国里种下的小树苗可完全不同，小树苗虽然弱，但其实是「菩提古树」还未成长的本体，这株苍天大树看起来高大威猛，实际上只是化身而已。
　　更别提有了洛泠赠送的高阶圣药，伊芙已经成功晋升到上位觉醒者，跨越一段大阶级之后战斗力已经有了质的变化。
　　不过，三个孵化场里洛泠几乎都没有动手的机会，双马尾小队磨合两个月之后，彼此之间配合程度都已经相当之高，反而是洛泠自己有点格格不入。
　　于是乎，洛泠摸了半天鱼。
　　当然，她也不是完全在闲着，一边摸鱼的时候，一边还在观察着艾尔莎的战斗。
　　这倒不是洛泠在担心艾尔莎会在战斗里出现什么问题，只是在思考，该怎么让艾尔莎的实力变得更强。
　　艾尔莎不是普通的觉醒者，她在「公司」档案里标注的是「游梦」路径，实际上她走上的是属于诡异的「噩魇」路径。
　　觉醒者炼制的圣药对艾尔莎作用不大，她目前主要靠的都是体内封存的诡异提升实力，现在已经达到了瓶颈。
　　最能够直观地提升战斗力的高阶祭器，洛泠已经在替艾尔莎准备了，除此之外，洛泠手上还没用上的是一位活着的诡异。
　　洛泠不想继续往艾尔莎的体内封存更多的诡异，哪怕有「白魔女」的气息在遏制着诡异的活跃，但这种行为还是太危险了。
　　若是一朝不慎，封存的诡异能够针对到傀儡谣无法触及的意识领域，就会对艾尔莎酿成无可挽回的伤害，所以洛泠在通过观察艾尔莎的战斗方式，思考着另一种使用这位活体诡异的方法。
　　“不过，「公司」对艾尔莎的评价却很微妙啊...”
　　看着前方打闹的队友们，以及小脸满是认真地给今天的战斗做复盘笔记的艾尔莎，洛泠稍稍陷入了沉思。
　　在初次来到维多利亚的时候，洛泠与其他几位分开，没有到往「公司」的总部报告。
　　其他几人基本上都是依照流程进行，但艾尔莎不同，因为她的身份很特别，是科学家惨无人道又极为荒谬的实验之中，唯一成功的奇迹案例。
　　换而言之，在艾尔莎的身上，或许能够找到一部分「先驱者」的谋划，至少能够知道，他们耗费这么多资源到底是想做些什么。
　　但很遗憾，一无所谓。
　　因为艾尔莎实际上算不上是成功案例，她只是活了下来而已。
　　先驱者们与科学家真正想在她身上试验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施展，艾尔莎便逃出了实验室，甚至逃离了维多利亚所在的界限。
　　在了解到这一点之后，艾尔莎对「公司」的价值便只剩下一个普通的觉醒者了。
　　而艾尔莎的特殊体质没有得到重视的原因，主要是因为有了洛泠的帮忙掩盖，除了洛泠之外没人知道她的能力都来自于诡异。
　　不过，与艾尔莎命运截然不同的是与她一同逃出维多利亚的同伴，她时常抱在怀里的玩偶小熊小贝菈。
　　小贝菈本来只是艺术家的「艺术品」之一，但却在机缘巧合之下产生了自我意识。
　　只不过，它的本质依旧是「万灵」能力的产物，当时在白岩村以及之后的战斗里忽然失效也是因为这一点，艺术家的「万灵」能力被「寂亡」的孵化场所遏制，小贝菈只能被迫沉寂。
　　之后的小贝菈就更凄凉了，艺术家死后，所有的「艺术品」都在逐渐失去效用，就连哲学家小木屋里的活物时钟都逃不过陷入「寂亡」的命运，小贝菈当然没能例外。
　　当时在「公司」总部报道的时候，小贝菈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公司」的万灵科出于对艺术家的兴趣对小贝菈进行了研究，最终得出的答案却让艾尔莎相当气馁——这不过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玩偶小熊而已。
　　不过，万灵科里有几位专员觉得可能还有机会重新唤醒小贝菈，所以艾尔莎就把小贝菈留在了科室内。
　　结果显而易见，直到最近这段时间，连这几位专员都彻底失去了兴趣，小贝菈还是被送了回来，如今一直放在卧室里艾尔莎的床头柜上，它似乎真的只是随处可见的小玩偶而已。
　　但洛泠却很清楚，并非这种情况。
　　玩偶小熊的体内依旧存在着小贝菈的意识，它只是因为之前的血肉之躯崩溃而被困在玩偶之中，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可惜的是，洛泠所擅的也并非意识领域，也没有艺术家化死物为活物的能力，贸贸然毁掉玩偶小熊可能会让小贝菈的意识彻底湮灭，所以想救也救不了。
　　傀儡谣的血肉支配或许是一种办法，或者是类似于琳娜的情况，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对小贝菈用上傀儡谣的能力只会被包括诡异使徒与代行者在内的三方势力同时集火。
　　小贝菈可不是琳娜，没有琳娜随机应变的能力，也没办法拥有足够的实力作为底气。
　　不过，如果能让小贝菈重新活过来的话，对艾尔莎而言也算是一种实力的提升。
　　“等等，或许...”
　　洛泠忽然有了一个想法，既然她不打算把活体诡异给置入到艾尔莎身上，但如果...置入到小贝菈身上呢？
　　或者更应该说，把小贝菈的意识置入到活体诡异里面呢？
　　似乎是可行的。
　　小贝菈说到底是从血肉造物里面诞生的意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把它称之为诡异其实也是可以的，或许还能在诡异序列上找到相应的存在。
　　洛泠手上的活体诡异是现象类型诡异，本身是不存在意识的，只有纯粹的本能。
　　以小贝菈的意识去驾驭这只活体诡异，从而达成既可以利用这只活体诡异，又能让小贝菈的意识重新复苏的目的，简直就是一举两得。
　　想到这个办法之后，洛泠也没有直接实施，而是先去问了一下艾尔莎的意见。
　　艾尔莎当然表示没意见，而且很高兴。
　　小贝菈也是艾尔莎非常要好的朋友，虽然之前总是喜欢在大家面前让她出糗，还老是对别人嘴臭，但...至少在还没遇到白小姐姐的那段日子里，小贝菈是她唯一能够对话的存在。
　　至于具体的实施办法嘛...
　　“上回在鸢尾小姐的黄昏神国里使用过一次「坠网」，好像没有出现什么问题，这说明控制在小范围内的话，「改写现实」的能力应该还是很靠谱的。”
　　回到公寓的晚上，养活这个家的艾尔莎给大家下厨做了顿大餐，顺带着庆祝伊芙小姐搬到公寓里，正式成为了「双马尾天下第一」小队的队长。
　　虽然之前大家就总是喊伊芙队长了，但实际上伊芙一直都是义务带队，直到今天才在「公司」的档案里面给改了上去。
　　期间洛泠心疼艾尔莎自己做饭可能会太累，曾提出她去帮忙多做几道菜，但却遭到了艾尔莎在内所有人的严词拒绝，连厨房都不肯让她踏入一步。
　　甚至，艾尔莎还说了一句让洛泠心痛的实话，
　　“洛泠小姐过来只会帮倒忙的啦。”
　　在用过被路曼青称其有“妈妈的味道”的大餐之后，洛泠和艾尔莎很快便回到了卧室里，抓紧时间洗漱，赶在艾尔莎的生物钟指向睡眠之前，去尝试解决小贝菈的问题。
　　洛泠先从她的头发里取出水晶瓶之后，化身「奈落」形态，走到艾尔莎的床头柜旁边，看着往日嘴欠到不行，如今却已经沉寂如普通玩偶般的小贝菈，感受着它逐渐迷茫溃散的意识，不由得一阵感慨。
　　江城县的事情实际上才过去没多久，也就几个月的时间，却莫名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也不知道，安语和青山精神病院的几位，如今过得怎么样了。”
　　不过，也只能想想而已，他们都留在原来的界限，除了特殊情况之外，没有接触过「权能」的觉醒者都无法认知到「界限」的存在，没办法跟着洛泠等人一同来到维多利亚。
　　洛泠稍微定了定神，拿起小贝菈的身体，放在地板上。
　　旁边的艾尔莎蹲着地上，又紧张又忐忑地注视着洛泠的一举一动。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洛泠小姐有一种会把事情办得很糟糕的预感...
　　水晶瓶里的活体诡异依旧在本能地恐惧着洛泠，之前是因为「白魔女」，这一回却是因为「奈落」，无论哪个形态，洛泠的气息都对这位「危险诡异」级别的诡异幼体有着极强的压制力。
　　蛛网领域展开，洛泠的黑眸点瞳冰冷地注视着领域之内的一切，就像一位危险的捕猎者正在耐心地等待落入网中的猎物。
　　“第一能力「坠网」，改写现实，意识置入。”
　　就像是无所不能的许愿能力，「改写现实」总是能够忠实地实现施术者所期盼的愿望，只不过会在结果上出现一点小小的偏差。
　　玩偶小熊在一阵剧烈的抖动之后，便像是失去了什么东西一样，本来留有的最后一丝生息意味彻底消弭。
　　看到这一幕，艾尔莎不由得露出担忧的表情，但她不敢打扰此时全神贯注的洛泠，只能捂着小嘴，继续紧张地看着。
　　水晶瓶里的活体诡异被释放了出来，正想逃跑，却迎面撞上了捕猎者坠落的网，与此同时，一道意识缓缓地融入了它的形体之中。
　　在「奈落」的力量作用之下，小贝菈的意识与活体诡异开始了融合，核与周身飘荡的气息不断变幻着神色。
　　最终，活体诡异终于稳定了下来，也没有再试着逃跑，却依旧沉寂。
　　“成功了吗？”
　　艾尔莎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攥紧着裙角，连小手的手心处都微微渗出了汗水。
　　可活体诡异依旧一动不动，正如死寂。
　　收回领域并重新化身为白魔女的洛泠仔细感受一番之后，无奈地说道，
　　“说话吧，小贝菈，别再吓艾尔莎了。”
　　“哇咔咔，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白大人是真的牛逼啊！”

　　这道谄媚又带着粗口的声音，虽然比起小玩偶时期悦耳轻灵了不少，但其语气无疑来自于小贝菈。
　　随即，核周身的气息在一阵变幻之后，勾勒出一个小女孩的形象。
　　看起来像是艾尔莎和洛泠的白魔女形态结合起来，但却是要更为稚嫩一些。
　　“小贝菈！”
　　艾尔莎想抱过去，但面对一团连实体都没有的“现象”，却是无从下手。
　　不过，小贝菈很快便动了起来，却没有走向艾尔莎的位置，反而是飘到了窗户的方向，
　　“杀人大魔王我听到你的声音啦，你跑哪了？啊？”
　　“......”
　　洛泠目睹着小贝菈从她面前飘了过去，却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沉默了一会。
　　嘶，难不成还是出现差错了？
　　“见鬼了，为什么所有东西看起来都模模糊糊的，白大人，你是不是把我眼睛给挖去吃掉了哇？”小贝菈左探右探，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放心吧，我不爱吃这个。”洛泠沉吟稍许之后，说道，“我大概知道是为什么了。”
　　不是看不见，而是习惯不了视野。
　　这一点她大概能够理解，因为孢子的视野和正常生灵的视野也是不一样的，如果一个没有傀儡谣能力的人去直接使用孢子视野，很有可能会出现精神错乱，青山精神病院收治的病人很多就是这种情况。
　　除非跟洛泠送出去的菌丝一样，通过处理之后返回正常生灵的视野出来，才能安然无恙。
　　小贝菈本身是从生灵体内诞生出来的意识，习惯的当然也是生灵的视野与感知，现在骤然间换到现象类型诡异的躯体之内，出现这种问题是能够理解。
　　洛泠想了想，大概跟小贝菈交流了一会，了解它——或者更应该称之为她现在的情况，只能无奈地宣布无能为力。
　　除非可以把小贝菈连同诡异现象塞到一具合适的肉身之中，否则的话就只能暂时使用这种形体出现，不习惯也只能尽量习惯了。
　　小贝菈现在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连听到的声音都有一种失真刺耳的感觉，但是对能量变化的感知却非常敏锐。
　　“不过，这种感知实在是太痛苦了...”
　　小贝菈的小脸拧成了一团，一开始还行，越来越觉得扭曲，最终小贝菈抱着她的小脑袋在地面上打着滚。
　　“怎么办呀，白小姐姐，小贝菈她好像很难受...”
　　艾尔莎扭头望向洛泠，满眼泪汪汪。
　　“...还是让她先回水晶瓶吧。”
　　洛泠无奈地扶了扶额头，只能先把小贝菈收了回来。
　　回到水晶瓶之后，感知里的一切变成完全漆黑，反而让小贝菈舒适了不少，松了口气，“哎呀妈呀，再待一会我恐怕得疯掉...”
　　水晶瓶里，精致如同小精灵般的小贝菈盘腿坐着，大大咧咧地靠在瓶壁处，活脱脱就是一个摆烂仔的模样。
　　“不过，至少这只活体诡异本身的战斗力还是有的，只是小贝菈出来的时间不能太长，这应该...不能算是出现差错吧？”
　　洛泠沉吟稍许之后，觉得这一回她对「坠网」的使用又是一次成功的案例，进一步验证了她的理论，只要约束好范围就不会有问题。
　　与小贝菈久违重逢的艾尔莎非常高兴，揣着水晶瓶在角落里跟小贝菈说了半天悄悄话，直到生物钟时间到来，都止不住地打起了哈欠才作罢。
　　俚在随手把水晶瓶摆到床头的位置之后，艾尔莎轻车熟路地上了洛泠的床，然后在床上眨巴着漂亮的碧翠眼眸，期待着洛泠能够与她再度大被同眠。
　　实在是受不住艾尔莎这期盼的目光，洛泠叹了口气，钻进了被窝。
　　反正即便不睡觉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就权当躺在床上休息了。
　　“嘿嘿...”
　　艾尔莎满意地眯起了双眼，然后稍稍抬头望向小贝菈。
　　小贝菈似乎是察觉到了艾尔莎的目光，向她眨了眨眼表示回应。
　　这两个小家伙似乎在刚刚的悄悄话里聊了不少东西，小贝菈不知道又给艾尔莎出了什么坏主意。
　　洛泠把这一幕都尽收眼底，不过她并不在意，反正艾尔莎是不会害她的。
　　烛火熄灭，轻微可爱的鼾声响起。
　　一夜无言。
　　........
　　接下来一段时间里，洛泠一边跟着双马尾小队一起出去捣毁诡异的孵化场，一边对艾尔莎的战斗方式进行推演，看看能不能彻底根除她体内封存诡异的隐患。
　　与此同时，茶话会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首位没有再召集过一次，也没有单独会见洛泠，而其他的茶话会成员们在得到登神之路的信息之后，不知都在各自地进行着什么谋划。
　　当然，跟洛泠这种什么都不挑嘴的风格不一样，她们对哲学家想要取代的诡异序列之位不怎么感兴趣，只是想借助哲学家耗费不知多少条人命才得到的登神之路方案，去进行自己的登神而已，所以不会出手抢夺的。
　　诡异序列之位不是随便一个就行，得挑选出最合适，最恰当，最符合自身的才行，否则一旦反噬，便是身消道死的下场。
　　因此，洛泠少了一批可能会是最强的竞争对手。
　　鸢尾小姐似乎查出了一些当年「先驱者」谋划的眉目，只是还没彻底确定下来。
　　不过，她在跟洛泠交流的时候脾气不太好，说话都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怨气，跟个深闺怨妇似的，洛泠觉得这位奶奶应该是更年期到了。
　　在所有的消息里，最令洛泠感到不安的却是维多利亚的各方势力。
　　在遍布维多利亚的情报网监视之中，「公司」的高层们一直处于平静状态，清缴孵化场行动尽管还在继续，规模与数量却越来越小，似乎真的只是一次诡异爆发的潮汐，此时此刻已经迎来了结束的时刻。
　　「先驱者」更是从头到尾没有再见过踪影，约莫二十到三十位先驱，几乎都没有出现在情报网的监视之中，这意味着他们连一点行动都没有，完全处于静默状态。
　　整个维多利亚正经历着如同暴风雨之前最后的宁静，哪怕只是寂静的夜，其中酝酿的风暴依旧令窥视者胆战心惊。
　　但这种宁静持续的时间并不长，洛泠像往常一样和艾尔莎睡在一起的时候，忽然脑海里传来了亚莉莎的记忆传递。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洛泠第一次主动收到了最终审查机制的紧急通告。
　　她连忙合上双眼，阅读这份记忆。
　　只见记忆的主人正卑躬屈膝着，前方是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件教会长袍，却是惊疑不定的脸色。
　　“等等，这...这里真是我的光明教会？”
　　宗教家出关了。
　　提前了十天时间。

 第五十六章 忠心耿耿的费利克斯（6k）
　　哪怕是在夜晚时分，这座恢弘华丽的大教堂之中仍然有不少虔诚的信徒往来，悠扬舒缓的圣乐回荡在中厅之内，轻声颂唱的圣公会唱诗班于廊台上分列两边，庄重又肃穆。
　　路过的信徒在看见教堂大门口处身着教会长袍的中年男子之时，礼貌又不失尊敬地向他行了个礼，所有人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到处都洋溢着幸福安定的意味。
　　“这...不太对劲吧？”
　　宗教家满脸皆是惊疑不定，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他脑海里的第一想法就是自己迷路了，稀里糊涂地走回了以前的单位。
　　只不过，无论通过哪一种定位的方法...宗教家都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没有错，这里就是之前的贫民窟，那座破落不堪的小教堂附近。
　　难道是城区政府出资改建了？
　　但回头一想这也不大可能啊，这种规模的教堂仅次于维多利亚最著名的大教堂，少说也得是维多利亚排名前几的城区才能建得起来，至少得动用上千个工人，期间耗费的财力物力更是无数。
　　烁金区几乎算是整个维多利亚所有的城区里排名倒数的，需要解决的问题都还有一箩筐，哪来的资金去改建贫民窟，还能建造起这种规模的大教堂。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带着疑惑与不解，在徘徊许久之后，宗教家最终还是选择主动踏入了这座到处都充斥着古怪的大教堂之中。
　　扑面而来的是宗教家再熟悉不过的一切，熟悉到即便闭上双眼，都能够稳稳当当地走到布道台之上。
　　曾经的他是某个教堂的神父，是一名虔诚的国教信徒，直到在偶然间成为觉醒者，洞察了世界真实的另一面，才意识到他过往的信仰有多么可笑。
　　最终经历一系列变故之后，加入「先驱者」成为了一名“先驱”。
　　宗教家的眼底闪过一丝难掩的复杂，但很快便收起了神色，径直地走向中厅之后，教士与修女们休息的位置，想询问这间教堂的具体情况。
　　以宗教家的气质，和他穿着的教会长袍，一路上都没有人阻拦他，反而频频行礼。
　　与此同时，宗教家以某种方式通知了费利克斯，让他告诉自己，新的光明教会据点搬到哪里去了。
　　在闭关之前，宗教家把所有的事务都托付给了费利克斯，当时他觉得这位教士很有手段，应该能够管理好「先驱者」布局的所有教会，却没想到竟然出现了如此严重的失误。
　　想到这里，宗教家的脸色不由得阴沉了些许，
　　“看来，这些被蒙蔽双眼的普通人终究还是靠不住...”
　　只希望不要损失太多教会，哪怕能够保住相当于过往的三分之一数量也足够了。
　　如果要从零开始，一直发展到之前的规模，恐怕又要耗费不少时间。
　　这次迫不得已出关是因为一些变故所至，教育家大人已经相当不满意，若是由他负责的布局又出错的话...恐怕哲学家大人也会送来斥责。
　　自己之前天上掉馅饼似的幸运就只能到此为止，第四位权能拥有者的名额，兴许就要被另外几位该死的“先驱”给夺走了...
　　带着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宗教家向周围路过的教士们询问，终于问到了负责这座教堂的神父所在的房间，步伐一刻未停地赶了过去。
　　站在房间门口，宗教家深呼吸了几下，稳住了心神，暂时抛去了心底的顾虑，脸上挂起温和慈祥的笑意，正与他担任神父时那般无二。
　　此刻的宗教家，看起来真的就是一位前来拜访教堂的同教信徒。
　　三声叩响之后，房间里传来一道让宗教家莫名地感到熟悉的嗓音，但他没来得及细想，便直接推门而入。
　　“多有叨扰，这位神父...啊？”
　　宗教家斟酌的话语还没说完，便看到了房间里教堂神父的真容，顿时就楞了。
　　他在脑海里仔细搜刮记忆，试图否认现在所看到的一幕，却都只能得到一个结论，
　　“费利...克斯？”
　　“正是在下，宗教家大人。”
　　尽管与宗教家穿着同款的教会长袍，费利克斯依旧恭恭敬敬地向宗教家行礼，说道，“刚刚才收到您的消息，正想向您回应，却没想到您竟然...”
　　“这是怎么回事？”
　　宗教家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周围的氛围瞬间凝滞了些许，他的神情一改刚刚的温和与慈祥，只剩下阴鸷的冷冽。
　　作为一名上位觉醒者，对普通人造成的压迫感自不必多说，费利克斯立刻便跪了下来，连膝盖都在颤抖。
　　费利克斯迟疑了一瞬，很快喉咙便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给锁住，脸色很快便涨红了起来，连眼珠子都微微有些暴突。
　　“啊...额...”
　　他想挣脱开来，双手双脚却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给死死压制住。
　　“为什么...要背叛我？”
　　宗教家直勾勾地注视着不断挣扎的费利克斯，神情里森冷的杀意已经完全不加以掩饰。
　　他的手指微屈，只要费利克斯一句回答不对劲，迎来的将会是死亡的拥抱。
　　作为一名前神父以及宗教文化研究学者，宗教家对诸多宗教可以说得上是了若指掌，这座大教堂里的一切对宗教家来说都不陌生。
　　无论是教堂内部的布局，亦或是信徒的弥撒流程，最重要的是...神龛上的神像，完完全全就是维多利亚国教，与他之前要求的祭献场所根本就对不上号。
　　宗教家要的是与诡异之间通过祭献来建立起某种冥冥之中的联系，达到窃取其力量或者进行其他仪式的目的。
　　老耶又不是什么诡异，向祂祭献有什么用啊！
　　要是向老耶祭献有用的话，之前的教会就不可能混得如此之惨，而且还总是发展不起来，规模一直局限在数十人到百人之间，被迫开设多个教会才能勉强维持。
　　作为一位正统的宗教学研究者，宗教家对邪教向来都是嗤之以鼻，但无奈以他的能力解决不了以正统宗教模式发展的种种问题，只能退而求其次，以邪教加上胁迫的方式，快速有效地建立起祭献场所。
　　这样做的好处是不用多费心思去推行信仰与进行宣传，只要有足够的武力就行了，尽管宗教家对这种破坏性的信仰很是排斥，但...事实如此，不得已而为之。
　　而在看到成为神父的费利克斯与这座规模恢弘的教堂之后，宗教家第一时间的想法便是，费利克斯背叛了他。
　　费利克斯在他离开之后，没有继续维持之前的邪教，反而跑去皈依正统的宗教，还在据点里面引来了官方的力量，建立起这等规模的教堂。
　　如果宗教家依旧与之前一样是一名纯粹的宗教学研究者，他会很高兴费利克斯的迷途知返，受到主的召唤，回到主的怀抱。
　　但作为「宗教家」的宗教家，只能愤怒于费利克斯竟然辜负了他所有的信任，好好的邪教不搞，竟然去走上了正道！
　　真该死啊！
　　“我...并没有...背叛...宗教家大人...”
　　费利克斯的喉咙里勉强地挤出一丝惊恐的嗓音，但宗教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放弃对他的压制，反而愈演愈烈。
　　直到费利克斯已经进气不如出气多，即将窒息致死的时候，宗教家才终于解开了束缚，任由费利克斯跌落在地，狼狈不堪地趴在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没有背叛？”宗教家冷笑一声，“没有背叛的话，你为何要放弃之前的光明教会，选择皈依维多利亚国教？究竟是哪位好心的神父把你带回了正道，我倒是想见一见。”
　　“我...我...没有...放弃...”
　　费利克斯上气不接下气，一边呼吸一边艰难地回答着宗教家的问题，挣扎许久之后才把余下的话全都说出来，“这里...就是光明教会的...总教堂...”
　　“你在说谎，费利克斯，我对维多利亚国教了若指掌，你骗不了我。”
　　宗教家居高临下地看着身体微微痉挛的费利克斯，冷冷地说道，“你以为你能够脱离我的掌控？想都别想...你只是我手下的一条狗而已，死不足惜。”
　　总算是喘息过来之后的费利克斯，重新向着宗教家卑躬屈膝地说道，“宗教家大人...您可以自己查看，之前吩咐下来的事情，小人从来都没有耽搁过啊...”
　　“怎么可能？”
　　宗教家完全不信费利克斯的话，但在稍作迟疑之后，还是在意识里联系起了哲学家。
　　关于教会的所有布置，都是出于哲学家的指示，包括之后把祭献诡异的目标换成哲学家的命令，同样出自于他本人之手。
　　不过，宗教家同样不知道哲学家大人要这样做的目的。窃取自己的权柄？亦或是通过这种方式来体验诡异的感觉？都不清楚。
　　很快，宗教家便联系到了哲学家，在恭敬地询问一番之后，宗教家得到了一个让他沉默的答案。
　　祭献仪式一直在维持着，从未有过消退，甚至还更加稳定。
　　之前的时候，祭献仪式的祭品总是会出现偶尔匮乏，或者偶尔溢出的状态，现在相当稳定，几乎每天都有固定的祭献仪式被启动。
　　在刚刚的通话里，哲学家对这一点非常满意，还特意夸奖了宗教家，并对教育家选择他作为第四位权能拥有者表示支持与赞同。
　　三位领袖里面有两位支持宗教家，只能说他成为第四位领袖这件事情几乎已经板上钉钉。
　　“等等...”宗教家喃喃着，环顾四周，满脸皆是不可置信，“这...这里真是我的光明教会？”
　　“是的，宗教家大人。”
　　费利克斯把姿态放得更低了，几乎是匍匐在地，还在微微发着抖，生怕宗教家又一次对他动手。
　　看见这一幕，宗教家的脸色古怪了好一阵，才尴尬地咳了几下，说道，“方才，只是对你的一点点小小的考验而已，我当然知道你没有背叛我，很好很好...快起来吧，地上凉。”
　　“不敢，宗教家大人。”费利克斯几乎贴在了地面上，诚惶诚恐地说道，“我绝对不敢能够脱离宗教家大人的掌控？我只是宗教家大人手下的一条狗而已，万死不足惜！”
　　“咳咳咳...”
　　宗教家瞬间咳得更厉害了，他总觉得费利克斯重复自己的话是想讽刺他，可这般瑟瑟发抖的模样...只能说，费利克斯确实是这样认为。
　　他叹了口气，伸手扶起了费利克斯，和蔼地说道，“怎么会，费利克斯，你可是我的得力干将，爱护还来不及，怎么舍得会让你死呢。”
　　在解除背叛的误会之后，宗教家越看费利克斯就越满意，竟然能够通过走上正道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虽然还不知道费利克斯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仅凭这一点，宗教家对费利克斯的感官就要好上不少。
　　尽管在目睹世界真相之后背离了自己前半生的信仰，但宗教家内心深处，多多少少还是对以前的信仰存着一些敬畏的。
　　能够不以诡异作为信仰，不用邪教手段强掳教徒，还能完成哲学家的任务，简直就是一举好几得。
　　宗教家甚至都想着，在自己成为第四位先驱者领袖之后，也要想办法让费利克斯成为觉醒者。
　　强行让普通人觉醒的方法并不是没有，别说「先驱者」，连「公司」内部都有一些是普通人使用手段进行觉醒的，只是耗费的资源比较多。
　　不是觉醒需要的资源多，是在觉醒之后依旧能够维持神智的资源比较珍贵，在这一方面比较难得，因此名额相当有限。
　　“宗教家大人过奖了，小人只是完成了份内之事而已。”
　　费利克斯继续恭敬地说道，还为宗教家献上了光明教会现在掌控范围的地图，“这是您在离开之前特意嘱咐小人，在这三个月时间里一定要得到的成果，请大人过目。”
　　“我...特意嘱咐过吗？”
　　宗教家一边接过地图，一边在脑海里搜刮相应的记忆，脸色微微有些变化，“这不就是领导的场面话而已吗？教育家大人也经常这样跟我说...”
　　展开地图之后，宗教家顿时吓了一跳，他猛然抬头看向费利克斯，想质问对方是不是拿假数据来欺骗他。
　　但想到刚刚才发生的一幕，宗教家在表情一阵扭曲之后，才说道，
　　“这，这就是你的成果吗？”
　　直接扩张了数倍之多！甚至还蔓延到几个繁华的城区，信徒数量更是不可往日而语，三个月时间做出的成果比宗教家之前三年还要强得多。
　　这要是真的，宗教家都要产生自己是不是个废物的念头了。
　　费利克斯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连声说道，“小人知错！请宗教家大人恕罪！”
　　“...果然是假的吗？”
　　宗教家刚从心里生出这个念头，却又听到费利克斯继续说道，
　　“小人自知成果过于微小，宗教家大人不够满意，请大人斥责惩罚！”
　　闻言宗教家扯了扯嘴角，这要算是成果微小的话，自己之前的岂不是得称之为尘土。
　　不过，从刚刚的情况看来，恐怕费利克斯还真没说话...
　　自己小瞧了这个普通人，尽管被错乱的世界蒙上了双眼，但不得不说确实有过人的天赋。
　　最重要的是忠心耿耿，在经历刚刚的情况之后，竟然还能对自己如此恭敬，没有半分怨恨之意，是一个值得培养的人才。
　　宗教家越看越满意，眼神之中多了几分欣赏之色。
　　不过同时他脑海里同样有一些疑惑，为什么费利克斯能够做到连他都做不到的事情，能在进行正统信仰的情况下，依旧可以维持祭献仪式。
　　这可不是偷偷在神龛后面藏着祭献对象就能做到的事情，必须是信徒的心神聚集在祭献对象上，哪怕不是全身心投入。
　　哲学家跟老耶可扯不上半枚便士的关系...
　　宗教家伸出手，习惯性地想对费利克斯进行搜魂，不过一想到刚刚相当尴尬的事情，连他一时之间都下不了手。
　　不过，费利克斯的忠心已经得到了验证，直接询问便是，他是不会欺骗自己的。
　　“有一个能够给予所有信任的手下，真是一件无比轻松的事情啊...”
　　宗教家的嘴角微微勾起，他总算是得到了一些当领导的感觉，以后他就是先驱者的第四位领袖了，可得先习惯习惯。
　　凡事不要总是亲力亲为，要适当地放权给下属，适当地给予信任...比如这一次，如果费利克斯的话，这些事情靠他自己可不行。
　　仔细思索之后，宗教家还是把手收了回来，背在身后，淡淡地说道，“费利克斯，与我说一说这三个月时间里...光明教会都发生了什么吧。”
　　他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看着费利克斯的眼神之中满是信任与心安，
　　“我想听听，我最得力的下属都在这段时间里都做了哪些惊人的成就，尤其是祭献仪式方面，请务必事无巨细...原原本本地全部告诉我。”
　　“其实...下属全无功劳，”费利克斯低着头说道，“大部分都是宗教家大人的教诲引领，还有一小部分是属于...
　　“光明教会的圣女殿下，亚莉莎大人。”
　　“哦？与我说说。”
　　宗教家顿时便来了精神，脸上也浮现出几分兴趣。
　　他很清楚，之前教会的圣女圣子其实都是祭品，地位根本就不高，不值得费利克斯称其为大人。
　　能够做到这一点，恐怕这位圣女不是常人。
　　因为对费利克斯的信任，宗教家并没有下意识地认为圣女有问题，而是想知道这位圣女的具体情况。
　　“是，宗教家大人。”
　　费利克斯点了点头，很快便讲述起了圣女亚莉莎的一切。
　　基本上都是在如今的维多利亚里人尽皆知的一切，包括亚莉莎如何成为带领光明教会的圣女，之后又经历了什么，包括光明教会实际上算是信仰圣女的国教分支。
　　换而言之，在光明教会里，圣女亚莉莎就是活着的老耶。
　　除了这些之外，费利克斯没有漏下的便是最重要的一点，如何保证祭献仪式的正常运行，便是圣女亚莉莎天生强大的“禁术人偶”体质，以及转接信仰之力的方法。
　　“嘶...”
　　宗教家听完之后，倒吸一口冷气，脸色微微沉吟之后，浮现出些许喜色。
　　通过描述，宗教家大概能推测出来，圣女亚莉莎应该是天生的诡异亲近体质，一旦觉醒就是诡异侧觉醒丫者，正是「先驱者」最为需要的人才。
　　更重要的是...估计这位圣女的诡异侧，会侧到特别侧的程度，天赋逼近到三位先驱者领袖都极有可能。
　　因为连续祭献数个月时间，完全不显疲态，已经超出了普通禁术人偶能够做到的范畴。
　　宗教家没有怀疑亚莉莎本身就是觉醒者，因为很简单，亚莉莎之前曾经被献祭过两次，直到现在都还有不可愈合的伤势。
　　哪怕只是一个刚刚觉醒的觉醒者，都不可能会被作为普通人的教士们献祭，还是两次。
　　觉醒者对普通人的优势相当大，即便不是「审判」路径觉醒者，体质也会得到极大的增强，娇弱的小女孩都能一拳打倒正常的成年人。
　　至于转接信仰之力...说实话，宗教家之前没有遇到过禁术人偶在受到敬仰的同时，还去祭献与信仰诡异的情况，所以并不清楚。
　　“之前的江城县一战里，「先驱者」连续损失两位先驱，导致现在完全蛰伏不出，处于相当被动的状态，急需新的先驱加入。这个时候来了一个如此有潜力的目标...”
　　宗教家很快便起了几分心思，嘴角止不住地上扬，连语气都带上了几分急切，
　　“我最忠诚的费利克斯啊，请快些带我去见这位女士...额，圣女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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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日推书哒，这一次是轻浮的云老师的橘子文，有爱自取~

 第五十七章 「神学家」（6k）
　　些许灰淡的月光勉强地挤过窗户，洒落在公寓房间之内，身旁是轻微可爱的鼾声，艾尔莎的小脸凑在洛泠的锁骨附近，鼻尖时不时微微抽冻着，像是细嗅着什么。
　　洛泠缓缓地睁开双眼，眸间闪过一丝凝重。
　　她已经把这段记忆全部看完了，宗教家会提前出关这一点，洛泠不是没有预料过，从这段记忆里看，为晋升而准备的闭关似乎不怎么顺利。
　　相较于之前的性格少了几分沉稳，多了不少急切，就像站在悬崖边上岌岌可危一般。
　　“是因为「先驱者」内部出现了什么变故吗？”洛泠目光微烁，先把这个念头埋在心间。

　　先驱者的蛰伏隐约让她不安，「公司」捉摸不透的行动更像是风雨欲来的前奏，哪怕拥有着遍布维多利亚的情报网，洛泠依旧觉得自己对于如今的局势只能说是盲人摸象一般。
　　不过，哪怕强如公司董事、先驱者领袖，至今都没有察觉到潜藏的第三方，他们的眼中最重视的是还是彼此，这是洛泠目前唯一的优势。
　　“宗教家看起来好像也不太喜欢邪教啊，离开大教堂之前还专门去做了一次弥撒，去向他的主请罪...就是这几句祷告词听起来怎么有点像在甩锅给老耶？”
　　翻阅着费利克斯的记忆，洛泠从一些细节里面稍微能够勾勒出宗教家的真实形象，与她遇到过 的几位先驱都有一种莫名相似的气质。
　　多少带了点癫的...
　　“至少取得了信任，哪怕他想搜魂都没关系，我已经准备好了相应的记忆。”
　　洛泠定了定神，目光微眯，“是时候...以‘圣女’的身份，去与「先驱者」进行直接的接触了。”
　　先驱者其中一项布局已经完全落在了她的手上，但这只是维多利亚棋盘之中不算起眼的一步，接下来与宗教家的会面，才是重中之重。
　　洛泠相信，她放出去的诱饵，很诱人。
　　尤其...是对于如今的先驱者而言。
　　“先过去看看吧。”洛泠闭上双眼，一部分意识直接降临到圣女亚莉莎的身上。
　　紧贴着洛泠的艾尔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又把小脸凑近了一些，几乎要埋入她的怀里，“呜，不要走哇...”
　　.......
　　于昏沉的烛光之下，一袭亚麻色短发的少女正伏案专心地撰写着什么，坐在她身边的是一名蒙着双眸的修女，柔和的神情温情脉脉。
　　哪怕是在成为真正的圣女之后，姐妹两人依旧没有搬出这间简陋的房屋，只是进行了一些简单的修缮，达到能够遮风挡雨的地步而已。
　　下一刻，修女的气质忽然多了几分灵动，但很快又消弭不见。
　　为了以防万一，洛泠并没有直接用意识支配亚莉莎，而是换做了旁观者的角度，不对亚莉莎的行动进行任何干扰。
　　连丝塔莎都能够隐约地有所察觉，尽管这是因为她们深厚的姐妹之情，但这也意味着...洛泠并不能百分百地扮演亚莉莎。
　　在一开始接触「先驱者」的时候，洛泠一点险都不愿冒，些许差错便有可能满盘皆输。
　　“不过，丝塔莎这是在做什么...”
　　洛泠好奇地看了一眼丝塔莎的撰写内容，皆是一些对经典著作的解读之类的，其中甚至还包括了维多利亚国教的经典。
　　要知道，这在维多利亚之中，可是被视为禁忌的行为，只有主教级别以上的大人物才有资格对经典进行解读。
　　当时亚莉莎曾经就是因为这一点被带上了国教审判庭,经过审判之后，最终被逐出了教会，沦落到与丝塔莎在贫民窟相依为命的地步。
　　不过，之后光明教会的起势同样是因为一场审判，国教在承认光明教会为分支之前，曾将其视为异端，尤其是被逐出过教会的亚莉莎。
　　但这场审判却是另一种结果。
　　第一次被审判的时候亚莉莎性格柔弱，又被教会暗中以妹妹胁迫，导致她根本发挥不出真正的实力。
　　第二次就不必多说了，亚莉莎以一己之力，心平气和地把所有的主教说到哑口无言、无可辩解，被迫承认了光明教会的分支地位，才能一路发展到现在。
　　“看来这小丫头也不算是个唯唯诺诺的安分人啊...等会，我好像和丝塔莎算是同龄来着，嘶，说不定她还大上我几个月。”
　　就在洛泠思维发散的时候，门口响起一阵轻微的叩门声，随即便是费利克斯恭敬的声音，“圣女殿下，请问...您已经在休息了吗？”
　　“没有。”
　　亚莉莎柔声回道，旁边丝塔莎听到敲门声的时候，便已经手忙脚乱地把她写的东西全都收了起来。
　　看了一眼姐姐，丝塔莎很快便自觉地退到屋子后面的杂物间里，一声不吭。
　　“方便打扰您一些时间吗？”费利克斯又问道，“有一位远道而来的神父先生，想与您聊一聊。”
　　“当然可以。”
　　亚莉莎推着轮椅到了门口，推开门之后，一位身材高大神父打扮的中年人就在站在她的面前，旁边同样衣着的费利克斯稍退了半步，恭敬地站在旁边。
　　“您就是圣女亚莉莎？”
　　宗教家带着感兴趣的目光稍稍打量着亚莉莎，不禁有些惊叹，竟然是这样一位残疾的女子，让维多利亚国教的主教们全都无可奈何。
　　在路上，宗教家已经从费利克斯的口中知道了光明教会这几个月发展壮大的原因，之前的费利克斯确实没有谦虚，大部分都是亚莉莎的功劳。
　　作为宗教家与前神父的他不由得对这位圣女殿下高看了几分，哪怕没有其他身份，宗教家都愿意与亚莉莎就关于宗教经典的一些问题促膝长谈。
　　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谈。
　　“初春近夜时分的泰晤士河畔多有几分难得的鸟语花香，不知圣女殿下有无一往欣赏的念头，在下可以作为陪同。”
　　宗教家邀请的言语挑不出毛病，在面对可能会被他内推成为新同事的亚莉莎时，宗教家显得格外有礼貌。
　　“乐意至极，走吧，神父先生。”
　　亚莉莎浅笑着微微颔首，费利克斯便自觉地过去推起了轮椅。
　　神父与修女漫步在泰晤士河畔，旁边还有另一位神父在推着轮椅，明明是相当值得瞩目的一幕，路过的行人却都像是没有看见一样。
　　出乎洛泠的意料，宗教家并没有直入主题，而是跟亚莉莎探讨了一些关于宗教经典的问题，两人深奥的讨论听得洛泠云里雾里的。
　　哪怕是文科生，也只能听懂他们每句话里的每个单词，尽管多的是晦涩难懂的名词与概念，好歹洛泠还掌控着记忆。
　　可一旦组合起来...
　　就完全理解不了了。
　　只是拥有记忆的话并不是万能的，洛泠的做饭和化妆用的也是记忆，但效果却连差强人意都算不上。
　　三人在泰晤士河畔走了一会之后，宗教家忽然停下了脚步，与此同时，洛泠所有孢子的视野全部被湮灭，所有感知只剩下亚莉莎本身就具备着的。
　　于漆黑之中，她听到了宗教家用着极为恭敬的语气，近乎算是低三下四地说道，“见过大人，我把她带过来了。”
　　下一刻，一道稚嫩又带着些许沧桑意味的嗓音响起，只是轻飘飘的一个字，
　　“好。”
　　是...教育家！
　　洛泠的心底瞬间警铃大作，她仿佛能够看到一个老学究打扮的稚嫩男孩就站在亚莉莎的面前，带着深意的目光正在打量着她。
　　周围散落的孢子完全陷入沉寂状态，似乎是因为教育家或是宗教家使用了某种手段，禁绝了周围的能力。
　　不过洛泠试了试，她的意识依旧随时可以脱离，这种手段斩断不了神眷者与洛泠本身的联系，但若是无法突破这种限制，恐怕就很难动用能力了。。
　　“神父先生，这位是？”
　　亚莉莎带着一些疑惑，向身边的宗教家询问。
　　宗教家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因为没有孢子感知，洛泠并不知道宗教家现在究竟是在做什么。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洛泠不由得有些紧张，但很快还是镇定了下来。
　　一阵度日如年的沉默，教育家似乎是在确认些什么，直到不知多久之后，才终于有声音响起，
　　“圣女殿下，你可以称我为教育家，只是一个半截入土的昏庸学者而已。”
　　教育家缓缓地说道，尽管他的嗓音确实与幼童无疑，但语气里的沧桑与暮气却是无法通过伪装表现出来的。
　　听到这里，洛泠松了口气，看来亚莉莎已经通过了教育家的初步审核，傀儡谣能力确实足够强大，在这种情况下依旧没有被发现端倪。
　　“教育家大人是在下的老师。”宗教家总算是出了声，他缓缓地说道，“以这种方式请圣女殿下出来，实在是迫不得已...”
　　“我来说吧。”教育家打断了宗教家的话，淡淡道，“圣女殿下，您想不想治好双腿和双眼。”
　　亚莉莎略作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当然想，只不过...”
　　“只要您有这个想法就可以了，圣女殿下。”教育家说道，“我们来做个交换吧，为了您的双腿和眼睛，以及...为了这个世界。
　　“我们想请您加入我们，加入拯救这个世界的行列，成为引领人类的「先驱者」，在整个世界的错乱与崩溃彻底走向无可挽回之前，挽救文明的存在与延续。”
　　教育家说着，洛泠却忽然看见了某些东西的存在。
　　这不是通过视觉，而是直接传入脑海的景象，跟首位之前使用过的手段有些类似，都是一种幻象的利用方法。
　　通过亚莉莎的视角，洛泠目睹了不知多少错乱与崩溃导致的毁灭，以及世界走向的绝望未来，还伴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刺激。
　　“这是...”
　　洛泠稍微集中了注意力，连带着亚莉莎的表情也微微出现了变化。
　　“「先驱者」的招聘广告宣传片？”
　　作为真正经历过界限坍塌，界限湮灭，乃至目睹过界限蜕升一瞬的洛泠来说，这个宣传片实在是太糙了，很多场景都假得很。
　　洛泠可不相信「先驱者」对界限的理解就只有这种程度，更多的原因应该是...招聘的新人恐怕无法理解这些玄而又玄的概念，这种容易理解的灾难可能更加直观。
　　“这，这些都是真的吗？”亚莉莎的嗓音有些颤抖，带着恐惧与不安，“我们的世界...”
　　...看来神职人员特别擅长表演这一点果然不假，洛泠感知着亚莉莎内心深处平淡无奇的情绪与表面上几近崩溃的神情，一阵沉默。
　　“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教育家幽幽地说道，然后便是一声长叹。
　　洛泠很想吐槽这个稚嫩的小老头也挺会演的，但却莫名地从这道叹息声之中听到了一些情深意切的无奈。
　　但很快，这种无奈就如错觉般消散，教育家接下来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淡然，
　　“圣女殿下，方才随着这些画面，我送给了你一道能够进行觉醒的力量。你可以仔细感受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一种被某位冥冥中的存在召唤的感觉。”
　　洛泠很快便想到了刚刚伴随着画面的出现，还有另一种具备刺激性的力量传来，检查一番之后洛泠的心绪便沉了些许。
　　“这是一道「权能」的气息...”
　　虽然不知道归属于哪位存在的权能，但直接硬塞给普通人也太夸张了些，难怪先驱者们哪怕像表演家一样实力微弱都能够认知到界限的存在。
　　敢情觉醒的时候直接就是用「权能」啊！
　　这要是承受不住权能的力量，后果恐怕就是直接爆体而亡，死得连渣都不剩。
　　不过回想「先驱者」极度扭曲的理念，似乎又相当合理。
　　连「权能」的力量都承受不住，又怎么能够担任引领新世界的先驱呢？
　　先驱者不需要“废物”。
　　洛泠定了定神，用意识稍稍接触这道权能的力量，下一刻，这道「权能」就被她「吞噬」掉了。
　　“......”
　　这回尴尬了。
　　洛泠主观上是没有打算进行「吞噬」的，就这点塞牙缝的力量，她平日里看到都懒得动，更何况是在这个走刀尖的关键时刻。
　　就在这时，亚莉莎敏锐的听觉很快便收到了不少动静，教育家似乎已经感知到权能力量的消散，洛泠都能想象到他脸上错愕的表情。
　　“这...”教育家迟疑一会，问道，“圣女殿下，您是否出现了我所说的感觉？”
　　直接询问，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洛泠的思绪很快就活络了起来，难道说...被消耗很正常，只是一口气全部消耗完不正常？
　　“没有。”亚莉莎摇了摇头，犹豫稍许之后问道，“教育家先生，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加入你们的资质...”
　　“不不不...”宗教家的声音里难掩震惊，“怎么可能会没有，哪怕是当年的大人——”
　　“安静。”
　　教育家不愧是先驱者领袖，面对这种突发情况，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是，大人。”
　　宗教家知道这个时候他已经说不上话了，恭敬地退离几步。
　　他暗暗心悸，本就知道圣女的资质可能会很强，却没有想到...竟然强到如此逆天的地步。
　　若不是知道她的过往，都想怀疑是不是某个接触过「权能」的上位觉醒者跑来逗他们玩了。
　　不过，哪怕是上位觉醒者，在接触「权能」之时，也不可能这样毫无反应...
　　“抱歉，圣女殿下，是我低估了您。”教育家的语气带上了几分凝重，说道，“您再试试看吧。”
　　话音落下，又是一道比刚才还要强大的「权能」力量与亚莉莎接触。
　　洛泠这回没有贸然用意识去接触了，反正结果肯定就是被她「吞噬」，亚莉莎很快便开始感受起这股力量。
　　随着权能被逐渐消耗，大概超过一半的时候，亚莉莎这具身体的情况出现了变化。
　　之前的亚莉莎，所有力量都是洛泠给予的，她的身体只是被改造成更加能够承载傀儡谣的能力而已，并没有真正地觉醒。
　　或许正是这个原因，在教育家进行初步检查的时候，才会断定亚莉莎是个普通人。
　　直到接触这道能够进行觉醒的权能之后，亚莉莎才终于成为一位事实意义上的觉醒者。
　　洛泠估摸着亚莉莎消耗的权能力量约莫是第一道的百分之八十左右，如果她没有用意识去接触的话，应该...算是够的。
　　“呼...”
　　不知为何，洛泠似乎听到了教育家和宗教家同时松亟了口气。
　　至少这种消耗还勉强能够算是正常的程度，再多一些...就得怀疑是不是某位诡异的化身了。
　　“我好像，感受到了一些...温暖的力量。”
　　亚莉莎伸出手，一道生命的力量缠绕在她的手腕处，冥冥之中的某位存在向她投来了注视的目光，引道她踏上了路径。
　　——「万灵」。
　　难得是一位正牌的「万灵」路径觉醒者，虽然真实身份是某位诡异的代行者。
　　“恭喜，圣女殿下，您与我是同一路径，皆是「万灵」路径之上的行路人。”教育家拍了拍手掌，“同时也欢迎您加入我们，请您一定记住——”
　　说到此处，教育家的声音多了几分认真的肃穆之意，
　　“万物皆虚,万事皆允...致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
　　“我们...是即将纠正「错乱」根源的「先驱者」。”
　　不知何处迎来的悲伤之意，弥漫在周围，亚莉莎忍不住落了泪，
　　“是...教育家先生，我们一定能够拯救世界...”
　　教育家满意地点了点头，同时向宗教家抛去一个赞许的目光，然后说道，“我当然相信您，圣女殿下，以您的资质，或许不就之后便会是我们的第四位领袖...额，第五位。”
　　亚莉莎摇了摇头，淡淡道，“我只是为了众生与世界而已，领袖...没有什么所谓。”
　　一个两个的，全都是演技派啊...
　　洛泠不由得感慨一声。
　　“在「先驱者」的内部，每一位先驱都有相应的职责，以便在新世界诞生之时能够引领文明的前进。您在神学之上的造诣让我都为之惊叹，不如...由您来担任「神学家」，如何？”
　　教育家温和地说道，与宗教家相比，他和亚莉莎说话的时候简直就是另一个人，看得旁边的宗教家都目瞪口呆。
　　尤其是那个第四位领袖的口误，差点就让宗教家以为自己的位置没了，平白无故送给了个被自己内推进来的新人。
　　“如你所愿，教育家先生。”
　　亚莉莎柔声说道，她温婉柔弱的外貌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又是一个目盲与断腿的病弱女子，支离破碎的模样更添几分怜惜。
　　“往后，光明教会的事情就全部交由您来安排了。”
　　教育家说着，稍作思索，又拿出一件东西，递到亚莉莎的手上，“对了，接下来就麻烦您对这位存在进行供奉，祂的真名为——「白魔女」。”
　　“...又来？”
　　洛泠止不住惊愕，但很快又沉下了脸色。
　　与上次小规模的尝试不同，这一回先驱者是打算全力对「白魔女」的力量进行窃取，甚至顾不上会被本尊发现。
　　等等...
　　或许不是顾不上，而是不怕被发现。
　　“没问题，教育家先生。”
　　亚莉莎的手指轻轻揣摸着这件物品，通过接触的感知，洛泠察觉到这件物品可能很不简单，与之前简单的供奉可完全不一样。
　　“先驱者的新动作就要来了么...”
　　在几句寒暄之后，教育家很快便离开了，随着他的离去，洛泠之前被压制的孢子视野终于回来了。
　　她看到宗教家脸上难以言喻的表情，简直就像是一个深闺怨妇，忍不住想笑出声。
　　教育家从始至终都没跟宗教家说过几句话，甚至最后在离开之前，都只跟亚莉莎告别。
　　“神父先生，我想去教堂独自进行弥撒，向主祷告，以谋求挽救世人之道，不知您是否方便送我一程？我腿脚不太方便。”亚莉莎脸上依旧挂着一如既往的温柔笑意，目盲的双眼礼貌性地望向了宗教家。
　　此时的宗教家目光异常复杂，他轻叹一声，说道，
　　“是，圣女殿下...额，「神学家」阁下。”

 第五十八章 古怪的摆件，「公司」的绝密（6k）
　　幽暗的小木屋之中，壁炉噼里啪啦地作响，火光照耀在两人的脸上，带来几分阴影。
　　还有一道幽暗的影子藏在壁炉的阴影之中，沉默不言。
　　“咳咳...”
　　坐在小板凳上的哲学家重重地咳了几声，如今的他看起来比以前要更加苍老，连老皱的皮肤上都浮现出一处处像是尸斑的可怕痕迹。
　　不过只是短短半个月时间，他便已经走入垂暮时刻，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走到生命的终点，但还是有一道强大的生命力在勉强挽回他逐渐黯淡的生命烛火。
　　教育家坐在哲学家旁边的沙发上，他与哲学家已经建立起一种联系，以他「万灵」路径的能力维持哲学家的生命。
　　稚嫩老气的小男孩闭着双眼，心神似乎游离在他处，直到片刻之后，重新睁开双眼之时，哲学家深邃浑浊的目光注视着他，
　　“情况如何？”
　　“确实是一位资质空前强大的诡异侧觉醒者。”教育家沉声说道，“至少比我们三位要强大的多，甚至能够比肩...诡异使徒。”
　　教育家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这座小木屋，收到宗教家的内推之后，过去面试亚莉莎的只是一道由哲学家创造出来的教育家化身而已。
　　“我没有在她的命运之中窥探到属于「公司」的痕迹，但不能确定，‘老人’的实力...不在我等之下。”哲学家缓缓地说道，“教育家，你能够排除诡异使徒的可能性吗？”
　　实际上，无论是哲学家和老人，都没办法做到时时刻刻监控整个维多利亚的变化，在他们各自的感知之中，都存在着许多空白之处，全都是他们彼此之间的博弈所留下来的结果。
　　所以，在哲学家的窥探之中，圣女亚莉莎的命运斑驳不全，但大体脉络都清晰可见，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很难称得上是有疑点。
　　教育家沉默许久，摇了摇头，“我们对使徒的了解太少了，我没有发现相应的痕迹，但不敢百分百保证，所以只交给她一项布局之中最基础的任务，其余事情都没有透露。”
　　当时压制住洛泠孢子效用的就是教育家的领域，能够针对领域内的诡异进行特定的遏制，在之前的实践之中，这种遏制会直接断绝诡异使徒的力量来源。
　　但是，对于圣女亚莉莎几乎全无影响，没有半点因为失去“主”的感召而惊慌失措的迹象，连神情都没起多少涟漪。
　　虽然教育家表现得很重视这位新先驱「神学家」圣女殿下，但其实关于「先驱者」的事情几乎都没有透露出来。
　　因为不确定。
　　甚至...连对方是不是「公司」布下的棋子都不确定。
　　尤其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一点差错都不能出现。
　　史学家明确表示过支持哲学家的登神之路，所以在这件事情上，TA并不会出手干涉，反而会予以助力。
　　不过，在场三人同样心知肚明的是，先驱者的全盘计划不会向史学家完全开放，至少会有一部分被遮掩了起来，以防背刺。
　　“很不错，这样的谨慎是必要的。不过...若是她没有问题，未来一旦成长起来，于我们而言确实是一位强大的助力。”
　　哲学家的嘴角微微扯动了些许，似乎是露出了笑容，但满是褶皱的皮肤却很难看出他的表情。
　　“哲学家，如果你还要继续登神之路的话，动作恐怕是要快一些。”
　　史学家忽然出声说道，没有任何语气与情感的冰冷嗓音显得极为割裂，“「公司」并非只是在等待而已。”
　　话音落下之后，史学家便又恢复了安静，黯色的阴影与周围幽暗的环境几乎融为一体。
　　TA很少直接干涉其他两人的决定，只是会给出一点结合「公司」董事的意见而已...当然，在「公司」的时候情况亦是如此。
　　就像是同时牵动着双方的细小绳索，隐约却不断绝。
　　“呵呵，我这条老命也等不了多长的时间。”哲学家轻笑着说道，“放心吧，等到命运的指针落在合适的位置，就是我登临序列之时。
　　“已经...不会太久了。”
　　.......
　　晚间弥撒结束之后的光明教会大教堂与白日不同，寂静的空落仿佛游离于现世之外，盲眼的修女独坐在中厅之中，正对着布道台的方向，似乎是在虔诚的祈祷。
　　宗教家把亚莉莎送到教堂之后，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像是被什么事情赶着一样，着急忙慌地离开了，多半是要去忙他晋升的事情。
　　看来，「神学家」的加入对这位神父先生带来了不少压力。
　　在宗教家离开之后，洛泠的意识就重新支配了亚莉莎。
　　“又来一次...薅我羊毛薅上瘾了是吧？迟早要你们全部都给还回来...”
　　洛泠略有些不满地嘀咕着，同时用孢子的视野仔细观察着手上教育家送过来的物件。

　　这是一个像是摆件一般的物品，诸多金属似的镂空外壳之内有一枚悬浮的深黑色石球，下面还支撑起来的石座。
　　应该是提前被教育家调整过，洛泠在上面感知到了「白魔女」的气息，甚至隐约有一种存在的意味。
　　准确来说，这些气息应该是来自于江城县之中，「白魔女」已经陷入「寂亡」的菌丝，被这个古怪摆件完美地保存了下来。
　　当时洛泠一入手就觉得不简单了，但直到这时才发现，这竟然是一件极为精妙的祭器。
　　别看洛泠现在手上似乎有不少祭器，尤其是与菲欧娜每次见面的时候，对方直接起手就是送一件祭器过来，实际上...祭器可是相当珍贵的存在。
　　哪怕不是合适的祭器，都非常难得。
　　就拿这段时间高强度的「公司」孵化场清缴任务来说，整个双马尾小队赚取的积分都不够换取最低级别的祭器。
　　由于祭器的打造颇耗资源与经历，因此哪怕是最低级别的，也都是序列前三百的存在，太低就完全没有性价比，因为过于弱小，成功率也大打折扣。
　　这种祭器基本上都是实习炼器师的练手之作，效用与一般祭器都要差上许多...哪怕是这种情况，依旧是供不应求。
　　不过，在仔细探寻一番之后，洛泠却找不到这件祭器的用途所在。
　　所谓气息真的就只是气息而已，尽管古怪摆件模拟到几乎就像是「白魔女」本尊降临，但依旧只是模拟，没有相应的力量。
　　洛泠在展开「国度」权能之后，试着直接向古怪摆件涌入傀儡谣的能力，却只是让这道气息壮大了一些，并没有其他特别的变化。
　　“真是奇了个怪...”
　　摸不着头脑的洛泠只能把摆件依照教育家的要求放到了供奉时使用的神龛上，然后像往常一样进行祭献与供奉。
　　不过说实话，这种自己向自己祭献的感觉还真是奇妙...
　　但回想国哀，现在其实应该算是亚莉莎在向「白魔女」祭献与供奉，而亚莉莎本就是自己的神眷者，这样一想...好像就很正常了。
　　倒不如说，这才是正常的神眷者与神选应该做的事情，哪怕是鸢尾小姐都不例外，像洛泠与艾尔莎的相处方式反而是另一种特例。
　　片刻的祭献之后，洛泠能够感知到，这件祭器似乎多了一些属于「白魔女」的力量，而与此同时，洛泠感知到她的本体也少了些许微乎其微的力量。
　　这种微弱的程度，就像是在一栋高楼大厦之上，用小勺子在楼体墙壁上挂下些许粉末一样，如果洛泠没有时刻集中注意力进行感知，都会直接忽略掉。
　　“跟之前好像也没多少差别，只不过少的这些力量被留在了这件祭器上而已。”
　　洛泠微微皱眉，就这点微弱的力量够做些什么，就算攒上几年，能够酿成一次「危险诡异」的灾祸就算是顶破了天。
　　但很快洛泠又释然了，暂时想不明白就先别想，反正这件祭器目前是在她的掌握之中，若是之后出现什么变故的话，也可以使用「奈落」的力量强行改变祭器的主人。
　　一般情况下，祭器认主是无法改变的，除非它的主人已经死得透透的，但对于「奈落」来说，这完全不是问题，直接进行「改写现实」就行。
　　——管你之前的主人是谁，在被改写现实之后主人就得是我。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奈落的第一能力「坠网」也算是相当实用的一种能力，经常能够起到掀桌子的作用，只要...别用到自己身上就行。
　　把这些处理完之后，洛泠的心神放松了些许，正打算离开，让亚莉莎继续处理今天光明教会的事务时，门口响起了些许动静。
　　洛泠微微一愣，但很快便意识到是谁了。
　　“...姐姐？”
　　丝塔莎轻声说道。

　　“怎么了？丝塔莎。”
　　洛泠转动轮椅面向教堂的门口，亚麻色短发的少女小心翼翼地靠在大门处，探头探脑地往里瞧。
　　在得到姐姐的回应之后，丝塔莎才终于松了口气，连忙迈着小碎步小跑走了过来。
　　中途她还不慎跌倒，幸亏洛泠通过孢子视野预判到了这一点，把轮椅向前面一些的位置滚动了稍许，堪堪接住了摔倒的丝塔莎。
　　不过，由于洛泠现在还得维持目盲的状态，所以没有伸手撑住丝塔莎，而是任由少女的身体直接扑到了亚莉莎的怀里。
　　一处洛泠不会拥有的柔软为丝塔莎的摔落缓冲了些许，她的脸蛋直接深陷入其中。
　　“呀！姐姐，你...你没事吧？”
　　丝塔莎手忙脚乱地想站起身来，却不知为何只是换了个姿势，依旧是靠在亚莉莎的怀里。
　　“我当然没事，反而是你，丝塔莎，实在是太不小心了。”
　　洛泠都快被这个笨拙的妹妹给逗乐了，嘴角止不住地扬起，把丝塔莎扶起来之后，洛泠问道，“怎么会想到这个时候来教堂？不得再晚一些吗？”
　　亚莉莎平时需要处理不少事务，至少需要花上一两个小时，得到皎月高悬之时，妹妹丝塔莎才会过来接她。
　　“我...我是怕...”
　　丝塔莎的脸上还余有几分嫣红的晕染丱，倒不是因为与姐姐的肢体接触，而是刚刚自己笨拙的模样让她有些窘迫。
　　她支支吾吾，没有说出口，但洛泠已经约莫猜出来，丝塔莎担心的是什么。
　　是像过去一样...
　　偶然间一次分别，再次见到的姐姐，却已经断去了双腿，又是一次日常的离开，回来之时双眼已然空洞。
　　甚至还有一次听说姐姐已经被肢解分尸，若不是当时丝塔莎不愿相信，直奔教堂亲眼见到活着的姐姐，恐怕...这会是她一生无法逃离的恐惧。
　　曾经的悲剧如梦魇一般历历在目，哪怕是这三个月幸福到极不真实的日子都无法冲淡曾经的阴影，丝塔莎依旧担心着过往的复现。
　　“不会再有这种事情了，丝塔莎。”洛泠抬手揉了揉丝塔莎的头发，柔声说道，“以后姐姐...不会再出事了。”
　　“嗯嗯...知道啦，姐姐。”
　　丝塔莎隐约觉得之前的姐姐好像又回来了，她注视着姐姐的一颦一笑，脸上重新展现出一些灿烂的笑容。
　　“不过，我还得继续今天的弥撒，你先在旁边坐着，等会我们再一起回家，好吗？”洛泠温柔地说道。
　　“好呀。”
　　丝塔莎连连点头，然后便寻了个位置坐下，顺手拿出一本笔记，借着教堂琉璃窗透过的月光开始阅读了起来。
　　这一幕不由得让洛泠想起高中时期的自己，也喜欢随身带着一些笔记可以随时随地复习，这样一想，她还隐约有些怀念过去的日子。
　　...算了，高中生活还是别怀念了。
　　稳住妹妹之后，洛泠的意识就退了出来，让亚莉莎继续进行今天的事务。
　　她倒是有意代劳，但问题就是亚莉莎的工作她基本上都不会...
　　还是乖乖当个领导吧，这份工作哪怕一无所长都可以担任，只要管得住下属就可以了...对于傀儡谣而言，这几乎就是本能。
　　回到本体之后，耳边传来的是艾尔莎的鼾声，贴得与往常都要近上许多，温热的鼻息时不时拂过洛泠的锁骨，双手拥着洛泠的身体，连小脚丫都挨得紧紧地。
　　“这是生怕我在晚上偷偷溜走吗？”
　　洛泠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顺从了艾尔莎。
　　夜幕深落。
　　...........
　　与偏僻的烁金区截然不同，维多利亚最为繁华的伦敦区还是一片灯火通明的景象，就连维多利亚歌剧院的表演都还没有落幕。
　　不过，作为管理整个歌剧院的经理，菲欧娜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待在办公室里，而是回到了她的房间之中。
　　与大部分人对菲欧娜的想象不同，她住的地方相当简朴，只有一张床与一个梳妆台而已。
　　连床头柜都仅仅只是一个小台子，上面放着一盏添了不知道多少次油的烛火。
　　这并不是菲欧娜在刻意地节俭受苦，只是她多年以来的习惯而已。
　　菲欧娜坐在梳妆台前，带着柔意的目光注视着桌上的长柄火铳祭器，伸出手指轻轻触碰着它，但在这时她似乎又想了什么，缓缓地叹了口气。
　　哪怕从洛泠小姐的口中得知琳娜可能还活着的消息，菲欧娜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主要是数年过去都没有回来...实在是想不明白。
　　很快，菲欧娜便敛去神情之中的柔意，凝重了几分。
　　她拿出一件灯盏模样的祭器，当灯盏被点燃之时，整个维多利亚在这一刻似乎不知不觉地失去了些什么。
　　是...
　　失去了菲欧娜的存在。
　　她短暂地从维多利亚的过往与历史之中消逝，「命运结社」此时此刻只有两位大星座，连记录里「猎」小队的档案之中，队长都变成了弗里克。
　　尽管不自洽的地方还有许多，但一时半会很难会察觉到这些变化。
　　...包括「先驱者」的哲学家与「公司」的老人。
　　“接下来...是时候看看这段时间以来的成果了。”菲欧娜又拿出一件祭器——身为维多利亚之中首屈一指的炼器师，菲欧娜最不缺的就是祭器。
　　这件祭器之中封锁着菲欧娜半个月以来的调查结果，因为这些信息涉及到的方方面面尤为深重，菲欧娜不想暴露在其他存在的注视之中。
　　之前菲欧娜无法调查出事实与真相，是因为多方阻力的缘故，让她如无头苍蝇般，连一点苗头的线索都没办法寻到，更别提找出真凶。
　　直到洛泠带来关键的信息，菲欧娜终于有了最初的线头，接下来便是抽丝剥茧的过程。
　　菲欧娜的地位很高，以她能接触到的信息而言，调查起来肯定比洛泠仅仅靠着监视得到的情报要多得多，尤其是很多被刻意掩埋的事实。

　　在灯盏祭器的掩护之下，菲欧娜开始查看了起来。
　　“果不其然...”
　　在翻阅一些信息之后，菲欧娜嘴角勾起些许冷笑，抬头望向门外，目光微凛。
　　这其中同样有其他大星座的影子，虽然没有直接动手，但...有时候袖手旁观，便是另一种帮凶的形式。
　　「命运结社」的三大星座并没有为首之人，对于整个组织的领导算是维持了最微妙的平衡，但菲欧娜在炼器上得天独厚的天赋让她更容易受到成员们的拥戴，话语权逐渐超过了其他两位。
　　当然，同为「命运结社」的成员，还不至于直接对菲欧娜下手，只是在发现一些端倪之时，没有告诉她而已。
　　结果就是「猎」小队的悲剧。
　　「猎」小队几乎已经是菲欧娜手上最出众的精锐了，全军覆没对菲欧娜而言是莫大的损失，再加上这些年来的奔波，其他两位大星座在「命运结社」的内部话语权已经彻底压过了她。
　　不过，「授火使」内部同样不是铁板一块，这次行动相当机密，知道的人没有多少，仅仅只是一位领袖与数位高层的谋划。
　　很简单，一旦这件事情暴露出来，「授火使」同样会面对很大的压力。
　　饶是如此，「授火使」同样付出了一些代价。
　　“真够狠啊，林剑鸣...”
　　菲欧娜眼中闪过几分厉色，她可不是白白被欺负不会还手的主。
　　至于让她什么都调查不出来的究竟是谁...
　　——是所有人。
　　同样包括「命运结社」。
　　没有人想让这件事情的真相水落石出，除了一位母亲。
　　“只想纯粹地挽救这个世界，似乎已经不可能了...”
　　菲欧娜望向梳妆台上的一张照片，上面年幼的琳娜板着一张脸的模样略显滑稽，后面是菲欧娜温柔的笑容。
　　“琳娜啊...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我们太难了。”菲欧娜长长地叹了口气。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部分更为支离破碎的信息。
　　菲欧娜拿余下可能与当年之事相关的东西拿出来之后，莫名觉得这其中应当有着某种藕断丝连的联系。
　　仔细翻阅之后，菲欧娜脑海里闪过了一件事情。
　　是洛泠告诉她的事。
　　“当年的维多利亚，即将经历一场名为「永生」的禁忌之灾。”
　　“等等，这...”
　　菲欧娜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把所有信息都拿了出来，在一一进行联系之后，完全应证了她的猜想。
　　“竟然...真的是这样！”
　　菲欧娜捂着嘴巴，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当年的「永生」之灾，就是「公司」一手策划出来的，以及...”
　　菲欧娜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制止住这个即将浮现的念头。
　　绝对不能浮现出来，哪怕只是浮现...都有可能被察觉，哪怕现在她正处于被整个维多利亚“遗忘”的状态。
　　一旦被察觉到的话...会被杀掉。
　　董事们不顾一切，无论动用任何手段，付出何种代价...都必须第一时间杀掉她。
　　他们有这个实力。
　　因为这个不能浮现出念头的事实，是「公司」绝对的禁脔。
　　菲欧娜直接拿出一个小木锤的祭器往自己的脑袋敲了一下，把这段记忆给湮灭掉，但却还是很是不安。
　　她知道...或许已经晚了。
　　而且，这件事情绝不能被「公司」继续隐瞒下去。
　　“先给洛泠小姐留下一句话吧。”
　　菲欧娜深吸一口气。
　　却在下一刻，烛火熄灭。
　　房间之中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了寂暗。

 第五十九章 牺牲的价值（5k5）
　　次日清晨。
　　如往常一般来到「公司」惠灵顿办事处接取委托的洛泠，却遇上了一位稀客。
　　办事处负责人路芳玲，即路曼青母亲。
　　当小队众人还在挑选着今天的委托之时，路芳玲神情复杂地走到她们的旁边，唤了一声，“洛泠同学。”
　　“嗯？”洛泠转过身来，讶然道，“路婆婆，好久不见。”
　　“妈，你怎么来了？”旁边的路曼青探出头来，“是打算给我们开启隐藏任务吗？”
　　路芳玲并没有理会向来嘴上没个把门的女儿，直视着洛泠，淡淡地说出了一个令人震撼的消息。
　　“昨天晚上，菲欧娜女士失踪了。”
　　“嗯？”
　　洛泠微微一愣，但脸色很快又沉了几分。
　　她知道菲欧娜阿姨最近一直都在暗中调查当年的事情，遍布整个维多利亚的情报网里已经数次捕捉到了菲欧娜的身影。
　　当然，菲欧娜相当谨慎，以她的地位与实力，再加上洛泠也在使用情报网帮忙掩护踪迹，没可能会有其他存在察觉到她的行动。
　　除非这其中...
　　还有连洛泠都不知道的隐情。
　　不过这时，旁边的伊芙却揪了揪洛泠的衣服，一脸八卦地小声问道，
　　“这位菲欧娜女士是谁呀，咋会是主任亲自出面跟你聊这些信息？”
　　“啊？伊芙，你...怎么会不认识？”
　　洛泠的脸色闪过几分古怪，“菲欧娜阿姨就是「命运结社」的大星座啊，之前她来找我的时候你不是见过吗？”
　　“是吗？我怎么没什么印象...”
　　伊芙挠了挠后脑勺，仔细想了一会之后，却是大大咧咧地拍了拍洛泠的后背，说道，“我说是你记错了吧，「命运结社」的两位大星座里哪有一位女士，不都是大叔吗？”
　　“...什么？”
　　洛泠微微一愣，目光微挪，望向伊芙身后的其他队友。
　　包括艾尔莎在内，所有人的眼里都是迷茫的状态，艾尔莎甚至偷偷凑过来，不知为何带着些许紧张地问道，“洛泠小姐，你又是在哪里认识了一个阿姨...”
　　“这就是问题所在，洛泠专员。”
　　就在这时，路曼青缓缓出声道，她锐利的目光满是凝重，“绝大部分人都失去了涉及到菲欧娜女士一部分的记忆，她已经被‘遗忘’了。
　　“值得庆幸的是，你还记得。”
　　洛泠沉默了一会，问道，“路婆婆，你专门过来，应该不止是想把这个消息告知我而已吧？”
　　“当然，「公司」董事对这件事情非常重视，毕竟是一位能够使用权能的巅峰强者，她的安危不止是「命运结社」内部的事务，乃至对于整个人类都很重要。”
　　路芳玲沉声说道，“你与菲欧娜女士关系颇为密切，董事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她的行踪，在失踪之前和她见过面吗？”
　　不知为何，在提到关系密切的时候，洛泠总觉得旁边的艾尔莎抱着她手臂的力度似有若无地重了些许。
　　“我不知道。”洛泠摇了摇头，说道，“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与...小队一起执行委托，没有与菲欧娜阿姨见过面。”
　　这个羞耻的小队名无论如何，还是没办法直接说出口啊...
　　而且还是路芳玲的女儿给起的。
　　“跟我说没什么用，”路芳玲轻叹一声，说道，“我就直说了吧，董事想见你。”
　　听到这句话，洛泠的心瞬间便沉了半截，她隐约意识到，菲欧娜阿姨的失踪可能与「公司」董事有关。
　　难道是菲欧娜阿姨在这段时间的调查结果之中，出现了对「公司」或者董事们不利的情况？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悄无声息地让菲欧娜阿姨消失就行，貌似也没什么必要专门来通知自己一趟...
　　洛泠的脑海里闪过几个念头，但很快便回应道，“需要我现在就赶往总部吗？”
　　“不必，董事已经在会议室里等着你了。”路芳玲为洛泠让开一条路，轻声说道。
　　“谢谢，我知道了。”
　　洛泠微微颔首，递给艾尔莎一个别担心的眼神，便迈开步伐走向会议室。
　　不过，就在经过路芳玲身边的时候，洛泠的耳边忽然感受到一小股缓淡的微风，把少许的震动传递到她的耳膜之上。
　　是路芳玲的声音。
　　“很抱歉，洛泠小姐，菲欧娜...应该已经死了，请节哀。”
　　听到这句轻微到难以察觉的话语，洛泠的瞳孔瞬间微微紧缩。
　　不过，她很快便抚平了心底的情绪，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继续向会议室的方向走去，只是步伐慌乱了些许。
　　.......
　　在一阵敲门声之后，清冷的嗓音从会议室里传出，
　　“请进。”
　　随着门轴的一声“吱呀”，洛泠走进了会议室，此时她脸上复杂的神情已经被完全掩去，只留下一如既往的平淡。
　　惠灵顿最高层的会议室她之前就来过一次，是刚到维多利亚之时的三家联合面试，除了代表「公司」的路芳玲之外，还有「命运结社」的菲欧娜与「授火使」的林剑鸣。
　　如今想来，不过才过了短短数月时间，却似乎已经物是人非。
　　连菲欧娜阿姨可能都已经...
　　“见过董事。”
　　洛泠稍稍行礼。
　　会议室里只有一道身影，是当时小木屋里坐在沙发上的女人。
　　她依旧与上一次见面一样，穿着一身上流贵妇最喜欢的华丽皮草，年轻的脸上却戴着颇有几分老气的链条金丝眼镜。
　　“没有必要有这么多礼节，随意一些就行。”
　　女人示意洛泠坐在她前面，然后便直接开口问道，
　　“洛泠同学，你最近一个月还有与菲欧娜女士联系过吗？这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或许能够找到失踪的菲欧娜女士。”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洛泠，镜片之下的漂亮眼眸带着几分急切与担忧。

　　“我...没有。”
　　洛泠摇了摇头，淡然的神情里难掩地露出几分悲哀。
　　这倒不是在演戏，反而是洛泠克制之后的结果。
　　在从路芳玲的口中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洛泠第一时间便调用了位于维多利亚歌剧院之内的孢子。
　　但不知为何，这些孢子都失去了效用，或者更应该说...全都不见了，洛泠不再能够感应到它们的存在。
　　不知是什么力量在一瞬之间将它们全都湮灭，连洛泠都没有察觉到一丝异常。
　　这种情况只能说明...当时出手的人强大到过分，尽管不愿意相信，恐怕...路婆婆偷偷告诉自己的这句话，十有八九是真的。
　　究竟是谁杀死了菲欧娜阿姨？
　　...似乎谁都有可能。
　　但是在此时此刻，洛泠却仅仅只能够因此流露出些许哀伤，什么都做不了。
　　女人又注视了洛泠好一会之后，才说道，
　　“洛泠同学，不必过分担忧，菲欧娜女士只是失踪了，以她的实力，维多利亚里能杀死她的并不多...即便是诡异势力之中，都必须是顶尖的代行者才够有资格。”
　　“嗯...谢谢董事，我知道了。”
　　洛泠点点头，才从脸上敛去些许情绪。
　　“当时我们聊的事情，你告诉过她吗？”
　　忽然就在这时，女人冷不防地发问道。
　　与此同时，洛泠感觉到她自己的声音一瞬之间完全不受控制，几乎是以她脑海里的第一想法，直接说了出来。
　　“没有说过。”
　　“...很好，洛泠同学，你信守了我们的承诺。”
　　听到洛泠的回答，女人的神情里闪过一丝难以明说的神色，微微颔首，说道，

　　“不过，我还是要多提醒你一句，某些知识本身就是毒药，并非知道得越多就越好，无知在很多时候都是一种幸运...我相信你会清楚这个道理的。”
　　言外之意，当时聊的事情只能是洛泠知道，她如果说出去的话...对别人可能就不太友好了。
　　所以，会是「公司」董事因为这些事情，出手杀死了菲欧娜阿姨吗？
　　但「公司」董事会不加以限制地直接告诉自己，肯定是有预料过洛泠私底下透露给别人的情况，不可能走到需要杀死一位能够使用权能的高阶觉醒者这一步。
　　另外，如果是这种情况，也没必要向她问出刚才的问题。
　　洛泠深知，她已经无可避免地卷入这场维多利亚风雨欲来的漩涡之中，第一位牺牲者或许就是菲欧娜阿姨。
　　“我清楚。”洛泠微微颔首，稍作犹豫，说道，“如果菲欧娜阿姨有消息的话，请务必第一时间告诉我。”
　　“这是当然，洛泠同学。”女人点点头，身形渐渐黯淡，“如果之后仛你还有些什么事情与我们说，直接来总部便是。
　　“再会。”
　　女人的影子彻底消散，洛泠却依旧站在原地，神情是淡淡的漠然。
　　片刻之后，一缕微不可察的白丝从她脑后飘落，于半空之中便消弭于无形之中。
　　封锁的记忆重新涌回了洛泠的脑海，难掩的自责再次袭上心头，黑发少女的眼底溢满晶莹之色。
　　“或许，都是因为我把真相告诉了菲欧娜阿姨，她才会...”
　　在进入会议室之前，洛泠就已经预料到董事们可能会对她的记忆进行搜查，提前把这一部分记忆封锁到发丝之中。
　　无论董事动用什么手段，在洛泠这里只能得到一个“最近从未与菲欧娜有过任何方式的联系”的结果。
　　直到此时重新回忆起全部事情，结合女人的表现，洛泠才算是大概猜出了菲欧娜阿姨之所以会遇难的原因。
　　但...或许还没有遇难。
　　「公司」董事的表现相当反常，具体情况依旧是一团迷雾。
　　在走出会议室的时候，洛泠已经把所有的悲伤都藏于心底。
　　与此同时，整个维多利亚之内，属于「白魔女」的情报网全都行动了起来，试图找出哪怕一点的蛛丝马迹。
　　“至少...我得见到菲欧娜阿姨一面，哪怕只是她的尸体。”
　　.......
　　小木屋之中，女人的身影缓缓显现，旁边是等待着结果的老人与少年。
　　只是...此时的老人与少年脸色看起来虚弱不堪，似乎都受了些不轻的伤势，正因如此，他们才没有随着女人一同去会议室与洛泠见面。
　　“她几乎一无所知，大概...也没有对外透露过「禁忌」之灾的事情。”女人简明扼要地说道。
　　“呵...与我预料得有些出入呢。”老人缓缓地说道，“不过，即便这丫头是个大嘴巴，透露给菲欧娜也无妨，怕就怕...”
　　说到此处，老人浑浊的目光里多了些许精芒，“本不应该知道的人，又不止知道这些真相而已。”
　　之所以会直接把关于「禁忌」之灾的信息告诉洛泠，是因为这本就不是什么绝对机密之事，「先驱者」以及当年参与其中的几位觉醒者对此都算得上心知肚明。
　　但...
　　如果在当年的真相之中得到了其他的隐秘，与这件事情结合起来，再加上对维多利亚的了解，就很有可能会触碰到「公司」的老人与「先驱者」的哲学家长期监控的重点机密。
　　老人与哲学家不约而同地在整个维多利亚里布下了一个结界，耗费不知多少代价，只为了守住或者得到同一个秘密。
　　只要有人触碰到了这个秘密，哪怕只是浮现在念头之中的想法，他们都能够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具体位置。
　　...很显然，菲欧娜就触碰到了这个秘密。
　　所以，她得死。
　　虽然...现在的菲欧娜实际上是生死未明。
　　在昨夜察觉到结界动静之后，老人和少年确实是在第一时间就已经出手了。
　　可是，在如此仓促的情况想瞬间杀死一位巅峰强者，需要付出相当沉重的代价，他们现在的伤势便是如此。
　　但就在董事们等待着菲欧娜的死讯传来之时，得到的却只是失踪的消息。
　　“「先驱者」同时动了手。”
　　董事们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同时监控着这个机密的还有哲学家，但老人并不知道哲学家的态度，或许同样想杀死，或许...是想从机密者手上得到更多消息。
　　前者还好，反正董事们也是想直接杀掉，但后者对于「公司」与董事而言，却是极为不利的情况。
　　在实在没有多少线索的状态下，「公司」董事只能尝试着去与菲欧娜关系最近的洛泠询问情况，并试图从她口中推测出菲欧娜为何会接触到那个绝对禁忌的机密。

　　洛泠对当年之事了解究竟有多少，「公司」董事们并不清楚，会不会是从她手上流出的破碎信息，才导致菲欧娜去联想到禁忌机密，同样是未知。
　　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洛泠就是一问三不知的状态，女人的能力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这件事情当然不可能这样不了了之，这件机密若是泄露出去，首先受到灭顶之灾的会是整个「公司」。

　　...或者说，「公司」总部。
　　整个维多利亚的「公司」由十六个办事处组成，其中位于伦敦区的办事处便是「公司」总部，统领着所有的办事处，以及各个界限的分部。
　　但实际上...之前的办事处并非都是属于公司，而是大大小小的其他觉醒者势力，通过某些事件逐渐聚合在一起，最终才形成了如今「公司」的规模。
　　包括其他界限的分部都是同样的情况。
　　可以说，「公司」实际上是一个觉醒者组织联盟，只不过这个联盟的约束力要强得多，并且相当依赖于「公司」的三位董事。
　　这件绝对机密一旦泄露出去，对董事们的打击将会是前所未有的严重，连「先驱者」都很清楚这一点，只不过他们暂时还没有得到而已。
　　究竟会不会从失踪或者死亡的菲欧娜口中得知...
　　三位董事的表情里都难得地露出一些不安。
　　“咳咳咳...提前开始吧，事到如今，我们已经等不得了。”老人连连咳了几声，然后拿出一张纸巾，轻轻擦去嘴角处的些许血迹。
　　“可是，还没准备妥当。”少年紧紧地皱起了眉头，他的伤势不比老人轻，只是因为所属的「万灵」路径，缓和了这种伤痛。
　　“多死上几个人而已，”老人神情漠然地说道，“若是我们再慢一步，等到「先驱者」的行动开始，所有人都得死。
　　“所有事情都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一旦先驱者拿到这个机密...呵呵，他们能够了解到的真相就会更多，能够做到的事情就越多。
　　“想当年，「先驱者」之所以能够得到窃取诡异权能的仪式，不全都是因为...我们几位吗？”
　　老人的话音落下，小木屋之内的气氛凝重了些许。
　　他的意思表达得足够清楚了，这个仪式是由三人之中的内鬼透露出去的。
　　究竟谁是史学家？
　　哪怕是董事们都没有一个答案。
　　连老人都只能说是可能性最小，但依旧无法完全否定。
　　可以确定的是，史学家永远都不会让双方的势力出现一边倒的情况，在事关根基的问题上，不会泄露机密。
　　不过，恐怕没有人能够想到的是...
　　掌握能够窃取诡异权能仪式的不止有「先驱者」，还有「公司」的董事们。
　　甚至可以说，「先驱者」的窃取仪式不过是拙劣且简陋的模仿而已。
　　“对了，直接把她杀了吧，记得把灵魂取出来，一些问题还得让她亲自来解答，兴许还能有意外的收获。”老人的口吻一如寻常，似乎只是随口提了一句微不足道的提议。
　　最令董事们不安的还有另一件事情，能够湮灭界限的诡异，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只要这位诡异真身还没有暴露出来，「公司」最重要的后手，强行进行「界限坍塌」使用之时就会顾忌重重。
　　之前因为菲欧娜还在，想杀掉洛泠进行搜魂还有所忌惮，况且没有到十分危急的时候，还能等一等。
　　而现在，老人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他们必须以最直接的方式得到答案。
　　“这倒算不上是什么问题，顺带着把她所在的小队也列入牺牲名单，算是为人类多做些贡献，不过...谁来动手？”少年稍作沉吟，说道。
　　“「授火使」的林剑鸣不就行了吗？已经动过一次的刀子，带着血迹会更好用。”
　　女人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道，“不过，小队里两个二代还是留着吧，上回琳娜的死可惹了不少后续的麻烦。”
　　“嗯...反正里面还有一个上位觉醒者，差不多能够启动仪式里的一个点位。”少年点了点头。
　　“就这样吧。”
　　老人直勾勾地看着燃起火光的壁炉，轻描淡写地拍板了最后的决定。
　　不过是牺牲一个或者数个微不足道的专员而已。
　　类似的决策，他们已经做过了无数次。
　　...全都是为了拯救人类希望渺茫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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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常推书，是帝都老师的橘子文，有爱自取哒~

 第六十章 血玫瑰（8k）
　　“洛泠，你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一只白皙的手掌在洛泠的面前晃了晃，把她略微失神的目光拉了回来，伊芙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总觉得你一直都心不在焉的，这位...菲欧娜女士，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吗？”
　　小队众人的目光都停留在洛泠的脸上，向来打闹不停的她们今天却是出奇的安静。
　　由于某种未知的原因，“「命运结社」大星座菲欧娜”这一存在从大部分人的脑海里被抹去，维多利亚歌剧院的普通员工没有例外，全都遗忘了这位经理。
　　就连与洛泠最为亲近的艾尔莎都不知道她是在担忧些什么，又什么都不肯说，所以双马尾小队的众人才会如此疑惑。
　　“...还行吧。”
　　洛泠缓了些许，说道。
　　“还行...看你这架势，这要不是在江城县的时候就认识你了，我还以为是你妈呢。”路曼青扯了扯嘴角，说道。
　　今天孵化场战斗的时候，一直心神不宁的洛泠好几次险些遇到危险，都是站在后方的路曼青被迫出手掩护下来的，为此受了一些伤势。
　　“...很抱歉。”
　　洛泠知道她今天的状态确实对不住队友们，只是深深地鞠了个躬道歉。
　　“洛泠小姐...”
　　艾尔莎抱着洛泠的手臂，小脸上满是纠结，一边是担忧，另一边又在迟疑着要不要追着向洛泠问个详细。
　　但洛泠小姐一直都不肯说，应该是有她自己的考虑吧...
　　“我没事，艾尔莎，不用太担心。”
　　洛泠低头看了艾尔莎一眼，嘴角扯动几分勉强的笑意，然后便继续跟在小队旁边走着，却依旧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好啦，你就少说两句。”
　　岑湘云拍了拍路曼青的肩膀，小声道。
　　“我也没去怨些什么，只是——”
　　路曼青说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不，不对啊...”
　　“什么不对？”
　　“...没什么。”
　　路曼青敛过脸上的神色，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
　　“反正今天的委托也算是顺利完成了，既然洛泠已经累了，我们直接回家休息吧。”作为队长和整个队伍最为年长的大姐姐，伊芙在一半的时候还是很靠谱的。
　　双马尾小队当然没有人提出反对的意见，很快便都回了公寓。
　　洛泠的表现一如既往的反常，甚至在艾尔莎做饭的时候都没有跟之前一样偷偷溜进厨房打算帮把手，静静地坐在饭桌前面等待着。
　　哪怕是在所有人吃完开始收拾饭桌的时候，她都只是坐在椅子上，没有半分动静。
　　众人默契地没有去打扰洛泠，唯有艾尔莎拿了一只小板凳坐在她旁边，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洛泠小姐。
　　不知过了多久，洛泠终于缓过神来，目光之中瞬间多了几分锐利，“总算...找到一点痕迹了。”
　　“找到什么？”旁边的艾尔莎问道。
　　“找到...暂时不能说。”洛泠伸手摸了摸艾尔莎的头发，然后问道，“对了，艾尔莎，今天你不去做饭吗？”
　　“...洛泠小姐，我们不都已经吃完了吗？”
　　“啊，已经吃完了吗？”
　　洛泠微微一愣，然后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确实有点鼓鼓的。
　　好像真的吃完了...
　　“洛泠，你这走神的程度也太夸张了吧？”
　　坐在大厅里翻看报纸的岑湘云听到餐厅里的对话，忍不住出声吐槽道，而且还莫名地有些似曾相识。
　　“是吗？”
　　洛泠笑了笑，神情很快便凝重了些许。
　　她当然不是因为众人所担忧的那样，因为伤心过度才会如此心不在焉，走神到连吃没吃饭都不知道。
　　哪怕菲欧娜阿姨真的被人悄无声息地杀死了，洛泠都不会只沉浸在悲伤之中，无论多么沉重的情绪都无法挽回些什么，活着的人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必须去做。
　　比现在更加悲痛的时刻洛泠都曾经历过，更何况...至少菲欧娜阿姨还没有确定死讯，就还有机会。
　　所以，洛泠的大部分心神几乎都沉浸在寻找这一丝渺茫的机会之中，直接超载了所有情报网进行搜索，连最终审查机制亚莉莎都动了起来，把自己关在静室之内以免被打扰，全力协助洛泠进行搜查。
　　在累瘫不知几个记忆过继程序之后，洛泠终于找到了一条微乎其微的线索，就在维多利亚歌剧院之内。
　　通过这点线索，洛泠从亚莉莎身上动用了一丝孢子，再经过附近的傀儡教士，勉强地辐射到维多利亚歌剧院的内部。
　　由于菲欧娜的失踪，整个「命运结社」都已经动了起来，连「公司」都派遣了一个P8带队的精锐小队驻守在歌剧院之内。
　　洛泠不想惊扰到这些警戒，也必须小心董事们仿佛无所不知的监视，因此只能使用最低限度的孢子避开所有人的目光，经历了不少坎坷之后才来到了菲欧娜的房间之中。
　　这才是洛泠在今天的委托之中一直心不在焉的原因，她的心神耗费极大，却又不能在这时反常地离开小队，否则只会更加打草惊蛇。
　　菲欧娜的房间并没有被扰乱过，一座燃尽的灯盏被惊慌失措地打翻在梳妆台的桌面，旁边的椅子上还有一柄小木锤。
　　从气息上判断，这两样都是祭器，级别还都不低。
　　「公司」的人应该已经排查过这间房间，甚至连董事的目光多半都曾经落下过，他们却是一无所获。
　　但...洛泠与他们都不用。
　　她的意识才在房间之中存在没多久，些许零碎的信息就凭空汇聚了起来，似乎这是专门留给她的东西。
　　“终于找到了...一点痕迹。”
　　洛泠把这些零碎信息全部收下，郑重地拼凑在一起，一句话...或者更应该说，半句话在她的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公司」主动引发了「禁忌」之灾，他们与「先驱者」不过只是同源歧路——”
　　洛泠的神情微微一沉。
　　是菲欧娜阿姨在失踪之前留给她的，却已经来不及留下所有的信息，就已经被“失踪”了。
　　“果然是「公司」主动引发的灾难，但与「先驱者」同源歧路...”
　　洛泠想到了她之前对「公司」董事与「先驱者」领袖之间的关系猜想，这个推测她当然也告诉了菲欧娜阿姨，但终究只是假说而已。
　　在菲欧娜留下的半截信息之中，她终于确认了这一点，甚至...连洛泠对“双面间谍”的推测，都已经被菲欧娜确定。
　　非但如此，两者之间的关系比洛泠之前想象的还要深，“同源歧路”说明公司董事与先驱者领袖在过往的时候，曾经是同道人，不过是后来产生了分歧而分道扬镳而已。
　　只是，仅仅这些信息，应该还不是菲欧娜会被失踪的原因。
　　菲欧娜会提前给洛泠留下这句话，就说明她很清楚自己得到的信息究竟有多么危险，不可能将其交给洛泠。
　　不过，菲欧娜虽然只说了半句话，但她想表达的信息，想提醒洛泠需要注意的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恐怕，「公司」应该是要对我下手了吧...”
　　洛泠深深地叹了口气，在之后与菲欧娜碰面的时候，她已经隐约知道「公司」董事们在第一次与她见面的时候，为什么肯老老实实地进行交易了。
　　很简单，洛泠的背后站着的是菲欧娜。
　　菲欧娜的战斗力或许还不算重要，但她手上的能力却很重要，甚至可以说影响尤为深重。
　　——她是一位顶尖的炼器师。
　　最顶级的祭器相当珍贵，不仅仅是原材料的圣骸极难获得，更重要的是能够将其打造成祭器的炼器师更加难得。
　　菲欧娜是目前为止实力最强的炼器师，「命运结社」其他两位大星座所擅长的都是战斗，唯有菲欧娜专注于炼器。
　　在条件充足的情况下，她能够尝试对「禁忌」圣骸进行打造——当然，不是本体，目前也没有出现过「禁忌」本体圣骸。
　　而且菲欧娜极高的成功率也是她作为最强炼器师的底气之一，收费是比较贵一点，但是要好过便宜的炼器师给原材料炼炸了，炼器师可不会去赔偿损失。
　　如今一个绝对的机密葬送了洛泠隐性的靠山，「公司」董事就已经没有了任何顾忌，他们更愿意以最直接的方式拿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看来，不得不让这个好用的壳子死掉了啊...”
　　洛泠并不担心些什么，哪怕是董事们亲自出手，也得按照直面「高危诡异」的规格进行布局和准备才有机会杀死她。
　　但这怎么可能呢？
　　哪怕「公司」意识了这一点，有心布局，以如今维多利亚的局面而言，「先驱者」不可能会给董事们这个机会。
　　只不过，无论如何，“「公司」P5级别派遣专员洛泠”这个还算不错的身份，都没办法继续维持下去了。
　　“接下来...”
　　正当洛泠揣摩着下一步的行动之时，伊芙忽然走出了房间，挥舞着手上的一张羊皮卷，脸上满是大喜之色，
　　“姐妹们，快出来呀，来了一单大活啦，「公司」新发布的B级委托里有一个特别适合我们小队，快看看...”
　　这张羊皮卷是一件特殊力量的器物，作用跟在公司的布告栏一样，可以随时查看发布的委托并接取，能够更快抢到好一些的委托，算是每个小队都必须配备的小神器。
　　“什么？”
　　一听有大活，岑湘云立刻就精神了，直接丢下报纸一路小跑到伊芙面前抢过羊皮卷，顿时便喜笑颜开了起来，
　　“我去，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这不是我们之前已经处理过一次的孵化场吗？这个委托一完成，我这个季度的绩效甚至还能有盈余，年底再也不用赶年终奖啦！快，快接下来...”
　　连路曼青都来了兴趣，探头探脑地往里挤。
　　艾尔莎虽然也很想去看看，但她觉得还是陪着洛泠小姐比较重要，所以就继续坐在小板凳上，只不过把脖子伸得老长老长的。
　　特别的孵化场？
　　而且...还是曾经处理过的?
　　听到这里，洛泠不知为何脊背微微发凉，她看着小队众人开心的模样，不知为何，她恍惚之间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是谁的记忆导致的...等等。
　　是...琳娜的。
　　琳娜的记忆。
　　「猎」小队众人为一次习以为常的孵化场任务精心准备时的场景，莫名地与此时此刻的双马尾小队重合在了一起。
　　目睹之人却连血液都带上了几分寒意。
　　“不...”
　　洛泠下意识地出声道。
　　她的声音虽然很轻，在场众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纷纷把目光投了过来。
　　面对众人的目光，洛泠稍稍定神，说道。
　　“我们...还是拒绝吧。”
　　“啊？洛泠，为啥呀？”岑湘云疑惑地问道，拿着手上的羊皮卷挥了挥，有些为难，“可是，我都已经接了。”
　　“因为——”
　　洛泠本想把真正的原因说出来，所有人炯炯有神的目光全都聚焦到她的身上，等待着洛泠的回答。
　　可是，此时此刻，洛泠却没有理科说出她想说的后半句话。
　　并不是她想刻意隐瞒，而且因为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某些知识本身就是毒药，并非知道得越多就越好，无知在很多时候都是一种幸运。”
　　这是「公司」董事之一的“女人”跟她说过的一句话，洛泠很清楚，这是真的。
　　而且，这同样是「公司」董事的威胁。
　　连菲欧娜阿姨都因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而被“失踪”，洛泠实在是不敢确定，如果她把实情全盘托出，告诉小队的众人的话...
　　她们是不是也会被“失踪”？
　　会不会跟菲欧娜阿姨一样，甚至连只言片语都留不下去。
　　除了艾尔莎之外，小队里的其他人可没有自己这种活命的能力，或许...不过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会害死她们。
　　所以绝对不能说出来，说了可能会死。
　　迟疑许久之后，洛泠只能干巴巴地说出一句话，
　　“...还是不去吧。”
　　众人一阵沉默，久到可怕。
　　就在洛泠以为大家会因为她说不出拒绝的原因，选择继续去执行这个委托之后，岑湘云稍作迟疑，划去了羊皮纸，丢还给了伊芙，
　　“既然洛泠不想去，我们就不去了吧，妈的这段时间天天加班累得跟狗一样，连大年初一都得出任务，简直烦死个人。”
　　伊芙本有些不忍，难得会有如此适合的任务。
　　但似乎又是想到了什么，她也把羊皮纸丢到了路曼青的手上，然后大大咧咧地说道，
　　“没错没错，都给公司当牛马这么长的时间，连一天假期都没有，妈的什么狗屎公司，都见鬼去吧！”
　　“不当牛马便不当，你把这东西丢给我作甚，我又不是队长。”
　　路曼青把羊皮纸重新塞到了伊芙的手上，忿忿不平地说道，“更何况，我们亲爱的伊芙队长呀，当时可是你押着我们几个大年初一加班的。”
　　“因为我在相当于东方春节的圣诞节里加班了，所以你们也得一起加班，不然的话我心里会很不平衡的啊！”伊芙恨恨地朝着空气用力挥动拳头，些许咧咧的破空声响起。
　　“呵呵，你很不平衡是吧。”
　　岑湘云冷笑一声，伸出双手，一层薄薄的冰霜覆在上面，然后冷不丁地探入了伊芙的后颈处，顺着她的衣服往下摸。
　　“呀！”
　　向来酷酷的铁拳女仆大小姐难得地发出一声可爱娇憨的叫声，手忙脚乱地想把岑湘云的咸猪手给拨出去。

　　可旁边的路曼青就不客气了，嘴角挂着狡黠的笑意，双手灵活的十指直接摸至伊芙的腋下，嘴里一边发出略略略的声音，一边不断地探索着伊芙最薄弱的地方。
　　一阵鸡飞狗跳般的动静又夹杂着女孩们的娇笑声，闹腾了好一会之后公寓才终于又回复了平静。
　　洛泠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上，艾尔莎则是去给几个玩疯了的姐姐泡些暖身的热茶。
　　地面上的伊芙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衣衫不整，裸露出不少皮肤，还都带着一些冰霜的痕迹，脸上愤恨的表情满是潮红与热气，在气喘吁吁的同时还给岑湘云来了个地面十字锁。
　　当然，路曼青的情况也说不上好，伊芙对岑湘云进行十字锁之前，就已经先给路曼青裸绞了好一阵，她现在还在剧烈地咳嗽着。
　　好歹号称铁拳，伊芙的格斗技还是很强的，她擅长的可不止是拳击而已，地面技同样出色。
　　洛泠看着队友们，嘴角又不禁扬起了些许，但在稍稍迟疑之后，又出声说道，“我都还没说为什么要拒绝这次委托呢。”
　　“这很重要吗？”岑湘云一边扯着被伊芙锁住的四肢，一边回答道，“你不想去就不去呗，理由是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想去。”
　　“别忘了，我们可是...一个小队的啊...”
　　伊芙强锁着岑湘云，同时还打算再把路曼青给重新卷入这场绞斗。
　　可惜路曼青相当识相，挣脱完裸绞之后就躲得远远的。
　　哪怕没有动用「审判」路径的能力，伊芙的身体素质和近身格斗都是碾压「元素」岑湘云和「万灵」路曼青的级别。
　　“......”
　　洛泠稍作沉默之后，展颜一笑，说道，
　　“对呀。”
　　她们虽然知道的不多，但却知道一个词，“信任”。
　　信任亲近的队友。
　　哪怕洛泠没有说出具体的原因，同样如此。
　　所以呀...
　　“这种感觉，似乎也很不错。”
　　洛泠站起身来，向着地面上扭打成一团的女孩们走去。
　　“热茶来啦，姐姐们快来...哎呀呀！”
　　提着一大壶热茶的艾尔莎走入大厅，瞬间就被吓了一跳，险些连热茶的壶都丢到了地上。
　　只见洛泠从背后以蛮力强行锁住了伊芙的双臂，纵然她有再高超的地面技，这种情况下也完全发挥不了作用。
　　而在这时，旁边的岑湘云和路曼青趁着这个机会开始上下其手，对着伊芙为所欲为，更加惨烈的一幕正在上演，吓坏了年幼的艾尔莎。
　　“混...哈哈哈哈...混蛋...哈哈哈哈哈哈....”
　　“混哈哈哈...混蛋啊！”
　　.........
　　次日清晨。
　　当天边淡淡地泛起鱼肚白之时，挂在墙壁上的钟表精确地指向了六点钟的位置。
　　已经彻底扎根在洛泠床上的艾尔莎睡眼惺忪地伸了个懒腰，但伸手一摸身旁，却没有触碰到往日躺在身旁的柔软娇躯。

　　她瞬间便清醒了过来，摸索好一阵之后，才终于从眼角的余光之中看到了一道身影，坐在不远处的书桌旁边。
　　“哎呀，洛泠小姐真是的，怎么又睡在外面...”
　　艾尔莎嘀咕着，然后淅淅索索地翻开被子。
　　“我没睡在外面。”
　　似乎是被艾尔莎发出的声响给惊动了，椅子上的洛泠转过身来，平静地望向错愕的艾尔莎。
　　“啊，这样吗？可洛泠小姐，你今天这么早就起来了呀？就算是出去也用不着这个时候起来...其他的姐姐肯定都还在睡大觉呢！”
　　“我没睡。”
　　洛泠收回了目光，看着书桌上的时钟祭器，不知是在思索些什么。
　　昨夜的闹腾之后，小队众人打了个商量，既然都已经打算集体旷工了，肯定不可能还待在公寓里。
　　由伊芙提议，众人打算难得地出去玩上一天。
　　话说回来，从江城县所在界限的几位来到维多利亚之后，都还没好好游览过这座闻名于世界的城市。
　　要知道，与之后的日一直落帝国相比，这个时代的维多利亚确实称得上是人类文明之光，哪怕同样有愚昧与不足，但相较于同时代而言领先得太多太多了。
　　只不过，由于「公司」向来严苛的考勤制度以及评分机制，再加上不巧撞上最繁忙的孵化场事故期，双马尾小队已经很久没有休息过了。
　　如此难得一见的机会，恐怕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有了——因为缺勤一次相当要命，年终奖得补很久。
　　“哎呀呀，洛泠小姐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出去玩兴奋到一晚上都没睡。”
　　艾尔莎走下床铺，走到洛泠面前，严肃地盯着洛泠的脸色，直到没有察觉到其中暗含着哪怕一丝疲惫，才松了口气。
　　觉醒者体质各有差异，有些人连续熬上好几天都没关系，有些人却只能严格按照生物钟进行作息。
　　艾尔莎很显然是后者，看起来洛泠小姐却是前者。
　　“总觉得最近你变得跟老妈子一样，艾尔莎。”
　　洛泠觉得艾尔莎认真的小脸有些好笑，伸手捏了捏。
　　“呜，没有啦，我还很小呢。”艾尔莎嘟着小嘴说道，“还有，都怪洛泠小姐太笨了，连照顾自己都不会。”
　　“哪有。”
　　“很有啦！”
　　艾尔莎叉着腰说道。
　　不过，艾尔莎没有说出来的是，她隐约能够感觉到，洛泠小姐似乎很喜欢这种被照顾的感觉，所以她就在暗暗地努力，哪怕只是年纪还很小，也要成为可以照顾洛泠小姐的大人。
　　洛泠不再辩驳，只是捏着艾尔莎小脸的手指稍微加了些许力道。
　　只是一点点而已。
　　随着小队里的其他人陆续醒来，像往常一样用过艾尔莎的早餐之后，众人就开始准备起了今天的游玩计划。
　　伊芙兴致勃勃地规划着景点与目标，还选了几家餐厅——这回特别注意过了，她选择的餐厅全都是隔壁的高卢人开的，作为本地人的她深知本地人的水平，毕竟连家里的厨师都来自高卢。
　　岑湘云则对洛泠动起了心思，她很早之前就想给洛泠化妆了，可惜一直都没能找到很好机会，今天她可不想错过。
　　洛泠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然后一点一点地记着岑湘云的技巧，保存这份记忆之后，之后她可以自己动手进行复刻。
　　路曼青则是在摆弄着自己的相机，她相当喜欢拍照，喜欢到连在执行委托的时候都要合影几张，她把这个称之为“结算画面”。
　　“bingo！完成啦！”
　　岑湘云拍了拍手上残余的妆粉，满是得意地拍了拍洛泠的肩膀，像是在向着众人介绍她的倾心之作。
　　“我认错人了吗？这真的是...洛泠吗？”伊芙作出夸张的表情，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神了啊，湘云，跟平时的她完全不是一个样。”
　　路曼青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叹道，“感觉跟换了个脑袋差不多啊...哦不对，不止换个脑袋，连人都给换了。”
　　“主要还是姐妹底子好。”
　　岑湘云矜持一笑，眼底却是掩不住的得意。
　　“胡说，洛泠小姐一直都很好看！”艾尔莎这就不乐意了，明明岑湘云只是把洛泠小姐平时阴郁的发型给解散了而已，其他都没有什么变化好吧。
　　“感觉...不如阿姨给我化的。”
　　洛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摸了摸下巴说道。
　　就化妆技术而言，还是菲欧娜阿姨更胜亂一筹，虽然她给自己化的是琳娜妆。
　　不过，岑湘云特意用粉底把她鬓角的淡淡鳞片给掩盖了，还用上美瞳遮挡住她泛着暗金色泽的眼眸。
　　这些诡异的特征之前都是被洛泠特意用头发遮挡了起来，所以她的气质才会显得格外阴郁，甚至曾被路曼青评价为“怨灵般的少女”。
　　现在的洛泠看起来总算像是一个正常的青春期女孩了，少了许多诡谲阴森的气质。
　　这时路曼青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来了几顶小黄帽，要给小队众人都戴上，是岑湘云拼死抵抗才总算摆脱了从逛街闺蜜团变成小学生郊游队。
　　直到全都准备妥当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间，小队走出公寓的时候，直落的暖阳让她们的影子都微不可察。
　　“第一站，先去吃一顿高卢大餐！”
　　伊芙一边拿着游览攻略，一边擦去嘴角隐约的口水。
　　她已经许久没吃过什么大餐了，惠灵顿办事处的厨师都跑出去执行委托，聘请的都是本地人，全都是狗都不吃的猪食。
　　只是...
　　就在众人才走出公寓没几步的时候，本来暖阳高照的天空，忽然缓缓地暗了下来，很快便昏暗如夜晚。
　　“啊，要下雨了吗？明明天气预报说的是晴空万里啊？”岑湘云微微皱眉说道，“该死的预报员伯特，不会又是偷懒没用能力探查吧？”
　　“不，这不是要下雨的模样。”
　　路曼青拿着相机看向天空，连拍了好几下之后，拿着照片说道。
　　与此同时，洛泠同样发现了天穹之上的异常，沉声说道，
　　“天上...没有云。”
　　不止是没有乌云，连一朵云彩都没有。
　　就像是被泼上了浓郁的墨水，整片天穹都被漆黑所侵染，连太阳都没能例外，缓缓地被诡异的寂暗吞噬。
　　“这是怎么回事？”
　　伊芙脸色发慌地说道，不知为何，她心底隐隐地有些不安，某种未知可怕的危险让她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是...孵化场。”
　　感知最为敏感的艾尔莎直接确定了这个众人心中已经有所察觉的答案。
　　之前的艾尔莎之所以一直会在孵化场昏迷，就是因为感知过于敏感的缘故，而在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之后，她已经克服了这一点，甚至可以早于洛泠发觉到孵化场的存在。
　　“...没想到，竟然会来得这么快。”洛泠轻叹一声。
　　与此同时，一道剑光从暗处闪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了小队众人。
　　但...目标却不是洛泠。
　　一截剑尖从心脏处瞬间探出，随后旋转搅动，彻底撕裂了她的胸膛。
　　半张染着血色的游览攻略悠悠地飘落，鲜血如泉涌般喷出，紧接着便是扑通一声。
　　伊芙缓缓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绝美鲜艳的血之花在她的心口处绽放开来，犹如一朵带刺的红玫瑰。

 第六十一章 红月光（7k）
　　明明是正午时分，天穹之上却弥漫着墨染似的漆黑，连暖阳在这一刻都失去了光芒。
　　触目惊心的嫣红在地面上缓缓地流淌着，几乎汇流成河，女孩的表情停留在错愕的最后一刻，地面上的血迹衬得她的肤色死寂一般的惨白。
　　在她们都所料未及的情况下，「公司」已经开始动手了，维多利亚即将席卷而来的风暴在这一刻被一朵血色的玫瑰轻轻触动，暴风雨之前最后的宁静...终于碎裂。
　　伴随着这一幕可悲的画面拉开了序幕，破碎的声音震耳欲聋。
　　...想对洛泠所在的小队动手，「公司」根本就不需要多费心思，去布下什么大局。
　　不需要一个恰好适合双马尾小队的孵化场出现，也不需要一个报酬丰厚的B级委托，更不需要提前做些周密的准备，直到拖上数日才能执行。
　　原因很简单。
　　因为...她们实在是太弱了。
　　与「猎」小队相比，整支双马尾小队只有一个上位觉醒者，而且才刚刚晋升没多久，没有适应新的能力和新的力量，战斗力比起一般的七阶觉醒者都要弱上不少。
　　而「猎」小队明面上就足足有六位经验老道的八阶觉醒者，全都是久经战场的精锐。
　　哪怕抛去内鬼弗里克，实力同样远超双马尾小队，还有手持爆发秘法，在特定情况下能够正面抗衡九阶乃至以上的琳娜，是真正位于人类巅峰的精锐小队。
　　哪怕是董事们直接下场，都很难悄无声息地杀死「猎」小队的所有人。
　　这种情况下，才需要「公司」与「授火使」一同精心地布下一个杀局，去引诱「猎」小队逐步走向牺牲的深渊。
　　可是，双马尾小队有什么？
　　有的只是几条脆弱不堪的生命而已，像她们这种小队，维多利亚里不知有多少，对于「公司」而言，想要摧毁这几朵鲜艳的花朵不过是举手之劳，随手可为之。
　　她们的死亡与凋零，皆是历史滚滚车轮落下的尘埃之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只是，洛泠没有想到，第一个遇害的竟然会是伊芙，而不是她或者艾尔莎。
　　除了杀死她之外，对方似乎还背负着其他的任务。
　　“队长！”
　　“伊芙姐！”
　　忽如其来的变故让小队众人出现了少许的慌乱，但相对来说还是很镇定，没有贸贸然去接近伊芙的尸体。
　　这段时日里孵化场的锻炼让双马尾小队里的所有人都蜕变了不少，即便遇上这种突然的危机也没有自乱阵脚。
　　岑湘云和艾尔莎迅速走到各自的站位，紧绷着神经，警戒着周围随时可能再次袭来的攻击。
　　与此同时，路曼青快步靠近伊芙，试图对她进行治疗。
　　在场的所有人在这一刻都紧张到微微颤抖，但又都克制着心底的情绪，不去望向伊芙的惨状，不让悲伤支配自己的行动。
　　未知的敌人还在暗处虎视眈眈，哪怕伊芙真的已经死了，她们都没有时间再去为她的逝去而伤痛，因为稍有不慎，下一个被葬送的生命可能就是自己。
　　此时的路曼青连她最心爱的相机都顾不上了，平日被细心呵护的拍立得摔落在地面上，外壳都出现了些许裂痕。
　　一张卡在半途还没彻底送出相机的照片里，是五个人即将出行之时的笑颜。
　　而拍出这张照片的主人正克制着不断颤抖着的双手，小心翼翼地剥开女孩破碎的衣物，尝试着去进行治疗与挽救。
　　只是，伊芙胸膛伤口的惨状，哪怕是作为医生的路曼青都有些难以遏制，血肉与内脏全都混杂在一起，被绞成了如烂泥一般的粘稠物，寻常人见了这一幕恐怕会永生难忘。
　　这怎么可能活得下来呢？
　　哪怕是动用...
　　路曼青的念头还未闪过，却听见艾尔莎焦急的嗓音，
　　“曼青姐姐——”
　　远比艾尔莎的声音还要更快的，是又一道凌厉的剑光，在一瞬之间便夺走了路曼青的意识。
　　她只觉得心口处一阵绞痛，意识便模糊了起来，视野逐渐陷入了黑暗，耳畔的声音变得遥远悠久。
　　医师的身形缓缓地倒了下去，与女仆一同躺在血泊之中。
　　但万幸的是，她的伤势似乎是被刻意地避开了致命的位置，仅仅只会让她失血过多而昏迷过去而已，尚有几分气息流转。
　　于漆黑的天穹之下，仿佛无处不见的剑光就像是一把悬在众人头顶之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而未决，随时都有可能对在场的每一个人进行处刑。
　　但是，即便是这种情况下，惊恐依旧没能蔓延到在场每一个人脸上。
　　就在路曼青受袭的一瞬间，艾尔莎已经捕捉到了剑芒的源头，小口微张，轻喝一道“箴言”，目标直至阴影之中的某位存在。
　　与此同时，岑湘云的「元素」能力终于准备妥当，她抬起冰杖，从四周卷起了浓密的暴风雪，呼啸而涌动起来。
　　不过，暴风雪并没有向着艾尔莎指向的目标攻去，反而是分散蔓延开来，笼罩在整个战场之上。
　　弥漫的风雪瞬间便模糊了在场所有人的视野，在漆黑不见五指的天穹之下又多了几分遮蔽的效果，深陷其中之人恐怕连东西南北都难以分清。
　　岑湘云悲哀地认识到，这名藏于暗处的敌人之强大，是她们之前从未遇见过的，至少相当于九阶以上的觉醒者...甚至，可能更强。
　　不过是一个照面，小队里最强的队长伊芙就直接殒灭，又是一个不留神，连战场救治的医师乸路曼青也倒了下去。
　　而她们甚至不知道对方在哪，对方是谁，对方究竟是哪位诡异，或者...哪个人。
　　这已经超出了双马尾小队的实力能够处理的范畴，执意继续交战只会徒劳地增加更多的伤亡，当务之急是立即脱离孵化场，去向「公司」求援。
　　趁着艾尔莎的“箴言”生效之际，岑湘云想借着暴风雪的掩护，把浸在血泊之中的伊芙和路曼青带走。
　　她忍着悲痛与彷徨，维持着平日里消耗最严重的暴风雪能力，为队友们的撤离争取时间。
　　只是，岑湘云的打算，暗处的存在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对方似乎并不打算让她如愿。
　　哪怕是阴影密布的暴风雪，都无法阻拦对方的视野与剑芒。
　　岑湘云才抬起冰杖没多久，连暴风雪都尚未彻底成型，袭来的剑芒便直接斩断了她的冰杖，与此同时，剑芒之中还伴随着一股强大的意念之力，反噬了几乎以透支情况进行施法的岑湘云。
　　断成两截的冰杖摔落在地面之上，飘散的雪花只在地面上铺了薄薄的一层，很快便渐渐消融，连半点痕迹都没能留下。
　　又是一次失败。
　　双马尾小队里第三道倒下的身影出现了，岑湘云喷出一大口鲜血，连眼眸之中都布满了狰狞的血丝。
　　她试图挣扎，只是无可奈何，终究还是无可奈何地闭上了双眼，彻底昏死了过去。
　　这一切的发生只在电光火花之间，从第一道剑芒出现开始，到岑湘云失去战斗力，只不过是短短的几个呼吸。
　　在漆黑天穹的笼罩之下，双马尾小队众人接连倒下，直到现在还站在原地的只剩下两个人。
　　——艾尔莎和洛泠。
　　“姐姐们...”
　　艾尔莎轻咬嘴唇，漂亮的碧翠眼睛溢着些许泪花，直勾勾地望向某个方向，她已经锁定了对方的位置。
　　无论如何，现在...必须把这个坏家伙给揪出来才是！
　　对方第一次对伊芙出手的时候，艾尔莎就已经感知到孵化场因此出现的些许波动与灵感涟漪，第二次路曼青倒下之时，艾尔莎就确定了大致方位。
　　直到现在，艾尔莎的脑海里已然勾勒出一道干练消瘦的身影，借着某种器物隐于漆黑的孵化场之中。
　　她的眼眸之中闪烁着些许妖异的嫣红之色，洞察着漆黑的周围。
　　又是几道“箴言”响起，消瘦身影上一次显然是吃了“箴言”的亏，躲闪的幅度稍微大了些许，总算是从器物之中跌出了些许身形。
　　“就是现在！”艾尔莎低喝一声，然后丢出了一个水晶瓶，“小贝菈，上！”
　　水晶瓶被打开，一道小精灵一般的娇小身影瞬间出现，迷幻般的雾气笼罩在她的周身，其中似乎有轻灵悦耳的诱人笑意频频闪过。
　　“幻梦，开！”
　　只能短暂地出现在外界的小贝菈竭尽全力，以诡异「噩魇」之「绮丽幻梦」的能力影响着略显狼狈的身影，诱导他沉溺在温柔到可怕的梦乡之中。
　　可惜的是，幻梦的效果只能维持短短的一瞬，对方就已经强行用意志挣脱开来，温柔的梦乡并无法让对方溺入沉沦，顶多只是迟缓了半息时间。
　　可是，战斗之中的半息...已经足够漫长了。
　　在艾尔莎施法的同时，洛泠就已经动了起来。
　　当阴影之中的身影被迫现身的时候，寒芒已然将至，直到他竭力挣脱沉沦的梦乡之际，一柄带着死寂意味的祭器直落于他的心口之处。
　　祭器「绝刃」，拥有着能够杀死一切存在的能力。
　　哪怕是「高危诡异」傀儡谣，都逃脱不了它给予的死亡。
　　“.......”

　　极致的危险终于让一直藏匿于阴影之中的男人彻底现出了身形，他反手握着一柄三尺长剑，直挺挺地拦住了「绝刃」。
　　向来无往而不利的「绝刃」，哪怕是非生命的物体都能够被彻底切开，第一次被另一把武器给拦了下来，停在一袭灰色短褂之前。
　　俊俏的少年脸上神情平淡，只是在这一刻带上了一点小小的遗憾，“本是不想暴露身份的，真没想到...”
　　竟会被迫从「光阴」之中现身，实在是有失脸面。
　　更何况，还是两个连上位觉醒者都不是的小辈...不，不对，旁边红色头发的洋人小女孩应该不止是中位觉醒者，「公司」的档案似乎出现了一点差错。
　　...但无所谓，反正差不了多少，多费些手脚罢了。
　　全杀了便是。
　　“有些时日没见了，林剑鸣先生。”洛泠缓缓地说道，嗓音里带上了几分冷意，“或者，我更应该称你为...「正义」。”
　　“都可以。”林剑鸣微微颔首，淡淡道，“请相信，我并无意与你兵刃相向，但你已经是必死之人，没有我动手，也会有其他人。
　　“只因为...你从那个地方回来了。”
　　在洛泠从「虚无之界」之中归来，还带回了有价值的信息开始，林剑鸣就已经在心底为这个可怜的黑发少女打上了死亡的印记。
　　哪怕之后洛泠受到董事邀请，还获得了自由出入董事会的权力，他都没有改变这个想法，只因为林剑鸣对这三位站在壁炉火光之中的阴影，实在是太过了解了。
　　比起林剑鸣自己，「公司」的董事们才是真正的不择手段，不顾牺牲，只为了达成他们所想要的最终目的。
　　以他们的话来说，牺牲无可避免，都是为了竭尽全力去挽救，哪怕已经无可挽救的未来。
　　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
　　之后林剑鸣之所以会给洛泠送上高阶丹药，除了告知洛泠的部分之外，更重要的是向「公司」作出属于「授火使」，属于他林剑鸣的态度。
　　正因为如此，林剑鸣才会亲自去拜访「公司」的办事处，哪怕是洛泠不在，都要把送出的信留在「公司」之中。
　　“如花似玉的年纪，本不该来沾惹这些事情，都是你自己犯下的错误。”林剑鸣心底暗叹一声，下一刻，他的剑又动了起来。
　　却并非直取站在他面前的黑发少女，转而向更远处的红发小女孩。
　　上头交代，一定要留下洛泠的灵魂，绝对不能有所损失。
　　想要达成这种情况，杀起来会比较费劲，多耗些时间，而在场唯一可能有威胁的变数就是这位名为“艾尔莎”的「游梦」路径觉醒者。
　　七阶觉醒者，已经可以在林剑鸣稍有不慎的情况下对他造成创伤了。
　　因此，林剑鸣的想法很简单。
　　先去把碍事的艾尔莎杀掉之后，再去慢慢处理「公司」重点交代的事情。
　　作为「授火使」的「正义」，为组织作出决断是林剑鸣一直以来所承担的责任，有人说他冷酷，有人说他残忍。
　　林剑鸣觉得这些说得都对，又都不全对。
　　他是一柄剑。
　　握在「授火使」手中，或是握在「公司」手中，除去所有不净存在的剑。
　　这不过是一次相当寻常的任务，之前林剑鸣完成过许多次，今天也不会例外，往后同样会继续，这就是一柄剑的归宿。
　　而作为一柄纯粹的剑，林剑鸣唯一拥有的...便是无与伦比的强大战斗力。
　　先前不过是因为需要在「光阴」之中藏匿身形，不愿暴露出身份，才限制了不少实力，被艾尔莎几次突袭得逞。
　　而现在...直面一柄完全出鞘的剑，仅仅只相当于七阶觉醒者艾尔莎根本就没有能够反抗的余地。
　　很快，这柄剑就会轻而易举地撕毁这个可爱的红发小女孩，为地面上的血泊又添一处源头，微不足道地落下又一粒时代的尘埃。
　　可就是利刃出鞘的这一刻，未能完全斩出的剑刃便被拦了下来。
　　“滴答，滴答...”
　　是水珠滴落在水面上的声音。
　　是鲜血滴落在血泊之中的声音。
　　在静谧的漆黑的天穹之下，刺耳无比。
　　“唔...”
　　岑湘云从反噬之中缓缓醒来，精致却苍白的脸上满是痛苦与泪痕，她听到了这可怕的滴答声，缓缓地抬起头来，脸色瞬间又煞白了几分。
　　与她一同醒来的还有路曼青，她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巨震的瞳孔之中流露出震惊与哀伤。
　　“不...”
　　又一朵血色的玫瑰缓缓绽放开来。
　　阴郁的黑发少女在剑刃出鞘的一瞬间，拦下了它的锋芒。
　　她脆弱的身躯被彻底近在咫尺的可怕剑芒彻底撕裂，就像撕掉纸张一样轻松，还伴随着剑刃的余威，连血肉都被彻底地绞成了碎末。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岑湘云和路曼青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们的喉咙早已哽咽，只有满腔的悲怒无力涌出，因为此时此刻的她们，连挪动一根手指都艰难无比。
　　什么都做不到。
　　“......”
　　看着地面上碎成渣的身体，林剑鸣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说道，“这又是何苦呢，你本来好歹能留个全尸，况且这种情况的话...我也不大能交差啊。”
　　他看向旁边的呆如木鸡的红发小女孩，以及两双充满恨意的眼睛，深知这一战之后，他恐怕得换个身份了。
　　无所谓，反正之前又不是没有换过。
　　只要「授火使」与「公司」还需要一柄还算锋利的剑，他就永远不会失去价值。
　　叫做林剑鸣也好，吴剑鸣也罢，剑的本质都是一样的。
　　就是为了杀人。
　　“节哀顺变。”
　　林剑鸣向地面上两位不甘地闭上双眼的女士以及旁边的红发小女孩微微躬身，算是道了个歉。
　　随即，他便拿出一个水晶球，打算完成今天的另一个任务。

　　“界限坍塌的孵化场诡异需要培养一下，一个普通的点位至少需要一位上位觉醒者...已经够了。”
　　林剑鸣自顾自地说着，没有理会旁边的艾尔莎，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再杀一个只是白费功夫。
　　接下来，就只需要等待着水晶球里的现象类诡异享受完孵化场之中的养料。
　　只是...
　　林剑鸣等了好一会之后，水晶球却一直都没有动静。
　　“这是...怎么回事？”
　　林剑鸣微微皱眉，目光望向已成血泊不成人形的铁拳女仆。
　　在「炼狱」的孵化场之中，不是只需要有人死去，就可以直接化作祂的养料吗？
　　就在林剑鸣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一道平淡却带有几分稚嫩的嗓音从头顶的方向响起，“很奇怪不是吗？明明孵化场里死了两个人，「炼狱」怎么就没有半点反应。”
　　“谁！”
　　林剑鸣心中暗惊，猛然抬起头，循声望去。
　　他没有想到，此处竟然还有一位能够避开他感知的存在。
　　只见在这座三层公寓之上，一道娇小的银白身影坐在屋顶的斜坡之上，光洁的小脚丫悬于半空之上悠悠晃着。
　　这位绝美却冰冷的银发少女神情平静，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双微微散着光芒的灰白眼眸在漆黑的天穹之下尤为瞩目。
　　一轮血月从她的背后冉冉升起，可怕的嫣红侵染了半边漆黑的天穹。
　　银白与嫣红在这一刻交相辉映，血月之下坐着的是如幽灵般的少女。
　　“你是...”
　　林剑鸣第一眼就认出了银白少女的身份，神情之中一直保持的淡然在这一刻荡然无存，浮现出几分难掩的惊慌。
　　“答案很简单，”少女俯视着他，“因为这里是我的「国度」。
　　“在我的「国度」里，能否陷入「寂亡」，是我说了算。”
　　地面上倒在血泊之中的女仆大小姐，被绞碎的血肉内脏开始涌动，血腥的烂泥被排开，露出些许稚嫩娇柔的肌肤。
　　「傀儡谣」第一能力，「增生」。
　　于「寂亡」路径之上诞生的能力，已经不知挽救了多少条即将陷落「寂亡」的生命。
　　“「白魔女」...”
　　林剑鸣的震惊还未解释，他便看到刚刚呆若木鸡的小女孩忽然兴奋了起来，向着公寓之上的身影挥舞着小手，开心地说道，
　　“白小姐姐，我就知道你没死，伊芙阶级也不会死，大家都不会有事的！”
　　此时此刻，林剑鸣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神情剧变，“你们小队...竟然勾结了一位「高危诡异」，还是残杀无数的「白魔女」！”
　　“略略略，就勾结，你敢咋样啊！”
　　艾尔莎向着林剑鸣做了个鬼脸，然后便躲到踏下屋檐的洛泠后面。
　　化身为白魔女的洛泠满意地看着旁边碎裂的血肉，点了点头，“看来我花了一夜制作出来的分身，已经能够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啊。”
　　不仅艾尔莎和队友们都看不出来，哪怕是九阶觉醒者，同时拥有着能够使用「权能」祭器能力的林剑鸣，都被骗了过去。
　　昨天晚上洛泠没有睡觉可不是闲着发呆，她深知自己和小队恐怕都逃不过这一劫，哪怕躲过这次B级委托，还会有下一次。
　　下一次若又避开，还会有下下一次。
　　似乎这已经成了一个死局。
　　除非，让「公司」得逞。
　　...那就得逞吧。
　　因此，洛泠反过来布下了一个局，她其实并没有发现公寓周围暗藏的杀机，林剑鸣的准备工作做得非常好，几乎避开了所有的耳目。
　　这是他的工作。
　　林剑鸣的每一次工作都需要应对整个维多利亚，包括「公司」与「先驱者」在内所有人的眼睛，制造出一场又一场相当意外的悲剧。
　　而这一次，忽如其来的诡异孵化场，毫无准备的低阶小队，这将会是这场悲剧的开端。
　　只是...这这场负责剧目的演员们似乎并不怎么听话，演出只进行到了一半，就彻底背离了他精心准备的剧本。
　　甚至，连看似完美的剧目前半段...都出现了差错。
　　岑湘云和路曼青确实都是昏迷过去了，但伊芙并不是，在林剑鸣出声打算杀死她之前，就已经被洛泠提前察觉。
　　洛泠昨夜的准备，不止是一道随时能够用来死去的分身，还在所有的队员们身上，放置了一个相应的保险。
　　所有人的头发里，全都夹杂着几根洛泠精心准备的菌丝。
　　不过饶是如此，林剑鸣的暗剑确实足够凌厉，仅凭伊芙身上的菌丝没办法完全拦下剑伤。
　　好在本体已经游离在外的洛泠在这一刻，立即化身为「白魔女」，借助权能领域「国度」的力量，保住了伊芙一条命。
　　而且，洛泠还贴心地使用菌丝的力量提前切断了伊芙包括痛觉在内的所有感知，她甚至连被绞杀的痛苦都没有感受到。
　　“啪”一下，就跟睡着了一样，封闭了所有五感，连脸部表情都呆滞在这一瞬。
　　实际上，在路曼青打算去扒拉伊芙的伤势时，「增生」的血肉就已经重新长了回来，让路曼青触目惊心的不过是一堆事实意义上烂肉而已。
　　之后的洛泠赴死就更简单了，这是为了给林剑鸣留下记忆。
　　作为最为擅长玩弄记忆的洛泠很清楚，伪造的记忆终究不如真实的记忆来得深刻，「公司」这么热衷于杀死自己，肯定是能够从死去的自己身上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同样的，借着董事们的手段，洛泠也能够让他们得到，自己想要让他们知道的东西。
　　就比如...洛泠已死。
　　让他们这段记忆追溯这里就已经足够了，不需要其他多余的演出，傀儡谣第二能力「读取」会清理掉不必要的痕迹。
　　“你们的所有行动，都在我的计划之中，林剑鸣先生。”
　　洛泠拿起短剑「绝刃」，淡淡地说道，“「授火使」的「正义」，你的对手是诡异序列第四十九位，「寂亡」之「白魔女」。”

 第六十二章 繁星漫天（8k）
　　诡异序列第四十九位，高危诡异，「寂亡」之「白魔女」。
　　「公司」S级悬赏目标，曾经以一已之力灭杀了江城县四十万人口，若不是因为江城县地处偏远，又不算重要，哪怕不是发生在维多利亚之中，如此恐怖的灾难都足以引发界限坍塌。
　　作为起源之地，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维多利亚相当脆弱，很容易出现界限坍塌。
　　但又极为坚韧，相较于其他的地区，界限湮灭的情况少之又少，不知多少年来仅仅只有数次小规模的湮灭。
　　「公司」之所以会如此忌惮「白魔女」，就是担心祂会在维多利亚之中引发同等规模的灾难，哪怕规模小上一些，都是惨绝人寰的灾难。
　　正如悬赏目标的描述一样，「白魔女」的外貌看起来只是一个漂亮到过分的白发小女孩，很难想象这位幽灵般的少女会是制造出四十万杀孽的恐怖。
　　无论如何，作为这段时间以来最为瞩目的恐怖存在，第一位完全湮灭掉一位序列诡异并取而代之的高危诡异，即便外表再无害，「白魔女」都绝对不容小觑。
　　“不过...只是区区诡异序列之上的第四十九位而已。”
　　在初期的震惊与失措之后，林剑鸣很快便镇定了下来，持剑而立，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凌厉的气质，神情也恢复了最开始如剑一般的淡漠，
　　“我，并非无法与之一战。”
　　林剑鸣并不是无端的狂妄，他的自信是有倚仗的，底气就来源于他手上拿着的这柄剑，与他一同经历过不知多少场战斗，最亲密的战友也不过如此。
　　仼　祭器「光阴」。

　　这是一柄通体三寸的长剑，借以黑白两色在剑身之中流转，诡魅般如虚似幻的剑刃不沾任何尘埃。
　　即便这把剑已经杀过了数不清的存在，却依旧没有带上半点的血腥气息，就像是一位游离于尘间之外的仙人。
　　「光阴」还有更为显著的名头，是「授火使」持有的四件具备「权能」的祭器之一，其权能来源于一位「高危诡异」。
　　诡异序列第二十二位，「混沌」之「岁」，「光阴」之存在。
　　尽管蕴含的并不是最完整的权能，但「光阴」之强大哪怕是在维多利亚的二十来件权能祭器之中都能排进前五，只是略逊于「公司」三位董事持有的权能祭器而已。
　　分割时间，变幻天日，岁月的流逝只在「光阴」的一剑之间。
　　林剑鸣得到这柄祭器之后，几乎每时每都会带在身旁，以战友的态度认真地对待着这柄剑，以求得剑中权能「光阴」的认可。
　　使用权能，与拥有权能是两种概念，这几乎是觉醒者世界的共识，但在林剑鸣看来，两者之间的差距并不是无可僭越的。
　　常年累月之下，林剑鸣使用「光阴」已经愈发娴熟，甚至已经得到了「公司」董事们“哪怕是拥有「光阴」者所能做到的，恐怕也不过如此”的评价。
　　林剑鸣甚至还在位于民国时期的界限之中，参与过一次直面诡异序列三十几位高危诡异的讨伐，当时和他一同并肩作战的还有菲欧娜和路芳玲。
　　最终，是由林剑鸣亲手杀死这位诡异，使其陷入「寂亡」。
　　正是这一场战斗，让路芳玲得到了这位诡异蕴含权能的圣骸，之后又由菲欧娜进行打造，路芳玲由此成为「公司」之中第十九位拥有权能祭器的高阶觉醒者。
　　这就是为什么林剑鸣和菲欧娜会出现在江城县所在界限的原因，他们都是跟着路芳玲一起过去的。
　　在杀死这位诡异之后，林剑鸣的剑心已经成长到了巅峰时期，让他在直面「白魔女」之时，并不是选择逃跑，而是持剑而对。
　　「白魔女」也不过是诡异序列的第四十九位而已，哪怕是诡异序列的第三十位，此时此刻的林剑鸣都有直接出剑的勇气，第四十九位还差了一点。
　　“「光阴」领域，岁月之界，开。”
　　林剑鸣轻声说道，黑白长剑划开一个领域，地面上之上仿佛有黑白二色的阴阳双鱼在游离戏耍，在光阴之界的影响下，周围的时间流速之间出现了些许变化。
　　区区权能领域而已，他同样拥有。
　　林剑鸣缓缓抬起头，目光直视着前方，落在艾尔莎的身上，眯了眯眼。
　　无论是「公司」还是「授火使」都知道，艾尔莎很特殊，她的特殊之处在于两点，第一点便是众所周知的科学家实验品。
　　第二点...
　　她是接触「白魔女」最多的存在，而且关系还不错。
　　甚至，连「白魔女」这个代号，都是艾尔莎给起的，她的代号更是与之配对的「红女巫」，如果说她们之间没有点什么关系...说出来恐怕很难被人相信。
　　正因如此，处于各种原因这一道消息被「公司」严格地进行了封锁，在维多利亚之中，只有一小部分人知道这件事情。
　　起初是觉得艾尔莎可能会与白魔女有所联系，但经过检查，以及第一次新人任务“清缴白魔女孵化场”之后，就打消了这个嫌疑。
　　直到现在，她藏起来的身份彻底揭露在林剑鸣的身上。
　　尽管之前不知为何「公司」的检查没能找到这一点，但现在答案已经相当明显了，艾尔莎...就是白魔女的诡异使徒。
　　或许，斩杀白魔女有点难度，但若只是杀死祂的使徒...
　　林剑鸣还是有几分信心的。
　　几分必杀之的信心。
　　林剑鸣抬起剑尖，指向了站在幽灵少女身后的红发小女孩，轻声喝道，
　　“——「黄梁」。”
　　黄梁一梦，漫长一生的时光只落在于短暂的一梦之间，时间尺度由长变短，寻常的三秒在这一刻化作眨眼之间，无可阻拦。
　　剑芒凭空出现在艾尔莎的身前，直指她心脏的位置，就是要在她的身上绽放出又一朵血色玫瑰。
　　“哪怕是「寂亡」的高危诡异，都无法阻拦岁月如梭的伟力，所有一切的存在都会在光阴的变幻之中走向化作尘埃的一天。”
　　与此同时，这道剑芒之中带上了另一份权能赋予的能力。
　　“——「烂柯」。”
　　烂柯一梦，山间仙人的一局对弈，尘间便已是沧海桑田的变幻，短暂的一瞬，化作数十年的岁月变迁。
　　林剑鸣剑削般的脸上浮现出些许笑意，哪怕「寂亡」又如何，倒是要看看...你该如何在岁月伟力之下挽救你的使徒。
　　只要在白魔女施展能力恢复艾尔莎的伤势之前，让她的伤势在光阴如梭的一瞬彻底恶化，哪怕是神仙也难以挽救。
　　“是吗？”
　　就像是洞穿了他嘴角淡淡的笑意之中所蕴含的意味，幽灵少女灰白色的眼眸淡淡地望着林剑鸣，却带着一种怜悯的目光，似乎是可怜于他的无知。
　　“呀！”
　　艾尔莎被出现在身前的剑芒吓了一跳，连忙抱着小脑袋。
　　可等了好一会之后，却看到剑芒停滞在了她身前一寸左右的位置，没有继续逼近过来。
　　不，不对...
　　不是停滞，而是迟缓。
　　本是凌厉的剑芒在这一刻像是被按下了慢速键，竭尽全力也只能是一挪一挤般的模样，以秒速毫米为单位向艾尔莎袭来。
　　与此同时，林剑鸣骇然地发现，在他眼前垂落的刘海之中，竟出现了数不清的斑斑花白，低头一看，俊俏的少年已成了垂暮的老人。
　　“这是...怎么回事？”
　　使用「光阴」多时的林剑鸣很清楚，这些都是属于「光阴」的力量，但为什么...白魔女能够使用？
　　白魔女不应该只是「寂亡」路径的诡异吗？为什么连属于「混沌」路径的权能都...等等，难道祂并非是掌控了「光阴」的权能，而是...
　　林剑鸣看向了他的剑。
　　“很奇怪不是吗？「光阴」怎么忽然就不听使唤了？”洛泠幽幽地说道，“我说过，这里已经成为了我的「国度」。
　　“权能所及之地，便是吾之国度，权能所及之人，皆为吾之奴仆。
　　“你该不会认为...你手上的「光阴」，就不会受到我的「完全支配」吧？”
　　洛泠抬起手，林剑鸣只听到手中祭器在强烈的颤抖着，些许菌丝蔓延缠绕在「光阴」之上，他昔日予以信赖的战友，此时此刻...似乎已经背叛了他。
　　“这不可能！这明明是我的祭器，是我拥有的权能！”
　　多年以来建立的自信在这一刻彻底崩塌，林剑鸣的心绪随着「光阴」的颤抖而出现了错乱，与崩溃只差一线之遥。

　　“不是你拥有的权能，”洛泠冷笑一声，“只是你窃来的权能而已。”
　　拥有权能与使用权能是两种概念，一直都是如此。
　　两者之间的差距，如天堑一般难以跨越。
　　更别提...林剑鸣使用的所谓「光阴」并不完整，能够发挥出的效用要差上许多。
　　至于之前被他所斩杀的高危诡异，是不是被真的被斩杀了都是两说。
　　林剑鸣双眼圆瞪，强行握紧着几欲挣脱的「光阴」，几乎倾尽全身的力量，想要让「光阴」重归于他之手，不再受到白魔女的支配。
　　“可恶可恶...”
　　终于，当林剑鸣的灵感几近枯萎之时，「光阴」总算是停下了颤抖，所有缠绕着它的菌丝被剑芒悉数震断。
　　林剑鸣能够感知到，岁月之界终于重新回到他的掌控之中。
　　但...林剑鸣的心绪却无法恢复过来，反而沉得更深，因为他明晃晃地看见了更多的菌丝，在此时此刻从地面之上涌现，逐步蚕食着，支配着他的躯体。
　　灵感已然枯萎的林剑鸣，无力去抵御着这种支配，洁白优雅的菌丝扎根在他的血肉之中，掌控着他的一切。
　　林剑鸣的意识依旧清晰，却能感知到他的灵魂与躯体，都在这种支配之下，逐渐失去了自我，化作牢笼般禁锢着他的意识。
　　...失算了。
　　因为「光阴」的背叛让林剑鸣失去了理智，他付出所有的一切，想挽回昔日的战友祭器「光阴」，想让它不再被白魔女所支配。
　　他确实做到了。
　　但付出的代价，是他自己。
　　些许轻柔的摩挲声响起，是裸着的小脚丫踏在砂石地面上的声音，逐步逐渐地向着半跪着的他靠近过来。
　　林剑鸣竭尽全力地抬起了脑袋，他清楚地看到，属于炼狱孵化场的漆黑天穹正不可避免地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轮血色的残月。
　　血月之下，幽灵少女的灰白双眸不带一丝情感，祂的手上随意地提着一件短剑祭器，一步又一步，向他靠近过来。
　　“继续吧，挣扎下去。”
　　“让我看看，你还能做到什么？”
　　稚嫩的嗓音在往日应是可爱的，此时此刻落在林剑鸣的耳中，却如地狱的回响，恶魔的呓语，只余下万分的恐惧。
　　与此同时，林剑鸣看到了白魔女手上的祭器，通体是透彻的黑色，又像是浓郁到极致的冰蓝，而如此有特点的祭器他前不久才见过。
　　是被他杀死粉碎的洛泠。
　　结合洛泠与艾尔莎的关系，艾尔莎与白魔女的关系...
　　以及种种的细节。
　　林剑鸣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缓缓地瞪大了双眼，他意识到一个「公司」错判的事实，一个可能会满盘皆输的失误。
　　白魔女就是洛泠。
　　洛泠就是白魔女。
　　...她是一位像人的诡异。
　　在维多利亚的棋局之中，已经出现了一位不讲道理的第三者。
　　祂能够做到的，是掀翻整个棋盘。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林剑鸣低声喃喃道，很快他又稳住了心神。

　　这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消息，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必须将其传播出去，必须让「公司」知晓，否则的话...觉醒者乃至整个人类，都会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他直勾勾地望向洛泠身后又在扮鬼脸的艾尔莎，却露出几分可悲的表情，“人类的叛徒，以后你就会知道追随诡异...只会落得什么样的悲惨下场。”
　　话音落下之后，一股恶意从林剑鸣手中的剑刃祭器散发而出，与此同时，他的瞳孔里出现了由数道繁复纹路构建而成的仪式。
　　“果然，还有后手。”
　　洛泠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着林剑鸣。
　　实际上，这一战对洛泠来说同样颇具考验，她终究不是擅长正面交手的高危诡异。
　　更何况由于洛泠遏制了傀儡谣无限制扩张的本能，她现在为止依旧是幼体状态，相当于鸢尾小姐最心爱的小树苗一样，跟姐姐完全没法比。
　　不过，完全体的权能对上残缺版的时候，还是会有一定的压制作用，加上之前吞噬掉界限带来的庞大灵感，洛泠强行对「光阴」进行了支配，导致林剑鸣的两次能力释放都出现了错误。
　　当然，后续林剑鸣竟然会如此崩溃是洛泠没有想到的，她还想着对方能够抛弃「光阴」来与自己交手呢。
　　若是这样，洛泠也无法直接使用「光阴」，她能做到的就是让林剑鸣使用「光阴」的效果出现差错。
　　结果就是现在这样。
　　当然...换谁几乎以全身心去信任的战友，不知历经多少年的战斗，却在关键的时刻忽然背叛自己，其反应估计都不会比林剑鸣好上多少。
　　而现在，洛泠之所以没有立刻上前用「绝刃」结束掉林剑鸣的生命，一方面是想要对一位九阶觉醒者使用「完全支配」，哪怕对方灵感枯竭，都需要一定的时间。
　　另一方面...
　　洛泠也在等着对方的后手。
　　狮子搏兔，亦需全力。
　　如果林剑鸣没有后手，在被「完全支配」之后，他就已经彻底失去了翻盘的机会。
　　不过现在...
　　“这林剑鸣的后手怎么看起来这么熟悉？”
　　看着林剑鸣眼中的繁复仪式，洛泠莫名地觉得似曾相识，好像曾经在什么地方也见过一样。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脸色便多了些许的古怪，
　　“好像是...表演家与艺术家用过的仪式？等等，这不是「先驱者」的秘法吗？”
　　没错，就是「先驱者」窃取诡异权能时使用的秘法，这种秘法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才能向谋夺本应属于诡异的力量。
　　不过看起来，林剑鸣使用的秘法反而比「先驱者」更加完整，他谋夺的对象是手中的祭器「光阴」，试图以这种方式，短暂地拥有权能。
　　“同源歧途吗？”
　　洛泠的目光微微垂落，她想到了菲欧娜阿姨为她留下的半句话。
　　「公司」与「先驱者」之间，似乎比她想象得还要更加地“同源”，甚至连秘法都比先驱者完整，只是没有被滥用而已。
　　与此同时，林剑鸣的秘法终于完成，他的神情完全化作冰冷之色，就与他手中的「光阴」之剑一般无二，连气质都几乎融为一体。
　　所有菌丝都被凌厉的剑芒所切断，傀儡谣的「完全支配」在这一刻被彻底中断，无以为继。
　　漆黑的天穹再度蔓延开来，对着血色残月发起了临死之前的最后冲锋。
　　“这是...以身融入祭器吗？”
　　洛泠神情微凛，她没想到祭器还能被以这种方式使用，尽管这种高明的方法颇具代价，与本是诡异圣骸的祭器进行融合。
　　哪怕之后能够脱离出来，所留下的影响也不会小，后遗症甚至可能会伴随往后余生。
　　但...其强度却是显而易见的，最显著的一点便是，此时此刻的林剑鸣，已经短暂地拥有了属于「岁」的权能「光阴」，是前所未有的强大。
　　“不错。”
　　洛泠的小脸认真了些许，她并没有抱着玩弄的心态对待这场战斗，哪怕对手远逊于自己。
　　只是下一刻，让洛泠完全始料未及的情况出现了，她的小嘴微微张开，露出了震惊的表情，这是这场战斗开始直到现在，她的表情第一次出现如此大幅度的变化。
　　林剑鸣在挣脱傀儡谣的束缚之后，丝毫没有任何迟疑。
　　凌厉的剑光犹如可怖的梦魇，重新掌控的「光阴」力量让林剑鸣不再害怕权能会被白魔女的支配所夺走，能够肆意地使用能力。
　　于是，林剑鸣使用了「光阴」，作用在自己的身上，然后当机立断，头也不回向后方发起了进攻。
　　他逃了。
　　逃得干脆利落。
　　洛泠是真没想到气氛都烘托到了这个地步，连这种会留下后遗症的秘术，林剑鸣都没有迟疑地使用了出来，几乎就是要以命相搏的姿态。
　　结果就这么跑了。
　　用路曼青的话来说，就是“开大跑路”。
　　...有种令人哭笑不得的结果。
　　艾尔莎看到这一幕立刻就急了，她很清楚林剑鸣如果逃走的话会出现什么结果，小队里的姐姐们肯定都活不成，白小姐姐肯定也会有很多麻烦出现。
　　她连续几道“箴言”送了过去，但是对此时已经与祭器融为一体的林剑鸣来说，却都没有任何效果，他硬生生抗住了灵魂的酷刑。
　　与此同时，洛泠的菌丝试图再一次支配林剑鸣，却都在眨眼之间被他的剑芒斩断挣脱，根本留不住。
　　“怎么办，白小姐姐，快用你无敌的傀儡谣想想办法呀！”艾尔莎急得都快哭了，她想冲去追上林剑鸣，却被洛泠一把拉住。
　　“追不上的。”
　　洛泠淡淡地说道。
　　林剑鸣对自己使用了「南梁」，还因为与祭器融为一体的缘故，免疫大部分的能力，只要无法第一时间击溃他，就全然没有拦下的可能性。
　　这种条件，连「白魔女」也做不到。
　　不过...
　　「白魔女」做不到，并不代表着「紫珠」做不到。
　　“有时候，一个坏坏的「改写现实」，也能带来不错的效果。”
　　洛泠嘴角微微勾起笑意，但很快她便察觉了什么，抬头望去。
　　只见天际线上，些许繁星出现在漆黑天穹之间，带着某种熟悉又陌生的韵味。
　　以及久违的感知。
　　“算了。”
　　洛泠轻声说道，然后便放下了小手，甚至没有继续去维持「国度」。
　　“啊？可是...”
　　艾尔莎直接便愣住了，可爱的小脸蛋上满是困惑。
　　要是让林剑鸣就这样逃走了，大家不都会遇到危险吗？
　　“放心吧，艾尔莎，不会有事的。”
　　洛泠伸手揉了揉艾尔莎的头发，想了想，又捏了捏她的脸蛋，“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另一位姐姐吧。”
　　她望向远方林剑鸣离去的方向，眼眸之间闪过了几分复杂
　　“这位姐姐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闻言艾尔莎露出错愕的表情，但很快却又纠结了起来，
　　“啥，白小姐姐，你怎么还有...其他姐姐？”
　　洛泠小姐到底为什么能认识这么多姐姐妹妹什么的，难道又是在哪个她不知道的时候？
　　呜，好受欢迎的洛泠小姐啊...
　　.......
　　“逃，快逃，只要能逃出去...”
　　“只要能够逃出祂的「国度」，就还有机会！”
　　“老人监控着整个维多利亚，他必然能够第一时间赶来，甚至连先驱者都不会放任白魔女就这样离开，他们肯定会动手的！”
　　“六位存在一同出手，哪怕是白魔女都插翅难飞！”
　　“必须...逃出去！”
　　漆黑的天穹依旧在蔓延着，嫣红的血色月光却在逐渐消退，林剑鸣知道，他已经接近了胜利的曙光。
　　只要能够踏出血色月光的范围...
　　只要能够到达那个地方...
　　整个维多利亚都会站在他的身边，与他一同去抗衡人类之敌。
　　周围的景色快速变化，肉眼难见的残影略过，只不过是短短的几息时间，在林剑鸣的感知之中却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
　　可怕的恶魔并没有紧随而至，梦魇般的血色月光逐渐黯淡，直至退却，重归于漆黑的天穹之下。
　　“终于，终于...”
　　林剑鸣再也坚持不住，从与祭器融合的状态之中脱离了出来，半跪在地面上气喘吁吁，严重的后遗症让他的意识出现了稍许的模糊。
　　但林剑鸣还是咬着牙坚持了下来，他艰难地迈开步伐，竭力大声呼喊，
　　“老人！女人！少年！你们都听到了吗？白魔女出现了！白魔女就是洛泠！洛泠就是白魔女！快出来把祂杀了！”
　　咆哮似的呼唤声在周围回荡着，却没有传来些许的回应。
　　一息。
　　两息。
　　三息。
　　无论过去了多久，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林剑鸣的意识已经恢复了些许，心脏却只能感受到难以遏制的冰凉之意。
　　为什么...他们还没有出现？
　　等等，这是哪里？
　　林剑鸣环顾四周，皆是他最熟悉的维多利亚。
　　却是...
　　空无一人。
　　空寂寥寥的周围，就像是一座唯独剩下死寂的孤城。
　　“这是维多利亚？这不是维多利亚？这是...哪里？”
　　林剑鸣走过街道，走过路面，不知走到哪，全都没有任何人的踪迹。
　　而且...
　　“现在不应该是正午时分吗？怎么会变成晚上？难道「光阴」又出错了？”
　　尽管依旧是漆黑的天穹，不知何时已经挂满了璀璨的繁星。
　　可站于如此美丽的星空之下，林剑鸣却有一种没来由的惊恐。
　　此时的他已经不敢看向过往最信任的战友了，甚至还有一种想要把「光阴」丢掉的冲动。
　　白魔女带来的阴影与噩梦让林剑鸣现在都心有余悸，生怕又在哪里冒出一些菌丝，然后再度夺走「光阴」。
　　不知走了多久，林剑鸣终于确定，这是一座没有人的维多利亚。
　　就在他已经确定下来的时候，却听到了一阵盔甲铿锵的响动声，在寂静的城里尤为显著。
　　当林剑鸣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一副熟悉却久违的盔甲，满是血迹与伤痕，但穿着它的主人却不是已知的那个人。
　　“这是...弗里克的盔甲？”
　　林剑鸣神情震惊，缓缓地抬起头，看到了盔甲的现任主人，一名带着面具的金发女子，“你是谁？这是哪里？”
　　“我是...谁？”
　　听到这个问题，金发女子似乎恍惚了些许，轻笑一声，回答道，“林剑鸣先生，怎么...你好像不认识我？”
　　林剑鸣隐约觉得这名盔甲骑士有些熟悉，但记忆里却没有半分迹象，微微皱起了眉头，“我们见过面吗？”
　　“没见过，但你竟然会不认识我，还是让我觉得很惊讶。”金发女子摇了摇头，然后轻声说道，“至于这是哪里...”
　　她抬起头，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这是他们死去的地方。”
　　“他们又是谁？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
　　林剑鸣的脸瞬间便冷了下来，他没时间跟一个叽叽歪歪的疯女人搭话，得快点联系上「公司」的董事才是。
　　“连我和他们是谁都不知道...”
　　金发女子笑了笑，神情之中流露出些许哀伤，缓缓道，
　　“威尔逊，海伦，露西娅，老维头...在十五年前加入「命运结社」第三分部「猎」小队，共计完成A级任务三次，B级任务七十六次，C级任务三百四十五次...于「营救「晨曦之风」剧团」任务之中牺牲，我是他们的队长琳娜。”
　　琳娜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张布满菌丝，狰狞却依旧美丽的脸庞，说道，“现在，你听懂了吗？”
　　连被“牺牲”之人都没能记住，却布下了这个局。
　　“琳娜...你是菲欧娜的女儿！你还活着！而且，你竟然...变成了诡异！”林剑鸣又惊又怒，露出让琳娜似曾相识的表情，连言语都与当时的叛徒如出一辙，
　　“你竟然选择了背叛人类，你会受到全人类的追杀，并把名字永远钉在耻辱柱上！连你的母亲都会为之受辱！你的队友都会以你为耻！”
　　“是吗？”琳娜微微一笑，说道，“可是他们已经听不到了。”
　　她拿出一柄长柄火铳，是曾经被洛泠带走的祭器，如今又重新回到了她的手上。
　　林剑鸣已经意识到琳娜想要做什么，但此时的他已经完全脱力，连再动用一次力量都极为艰难，更别提...
　　噩梦般的菌丝再度出现，彻底断绝了他逃脱的希望。
　　“去向他们道歉吧。”
　　一声轰鸣的枪声响起。
　　林剑鸣的脸上失去了所有的神采，缓缓地跪了下来，仰着的头颅余留惊慌恐惧的眼眸。
　　然后，便陷入了久恒的「寂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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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本书哒，是恶役橘子~

 第六十三章 骑士小姐，这样才算还回来（8k）
　　笼罩在天穹之上的寂暗终于缓缓地散去，与此同时，血色残月也在这一刻逐渐黯淡，直至湮灭消弭，不留半点痕迹。
　　与此同时，随之而来的是点点的繁星，几乎漫布在整个维多利亚之上，晴空之中没有一点云层遮掩，浩瀚的星空一望无际，仿佛只要伸出手，就能把漫天的繁星全都摘下。
　　艾尔莎仰着小脑袋，小嘴微张，显然她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璀璨的星夜，小脸蛋里满是看呆了的模样，
　　“哇，好漂亮的天空呀...”
　　“是很漂亮。”
　　洛泠抬头望着天穹之上的繁星，忽然就想到了一个与自己很相似的女孩，嘴角不禁浮现出些许淡淡的笑意，“感觉...丝塔莎应该会很喜欢吧。”
　　那个追逐着萤火与星空的少女，这里会是她最梦寐以求的地方吧。
　　“谁？”
　　艾尔莎微微一愣，扭头望向洛泠。
　　她好像从洛泠小姐的口中，听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名字...
　　难道就是...洛泠小姐刚刚说的大姐姐？
　　“一个挺乖巧的女孩，你不认识的。”洛泠伸手揉了揉艾尔莎的头发，回答道。
　　“啊，我不认识...”
　　艾尔莎脸色微变，听这句话，恐怕这位丝塔莎小姐甚至都不是刚刚提到的姐姐。
　　洛泠小姐又在什么时候勾搭了她不认识的女孩？
　　“我也很乖巧。”
　　艾尔莎鼓着小脸说道。
　　洛泠对艾尔莎的反应有些错愕，无奈地笑了笑，“是是是，艾尔莎也很乖巧。”
　　艾尔莎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享受着洛泠的抚摸。
　　不过很快，她便反应了过来，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等等，我们刚刚出门的时候...不是正午时分吗？怎么忽然就晚上了？”
　　艾尔莎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周围的景色似乎与之前公寓附近有些差别，并且空寂寥寥，几乎完全没有人烟踪迹。
　　扭头一看，艾尔莎更是吓了一跳，往日三层高的公寓，此时只剩下一个空架子，里面全是各种工具，似乎还没有建造起来。
　　与她熟知的一切有些差别，又似乎...没有多少变化。
　　“这里是...维多利亚吗？”艾尔莎忍不住地问道，“怎么感觉很像又不太像...”
　　“嗯，这里是维多利亚，不过...不是正常的维多利亚，是神国。”
　　洛泠感知着周围的一切，她隐约能够拿住这座神国里的一切，不过却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纱，有一点别扭的感觉，是间接而非直接掌控神国。
　　很简单，神国的主人是她，但...又不是她。
　　这是琳娜的神国。
　　——「神国」繁星的维多利亚。
　　洛泠是通过琳娜间接掌控这座神国的，所以才会觉得有些别扭，琳娜虽然已经化作她的一部分，但终究拥有着自己的意识。
　　只是，没想到琳娜几时不见，竟然能弄到一个神国...
　　要知道，鸢尾小姐可是掏空底裤，又欠了一屁股债，更是冒着生命危险，才堪堪夺下了黄昏的维多利亚。
　　虽然这其中有鸢尾小姐想得到的神国必须具备着不死特质，不能随便选一个神国的原因，但...终究还是相当珍贵。
　　别以为维多利亚曾经历过七十四次坍塌，所能够诞生出就是七十四个神国，实际上大部分时候界限坍塌是不会形成神国的，而在符合某些条件的时候，又能诞生出数量不定的神国。
　　目前现存的神国未知，但数量肯定不会特别多。
　　当然，不是所有的神国都是单人拥有，更多的是一群诡异使徒共用着一个神国，维多利亚很大，足以容纳下数百万人。
　　哪怕神国与现世不同，资源极为有限，但养上个几万人也是没问题的。
　　“神国？”
　　艾尔莎歪着小脑袋，有些疑惑。
　　虽然她之前曾经进入过鸢尾的「神国」黄昏的维多利亚，但在离开之前，被鸢尾抹除了位于神国之中的所有记忆。
　　“可以理解为一处异常的界限，是在界限坍塌过程之中诞生的，保持着界限一段时间的片段。”
　　洛泠一边跟艾尔莎解释着神国的定义，一边查看起队友们的情况。
　　在遇袭的三名队友之中，伊芙受到的伤势是最严重的，哪怕洛泠做了万全的准备，还在第一时间使用傀儡谣第一能力「增生」进行修复，但...亏损的生命力是实打实的。
　　此时的铁拳女仆大小姐头发里已经出现了一些花白之色，眼角更是带上了些许皱纹，肌肤都多了不少枯黄之色。
　　诡异的能力并非没有代价，这还是洛泠能够克制住傀儡谣的本能，没有对伊芙进行血肉吞噬的缘故，否则一般情况下被傀儡谣这么一治疗，基本上连半条命都没了。
　　奇迹与魔法可不是免费的。
　　当然，这种衰老不是永久的，只要花点时间养一养，身体还是能够恢复过来，不过这段时间的伊芙小姐就只能变成伊芙阿姨，甚至是伊芙奶奶了。
　　傀儡谣的本质依旧是「寂亡」，并非「万灵」，洛泠没办法给伊芙补充生命力。
　　“至少算是没什么大碍吧。”洛泠呼出一口气，也放心了些许。
　　在使用权能的九阶觉醒者暗中突袭之下，能够保住一条性命就已是万幸，还想奢求无伤只是天方夜谭。
　　岑湘云和路曼青的伤势更不值得一提，林剑鸣应该是刻意留了手，岑湘云是被能力反噬，灵感溃散，看着七窍流血挺吓人，实际上根本不致命。
　　找个真正的「万灵」路径治疗一下，然后稍微休养几天，应该就能够恢复如初。
　　与岑湘云相比，路曼青的情况稍微严重一些，但也只是失血过多而昏厥过去。
　　林剑鸣不愧是职业杀手，下手非常精准，以路曼青的失血程度，同样是依靠调养就能够恢复过来的伤势。
　　觉醒者的体质还是比普通人优秀许多，包括恢复伤势的能力。
　　不过...
　　在探知路曼青伤势的时候，洛泠却在不经意之间，看见了一个不同寻常的东西，些许银光闪到了她的眼睛，来自于路曼青脚踝的位置附近。
　　洛泠蹲了下来，伸出手扒拉了一下路曼亲的裤腿，表情瞬间便严肃了些许，“这是...等等，路曼青这么会有这个东西？”
　　只见路曼青的脚踝处套着一个平平无奇的金属圆环，却让洛泠不由得觉得极为眼熟，有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
　　她稍作沉吟，从头发里面拿出了一个圆环，一对比，神情微沉，“一模一样...路曼青怎么会有吉普赛女郎的东西？
　　“哦不对，吉普赛女郎本就和她爹季老头认识...”
　　认识的话，就可能会结交下「天语者」的人情，就像菲欧娜得到的那一株植物一样，同样能够将其给予他人。
　　路曼青的圆环可能就是季老头给的。
　　不过...洛泠总觉得路曼青有些时候总是神神秘秘的，她的能力所表现出来又不太像是「万灵」路径。
　　当然，路曼青也不会诡异，对于这一点，洛泠的判断是最为精确的。
　　但无论如何，至少对于这支小队而言，路曼青的感情都足够真挚。
　　把队友们的伤势都处理完毕之后，洛泠对接下来该怎么处理队友们又有些犯了难。

　　艾尔莎不用多说，肯定不能继续留在「公司」之中，既然琳娜已经得到了一座神国，作为使徒的艾尔莎已经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
　　在繁星的维多利亚之中，洛泠和琳娜是绝对的主宰。
　　其他几位...
　　岑湘云和路曼青身份都不简单，岑湘云的家中长辈们不少都是「公司」P8级别的专员，分布在数个办事处里担任经理级别的职位，还有一位P9级别的办事处主任。
　　可以说，岑湘云从出生开始就已经与「公司」绑定在一起，这同样是林剑鸣没有对她下杀手的原因。
　　另一边，路曼青相较于岑湘云而言同样一点都不差，她老爹季老头在能力被废之前，曾是「天语者」之外数一数二的「彼岸」路径觉醒者。
　　即便季老头被废了，她老妈还是惠灵顿办事处的P9级别主任，最亲密的直系亲属，这些都是能够让林剑鸣剑下留命的资本。
　　对于这两位队友，洛泠没有打算去做些什么，她们已经看到了“洛泠被杀”的一幕，再加上连凶手林剑鸣都看得一清二楚。
　　最重要的是，她们的安危不需要洛泠关心，自然有她们的长辈来安排。
　　另外，如果把岑湘云和路曼青都带走的话，反而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问题是...铁拳女仆大小姐伊芙该怎么办？
　　虽然伊芙在现世之中是大公爵之女，妥妥的大小姐，但终究是现世的身份，于觉醒者世界而言影响并不大。
　　除非能够跟奥黛塔一样，是能够影响一方地区的皇帝之女，还是在关系微妙的异国他乡，当年小奥黛塔如果真的死了，是真的可能会引发不少没必要的变故。
　　甚至更有可能，会直接影响到「公司」的布局，这才是「猎」小队叛徒弗里克想要护着小奥黛塔离开的原因。
　　“伊芙...”
　　洛泠眼中似有些许目光闪烁。
　　她一开始还在奇怪，林剑鸣为何要把绝杀的先手放在伊芙身上，而不是她或者艾尔莎，直到之后看见林剑鸣拿出了「炼狱」幼体之后才意识到是为什么。
　　并不是因为伊芙的威胁比较大，对于林剑鸣这种能够使用「权能」祭器的九阶觉醒者而言，七阶与七阶以下的觉醒者差别不大，基本上都是一剑斩之。
　　先杀伊芙，只是想更快地启动「炼狱」幼体，重新形成孵化场结界而已。
　　...与当年的情况何其地相似。
　　从这种情况看来，「公司」大概率已经启动了与当年相似的界限坍塌计划，以避免在某些失误之后无可挽回，能够以界限坍塌的方式抹去这种失误。
　　当年「公司」不知犯下了何种错误，才会导致「禁忌」之灾「永生」降临。
　　之后又是「先驱者」介入，艺术家进行晋升仪式，最终却是「公司」绝地翻盘，通过界限坍塌挽回失误，还打断了艺术家的晋升，断绝了他的未来。
　　直到前往江城县的时候，艺术家都对「公司」抱有不少的阴影。
　　如今再度启动的计划，不得不让洛泠开始把目光从「先驱者」之上挪向了「公司」，重新审视起维多利亚棋局之中的对弈，双方究竟还藏着多少棋子。
　　“保险起见，伊芙不能回去。”
　　洛泠伸出手，菌丝在伊芙的身上蔓延，支配着她的血肉。
　　当然，洛泠没有打算把伊芙变成跟琳娜一样的诡异，化作自己的一部分。
　　对于绝大部分觉醒者而言，诡异都是可怕的怪物。
　　哪怕在当时，洛泠都是为了留住琳娜的性命，无论做些什么都要把她救回来才出此下策，甚至在施展之时都已经做好了琳娜以后会一直记恨她的打算。
　　伊芙的伤势还不至于地化作诡异才能留下性命，这种情况下洛泠当然不可能擅作主张。
　　也不能随便在伊芙面前暴露身份，毕竟...诡异是诡异，人类是人类，两者之间的差距可不是 一般的大。
　　不是所有人都跟琳娜和艾尔莎一样，能够接受洛泠身为诡异的事实。
　　所以洛泠使用丨支配维持着伊芙的身体性命，同时又让她的意识继续沉寂，直到把亏损的生命力都养回来再说。
　　不然的话，伊芙若是以现在这副白发苍苍的模样回去，恐怕会引发出不少麻烦，无论对于洛泠还是伊芙本人而言。
　　对于导致林剑鸣死亡的案件，「公司」不可能放过一点线索。
　　但是...就这样不留痕迹地带走伊芙，似乎也会有些差池。
　　洛泠想了想，很快便有一个...有点搞的想法浮现在脑海之中，连她本人想到这个方法的时候，脸色都有些微妙。
　　“要不，我去扮演一下伊芙？”
　　通过这一次试验，洛泠差不多已经掌握了使用「增生」来捏人的技巧，做出来假洛泠连最亲近的艾尔莎都难辨真假。
　　而现在，伊芙的身体完全掌握在洛泠的手上，通过这具身体为模板再复刻出一个新的伊芙对于洛泠来说并不困难，只需要一点时间就能做到。
　　记忆与情感更不必多说，「读取」会揭晓一切，只要不是丝塔莎和亚莉莎那种关系，洛泠扮演的假伊芙绝对能够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
　　在这种情况下，洛泠甚至还能密切关注「公司」的动向，也能在关键时候出手护住其他两位队友，简直就是一举多得。
　　客观上的条件是没问题的，但...洛泠一想到自己要去扮演一个与自己熟识的朋友，然后去混在另一些朋友之中，心情就有些过于微妙了。
　　“不过除了这个之后，好像也没什么别的办法...”
　　洛泠抓了抓银白的长安，散乱的发丝在垂落之际很快又自行梳理成整洁的模样，思索一阵之后，洛泠长长地叹了口气，
　　“也罢，大不了就当做是在玩女仆大小姐cosplay。”
　　“啥？”
　　正在给昏迷的队友们整理衣服，以免走光的艾尔莎抬起了小脑袋，上面冒了一个问号。
　　“没什么...”
　　洛泠扯了扯嘴角，抬手便开始塑造起一比一等身复刻的伊芙手办，连剑伤都伪造得完美无缺，只留着最后一口气。
　　同时，洛泠还制造出了一个艾尔莎手办——等会是要毁掉的，得当做艾尔莎同样死在这场暗杀之中的证明，所以就没必要那么精细了，多弄点破碎衣物之类的就行。
　　在洛泠手捏人偶的时候，艾尔莎也好奇地探出小脑袋，然后便看到了地面上躺着的粗制滥造版艾尔莎，好奇地伸手摸了摸，又捏了捏自己的手臂。
　　“哇，真厉害，这简直跟我一模一样啊...”
　　艾尔莎的嘴角才浮现出一抹笑意，然后便眼睁睁地看着粗制滥造版自己爆炸开来，血肉险些溅到了她的脸上，直接便呆滞在了原地，
　　“啊嘞...”
　　怎么才稍微戳一戳，自己就啪地一声炸开了呢？
　　艾尔莎的大脑持续宕机中。

　　“让开一些，艾尔莎，”看着这一幕，洛泠哭笑不得，“我在处理现场呢。”
　　得安排得细心一些，才能把这场剧目导向「公司」所期盼的结局。
　　在把凶杀现场全部都布置好之后，洛泠又将封印的伊芙送到附近一处房屋之中，傀儡谣的菌丝会持续供养着她的生命，直到她完全恢复过来。
　　不得不说，在洛泠的手里，明明是「寂亡」路径的傀儡谣能力，用得却比「万灵」路径还要更加万灵...
　　“差不多了。”
　　洛泠拍了拍手，满意地看着她的作品。
　　「双马尾小队之死」谢幕现场，堂堂完成！
　　与此同时，艾尔莎才终于缓过神来，看着地面上被炸成碎块的自己，小脸委屈。
　　“都处理好了吗？”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清冷嗓音响起，伴随着铿锵的盔甲碰撞声。
　　“敌人？”
　　艾尔莎下意识地警觉了起来，但抬头却看见一堆盔甲部件噼里啪啦地掉落在地面上，一位从未见过的金发女子只着简单的布衣，向着她们走了过来。
　　听到这道熟悉的嗓音，洛泠微微一愣，很快便点头道，
　　“嗯，都好了。”
　　她正要转身望向来者，却猝不及防地被拥入了一个宽阔汹涌的怀抱之中，些许柔软贴合着她的后背。
　　艾尔莎瞬间便瞪大了双眼，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画面。
　　“琳娜...”
　　白魔女形态下的洛泠相较于骑士小姐而言，确实小巧到过分，看起来像是能拿在手心里的精致娃娃。
　　“别回头，洛泠小姐，就让我这样抱一会吧。”
　　琳娜的鼻息微微扑在洛泠的脖颈上，带着些许血腥与尘息的意味，她的嗓音里隐约带着泪意，“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你了，或许对你来说，我们的相遇并不遥远。”
　　洛泠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无论多少话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一句轻轻的声音，
　　“嗯。”
　　洛泠知道，神国的时间流逝速度是不对定的，琳娜的许久未见，很有可能不是数年，可能会是数十年，甚至...上百年。
　　洛泠给予的琳娜这幅躯体，足以维持永恒的生命，而她们分别的时间，已经漫长到足以让琳娜谋夺到一座神国。
　　如今这座繁星的维多利亚。
　　不知过了多久，琳娜终于松开了怀中娇柔稚嫩的银发少女，说道，“好了，洛泠小姐，这么多年以来你欠我的拥抱已经还完了。”
　　“哼，我什么时候欠过你，”洛泠不满地哼道，她踮起脚尖伸出手，可劲地揉搓着琳娜的脸蛋，“这样才算还回来。”
　　琳娜任由洛泠捏着脸，却只是笑着。
　　“你...你是谁！”
　　察觉到刚刚沉重哀伤的氛围已经消散的艾尔莎终于逮到了机会，凑过来警觉地看着琳娜，连她都没有这样抱过洛泠小姐呢。
　　虽然是因为她也小小只的...
　　不过，艾尔莎从琳娜身上嗅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一种危险的感觉。
　　不是琳娜很危险，而是...自己与洛泠小姐之间的关系，出现了某种难以言说的危险。
　　“我？”
　　琳娜正想回答，洛泠就已经开口说道，“对了琳娜，先把这些人都送回现世之中吧，正事要紧。”
　　“嗯。”
　　琳娜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你先展开「国度」吧，不然的话，直接开放神国入口可能会被「公司」察觉到。”
　　「公司」与「先驱者」一直在监控着整个维多利亚，若是在暗处小规模地开放神国入口还行，但此时此刻，此地已然是维多利亚的焦点，必定是公司的监控重点。
　　开放入口时的神国是最脆弱的时候，如果没有洛泠的「国度」作为协助的话，可能会被反过来入侵。
　　洛泠微微颔首，很快便直接展开了「国度」领域，把精心布置的凶杀现场连同小队众人全部都转移到现世之中。
　　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洛泠等人重新踏入繁星的维多利亚，收回了「国度」领域。
　　哪怕是笨笨的艾尔莎，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哪还会不明白，她震惊地看着琳娜，许久之后才说道，“洛泠小姐，你什么时候...瞒着我偷偷找了个使徒？”
　　没错，这种熟悉且危险的味道，艾尔莎已经分辨了出来。
　　这位名为“琳娜”的金发大姐姐跟她一样，都是洛泠小姐的使徒！
　　到底是在什么时候...
　　自己就已经不再是洛泠小姐唯一的使徒了呢？
　　她最独一无二的关系就这样没有了吗？
　　想着想着，艾尔莎又委屈了起来，眼睛泪汪汪的。
　　她知道委屈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委屈。
　　“使徒？”
　　琳娜一愣。
　　“瞒着你？”
　　洛泠也楞了一下。
　　“我并不是洛泠小姐的使徒。”琳娜解释道。
　　“我没有瞒着你。”洛泠解释道。
　　两人一唱一和地回答着艾尔莎的问题，默契的程度看起来简直就是同一个人。
　　没有等艾尔莎继续发问，她们又开始回答了起来。
　　“洛泠小姐是我的主人，我所有的一切都完全属于她，就连我本人，也不过是她的一部分而已。”琳娜轻抚着胸膛，稍稍俯下身说道。
　　“主要是你也没问我啊。”
　　洛泠就比较直白了，直接摊开双手说道，然后扭头望向琳娜，微微皱眉，“琳娜，你这说法...总觉得有点恶心。”
　　“当年可是你亲手把我变成现在这样的，可不能随便耍赖，我的主人。”
　　骑士小姐微笑着说道，“不过在故事里，骑士总是与公主相伴，守望着公主，所以你是更愿意让我称你为公主殿下，还是皇女殿下，喜欢哪种...我都可以。”
　　“...要不还是直接喊我名字吧。”
　　洛泠有点头疼，琳娜果然跟当年一样，多少带了点腹黑属性，她实在是招架不住。
　　“哼，就算你和洛泠小姐的关系是这样，肯定也不会比我更好。”艾尔莎窜到了洛泠前面，抱着手臂说道，“我可是天天跟洛泠小姐睡在一起的...”
　　“你好，小主人，你叫什么名字呀？”
　　琳娜稍稍俯下身子，尽量平视着娇小的艾尔莎，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扑鼻而来的是某种特别的气味，是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却莫名带着些许芬芳的泥土气息。
　　不过，艾尔莎注意的却不是这些，她听到的是琳娜对自己的称呼。
　　“小，小主人？”
　　“对呀，洛泠小姐是我的主人，你是我的小主人，这不对吗？”琳娜疑惑地说道，“还是说...”
　　“对对对，我是小主人！”
　　艾尔莎很快便眉开眼笑了起来，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仰着小脑袋说道，“真...真是拿你没办法呢，叫我艾尔莎就行啦。”
　　“不错，是个很好搞定的小妹妹。”
　　保持着微笑的琳娜默默地在心底给艾尔莎打出了评价，瞬间脸上的笑意又盛了几分。
　　“好的，艾尔莎小主人，我也是您的骑士。”
　　琳娜单膝跪地，拿起艾尔莎的小手，向她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吻手礼，惹得从没见过这种沉眠的艾尔莎面红耳赤，求助似地望向洛泠，不断地眨着眼睛。
　　“好啦，琳娜，别再逗艾尔莎啦。”洛泠无奈地说道。
　　“遵命，我的主人。”
　　琳娜松开了艾尔莎的小手，艾尔莎立刻便小跑着躲到洛泠的身后，这回却不敢看向琳娜了。
　　“...也别逗我。”洛泠揉了揉太阳穴，说道，“林剑鸣你是怎么处理的？”
　　“直接杀了。”
　　琳娜敛去神情里的淡淡笑意，轻声说道。
　　“就这样而已吗？”
　　洛泠一愣，她还以为琳娜多少会折磨一下林剑鸣呢。
　　“嗯，就这样而已。”
　　琳娜理解洛泠的想法，她缓缓说道，“杀掉他就是结果，其他都是多余的，我只是在惩戒恶人，而不是在成为恶人。”
　　琳娜依旧是昔日的琳娜，哪怕成为了诡异，哪怕她在属于诡异的世界之中不知度过了多少年，却依旧恪守着属于她的骑士之道。
　　“他灵魂里的记忆我已经处理好了，依照你的想法。”琳娜继续说道，“现在已经转移到现世之中对应位置的「虚无之界」里。”
　　“如此便好。”
　　洛泠点点头，这也是她大概想要处理的方式。
　　“你的所有想法，我都了解。”琳娜柔声说道，“连这座「神国」繁星的维多利亚，都是我送与你的礼物，我亲爱的洛泠小姐。”
　　“...说过别再逗我了。”
　　洛泠扯了扯嘴角，她可不是艾尔莎那种好糊弄的小妮子，稍微被琳娜说上几句就神魂颠倒，连小脑袋都烧坏了。
　　就在这时，洛泠看到了菲欧娜背在后面的祭器，正是她当时从琳娜手里拿走，交还给菲欧娜的长柄火铳。
　　她瞳孔微微缩小，然后说道，
　　“你已经见到菲欧娜阿姨了？等等，难道是你...”
　　“嗯，是我出手救下了母亲，没有让她死于「公司」之手。”琳娜轻叹一声，继续说道，“但是...她的情况却不太好，傀儡谣对她的伤势也无能为力。
　　“「繁星的维多利亚」是我最近这段时间才成功夺下来的，付出了不少代价，如果能够早一些的话，母亲也不至于...”
　　琳娜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神国终究是神选与神眷者们梦寐以求的珍稀存在，想要谋夺谈何容易。
　　直到现在琳娜身上都还有不少暗伤，而她从弗里克手上薅来的盔甲也已经几近报废，要知道这可是人类巅峰的祭器防具，放在「公司」里至少需要十万积分才能换取，大部分时候都是有价无市。
　　“我过去看看吧。”洛泠神情里带上了几分紧张，说道，“还有，与我说说你这段时间的事情，琳娜。”
　　哪怕是意识相连，或许是因为某些未知的原因，琳娜并没有向洛泠开放她的记忆。
　　看着走在前面娇小的银白身影，骑士小姐眼中闪过些许不明不白的情绪，最终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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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书~是哈利波特橘~

 第六十四章 洛泠小姐又死了（5k5）
　　笼罩着柔美女子，让她短暂地被世界所「遗忘」的烛火在措不及防的情况下，骤然熄灭。
　　属于她的命运之线在这一刻，冥冥之中与某位存在产生了联系，起因仅仅只是一个遏制不住的念头。
　　诚然，哪怕再强大的觉醒者，都无法做到监控一整片地区之中，每个人的思想，每个人的记忆，每个人的行为。
　　但，不代表着不能以另一种方式，来保护一个绝对禁忌的秘密。
　　所有存在所进行的一切行为，都会驱动着属于ta的命运之线，或是断绝，或是停顿，或是...与他人交织。
　　「公司」董事之一的老人是「彼岸」路径的觉醒者，几乎所有的「彼岸」路径能力者都能窥视到命运之线的存在，只是各有不同而已。
　　老人在维多利亚布下了一座超大范围的结界，其本人更是无时无刻不在施展着能力，监控着维多利亚范围之内的命运之线。
　　一旦在老人自己的命运之线某个特定位置出现特定的变化，他都能够第一时间捕捉到，而他重点监视的目标，便是菲欧娜在不经意之间得到的绝密。
　　正是这个仅仅粗显的念头，让她的命运之线在未来会与老人的命运之线出现片刻交集。
　　当念头浮起之时，老人瞬间便察觉到了这一点，立刻联合着少年和女人，通过维多利亚的结界追根溯源，一起动用权能，撕开“遗忘”的迷雾，试图瞬杀菲欧娜，让她永远都说不出这个绝密。
　　三位顶尖存在一起出手，并且承担了相当沉重的代价，按理来说...菲欧娜很难逃过此一劫，但可惜的是，监控整个维多利亚的不只有老人。
　　还有哲学家。
　　更准确来说，哲学家监控的是笼罩维多利亚的结界，监控着董事们的行动，几位董事宁愿承当更多的代价也不愿耽搁片刻的原因正是如此。
　　他们都知道，一旦动手慢上一步，随之而来的会是先驱者的反扑。
　　果不其然，在董事们出手的瞬间，得到消息的先驱者领袖同样作出了反应。
　　哲学家在拿到交织的命运之线终点之时，教育家立刻动手，动用他的权能护住了菲欧娜一条命，要知道，「万灵」路径在保命能力可谓是一等一的强大。
　　与此同时，几位附近的先驱得到消息，直接前往维多利亚歌剧院，准备抢在「公司」的人抵达之前，先行带走目标。
　　却在即将进入维多利亚歌剧院的时候，碰上了闻讯赶来的觉醒者小队，双方激战了几乎一夜时间，之后都有不少损失。
　　而就在双方电石火花的交锋瞬间，一道神国入口躲过所有存在的视线，悄无声息地在房间里展开，带走了重伤的菲欧娜，以及桌面上放着的长柄火铳。
　　这就是为什么之后洛泠去探访现场的时候，只看到了失忆锤和遗忘灯，唯独少了长柄火铳的原因，因为当时琳娜就已经拿回了自己的武器。
　　不得不说，琳娜这一次行动也算是相当冒险，若不是因为先驱者和公司董事正处于交锋状态，维多利亚结界肯定能够察觉到神国入口与琳娜的存在。
　　好在误打误撞之下，菲欧娜神秘失踪，并且「公司」以为是「先驱者」动的手，「先驱者」却觉得「公司」已经完成了他们的目的，行动就此失败。
　　琳娜大概把她经历的所有过程，以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洛泠之后，两人就已经来到了位于神国之内的维多利亚歌剧院之中。
　　「繁星的维多利亚」的歌剧院明显规模要小上一些，据说当时还没有被冠以维多利亚之名，只是一个稍大一些的歌剧院而已。
　　里面员工的房间都很简朴，洛泠随便找了个房间把沉眠的伊芙安顿好，然后便随着琳娜的步伐前往菲欧娜的房间。
　　与其他房间，以及当时洛泠所探访的房间一模一样，菲欧娜的房间之中没有多余的装潢，都是简简单单的家具，很难相信这属于以奢侈成风而闻名的「命运结社」大星座。
　　「命运结社」就连信物都是请来顶级的珠宝匠人手工打造，每一件首饰哪怕抛去信物的作用之外，都是价值连城的昂贵珠宝。
　　此时的菲欧娜就躺在床上，这位总喜欢自称“老阿姨”的柔美女子合着双眼，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呼吸也很平稳，连生命体征都没有半分衰竭的迹象。
　　可就是无法醒来。
　　“我用傀儡谣的菌丝供养着母亲的身体，同时修复了身上所有的伤势，连灵魂上的伤势都已经被我用之前攒下来的药物治好了，可...她还是没法醒过来。”
　　琳娜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菲欧娜，轻轻拿起母亲的手，眼底深处闪过些许担忧与复杂。
　　她同样已经很久没有与母亲见过面了，除了不敢以这副面貌去见母亲之外，还因为有一些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她去做。
　　最重要的是，维多利亚唯独对「白魔女」的监控最为严苛，毕竟这可是一位活跃着且具备大规模屠杀能力，性格极端残忍的「高危诡异」，说是目前为止最危险的存在也不为过。
　　对「公司」董事们而言，这种危险不是针对于他们本身，而是整个维多利亚。
　　要是祂在维多利亚掀起几次与江城县规模相差无几的大屠杀，多引发几次界限坍塌的话，「公司」在维多利亚里的所有布局就几乎算是彻底作废了。
　　最关键是，此时此刻暗处正潜伏着一位未知的诡异，能够将坍塌的界限完全湮灭，这两位一配合，别说再去下什么大棋，直接把棋盘全给吃了，玩都没得玩。
　　什么步步为营，什么勾心斗角，在界限湮灭之前全都一视同仁。
　　所以，琳娜只要敢在维多利亚露面，必然会引发「公司」全力围剿，到时候不仅她会有危险，就连母亲，以及洛泠小姐，都会有不少麻烦。
　　因此，哪怕多么思念母亲，琳娜只能忍痛分别。
　　只是现在...
　　没想到，与母亲的久别重逢，竟然会是在这种令人心伤的情况下。
　　洛泠伸出手，接管了菲欧娜身上菌丝的掌控权，然后仔细探查一番之后，眉头微蹙，以她的手段，同样没能寻到菲欧娜的伤势所在。
　　在琳娜紧张又期盼的目光注视下，洛泠思索了一会，说道，
　　“或许，菲欧娜阿姨现在的情况就跟‘睡美人’一样——琳娜，你听说过这个童话故事吗？”
　　连洛泠都没办法找到原因的话，可能就只有一个目前来说，她还没有接触过的领域了，「彼岸」与「今生」最为通用的命运之线。
　　以及这群谜语人最常用的攻击手段，诅咒。
　　通过操弄命运之线，影响命运与未来，一种玄而又玄的手段。
　　琳娜稍作沉默，面露几分纠结，最终才迟疑着说道，
　　“洛泠小姐，你的意思难道是...要我亲一下母亲，她才能醒过来吗？还是说...得你去亲？”
　　听到琳娜的回答，洛泠同样沉默了一会，说道，
　　“我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得艾尔莎？”
　　琳娜扭头望向趴在床头的红发小萝莉，后者忽然听到自己名字，茫然地抬起头，
　　“诶？是要我帮些什么忙吗？”
　　“没你的事，继续发呆吧。”洛泠拍了拍艾尔莎的脑袋，说道。
　　“哦。”艾尔莎抱着脑袋，应了一声。
　　洛泠定了定神，稍作思索，说道，“我会去寻找挽救菲欧娜阿姨的办法，她看起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就先维持现状吧。”
　　无论是求助于「天语者」，亦或是茶话会上的交易，洛泠手上还有不少手段来寻找菲欧娜阿姨昏迷不醒的答案。
　　琳娜点点头，又说道，“真的不试一试吗？”
　　“试什么？”洛泠下意识地问道。
　　“试...”
　　“打住，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
　　还没等琳娜说完，洛泠抬起小手捂着她的嘴巴，无奈地说道，“都在这个时候了还在开玩笑...你和你母亲在某种意义上，还真的是很像啊。”
　　“洛泠小姐，你这句话说得不妥。”琳娜拿开洛泠的小手，轻笑着说道，“我可是她的女儿啊，很像不才是应该的吗？”
　　洛泠对此无话可说。
　　不过，除了菲欧娜阿姨的情况之外，洛泠对琳娜这段时间的经历也很感兴趣，包括是如何获得「神国」繁星的维多利亚。
　　在整理片刻之后，琳娜便向洛泠开放了相对应的记忆。
　　当年从孵化场脱身之后，琳娜因为她身上带着的诡异气息，受到觉醒者组织小队的追杀。
　　虽然琳娜能够轻而易举地灭杀追杀自己的所有小队，但还是她并不想对无辜之人动手，所以一直东躲西藏。
　　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她碰上了一些诡异使徒，从而正式踏入属于神选与神眷者们的世界，神国之中。
　　可以说，洛泠脑海之中所有关于诡异使徒...或者说，神选与神眷者的事情，都只是冰山一角而已，包括神国的知识，洛泠对神国的了解连最寻常的神选都比不上。
　　对于大部分神选而言，神国才是他们的现世，现世反而成为另一种更不可知的存在。
　　“难怪当时鸢尾小姐第一次与我见面的时候，知道我没听说过神国，直接就说我是野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真是。”
　　洛泠托着下巴，继续翻阅着属于琳娜的记忆，从其中获知更多关于神国的信息。
　　“除了维多利亚之外，还有一些其他地方的神国，以及...”
　　在看到往后的信息之时，洛泠的神情愈发凝重。
　　只有被称为“起源之地”的界限地区才能够在坍塌的过乪程之中形成神国，目前整个世界所有界限里，已知的起源之地只有维多利亚。
　　但在神选以及神眷者的记载之中，一共是四个起源之地，分别是——
　　变故的起源之地，维多利亚。
　　堕落的起源之地，哥伦比亚。

　　灭亡的起源之地，瓦尔哈拉。
　　沉寂的起源之地，大夏帝城。
　　每个起源之地都有数量不等的神国留下，各个神国的大小都有所差别，各自的特质同样不同，所存在的神选数量远超洛泠的想象，连琳娜都不知具体的数目。
　　“没想到，起源之地竟然有四个，更重要的是...其他的起源之地是什么情况？又是在哪里？还是说...”
　　洛泠想到一些可怕的可能性，沉默了一会。
　　她当然知道这几个地方在世界上的对应位置，但同样确定的是，这几个位置现在都是很普通的界限，不存在着与维多利亚相似的特性。
　　可惜的是，关于起源之地的信息哪怕是在神选之中，都极为稀有，琳娜现在得到的只有这四个名称，除此之外就全无了解了。
　　话说回来，琳娜在神国里的日子，其实过得还蛮滋润的。
　　相较于神选的数量，神眷者其实少之又少，像茶话会这种几乎完全由神眷者组成的组织，哪怕是在众多神国之中，都极为罕见。
　　琳娜因为她与洛泠的特殊关系，被误认为神眷者，实际上她应该算是神明的一部分，地位比神眷者的位阶还要高上一些。
　　神眷者的身份让琳娜拿到了不少便利，接触了不少信息，从而有了谋夺神国的基础。
　　另外，哪怕是在牛鬼蛇神随处可见的一众神国之中，琳娜都算不上弱者。
　　琳娜同时拥有自己的九阶以上实力，还有「白魔女」的一部分能力，甚至能够在某种程度上调动部分「国度」权能，只是不够完整而已。
　　「繁星的维多利亚」是琳娜耗费不少时间进行布局与准备，又杀穿了所有竞争者，直到最近这段时间才堪堪夺了下来，现在都还处于休养阶段，带着不少伤势。
　　把这些记忆都翻阅完之后，洛泠沉吟稍许，说道，
　　“既然这样，琳娜，你这段时间就先留在繁星的维多利亚里，照顾菲欧娜阿姨和休养自己的身体，顺带着探索这座神国的特质，其余事情先交给我就行。”
　　虽然关于神选与神国的事情还有许多未知需要去了解，但洛泠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维多利亚之中的交锋，「公司」与「先驱者」的棋局才刚刚起了个头，远没到终末的阶段。
　　琳娜拿到了林剑鸣的配剑「光阴」以及他手上的「炼狱」幼体，前者可以直接增加战斗力，后者则是对琳娜的傀儡谣能力有大补的作用，可以更快地恢复伤势。
　　不得不说，琳娜真的是战利品大师，每一次战斗多多少少都能捞一些好东西出来，上一回是弗里克的盔甲，这回又是林剑鸣的配剑。
　　“艾尔莎，你也一起留在神国里吧，会到你能帮忙的时候。”
　　洛泠搓了搓艾尔莎的头发，顿了顿，又说道，“放心吧，我只是意识离开了，本体大部分时间应该都是待在这里的。”
　　作为壳子的「公司」专员已死，现在洛泠若是想现身在维多利亚之中，只能去借助伊芙人偶和神眷者亚莉莎。
　　这两个身份，一个是「公司」成员，一个是「先驱者」成员，倒也是相得益彰，两边都能有所涉足。
　　“喔...”
　　艾尔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眼角不经意间瞄到了琳娜的表情，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怎么感觉，骑士姐姐在听到洛泠小姐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忽然眼睛就亮了，表情感觉也有点坏坏的...
　　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之后，洛泠便察觉到她亲手捏出来的伊芙人偶似乎有所触动，仔细感受一番，微微眯起双眼，
　　“很好，「公司」的救援...总算是到了。”
　　她合上双眼，把意识降临到凶杀现场的伊芙人偶之上。
　　..........
　　成片成片的血迹缓缓地蔓延开来，几乎汇流成一大片的血色水洼，还有四处都是散落的血肉污秽，场面看起来相当血腥恐怖。
　　周围的平民都已经被清退，最先赶来的是惠灵顿办事处的救援小队，路芳玲赫然就在其中，神情焦急。
　　哪怕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在目睹案发现场之时，路芳玲都倒吸一口冷气，她很快便感知到周围残余的些许气息，脸色瞬间变沉了些许。
　　“林剑鸣...”
　　同为持有权能祭器之人，路芳玲对其他同级别的存在当然算是比较熟悉的，尤其是曾经一同并肩作战的林剑鸣。
　　如果林剑鸣最终计划成功，他会清理掉现场的痕迹，只可惜计划败露，路芳玲抵达现场的第一时间，就已经确定了凶手。
　　但林剑鸣为什么要残杀这只小队，是受了谁的命令，目的又是为何？
　　路芳玲很清楚这名剑人的性格，如果没有命令的话，他是不可能擅自动手的，更何况还是针对一支与他几乎毫无交集的低阶小队。
　　与此同时，伤势较轻的岑湘云与路曼青陆续醒来，路芳玲连忙走到女儿的身边把她扶起，低头却看到女儿眼底难掩的惊恐。
　　“妈，她们...她们都死了...”
　　“洛泠...伊芙...”
　　另一边的岑湘云呆呆地看着周围的场景，现场的血肉残渣以及衣物碎片触目惊心，她的神情几近崩溃，脑海里依旧被难以忘怀的一幕所占据。
　　于寂暗的天穹之下，洛泠小姐挺身而出，却在无情的剑光之下，被直接绞成碎片，化作血肉之雨散落四周。
　　而且，从现场的洛丽塔小裙子碎片来看，甚至就连当时洛泠小姐想要保护的艾尔莎都没能逃过那柄剑的毒手，娇弱的小花儿同样被以最残忍的手段杀死。
　　这是...何等的悲哀。
　　就在这时，旁边的护士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在路芳玲身边附耳几句。
　　听完护士的话之后，路芳玲眼神微亮，向着二人低声说道，“曼青，湘云，你们的队长伊芙还活着，只是伤势很严重，需要送去抢救。”
　　听到这句话，两人总算恢复了一些神色，她们连忙站起身来，想靠近抬着担架的医生与护士们，却被拦了下来。
　　“伊芙...”
　　岑湘云与路曼青隔着医生们的拦截望去，看到担架上的身影微微触动着，旁边一位「万灵」路径的姐姐正在用能力稳住伤势，同时尝试着进行治疗。
　　觉醒者的伤势当然不是医院能够治好的，不过医院的环境比较有利于伤者的恢复，无论如何还是得送过去。
　　“太好了...”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两人总算松了口气，但是，一想到已经死到不能再死的洛泠小姐与艾尔莎小妹妹，此时此刻又是一阵悲从心来。
　　与此同时，使用着伊芙人偶的洛泠微微睁开了双眼，刚好看到了岑湘云与路曼青悲伤到不能自已的模样，忽然感觉她的计划好像有点对不太住队友们。
　　“实在是抱歉啦，二位。”
　　她默默地在心里说道。

 第六十五章 红十字南丁格尔，鲜血淋漓的礼物（7k）
　　对于这具伊芙人偶，以洛泠的捏人手艺虽然很难做到十全十美，没办法连伤口都做到极度巧合与惟妙惟肖，不过似乎也没什么影响。
　　虽然「公司」总部不太可能送来多么优秀的医疗资源，毕竟双马尾小队归根结底只是一个低阶小队而已。
　　但路芳玲作为办事处主任，手上还是有不少人脉，更别提还有岑湘云的背景，直接请来了另一位办事处主任前来对小队众人进行治疗。
　　“你醒啦？”
　　一道亲和温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洛泠缓缓地睁开双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袭生机盎然的翠绿长发，随着扑鼻而来的是花草的淡淡清香，一位柔美的女性坐在病床边上，关切地看着洛泠。
　　——红十字办事处主任，南丁格尔女士。
　　与历史书上最为出名的那位护士姐姐同名，但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不甚清楚，她从未透露过这一方面的信息。
　　但可以确定的是，是所有「公司」办事处之中，南丁格尔女士带领的红十字办事处是最与世无争的一个，其成员大部分都是「万灵」路径觉醒者。
　　这倒不是因为红十字办事处只招收「万灵」路径觉醒者，与「天语者」不同，红十字办事处实际上对路径能力没有任何限制。
　　纯粹只是因为红十字办事处过于与世无争，发布的委托任务大部分都是治疗伤员而已，况且负责人南丁格尔女士可是最负盛名的「万灵」路径能力者。
　　「公司」之中曾有一句传言，“南丁格尔女士的提灯笼罩之下，所有人都不再会有伤害，痛苦，与死亡”。
　　虽然这句话是夸张了不少，但足以说明南丁格尔在治疗方面的强大，跟洛泠这个专走偏门的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据说，南丁格尔拥有的权能祭器「提灯」之中还蕴含了一丝「归墟」真正的圣骸，即便是正面战斗，实力也不会比其他同级别的存在弱上太多。
　　在接受治疗的这段时间里，洛泠的意识一直停留在伊芙人偶之上，并没有回到神国，或者降临到亚莉莎身上。
　　无他，在一位顶尖的「万灵」路径觉醒者面前，意识随意离开可是会被察觉到的，更别提对方正在给自己的治疗。
　　洛泠只能被迫封锁意识，昏迷了好几天，这段时间里一直没有去接受外界的信息，直到南丁格尔女士终于把人偶给治好，她才能够重新醒来。
　　“嗯...”
　　洛泠想要坐起身来，却被一只纤细的手掌轻轻按住，南丁格尔女士嘴角挂着柔和的笑意，轻声说道，“小心一些，小伊芙，你的伤势才刚刚恢复，不要太过勉强自己。”
　　“小...伊芙？”
　　对于这个称呼，洛泠有些吓了一跳，但很快便冷静些许，脑海里检索了一遍伊芙的记忆。
　　出于对队友们的尊重，哪怕洛泠随时随地都可以翻阅别人的记忆，但她并没有这么做，哪怕是在扮演伊芙的时候，洛泠都是尽可能地不去触碰伊芙的隐私。
　　只是现在这位南丁格尔女士明显就是认识伊芙的，洛泠只能在心底默默地向伊芙道了个歉，然后便毫不客气地看了起来。
　　在看完之后，洛泠沉默了一会。
　　伊芙...就是南丁格尔女士接生的。
　　尽管没有觉醒者世界的背景，伊芙在维多利亚也算是家世显赫，公爵之女，称一声大小姐也不为过。
　　她出生的时候，她的父亲斯特公爵当然会去请来整个维多利亚最好的医生与护理团队，不必多说，南丁格尔女士便是其中一位。
　　再加上伊芙的母亲体弱多病，生完伊芙之后病重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南丁格尔女士的护理团队在照顾她。
　　一来二去，伊芙小时候多多少少都有与这位阿姨的记忆，甚至之所以会加入「公司」，也有一部分南丁格尔女士的影响。
　　当然，之后伊芙就很少再见到南丁格尔女士了，她们之间这段在普通人世界里的关系，几乎没有多少人知道。
　　所以，此时此刻的久别重逢，南丁格尔女士看着伊芙的目光里满是柔意与心疼。
　　这些本应该是真正的伊芙来接受的，可现在却换成了洛泠。
　　“对不起啊，伊芙，真不是我故意这样的...”
　　洛泠都已经不知多少次在心里跟队友道歉了，果然扮演队友这件事情还是...很奇怪。
　　要不，之后把这段记忆塞到伊芙的脑海里，一来二去也可以算是传达了南丁格尔女士的关心。
　　正当洛泠想着，南丁格尔女士再次出声说道，
　　“小伊芙，应该有很好的人在偷偷地保护你吧，以你之前的伤势，无论换做谁...哪怕是我，都已经死了。”
　　洛泠的捏人技巧在顶尖的「万灵」路径觉醒者之前可以说是拙劣不堪，但凭借着傀儡谣极其顶级的伪装，终究还是骗过了南丁格尔女士。
　　如此严重的伤势究竟为何能够活下来，对此南丁格尔女士百思不得其解，最终也只能认为是用了其余她不知道的方法。
　　“我...”
　　洛泠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露出茫然的神情。
　　不过，南丁格尔女士并没有打算追根溯底，她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句而已，见“伊芙”露出如此表情，便是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好啦，既然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你重伤刚愈，得注意休息。”
　　洛泠心底松了口气，微微颔首，然后稍作停顿，问道，“对了，护士姐姐，湘云和曼青...都怎么样了？”
　　护士姐姐是伊芙小时候对南丁格尔女士的称呼，洛泠就继续沿用着了。
　　听着熟悉的称呼，南丁格尔女士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些许幅度，说道，“她们没事，只是一些小伤势而已，第二天就已经出院了，现在...应该在你们的家里吧。”
　　随即，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迟疑一阵之后，说道，
　　“小伊芙，我约莫知道些内幕，但...为了你好，我不能告诉你。总之，关于你们遇害的这件事情你暂时不要去多想，之后你们不会再遇到这种危险了，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因为已经结束了。
　　洛泠的脸色微微沉了些许。
　　林剑鸣的主要目标只是她而已，队友们只不过是顺带而已，尤其是伊芙，她是才最无辜受到牵连的一个。
　　总之，林剑鸣都要选一个合适的祭品来开启孵化场，这个目标是伊芙也好，是其他人也罢，全无区别。
　　而如今孵化场没能开启，「炼狱」幼体失踪，连负责执行计划的林剑鸣都已经彻底死去，董事们的这一步棋算是崴了脚，不慎走到了一处死胡同。
　　“我...知道了。”洛泠低下头，掩去神情之中的情绪。
　　南丁格尔女士能对“伊芙”说到这个份上，其实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虽然伊芙是她接生的，还照顾过一段时间。
　　但...在整个维多利亚之中，南丁格尔女士接生过的孩子何止百个千个，她能出于善意地说出忠告是她的性格如此，可也就仅此而已。
　　“嗯，回去好好休息吧。”
　　南丁格尔女士站起身来，动作轻缓地整理了一下洛泠盖着的被子，
　　“等会你的朋友们会过来接你，回去之后记得休养休养，你们队伍里面没有「万灵」路径觉醒者，若是之后伤势复发，需要求助的话，可以来红十字办事处求助。”
　　“知道了，护士姐姐。”洛泠回道。
　　南丁格尔女士柔和一笑，然后便走出了病房，无论是作为一位护士，还是红十字办事处的主任，她都还很多事情要去忙碌。
　　洛泠没等多久，收到通知的岑湘云和路曼青便急匆匆地走进了病房。
　　在看到“伊芙”已经醒过来之后，她们忐忑不安的心情终于缓解了一些，岑湘云更是直接扑到了床铺上，不由自主地落下了眼泪。
　　有时候洛泠都怀疑岑湘云是不是水做的，整个小队里就数她哭的次数最多，艾尔莎都没她会哭。
　　不过想到可怜的岑小姐这短短几个月时间里所经历的事情...而且每一次她几乎都是最蒙在鼓里的一个，似乎也能够理解了。
　　“太好了，伊芙，你没事...只是，洛泠小姐和小艾尔莎都已经...”
　　岑湘云说着说着，悲伤又忍不住涌了上来，旁边的路曼青都稍稍撇开了脸，这位向来顽皮的姑娘少见地溢出些许泪花。
　　洛泠也想跟着哭一哭，但想到一哭的是她自己，她就有点哭不太出来了，只能是低着头，继续掩住自己的表情。
　　实际上，洛泠甚至有点想笑...但在这个时候如果笑出声的话，就有点太地狱了，只能憋着。
　　病房门外似乎时不时有意无意地传来些许视线，岑湘云和路曼青也知道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很快便整理好了情绪。
　　不得不说，南丁格尔女士的治疗能力确实足够强大，洛泠不堪入目的捏人能力所捏出来的伤口，竟然被她全部都给治好了。
　　现在的伊芙人偶只是虚弱了一点，也是因为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没有进食导致的，吃些东西恢复一下就行。
　　甚至因为复刻出来的「审判」路径体质，洛泠现在都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行动，只是没办法动用属于伊芙的能力而已。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问题，洛泠已经把这具人偶与神国里沉眠的伊芙以傀儡谣的方式连接了起来，在需要使用伊芙的能力时，从神国里面借取过来就行。
　　很快，几人便办理好了离院手续，回到了公寓里。
　　在路上的时候，岑湘云大致说了一下之后发生的事情，从伊芙遇袭开始，一直说到最近的事情。
　　这些都是“伊芙”不知道的，说着说着，她们走到了公寓前面，事发之时的地点，三个人不由得相拥着哭了起来。
　　——洛泠除外。
　　洛泠只要一想到这两位朋友是在她面前给她哭丧，就忍不住地想笑，可又只能跟着她们哭，一哭一笑之间，表情就显得有些扭曲。
　　当然，洛泠很清楚岑湘云与路曼青之所以会如此悲伤的原因，但...无论出于什么理由，洛泠现在都只能抱歉地对她们隐瞒真正的事实。
　　回到公寓之中，一切都是过去的模样，只是少了两个人之后，这座大平层之中似乎就显得空荡了许多。
　　岑湘云和路曼青已经打算搬离这个公寓了，因为这里到处都是洛泠与艾尔莎过去的回忆，只要睁开双眼，所看到的一切都会让她们睹物思人。
　　于她们而言，这是一个悲伤的地方。
　　斯人已逝，但未来的生活却还要继续。
　　“洛泠和艾尔莎的东西，我们已经收拾好了，等东西都搬完之后...我们给她们立一个衣冠冢吧。”
　　说到这里，岑湘云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些许苦涩，“尽管前不久才有过这样的经历，但这一次...不会再有奇迹发生了。”
　　前不久只是因为洛泠小姐下落不明，才误会她已经殒命，而这一次...洛泠小姐是实实在在地在她们的眼前死去，死法残忍到连遗体都难以收集。
　　“直到现在，我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路曼青垂着头，目光忍不住瞥向洛泠和艾尔莎的房间，“总是会觉着，洛泠小姐等会又会从房间里面走出来，后面跟着个小艾尔莎...”
　　过往的一幕又一幕，如梦似幻地在公寓里面重演，却都只是她们记忆之中的错觉，如泡沫般一碰即碎。
　　“曾经的一切...已经不会回来了。”岑湘云又一次以泪洗面，“我想她们了，哪怕...能再吃一口洛泠小姐的饭菜，也好...”
　　公寓里弥漫着沉重与哀伤，洛泠只得把手放在队友的肩膀上，稍微聊以宽慰。
　　维多利亚的漩涡，远不是这支小队所能够承受的，洛泠能做的就是不让曾经「猎」小队的惨案重现，除此之外...别无所能。
　　“笃...笃...笃...”
　　就在这时，公寓的门忽然被敲响，几人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正当众人疑惑着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来到公寓之中时，门口响起了一道熟悉的苍老嗓音，“是我，曼青，湘云。”
　　是路曼青的母亲，路芳玲的声音。
　　路曼青走过去开了门，路芳玲进门见到“伊芙”之后微微一愣，似乎是没想到“伊芙”能够恢复得如此之快，点点头说道，
　　“伊芙，很高兴能看到你没事，身体还好吧？”
　　“多谢关心，已经没什么问题了。”洛泠微微颔首，她的目光很快便被路芳玲手上的一封信函吸引了过去。
　　“妈，事情怎么样了？”路曼青急忙问道。
　　刚刚岑湘云和路曼青已经跟“伊芙”说过后续的事情，她们已经这一次事件的来龙去脉全盘托出，交到了路芳玲的手上，由她去安排。
　　可听到女儿焦急的询问，路芳玲却少见地露出窘迫的神情，手中的信函微微攥紧，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之中，她叹了口气，说道，
　　“此次事件...是「先驱者」所为。”
　　“啊？”
　　不止是岑湘云和路曼青，就连洛泠都忍不住地露出惊愕的表情，她这不是在演，而是流露真情的震惊。
　　这口黑锅...是怎么能够甩到「先驱者」头上的？
　　“不可能，明明就是「授火使」的林剑鸣动的手，我亲眼看见了！”
　　岑湘云情绪激动地站起身来，大声说道，“我绝对不会忘记他的脸，如果「公司」质疑我是在说谎的话，可以来搜我的魂！”
　　“没错，我们亲眼所见，绝不可能出错。”路曼青沉声说道，“妈，究竟是什么情况...你就直说了吧。”
　　“.......”
　　路芳玲沉默了一会，才轻声开口道，“这就是「公司」董事们下达的结论，至于你们所说的林剑鸣，昨天确定了他的死讯，「授火使」正在派人搜索遗体的具体位置。”
　　对于这件事情，路芳玲又怎么可能会猜不到具体的情况究竟如何呢？
　　「先驱者」必定只是背锅的，路芳玲可以确定，遇难现场确实是林剑鸣动的手，上面残余的「光阴」气息尤为独特。
　　而且，林剑鸣的这一次行动很有可能还是来自于「公司」最高层的指示。
　　林剑鸣这柄剑在秩序侧组织的高层之中几乎人尽皆知，是一把握在「授火使」手上的利剑，而「公司」也能以恰当的代价，去使用这柄剑。
　　至于这一次林剑鸣究竟为何而出鞘，路芳玲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多半是与洛泠有关，但为何会失手甚至身死...现在还没有定论，但大概率就是「先驱者」所为。
　　于是，董事们借了这一层关系，把双马尾遇难的事情，直接嫁祸到「先驱者」的头上，反正先驱者们也不可能跳出来说青天大老爷冤枉啊。
　　他们是很好用的背锅侠。
　　路芳玲不愿对岑湘云等人说出实情的原因，和南丁格尔女士一样，不想把这支小队继续卷入维多利亚的漩涡之中。
　　在这场风暴里，哪怕是身为办事处主任的她们都有可能自身难保，更别提...双马尾小队只是一支很弱的低阶小队，一点风暴的余波就足以撕毁她们。
　　“但我们明明看到的是林剑鸣的脸...”
　　岑湘云依旧不肯死心，继续说着。
　　“全都是「先驱者」为了挑拨离间而为，”路芳玲出声打断了岑湘云，漠然地说道，“他们意图嫁祸给授火使，造成秩序侧的内乱。
　　“为了人类的大局着想，为了维多利亚，我们应该看清真正的敌人是谁，而不是把矛头指向我们自己人。”
　　自己人...
　　洛泠的心中却只是闪过一阵冷笑。
　　对于「公司」而言，究竟谁才是真正的自己人？
　　谁又是真正的敌人？
　　洛泠并没有埋怨路芳玲，她大概也能猜出这位老婆婆的本意，很明显，这些说辞全是出自于「公司」总部之口。
　　路老婆婆为了保护小队的众人，只能言不由衷地说出这些话。

　　对于岑湘云与路曼青而言，即便知道这些事实，都无力去改变什么，反而可能会引来更多的灾祸。
　　岑湘云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茫然地说道，“所以..丄.就这么算了？”
　　最终甚至连给洛泠小姐与小艾尔莎报仇...都做不到？
　　她们就是这样平白无故地死了吗？
　　“暂时如此吧。”
　　路芳玲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哪怕是在她这个位置，其实很多事情也是无力去改变的，就现在的情况而言，秩序侧势力与「先驱者」的对抗...才是重中之重。
　　若是落败，别说维多利亚，恐怕整个人类都会因为「先驱者」而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这才是真正的灾难。
　　公寓之中陷入了一阵死寂般的沉默，稍候一会，迟疑许久的路芳玲还是拿出了信函，说道，“以及...还有一件事情。”
　　“什么事？”
　　众人望向了路芳玲手中的信函，脸上闪过一阵疑惑。
　　“双马尾天...小队人员不足，「公司」示令予以解散，然后编入其他作战小队，这是「星」小队送来的邀请函。”
　　单字的作战小队都是成立时间很早的小队，例如琳娜的「猎」小队，最早的队长其实是菲欧娜，琳娜是从母亲的手里继承过来的编制。
　　这种小队资历很老，退役的老前辈很多，甚至连「公司」三位董事都曾经属于同一支单字小队，能拿到的资源可想而知。
　　可以说，加入单字小队几乎是底层觉醒者梦寐以求的事情，但大部分单字小队要求很高，普通的上位觉醒者都不够资格。
　　很明显，岑湘云等人是不可能符合条件的，却依旧被送来了邀请函，背后究竟是如何运作的...哪怕是艾尔莎都能够想通其中的环节。
　　“这是用洛泠小姐和小艾尔莎的命换来的邀请函吗？”岑湘云看着邀请函，颤抖的嗓音强忍着某种难以遏制的情绪。
　　路芳玲一句话都没有说，她只是把目光垂落了些许。
　　“有时候牺牲总是难免的，我们需要忍着悲痛继续前进。”
　　她本想说出这句话，却又觉得这句话过于残忍。
　　这算哪门子牺牲...
　　只是被交换的代价而已。
　　“我们收下吧。”
　　一道声音响起，打破了沉寂。
　　出乎意料，竟然是“伊芙”说出了这句话。
　　话音落下之后，岑湘云和路曼青震惊地望向了“伊芙”，她们没想到，“伊芙”竟然能够如此冷血，收下这份鲜血淋漓的礼物。
　　“我们总要是继续的，不是吗？”洛泠轻声说道。
　　她很清楚岑湘云和路曼青的悲伤，但问题是...
　　别真的给拒绝了啊！
　　如此珍贵的机会要是拒绝了，之后她还怎么混进「公司」的队伍里，更别提这还是最受重视的单字队伍...
　　在感觉气氛已经不对劲到下一刻岑湘云就要跳起来撕毁邀请函的时候，洛泠总算是忍不住出声接受了这个邀请。
　　“你！”
　　岑湘云气得直发抖，指着“伊芙”说道，“伊芙，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你这是在吃洛泠小姐和小艾尔莎的人血馒头！你这样做，怎么对得起她们的在天之灵！”
　　路曼青虽然没有激动到跟岑湘云一样，但她的眼神很明显地表达了她的意见，跟岑湘云差不多。
　　队友对自己感情过于深厚也是个麻烦啊...
　　洛泠都有些牙疼了，她本就言寡词淡，不擅长与人交际，尤其是现在情况复杂到这种程度，很难用语言的艺术来安抚住两位队友。
　　好在路芳玲出手了，她按住了两人，轻声说道，“但你们要知道，洛泠小姐与小艾尔莎她们在天上，也不会希望你们因为她们的死而驻足不前，不是吗？
　　“她们...也会希望你们好好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洛泠在旁边听着总觉得不是滋味，路婆婆的话是没错，可她这还活着呢。
　　哎，就知道扮演队友是个麻烦活...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了。
　　路老婆婆的几句话终于让队友们都冷静了下来，仔细一想确实接受单字小队的邀请是现在最好的选择，但她们的表情依旧是忿忿不平，态度上却已经对“伊芙”疏远了不少。
　　很明显，这件事情已经让小队内部出现了隔阂，岑湘云和路曼青哪怕嘴上不说，但心底都觉得，对于伊芙而言，加入单字小队可能比队友的死更重要。
　　对此，洛泠只能在心底默默地又念叨着...
　　伊芙小姐，实在是对不住。
　　“下午就去「星」小队报道吧，接下来...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路老婆婆的神情认真了些许，沉声说道，“先驱者已经与「白魔女」达成了交易，接下来我们即将面对的，会是一位屠杀过江城县四十万平民的恐怖存在，一位真正可怕的「高危诡异」。”
　　听到这句话，洛泠的神情直接就懵了。
　　啥？
　　啥交易？
　　跟谁交易？
　　我咋就不知道呢？

 第六十六章 洛泠小姐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6k5）
　　初入三月的维多利亚依旧有几分的寒风凌冽，在绵绵细雨之间，梦幻般朦胧的雾气笼罩在整个维多利亚之中。
　　在海格特公墓之前，三名一袭黑裙，头戴黑纱的妙龄女子神情哀伤地看向面前一大一小两个墓碑，久久地沉默哀悼着，洛泠就此完成了第二次参加自己葬礼的成就。
　　不过，此时此刻洛泠的意识已经脱离开来，没有继续扮演伊芙，完全由伊芙的记忆和情感继续推动着伊芙人偶的行动。
　　之前只是因为南丁格尔女士这位强大的「万灵」路径能力者存在，她能够洞悉生命的本质，是人类在「万灵」路径上走得最远的存在之一。
　　或许相同路径的觉醒者有人在战斗上比她更强，但治疗这一方面，南丁格尔女士称第二，无人能够担任第一。
　　洛泠制作出来的人偶，仅仅骗过南丁格尔女士的感知，就已经是傀儡谣的不可思议之处，空壳的意识很容易在被她治疗的过程之中，被发现端倪。
　　如果没有处于治疗阶段，空壳意识倒也没那么容易被察觉到。
　　之所以现在脱离伊芙人偶，最主要是洛泠觉得以她的定力还是做不到完美地扮演伊芙小姐，能力上没问题，就是遇上很多场面的时候，容易绷不住...
　　扮演陌生人亚莉莎的时候就没有过这个问题，即便是从小被亚莉莎陪伴着长大的丝塔莎也只是隐约察觉到不对劲而已。
　　通过伊芙的眼睛看到陷入沉重哀伤的两位队友，洛泠不由得在心底叹了口气，接下来她们三人将加入「星」小队，去围剿白魔女的使徒。
　　...当然不可能是艾尔莎，此时此刻的艾尔莎正在「繁星的维多利亚」里待得好好呢。
　　很明显，这是「先驱者」给白魔女扣上的一口黑锅...
　　“真不愧是同源歧途的两个组织啊，连甩锅都熟练得如此一致，莫名其妙就把我给绑上了战车。”洛泠在心底感慨道。
　　既然小队三人已经恢复成「公司」这台大机器上的螺丝钉，就没什么需要洛泠担心的了，她还得抓紧时间去「先驱者」那边看看具体的情况，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事。
　　白魔女为何能够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与「先驱者」达成了合作的交易，甚至神不知鬼不觉到连她本人都不知道。
　　意识从伊芙人偶处脱离之后，洛泠立刻便降临到亚莉莎的躯壳之中。
　　此时此刻，目盲蒙眼的修女正坐在轮椅上，在大教堂中厅之前的布道台之上接受着信徒们的顶礼膜拜，面向圣心像的位置，认真地做着弥撒。
　　洛泠并未第一时间接管亚莉莎的身体，毕竟她对宗教仪式一窍不通，直接在意识之中翻阅起这段时间里光明教会的所有记忆。
　　“好家伙...”
　　在翻阅了一会之后，洛泠稍稍眯起了双眼。
　　难怪会被「公司」认为是与白魔女达成了某种交易，甚至可能已经属于统一联盟，达成了合作。
　　在这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先驱者」的动作还不少嘛...
　　先驱者领袖在这段时间里直接向「神学家」亚莉莎下达了命令，要求她对光明教会的教士数量进行扩招。
　　之前光明教会的所有教士几乎都是来自于原先驱者旗下的邪教组织，哪怕不是这一部分，也是穷凶极恶之人。
　　这些人全部都是被亚莉莎杀死并完美支配，成为彻彻底底的亖傀儡。
　　因此，尽管光明教会这段时间处于炙手可热的状态，却从未有过大规模扩张。
　　顶多是在遇到已有取死之道的恶人之时，亚莉莎让对方物理上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亲自去面见老耶忏悔，肉体皈依光明教会。

　　一来二去，光明教会的教士数量一直维持在数千人的规模，在其他教会分支之中，算是相当少的存在，哪怕想要加入光明教会的人再多，都没有扩招过。
　　正是因为如此古怪反常的行为，在维多利亚坊间的传言里，只有对主最为虔诚之人，才够资格追随圣女。
　　...某种意义上来讲，这种说法似乎也没错。
　　不过，在先驱者领袖的强令之下，才刚刚成为「神学家」没多久的亚莉莎没有违抗的余地，只能奉令进行扩招。
　　由于扩张的规模比较大，实在找不出这么多已有取死之道的罪人过来立地成佛，亚莉莎首次向维多利亚开放光明教会的教士职位招聘。
　　这个消息对于维多利亚的宗教界来说可谓地震，光明教会这段时间的起势所有人全都看在眼里，先别说待遇如何，能够加入其中，身份地位就已经是大有不同。
　　扩招工作前几天才轰轰烈烈地结束，直接招进来接近一半的普通人，然后把原有的教会规模扩大了接近三分之一。
　　同时教会的驻地分部的位置又多了不少，通过地图约莫可以看到，每个教会的辐射范围加起来，已经完全笼罩了整个维多利亚。
　　很明显，哲学家是想利用这些教会去做些什么。
　　与此同时，在扩招进来的人员之中，情报网已经察觉到几个不同寻常的觉醒者，通过亚莉莎的判断，指出这些人的身份应该是先驱者的一员。
　　这件事情，先驱者的领袖们没有告知亚莉莎，但从宗教家最近这段时间的种种行迹来看，他应该是知道这一点的。
　　...哲学家等人还是没有给予亚莉莎足够的信任。
　　这也正常，亚莉莎这位神学家说到底只是加入先驱者多久的新人而已，哪怕宗教家再不受宠，都是比较信得过的老成员。
　　说起宗教家，在卸去负责教会的职位之后，他倒是没有担任更多的任务，或许是在为了晋升仪式做准备，或者是其他原因，总之闲得很。
　　他时不时就来找亚莉莎交流宗教经典的问题，以及跟她说明一些觉醒者世界的事情，有点像是学术探讨，又感觉是在拉拢亚莉莎。
　　洛泠约莫能猜到宗教家的想法，他在日后可是要成为先驱者的第四位领袖的，如果能把神学家这位天赋极佳的同僚拉拢到自己这一边，未来于先驱者内部的话语权也会大上一些。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私心，哪怕不是内斗，掌权夺势这一方面无论在哪个组织什么时候都会出现，除非整个组织里全是圣人。
　　就是在扩招之时，先驱者们隐藏身份进入教会内部，他们使用着之前具备沉重代价的秘术，再度窃取白魔女的权柄，并借此到处散布着白魔女与先驱者达成合作的消息。
　　至于为什么「公司」会对这个信息深信不疑...
　　洛泠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模样古怪的物什，正是教育家在第一次与她见面的时候，面试通过之后给予她的祭器。
　　宗教家每次过来的时候，都会从这个祭器里面取走一些东西，这些东西能够伪装出属于白魔女的诡异气息，而并非只是能力。
　　这才是这件祭器的真正作用，不是用来收集白魔女的力量，而是借着与诡异的联系模拟出相应的气息。
　　——「公司」很清楚先驱者所具备的秘术，仅仅只是窃取些许能力的话，不足以让董事们做出两位强敌已经联盟的判断。
　　只有通过这种诡异独有的气息，才能真正确定这两方确实达成了合作，让公司不得不抽出一些精力来应付此事。
　　先驱者大概率也不怕白魔女真的会出现和报复，因为伪装出诡异气息的全是维多利亚各处的教会组织。
　　祂若是想杀，全杀了也无妨，还能借此让「公司」更加疲于奔命，去应付一位狂暴的高危诡异。
　　只要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削弱「公司」的注意力，先驱者的目的就已经达成了。
　　在不知道「白魔女」已经提前在先驱者内部种下一枚棋子的时候，哲学家们的这些算计考虑不可谓不周全，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所以，我这是被摆了一道啊...”
　　洛泠目光微烁，即便她占据了暗处优势，但在几位老狐狸的拉扯之中还是略显稚嫩，很轻易地就被当成可以被利用的中立存在。
　　只不过，利用她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公司」是如此，「先驱者」亦是如此。
　　之所以先驱者的这一步棋能够走得如此顺利，和林剑鸣之死分不开关系。
　　如果林剑鸣没死，遍布整个维多利亚的孵化场节点估计已经全部布置完毕。
　　占据着先手的「公司」就不会担心白魔女与先驱者联手，大不了冒着风险启动坍塌，反而先驱者是会受到掣肘，落于下风。
　　可现在林剑鸣死了，孵化场节点难以布置，先驱者才能乘机反将一军，可惜的是...他们用错了一枚弈子，又错走了一步棋招。
　　但不得不说的是，双方的博弈十分惊险，哪怕只是稍缓一步而已，都会被对方咬得死死的。
　　就在洛泠把亚莉莎记忆里比较关键的信息都翻阅得差不多之后，她的弥撒也差不多到了结束的时候。
　　在亚莉莎走下布道台之后，宗教家一如既往地在教堂中厅的幕后等着她，看到轮椅缓缓落下之时，连忙迎了过来，
　　“圣女殿下，辛苦您了，今日身体可还算安康？”
　　“多谢先生关切，每天都是这样，我都已经习惯了。”
　　亚莉莎嘴角挂着温和的浅笑，向着宗教家微微颔首，然后便轻车熟路地推着轮椅向着中厅后面走去。
　　宗教家连忙跟了上去，与亚莉莎一同进入了祷告室。
　　祷告室的周围已经被布下了结界，直到这个时候，宗教家和亚莉莎才能显露出真正的身份，进行先驱之间的交谈。
　　这时，宗教家的脸上终于按捺不住地浮现出欣喜的笑容，说道，“神学家，大人们带来了一些好消息。”
　　“哦？宗教家先生，请您详细说说。”
　　此时此刻接管亚莉莎的洛泠听到宗教家这句话，顿时就来了兴趣。
　　“上头之前交代给你的事情都完成得特别好，教育家大人很满意，如今是非常时期，你已经被破格提升，能告诉您更多关于先驱者的隐秘。”
　　宗教家脸上的喜色确实很真诚，因为在他看来，神学家圣女殿下站在他这一边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能够被破格晋升当然是一件好事。
　　“感谢先生。”
　　洛泠的神情古波不惊，脸上的微笑依旧，以亚莉莎的性格而言，这种事情对她而言相当平淡，不值得过分的高兴。
　　不过...能在这个时候更靠近「先驱者」的核心，对于洛泠来说确实是好消息。
　　宗教家拿出一张羊皮纸，一个古朴的戒指，一柄精巧如艺术品般的匕首。
　　“这是先驱者独有的秘术，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调用远超我们本身的力量，不过需要支付一些代价，您看着使用吧。”
　　宗教家先把羊皮纸递给洛泠，洛泠接过之后粗略扫过一眼，神情瞬间凝重了些许。
　　这张羊皮卷里详细地记载了如何刻画仪式，如果构建灵感回路，如何进行献祭，又如何避免被诡异彻底夺走代价。
　　先驱者们之所以可以依靠着远逊于秩序侧组织的人数与之抗衡，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拥有着这种秘术。
　　拿到秘术之后，哪怕是一名四到六阶的中位觉醒者，都有可能威胁到一位七阶以上的上位觉醒者。
　　只要稍有不慎，就会死得很惨。
　　“不过，「公司」手上好像也有相似的秘术，林剑鸣在临死之前曾经用过一次，貌似更加完整...所以，这应该算是魔改版？”
　　洛泠不动声色地收起了羊皮纸，接下来宗教家拿出的是古朴戒指，他的动作轻缓，小心谨慎地捧着戒指拿到洛泠的面前，说道，
　　“这是一枚「禁忌之戒」，里面封印着「禁忌」的一丝威能，若是搭配秘术使用，可以短时间得到「禁忌」的权能...不过，使用的时候必须慎之又慎。
　　“走上禁忌的道路是不可逆的，即便是以您的天赋，也很难完全驾驭得住，除非——”
　　说到此处，宗教家忽然意识到自己有点多嘴了，便顿了顿，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以后您就会知道的，总之先把「禁忌之戒」收起来，小心保管，关键时刻能够救您一命。”
　　“好家伙，连「禁忌」的东西都能拿到手，还能发给普通的成员，「先驱者」真不愧是「公司」的头号大敌啊。”
　　洛泠不由得在心底感慨着，接过了戒指，藏了起来。
　　其实她还有个想法，不知道如果「吞噬」掉这枚戒指的话，她是会在「奈落」形态更进一步，还是得到新的形态。
　　要是前者的话就太亏了，一丝「禁忌」的力量肯定比纯粹当狗粮好使得多，后者就很不错，只是...「禁忌」的存在，恐怕很难完美地掌控。
　　「奈落」形态就不怎么听话，动用能力之时出现差错的次数可不少...
　　最后一件，不出所料，是一柄祭器。
　　从宗教家止不住的艳羡目光可以看出，并不是每一个新加入先驱者的成员都能够得到的东西。
　　祭器无论在什么地方都相当珍贵，先驱者内部同样也不例外。
　　宗教家依依不舍地把匕首祭器交给了洛泠，语气里是掩不住的羡慕，“神学家，这可是教育家大人特意赐予你的祭器，名曰「生息」，具体的能力和用法，您自行探索吧。”
　　说到此处，宗教家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
　　“祭器是非常非常珍贵的东西，寻常的觉醒者哪怕穷极一生都难以得到一件，连我都只能算是持有着半件...教育家大人非常看好您的未来，才会准备如此丰厚的礼物。”
　　手上持有着不止几件，还有个专门打造祭器的炼器大师撑腰的洛泠赞同地点了点头，她也觉得祭器很珍贵，从这一点就足以看出，教育家确实对亚莉莎青睐有加。
　　“教育家大人有心了，小女子却之不恭。”
　　洛泠连一丝推脱之意都没有，不客气地拿走了这柄匕首。
　　稍微感受了一下，应该是用「寂亡」路径圣骸打造而成的，但打造手法相当巧妙，让这柄祭器呈现出「万灵」的特性。
　　实际上，这不应该叫做匕首，只是一柄被制作成匕首模样的法杖，最主要的功效是治疗，确实很契合亚莉莎的能力。
　　把送给神学家的“见面礼”送完之后，宗教家的神情认真了些许，说道，“神学家，既然您现在已经真正地加入了先驱者，有些更为重要的任务...不得不由您来承担。”
　　他抬起手，指向旁边的神龛，沉声说道，“「白魔女」的事情，得交给您来安排...从现在开始，您就是「白魔女」的使徒，通过这件祭器去使用能力，就能带有「白魔女」的气息。”
　　“啊？”洛泠微微一愣，“我是「白魔女」的使徒？”
　　“当然当然，我当然知道您不是，「白魔女」如此残忍的魔鬼，我当然知道您对祂厌恶至极，怎么可能会去成为祂的使徒。”宗教家连忙说道，“只是眼下「先驱者」正在推行一些计划，需要您进行一些小小的伪装予以配合，知道吗？”
　　大部分觉醒者世界的事情在这段时间里，宗教家都跟亚莉莎说得七七八八了，也包括「白魔女」的惨案，当然都是以先驱者的视角。
　　在宗教家的讲述之中，「公司」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反派，是阻止他们拯救这个世界的邪恶组织。
　　...虽然洛泠觉得这两个组织算是半斤八两，哥俩谁也别笑谁。
　　“请问，我需要做些什么？”洛泠平静地问道。
　　听到神学家的回答，宗教家总算是松了口气，他还担心以神学家的性格，会拒绝成为「白魔女」的使徒，哪怕只是假装。
　　“以「白魔女」使徒的身份暗中行动，去分散「公司」的注意力，这段时间...「先驱者」绝对不能被打扰。”
　　宗教家想了想，又压了几分声音，“准确来说，是我，我不能被打扰，具体的事情现在不能说，但等之后，你就明白了。”
　　此时此刻的宗教家嘴角忍不住扬起，他被教育家千叮万嘱，绝对不能透露出他即将晋升为第四位领袖的事实，所以一直憋在心里。
　　终于寻了一个机会，哪怕只是透露一点点，都注意缓解他都快憋坏了的心情。
　　而在知道内幕的洛泠面前，这句话无疑是向她全盘托出了先驱者的计划。
　　“看来，是需要「公司」分散精神，以免打扰到宗教家的晋升，才会做出这种行动。”
　　洛泠在心底默道，嘴角微勾，点点头，“行，小女子答应了，不过...小女子可以伪装成「白魔女」的使徒，但不能是以圣女的身份。”
　　“当然如此，无论如何，圣女都不应该是恶魔的使徒，哪怕是我都不会赞同这样的安排。”
　　宗教家说道，“您只需要暗中在维多利亚的各些位置留下「白魔女」的痕迹即可，具体如何实现...您来决定即可。”
　　把这些都交代之后，宗教家起身便要告退。
　　不过这时，洛泠忽然是想到了什么，叫住了宗教家，“对了，宗教家先生，我可以问一个比较冒昧的问题吗？”
　　“嗯？”宗教家动作一顿，说道，“但说无妨。”
　　“你是归属于哪种路径呢？”洛泠问道。
　　“这种问题哪算得上冒昧，直接说了也无妨，”宗教家笑着说道，“我是「彼岸」路径的觉醒者，至于具体的能力嘛...这种才算冒昧。”
　　还没有到推心置腹的程度，详细的能力又怎么可能轻易告知。
　　“嗯，我清楚了。”洛泠若有所思地说道。
　　“怎么，圣女殿下是有些疑惑需要在下来解答吗？”宗教家稍作正色。
　　“「彼岸」路径的能力者，不应该都属于「天语者」的吗？”洛泠问道。
　　“确实如此，所以我也是「天语者」的一员。”
　　宗教家神情如常地说道，“只不过，我是在加入「先驱者」之后才接触到了「天语者」，所以算是编外成员吧——虽然「天语者」之中，除了四大预兆之外，几乎都是编外成员。
　　“几乎所有「天语者」成员，都有其他归属的势力，甚至还有万恶的「公司」中人。”
　　这倒是洛泠不知道的知识点了，她只知道「天语者」里鱼龙混杂，但没想到会鱼龙混杂到这种程度。
　　不过从这一点看来，宗教家应该只是四到六阶的中位觉醒者，没有踏入上位觉醒者之列，至少之前如此。
　　「彼岸」路径觉醒者晋升向来相当困难，「天语者」里只有四大预兆是上位觉醒者。
　　“圣女殿下，还有其他问题吗？”宗教家问道。
　　“没有了，先生一路上小心些。”洛泠淡淡地说道。

　　宗教家稍作行礼之后，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之前是中位觉醒者，却是要强行进行晋升仪式吗？看来，这三个月时间...是去准备这些事情了啊。”
　　孢子视野里传来宗教家离开教堂的背影，洛泠的神情沉了几分，“而且，偏偏这位晋升者还是归属于「彼岸」路径。”
　　哲学家藏起来的路径，是「今生」。
　　「彼岸」的彼端。
　　这两者之间，若说是完全没有某种不可告人的联系，洛泠断然不会相信。
　　“看来，‘被牺牲者’在「先驱者」内部似乎也颇为流行啊。”
　　洛泠屈着手指，轻轻叩着桌面，嘴角微微浮现出一道冷笑，“真不愧是一对‘同源歧途’的亲兄弟。”

 第六十七章 对着她...为所欲为（5k5）
　　日落时分。
　　尽管对于维多利亚来说，白日与黑夜的差别，可能就只是能够看清这弥漫整座城市的大雾而已。
　　所有一切的掩于浓浓的迷雾之中，即便是在正午时分，都有如午夜般阴沉。
　　在维多利亚的这个时节里，想要尽情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几乎是一种奢望，暖阳只能是在午后如昙花一现般闪烁过零散的片刻，之后便是久长弥漫的大雾。
　　就像这座城市现在正经历着的一切，到处都充斥着混沌与未知，淹没着身处其中的每一个人，无论是谁...都没能成为例外。
　　目盲的蒙眼修女坐在轮椅上，后边是瘦弱的少女一边替她撑着伞，挡去维多利亚延绵不绝的微微细雨，一边推动着轮椅，向着回家的方向。
　　“姐姐，所以...你以后都不在教堂独自祷告了吗？”
　　丝塔莎好奇地问道，往时姐姐都要待到晚上连星星都出来的时候，才会离开大教堂回家，今天连天际线上还留有几分落日的余晖，却是匆匆忙忙地要回家。
　　总感觉今天的姐姐，心情比往常要差一些呢，似乎是在担忧着什么事情。
　　丝塔莎也有点感同身受，但她对此却又是无能为力。
　　哎，也不知道自己得到什么时候，才能帮上姐姐的忙啊...
　　“差不多吧。”
　　洛泠轻声回道，又稍微陷入了沉思。
　　此时洛泠的意识还在亚莉莎的躯壳之中没有离去，正如丝塔莎所猜测的一样，她确实还在挂念着一些事情。
　　现在，洛泠已经大概知道「先驱者」的领袖们交代给「神学家」亚莉莎的任务，究竟是为了什么。
　　借助「白魔女」使徒的出现，来转移「公司」的注意力，让公司误以为现在的重中之重是处理先驱者与白魔女之间的合作与联盟。
　　哪怕意识到这场所谓的合作可能是假的，公司都必须为此分散不少精力，否则的话...万一是真的，公司就只能迎来一败涂地的结果。
　　也就是说，亚莉莎是被交代了直面「公司」的任务。
　　尽管这一次任务里，她手上被分配了几位先驱予以协助，但依旧相当危险。
　　当然，这种危险不是亚莉莎的危险，而是对“圣女殿下”而言。
　　作为洛泠的神眷者，白魔女化身之躯，能够威胁亚莉莎的力量并不多，如果想要彻底杀死她的话，必须以对待「高危诡异」的规格，否则即便是死了都没办法死透。
　　所以，洛泠担心的是，一旦亚莉莎暴露在「公司」面前的话，圣女殿下这个好用的壳子可就彻底没法用了。

　　连光明教会都会被「公司」彻底拆散，洛泠遍布整个维多利亚的情报网彻底断绝，这才算得上是损失。
　　除了这一点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于此时此刻的孢子视野之中，亚麻色短发的少女正竭力推着轮椅。
　　即便有洛泠在暗中为她助力，维多利亚糟糕的路况依旧让轮椅起伏不停，碎石乱飞，其颠簸更是震得丝塔莎的小手好一阵发紫发麻。
　　“丝塔莎。”
　　洛泠忽然出声说道。
　　“怎么啦，姐姐？”
　　丝塔莎的嗓音听起来有些力竭，气喘吁吁地说道。
　　“你...”
　　洛泠说着，忽然是想到了什么，语气顿了顿，没有继续出声。
　　“姐姐，你别说话只说一半呀？”丝塔莎竖起耳朵专心致志地听着呢，半天没有听到姐姐究竟想说些什么。
　　“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说。”洛泠的目光垂落，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她不由得有些害怕，想到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无论如何，如今光明教会的圣女亚莉莎已经走到了一个众矢之的、岌岌可危的位置，「先驱者」把她放在台前，「公司」正把矛头指向了她。
　　所有的一切正如同一团火燃烧着，而洛泠用来抵御这团火的手段，却只有一张纸，不慎触碰便是化作灰烬。
　　此时此刻的维多利亚，就是一艘于风暴之中航行的孤独巨船，船里的人在争斗，船外的风暴在虎视眈眈。
　　觉醒者尚且难以自保，更别提普通人...在这种环境里，实在是脆弱不堪。
　　「公司」随随便便的一点行动，「先驱者」偶然兴起的一次计划，对于普通人来说，就会是永不复返的深渊。
　　而丝塔莎正是这样一个正处于风雨飘摇之中的普通人，尤其距离她最近的还是亚莉莎这个置于万箭之下的存在，一点小小的差池..就能够让她丧命。
　　洛泠本是想让丝塔莎远离维多利亚这艘危机重重的大船，却莫名想到了当时的姐姐，一时之间心情相当复杂，怎么也开不了口。
　　其实，最安全的地方应该是神国，直到目前为止，无论是公司还是先驱者，都没有认知到神国的存在。
　　现在洛泠的手上就有一座神国，便是琳娜的「繁星的维多利亚」。
　　但...普通人却无法踏入神国，因为神国是一个失真的世界，连没有认知到界限存在的普通觉醒者在身处神国之时，都会出现认知错乱，更别提普通人了。
　　就比如第一次误入神国的伊芙，她是依靠着极为珍贵的圣药才没有陷入疯狂的，否则的话...后面就见不到这位铁拳女仆大小姐了。
　　丝塔莎就更不必多说了，她进入「繁星的维多利亚」只有一个后果，就是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失真的世界哪怕她陷入沉眠都难以抵御。
　　“丝塔莎，你这段时日里还有其他事情吗？”洛泠轻声问道。

　　“应，应该...没有...吧？”
　　丝塔莎停下脚步，抬手擦去额头上冒出的细密汗珠，靠在轮椅边上稍作歇息。
　　“老师说我的课都已经学完了，要是想再多学一些，得去上正式的学校，可我在想要是去上学的话，可能就没办法每天都过来接姐姐回家了，所以...现在还在犹豫。”
　　“原来如此。”
　　洛泠轻声说道。
　　若是平时的话，她肯定就让丝塔莎去上学了，这姑娘还挺喜欢读书的，之前没去正式学校只是没钱而已。
　　今时不同往日，作为圣女的亲生妹妹，丝塔莎无论想去哪座学校就读都没问题，甚至连学费都不用她出。
　　哪怕学校不给免去学费，有的是富翁愿意捐些钱作为赎罪劵，去供圣女的妹妹读书。
　　但是现在...
　　“既然是这样的话，丝塔莎，这段时间你就待在我旁边吧，哪也不去。”洛泠抬起手，稍稍拿着丝塔莎搭在轮椅上的手。
　　要是维多利亚哪里都很危险的话，就只能是待在亚莉莎的身边了，至少...她还能够亲手保护妹妹。
　　“真的吗？”丝塔莎惊喜地说道，但又有些扭捏了起来，“可这样的话，不会...很影响到你吗？”
　　“怎么会。”
　　“可你是圣女诶...我这副不懂礼数的模样，要是让你的信徒见了，会不会影响你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呀？”
　　从丝塔莎有记忆开始，姐妹俩的生活就已经过得很是拮据了，她自然也就没能养成姐姐优雅不俗的风度与气质。
　　跟姐姐相比，她就像是一个土包子。
　　至少在丝塔莎自己的心底觉得，她这副土包子的样子，要是频频出现在公众场合的话，可能会损害姐姐光辉伟大的圣女形象。
　　“圣女又怎么了，是圣女，也是你的姐姐。”洛泠用温柔的口吻说道，“作为圣女的妹妹，你是什么模样，你做些什么，都是会被允许的，更何况...圣女的姐姐可是能够代表主的哦。”
　　说着，洛泠以亚莉莎的记忆熟练地做了一个弥撒的动作，然后轻轻抚过丝塔莎的额头，轻笑着说道，“好啦，承蒙主的意愿，你现在也是圣女了。”
　　丝塔莎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忽地嘿嘿地笑了起来，笑得有些傻乎乎的，惹得洛泠都有些忍俊不禁了起来。
　　不过，在这迷雾弥漫之下，这两道轻灵悦耳的笑声，着实有几分恐怖的影子。
　　回到小屋之后，望着厨房里像往常一样，兴致勃勃地烹饪着晚饭的丝塔莎，洛泠的目光柔和了些许，但很快又凝重了起来。
　　“看来，鱼龙混杂的「天语者」不太值得信任，哪怕是吉普赛女郎...都有可能会站在「公司」的一边。”
　　洛泠本来还想用一次人情去询问菲欧娜的情况，但现在恐怕是用不了了。
　　菲欧娜不可谓不重要，无论是她所知道的危险秘密，还是她本身的实力，以及举世无双的祭器打造能力，每一样拿出来，对于维多利亚现如今的局势都颇有影响。
　　这便是之前「公司」董事们对洛泠态度举棋不定的原因，菲欧娜确实有这个资格。
　　在不能保证「天语者」会不会把这个信息转手就直接卖出去，引来公司与先驱者的情况下，洛泠只能选择放弃这个想法。
　　现在，摆在洛泠面前还有一条路。
　　神秘未知的茶话会。
　　洛泠并没有把茶话会的记忆共享出去，哪怕是对琳娜和艾尔莎，因为她不确定首位是不是能够探知到这一点。
　　对于她们而言，茶话会有些过于强大了。
　　另外，琳娜在众神国的经历之中，全然没有遇到过茶话会相关的信息，这个松散的神秘组织一直都隐藏得很好，几位成员——除了天真宅女鸢尾小姐之外，真实身份全是未知。
　　茶话会一共有两种召开方式，首位时不时进行召开，或者有成员进行求助时进行召开。
　　前者自然是不必多说，而后者召开之时的求助，需要对委托完成者额外付出一些花瓣，不多给点好处的话，又怎么能够让诸位茶话会的成员们专程跑一趟呢？
　　她们真实的身份都不可能低...当然，还是除了鸢尾小姐之外，其实洛泠觉得鸢尾小姐能够加入茶话会这个高端组织，多半是因为「精卫」的存在。
　　可不是哪位神眷者都能够把自己的神明带在身边的....
　　在琳娜的记忆里，众神国之中虽然偶尔会有高阶诡异出现，但次数与数量都极少，她这么多年也没有遇上过一位。
　　神眷者与神选们基本只能是在冥冥之中，与自己的神明进行沟通，这种面对面的恐怕就只有鸢尾小姐是这种特例...
　　当然，在这一点上，洛泠得除外。
　　把事情都处理好之后，在丝塔莎上菜的时候，洛泠就已经抽离了意识，把余下的温馨留给这对苦命的姐妹。
　　于微弱的烛光之中，不甚丰盛，也不甚美味的饭菜里，弥漫的却是小小的幸福。
　　......
　　时隔数日再度回到了「繁星的维多利亚」，洛泠缓缓地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维多利亚歌剧院里员工房间的天花板。
　　洛泠对琳娜和艾尔莎极为信任，本体直接就留在了神国之中，连找个位置躺下都没有，因为她知道，琳娜和艾尔莎会把她的身体照顾得很好。
　　但...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洛泠的视线往下一看，看着她穿着的洛丽塔风格小裙子，好一阵沉默。
　　她还能感知到自己的白色长发沉甸甸的，上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饰品，都是散开来的。
　　因为洛泠的头发带有一部分的意识，能够自行梳理开来，所以做不了任何发型，顶多绑起来而已。
　　“...我这是被当做换装娃娃了？”
　　洛泠扯了扯嘴角，这两个家伙正事不做，偏偏总是玩些这种事情。
　　“小艾尔莎，你得这样做...哎，你听我说嘛。”
　　与此同时，琳娜的嗓音不远不近地传了过来，随之而来的两道脚步声，轻巧零碎的应该是艾尔莎，沉重稳踏的就是琳娜了。
　　“不行的哦，不行不行不行...”
　　艾尔莎嘴里念叨着，然后便捂着耳朵，一路小跑到了房间门口，却是停着没有走进来。
　　洛泠本是想起身的，但听到这两人的对话，不由得好奇了起来，索性便继续躺着，装作还没有回来。
　　“我倒是要看看，你们到底是想弄些什么花样。”
　　“哎，你看你也玩了，给你亲爱的白小姐姐换了你最想让她换上的衣服，你总得让我也玩玩...”琳娜跟在艾尔莎身后，继续苦口婆心地劝告道。
　　“你，你也是可以给白小姐姐换衣服的呀...”
　　艾尔莎弱弱地说道，却莫名地没什么底气，心虚得很。
　　“不是，小艾尔莎，这是你想对洛泠小姐做的事情，但不是我想做的事情，我对这个不太感兴趣呀。”
　　琳娜叹了口气，说道，“况且，你现在想玩也都已经玩够了，是时候轮到我了吧？”
　　“不行不行不行，琳娜小姐，我们不一样，你是想对洛泠小姐做坏事！”
　　艾丯尔莎的小脑袋立刻便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转身抬起两只小胳膊拦在门口，不让琳娜走进洛泠所在的房间之中。
　　“这可不是什么坏事，艾尔莎，你还小，根本不懂。”
　　琳娜摇了摇头，然后继续孜孜不倦地教诲道，“相信我，洛泠小姐肯定也会喜欢的，只是她年纪也比较小，没有体验过。
　　“你看啊，就像是穿洛丽塔衣服一样，你觉得洛泠小姐会喜欢吗？”
　　“会...吗？”艾尔莎迟疑着，“我不知道...”
　　“会讨厌吗？”琳娜又说道。
　　“应该不会...吧？”艾尔莎的语气不确定了起来，像是说服自己一般，“白小姐姐只是没穿过而已，如果穿过肯定就会喜欢的...”
　　“这不就对了嘛，洛泠小姐又没体验过这种事情，你又怎么直接就说是坏事呢？兴许她还喜欢得很呢！”琳娜一摊手，说道。
　　艾尔莎歪了歪小脑袋，好...好像琳娜小姐说的也有点道理诶。
　　“所以嘛，小艾尔莎，你就让我进去吧。”琳娜搓了搓手，“求求你了，大不了...你先来？”
　　“啊？我？”
　　听到琳娜的这句话，艾尔莎直接就懵了，小脑袋嗡嗡的，很快便像是想到了什么，小脸上涨红的颜色瞬间便蔓延到了耳根后面。
　　见艾尔莎总算有松口的迹象，琳娜眼前一亮，立刻便趁热打铁地说道，“你想想看啊，你平日里不是常常跟少女模样的洛泠小姐睡觉吗？是不是通常都是她抱着你？”
　　“嗯...”
　　艾尔莎点点头。
　　“小艾尔莎，难道你就不想试试看抱着萝莉模样的白小姐姐睡觉吗？况且，现在的白小姐姐，还是能被你随随便便换衣服的状态哦。”
　　如同恶魔的低语呢喃，琳娜的嘴角勾勒起蛊惑人心的笑意，继续身临其境地描绘道，
　　“你再想想看，熟睡的白小姐姐，半褪的洛丽塔小裙子，往日冷冰冰的小脸是难得放松的可爱，你也可以像她之前抱你一样抱着她，感受她身体的温度...
　　“你还能去凑近她小小的脸蛋，轻嗅她的淡淡芬芳，甚至...甚至！你还可以再大胆一些，去品尝樱桃小嘴的味道，以及唇间香甜的余韵...”
　　艾尔莎咽了下口水，动摇了起来。
　　“我是大人，得大度一点，吃点亏也就吃了，让你先来吧，我先在旁边看着就行。”琳娜大手一挥，“要是你不会的话，我也可以上手指导！”
　　“真，真的吗？”
　　艾尔莎被琳娜所描绘的前景彻底吸引了心神，小脸蛋上是嫣红的荡漾。
　　实际上，之前她之所以会给沉睡的洛泠换上洛丽塔小裙子，也是被琳娜怂恿的，艾尔莎起初只是把洛泠带到房间里躺下，然后就撑着下巴在旁边沉浸地看着白小姐姐可爱的睡颜而已。

　　结果琳娜在她旁边如恶魔般蛊惑，怂恿这她去对沉睡的银发少女为所欲为，然后...就给洛泠换了套衣服，以及发型。
　　当然，发型是没了，只剩下衣服。
　　“琳娜姐姐何时骗过你，难道你在给白小姐姐换衣服的时候，就没有一种满足感吗？”
　　琳娜半蹲下来，搂着艾尔莎，压低着嗓音说道，“放心吧小艾尔莎，你听我的话，你的满足感会是之前的千倍万倍。”
　　“这...”
　　艾尔莎迟疑着，挣扎着。
　　“趁着洛泠小姐还没回来，机会难得啊，错过可就不会再有下次了！”琳娜谆谆善诱道，满脸推心置腹的模样。
　　听到这儿，艾尔莎终于克服了心底的彷徨，咬牙道，

　　“好！”
　　与此同时，房间门被打开，一位银白长发的绝美少女正小脸阴沉地俯视着蹲在地上密谋的两人。

 第六十八章 琳娜的小秘密，昔日真相的全貌（5k）
　　房间之内。

　　一袭洛丽塔风格小裙子的银白少女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她面前的一大一小，垂落披散的苍白长发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发饰。
　　“说说吧，怎么回事？”洛泠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却隐约带着某种难言的情绪。
　　她是真没想到这两个家伙竟然会偷偷地密谋着要对她做什么坏事，艾尔莎倒是好懂，往常倒也经常跑来抱着她。
　　但琳娜却一直封着自己的意识与记忆，实在想不通这位阔别多时的骑士小姐是在想些什么。
　　所以，究竟...会是什么坏事？
　　洛泠的目光微妙了些许。
　　“呜...”艾尔莎垂着小脑袋，低声说道，“对不起，白小姐姐，全都是琳娜姐姐怂恿的...都怪琳娜姐姐！都是琳娜姐姐的错！”
　　“天地良心啊，洛泠小姐，我还什么都没有做呢。”
　　琳娜立刻举双手投降，满脸无辜地说道，“你的衣服啊，头发啊什么的，全都是艾尔莎弄的，我可是连你一根头发都没有碰过呢。”
　　“胡说，你这是胡说！”艾尔莎一听就急眼了，但仔细一想好像真的是这样，又连忙改口道，“要不是洛泠小姐回来...你肯定会做的，会做很坏的事情...”
　　“可是，小艾尔莎，你不得不承认的是...我确实什么都没有做过啊。洛泠小姐，你别用这种看垃圾的眼神看我啊，我是真的没有。”骑士小姐清澈真诚的眼神，真的很容易让人心生信任，觉得她足够正直。
　　“究竟是有还是没有，我看看就知道了。”洛泠走近一步，抬起手直接按在琳娜的头发上。
　　此时洛泠的神情略显严肃，显然已经认真了起来。
　　之前她出于尊重，尽管琳娜一直对自己封锁着记忆，仅仅是在需要的时候才传过来一部分，但洛泠一直没有越过这一条线，去窥看琳娜的记忆，也没有去询问过什么。
　　而现在情况已经有些不太对劲了，琳娜竟然想对自己做一些连艾尔莎都说是很坏很坏的事情，这下洛泠就不得不谨慎起来了，她必须保证自己，以及琳娜的安全。
　　琳娜的记忆封锁对洛泠来说几乎算是形同虚设，只要洛泠想突破就随便突破。
　　正当她把手放在琳娜的头发上时，骑士小姐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些许的慌乱之意。
　　“等等，洛泠小姐...”
　　她已经意识到洛泠想做些什么了，甚至出现了反抗的意愿。
　　“果然是在这段时间的经历里，被众神国的神选们影响或者污染了么...”
　　洛泠的目光里闪过一丝凌厉，无论如何，琳娜这层记忆的封锁，她必须突破。
　　“不，不要——”
　　琳娜惊慌失措的话音未落，洛泠就已经彻底突入了她的记忆之中，她在这段分别的时间之中，所有的经历，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完完整整地展现在了洛泠面前。
　　“......”
　　琳娜在众神国的经历，远不如她之前所讲述的一般轻松写意。
　　她虽然是神眷者，但是在陌生的众神国之中无依无靠，就连把她带去众神国的神选，也并非出于好意，而是觊觎其拥有的权柄，想利用她去做些什么。
　　在危机四伏的众神国之中，依靠着洛泠给予的能力，以及本乫身就具备着的强大战力，琳娜硬生生杀出了威名赫赫，但在这期间同样吃了不少苦头。
　　「寂亡」路径塑造的身躯虽然很难被杀死，但神选们拥有着不少千奇百怪的手段，其中甚至还有高阶诡异的影子，琳娜曾数次置于险境，险些形神俱灭。
　　但...无论多么绝望的境地，无论多么无助的时刻，琳娜却一直都坚持了过来，只因为她是一名拥有着信念的骑士，一位坚韧的战士。
　　而骑士小姐的信念，是一道刹那的银白。
　　洛泠平静地注视着琳娜记忆之中的灼目银白，瞬间便明白了什么。
　　琳娜的信念...是她，「白魔女」。

　　是那道在孵化场绝境之中，即便抱着一具将死之躯，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弃，拼了命也要挽救自己的娇小身影。
　　以前的琳娜是为了人类的未来而战，但在重获新生之时，她唯一守护的，只剩下这抹难以忘怀的银白。
　　不过...
　　洛泠还在琳娜的记忆里看到了更多...不为人知的一面。
　　高挑窈窕的金发女子半浸在热气腾腾的温泉这种，眼帘微微垂落，脸上染着几分诱人的嫣红，脑海里被银白的娇小身影满满地占据着。
　　朦胧的水雾之中，她稍稍扭动着满是伤痕的曼妙身躯，似乎在做些什么，嘴里还在轻声呢喃着，“洛泠小姐，我的洛泠小姐...”
　　轻妙悦耳的低吟声响起，洛泠的神情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此时此刻，她已经知道，琳娜所说的坏事究竟是什么了。
　　真危险啊...
　　往好的方面想，至少骑士小姐并不是被其他神选给影响或者污染了。
　　只不过...
　　“难怪这家伙无论如何也不肯给我开放记忆，是这么个回事。”
　　平日里看起来正直又古板的琳娜背地里竟然会是这种模样，忽然之间，洛泠理解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为什么琳娜第一时间就认为她和小奥黛塔是在玩特殊play了。
　　...尽管真的很像。
　　“下次意识脱离的时候，记得给本体加个结界吧。”洛泠无奈地轻抚着额头，然后退出了琳娜的记忆。
　　此时的骑士小姐难得露出了娇羞的表情，连头都不敢抬起来，规规矩矩地跪坐在地面上，说道，“对不起，洛泠小姐，我错了。”
　　她知道，自己想要藏起来的一切，全部都已经被洛泠小姐看了个清清楚楚，什么都没能剩下。
　　洛泠没有说话，只是小脸向着琳娜又凑近了些许。
　　这时，察觉到氛围有些不对劲的艾尔莎在发了一会呆之后，连忙出声说道，“其实吧，琳娜姐姐的坏事，也没有那么坏...”
　　只是语气有点弱弱的，连脸蛋都红得不行。
　　洛泠没有理会求情的艾尔莎，灰白的眼眸目不转睛地盯着目光游离不定的骑士小姐，伸手把她的下巴勾了起来，
　　“看着我的眼睛，琳娜。”
　　闻言琳娜微微一愣，似乎是没有料到洛泠会做出这样的动作，神情稍浮现出些许的错愕，在如此近的距离上与梦寐以求的银白收女接触时又略显慌乱，全然没有刚刚秘密谋划之时的自信。
　　淡淡的嫣红为骑士小姐增添了几分柔艳，琳娜与母亲菲欧娜其实容颜极为相似，只是琳娜要多一些久经沙场的英气与锐利，而菲欧娜更多的是成熟的温柔与体贴。
　　银白少女与骑士小姐的对视持续并不算久，正当琳娜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可能的下一步之时，洛泠忽然松开了手，转而屈起手指，给琳娜的脑门来了一个爆栗。
　　“嘣！”
　　“哎，疼疼疼...”
　　琳娜捂着几乎鼓起一个包的额头，眼中似乎夹杂着些许泪渍。
　　“这回就算是还清了，琳娜，下不为例。”洛泠捏了捏有些发麻的手指，又补充了一句，“别带坏艾尔莎，她还小呢。”
　　说罢，洛泠又转身捏了捏艾尔莎的小脸，语气却是柔和了几分，“别老听你琳娜姐姐的蛊惑，她这人坏心眼可多了，乖。”
　　“啊...没错没错，老多了，都是琳娜姐姐要带坏我！”
　　听到这里，艾尔莎已经知道，洛泠小姐并没有怪自己，心里甜滋滋的，向往常一样凑近了洛泠。
　　却在一阵如往日般轻柔的清香扑鼻而来之时，艾尔莎鬼使神差地想到了琳娜刚刚在门口跟她说过的话，心底起了一些与往日稍有不同的心绪。
　　尤其是在看着洛泠小姐弯着身子，略显宽松的洛丽塔小裙子在不经意间时滑落所露出来的半截白皙香肩，更是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不行不行，不能听琳娜姐姐的蛊惑...”
　　艾尔莎连忙摇了摇头，连忙按捺住心底难以遏制浮现而出的想法，默默给自己打气，不要受到恶魔低语的影响。
　　一点小风波之后，洛泠定了定神，问道，“琳娜，菲欧娜阿姨这几天的情况怎么样，还有继续恶化吗？”
　　“没有，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反应。”琳娜摇了摇头，说道，“各项体征都跟睡眠状态一样，有傀儡谣的菌丝提供营养，一时半会是不用担心。”
　　“我暂时是没什么其他的解决办法。”洛泠稍作沉吟，“不过，虽然没有继续恶化确实是个好消息，但这样耽搁下去难保不会再生事端...啧，真不想求她。”
　　“她”当然指的就是首位，价格昂贵不必多说，主要是每次和她打交道的时候，洛泠会总是隐约感觉有些不适。
　　无论是过于灼热的态度，还是引诱的言语...
　　“算了，都是为了菲欧娜阿姨。”洛泠在心底叹了口气，然后便正了正色，说道，“接下来我要离开一段时间，琳娜，你替我看着维多利亚里的情况。”
　　作为「白魔女」的一部分，琳娜当然也有使用情报网和亚莉莎的权限，只是没办法做到跟洛泠一样而已。
　　不过仅仅只是帮忙看着的话，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主要是迷失神国的时间流速过于古怪，洛泠生怕去一趟之后，回来的话，时间会过去太久。
　　又要离开？
　　听到这话，艾尔莎和琳娜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闪过些许亮色，琳娜连忙低头说道，“没问题，洛泠小姐，你尽管离开便是。”
　　“...别多想，这回我是本体离开。”
　　洛泠一眼就看出了琳娜心底的鬼点子，没好气地说道。
　　“哦...”
　　琳娜和艾尔莎异口同声地应声道，都带着一丝丝的少许失望。
　　“呵。”
　　洛泠啧了一句，很快便化身成了奈落形态。
　　不合身的洛丽塔小裙子以及头发上的发饰都纷纷散落在地面上，可还没等两人看清楚，「紫珠」小姐就已经换好了适合的衣服。
　　失望之色又多了几分。
　　“去找首位之前，先去一趟「黄昏的维多利亚」，见一下鸢尾小姐吧。”
　　洛泠神情微凛，不知为何，之前在她的神国里试验过「永生」之灾的真相之后，鸢尾小姐就不怎么待见自己了。
　　不过，关于「黄昏的维多利亚」昔日的事实，鸢尾小姐倒是一直都很上心，这毕竟涉及到她能否登临神位，挽救自己的神明「精卫」。
　　追寻着蛛丝留下的印记，洛泠的身形渐渐褪去，独留琳娜和艾尔莎还在房间里面大眼瞪小眼。
　　“没想到，看过我的记忆之后，洛泠小姐也只是这种反应而已。”琳娜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微妙的笑意，“我还以为会更抵触一些，也就是说...”
　　她一直不肯解开记忆的封锁，当然不是因为羞涩之类，还是担心洛泠会因此厌恶她，连怂恿小艾尔莎去向沉眠中的洛泠小姐下手，也算是一种试探。
　　女人要是心机起来，可是比海底还要深，哪怕是骑士小姐。
　　也就小艾尔莎笨笨的好骗，一放套索就直接扑上去，都不带犹豫的。
　　真是个好搞定的小妮子。
　　“琳娜姐姐，你又在想什么坏主意！”艾尔莎抬着头，小脸认真地看着琳娜，“我可警告你哦，不许对洛泠小姐做坏坏的事情！”
　　“真的吗？”
　　琳娜低下头，看着这个身高连自己腋下都够不着的红发小女孩，嘴角的笑意更盛，“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吗？”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的呀！”
　　艾尔莎连声说道，可慌乱的脸色却已经出卖了她，连心脏也是扑通直跳，她的想法几乎完全都写在了脸上。
　　“难道你就没有想着...”
　　琳娜说着，艾尔莎立刻呀呀乱叫，还捂紧了自己的耳朵，催眠似的念叨着，“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不看不看，王八下蛋...”
　　说是这样说，琳娜分明看到艾尔莎的小手只捂了半只耳朵，还不由自主地往她的身边凑近了一些。
　　“真不听我就不说了哦...”
　　“不听...不听...”
　　“是真不说哦。”
　　“......”
　　“呵呵...小艾尔莎是真的很好懂呀。”
　　“...不听！”
　　轻灵悦耳的笑声，以及女孩咬牙切齿的恼羞成怒，在小小的屋里涌动着。
　　.........
　　天际线上悬挂着的淡黄斜阳几近坠落，黄昏时分的落寞余晖洒落在维多利亚之上，这里是被「永生」之灾笼罩着的绝望之地，神国「黄昏的维多利亚」。
　　空气之中一阵波动的涟漪之后，灰色的高挑身影便随之出现，可还没等她落地几秒钟，一个小老太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大声喝道，
　　“站着别动！”
　　“鸢尾小姐，我是「紫珠」。”洛泠转过身去，无奈地说道。
　　“就因为你是紫珠小姐才更得这样...你先别动！”小老太满是皱纹的脸蛋都掩不住她神情之中的紧张，与此同时，她似乎还在暗中操控着神国的某些东西。
　　...多半是小树苗，以及她追随的神明「精卫」吧。
　　洛泠对此有些无语，她都说过不会再下手了，自己向来说话言而有信，什么时候骗过人了？
　　就算是骗了，肯定是对方有不对的地方在先。
　　洛泠自认为她还是非常有信誉的，鸢尾小姐的紧张和担忧完全就是多余。
　　片刻之后，鸢尾总算是安排妥当了，擦着额头微微冒出的细密汗珠，松了口气说道，“好啦，你可以动了。”
　　“鸢尾，你现在好像没有伪装。”洛泠好心地提醒道。
　　“呀！”
　　鸢尾看到自己老皱的手臂，怪叫了一声，连忙唤出神秘色彩，把自己完全笼罩。
　　“不过要我说，鸢尾，你的伪装其实没什么必要，反正...在「黄昏的维多利亚」里，你都是个老太婆，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洛泠又补充了一句。
　　“...要你管。”
　　鸢尾没好气地说道，紫珠说话有时候真的很气人，哪个女孩不爱美，变得老太婆的模样多难看。
　　要不是因为这个神国能够维持着「精卫」大人的生命，她早就给卖了，换个别的神国。
　　又危险，又会让人变老变难看，还...还被紫珠弄出了一个大窟窿。
　　想到这件事情鸢尾就气不打一处来，看向洛泠的眼神愈发不善。
　　“事情的进展怎么样？”洛泠问道。
　　提到正事的时候，鸢尾的态度才稍稍好转了一些，沉声稍许，说道，“目前已经可以确定是「公司」引发了「归墟」的永生之灾，城里的多处痕迹证明了这一点。”
　　“没有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洛泠微微颔首。
　　这一点，她之前已经猜想过了，只是没法完全确定而已。
　　“不过...这场灾难并不是公司主动去引发的，「永生」之灾的降临，是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说到此处，鸢尾的语气顿了顿，很快又多了几分沉重，“他们的目的，应该是...引来真正的「归墟」降临。
　　“序列之中的第十位「禁忌」，「寂亡」「归墟」，「永生」之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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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九章 真实的鸢尾，「命定之死」（5k）
　　“......”
　　灰色的身影一阵沉默。
　　不得不说，如果鸢尾说的事情是真的，这可真是一个极致疯狂的决定，这个消息要是透露出去的话，恐怕会引起秩序侧势力的震动。
　　至于先驱者...应该提前知道了这件事情，否则怎么可能会恰到好处地利用这一点去为艺术家进行晋升。
　　昔日维多利亚之中的博弈，其凶险程度丝毫不弱于现如今的情况，只是因为洛泠的介入，才让局势的走向更加扑朔迷离了起来。
　　“不过，月见姐她们好像也得到了一些新的消息...但她们都不肯透露出来，想来应该是涉及到登神之路的核心部分。”
　　说到这一点，鸢尾的神情不由得又多了几分忧愁，她担心登神之路只能再走一次，要是被别人抢先了，她就真的没什么希望了。
　　她成不成神倒是无所谓，但自己的神明「精卫」就得一辈子处于奄奄一息的状态，每日看着祂强忍着痛苦的模样，鸢尾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永生」只不过是能够维持活着的状态而已，重伤濒死的「精卫」痛苦如常，腐烂依旧。
　　更加糟糕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祂的情况会逐渐恶化，直到永远都困在不死的边缘，彻底沦为「永生」的奴隶。
　　正是因为这一点，哪怕知道紫珠小姐本性恶劣，鸢尾还是捏着鼻子和她达成了合作，只不过比之前更加谨慎而已。
　　哪怕是鸢尾也看得出来，至少在一众茶话会成员之中，紫珠应该算是比较好说话的一位，至少她的“恶”是直接表现出来的。
　　其他的姐姐们虽然总是笑盈盈很可亲的，但...恐怕一有个什么机会，连「精卫」大人都会被她们吞噬殆尽。
　　“最近还有茶话会召开？”
　　闻言洛泠却是一怔，若不是如此，鸢尾怎么会知道其他人的情况？
　　“没有，首位一直在沉寂。”鸢尾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不过，我们有一些其他的联系手段，可以在没有茶话会的情况下互相交流。”
　　“嗯？”洛泠一听就来了些兴趣，问道，“是某种祭器吗？”
　　“啊...不是，是这个啦。”
　　说罢，鸢尾拿出了一样让洛泠出乎意料的东西——一部智能手机，看起来还是最新款，手机壳上还吊着一个可爱的挂饰，是一只青色的小鸟。
　　“......”
　　洛泠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这画风...是不是有点不大对劲啊？
　　在维多利亚待久了，洛泠都下意识地忽略了很多方便的现代造物。
　　“其实我们几个建了个聊天群...不过她们几个说你太危险了，可能会开她们的盒，所以不想把你拉进来。”说着，鸢尾点开了通讯软件里的一个聊天群。
　　——“相亲相爱一家人”。
　　只有月见，荼蘼和鸢尾三个人，首位以及雪梅都没有进群。
　　前者自然不用多说，后者...据鸢尾所说，雪梅跟其他成员的交流都特别少，偶尔说话的时候也仅蹦出两三个字，洛泠在她面前都能算是巧舌如簧的，相当寡言少语。
　　鸢尾似乎特别喜欢小鸟，通讯软件上的头像都是一只蛮漂亮的小鸟，叼着一块石头在天上飞，想来这就是「精卫」的形象了。
　　荼蘼的头像是一朵盛开的大牡丹，月见则是...二次元萝莉。
　　很符合她们在茶话会里的形象。
　　“神国里也会有信号吗？”
　　洛泠伸出手拿过手机稍微看看，但鸢尾却是很快地收了起来，神情之中满是对洛泠的警惕。
　　“改造一下不就行了，通过一些「混沌」路径或者「秩序」路径的能力，众神国里很多类似的业务，你难道就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鸢尾的脸上闪过些许疑惑，很快又想了什么，说道，“哦对了，我差点给忘记了，紫珠姐姐之前是野...野生的奈落神选。”
　　洛泠幽幽地瞥了鸢尾一眼。
　　不过她已经大致理解了鸢尾的这些话，当时在江城县的时候，连刚刚成为「秩序」路径觉醒者没多久的安语都能对手机进行一些改造，更别提最擅长此道的神选们。
　　“好吧，大致的情况我都知道了。”洛泠微微颔首，然后说道，“对了，我现在要去找首位，你要一起过去吗？”
　　“你去找她啥事？”鸢尾问道，但又觉得问这种事情有些不妥，便连连摇头，“不不不，我才不去，现在还欠着一屁股债呢，去了也没用。”
　　所有花瓣都被洛泠榨干的鸢尾现在什么都买不起，与茶花会成员们的交流也让她知道自己手上能用于交易的东西恐怕不会很多，去茶话会只会入不敷出。
　　“好吧，那我先走了。”
　　洛泠也没有强求，指尖摁着眉心就要离开。
　　但就在这时，她看着紧张兮兮的鸢尾小姐，突然之间有个忽如其来的想法。
　　在鸢尾松了一大口气，庆幸着又一次平安地送走这位可怕的奈落神选之时，却看到灰色的身影抬起手指着她，轻声念道，
　　“「坠网」。”
　　一双黑眸点瞳的眼睛出现在她的视野之前，下一刻，周围的法则被扭曲，连笼罩着鸢尾的神秘色彩都为之动荡了起来。
　　很快，神秘色彩就如泡沫般破灭，但出现在洛泠面前的却不是一个小老太，而是一个身材娇小的青发少女，神情略显几分呆滞。
　　青发少女虽然没有着过多妆容，但可爱的脸蛋上却勾勒着一些嫣红色的纹路，以及少许的羽绒，让她看起来增添了些许野性的美感。
　　青色的齐肩短发有些杂乱，却在发梢处染上了一点嫣红，最引人瞩目的还是她脑袋上盯着一个小鸟窝，鸟窝里面歇着一只闭着双眼的青色小鸟。
　　小鸟的配色几乎跟鸢尾相差无几，或者说，鸢尾看起来就像是这只小鸟的化形。
　　“其实，鸢尾小姐，你还是挺可爱的。”
　　洛泠微微一笑，然后身形瞬间闪灭，只留下鸢尾依旧呆滞在原地。
　　她这算是...已经暴露真实身份了吗？
　　但没过一会儿，鸢尾便缓过神来，立刻手忙脚乱地拿起头顶的青色小鸟查看情况。
　　在紧张的仔细探查之后，鸢尾才算是松了口气，“还好还好，「精卫」大人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鸢尾小心翼翼地把青色小鸟放回了脑袋上，然后抓着自己的头发，往青色小鸟的小窝盖去，直到青发把小鸟的身形完全遮掩，鸢尾才总算是完成了任务。
　　“可恶的紫珠...”
　　鸢尾咬咬牙，气哼哼地踹了一下石头。
　　但很快，她便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怎么...自己还没有变老？
　　鸢尾小跑到一处湖面附近，蹲下来看着湖中的倒影，无论过去许久，她依旧是青涩少女的模样。
　　之前鸢尾每次从别的地方回到神国，容颜和外貌都会很快地老去，变成一个丑不拉几的老太太。
　　现在...不知道被紫珠小姐用了什么能力，「永生」的副作用竟然就这么没了？
　　等等——
　　鸢尾想到这里，心底忽然咯噔一声。
　　该不会...
　　她急急忙忙地进行好一番测试，结果显而易见，确实是她所预想的结果。
　　「永生」已经避开了她。
　　也就是说，鸢尾成为了她的神国之内，唯一一个不会受到「永生」诅咒的存在。
　　这种情况...也不知是好是坏。
　　“还好「精卫」大人没别影响到。”
　　鸢尾轻轻地抚摸着脑袋上的青色小鸟，又牙咬咬地，“果然，月见姐和荼蘼说得没错，奈落神选确实没一个好东西！全都是蔫坏蔫坏的家伙！”
　　可恨啊，一时冲动上头，被猪油蒙了心，几枚花瓣就跟坏东西签了契约，现在人家对她的神国进进出出的，自己也没什么能够制约对方的办法，毕竟这些都是她亲手签下的合约内容。
　　只是，鸢尾现在连后悔都没地方后悔了，只能求着紫珠不要再对她的神国，以及「精卫」大人做些什么坏事，哪怕是冲着自己来也好。
　　“不行不行，这下连把「精卫」大人带着身边也不可以啦，我得去找个更安全的地方把祂给藏起来....”
　　...........
　　光怪陆离的幻象在周身闪过，滚滚的黑雾缓缓涌来，片刻之后，洛泠就已经置身于一片充斥着灰暗色彩的破落花园之内。
　　茶话会召开之地，神国「失落的维多利亚」。
　　首位一如往常般慵懒地半靠在圆桌的主位之上，瞥向洛泠的目光带着似笑非笑的意味，注视着她。
　　“「紫珠」，谅你这是第一次，下不为例。”首位忽然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但很快洛泠便明白了过来。
　　是刚刚的事情。

　　刚才洛泠只是想试试看，能不能解开神秘色彩，看到鸢尾小姐真实的容颜，就动用了奈落第一能力「坠网」稍作些尝试。
　　没想到她真的成功了，而成功得相当彻底，鸢尾小姐第一次露出自己的真实容颜，连对头顶处「精卫」的伪装都随着一并破除，彻底暴露在洛泠的面前。
　　这就是「全知」之存在，「奈落」所拥有的力量，当面开盒就跟喝水一样简单。
　　之所以月见和荼蘼不肯把洛泠拉进“相亲相爱一家人”，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神秘色彩很明显是首位的力量，洛泠的这次举动实际上是破除了首位赠与茶话会成员们的伪装能力。
　　要不是因为鸢尾小姐已经是默认被所有的茶话会成员都看了个透光，首位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就让洛泠得手。
　　“嗯，我清楚了。”
　　洛泠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便入座了圆桌上离首位最远的位置。
　　“你这回过来，是想召开茶话会？”
　　首位嘴角含着笑，身子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却丝毫不减优雅，“紫珠，你应该知道...主动召开茶话会所需要支付的代价吧。”
　　“知道。”
　　洛泠言简意赅。
　　“不如，先把你的困境说与我听听吧。兴许请动我出手，可能会更便宜一点...哪怕我不给你打折扣。”首位似乎很想跟「紫珠」多待上一回，连说话的时候都拖慢了些许尾音，更显几分柔魅之意。
　　闻言洛泠稍稍有些犹豫，她本来就有这个打算，但...她实在不是很想继续跟首位单独相处，这个女人给她的感觉实在是太危险了。
　　与她聊多了，容易惹火上身。
　　不过...
　　其他几个茶话会成员，佥现在看来似乎也不怎么好惹，关于菲欧娜阿姨的事情，如果要选一个人知道的话，洛泠反而会选首位。
　　至少，她是茶话会之主。
　　“我有一个朋友。”
　　洛泠在心底措辞一番，开口道。
　　“知道了，是你的事情。”首位点点头，“直接说吧。”
　　“...是真的朋友。”洛泠扯了扯嘴角，她说话一直都是直来直去，哪有用朋友一说来遮遮掩掩的道理，“她的情况...”
　　洛泠大致描述了菲欧娜阿姨现在的情况，听完之后，首位却是一阵莫名其妙，“就这？不就是「命定之死」吗？你自己就已经能够处理了，为何要寻到茶话会这边来？”
　　「命定之死」？
　　洛泠瞳孔微缩，这名词听起来就相当凶险，但为何...首位却是这种态度？

　　似乎是看出了洛泠的疑惑，首位懒洋洋地说道，
　　“对于其他的存在来说，「命定之死」确实很麻烦，这是「今生」路径与「混沌」路径两种能力交织所形成的必杀之招，可你本身就是「奈落」...的神选，本身就是「混沌」路径之中最为强大的存在，怎么可能会惧怕这种小儿科。”
　　说到“神选”二字之前，首位的语气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改写现实」？可是，副作用...”洛泠迟疑着说道。
　　“你真的很不一样，紫珠，才使用了几次，就已经认知到看似无所不能的缺陷了。”首位依旧注视着洛泠，但目光却几乎已经可以说是媚眼如丝，
　　“但是，这只是你的缺陷，却不是「奈落」的缺陷，只有真正的奈落所掌握的「全知」，才是真正的无所不能。”
　　她的语气愈发高昂，充斥着难掩的狂热，“所谓「奈落」，便是全知与全能的存在，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无所...不能。”
　　首位垂落眼眸，神态又恢复了以往的优雅，仿佛刚刚的失态只是错觉而已，“现在，你...明白了吗？”
　　“大概知道了。”
　　洛泠面不改色地点点头。
　　“我还以为你会有更具差异的神情变化。”
　　“我还以为你能说出更让我惊讶的话。”
　　两人一阵大眼瞪小眼之后，首位终于还是败下阵来，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从未见过你这般的奈落神选，我直接便告诉你了吧。
　　“「坠网」确实有缺陷，改写现实确实很有效，但是改写现实的程度越大，所需要支付的代价就越沉重，不仅仅只是灵感而已，还有出现更多不可控的变化，这才是「混沌」路径的普遍特性。”
　　所谓「混沌」，便是极度混乱且全无秩序的状态，是相较于「秩序」的彼端。
　　这也就解释了洛泠之前在动用「坠网」的时候，为什么多多少少会出一些偏向于恶意的毛病，全都是被支付的代价。
　　听到这里，洛泠的脸色微沉。
　　但是她没有贸贸然对菲欧娜阿姨使用「坠网」是对的，扭转「命定之死」的代价，可能会带来更加沉重的结果。
　　“一枚花瓣，我就告诉你答案。”首位直截了当地说道。
　　“好。”
　　洛泠毫不犹豫，分出一枚花瓣交给了首位。
　　这时反而是首位楞了一下，这么痛快的吗？该说...是因为上次大赚一笔，所以才肯随意挥霍的原因吗？
　　“免费的东西，往往才是最贵的。”洛泠轻声解答了首位的疑惑。
　　“很聪明。”首位打了个响指，然后说道，“一整朵繁花纹路的作用，月见和荼蘼都没有告诉过你，对吧？她们也想赚这枚花瓣呢。”
　　毕竟想要知道繁花纹路的作用，除了询问之外，就只能是自己去用了。
　　这一用...就是消耗一整朵，如果是在不恰当的时机动用的话，那么亏掉的可是十枚花瓣，不如提前支付一朵花瓣来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
　　...茶花会的成员们倒全是好算计。
　　“一整朵繁花纹路，能够让你动用你所信奉的神明一次权能，完整的权能，一次。”首位伸出一根手指，然后继续补充道，“哪怕是「奈落」的权能「全知」，都不是问题。
　　“只不过，灵感的消耗需要你自己来承当，得留意着别把自己的灵感给耗干了哦，这可是非常危险的。”
　　话音落下，洛泠久久不语，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她缓缓抬起头，直视着圆桌主位之上神秘幻灭的优雅身影，终于说道，“所以，首位，你是「奈落」吗？”
　　“当然不是。”首位摊手道，“我就知道你想问我这个，但很可惜，我既不是奈落，也不是奈落神选，更不是奈落神眷者。”
　　“......”
　　洛泠沉默了一会，似乎想了什么，开口又想问出些问题。
　　但就在这时，首位忽然一挥手，滚滚黑雾从四面八方袭来，淹没了洛泠的身影，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她的声音，
　　“茶话会，结束了。”
　　直到黑雾散去，灰色身影不再，首位才算是松了口气，随后又在嘴角勾勒起些许笑意，
　　“有时候，太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啊，呵呵...”

 第七十章 沉溺的“母爱”（5k）
　　「繁星的维多利亚」之中，高挑的紫发女子身形缓缓显现，在踏足地面之时，她的神情之中依旧留有几分错愕。
　　“我这是...被赶出来了？”
　　洛泠渐渐收起脸色，脑海里闪过一些想法，微微眯眼。
　　难得能够见到首位略显慌乱的一面，生怕洛泠再继续发问下去的话，或许真的会被挖掘出更多的秘密。
　　“至少现在可以确定的是，首位应该跟「奈落」脱不了干系，但...如果并非奈落本身，也不是神选与神眷者，她究竟会是一位什么样的存在？”
　　不过这些对洛泠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眼下更加要紧的事情是先去挽救菲欧娜阿姨的性命。
　　一枚繁花纹路，能够换来一次权能「全知」的使用机会。
　　洛泠原本手上还剩下十七枚花瓣，但在向首位获知繁花纹路的效用之后花去了一枚，若要用去一枚繁花纹路去挽救菲欧娜阿姨的话，就只剩下六枚了。
　　“.......”

　　沉默思索片刻之后，洛泠还是没有把心中涌现的想法付诸于行动，她不敢赌，赌上源自于奈落的「全知」是否真的无害。
　　菲欧娜阿姨的伤势还不至于到超出范畴，必须支付「混沌」代价的程度，但...仅仅只余留理论上可能性的姐姐，并非如此。
　　如果以这种方式去借由奈落的「全知」，跟答应献身于奈落并无差别，「禁忌」永远是禁忌，与之接触必须慎之又慎，索取总是会带来代价，任何力量皆是如此。
　　若不是因为菲欧娜阿姨能否苏醒关乎于维多利亚如今局势，而且「命定之死」恐怕不会只是永恒沉睡这么简单，洛泠也不会去使用并非属于自己的「全知」，终究可能还是会有一些潜在的影响。
　　因此，在犹豫片刻之后，洛泠便映出一枚完整的繁花纹路于额头之上，感受着繁花纹路逐渐消融所诞生出来的力量。
　　“隐约能够感受到一道目光正在从冥冥之中的某处投来，仿佛伸手就能触及...”
　　洛泠抬起手，却一反往常，她的「吞噬」无法对这道目光生效，哪怕是主动引发。
　　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吞噬」所不能的存在，或许...借助繁花纹路所施展的权能，确确实实就是源自于序列诡异的本体，甚至连「禁忌」都不能例外。
　　当时首位说的是，“所信奉的神明”，而非「奈落」的「全知」，就意味着...如果是其他的禁忌神选来使用的话，投来的将会是对应「禁忌」的目光。
　　首位拿出的繁花纹路，究竟是何方神圣的力量...
　　“怎么忽然感觉对首位就有了点兴趣呢？”
　　洛泠摸了摸下巴，脑海里浮现出首位急匆匆把自己赶出来之前最后的神情，略带着些许的失措，“而且...她也不是完全的无所不能嘛。”
　　不过很快，洛泠便把首位的事情先放到一边，身形消失又出现，这一次已经踏入了菲欧娜阿姨的房间之中。
　　此时琳娜侧坐在床铺上，手里拿着湿毛巾给沉眠的母亲擦拭脸颊，目光之中微含着思念与柔意。
　　旁边的艾尔莎正端着脸盆去把水倒掉，一抬头便看到了忽然出现的洛泠，吓得险些把手里的脸盆泼出去。
　　好在洛泠及时按住了脸盆，只是洒出些许清水，才避免了自己变成落汤鸡的下场。
　　“小心些。”
　　洛泠顺手揉了揉艾尔莎的头发，她现在的身高摸头发都不用怎么抬手。
　　“...洛泠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琳娜在看到洛泠出现的时候，脸上先是闪过一些错愕，似乎是因为第一眼没能认出「奈落」形态外貌的洛泠。
　　但很快她的脸上便闪过些许喜色，连忙站起身来，说道，“情况怎么样了？我母亲...还能救回来吗？她...好像一直在恶化。”
　　说着，琳娜的眼底浮现出担忧之色，她通过傀儡谣能力能够探查得到，即便有菌丝维持着生命，母亲的所有体征依旧在以一种极缓却无法挽回的速度逐渐衰竭。
　　就像是一种冥冥之中的存在，在凭空断绝她的生命，只是因为傀儡谣能力的缘故，才形成了如今僵持的局面。
　　若是没有傀儡谣的话，菲欧娜的结局就只会是在沉眠之中陷入永恒的「寂亡」，而傀儡谣的出现，也不过是稍微延缓了结局到来的速度而已。
　　已经得知「命定之死」真相的洛泠很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混沌」路径与「今生」路径交织所形成的必死绞杀，「寂亡」路径的傀儡谣当然救不回来。
　　没有对症下药的话，顶多只能是治标不治本。
　　不过，使用「今生」路径权能应该是老人，持有「混沌」路径权能祭器的...究竟会是少年还是女人呢？
　　脑海里的想法一闪而逝，洛泠很快便回过神来，点点头道，
　　“先交给我试试吧。”
　　她没有把话说满，这也算是她第一次使用「全知」，不太确定效果如何，只能做好随时准备中断权能的释放。
　　琳娜立刻便给洛泠让出了位置，然后带着倒完水回来的艾尔莎走到一边，神情略显紧张地望着床铺上陷入沉眠的“睡美人”。
　　洛泠轻点眉心，刚刚强行遏制住的繁花纹路重新开始运转了起来，「奈落」的目光缓缓落下，不带任何感情，唯有冰冷恐怖的意志。
　　直到繁花纹路的逐渐消弭，洛泠能够感受到「奈落」的目光愈发强烈，几乎就要凝成实质。
　　但...即便这道目光正笼罩着洛泠的位置，但祂所注视的却并非洛泠本身，而是她眉心处逐渐黯淡的繁花纹路。
　　很显然，这枚繁花纹路，才是使用「禁忌」权能时所支付的代价。
　　终于，在繁花纹路彻底消散的同一时间，「奈落」的注视瞬间便随之消散。
　　与此同时，取而代之的是洛泠眉心处睁开了一只小小的，黑色的眼睛，其中有一个作为瞳心的小白点正在不安地扭动着，完全不受洛泠的控制。
　　就像是一件一次性的「权能」祭器一样，洛泠现在所能做到的是，就是使用这一次完全体的「全知」。
　　——这并不是洛泠所掌控的权能，使用之时，连半分体悟都不会有。
　　“果然没那么好使的，繁花纹路能做到的也仅仅只有这样而已。”
　　洛泠的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她本来还想看看能不能借助这一次权能使用的机会，能否有所感悟，结果却是以这种形式。
　　不过，这毕竟是「全知」，独属于「禁忌」的存在，在没有支付自身代价的情况下进行使用就已经能够称之为奇迹了。
　　“试试看，能不能救下菲欧娜阿姨吧。”
　　洛泠抬起手，眉心处的黑眸点瞳瞬间睁大了些许，也不再胡乱扭动，而是直勾勾地注视着菲欧娜。
　　与此同时，奈落固有能力「编织」缓缓地展开蛛网领域，下一刻，领域之内渐渐浮现出无数枚黑眸点瞳的虚化眼眸，全部都直勾勾地注视着沉眠的菲欧娜。
　　所谓「权能」，便是所有能力极致升华之后，所诞生的质变力量。
　　固有能力「编织」，第一能力「坠网」，第二能力「失陷」，以及未知的第三能力，奈落所有的力量都存在于「全知」之中。
　　此时此刻，蛛网领域之中，菲欧娜的一切展露无疑。
　　包括...「命定之死」。
　　“咚——”
　　“咚咚——”
　　“咚咚咚——”
　　心脏跳动的声音在小小的房间之中回荡着，清晰可见。
　　不仅是洛泠，连在旁边观望的琳娜和艾尔莎都赫然看到，躺在床铺之上的菲欧娜心口处浮现出两道狰狞的虚化锁链，紧紧地束缚着她的心脏。
　　与此同时，连接着心脏附近的红色丝线，也在这一刻化作黑灰之色，还在不断地侵染蔓延，直至末梢。
　　——「命定之死」。
　　“心脏应该是代表着菲欧娜阿姨的生命，红色丝线就是所谓的命运之线了，如今她的沉眠是因为被「混沌」与「今生」共同禁锢着，这种禁锢会直到她彻底死去，永不复返。”
　　这些便是两位董事同时出手的结果。
　　不过，除此之外，菲欧娜还有一些身体上的伤势，应该就是第三位董事的手段，但之前就已经被琳娜的傀儡谣给治好了。
　　洛泠神情认真了些许，周围的黑眸点瞳开始颤动了起来，「坠网」生效，改写现实，强行解开束缚着心脏的锁链。
　　就在这时，远方熙熙攘攘的集市之中，一位孤坐在空寂小店里的老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连忙拿起绢布捂着嘴巴，连咳几声之后，他低头一看，绢布上染满了血迹。
　　“这是...「权能」的力量？应该是「混沌」路径的能力，果然是「哲学家」吗？”老人眼中闪过一丝凌厉，一枚金色的眼眸取代了他的右眼，缓缓显现出秘术仪式，“很好，那就来试试吧，我的哥哥。”
　　“......”
　　束缚着心脏的锁链...竟然在抗拒着「坠网」的改写现实？
　　洛泠清晰地看见，两条锁链正在不断地崩散又重新凝聚，即便是改写现实，都很难完全摧毁它们的束缚。
　　于「坠网」之中，无数次的浮沉正在上演着，改写的现实被一次又一次地修复，仿佛永无止境。
　　“唔...是老人察觉到了，在维持着「命定之死」吗？”洛泠的神情微沉几分。
　　虽然「全知」很强大，但...洛泠的灵感却是有限的，这样持续的对抗对灵感的消耗极为恐怖，要不是之前她吞噬「界限」之后得到了超乎寻常的灵感容量，现在早就坚持不住了。
　　除了灵感消耗之外，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这次对抗的战场，可不是什么空地，而是在菲欧娜阿姨的“生命”概念之上，每一次拉扯，都像是在消磨着她的生命。
　　本来平静如熟睡般的脸庞上浮现出几分痛苦的意味，旁边心急如焚的琳娜见到这一幕，眼中满是心疼，几欲落泪。
　　但琳娜很清楚，此时洛泠小姐正在与施术者进行对抗，绝对不能因为自己的悲伤影响到她，因此只能捂着嘴巴强忍着不发出声响。
　　“真可怕啊...”
　　洛泠的七窍之处缓缓流出鲜血，这是灵感消耗开始透支的迹象，这场漫长的拉锯战似乎要以她的失败而告终了。
　　另一边的老人也不好受，他半跪在地，本就带有伤势的身体又沉重了些许，却依旧在竭尽全力维持着「命定之死」，不让菲欧娜能够有重新苏醒的机会。
　　但是，老人能够赢下这场拉锯战的原因只有一个，因为还有一个容颜亽年轻但打扮极为老气的女人站在他的身边。
　　尽管出现在此地的女人只是一道化身而已，但集两位董事之力已经能够去对抗「全知」的权能，把这场战斗化作灵感的拉锯战。
　　周围的黑眸点瞳逐渐黯淡，这意味着洛泠维持「全知」的灵感即将到达极限，再透支下去的话，连生命都有可能出现危险。
　　最终，洛泠的视野涌现出一阵模糊，维持着封锁的「命定之死」终究还是恢复了过来，两条锁链重重束缚之下，菲欧娜阿姨的心脏再度被遏制住，“生命”概念重新陷入沉寂。
　　仅仅洛泠一人，终究还是无法与两位董事所积累的灵感对抗。
　　就在她意识黯淡之前的这一瞬间，眉心处的黑眸点瞳彻底熄灭，在逐渐消弭之际，似乎还泄出几分戏谑般的笑意。
　　“失败了吗？”
　　洛泠强撑着眼皮，望向随着蛛网领域的消散，逐渐黯淡下去的心脏与锁链，眼眸之中燃起些许暗金色泽，如同焰火。
　　就在琳娜面露绝望，和艾尔莎一起想过去把几近昏迷的洛泠扶起来的时候，一道矫健的黑色身影忽然暴起，青灰色的利爪直直地抓向菲欧娜心口处的位置。
　　“洛泠——”
　　琳娜和艾尔莎近乎的嗓音未落，却见到刚刚即将消散的心脏在这一握之时，竟然重新显现了出来，连同锁链以及漆黑的命运之线。
　　“回来。”
　　冰冷威严的嗓音之中似乎深埋着什么，平淡的话语就像是命令，本来只有在「全知」之中才能被洞察到的「命定之死」，在这一刻重新出现。
　　“什么！”
　　本来因为对抗胜利种种地松了一口气的老人忽然瞪大双眼，他感觉到，此时此刻自己的心脏，就像是被某种存在给捏住了一样。
　　不，被捏住应该是...「命定之死」。
　　可是，这种概念化的东西，怎么可能被捏住！
　　不过很快更令老人震惊的事情出现了，他的耳边响起了一阵诡异的声响，这种声响本来是很普通的，但...出现在「命定之死」之上，却是一件最为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听见了...啃食的声音。
　　咔嚓，咔嚓。
　　缓慢，却无可阻拦。
　　「命定之死」正在逐渐消失。
　　老人想跟刚才继续维持「命定之死」，但...却失败了。
　　因为「命定之死」并不是跟之前一样是被「混沌」的力量抹除，而是彻底消失，从概念与根本上消失，仿佛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仿佛...陷落于虚无之中。
　　“先驱者竟然掌控了这种力量？”
　　比起「命定之死」的失败，老人更震惊的是这件事情，因为这是前所未知的力量。
　　也就是...传说中的第七路径。
　　此时站在他身边的女人更是脸色苍白，因为她维持「命定之死」的另一部分也被这种力量完全消弭了。
　　公司董事们的震惊之余，「繁星的维多利亚」里琳娜和艾尔莎也与他们经历着相似的心情。
　　黑色的身影扯开「命定之死」的锁链，然后送进嘴里，开始咔嚓咔嚓地啃咬了起来。
　　随着啃咬的进行，她身上的诡异特征愈发加重，直到最后，几乎成了半只龙化的诡异娘。
　　“这是...”
　　琳娜求助似地望向艾尔莎，但艾尔莎却是同样的表情。
　　直到所有的「命定之死」都被洛泠以这种戏剧性的方式全部啃食殆尽之后，心脏终于正常地跳动了起来，周围的命运之线虽然还有所污染，但也在逐渐恢复正常。
　　黑色身影站起身来，稍稍侧身，露出半边狰狞的脸颊，以及无论如何都熄灭不了的暗金竖瞳，轻声说道，
　　“可以了。”
　　话音落下，她的身形便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洛泠小姐！”
　　就在琳娜急忙上前，想把倒在菲欧娜身上的洛泠扶起来的时候，却听到了一声思念已久的嗓音，伴随着微微吃痛的轻吟，
　　“唔...谁？”
　　意识还处于模糊阶段的菲欧娜只觉得身子一沉，但在睁开双眼之时，脑海里残余的惊恐却还没能完全消弭。
　　直到眼前的景色重新映入眼帘，她看见一名黑发少女正趴在自己的身上，狰狞可怖却难掩清秀的脸蛋埋在自己的柔软之间，所有的恐慌便只化作心安。
　　就在这时，一道强忍着情绪的熟悉嗓音响起，
　　“母，母亲...”
　　“嗯...”此时菲欧娜的目光完全沉浸在怀里的黑发少女之上，柔声说道，“你终于愿意唤我一声母亲了吗？洛泠小姐。”

　　忙碌的二月份总算是结束啦，一月底答应好的十八万字，猫甚至是超额完成，悬赏也还得七七八八了。
　　<img src="https://c1.kuangxiangit.com/uploads/chapterimgsnew/690/125618/240229/1709198935-100386554-111393787.jpg">
　　余下的三万字感觉对三月份压力不是很大啊，猫想着再来一点点动力，这回读者大大们就别太狠了，这一次悬赏还是之前的规则，来点刀片和票票就行~
　　50刀片，5000打赏，200月票，2000推荐票，1000字，不设上限，三天时间，到3月3日的24点，到时候会放出具体的欠更字数。
　　<img src="https://c1.kuangxiangit.com/uploads/chapterimgsnew/690/125618/240229/1709221755-100386554-111393787.jpg">
　　好啦，悬赏的事情说完，接下来是一些杂七杂八的问题解答。
　　首先是最受关心的“幸福结局”问题，感觉很多读者都有所误解，猫在不剧透的情况下，尽力免去大家的担忧。
　　第一，不会阴间大团圆，第二，不会阴阳两隔，第三，不会相互遗忘。
　　猫说到的事情从来就没有不做到过，这点是老读者们都是很清楚的。
　　说实话真要说be貌似也就洛烟小姐比较算得上，主要是世界观太绝望了，到底是谁以讹传讹到处说猫只写be的...
　　最后一件事情，更新时间调整，三月份猫要重新去找工作，白天肯定是没办法码字了，所以只能调整到晚上，所以固定的更新时间从凌晨十二点改到中午的十二点半，请读者大大们谅解。
　　说实话猫以前就是中午更新，改成凌晨是为了配合其他作者朋友们找猫冲榜，结果成绩太差几乎没人找...
　　至此，猫拜谢各位一路追读到现在的读者大大们。

 第七十一章 双输之局，「白魔女」的一部分（6k5）
　　维多利亚。
　　一处繁华集市偏远的角落之间，有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破落小店，排列有序的货架上零零散散地放着一些罐装的香辛料。
　　谁都想不到，经营着这家小店数十年之久的老人，竟然会是「公司」的董事。
　　现身于此的老人与小屋里洛泠所见的外貌有些差异，看起来更加苍老，小屋里的形象就像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他。
　　“咳咳...”
　　又是几道强烈的咳嗽声响起，老人把手中染满鲜血的手帕丢进了手边的垃圾篓之中，里面隐约可见都是染血的手帕，不止是今天而已，多的是凝固许久的血渍。
　　“...你的伤势比之前严重了许多。”
　　女人的化身站在旁边，清澈的嗓音里不悲不喜，即便老人已经是垂死的模样，她的神情里也没有一丝的担忧，仿佛没什么大碍。
　　“是有一些。”老人蜷缩着苍老的身躯，双手揣着袖子，说道，“要不然的话...也用不着唤你过来相助了。”
　　跟「哲学家」一样，老人的身上一直带了一些伤势，这些伤势源自于数年前与哲学家的一场交手，最终成功摧毁了「先驱者」大半的规模。
　　尽管获得了胜利，但老人却没什么时间养伤，因为他必须时刻维持着笼罩整个维多利亚的结界。
　　无论是监控整个维多利亚，还是在关键时刻启动后手，以免「先驱者」的反扑，老人都只能如此，哪怕伤势一直在持续恶化。
　　“但...我没能帮上什么忙。”想到刚刚感知里触及的力量，女人的神情又沉了几分，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能够完全湮灭能力的存在，甚至夺走的不止是他们施加在菲欧娜身上的「命定之死」，更恐怖的是...老人与女人现在，暂时失去了使用「命定之死」的能力。
　　虽然之后应该可以通过逐渐尝试与摸索，重新掌握这种绝杀之招，但在这段时间里，恐怕很难再以三人之力完全掌控维多利亚之内的局势了。
　　这种夺走概念的力量，让人不由得联想到「虚无之界」，这其中似乎有几分相似之处，但无法彻底确定。
　　“若是「先驱者」已经得到了第七路径的力量，‘变故的起源之地’必然会迎来一场浩劫。”
　　哲学家低声说道，“再加上，菲欧娜的性命已经被他们救下，说出那个秘密只是时间问题，我们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落后了许多，女人。”
　　一切都要从菲欧娜委托「公司」惠灵顿办事处成员洛泠进入「虚无之地」开始，本来勉强维持着平衡的维多利亚就像是被砸下了一个石块，浮起涟漪的水面不断蔓延扩大，直至波涛汹涌的到来。
　　“必须承认的是，这一次...是我们的失败。”老人抬起头，右眼处的眼眸还没有散去光芒，其中正在运转的仪式隐约可见，这便是老人拥有的「权能」祭器。
　　但与其他「权能」祭器拥有者不一样的是，老人已经把这件祭器嵌入了自身，成为身体的一部分，每时每刻都在维持着秘法仪式的运转，与这枚祭器已经彻底融合了。
　　因此，这件「权能」祭器不仅仅能够让老人以另一种方式拥有着其中蕴含的权能，甚至已经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这件拥有完全体权能的祭器，其本体的诡异已然坠入「寂亡」，唯独余留的圣骸所锻造的祭器，构成了老人能与哲学家抗衡数十年的资本。
　　听到老人略显落寞的嗓音，女人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道，“所以，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面对女人的问题，老人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闭上了双眼，缓缓向后倒去，靠在小店之中唯一的躺椅上，悠然自得地摇晃着，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女人也不焦急，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小店里，等待着老人的答案。
　　期间有客人进店买香辛料，老人就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一动不动，没有去回应。
　　反而是女人轻车熟路地介绍起小店里所剩无几的产品，还卖出去了一些，女人把客人们支付的硬币和纸钞都整整齐齐地叠放柜台旁边。
　　或许是女人的打扮过于老气，再加上旁边无所事事的老人，这对酷似老夫少妻的古怪组合似乎让不少路过的人产生了误解，夹杂着好奇与异样的目光时不时穿过小店橱窗向里面投来。
　　直到夜色已深，一名浑身染着血气的少年推开门走入小店，看起来都像是睡过去了的老人才总算睁开了双眼，轻声问道，
　　“少年，情况如何？”
　　老人一直都在等待着另一道重要的回信，这个回信将直接影响到他将会作出的决定，最终的答案。
　　“...很糟糕。”
　　浑厚凝重的嗓音响起，少年走了过来，拿起柜台旁边的水壶，咕咕咕地喝了起来。
　　直到他重重地松出一口气的时候，满腔的血意才总算得以释放出来，带着遮掩不住的杀伐煞意。
　　女人抬头望向少年，等待着对方的叙述。
　　实际上，对于老人交代少年去做什么事情，她一无所知。
　　但...这种情况并不是第一次出现，由于三个人之中不确定究竟谁才是「史学家」，所以一些重要的事情多多少少都对彼此有所遮掩。
　　老人与少年是如此，老人与女人亦是如此，甚至少年与女人之间，也有一些隐秘的后手往来，以避免最糟糕终局的出现。
　　哪怕老人与哲学家已经对抗了多年，甚至直到现在都是两败俱伤，但依旧无法完全否定他就是「史学家」的可能性。
　　东方一个很出名的典故“苦肉计”，便诠释了这种计谋的可怕，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林剑鸣确实死了，死因已经无法查证，但我带回了他的残魂。”少年拿出一柄小巧的十字架吊坠，隐约能看到一个男子虚影被束缚在其上，神情痛苦不堪。
　　这是用于收集灵魂的祭器，尸身越完整，距离死去的时间越短，收集起来的灵魂就会越完整，其中蕴含的信息就会越多。
　　如果是刚刚死去，并且只是肉身被断绝生机的话，甚至能够保留完整的灵魂下来，当时林剑鸣打算对洛泠做的便是这一番操作。
　　当然，灵魂和意识是分开的，死去之人的灵魂哪怕能够重返生机，也只能诞生出新的意识，即便能够回忆起灵魂之中的记忆，却依旧算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
　　从林剑鸣这缕残缺不全到不忍直视的灵魂上看，他死得...并不怎么安详。
　　里面的记忆更是残缺不全，但确实展示了他如何屠杀双马尾小队，小队里的洛泠和艾尔莎都在他的剑下化作血沫。
　　所有的记忆和当时发现的现场都对得上，也没有被修改过的痕迹，但完整的部分到处为止，余下的只有支离破碎的画面。
　　在这些画面之中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一抹沉厚的苍白，与一双可怖的灰白双眸。
　　“是「白魔女」，祂竟然亲自出手了...”
　　但...能够杀死拥有「权能」祭器的林剑鸣，甚至让他连逃出生天的机会都没有，这似乎并不是「白魔女」能够做到的事情。
　　针对这名目前极少数活跃的「高危诡异」，公司董事们当然提前进行过详尽的分析，再加上对江城县的调查。
　　最终的结果就是「白魔女」的薄弱点就是不擅长正面作战，但渗透能力相当顶级，能够不知不觉地用菌丝取代别人的血肉，支配他人的行动。
　　下一刻，少年的一句话，又让老人和女人凝重的神情之中都不约而同地多了几分震惊，“我是在「虚无之界」里发现林剑鸣的这具残魂的。”
　　少年虽然没有特别指明是哪个虚无之界，但如此严肃与慎重的语气，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那个虚无之界里，疑似存在着一位拥有着湮灭界限能力的诡异，可能性极大。
　　“「光阴」呢？”
　　老人沉声问道。
　　比起林剑鸣的性命，更加重要的是这柄蕴含着「权能」的祭器，如果能够保留下来的话，只要能够为它寻找到下一位合适的主人，秩序侧的力量依旧没有被削弱多少。
　　放眼所有起源于维多利亚的的界限之中，九阶觉醒者算不上多见，但绝对比「权能」祭器的数量要多得多。
　　“...已经遗失，多半是被带走了。”少年都忍不住叹了一声。
　　损失实在是太严重了，这种级别的祭器，哪怕是「公司」都没办法随随便便拿出来。
　　最近十年内唯一得到的一件，还是惠灵顿办事处主任路芳玲绞杀「高危诡异」之后，拿到的圣骸交由「仙女座」菲欧娜锻造出来的。
　　现在...别说找到能够应付得来的「高危诡异」，就算有圣骸，没有菲欧娜的情况下，「公司」都很难再诞生出一位新的P9。
　　“你觉得，这件事情...会是谁动的手？”老人直勾勾地注视着少年，与此同时，女人也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尽管少年的答案，在场三人都已经了解。
　　唯有...
　　“「先驱者」。”
　　三人齐声默念道。
　　与「白魔女」的合作，又那处虚无之界处理了林剑鸣尸体，再加上针对菲欧娜的救援出现的手段，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先驱者」。
　　这一连串的行动，无一不展现出「先驱者」的强大一如既往，丝毫不弱于昔日鼎盛辉煌之时。
　　“我们确实已经失败了。”
　　这一次，是女人轻叹着说道。
　　所有的布局，在开始之初，就已经全部落下帷幕，是一场全所未有的惨败。
　　至此，老人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抉择，
　　“我提议，直接进行界限坍塌，遏制「先驱者」的下一步行动。”
　　女人和少年沉默不语，现在先驱者手上极有可能掌握着湮灭界限的力量，这个时候进行界限坍塌，似乎有些过于危险。
　　老人究竟会不会是「史学家」，他是不是故意这样做，好让「先驱者」成功得手，达成将维多利亚掩埋的目标？
　　这个风险极大的抉择，是因为「史学家」终于选定了ta的位置吗？
　　久久的沉默之后，女人率先举起了手，
　　“附议。”
　　少年目光微烁，注视着在十字架上挣扎的林剑鸣残魂，终究还是长长地叹了一声，说道，“...附议。”
　　无论如何，现在的「公司」与维多利亚...都已经是穷途末路，走在悬崖之边，岌岌可危。
　　反而在做出这个艰难的决定之后，三人的神情都放松了些许。
　　“少年，你亲自出手，去遏制「先驱者」的行动吧。”
　　老人很快便轻车熟路地做出了安排，“女人，你去负责处理界限坍塌，「吉普赛女郎」应该已经回来了，她对此会很感兴趣。”
　　吉普赛女郎是灾祸预兆，对所有的灾祸都来者不拒，更别提这可是一场能让维多利亚界限坍塌的灾祸。
　　和「公司」的合作可是一笔长线的生意，让吉普赛亢女郎完全拒绝不了。
　　所以她无论如何都没有向外界透露出相关的讯息，哪怕菲欧娜用上了珍贵的人情，以及她本人作为炼器师的才能，都打动不了吉普赛女郎。
　　要是吉普赛女郎不心动的话，即便是天时预兆想赚回这个人情也无能为力。
　　得到指示的少年没有丝毫犹豫，向老人微微颔首之后，便转身出了门，带走屋内的血腥之意。
　　女人则是深深地看了老人一眼，似乎想洞察这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直到片刻之后，身影才缓缓消散。
　　此刻，香辛料小店之中只剩下了孤独的老人，他又静静地待了一会，才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走向了柜台。
　　此刻的老人就像每一位普通的店主一样，仔细地整理着柜台，又把被女人打乱的香辛料重新摆放好，最后收起柜台上整齐放着的钱。
　　把店面打理好了之后，老人慢吞吞地走回到躺椅上，重新坐了下来。
　　与此同时，他右眼上的秘术仪式骤然运转，笼罩整个维多利亚的结界呈现出异样的变化，隐隐有破碎的迹象。
　　“既然现在我已经没有了成功的希望，”老人轻声呢喃着，右眼缓缓流下血泪，“但是哥哥，我也不会让你成功的。
　　“登神之路？不过只是...徒增笑柄罢了。”
　　........
　　于漫天的繁星之下。
　　耳边是古怪的呓语与呢喃，意识却如沉沦一般不断坠落，周围闪过的一幕又一幕，依稀间所见到的绮丽幻影，却全然留不下半分记忆。
　　直到最终，一阵撕心裂肺的恸哭声响起，于漆黑的无字墓碑之前，一道娇小的身影绝望地跪在苍凉的大地之上。
　　如碎屑一般的记忆片段很快便深埋在心间深处，下坠的意识总算触碰到了最深的底部，却没有想象中的坚硬，反而柔软非凡。
　　随着低语与恸哭逐渐远去，她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然处于苏醒的边缘，现世与呓梦之间。
　　洛泠缓缓地睁开了双眼，些许湿润从她的眼角处滑落。
　　“是做噩梦了吗？”
　　一道温柔的熟悉嗓音响起，洛泠稍一抬头，视野里边窜出一抹难忘的金色，还有一双溢满了柔意的眼眸。
　　“琳娜？不，不对，你是...菲欧娜阿姨。”
　　洛泠抬起手，直到指尖轻轻地触碰到菲欧娜的脸颊时，才总算回过神来，确定她已经回到了现世。
　　菲欧娜伸出带着暖意的双手，拿起洛泠带着可怖尖刃的冰冷手指，用她的手背在自己的脸颊上又多蹭了几下，微笑着说道，
　　“这已经不是在做梦了哦。”
　　“...我知道。”
　　洛泠眨了眨眼，她不至于连梦和现世都分不清楚，只不过到了这时洛泠才发现，自己竟然枕在菲欧娜阿姨的大腿上，难怪意识会觉得很柔软。
　　洛泠正想起身，忽然菲欧娜却抬手把她轻轻压住，说道，“再多休息一会吧，洛泠，你已经很累了。”
　　说罢，菲欧娜伸出手，小心翼翼地避开洛泠脸颊处狰狞的青黑色鳞片，轻手轻脚地擦去她眼角处的泪痕。
　　哪怕现在洛泠显得极为冷静，但她在梦中的挣扎与纠葛，全都落在了沉默地注视着她睡颜的菲欧娜眼里。
　　洛泠小姐究竟经历过什么？
　　菲欧娜不知道，但现在她唯一能给予的，就只有这处柔软的港湾。
　　她担心洛泠还沉浸在梦里不可自拔，才会用真实的触感来唤醒洛泠。
　　“你没事就好，菲欧娜阿姨，不用担心我。”
　　洛泠平静地看着菲欧娜说道，双眸依旧是无法熄灭的暗金竖瞳，“我醒来之前的这段时间里你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我可能误伤了你。”
　　洛泠实在是不确定她的「吞噬」是否危害了菲欧娜的安全，这是她心心念念的事情，这可是源自于「末日」的权能，能够湮灭界限的恐怖存在。
　　现在洛泠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情况有多糟糕，「吞噬」似乎吞下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导致恶鬼化的情况前所未有的严重。
　　她都能够想象到，镜中的自己究竟是一个多么恐怖狰狞的怪物。
　　只是...当时的情况过于危急，如果在灵感耗尽之时依旧无法抗衡董事们的「命定之死」，菲欧娜阿姨必然难逃此劫。
　　因此，在最终时刻，洛泠还是被迫动用了恶鬼化，直接把「命定之死」完全吞噬，直到现在洛泠都能隐约感知到「命定之死」的存在。
　　与之前的情况不一样，「命定之死」既没有化作新的形态，也没有变成「奈落」形态的养分，而是变成了洛泠所拥有的一道特别能力。
　　当然，实际上的「命定之死」是由三道路径组合而成，「罪棘」「今生」「混沌」缺一不可，洛泠现在仅拥有「混沌」路径，是没办法动用的。
　　而洛泠所付出的代价，就是变成了如今满目可怖的骇人恶鬼，她与「末日」又更近了一步，与「蜕升」又远了些许。
　　“没事，我都没事...”
　　菲欧娜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母亲。”
　　这时门口响起一道闷闷的声音，还没等菲欧娜开口说话，声音又继续道，“是我，琳娜，不是洛泠小姐。”
　　“我当然知道，琳娜，”菲欧娜不动声色地抬起头，柔柔地笑着，“我怎么可能连女儿的声音都认不出来呢？”
　　“您上次就听错了。”
　　闷葫芦似的声音沉沉地说道，莫名带着一些酸意。
　　“是你记错了，琳娜。”
　　菲欧娜面不改色，连语气都没有半分波动。
　　“看来，你们已经见过面了。”洛泠逃也似地坐起身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心底也有一种没来由的慌张。
　　要说这是什么感觉，有点像是在偷吃东西的时候被正主给发现了？
　　不对不对，自己又没偷吃些什么...
　　看着洛泠从自己的怀里逃开，菲欧娜的脸上闪过一丝肉眼可见的遗憾，然后便稍稍定神，说道，
　　“见过，也没见过，琳娜一直不肯褪去这身盔甲与我相见，也不让我离开这个房间，所有事情都没有跟我透露过，说是要等你醒来再安排。”
　　既然是女儿们的安排，菲欧娜也就没有多问些什么，但她已经约莫知道，自己应该已经不在维多利亚里了。
　　哪怕这个房间与维多利亚歌剧院里自己的房间几乎一模一样，但菲欧娜还是能够分辨出其中细微的差别。
　　她心底有很多猜测，但还是愿意等待女儿们的答案。
　　“所以琳娜，你是不敢直接跟菲欧娜阿姨说出事实吗？”
　　洛泠看着龟缩在盔甲里不敢冒头的琳娜，忽然有些想笑。
　　“只是觉得等你来说会比较好一些，洛泠小姐。”
　　在母亲的面前，琳娜与往常收敛了许多，就像是夹着尾巴一样。
　　“不都一样吗？”洛泠说道。
　　“不一样。”琳娜坚持道。
　　菲欧娜只是眼中含笑地看着洛泠与琳娜的少许拌嘴，嘴角微勾，些许湿润溢于眼眶，却是温热的。
　　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够活着见到这一幕...
　　此前所有的艰辛，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挣扎——
　　全都是值得的。
　　“好吧，我来说便是。”
　　洛泠转身望向菲欧娜，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菲欧娜阿姨，接下来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够保持情绪稳定。”
　　“嗯？”
　　菲欧娜微微一怔，神情之中浮现出些许疑惑。
　　就在她略有不解又期待的目光之中，洛泠轻按眉心。
　　刹那之间，少女的黑发肆意疯狂地生长，全部化作诡谲的苍白之色，身形更是在刹那之间娇小了许多，甚至比艾尔莎还要娇小几分。
　　一双不沾任何情感的灰白双眸冰冷地注视着前方，镶嵌在精巧到无法用世间言语来形容的绝美容颜之中，带着强烈的非人视感。
　　飘散的苍白长发无风自动，蔓延着近乎充斥着整个房间，与此同时，一道稚嫩冷淡的嗓音响起，
　　“菲欧娜阿姨，或许你之前就已经认识过这样的我，但我还是得向你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
　　“我是「白魔女」，没错，诡异序列第四十九位，「寂亡」之「白魔女」。”
　　还没等菲欧娜神情之中的错愕浮现出来，洛泠便抬手摘下了琳娜的头盔，露出她布满了狰狞菌丝的脸蛋，继续说道，
　　“您的女儿琳娜，现在已经成为了我的一部分，或者用您更容易理解的说法是，现在的她...就是「白魔女」，我的代行者。”

 第七十二章 母亲与女儿（7k）
　　「寂亡」之「白魔女」。
　　对于这个如地狱一般的诡异真名，菲欧娜并不陌生。
　　甚至可以说，再熟悉不过了。
　　于三个半月之前现世的「高危诡异」，是有史以来第一位取代原本序列的诡异，祂的前身是祸乱江城县的「傀儡谣」。
　　「白魔女」在现身之初，就以整个江城县的四十万条生命作为诞生的祭品，其暴虐的程度，无论是秩序侧势力，还是「先驱者」，都不约而同地把祂列为当前最危险的诡异存在。
　　纵然，「白魔女」第四十九位的序列并不靠前，但祂所展现出来的危害性以及残忍的性格，无不都是现如今脆弱的维多利亚最担忧的存在。
　　祂根本不需要战胜所有的势力组织，哪怕是连一位「权能」祭器拥有者都战胜不了也无所谓。
　　因为「白魔女」最恐怖的地方不是祂的战斗力，而是悄无声息的渗透，与无处阻拦的大规模杀戮。

　　「白魔女」只要运用对普通人无往而不利的支配能力，蔓延到整个维多利亚，就能够轻轻松松地毁灭这座“变故的起源之地”，彻底让人类坠入深渊。
　　对于傀儡谣与白魔女的能力，最具参考意见的就是「白岩村作战报告」，虽然是这份报告是由白魔女本人亲自撰写，但几个当事人也出面证实了报告的真实性。
　　这份报告指出，被支配的普通人外表看起来跟常人无疑，只有表皮之下充斥着菌丝的血肉，才能够验证「肉畜」的身份。
　　所以，在「白魔女」灾难出现之后没过多久，「公司」联合所有秩序侧组织，在整个维多利亚之中展开了轰轰烈烈的卫生运动。
　　...虽然听起来有点扯，但在这场卫生运动推行的时候，公司就可以借机去抽查普通人的血肉，查看是否已经被菌丝所取代，避免白魔女的渗透。
　　菲欧娜对「白魔女」当然不算陌生，即便抛去她在维多利亚的职务，当时江城县爆发灾难的时候，她可是第一批前去救援的队伍。
　　结果令所有人都没能想到的是，尽管小队的救援已经足够迅速，但依旧来不及，当所有小队踏上江城县的范围之内时，见到的只有血沫纷飞的炼狱绘卷。
　　整个江城县之中仅仅存活数十人，除了艾尔莎之外，其他全都是精神失常的病人，龟缩在血腥城市的各个偏僻的角落。
　　越是深入了解，就越是觉得「傀儡谣」能力的可怕之处，更从侧面验证了取「傀儡谣」序列之位而代之的「白魔女」，会是怎样可怕的存在。
　　尤其是是四十万的累累血债，更为这个诡异真名增添了几分血腥之意，那道苍白的娇小身影，是每一个亲身走入过毁灭的江城县之人，最深的梦魇。
　　作为亲历者的菲欧娜自然也没有例外，尽管她已是「权能」祭器的拥有者，见过的大风大浪不计其数，甚至连被先驱者屠灭的小城都曾经进去过，但...却从未见过如江城县那般恐怖的画面。
　　四十万个人类，连一具全尸...不，连一处完整的肢体都没能见到，目光所至之处，全是血肉碎块与残渣，以及汇流成河的腐臭血水。
　　而此时此刻，这道梦魇就站在她的面前，稍稍仰着小脑袋，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认真的小脸煞是可爱。
　　“......”
　　洛泠抬起手，菲欧娜却是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眼眸深处还残余着几分不可置信的惊恐，以及警惕之意。
　　“别紧张，菲欧娜阿姨，我确实是你认识的洛泠，从始至终，「白魔女」就是洛泠，洛泠就是「白魔女」。”
　　洛泠知道菲欧娜肯定会惧怕现在的自己，或许还可能会怀疑是「白魔女」支配了本来的洛泠，毕竟「白魔女」的形象在「公司」不留余力的宣传之下，其意义几乎已经与恶魔等同。
　　甚至，在「公司」发布的通缉令之中，「白魔女」的照片都有所改动，或许是担心洛泠娇弱又绝美的外貌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同情，进行了一些较为艺术的修改。
　　对于这一点，艾尔莎都有过一些吐槽，说是“可可爱爱的白小姐姐硬生生被改成小孩子看了会被吓哭的恶鬼”。
　　看着曾经的噩梦在站自己的面前，菲欧娜沉默着，似乎是在逐渐接受着事实。
　　她又看向旁边已经变成了诡异的女儿琳娜，神情之中满是复杂，手指微动，想伸手去久违地抚摸女儿的脸颊，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我...无法接受。”
　　菲欧娜眼帘微垂，低声说道。
　　最终，她还是说出了自己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听到这句话，琳娜向前一步，神情之中闪过几分焦急，却被洛泠制止，想说些什么，却都发不出声音。
　　作为事实意义上的主人，洛泠对琳娜有着最绝对的支配权，琳娜无论如何都无法反抗她的意志。
　　因此，琳娜只能用不解的目光不断地瞥向洛泠，她实在是想不明白，洛泠小姐究竟是在做什么，明明可以直接说出真相的。
　　“菲欧娜阿姨，难道...你就不想听听我的解释吗？”洛泠缓缓凑近了些许，抬起双手，轻轻地捧起了菲欧娜的脸。
　　菲欧娜的目光短暂地停留在洛泠的脸上，她直愣愣地看着陌生的容颜，听着陌生的嗓音，却用熟悉的语气，往日的一幕又一幕闪过她的脑海之中。
　　清冷淡漠却格外热心肠的黑发少女，是在她几近绝望的生活里照进来的一束光，如今却与屠戮无数条生命的苍白恶魔融为一体，彻底重叠。
　　究竟是「白魔女」彻底支配了洛泠小姐，还是她从始至终都是「白魔女」，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骗局而已。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是最绝望的结局。
　　菲欧娜的目光稍稍从面前的「白魔女」身上挪开，望向站在后面神情木然、全无神采的盔甲身影，悲哀的复杂在她的脸色之中交织闪过。
　　就连她真正的女儿琳娜...如今都已经沦为了恶魔的提线人偶。
　　被「白魔女」支配之人，尽管外表依旧，但却...已经不再是原来的她了。
　　菲欧娜本以为自己已经渡过了沉落的深渊，没想到迎来的却是更深的绝望，一时之间，她已经心如死灰。
　　至于所谓的解释...无论是谁，只要曾经漫步于血腥的江城县之中，都很难相信这种情况能有什么苦衷可言。
　　但，万一呢？
　　抱着不应有的期待，菲欧娜稍微提起了几分精神，强作镇定地看向面前的「白魔女」，“你说吧。”
　　在她的视野之中，苍白的洋娃娃注视着自己，灰白眼眸染上些许哀婉，精致的可爱里带了几分令人怜惜的柔弱，
　　“菲欧娜阿姨，你对我...对「白魔女」好像有不少的误会呀？其实，「公司」是错的哦，我一点都不残忍，也不嗜杀，江城县里的大家...都只是解脱了而已。
　　“我只是让他们从禁锢着意识的肉体之中，解脱了而已。”
　　菲欧娜沉默良久，她的心真正渐渐死去，似乎现如今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已经是最终最绝望的结局。
　　这套说辞，不就是杀戮吗？
　　果然，这一切...都只是「白魔女」的骗局而已吗？
　　她已处于崩溃的边缘，却还抓着最后一丝稻草。
　　菲欧娜扭头望向木然的琳娜，低声说道，
　　“所以，琳娜...也已经被你解脱了吗？”
　　她宁愿女儿与江城县的众人一般，至少死得足够痛快，也不愿意女儿在受到支配的情况下，痛苦地挣扎。
　　“没有哦。”
　　苍白少女歪了歪小脑袋，忽地笑了起来。
　　盎然的笑意明明应该是灿烂的，可此时此刻出现在苍白少女的脸上，却带上几分莫名的阴森与恐怖。
　　就像是精致木然的洋娃娃上浮现出扭曲的笑意，森然可怖的眼眸之中却不改半分眼神，
　　“我刚刚不是告诉过你了吗？菲欧娜阿姨。您的女儿琳娜小姐，如今已经成为了「白魔女」...我的一部分。
　　“是最好的朋友哦。”
　　话音落下，菲欧娜的心绪如坠冰窖，她已然走到了最糟糕的未来。
　　直面着少女扭曲的目光，她缓缓地闭上双眼，轻声说道，“所以，洛泠小姐...或者说「白魔女」，下一个变成好朋友的人，会是我吗？”
　　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会走到这一步，沦为诡异手中的傀儡。
　　看到菲欧娜神情之中难以遏制的情绪，洛泠的眼底伸出闪过些许狡黠，“让你天天把我当琳娜，哼哼...”
　　而旁边被支配着不能动弹的琳娜内心已经急不可耐，生怕洛泠玩得太过火，真把母亲给吓到了该怎么办。
　　但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什么都做不了。
　　就在洛泠正要开口回答的时候，门口响起一道疑惑的嗓音，
　　“什么好朋友？”

　　一颗红色的小脑袋探头探脑地看了过来，在看到已经醒来的洛泠之后，又迈着欢天喜地的小碎步跑了过来，
　　“哎呀呀，白小姐姐，你总算醒过来啦？”艾尔莎凑到洛泠旁边蹭了蹭她的头发，然后又问道，“对了，什么好朋友？”
　　“额...”
　　就在洛泠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看到菲欧娜已经睁开双眼，疑惑地望向艾尔莎。
　　很显然，对于艾尔莎的忽然出现，洛泠全然无知，甚至有些措不及防，这对于支配一切的「白魔女」来说似乎是一个不应该的失误。
　　也就是说，艾尔莎并没有被支配，而且关系看起来跟在维多利亚的时候一模一样，即便洛泠已经改了容颜。
　　所以...她们之间又是什么回事？
　　就在这时，琳娜总算抓住洛泠略微失神的缝隙，强行挣脱支配，出声喊道，“母亲，洛泠小姐是在调戏你呢！”
　　琳娜的话音落下，菲欧娜立刻便意识到了更重要的一点，琳娜似乎也没有被完全支配，依旧保留着自我意识。
　　在心绪的片刻闪烁之间，菲欧娜的心底便浮现了一些猜测与想法，立刻便付诸于行动。
　　她立刻欺身向前，猛然凑近了如洋娃娃般精致的苍白少女，几乎就要贴近对方的脸颊，直到看见少女淡漠的眼神之中略带了些许慌乱，她的嘴角才总算勾起了笑意。
　　...果然，即便变成了现在的模样，洛泠小姐确确实实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她。
　　即便她是「白魔女」。
　　“以洛泠的性格，刚刚说的话，恐怕...是真的别有所意吧。”
　　一念至此，菲欧娜也不再迟疑，立刻伸出双手，在旁边目睹一切的艾尔莎愣神片刻之时，搂住了苍白少女纤细的腰，把她抱了起来。
　　洛泠都没反应过来，便坠入了一片包裹着自己的柔软之中，耳畔扑来温热的鼻息，柔和细语随之传来，
　　“不是也要把我变成好朋友吗？「白魔女」。”
　　“等等，菲欧娜阿姨...”
　　洛泠本想挣扎，却又出现了一股力量推着她的后背，瞬间娇小的少女便坠入更深的柔软之中，将她完全裹入。
　　“......”
　　洛泠微微扭头一看，只见骑士小姐的脸近在咫尺，连眼眸都已经弯成了月牙，几分得逞的笑意浮现在她布满菌丝的狰狞面孔之中。
　　琳娜趁着洛泠心神慌乱之际，也直接抱了过来，母女二人直接一前一后地把洛泠夹在其中，左右全是软乎乎的怀抱。
　　“就现在，开始吧。”菲欧娜轻笑着说道，“「白魔女」...洛泠小姐。”
　　旁边的艾尔莎都看傻了，她手足无措地想过去掰开琳娜和菲欧娜，把她的洛泠小姐给救出来，但是在两位九阶觉醒者面前，艾尔莎微弱的力量又能做到什么？
　　甚至就连艾尔莎都险些被她们给一同拥入怀抱之中，她和白魔女形态下的洛泠凑在一起，其体格兴许都比不上琳娜和菲欧娜其中一个。
　　她们可全都是货真价实的大姐姐，甚至超过了奈落形态下的洛泠。
　　直到洛泠从慌乱之中缓过神来，连忙重新支配琳娜，才从她们如深渊般可怕的怀抱之中挣脱出来。
　　“唔...”
　　洛泠的小脸上浮现着些许难得的嫣红，稍稍喘着气。只觉得脸颊烫得厉害。
　　与此同时，艾尔莎连忙走了过来把洛泠护在身后，仰起脑袋，皱着眉头鼓着小脸，像是宣誓主权般望向菲欧娜与琳娜母女二人。
　　“娇小的洛泠小姐，似乎也很不错呢。”
　　菲欧娜抬起手，轻轻擦去嘴角的些许湿润，像是在回味刚刚的感受，脸上的笑意却是未减几分。
　　琳娜则是相当解气地叉着腰，站在母亲的身后，满脸的坏笑。
　　洛泠小姐好不容易才扳回一城，结果在母女二人的围攻之下，却还是败下阵来，靠着「白魔女」耍无赖似的能力逃出生天。
　　...其实得怪忽然出现的艾尔莎乱了她的心神，否则能扳更久一些。
　　不过，看在小妮子勇敢地站在自己面前怒视着菲欧娜与琳娜，一副护犊子的模样，洛泠也说不出什么，只能遗憾地轻叹一声。
　　本来是想看看菲欧娜阿姨在自己怀里崩溃到大哭的模样，真是太可惜了。
　　洛泠定了定神，小脸又恢复了之前平淡的模样，只是耳根处还留有些许诱人的红润之色。
　　“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
　　菲欧娜收起了嘴角的笑意，认真地问道。
　　她还是想不出来，究竟能有什么理由，以洛泠小姐的性格，竟然会屠戮整个江城县，亲手葬送四十万条生命。
　　“只是简单说的话，恐怕很难解释清楚，就让你亲身感受一下吧。”洛泠的白丝轻轻探出，拂过菲欧娜的脸颊。
　　下一刻，菲欧娜仿佛置身于昔日的江城县之内，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濒临坍塌的危墙，与在危墙之下，维持着日常的江城县居民们。
　　“这是...”
　　菲欧娜稍稍瞪大了双眼，侱她先对洛泠的这项能力感到震惊，能够把记忆传导到如同身临其境一般，简直...闻所未闻，这也是属于「白魔女」的能力吗？
　　这可不是用于比喻修辞之中的身临其境，菲欧娜甚至能够闻到空气里充斥着血腥与烟尘。
　　下一刻，更加可怕的场景出现了。
　　菲欧娜的视野里逐渐被蒙上了灰暗之色，就像是黑白相片一般，所有的一切都坠入了另一层世界，而此时此刻游离在废墟之上的人们，却出现了另一种变化。
　　菲欧娜亲眼目睹，所有人的血肉之中，都已经布满了支配的菌丝，哪怕他们在受伤之时，伤口里面并涌出的只是普通的鲜血。
　　与此同时，无数道痛苦的悲鸣在菲欧娜的脑海之中响起，皆是来自于这些被血肉所囚禁的意识。
　　一时之间，菲欧娜隐约有种脑海作痛，几近崩溃的感觉，察觉到菲欧娜坚持不住的洛泠很快便撤销了这些属于傀儡谣的视野与听觉。
　　“他们都是...”
　　菲欧娜低声呢喃道，瞳孔之中还预留着几分惊恐。
　　“都是「羔羊」，在傀儡谣的支配之下....迷途的「羔羊」。”
　　洛泠带着悲哀的嗓音在菲欧娜的脑海之中响起，“不得不承认的是，这样的‘活着’，对于他们而言，才是真正的痛苦。”
　　死亡...有时候是一种解脱。
　　尤其是在「寂亡」路径的诡异之下。
　　「归墟」如此，「傀儡谣」亦是如此。
　　菲欧娜沉默着，直到她的意识回到现世，望向娇弱的苍白少女，心底生出想把她拥入怀中好生心疼一番的冲动。
　　如此残酷的现实，她连稍微感受些许都差点就承受不住，竟然会是洛泠小姐的亲身经历。
　　这份记忆里包含的悲伤与绝望，是菲欧娜平生未曾见到过的，就此事而言，洛泠小姐...更像是江城县的救世主，而非世人眼中的血腥屠夫。
　　“...是我们的误解。”菲欧娜轻叹一声。
　　她没有去询问洛泠为什么不向所有人解释，因为她很清楚，关于「白魔女」的解释都是苍白的。
　　哪怕把这份记忆散播出去，也无济于事。
　　不会有人愿意相信一位「高危诡异」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他们宁愿相信这是一场规模空前的血腥祭献。

　　哪怕是菲欧娜，也是在了解洛泠的情况下，才会愿意相信杀死江城县里整整四十万人，是解脱而非屠戮。
　　不过，在这份记忆之中，菲欧娜也看到了更多信息。
　　“洛泠，「白魔女」的支配，是不是...血肉不会被菌丝所取代？”菲欧娜试探着问道。
　　“嗯，在使用「完全支配」的情况下，无论使用什么手段侦查，都只会是普通的血肉而已。”洛泠目光微烁，轻声说道。
　　这似乎并不是傀儡谣本身具备的特性，因为就连纪萤都不知道这一点，她所在的小队险些剿灭了傀儡谣的本体，却没有发现这一点。
　　另外，所有出现在江城县的「卵」，也没有过类似的情况，全都是用真菌株取代血肉进行支配。
　　这种可怕的隐藏能力，更像是...姐姐这位特殊的「傀儡谣」个体所拥有的能力，借由这一点，洛泠才能使用这种「完全支配」。
　　菲欧娜倒吸一口冷气，然后嘴角便露出了些许苦涩的笑意，摇了摇头，“也就是说，从始至终...「公司」对防备「白魔女」做出的所有努力，都是徒劳的。”
　　并不是因为「公司」的警惕遏制住「白魔女」的行动，而是祂...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过毁灭维多利亚的想法，这处起源之地才得以幸免。
　　“不过，琳娜又是什么情况呢？”菲欧娜望向站在后面叉着腰的琳娜，目光停留在她脸上的菌丝上。
　　“她的情况就更特别了。”洛泠揉了揉太阳穴，说道，“算了，还是一样，直接让你看看当时的情况吧。”
　　“别！”听到这句话，琳娜却是直接跳出来，连忙制止道，“直接说吧，洛泠小姐，你要是嫌麻烦...我来转告！”
　　“不，我就想看看。”
　　还没等洛泠回应，菲欧娜便微笑着说道，同时轻飘飘地瞥了琳娜的一眼，用母亲的威严让对方瞬间噤口不语。
　　“其实也没什么...”
　　洛泠打包了所有记忆，一股脑丢到了菲欧娜的脑海里。
　　两三息的时间之后，菲欧娜睁开了双眼，看着洛泠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感激，她已经清楚地看到了孵化场里发生的事情。
　　以及当时的所有情况。
　　洛泠小姐神秘消失的一个半月里所经历的一切，终于在此时此刻得以解开，一段心酸又悲伤的过往。
　　尤其是琳娜平静地说出“请对我使用「完全支配」吧，洛泠小姐”，以及之后苍白的少女握着她的手，强忍着伤痛拒绝了琳娜的请求，竭尽所有也要挽回琳娜的生命，更是让菲欧娜为之动容，几欲落泪。
　　没想到，女儿们竟然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
　　菲欧娜的目光不断地在满脸羞耻的琳娜和洛泠之间来回，颤抖着抬起手，捂着嘴说道，“我同意。”
　　“我不同意！”一直被忽视的艾尔莎蹦蹦跳跳着，气鼓鼓地说道，“洛泠小姐，我也要看一看， 你都没给我看过！”
　　“没看过吗？”洛泠微微一愣，稍作回忆之后，说道，“哦对，好像是没给你看过来着...其实也没什么啦。”
　　又打包了一份记忆传给艾尔莎之后，总算把这个小妮子哄好之后，洛泠抬头便看到菲欧娜望向自己的眼神之中似乎含着一些不明不白的情绪。
　　之前似乎也有，但没现在多。
　　“我可以留着这份记忆吗？偶尔也想拿出来回味。”菲欧娜微笑着问道。
　　“母亲！”
　　旁边的琳娜都快急眼了，她一想到当时的事情就头皮发麻，尤其是想到母亲还想着重温，就更社死了。
　　“这倒不是问题。”
　　洛泠拿出几根白色的头发，稍微踮起脚尖，接在了菲欧娜的后脑勺处，说道，“想看记忆的时候，使用这段能力就行了。”
　　“实在是太贴心了，洛泠小姐，就像是小棉袄一样。”
　　菲欧娜低头看着苍白的少女，稍稍俯下身来，轻轻地在她的额头处点过，留下一处柔软的印记。
　　得亏艾尔莎现在沉浸在记忆之中，否则看到这一幕恐怕又要酸意大发。
　　“不过...我有点好奇，你当时在救下琳娜的时候，使用的好像并不是「白魔女」的能力？”菲欧娜疑惑地问道，她看到的记忆是以洛泠为主视角，没有看到当时洛泠的变化。
　　“哦，确实不是，是另一位诡异的能力。”洛泠稍作思索，直接化身为奈落形态。
　　刹那之间，本来娇小的身影，瞬间化作高挑成熟的女子，紫色的魅影一闪而逝，一双可怖的黑眸点瞳注视着菲欧娜。
　　菲欧娜看着只是稍矮自己些许的紫发女子，满脸的错愕。
　　洛泠怎么...还有这种模样？
　　“能够改写现实的能力，源自于「奈落」。”洛泠淡淡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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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悬赏还在继续咪，今明两天！
　　日常推书~脑叶公司橘文

 第七十三章 繁星之灾，棋局渐倾（7k）
　　「混沌」之「奈落」。
　　比起「白魔女」乧而言，这是一个更加如雷贯耳的诡异真名，位列诡异序列的第八位，是被称之为“禁忌”，真正恐怖的存在。
　　当然，比起已然沉寂的「奈落」以及少之又少的「奈落」使徒，秩序侧势力更为熟悉的，应该是「先驱者」使用秘法窃来的奈落权柄。
　　不知为何，相较于其他的「禁忌」而言，行使奈落权柄所需要支付的代价要少得多，祂似乎并不吝啬向世人传播祂的「全知」，甚至还有一些推波助澜之意。
　　当然，作为这个世界上最懂「奈落」的存在之一，洛泠很清楚这种所谓的代价小不过是就表面而言罢了。
　　有一句话是“免费往往才是最贵的”，还有一句话是“便宜总是没好货”，奈落的权柄便是如此。
　　不是不好用，是一旦使用，就会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直到沦为「全知」的奴仆。
　　每一个试图接触或使用「全知」的人，最终的结果都难堪入目，在追求「全知」的过程之中陷入无尽的疯狂，就连「奈落」神选在众神国之中都是人见狗嫌的存在。
　　“洛泠，难道说...现在的你，甚至连「奈落」都已经取而代之了吗？”菲欧娜神情震惊，不断地打量着洛泠这又一未曾见过的版本。
　　先前的化身「白魔女」，菲欧娜还能理解成洛泠本身就是「白魔女」的模样，只是通过伪装才变成了黑发少女。
　　可现在...
　　尽管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但无时无刻不散发着的淡淡妩媚之意，为紫发魅影增添了几分迷乱心神的韵味。
　　截然不同的三个形象，竟然能够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难不成...这才是洛泠小姐的本体吗？
　　“...您这是在想什么，我只是能够使用与「奈落」一样的能力而已，并不是「奈落」的本尊。”
　　洛泠扯了扯嘴角，如果她就是「奈落」本尊，维多利亚的事情就不会如此麻烦了。
　　什么「公司」，什么「先驱者」，直接就给一锅端了，哪用得着一直这样躲躲藏藏，靠着隐蔽性当老六。
　　就在这时，洛泠察觉到菲欧娜看着自己的眼神已经逐渐异样，连忙重新化身为一开始黑发少女的外貌，说道，
　　“别误会啊，菲欧娜阿姨，这才是我真正的模样，无论是「白魔女」，还是「紫珠」——就是奈落形态的代号，都只是我的化身之一而已。”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菲欧娜听完自己的这句话之后，眼底深处似乎闪过一丝难掩的遗憾。
　　难道说，比起少女和萝莉，其实...菲欧娜阿姨更喜欢高挑大姐姐类型的？
　　不对不对，她喜欢什么与自己何干...
　　“也就是说，你的特殊能力就是可以得到诡异的能力，最终并取而代之？”菲欧娜沉吟稍许，问道。
　　“取而代之尚不清楚，但确实能够得到诡异的能力，不过...具体情况未明。”洛泠回道。
　　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吞噬」就能够化身新的形态，但仔细回想起来...无论是「白魔女」还是「紫珠」，这两个形态的出现，似乎都与姐姐有关。
　　「白魔女」虽然是通过杀死黎天铭才得以开启，但在这之前，洛泠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进行过「吞噬」了，其对象很有可能就是姐姐。
　　而化身「紫珠」的时候是在列车之上，当时洛泠还处于昏迷的状态，醒来之后就发现少了姐姐的身影，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概不知。
　　直到前不久在晋升奈落能力之时，她才终于窥见了当时的真相，「紫珠」形态...同样是姐姐亲手赋予的。
　　再加上自己从有记忆开始，就是被姐姐养育长大的，或许姐姐还有许多未曾苏醒的隐秘...没能留在记忆之中。
　　“我大致清楚了。”
　　菲欧娜微微颔首，然后目光扫过房间周围，眼底闪过一丝怀念，又投向窗外，看到漫天繁星的天穹，微微眯眼，“我想，这里应该不是维多利亚吧？”
　　“是，也不是。”
　　洛泠毕竟不善言辞，直接又打了个记忆包丢给菲欧娜，让她初步了解现在的情况。
　　结果当然不必多说，对于神国的概念以及其存在，菲欧娜显得格外震惊，但冷静下来仔细分析之后，轻声呢喃道，
　　“难怪...原来如此，之前诡异使徒们神出鬼没，据「公司」的推测与分析，他们是藏在界限之外，虚无之界无法触及的位置。虽然推测的答案是错误的，但...又并非全无道理。”
　　从始至终，诡异使徒都是小打小闹的一小撮人，公司与先驱者虽然对这些脑子普遍不对劲的偏执疯子相当忌惮，但一直都没当回事。
　　原因无他，这些使徒一直都是翻不起水花的零散人员，时不时冒出一两个造成破坏，规模可能连「先驱者」的一次行动都比不上。
　　直到神国的概念出现，才终于让菲欧娜意识到，使徒与代行者之所以能够神出鬼没，难以寻其踪迹的原因。
　　以及...诡异们的追随者，规模可能比想象的要更加恐怖。
　　饶是已然身处于一处神国之内，菲欧娜依旧对这种如鬼神般的惊天能力感到震撼。
　　她走向窗外，望向窗外的夜色，微微眯眼，似乎是想回忆起了什么。
　　“如果神国的诞生源自于界限坍塌，或许我知道这座神国的特性是什么了。”菲欧娜轻声说道。
　　“嗯？”
　　洛泠和琳娜齐齐露出诧异的表情，但很快便都反应了过来。
　　菲欧娜...极有可能亲身经历过诞生这个神国的界限坍塌，因为「繁星的维多利亚」里存在着她的房间，说明当时的菲欧娜就已经加入了「命运结社」，成为了一名觉醒者。
　　“洛泠，把我送你的祭器「幽芒」拿出来吧。”菲欧娜转过身来，说道。
　　“你稍等一会儿。”洛泠直接化身成「白魔女」，然后在菲欧娜目瞪口呆的表情下，在自己的头发里面翻找了起来。
　　“她的头发...还有这种用处？”

　　菲欧娜扭头望向琳娜，琳娜则是摊开双手，表示她也不太清楚。
　　洛泠小姐使用能力的画风向来都不怎么对劲，包括在别人的后脑勺处接上三根菌丝这种操作，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想出来的。
　　片刻之后，洛泠拿出了一柄精致漂亮的发簪，上面逸散着些许美轮美奂的璀璨星光，与天穹的繁星似乎有几分相似。
　　菲欧娜接过「幽芒」，又伸手拿走了琳娜背在身后的长柄火铳，说道，
　　“其实这件「幽芒」和琳娜的「星铳」算是一套的，能攻能守，都是从一件完整的圣骸里提取出来制作而成的祭器。”
　　说着，菲欧娜轻车熟路地把两件祭器凑近在一起，两件祭器同时运转之时，隐约形成了一种共鸣。
　　「幽芒」的护盾能够在「星铳」附近生成，「星铳」在开火之时，也能够从「幽芒」的位置击发而出——这件祭器本质上并不是火器，而是被做成火铳模样的法杖。
　　而且，在共鸣的期间，两件祭器的威能都会成倍上涨。
　　“制造出它们的圣骸，便是这片繁星。”
　　菲欧娜抬起头，望向漫天繁星的天穹，眸间深处却不由得带上了些许恐惧，“诡异序列第二十四位，「灾厄」之「虚妄繁星」。
　　“一次...险些葬送整个维多利亚的灾难。”
　　诡异序列第二十四位所制造出来的灾难，听起来似乎远不如「永生」之灾，但这是错误的，灾难的危害程度与诡异序列无关，只与灾难本身相关。
　　「黄昏的维多利亚」里面还有普通人存在，哪怕只是神国截取的片段，而「繁星的维多利亚」之中空无一人，由此可见一斑。
　　对于这场亲身经历过的灾难，菲欧娜没有过多提及，很快便定了定神，说道，
　　“位于「虚妄繁星」之下，所有的「元素」波动都会被星光遮掩并加强，当时灾难出现的时候很多人都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自燃身亡，这个特性或许你们之后能够用到。”
　　“....嗯。”
　　洛泠和琳娜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说罢，菲欧娜把两件祭器分别还给了琳娜和洛泠，琳娜在接过祭器的时候，神情里带着些许疑惑，“可是，母亲，既然这两件祭器成套的情况下会增强彼此...为什么你之前没有直接给我？”
　　“因为...”菲欧娜回答着，又望向洛泠，微笑着说道，“在等一个合适的持有者呢，这个小小的特权，还是让母亲来吧。”
　　“......”
　　洛泠真的有这么一瞬间想把这个烫手的祭器给丢出去，但最终还是收回到了头发之中。
　　就在这时，一道呜咽的哭腔响起，三人循声望去，看到闭着双眼的艾尔莎却在不断地抹着眼泪。
　　此时的艾尔莎正在观看洛泠给她的记忆，估计是看到「猎」小队逐一牺牲的片段了吧，向来感性的小艾尔莎总是很容易因为感动与悲伤而落泪。
　　看到这一幕，洛泠忽然有一种在看别人追自己演的电视剧的感觉...虽然这些都是她的亲身经历。
　　“小艾尔莎真可爱呀。”菲欧娜嘴角不由得勾起几分微笑，“让我想起琳娜小时候的时候，似乎也是如此...”
　　“母亲！”
　　琳娜急得跺了跺脚。
　　“好啦好啦，不提你小时候的糗事了。”菲欧娜轻叹一声，脸上却总是掩不住的笑意。
　　不过很快，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菲欧娜的神情认真了些许，说道，“好在艾尔莎一直都没有太出彩的表现。”
　　“嗯？”
　　洛泠立刻抬起头。
　　“据我所知，「公司」一直都在监控艾尔莎，当然，是以比较柔和的方式，执行人...就是岑湘云。”
　　菲欧娜沉吟稍许，继续说道，“毕竟档案里面，她不仅仅是「白魔女」的好友，还是江城县存活的人里唯一一个神智清醒的人。
　　“当然了，岑小姐之所以接下这个秘密任务，应该更多是出于保护小艾尔莎的目的吧。”
　　这倒没有出乎洛泠的意外，连监控者是岑湘云这件事情也在预料之中。
　　无论是通过艾尔莎了解「白魔女」的秘密，或者以艾尔莎的存在去引诱「白魔女」出现，两者都适合在比较宽松的情况下执行，甚至艾尔莎表面上的身份都是「公司」的成员。
　　所以，一直以来，艾尔莎使用的能力都只有一两种较为熟练的，其他封存诡异的能力都没有展示出来。
　　哪怕是无时无刻不在监控状态之下，艾尔莎依旧显得相当不起眼，再加上她完全藏不住事的性格，就更加弱化了「公司」眼中艾尔莎的危险度。
　　“反正，没事就行。”洛泠微微颔首，实际上哪怕「公司」真想动手，想解决掉艾尔莎也没那么简单。
　　“对了，洛泠，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菲欧娜迟疑了稍许，还是说道，“我得知了一个秘密，一个可能会关乎于「公司」生死存亡的秘密。
　　“正是因为秘密，让我遭遇了董事们的袭杀。”
　　因为神国的特性，菲欧娜知道她在这里说出任何事情都不会遭到「公司」的袭杀，但问题是...之后洛泠肯定是要离开的，她担心的是洛泠回到维多利亚之时，会不会被董事们察觉到。
　　“直接说吧，菲欧娜阿姨，不用担心我的安慰，我有一些特别的小技巧，可以规避掉「彼岸」路径的窥视。”
　　洛泠想了想上次大胆窥视她的老家伙最终的下场，忽然之间想知道如果董事们试一试不懂事的话会是什么结果。
　　不过，恐怕已经是没有这个机会了，如果寻常的「彼岸」路径能对洛泠生效的话，恐怕她身为「白魔女」的身份早就暴露过不知多少次。
　　“...嗯。”
　　菲欧娜慎重了起来，沉声说道，
　　“当年「公司」董事们的真正目标，是唤醒沦于沉寂之中的禁忌「归墟」，谋夺祂的诡异权能「永生」...并非是被赐予的权能，而是完全体的权能。”
　　话音落下，洛泠的瞳孔微微缩小，这个消息的前半部分，她已经从鸢尾小姐处得知，但后半部分...
　　“所以，董事们想要的...其实是真正的「永生」吗？”洛泠低声呢喃道。
　　难怪，维多利亚之中会引发「永生」之灾。
　　难怪，董事们会对此百般遮掩。
　　难怪...不惜杀死菲欧娜，也要把这个消息彻底封禁。
　　所有的线索，全部串联了起来，当年那场博弈的真相，似乎已经清晰了起来。
　　“他们真的能做到吗？”洛泠抬头问道。
　　“...不清楚，昔日之事究竟为何会失败，是「公司」董事们出现的失误，还是他们三人之中的内鬼在捣鬼，恐怕连他们自己都无法确定。”
　　菲欧娜摇了摇头，就算她是「命运结社」的三大星座之一，但依旧无法与「公司」的三位董事相提并论。
　　原因很简单，她虽然同样拥有「权能」祭器，但与林剑鸣手上持有的「光阴」一样，都不是完全版的。
　　唯有三位董事，手上的祭器是真正的「权能」祭器，占据着独有且唯一的权柄，两者之间同样有质的差别。
　　在使用秘术把自身与祭器融为一体的情况下，董事们与拥有权能的先驱领袖并无差别，战力只在伯仲之间。
　　如果...董事们真的能够掌握「禁忌」的权能，胜利的天平会呈现出一边倒的倾向。
　　这个耸人听闻的消息，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先驱者」得知，也不能被其他秩序侧势力知晓。
　　整个维多利亚之中，不可能有人会响应董事们的决定，哪怕是各个办事处的主任也绝无法认同。
　　先驱者会担心公司的力量过于膨胀，形成压倒性的优势，秩序侧势力担忧的是公司的行动会惹火上身，涉及「禁忌」的行动一旦出现失误，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
　　“一个很有用的消息，菲欧娜阿姨，我会好好利用起来的。”洛泠呼出一口气，心间思绪闪过，微微眯眼。
　　先驱者的登神之路，公司的谋夺禁忌，他们各自都盘算着一个能够将对方彻底按死在棋盘上的大杀招，一旦有一方能够彻底落实，另一方迎来的就会是灭顶之灾。
　　无论此前得到了多少优势，在掀翻一切的绝对力量面前，都不值一提。
　　为此，董事们从不吝啬牺牲。
　　“这可真算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棋局。”洛泠不由得感慨道。
　　“亦或者人的本性向来如此，仅此而已。”
　　菲欧娜耸了耸肩，她对此更是见怪不怪，哪怕大敌当前，内部权斗的风波依旧不会减弱些许，所谓宁予外寇不予家奴，也不外乎于此。
　　严肃的谈话到处为止，洛泠大致地看了一下时间，距离她上次离开维多利亚已经过去了快一周的时间，是时候回去看看情况了。
　　现在感知之中的伊芙人偶还很安全，意味着岑湘云和路曼青应该没有遭遇到危险，如果她们真的有生命危险的话，伊芙人偶会奋不顾身地死在她们前面的。
　　另一边，位于「繁星的维多利亚」里的伊芙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之前因为「增生」而耗费的生命力在这段时间的调养之中，已经逐渐弥补了过来。
　　后面找个机会可以和伊芙人偶替换一下，然后把伊芙人偶这段时间的记忆丢到伊芙的脑海里，以铁拳女仆大小姐的大条神经很大概率是不会发现不对劲的。
　　虽然洛泠的这番操作算是把伊芙折腾得不轻，但...毕竟这可是从一位九阶觉醒者的袭杀之中挽救了她的性命，稍微麻烦一点也是应该的。
　　反正麻烦的是洛泠又不是伊芙，在伊芙的感知里连睡一觉都没有，记忆会从见到南丁格尔女士的位置续上。
　　“菲欧娜阿姨，你先在神国里面休养一段时间吧，「命定之死」虽然已经解除了，但多多少少还是会留一些暗伤。”洛泠说道，“琳娜，你留在这里照顾你母亲，至于艾尔莎——”
　　洛泠望向旁边还蹲在角落里抹眼泪的艾尔莎，嘴角不知为何浮现出些许的忍俊不禁，“等她看完记忆醒来之后，就跟她说我得离开一段时间吧。”
　　“洛泠小姐，你又要走了吗？”
　　闻言琳娜眼前一亮。
　　“...我会找个你们找不到的地方藏起来的。”洛泠眼皮微微颤动，上回的经历对她来说可不甚美妙。
　　之前有一个琳娜就很难应付了，现在还多了个菲欧娜...
　　作为琳娜的母亲，菲欧娜显然更胜一筹，无论是从哪一方面而言。
　　“我知道了。”
　　菲欧娜柔柔地说道，望着洛泠的目光一直含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不过，洛泠，她们几个都是你的使徒，难道...你就没有打算把我也纳入其中吗？”
　　“......”

　　洛泠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无论如何...沾染诡异总归是不好的，艾尔莎和琳娜的情况都是迫不得已。”
　　虽然洛泠本身就是被世人称之为诡异的存在，但她同样清楚，这种存在意味着什么，还是别平白无故把他人拉入其中为好。
　　“这样说的话，还真是遗憾啊。”菲欧娜说着，眼神却没有丝毫改变，似乎问题的答案并不重要，洛泠的回答才重要。
　　“我先走了。”
　　洛泠头皮发麻，得快些离开这对母女才是，总觉得继续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的话，得被她们吃干抹净了。
　　“注意安全，”菲欧娜柔声说道，“碰巧这段时间我比较空闲，还有神国的特性加持，就先帮小艾尔莎打造祭器吧。”
　　之前洛泠曾交给菲欧娜一具圣骸，委托她打造祭器，但菲欧娜因为一直在调查「公司」的事情，就耽搁了下来，现在才总算能够拿出一些时间。
　　“嗯。”
　　洛泠点点头，然后便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片刻之后，琳娜啧声道，“洛泠小姐已经切断感知了，连我也找不到她。”
　　虽然还在「繁星的维多利亚」里，但是想要在整个维多利亚里找到一个人何其之难，更别提洛泠小姐还是故意藏起来的。
　　“呵呵。”
　　菲欧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稍稍转身，目光留在自己的女儿身上。
　　她温柔地注视着女儿，然后张开双臂，轻轻拥了过去，直到能够感受怀中真实的存在，经久的思念，在这一刻终究还是化作了绵长的爱意。
　　...源自于母亲的爱。
　　“不过，琳娜，能够重新见到你...妈就已经很满足了。”
　　琳娜只是低着头，像小时候一样，依偎着母亲的怀抱，
　　“...嗯。”
　　............
　　与此同时，现世的维多利亚，光明教会大教堂之中。
　　坐在轮椅上的目盲修女缓缓睁开双眼，完全白皙的眼眸里依稀间闪过了些许灵动的神采，才重新合上。
　　旁边传来哗啦的水声，通过孢子的视野，洛泠看到丝塔莎正卷起袖子，用力地拧着毛巾，这时洛泠才发现，亚莉莎的衣服褪去了不少，只余留几件内衣着身。
　　屋内到处都是热气腾腾，淡淡的雾气模糊了视野。
　　“原来丝塔莎在给亚莉莎擦拭身体啊。”
　　亚莉莎的双腿无法动弹，这种情况下想要自己清洗身体比较困难，所以这项工作一直都是丝塔莎代劳。
　　在之前的光明教会期间，也是在每个月回家一次的时候，亚莉莎才有机会清洗身体。
　　“不过，我这个时候过来...是不是有点不太妥当？”
　　就在洛泠这样想着的时候，忽然后背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以及丝塔莎小心翼翼的询问，“姐姐，这样会不会...有点太烫了？”
　　“温度很恰当，丝塔莎。”洛泠回答道。
　　“嗯！”
　　得到回答的丝塔莎立刻便呼哧呼哧地忙活了起来，嘴角洋溢着笑意，少有能够如此亲近姐姐的时刻，她似乎很享受。
　　洛泠实在是不便继续出声去打扰这对可怜姐妹的相处时光，很快便进入了意识，查看起这段时间的记忆。
　　宗教家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出现，似乎晋升仪式已经准备妥当，只等合适的时机就可以开始进行，只不过洛泠知道，这并不是宗教家的晋升，而是哲学家的登神。
　　而在接受教育家下达的指令后，亚莉莎借助祭器，在维多利亚各处涌现的孵化场之中，散播「白魔女」的气息。
　　一时之间，好像整个维多利亚里涌现的孵化场全是「白魔女」的一样，直接让「公司」焦头烂额，超额加班。
　　就连岑湘云等人现在所在的「星」小队都不例外，「星」小队说是小队，实际上算是一支有几个分队的大队伍。
　　跟「猎」小队这样全是八阶以上觉醒者的顶尖单字小队不一样的是，「星」小队的内部分成了几个级别，岑湘云她们加入的是最低级别的分队，很符合她们现在的实力。
　　“看来她们几个还真的是累得够呛，天天加班。”
　　在伊芙人偶的记忆里，她们每天要处理两到三次孵化场事件，大部分都只是虚假的，鱼龙混杂之间，更是疲于奔命。
　　不过，在这些仿佛漫无目的一般的忙碌之中，洛泠发现了几处不对劲的地方。
　　“「公司」的结界...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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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mg src="https://c1.kuangxiangit.com/uploads/chapterimgsnew/690/125618/240303/1709436053-100386554-111403834.jpg">
　　找到了一张很符合猫心目中白魔女形象的图片哒！不过不是约稿哦，猫现在还没什么闲钱去约稿...后面有机会肯定会好好约上几张的！
　　悬赏还有最后一天！不，不过好像已经足够多了...

 第七十四章 血色教堂（5k）
　　一直以来，维多利亚都被老人布下的结界笼罩着，被视为他能力的延伸，无时无刻不在监控着维多利亚的一切。
　　正是因为有这道结界的存在，「先驱者」的行动才会格外谨慎，甚至到了连洛泠遍布维多利亚各个角落的傀儡都寻不到他们的踪迹，都是为了避开老人的耳目。
　　也同样是因为这道结界，菲欧娜阿姨才会察觉到会让「公司」分崩离析的秘密之时，被董事们瞬间察觉，险些丧命。
　　若不是琳娜出手，菲欧娜阿姨绝对逃不出此一劫。
　　因此，维持维多利亚的结界一直都是一件相当必要的事情，无论是出于维护维多利亚现状稳定的目的，还是为了清除掉对自己不利的因素，哪怕老人会为此耗费沉重的精力，不惜一切也要保证结界的持续运转。
　　可如今，这道结界却出现了破碎的迹象。
　　...会是「先驱者」所为吗？
　　这当然是其中一个可能性，但洛泠却觉得不是，原因是「先驱者」内部并没有因为结界的破碎而更为激进，丠反而这段时间的行动莫名地收缩了起来，似乎在警惕些什么。
　　另一方面，「公司」也没有因为结界的破碎而慌张焦急，而是继续稳步地推进清剿孵化场的计划。
　　这就意味着...结界的破碎，应该是公司的规划，或者更应该说，是老人的规划。
　　“维持如此庞大的结界所需要消耗的力量何其惊人，哪怕「公司」里有一些其他的手段，对老人的负担肯定也小不了。”
　　洛泠稍作沉吟，“现在想来，之前在解开菲欧娜阿姨身上的「命定之死」时，之所以险些抗衡成功，估计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这座结界的缘故。”
　　结界破碎，意味着老人已经彻底放下负担，处于火力全开的状态。
　　再加上这段时间双方反常的行动迹象...
　　“这是已经要开始鱼死网破了吗？”一念至此，洛泠神情微凛，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如临其境的眼神低沉了些许，“还是说...想直接启动界限坍塌？”
　　从菲欧娜阿姨给出的绝密能够得知，「公司」董事们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谋夺禁忌的权柄，哪怕在上次失败之后，直到如今都在准备再度谋夺的计划，与往昔之时是何其的相似。
　　但以现在的情况而言，究竟是想拼一把，直接开始唤醒仪式，还是已经放弃计划，为了掐灭「先驱者」的阴谋，不惜冒着被「吞噬」的风险，开启「界限坍塌」？
　　“海啸覆临之前的小浪花啊...”
　　把这些信息都消化完之后，洛泠的意识重新回归到亚莉莎的身体里，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正在被人抱起来。
　　丝塔莎看起来很瘦弱，却出奇的有力气，竟然能够把亚莉莎以公主抱的方式抱了起来，正鼓着一股劲，呼哧呼哧地搬到旁边的浴桶边上。
　　当然，或许也是因为亚莉莎其实很轻的缘故。
　　不得不说，盲眼修女的身材还是相当标致的，该凹的地方凹，该凸的地方凸，跟一马平川的洛泠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当然，拿洛泠来对比就有点太侮辱亚莉莎了，毕竟就连亚莉莎的妹妹丝塔莎...
　　同样都是从小营养匮乏，甚至丝塔莎还要比洛泠惨得多，却依旧更胜一筹，只是一直以来的粗布麻衣掩盖了丝塔莎的小有成就。
　　这一下，洛泠就没法再用营养不良来当借口了。
　　“......”
　　洛泠关闭了孢子视野，眼不见心不烦。
　　由于双手都在抱着亚莉莎，丝塔莎实在是腾不出手来试试浴桶里的水温已经加热到了什么程度，便说道，
　　“姐姐，你稍微试试水里的温度，看看合不合适？就在你左手边的位置上。”
　　“好。”
　　洛泠伸出手，稍微探向水面——其实这是多余的动作，在几乎所有血肉都已经诡异化之后，亚莉莎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感知与触觉，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傀儡谣的另一种感知。
　　换而言之，如今的亚莉莎，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像个人而已，实际上就是一颗大号的真菌株，上面镶嵌着一部分人类的器官。
　　“很合适。”
　　洛泠轻声说道。
　　“好！”亚莉莎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把亚莉莎放下去，“小心些，姐姐，右手往左边一点，对，再左一点点，拿稳了哈。”
　　直到洛泠摸索着，双手都抓住了浴桶的边缘，丝塔莎才松开了双手。
　　随着“扑通”一声，亚莉莎的身体坠入浴桶之内，溅起了不少水花。
　　“呀！”
　　猝不及防地被水花溅到的丝塔莎忽地尖叫一声，然后捂着微微泛红的手臂，满脸的震惊。
　　她伸手想探探水温，可才一接触到水面上，就直接被烫到手指通红，急忙伸出手，说道，
　　“姐姐，这温度不对劲，来，抓着我的首，快点出来吧，再多待一会就要被煮熟了...”
　　“噗。”
　　洛泠被丝塔莎这句话直接给逗笑了，可丝塔莎却是急得想哭。
　　她只是觉得姐姐可能是出了什么毛病，才会感知不到水温。
　　“这样的话，多加些凉水就好。”洛泠说道，“可能是年纪大了，比较迟钝吧，觉得还挺合适。”
　　这得迟钝到什么程度...
　　丝塔莎瞪大了双眼，况且姐姐也不大呀，今年才...三十七岁？
　　来不及继续多想，丝塔莎连忙扑灭浴桶下面加热的火，然后小跑到旁边放着备用水的大桶旁边，舀起一桶水，抬到了浴桶边上全部倒下。
　　往来几趟，直到浴桶温度正常，她才擦了擦额头的汗。
　　...诶，不怎么累？
　　与此同时，洛泠收起手上的菌丝。
　　一点生活小技巧而已。
　　“过来吧，丝塔莎。”
　　洛泠向着丝塔莎招了招手。
　　“怎么了，姐姐？”
　　丝塔莎狐疑着走了过来，却只见姐姐伸出手，轻轻拂过自己稍微被烫伤的地方，瞬间便抚平了所有的疼痛。
　　连烫伤留下的通红印记都直接结成一块疤，很快便直接脱落，露出稚嫩的新生肌肤。
　　“好啦。”
　　洛泠微微笑着。
　　这是亚莉莎本身觉醒的能力，消耗自己的灵感加速伤势愈合，仅限于能够自我愈合的外伤。
　　当然，这已经算是相当正统的治疗能力了，换做洛泠的傀儡谣...真想对这种伤势进行治疗的话，大概率只能砍掉手臂重新生成，只生成一部分恰到好处的皮肤比较难，毕竟治疗伤势不是傀儡谣的本职工作。
　　“哇，这么神奇？”丝塔莎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然后抬起头望向亚莉莎，“姐姐，这是主的力量吗？可是...主真的存在吗？”
　　从未见识过超凡者特殊力量的丝塔莎，对此感到又新奇又奇怪。
　　读过不少书的丝塔莎是个在维多利亚里比较少见的唯物主义无神论者，她在宗教典籍上的标注，全是基于现实世界的认知，可以说是最令教会感到愤怒的异端。
　　也只有在姐姐面前，丝塔莎才胆敢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可惜的是，这个世界...已经不是“唯物”了。
　　“可能吧。”
　　洛泠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久违的温存时间总是很短暂，等姐姐泡完澡之后，丝塔莎才紧接着使用这个浴桶。
　　当然，这回加热后的温度相当合理，丝塔莎美美地泡了好一段时间。
　　虽然用的是姐姐泡过的洗澡水，但丝塔莎却没有任何不满。
　　因为这种生活已经是以前完全不敢想象的奢靡，以前一个月才能有机会用干净的水清洗一次身体，仅仅只是擦擦身子而已，泡澡简直不敢想象。
　　在泡完澡之后，丝塔莎又忙前忙后，给姐姐穿戴各种衣物。
　　今天要在光明教会大教堂举行一次大型的弥撒仪式，是维多利亚国教圣公会大主教亲自过来主持的，不知有多少达官显贵前来观礼，场面相当隆重。
　　正因如此，才需要亚莉莎尽可能洗净身体，往日也没有几次机会，能像现在一样如此仔细。
　　干净的水在维多利亚之中，可是相当难得的，除非能有个「元素」路径的水系能力者，或者...冰系。
　　——双马尾小队日常用水全是岑湘云提供的，或许...这也能够算是一种生活小技巧吧。
　　今天连丝塔莎都穿上了小一号的修女服，虽然她不是圣女，但却是圣女的亲妹妹，四舍五入也能算上一个小圣女。
　　就是这个小圣女带了点异端思想而已。
　　当丝塔莎推着姐姐来到大教堂里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人山人海，连大教堂的外围都拥挤着不少平民。
　　在看到圣女亚莉莎出现的时候，嘈杂的环境瞬间便安静了下来，下一刻，几乎所有人都颤颤巍巍地跪下，虔诚地向着圣女行圣礼。
　　被这样受着他人的顶礼膜拜，洛泠多少还是有点不习惯，但她还是没有把意识脱离出去，因为她在大教堂里感知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洛泠维持着平静的神情，在众信徒的簇拥之下进入了大教堂。
　　弥撒仪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准备，留了一些让圣女独自祷告的时间。
　　丝塔莎推着洛泠，一直至来到圣女往常独自待着的房间里，洛泠才扭头柔声说道，
　　“先在房间外面等我吧，丝塔莎，我想独自待一会，稍后便会出来。”
　　“嗯。”
　　丝塔莎点点头，便退了些许，给洛泠让开进入房间的路。
　　洛泠推门而入，果不其然，房间里站着一个过分矮小的孩子，穿着一身略微不合身的学士服，稚嫩的面孔里却是满经沧桑的神情。
　　整个维多利亚之中，唯有一人会是这般古怪的打扮。
　　“教育家大人。”洛泠微微颔首，说道，“您看起来又小了一些。”
　　如果说上次是十二三岁的小孩，现在的教育家，顶多不过是十岁的模样，连气色都苍白了不少。
　　“少年出手了。”
　　教育家沉声说道。
　　闻言洛泠瞳孔一阵微缩。
　　她的猜测...果然没错。
　　少年是「公司」的三位董事之一，他亲自下场的话，就意味着「公司」已经把筹码全部推倒在这场赌局之中，无论是想要启动唤醒仪式，还是界限坍塌...都已经迫在眉睫，绝对刻不容缓。
　　“我们六位先驱死在了他的手上，瞬间死亡，无一例外，连启动秘术仪式都来不及。”教育家低声说道，“我和他短暂碰过一面，很遗憾...我稍逊一筹，受了点伤。”
　　从他的外貌骤然减少好几岁而言，这可不只是受了点伤这么简单...
　　恐怕伤势不浅。
　　这些事情洛泠都不知道，她的情报网虽然遍布整个维多利亚，但其实都是低端局，孵化场之内无法容存普通人的存在，她的力量渗透不进去。
　　也就是说，这些事情都是发生在孵化场之中。
　　“「神学家」，这段时间你不要离开大教堂，继续维持原状即可，余下的交给我们来处理。”
　　教育家继续说道，但语气却稍作了一丝停顿，“你的天赋无与伦比，未来不可限量，所以请放心吧，至少...护住你的性命于我们而言，不是问题。”
　　“所以，接下来我还需要继续去各个孵化场散播「白魔女」的气息吗？”洛泠问道。
　　“不必了，我们的目的已经达成了，现在...”
　　说到这里，教育家却是意识到了什么，斟酌稍许之后，才说道，
　　“总而言之，你完成得很好，「神学家」，新的晋升仪式已经在准备了，你只需要稍作等候，便可以继「宗教家」之后，成为先驱者的第五位领袖。”
　　「先驱者」内部似乎有特别的办法能够强行晋升等阶，宗教家就是使用的这个办法，三个月时间从中位觉醒者晋升到上位，但是吧...恐怕代价小不了。
　　“...嗯，多谢大人。”

　　洛泠低头称是，心底却泛起几分古怪。
　　这饼画的，怕不是下了毒的饼...
　　新的晋升仪式？
　　新的祭献仪式！
　　她很清楚，宗教家的晋升会成为哲学家登神之路的一部分，自己呢？
　　同为「万灵」路径的自己，恐怕会成为教育家登神之路的基石吧...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注意安全，我先离开了。”
　　教育家似乎还有其他事情要忙碌，向着洛泠点了点头之后，便直接化作了一滩血迹。
　　在维多利亚近日来难得一见的暖阳照耀之下，血迹瞬间化作几缕轻烟飘散，彻底化作灰无，就像这个房间里似乎不曾存在过教育家一般。
　　洛泠沉默良久，扭头看向神像的位置，带着石座的球形祭器已经被教育家带走。
　　不过，里面带着洛泠的力量，随时都能够定位其存在，甚至还能够蔓延菌丝。
　　想要窃取一位诡异的权柄...还是一位像人的诡异，可没那么简单，“代价”并不会总是存在于表面之上。
　　“先离开吧。”
　　洛泠转着轮椅探向门外的位置，吱呀一声开门之后，丝塔莎便立刻迎了上来。
　　“姐姐，已经好了吗？”
　　丝塔莎问道。
　　“嗯。”
　　洛泠轻声回应道。
　　悠扬的圣乐在大教堂之内响起，来自于维多利亚最顶尖的圣公会唱诗班分立教堂中厅的两边，沉浸着颂唱着，传播着主的荣光。
　　当洛泠与丝塔莎回到中厅的时候，维多利亚圣公会大主教已经站在布道台之上，向着台下虔诚的信徒们口述神圣的经典。
　　只不过，相较于大主教，台下的信徒们显然对刚刚出现的圣女殿下更加感兴趣，虽然愿意聆听大主教的布道，但却在圣女殿下现身的时候，齐齐跪下，又是集体寂静地行起了圣礼。
　　大主教是讲也不是，不讲也不是，尬在了原地。
　　他的眼神稍作阴沉地瞥过身后的圣女，当年就是他主持审判庭，把这个胆敢解释经典的叛逆逐出教会，却没想到对方会以这样的方式回来。
　　洛泠察觉到主教的目光，浅笑颔首。
　　她的心底隐约有些不安，仿佛危险来临之前的预兆，却又找不到究竟源自于何处，因此有些心神不宁。
　　大主教低低地冷哼一声，完全没有让出布道台的意思。
　　圣女又如何，在大主教面前，依旧需要退让。
　　之所以大主教要亲自出席这次弥撒仪式，就是为了把近日来维多利亚里最炙手可热的圣女的风头给抢过来，让整个维多利亚知道，谁才是真正能够代表主的意志的存在。
　　没有人，能够比他更懂主。
　　——其实主要是这段时间信徒们的赎罪卷全都交到光明教会这边来了，圣公会收入锐减，实在是撑不住。
　　而在见到圣女似乎已经被自己压了一头之后，大主教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笑容，
　　“识相就行。”
　　大主教很满意，然后在信徒们起身之时，继续自己的布道。
　　可他才刚刚清了清嗓子，忽然一声尖锐的啸鸣从大教堂之外传来。
　　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之时，一道带着血腥之意的刚烈气息袭来。
　　下一刻，从大教堂的大门处，一直通向布道台的位置，刹那之间化作一条鲜血淋漓的道路。
　　此刻站在布道台上的大主教，瞬间化作一滩肉泥，溅起一朵灿烂的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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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mg src="https://c1.kuangxiangit.com/uploads/chapterimgsnew/690/125618/240304/1709525936-100386554-111407536.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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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五章 她死了（7k）
　　于壁炉火光之前，是三道沉默的身影。
　　哲学家，教育家，史学家。
　　少见的三位先驱领袖共聚的时刻，但他们的神情之中，却都相当低沉，连氛围都显得有些凝滞。
　　此时此刻，「先驱者」需要面对的问题相当严峻。
　　“「演奏家」...已经确定死亡。”

　　坐在沙发上的教育家轻声说道，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壁炉，看着燃烧的火光，稚嫩的神情里却满是漠然。
　　与此同时，哲学家搬着他的小板凳坐在小木屋的墙壁前方，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把排在第二序列的一张冷峻女人照片拿了下来。
　　照片上的女人穿着西服，带着灰礼帽，手持一支指挥棒，优雅又神秘。
　　但...她已经死了。
　　哲学家手上的照片瞬间化作碎片飘散，缓缓地洒落在地面上。
　　可以看到的是，地面上已经积了不少照片碎片，其中还有一小角照片碎片里，是一只黯淡的暗金竖瞳。
　　墙壁上的照片已经少了一些，空余出不少位置。
　　如今的「公司」董事们都已经彻底疯狂，想要撕裂这局棋盘，因为他们手上的所有筹码已然落空，而「先驱者」却还未曾落着半子。
　　想要最大限度地遏制「先驱者」的行动，老人直接放弃维持笼罩并监控整个维多利亚的结界，将这一份力量全部转移到搜寻维多利亚之中各个先驱者成员的位置以及存在。
　　确定死亡的「演奏家」并不是这场疯狂的风暴之中出现的第一个牺牲者，在他之前，已经有五位先驱先后死亡。
　　但「演奏家」...可是极少数的「游梦」路径九阶觉醒者，连之前的「艺术家」在实力上都稍逊他一筹，却依旧没能挡住「公司」的袭杀。
　　原因只有一个。
　　...出手的是三位董事之一的少年。
　　这位以血烈著称的狂战士归属于「审判」路径，是已知的所有觉醒者之中，最擅长正面交战的存在。
　　哪怕是维多利亚里明面上最强的老人和哲学家，都不敢直面来自于他的袭杀，蛮不讲理的绝对力量会撕碎一切胆敢拦在前方的障碍。
　　「演奏家」实力确实不错，换做其他两位董事出手，想杀掉他都没办法如此干脆利落，可惜他遇上的是一个疯子，所有「游梦」手段都难以拦下陷入狂暴状态的少年。
　　在鱼死网破地使用「禁忌」秘术之前，「演奏家」被一刀两断，直接被斩成了半个人。
　　依旧只余一道阴影的史学家从始至终都是沉默着，TA一言不发，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又像是斟酌着抉择。
　　就在这时，哲学家满是皱纹与尸斑的脸上却是挤了挤，嘴角更是扬起了些许，露出苍老的笑意，
　　“这并不全是坏消息，同道们，董事们如此疯狂的行动，也就意味着他们的计划已经失败了。
　　“尽管现在「先驱者」损失惨重，但没关系，接下来很快...就会是我们胜利的时刻——只要，登神之路能够顺利完成。”
　　“话是这样说没错，我也知道。”教育家却是叹了口气，“但折损实在过于严重，六位顶尖的先驱就这样直接死在了少年的手里，太不值了。”
　　可以死，但必须死得有价值。
　　但问题是...少年杀死他们都耗费不了多少气力，老人锁定位置，少年突袭，一击不死，再补上一击。
　　很少有人能够正面抗住两刀不死，哪怕是「寂亡」诡异，恐怕都会在他的手上死上无数次，直到彻底陷入「寂亡」。
　　也就是死到不能再死的状态。
　　“其他先驱都已经彻底沉寂了，但并不排除会被老人找到，现在整个维多利亚里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包括这里。”
　　教育家沉声说道，“如果不能遏制住少年的杀戮，哪怕登神之路成功...恐怕新世界到来之时，我们已经没有足够的先驱，来承当引领人类的责任。”
　　听到教育家的担忧，哲学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他们的目的终究还是为了拯救人类，只不过是在过程之中牺牲稍微大了一些而已。
　　哪怕最终「先驱者」能够赢得这场棋局的胜利，也要考虑一下，获得胜利之后所需要履行的责任。
　　只有「哲学」，「教育」与「史学」可不太够，新世界的人类需要更多的知识。
　　“你前不久与少年碰过一次，胜算约莫有几成？”老人转身望向教育家，问道。
　　“嗯...分情况，若是忽然遭遇，二八之分，若是正面交手，我约有四成的胜率，但以我的权能「烬灭」的特性，如果能够有足够的时间与空间进行准备和布置...七成，我有七成把握，让他付出致命的代价。”
　　教育家的性格向来沉稳，从未有过狂妄的时候，说能赢就是能赢，说必输就是必输。
　　这时他给出的答案，是经过了相当慎重的深思熟虑，不会与实际情况差上太多。
　　哲学家沉吟稍许，说道，“也就是说...在一定情况下，你有把握杀死少年？”
　　“杀死难说，他手上总归有一些保命的手段。”教育家沉声说道，“但造成一些难以挽回的伤势...还是能有几分把握的。”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但问题是，少年出手向来都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决战斗，不会给我留下太多准备的时间，并且行踪不定，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会对谁动手——总不能等到先驱死到只剩下一个，才开始布下杀局吧？”
　　让所有先驱一同抱团更是不现实，他们全都散落藏匿在维多利亚各处，一旦行动就更容易被老人锁定，恐怕在抱团的过程之中，就已经被少年逐一斩杀了。
　　“如果知道少年下一个要杀的人是谁，是不是就能提前进行准备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史学家忽然出声说道，依旧是没有丝毫感情的声线，嘶哑且不真实的嗓音。
　　“嗯？”
　　哲学家和教育家齐齐抬头，望向几乎附着于墙壁上的阴影，目光微凛。
　　史学家...终于要做出抉择的最终一步了吗？
　　“请说，史学家。”教育家低声说道。
　　“「公司」最为忌惮的存在，终究是掌握着随时能够坍塌维多利亚的「白魔女」，以及在坍塌之中湮灭界限的诡异，这会让他们引以为傲的所有手段彻底化作灰无。”
　　史学家平静地说道，“后者我们目前还未知晓具体情况，但前者...”
　　“我明白了。”
　　教育家微微颔首。
　　话不用说得太明白，但具体思路给到了手上，他当然知道该怎么做。
　　“以光明教会大教堂作为结界进行布置，等结界彻底落下...就是下饵收网的时刻。”教育家目光微烁，神情里的紧张终于略微散去，“到时候...”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直勾勾地看着史学家。
　　所以，史学家会是少年吗？
　　如果史学家是少年，那这就是一场光明正大的宣战。
　　或者，现在已经可以排除掉少年，老人的几率也很低...是女人？
　　尽管尚未明朗，但至少现在，确实提供了一个直面少年...也有可能是史学家的机会。
　　而现在，教育家缺少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
　　他没有继续耽搁时间，身形很快便在木屋之内消散，只余留在沙发上一滩未尽的血迹，直到在壁炉火光的照耀之下，彻底烟消云散。
　　转眼间，小木屋里也没了史学家的身影，只余哲学家一人。
　　老态龙钟的哲学家只是沉默着，思索着，像是在斟酌与思考着接下来的决策。
　　“呵。”
　　他轻轻地笑了一声，似乎夹杂了些许不屑与嘲弄。
　　......
　　熙熙攘攘的大街之上，一名模样颇为俊俏的少年走在拥挤的人群之中。
　　除去较为出众的外貌，以及一头显眼的黑发之外，少年似乎只是一个在维多利亚之中随处可见的普通人。
　　也许只有一些妙龄女子，会因为他的外貌多倾几眼，但也仅此而已了。
　　少年背着一个长条形的大布袋，比他的个子还要高上几分，大布袋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着些什么，但似乎很轻，因为少年背着的时候神情如常，脸不红气不喘，颇为轻松。
　　他就亱这样很普通地顺着人群一直走着，听着街市熟悉的吵闹声，少年冷冰冰的脸上似乎也泛起了些许回忆的思绪。
　　许久许久之前，少年也曾是芸芸众生里的一员，重复着被蒙蔽双眼的枯燥日常。
　　直到看见世界真实的一面。
　　直到背负着必须背负的责任。
　　直到...成为「公司」的董事。
　　周围全是前往大教堂观礼的民众，拥堵到水泄不通，可少年却是如鱼得水，流畅地穿梭在人群的夹缝之间。
　　直到他看见不远处高耸的塔尖直至天穹，悠扬的圣乐随风飘扬，仿佛就连整个维多利亚，都在笼罩在主的荣光之中，走向幸福安定的未来。
　　“天气不错。”少年稍稍抬起头，望向于天穹之上空悬着的暖阳，轻声说道，“是个杀人的好日子。”
　　他解开背上的大布袋，然后对着教堂大门的方向竖起大拇指，似乎是在对准着布道台的位置。
　　下一刻，血雨腥风掀起，本是拥挤的人群瞬间空落了一大片——全部都被一阵强劲的烈风彻底压成碎渣，碎肉与内脏混杂在一起，汇聚在血河之中，在地面上缓缓流淌。
　　周围正在观礼的民众们亲眼目睹这血腥的一幕，瞬间被吓破了胆，拥着挤着要逃出这如人间炼狱一般的绘卷，恐慌逐渐蔓延。
　　但挨在后方的民众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依旧在往前面挤，直到浓到令人发昏的血腥气息随着轻风弥漫，人群彻底失去控制，彻底暴乱了起来。
　　民众的哀嚎，孩子的哭喊，各种恐慌的声响充斥着周围，此时若是不慎摔倒，片刻之间便被慌乱的人群踩成肉泥，哪怕是顺着人群往外走，也会被挤兑受伤。
　　与混乱的周围极不和谐的是，少年紧盯着大教堂里的情况，直到感知之中那道可怖的气息没有半分要消散的迹象，才露出可惜的遗憾神情，
　　“哎，竟然连一次都没死。”
　　他放下手中的巨斧，在落到地面之上，竟引发了如地震一般的震颤。
　　地面上更是被巨斧砸开了颇为骇人的几道裂缝，裂缝贪婪地吞噬着周围混着鲜血的肉沫碎渣，然后顺流直上，将巨斧染上些许嫣红的血腥之意。
　　“再来一次吧...这回，近一些。”
　　少年神情微沉，反手握住巨斧，拖动着走向大教堂。
　　他的双眸之中逐渐布满血丝，逸散着血腥之意，天雷滚滚般的心脏跳动声响起，又一场腥风血雨即将被掀起。
　　与此同时，大教堂之内。
　　圣公会唱诗班的颂唱骤然停下，几乎所有人都呆在了原地，因为这一幕实在是过于不可置信。
　　大教堂里死的不只是布道台上的大主教，连同下面的信徒，只要是在大教堂的大门与布道台之间的直线上，全部都化作血沫，染红了整个教堂中厅。
　　...太恐怖了。
　　恐怖到几乎所有人，都挪不动步伐。
　　或者说...所有人都已经沦入了这场血腥之中，无法自拔。
　　他们直勾勾地望向前方，然后眼睛里全都布满了血丝，神情更是逐渐木然。
　　“踏。”
　　“踏...”
　　沉寂的场面之中，清晰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刀斧在地面上拖动的刺耳声响，逐渐接近大教堂。
　　破碎的大门被缓缓推开，俊俏少年走了进来。
　　他第一眼便看向了布道台，但在看见台上残缺不全的大主教尸体之时，神情之中却是闪过了一阵错愕。
　　“嗯？怎么会是大主教约翰逊先生站在台上？这不是光明教会的主场吗？”
　　随后，少年才把目光稍稍往旁边挪动了些许，才看见在大主教的尸体后面，是坐在轮椅上的蒙眼修女。
　　...也是他此行的目标。
　　“没想到，圣女殿下，您竟然会如此懂得礼让，敬佩。”少年抬手作揖道，但很快便把巨斧抬了起来，狂暴的煞气开始涌动，“但...抱歉，接下来，我得借你性命一用。”
　　这场忽如其来的变故同样让洛泠感到始料未及，她万万没想到，教育家前脚刚刚嘱咐几句之后离开，少年便紧接着袭来。
　　以及周围的信徒们...
　　洛泠当然能看出这些信徒的不对劲，而且她隐约也能感知到周围似乎有一种异样的血腥味，与少年身上涌动着的煞气还有所区别。
　　她的心底，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此时的丝塔莎吓得腿都软了，蜷缩在轮椅的后面紧紧地抱着脑袋，满眼的惊恐，
　　刚才是什么东西？
　　怎么一时之间...大主教就被劈成两半了？
　　怎么到处就都在喷血了？
　　此时丝塔莎脑海里闪过的一幕幕全是刚刚血腥惨烈的画面，一种恶心呕吐的冲动几乎支配了她。
　　她想鼓起勇气站起身来，想推着姐姐的轮椅逃跑，但小腿却总是不听话地打颤，连站在柔软的姐姐前面去保护姐姐都做不到。
　　与此同时，洛泠也没办法顾忌躲在身后颤抖的丝塔莎，她的额头微微冒出冷汗，视野正在大片大片的丢失。
　　...散播在周围，代替她失去概念的双眼提供视野的孢子，正在逐渐被杀死，此时的少年抬着巨斧，却不是在准备杀戮，而是已经开始了杀戮。
　　这是洛泠第二次遇到孢子失效的情况，上一次是在直面教育家之时。
　　这些站在人类巅峰的觉醒者们，虽然同样难以捕捉到孢子的存在，但却能够以他们自己的方式，来灭杀掉这些无处不在的眼睛。
　　只是两三个呼吸之间，洛泠的视野完全沦入无边的黑暗，她重新变成了一个瞎子。
　　“其实我知道，圣女殿下，你并不是「白魔女」的使徒。”就在这时，少年忽然出声说道，

　　“但我不敢赌，呵呵...「先驱者」是否真的已经和「白魔女」达成了合作，虽然之前很重要，但现在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总之，多杀一个少杀一个都一样，反正现在...死的人已经足够多了。”
　　话音落下，少年身上的血煞之气骤然收缩。
　　下一刻，腥风血雨再度下来，卷碎了教堂之中不知多少信徒的血肉，带着沉重的杀伐之意，重重地向洛泠的位置落下。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洛泠立刻起身，几乎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抱起丝塔莎，然后以一种不那么优雅的姿势闪开了这一击，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
　　轮椅瞬间破碎，连同着后方的圣公像，直接被劈得四分五裂。
　　墙壁被完全贯穿，形成的裂缝逐渐蔓延，大教堂的穹顶开始不断地砸落着破碎的彩色琉璃，仿佛摇摇欲坠。
　　对这一击的失误，少年看起来并不是很在意。
　　他的目光虽然依旧盯着摔倒在地的圣女，却又似乎一直在注意着周围。
　　“姐，姐姐...”
　　怀里娇弱的少女带着哭腔的嗓音响起，惊恐着想要把姐姐扶起来，却被几片掉落的琉璃砸中了脑袋，瞬间头破血流。
　　但她却像是没有知觉一样，依旧在手忙脚乱地扶着姐姐的手臂，直到温热的液体漫遍了她的脸颊。
　　“我没事...”
　　洛泠撑起身子稍稍坐起身来，在她短暂恢复些许的孢子视野里，看到了满头鲜血淋漓，神情极度惶恐失错的丝塔莎。
　　“丝塔莎，你伤到了...”
　　孢子视野再度湮灭的洛泠，只能凭着感觉抬起手，轻轻地拂过丝塔莎的脑袋，将她的伤口愈合。
　　“姐姐...”
　　丝塔莎却已失了神，在她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已经超乎了她以往的认知，让她只能本能地挨近唯有熟悉的姐姐。
　　此时此刻，洛泠扭头“望”向些许残存在感知里的少年的方向，神情平静。
　　洛泠很清楚，她走不了了。
　　准确来说，是亚莉莎...已经走不了了。
　　少年是抱着必杀的决心来到这里的，并且现在的他可不是分身，而是本体，
　　教育家的实力已经足够恐怖，但少年看起来比他还要更胜一筹，可以明显看出来少年的心不在焉，他的注意力并非全部落在自己的身上，仅是如此，便已是亚莉莎绝无可能抗衡的存在。
　　哪怕在这个时候，洛泠亲身降临，恐怕都很难将亚莉莎挽回了。
　　但至少...她还能够护下丝塔莎。
　　“如果是你，亚莉莎，你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对吗？”洛泠默默地在心底问道。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亚莉莎爱她的妹妹，就像姐姐爱着自己一样。
　　这种情感，哪怕是在已经死去的亚莉莎躯体之内，依旧是难以遏制的本能。
　　脸颊的感觉似乎很奇怪，洛泠伸手摸了摸，湿润润的。
　　是亚莉莎的泪水。
　　并非洛泠的。
　　下一刻，亚莉莎下半身完全被菌丝所取代，强撑着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少年似乎有所察觉，注意力终于匀了几分过来，注视着亚莉莎的双腿。
　　“这...是？”少年瞳孔微缩，之前依稀模糊的感知忽然清晰了起来，轻声呢喃道，“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他手中的巨斧紧握了几分。
　　“你要杀的人，只有我，是吧？”
　　洛泠轻声说道。
　　“没错。”
　　少年微微颔首。
　　他并不是嗜杀之人，只是为了更有效率地杀死圣女，才会在过程之中误杀其他人，仅此而已。
　　少年与「先驱者」们不同，在此战之后，他会为在战斗里的妄死者祈祷往生，然后默哀三分钟。
　　这可是一位「公司」董事，极为宝贵的三分钟。
　　“好。”洛泠点点头，说道，“我来受死了。”
　　她一步一步地向着少年走去，少年不由得为圣女的主动赴死而心生敬意，他看得出来，圣女应该是想保护瘫坐在她身后的普通人。
　　如此大义，担得痛快的一死。
　　实际上，少年之前就得到过圣女对她的妹妹极为爱护的消息，如果有机会挟持圣女的妹妹，来增加杀死她的筹码，少年也会毫不犹豫地执行。
　　重情重义值得敬佩，但这并不妨碍他利用这一点来更好地完成任务。
　　“如果你不是「白魔女」的使徒，我会亲自邀请你加入「公司」。”少年轻声说道，巨斧横起，“不过现在，圣女殿下，请你去黄泉走上一遭。”
　　少年稍微调整了一下巨斧斩击的方向，以免误杀到丝塔莎。
　　能直接杀死圣女的情况下，没必要再对她的妹妹下手了，徒增没必要的伤亡。
　　“丝塔莎。”
　　姐姐的嗓音柔声响起，一如每日往昔。
　　丝塔莎茫然地抬起头，只看见了姐姐的背影。
　　“...活下去。”
　　话音未落，巨斧血烈的斩击袭来。
　　但...洛泠预想之中的永坠「寂亡」，却没有到来。
　　就在少年挥出这一击的时候，就像是等待了许久，大教堂里的所有信徒全都在这一刻炸裂开来，完全化作血人，鲜血止不住地散出。
　　连同地上散漫的血迹一起，涌动着向少年袭来。
　　关键时刻，少年收住了气力，巨斧横拦，挡住了这一击，却还是被震得浑身气血激荡。
　　与此同时，一道稚嫩矮小的身影现身于教堂门口，染着血迹的稚嫩面孔之中，闪过些许的失望。
　　“果然如此！”
　　少年咽下一口险些喷出的鲜血，低呼道。
　　他知道教育家一直都潜伏在附近，才一直没有出动全力，始终留有一些余力去应对。
　　“但遗憾的是，没能给你留下多少伤势。”教育家平静地说道。
　　血人们全部站了起来，全部直勾勾地看着少年，一时之间场面极为骇人。
　　由于少年提前收住了气力，亚莉莎的身体不过是倒飞了出去，仅仅只是被拦腰斩断而已，算不上致命伤。
　　在片刻失神之后，洛泠便缓过神来，稍稍支撑着身体。
　　她的第一反应并不是自己有没有事，而是丝塔莎会不会因为这可怕的一幕留下心理阴影。
　　“丝塔莎，丝塔莎...你在哪儿...”
　　亚莉莎低声呢喃着，她要找到自己的妹妹，她要护住自己的妹妹，这是她生命的本能。
　　可是，没有回应。
　　完全...没有哪怕半点动静的回应。

　　在两位巅峰强者的领域之内，洛泠竭尽亚莉莎身体的所有潜能，释放出短暂片刻的孢子。
　　借由孢子一闪而逝的视野，洛泠终于见到此时此刻的丝塔莎。
　　也知道了丝塔莎之所以没有传来回应的原因。
　　...与大教堂里的信徒们一模一样。
　　丝塔莎浑身的血管全都炸裂开来，只余留了几分人形的模样，却完全化作刺目的血色。
　　娇小的血人之中，所有内脏被绞成了碎片，与血肉混杂在一起，却在不断地流逝，逐渐汇聚，全部落于...
　　教育家之手。
　　——她已经死了。
　　于悄无声息之间。

 第七十六章 「蜕升」之刻（6k）
　　光明教会的大教堂之前。
　　惊恐慌乱的人群不断地涌动着，推挤着，哭喊着，如海浪般层层叠叠地翻起又拍落，试图逃离这处往日的神圣之所。
　　空气里到处都弥漫着极为刺鼻的血腥味，夹杂着些许即将消散的血煞之气，哪怕是站在暖阳的照耀之下，在稍稍触及之时依旧令人遍体生寒，如坠修罗炼狱。
　　一名衣着相当显眼的稚嫩男孩站在人群之中，不知为何，人群却避着他的位置，在浪潮之中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空洞。
　　充斥着鲜血的空洞。
　　——所有试图挨近他的平民，全都瞬间化作一滩血迹，然后在阳光的照耀下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惊恐与失措之中，前仆后继地奔向「寂亡」。
　　“没想到，竟然...会是这种情况。”
　　此时的教育家却是略带震惊地望向光明教会大教堂的方向，一时之间，神情之中尽是阴沉之色。
　　在听取了史学家的建议之后，他确实是打算把圣女当做诱饵，引诱少年前来袭杀，但...并不是在这个时候。
　　原因很简单，教育家还没有准备妥当，作为伏杀少年的重要后手，血炼结界不过才刚刚规划好秘术仪式，没来得及准备血炼祭品。
　　虽然说这样的血炼结界能够算是勉强完成，却也只能发挥出十不存一的威能，远远达不到教育家所说，能有七成概率给少年带来无法挽回的伤势。
　　这其中的节点，其实稍加思索，也能够解释得通。
　　...建议是史学家提的，ta当然也能够以隐秘的方式，把这个教育家打算等准备妥当之后才会暴露的消息，直接告诉其他董事。
　　或者，干脆少年自己就是史学家，趁着自己立足未稳，直接开始袭杀。
　　教育家很清楚，这是他重创少年的机会，却也是少年重创自己的机会。
　　“史学家的立场，依旧扑朔迷离啊...”
　　教育家微微眯眼，望向教堂之外残忍血腥的画面。
　　抛去他自己避免被人群的浪潮卷走杀掉的寥寥数人之外，在袭杀的一瞬间，死在少年手上的得有数十人，他的血烈斧风在使出全力的时候，可是很难收手的。
　　为了避免被教堂里的圣女察觉端倪，少年必须在对方的警戒范围之外，以最迅速的动作，最小的动静，瞬间发起袭杀。
　　这是最有效率的方式，哪怕需要付出数十条人命。
　　“真是...残酷啊。”教育家不由得感慨道。
　　如果是往日，「公司」还需要考虑到一定的影响，可在这个无论如何都必须启动界限坍塌的时候，连董事们也已经陷入冷静的疯狂。
　　只不过，对于教育家和先驱者们来说，这种冷静的疯狂已经保持了许久，直到现在都未曾改变。
　　既然试图把一切都归入虚无，现在死，或者不久后死，只不过是一小段时间的差别而已，不必过于在意。
　　“也罢，虽然现在的血炼结界只是半成品而已，但...也能够增添几分胜算，若是错过这一次，若想绞杀少年就没有机会了。”
　　教育家沉吟稍许，他缓缓地抬起手，开始释放起自己所拥有的权能。
　　并非只是单纯的使用，而是拥有。
　　周围汹涌的海浪骤然定格在这一瞬间，惊恐逃脱的人们动作逐渐变得迟缓，直到完全停滞，他们的神情也渐渐呆滞了起来，最终变成面无表情的模样。
　　与此同时，教育家的脸色苍白了起来，苍白到有些病态，如同久病未愈的病人一般。
　　——「烬灭」领域展开，笼罩在血炼结界之上。
　　领域之内，所有的生命都会被剥离开来，然后全部打上血炼结界的秘术印记，标记成为血炼祭品。
　　一旦启动，领域之内所有成为血炼祭品的存在，都会化作教育家的血奴。
　　除非是「先驱者」的成员，或者实力与教育家相差不大，才能避免这样的命运出现。
　　“可惜质量太差了，没有觉醒者的存在，普通人的鲜血...作用过于难堪，但至少能够用上一用。”
　　教育家缓缓向光明教会大教堂的位置走去，一边感知着里面的情况变化，一边等待着合适的时机。

　　他看见了代替圣女被杀死的大主教，看到了仓皇逃过少年一斩的圣女，看到了持斧而立的少年。
　　但是，在少年与圣女的对峙之中，圣女竟然会选择主动赴死，却是让教育家始料未及。
　　“怎么双腿忽然能够恢复行动了？不，不对...不是双腿恢复了行动，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支撑着行动。”
　　就像是拄着拐杖一样，撑着双腿动了起来。
　　而这种力量，教育家并不陌生。
　　“竟然...是「白魔女」的力量。”教育家瞳孔一阵猛缩，“仅凭着祭器「天珠」带回的一丝白魔女之力，结合自己的力量...就能运用到这种程度吗？”
　　如此精彩绝伦的天赋，实在是成为「先驱者」的绝妙奇才。
　　但是，对于圣女打算保护妹妹而赴死，教育家却是嗤之以鼻，即便现在能够护下性命又有何用，在之后即将到来的大湮灭之时，终究还是要落入死亡。
　　“如此强大的天赋，绝对不能让「神学家」死在这一战之中，她有大用。”
　　一念至此，教育家已经打定了主意，他时刻感知着教堂里情况的瞬息万变，随时准备动手。
　　就在少年横起巨斧，掀起血雨腥风之时，教育家的动作骤然收紧，低呼道，
　　“就是现在！”
　　所有被打上血炼印记的生命在顷刻之间全部化作血奴，汹涌的鲜血着于「烬灭」之中，在少年出手的一刹那，在他最薄弱的时候，向他袭去。
　　但...没想到，少年竟然留了手，他看起来是全力以赴，其实只是做了些声势而已。
　　在这之前，少年就已经察觉到在暗处埋伏的教育家，只是无法确定位置而已，所以才按兵不动，在与圣女对峙的时候，出力一分，自留九分，随时准备应对来自于「先驱者」的偷袭。
　　“真是...遗憾。”
　　教育家知道，他再藏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摇着头，缓缓地走进光明教会大教堂之中。
　　无数的血人站在教堂内外，成为了他的血奴，为他的血炼结界提供着祭献的效用，并逐渐成为血炼结界的一部分。
　　“如我所料，来的人是您，先生。”少年放下巨斧，重重地砸起一阵气浪，“几日不见，您又变小了许多，恐怕...生命已经所剩无几了吧？”
　　“彼此而已，如今的你看起来也一样，少年。”教育家神情不改，依旧平静。
　　多年之前，他们曾是同道者。
　　多年之后，他们已是陌路人。
　　在肃杀的大教堂之内，带着杀伐之意的煞气与刺鼻难闻的血腥气息混杂交织在一起，过往的神圣之所于此时此刻已经彻底沦为恶魔的地狱。
　　放眼望去，皆是被剥去生命，鲜血淋漓的身影。
　　木然且呆滞，如同被放在砧板上的鱼肉。
　　“这是...什么？”

　　丝塔莎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忽然感觉所有东西都变得好模糊，就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血雾，怎么也看不清楚。
　　“姐姐...姐姐...”
　　“你在哪...”
　　姐姐去哪了？

　　她...怎么找不到姐姐了？
　　只是依稀记得，姐姐忽然就站了起来，为了保护自己，主动向着那个可怕恐怖的恶魔走了过去。
　　“活下去。”
　　脑海里还残存着姐姐这句话留下的记忆。
　　“不，不要...”
　　姐姐，不要走...
　　丝塔莎竭尽全力地举起手，她想要拉住姐姐的手，不让她去赴死。
　　可是，手呢？
　　手...怎么动不了。
　　不，不只是手...连身体都动不了了...
　　姐姐的身影倒飞了出去，隐约能看到双腿已经被斩断，之后所有的一切，便都已然沉入了化不开的血色之中。
　　姐姐...已经死了吗？
　　“丝塔莎...丝塔莎...”
　　茫然无措的嗓音，已不复过往的温柔，余下的只有彷徨与恐慌。
　　姐姐，我在这里！
　　丝塔莎听到了，丝塔莎在这里！
　　姐姐...
　　丝塔莎竭尽全力，歇斯底里地呐喊着，可姐姐好像什么也听不见...
　　这是...为什么呢？
　　终于，在这一刻，视野之中的所有血色渐渐褪去，丝塔莎看到了现在的自己，以及地面上仰面望向自己的姐姐。
　　满身淋漓的血肉，不复往昔。
　　原来，我已经死了啊...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强烈的痛觉随着传来，浑身上下就像是被一千把刀割裂一样，每一处都是痛不欲生。
　　“好疼啊...姐姐...”
　　意识逐渐模糊，痛觉却愈发清晰。
　　连动都动不了一点。
　　似乎是听到了妹妹的呼唤，亚莉莎耗费余下的所有气力，再度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向着化作血人的丝塔莎走去。
　　却在靠近之时，动作缓了下来，轻柔地拥住了妹妹。
　　“姐姐在这儿...丝塔莎，不要怕...不疼了...不会疼了...”
　　无数的菌丝从亚莉莎的身上出现，逐渐蔓延，全部涌入到丝塔莎的身体之中，竭力挽回她被血炼结界剥离的生命，留住她即将逝去的意识。
　　“嗯？”
　　察觉到血炼结界里出现异样变化的教育家神情微微一顿，目光微挪，投向后方的「神学家」，看到她抱着妹妹涌现的菌丝，满头亚麻色长发已经染成了苍白之色，触目惊心。
　　...不会吧？仅凭那一丝白魔女的力量，真的能够做到这种程度？
　　难道说...
　　教育家心神微动，可还没等他仔细思索下去，少年就已经没有留给他分神的机会了。
　　他们的实力只在伯仲之间，哪怕是正面交手，稍有不慎有可能当场殒命，更别提在此刻剑拔弩张，相互对峙的时候，竟然还敢分出心神，去注意其他的事情。
　　久经战场的少年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刹那之间，他的皮肤一寸一寸地裂开，散出几乎凝成实质的血煞之气。
　　本来消瘦的身影在这一瞬间膨胀了起来，不过是一个眨眼，一米六上下的少年已然化作三米高的巨汉，本来与体型极其不相衬的巨斧，也在这一刻变成了合手的兵刃。
　　少年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眸之中充斥着疯狂与暴虐，却还保留了一丝最后的理智。
　　手中的巨斧展开秘术仪式，他已然与巨斧融为一体，化身权能「死志」的拥有者。
　　——诡异序列第十九位，「罪棘」之「刑天」。
　　“纳命来！”
　　化身巨汉的少年悍然出手，怒吼声瞬间震碎了光明教会大教堂里的所有琉璃窗户，只是一个冲刺的垫步，大理石地面便被踏出一个布满裂痕的大坑，整座教堂霎那间摇摇欲坠。
　　不过片刻分神的教育家瞬间就落了下风，血炼结界再度运转了起来，所有被剥去生命的血奴重新汇聚鲜血，去拦住这一斩。
　　但...正如之前所说的一样。
　　很少有人能够正面接下少年的正面一击。
　　教育家也很难成为例外。
　　哪怕有上百道血奴作为抵御，教育家的身影仍然止不住地倒飞了出去，直接砸碎了光明教会的大门，落到了教堂之外。
　　少年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留给教育家喘息的时间，「万灵」路径觉醒者最擅长的就是修复伤势，哪怕教育家的权能并不专精这一方面也不例外。
　　他又是一个垫步，但这一次却是蓄力了片刻，才如惊雷一般紧随而出，直奔不远处如掉线风筝般的矮小身影，其速度之快，甚至在空气之中引起了一连串的音爆。
　　很难想象如此巨汉爆发出这般速度究竟需要多少力量，但在这一次大垫步之后，本就摇摇欲坠的光明教会大教堂，终于缓缓开始了坍塌。
　　无数的碎石木块，从穹顶之上如雨点般不断地向下砸落，于轰隆的坍塌声之中，掩埋了不知多少血色。
　　但是，就在下一刻，这些血色化作血海，瞬间沸腾了起来，教育家并没有坐以待毙，哪怕落了下风，哪怕被少年骤然间反将一军，但还没到落败的时候。
　　勉强算是构建完成的血炼大阵，以及大阵之内的上千条生命，就是教育家能与少年丂抗衡，甚至略胜一筹的资本。
　　触目惊心的血色与刺痛皮肤的杀伐煞气骤然爆发开来，把方圆数公里全都化作战场，卷入了这场战斗。
　　近在咫尺的光明教会大教堂更是被笼罩在激荡的烟尘之中，时不时闪过的战斗余波加速了教堂的坍塌。
　　随着整个穹顶彻底陷落，教堂终于无法继续坚持下去，一道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之后，曾经几乎能够媲美维多利亚圣公会大教堂的光明教会大教堂终于被夷为平地。
　　在教堂的废墟之上，除去遍布的血色之外，还有一处突兀的苍白，艰难地抵御着血色的蔓延。
　　“丝塔莎，丝塔莎...”
　　亚莉莎抱着妹妹，低声呢喃着。
　　她怀里的血色小人儿被蔓延的菌丝完全缠绕，竭尽全力地挽回着她的至亲至爱，把妹妹的生命从血炼结界重新夺回来。
　　哪怕经历着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她依旧木然地继续着，直至连她浑身都已经渗出了血水，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停歇。
　　不知何时，一道娇小的银白身影出现在姐妹的面前，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这是...”
　　洛泠稍稍伸出手，触及着亚莉莎，小脸渐渐浮现出些许震惊的神色。
　　她在察觉到丝塔莎已死的时候，意识就已经立刻回归本体，马不停蹄地赶来此地，想要以傀儡谣的力量，来挽回丝塔莎的生命。
　　但是，洛泠心里很清楚。
　　大概率是没可能的了。
　　就像以前的亚莉莎一样，丝塔莎只是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的意识和灵魂都很脆弱，只要肉体有所损失，意识与灵魂就会不可避免地被波及。
　　更别提...还是血炼结界如此残暴的杀戮方式，更是普通人绝无可能存活的死亡。
　　比普通的被杀，更为残酷。
　　甚至...超过了亚莉莎被献祭的时候。
　　但此时此刻，丝塔莎却维持了最后一丝的意识，极为顽强地对抗着归逝的呼唤。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亚莉莎缓缓地抬起头，她本是死寂般灰白的双眸，泛着淡淡的璀璨金色，尽管已是血泪横流。
　　“救救丝塔莎...”
　　她说道。
　　“救救...我的妹妹...”
　　她继续说道。
　　“...洛泠小姐。”
　　亚莉莎说道。
　　以亚莉莎的意志，她说道。
　　哪怕...只有一丝丝的本能与执念，却是源自于亚莉莎的自我，而非傀儡谣拙劣的伪装与模仿。
　　“——「蜕升」。”
　　强烈的悲痛，真挚的情感，竭力想要挽回妹妹生命的思绪，在这一刻骤然爆发开来。
　　「蜕升」路径向她敞开了大门，欢迎她加入救世的行列。
　　亚莉莎，成为第一个事实意义上踏入「蜕升」路径的觉醒者，远在洛泠之前。
　　曾经永远地沦入「寂亡」的亚莉莎，在「蜕升」之刻，重新复苏。
　　同样是她的「蜕升」，挽回了妹妹最后一丝的意识与生命，直到洛泠的到来。
　　亚莉莎并非只是「白魔女」的神眷者，她是洛泠的神眷者。
　　洛泠本身就算是踏上「末日」路径的觉醒者，「末日」彼端的「蜕升」当然也属于洛泠的力量，只不过她现在还没能明悟而已。
　　只是没想到，比洛泠自己的明悟更进一步的，竟然会是她的神眷者而已。
　　“...嗯。”
　　洛泠微微颔首，伸出手放在丝塔莎的身体上。
　　刹那之间，血炼结界所剥夺的生命，在这一刻重新归还给了丝塔莎，血色小人的肉体在逐渐恢复，直到最后变成了熟悉的亚麻色短发女孩。
　　或许，现在的洛泠还没办法与教育家正面抗衡，但是要从他的手上夺回一条生命，轻而易举。
　　因为她是「白魔女」。
　　「寂亡」之「白魔女」。
　　“谢谢您。”
　　亚莉莎说完最后一句话，璀璨金色的双眸逐渐黯淡了下去，意识重新陷入沉寂。
　　并非与之前一样陷入永恒的「寂亡」，只是因为为了救下她的妹妹，已经耗尽了她的所有气力。
　　远方的教育家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他能察觉到血炼结界遭受了莫名的破坏。
　　再加上少年在这场战斗之中给予他的伤势，积累下来之后，教育家已经有些不堪重负。
　　“到底...是谁？”
　　教育家神情微微震惊，但他根本就没机会去查看血炼结界的情况，因为彻底狂暴的少年又举起他的巨斧，狠狠地向他砍来。
　　被逼退几步的教育家强忍着伤势，继续以过载的方式运转血炼大阵，勉强地抵挡着少年的进攻。
　　他已没有了获得胜利的可能。
　　望向远方逐渐白热化的战场，洛泠能够察觉到教育家的后继无力，轻声说道，
　　“看来战斗要结束了呢...”
　　就在这时，身旁响起了一道梦呓般的轻声呢喃，
　　“...姐姐？”
　　丝塔莎茫然地看着抱着她犹如死寂的姐姐，颤抖着伸出手，捧起了姐姐的脸颊。
　　洛泠扭头望去，神情认真了些许。
　　丝塔莎这么快就醒了吗？
　　看来，与恐怖的「末日」相比，其彼端的「蜕升」可怕程度也不遑多让啊...
　　洛泠分出些许意识，降临在亚莉莎的身体之中。
　　不消片刻，亚莉莎的身上多了几分灵动的气质，在丝塔莎彻底崩溃之前，拿住了她的手，轻声唤道，
　　“丝塔莎...”
　　“姐姐！”丝塔莎本已逐渐沉入绝望的神情之中，闪过了惊喜之色，但很快又落下了眼泪，“对不起，姐姐...丝塔莎好没用...”
　　“不，丝塔莎。”
　　此时旁边传来稚嫩轻柔的声音，丝塔莎稍稍扭头望去，一名从未见过的陌生少女正温柔地注视着自己，她不似人间存在的绝美容颜之中，却带着丝塔莎最熟悉不过的神情。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
　　“...一直以来，都是我在欺骗你。”

 第七十七章 家人（7k5）
　　午后半晌，暖阳渐渐黯淡，些许乌云缓缓从四面八方飘来，逐渐笼罩在维多利亚的上空。
　　云端深处似有些许轰鸣的低沉雷声响起，不时还有炽热的电闪划过，劈开了昏暗的天穹。
　　就连地面上也卷起了些许风啸之声，把战场上积郁的血煞吹散了一些，却依旧止不住其中稍微接触便会分崩解离的杀伐之意。
　　寻常的普通人哪怕只是踏入被战场波及的位置之内，粉身碎骨就已经是最好的下场...至少死得足够痛快。
　　不过，哪怕是在如此危险的地域之内，却依旧有一方不起眼的净土，位于战斗的起始之处，此时已经化作废墟的光**会大教堂，激战渐入白日化的双方根本无暇顾忌到此地。
　　——如今已经掌握在「白魔女」手中的权能「国度」所开辟。
　　“你是...谁？”
　　丝塔莎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她很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位白头发的小妹妹。
　　如此瞩目的发色，如此出众的容颜，哪怕只是见过一眼，恐怕都是永生难忘。
　　但这个漂亮小妹妹的神情...却给了她一种莫名似曾相识的感觉。
　　而且对方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会说是她对不起自己，又说是她一直在欺骗？
　　丝塔莎下意识地抱紧了姐姐，她忽然有种不知从何处而来涌现的紧张。
　　“我...”
　　洛泠张了张口，话到喉咙处，却说不出口，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确实从未以这般模样见过丝塔莎。
　　丝塔莎又不是觉醒者，更不可能见过「白魔女」被通缉的画像。
　　哪怕是本来形态下的洛泠，丝塔莎其实都见过，只不过可能不会有什么印象——双马尾小队曾接取过一个围剿邪教聚会的任务，当时的任务地点就是光**会，出来接待小队众人的亚莉莎旁边就站着丝塔莎。
　　所以对于丝塔莎而言，现在的洛泠完完全全就是一个陌生人。
　　一时之间，洛泠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还是让丝塔莎看看吧。
　　就在这时，亚莉莎稍稍抬起头，与洛泠异口同声地说道，
　　“是我，丝塔莎。”
　　“...诶？”
　　丝塔莎瞬间便楞住了。
　　她看了看姐姐，又望向洛泠，脑袋已经成了一团浆糊，更加摸不清楚现在的情况了。
　　洛泠苦恼地挠了挠后脑勺，她实在是不善言辞，对刚刚依靠「蜕升」才勉强维持住意识的丝塔莎，哪怕她现在的躯体已经是由傀儡谣能力构建而成的菌丝肉体，都很难承丫受得住大量记忆的冲击。
　　所以，之前偷懒的办法现在也没办法使用，看起来...只能是她亲自解释了。
　　“听我给你解释一下，丝塔莎。”洛泠定了定神，沉声说道，“你姐姐之前死了。”
　　“啊？”
　　丝塔莎浆糊的脑袋瞬间就清醒了，但却是“嗡”得一声，如同被一记重锤狠狠地砸中一样，差点就晕了过去。
　　她求救似地望向姐姐，但...姐姐却没有传来任何回应，只是继续保持抱着她的姿势而已。
　　“别急别急，我还没说完呢，因为你姐姐死了，所以这段时间陪着你的姐姐其实是我。”
　　看到丝塔莎的情况有些不太对劲，洛泠连忙继续解释道，
　　“就是...该怎么说呢？”
　　洛泠想了想，指向了天穹，轻声说道，
　　“看，萤火虫。”

　　话音落下，丝塔莎呆呆地看着洛泠。
　　这是保留在她脑海之中最熟悉的一幕，最温馨的记忆，永远都不可能忘记。
　　丝塔莎并不笨，相反，她格外聪明。
　　她在与洛泠相仿的年纪，就已经有本事在经典上注释，要知道这种宗教经典用词晦涩难懂不说，连使用的文字都是很久很久以前流传下来的古文字，得专门去学习。
　　光是想读懂经典都不知要耗费多少精力，哪怕有足够的词汇量，阅读都相当困难，更别提在读懂之后，还能写出自己的理解，丝塔莎说是个小天才也不为过。
　　如果丝塔莎在洛泠的时代念书的话，基本上能在世界排名前十的学校里面挑个喜欢的去上，洛泠这种在小地方还能称之为学霸的，在她面前完全不够看。
　　...其实也不难理解，亲姐姐亚莉莎出色的才华不必多说，在她的亲自教导下，丝塔莎能够如此出众并不奇怪。
　　丝塔莎看着似乎与以往没有什么不同的姐姐，又望向旁边娇小的银白身影，神情逐渐复杂了起来，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不过，”洛泠浅笑着说道，“刚刚救下你的，就是你的姐姐，而不是我。”
　　脑海里闪过刚刚的画面，丝塔莎沉默了半晌，才忍着悲痛问道，
　　“可是...姐姐不是死了吗？”
　　“之前死了，现在活了。”洛泠想了想，觉得应该使用更加准确的措辞，“不过只活了一点点。”
　　亚莉莎虽然通过她本身强烈的执念，再加上洛泠的力量作为种子，成功在「蜕升」路径上迈出了一步，成为首位「蜕升」路径觉醒者，但也只是一小步而已。
　　挽救丝塔莎的意识，就已经耗尽了她的所有力量。
　　不过好在现在的亚莉莎并没有再度陷于「寂亡」之中，只是沉寂下去而已，跟睡着了一样。
　　从零开始总是会比较困难，之后调养一段时间，意识会渐渐复苏...不过从现在的情况看来，这段过程会相当漫长。
　　“抱歉，我听不懂。”
　　丝塔莎似乎已经约莫清楚了洛泠不善言辞的情况，直接了当地说道。
　　但她的神情还是难免会有一些微妙，这几个月来，她一直唤作“姐姐”的存在，竟然会是这样一个小女孩么...
　　尽管情况还不甚明朗，但丝塔莎知道，这位小妹妹是个好人，她只是嘴笨，不太会解释而已。
　　由于今天所发生的超乎寻常认知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丝塔莎已然过了大惊小怪的阶段，所有无法理解的事情，她可以暂且放到一边，逐渐去了解。
　　“这样啊...”
　　洛泠对此确实无可奈何，她看了一眼战场的方向，神情微沉。
　　少年和教育家的战斗还在继续，彻底进入白热化的阶段，双方都在以杀死对方为最终目标动手，几乎耗尽了所有手段，之所以没能波及到这边，全都是因为洛泠的「国度」。
　　若是洛泠解除「国度」的话，血炼结界与杀伐之气会瞬间把脆弱的丝塔莎再度撕成碎块。
　　不能继续待在这儿了...
　　就在这时，洛泠忽然想到了一个新办法。
　　“闭上双眼，丝塔莎。”洛泠扭头望向丝塔莎，伸出手，轻声说道，“然后...握住我的手。”
　　丝塔莎稍作迟疑，但还是伸出手轻轻捏住了这只白皙的小手，出乎意料的温润触感，带着微微的温度。
　　她抬头最后看了一眼安静的姐姐，然后才闭上了双眼。
　　“应该...没问题吧？”
　　洛泠这样想着，然后周围的景色就变得光怪陆离了起来。
　　各种各样的维多利亚一闪而逝，最终定格在一片繁星之下，废墟不在，只余留周围破旧的房屋。
　　神国，「繁星的维多利亚」。
　　“到了，丝塔莎，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洛泠说道，然后时刻注意着丝塔莎的状态，如果出现一点不适的迹象就采取强制措施。
　　——强制昏睡！
　　丝塔莎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在看到漫天繁星的时候呆滞了些许，但很快便缓过神来。
　　在接受姐姐的「蜕升」，以及洛泠的“治疗”之后，丝塔莎已经达到了能够接触神国的认知境界。
　　与此同时，待在神国里的众人已经提前收到了洛泠的指令，赶来此地接应她们。
　　在与洛泠小姐紧握着小手的丝塔莎，以及旁边的亚莉莎之时，几乎所有人都在一瞬之间瞪大了双眼。
　　怎么才出去没一会儿，洛泠小姐...就带了两个女孩回家？
　　哦不对，是一个少女，还有一个女人...
　　从她们颇为相似的容颜里可以看出，应该还是一对姐妹。
　　菲欧娜的神情瞬间便古怪了起来，从她的神情不难看出，恐怕是在想些比较失礼的事情。
　　琳娜则是一直紧盯着洛泠和丝塔莎握在一起的手，就差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了。
　　至于艾尔莎...
　　艾尔莎的小脑袋正在持续宕机中。
　　“之前我可能没有跟你们介绍过。”洛泠说着，直接摸出了几个记忆包，丢给了众人，“给你们看看吧。”
　　能够不动嘴解释真是方便啊，这种生活小技巧实在是太好用了，要是丝塔莎也能够接受记忆包就好，就用不着如此麻烦了...
　　“诶，有记忆吗？我要我要！”
　　一听有电视剧...有记忆能看，艾尔莎立刻就来了精神，连大脑都不宕机了，连忙伸出小手接过记忆包，然后找了个角落蹲着看了起来。
　　艾尔莎看记忆的时候比较特别，都是喜欢使用傀儡谣第二能力「读取」，认认真真地全部看完，还是在身临其境的情况下。
　　...就像是在看3D电影。
　　或者...算是5D？
　　其他两人都是在一瞬间就已经这些记忆全部翻看了一遍，就已经了解了洛泠与亚莉莎姐妹之间的所有故事。
　　“原来...还是她们先来的啊。”
　　琳娜这才终于释然，不过还是紧盯着洛泠和丝塔莎一直没有分开的小手看不放。
　　怎么感觉洛泠小姐这么喜欢握着小女孩的手，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也一样，却从未这样对过自己...难道是对大姐姐的手不感兴趣吗？
　　菲欧娜看完记忆之后，再看洛泠现在面临的困境，就大概能够猜到洛泠的想法了。
　　“你是想让我向这位小妹妹代为解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是什么情况吧？”菲欧娜柔声问道。
　　“啊，菲欧娜阿姨，你是怎么知道？”
　　洛泠小脸震惊，她应该没有把这个想法放到记忆包里才对。
　　“呵呵...不过是老阿姨一点察言观色的小‘技巧’而已。”菲欧娜笑着，看着洛泠的目光满是温柔。
　　她没有说出来的是，洛泠小姐...实在是太好懂了。
　　另外，菲欧娜也差不多能够想象得出来，洛泠小姐绷着小脸解释情况的时候会是什么模样。
　　把人说得一头雾水都算是好的，要是引起没必要的误会可就麻烦了。
　　洛泠之所以一直都使用记忆包的方式来解释情况...确实是有原因的。
　　聊天小天才不外乎是。
　　“丝塔莎...是吗？”菲欧娜走了过去，不动声色地解开洛泠和丝塔莎握紧的双手，然后柔声说道，“你和你姐姐的情况，洛泠小姐都已经告诉我了，就让我来向你解释吧。”
　　她从亚莉莎的怀里接过了丝塔莎，然后搀扶着她孱弱的身体走到一旁，开始了老阿姨的人生指导。
　　只不过是短暂片刻，丝塔莎就已经完全了解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她抬头望向洛泠的眼神之中，满是感激之意。
　　“姐...还是洛泠小姐？我...该如何称呼您？”丝塔莎迟疑地斟酌着，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是不知道什么诡异啊觉醒者啊之类的事情，只知道洛泠拥有着与神明等同概念的强大能力，甚至能够起死回生。
　　“不必如此拘谨，随意些就可以，我们又不是第一次见面。”洛泠笑了笑，然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丝塔莎，你是几岁来着？”
　　她依稀在亚莉莎的记忆里看到过，但没怎么留意，只是依稀记得和自己是同龄人。
　　“今年是十六岁，还没过生日。”丝塔莎回答道。
　　“生日是什么时候？”洛泠又问道。
　　“七月份。”
　　“......”
　　听到这个回答的洛泠沉默了一会，因为她的生日是八月份。
　　也就是说，实际上...洛泠比丝塔莎还要小上一个月，她想让丝塔莎与之前一样唤自己姐姐的想法瞬间就破灭了。
　　她终究还是当不了这个姐姐。
　　“叫我洛泠就行，或者跟她们一样。”洛泠说道。
　　不知为何，在这一刻丝塔莎似乎看到银白少女的神情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
　　就在这时，一阵抽泣声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小小的艾尔莎又蹲在角落里抹起了眼泪。
　　“呜呜呜，维多利亚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坏人...”
　　“应该是看到亚莉莎死亡的那一段吧。”洛泠说道，然后她便意识到丝塔莎还在旁边。
　　不过这时的丝塔莎并没有在意洛泠的话，她只是站在沉默的姐姐面前，稍稍仰着头望着，在伸手触及姐姐的脸颊之时，稍稍落下泪水。
　　洛泠在最后一次离开之后，就已经解除了傀儡谣对亚莉莎身体的控制，不再使用亚莉莎的记忆和情感去模拟她的行动。
　　既然亚莉莎的意识已经复苏，确实是得把身体还给她才是。
　　“洛泠小姐，”丝塔莎看向洛泠，问道，“我的姐姐...还能醒过来吗？”
　　“当然可以。”
　　洛泠微微颔首。
　　这可是首位踏上「蜕升」路径的觉醒者，目前整个世界上，拥有「蜕升」路径能力的只有亚莉莎一人。
　　就连洛泠都有些羡慕了起来，尤其是看着丝塔莎，更是满眼的艳羡。
　　“真的，太好了...”
　　丝塔莎抱住了姐姐，喜极而泣。
　　但很快，她就冷静了下来，站在洛泠面前，认认真真地向她鞠了个躬，轻声道，
　　“洛泠小姐，很感谢你这段时间的陪伴，我觉得...这算不上欺骗，只是一种对我的保护而已。”
　　哪怕一直以来都被蒙蔽了真相，丝塔莎依旧理解洛泠的本意。
　　她同样难以想象，如果当时自己前往教会之时，看到的是被分尸的姐姐，究竟会是怎样崩溃的心绪。
　　“别急着谢我，丝塔莎，还有一些事情要你帮忙呢。”洛泠沉吟稍许，说道，“你试试这种感觉。”
　　说罢，洛泠便传递了一些感知到丝塔莎的脑海里。
　　丝塔莎稍微一怔，很快便从指尖处抽离出些许菌丝，连亚麻色的头发都挑染了些许银白。
　　“这，这是...”
　　丝塔莎被自己吓了一跳，她之前只是一个普通人，根本就没接触过这种超凡能力，一时间又惊奇又害怕。
　　“看来你现在的身体，已经能够承受傀儡谣的力量了。”洛泠说道，“别担心，等你调养一段时间，我会把相应的记忆传给你。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神选...跟艾尔莎一样，就是在旁边看电影的红头发小女孩。”
　　能用记忆包的情况下就绝不动嘴，洛泠已经彻底打定了这个主意。
　　“...好。”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但丝塔莎还是微微颔首，认领了自己的新身份。
　　一直在旁边微笑着的菲欧娜恰到好处地鼓起掌了，欢迎新成员的加入。
　　“这里越来越有家的感觉了呢，洛泠小姐。”菲欧娜轻笑着说道。
　　“是么...”
　　听到这句话，洛泠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对于她来说，家是最美好的回忆。
　　曾经她以为，在江城县之变落幕之后，她已经永远地失去了家。
　　可现在...
　　艾尔莎，琳娜，菲欧娜，丝塔莎，亚莉莎...
　　不知不觉之间，自己的身边已经聚集了这么多的...家人。
　　还有这么多...和姐姐一样爱着她的家人。
　　忽然之间，洛泠已经意识到自己在这段时间里，似乎忽视了许多珍贵的东西。
　　她不应如此，才对。
　　...哪怕是姐姐，也不会希望她的妹妹，一直沉浸在过往之中不可自拔。
　　一念至此，洛泠的嘴角微微勾起。
　　短暂的温馨稍纵即逝，因为现在现世之中少年与教育家的激战还在继续，洛泠很快便恢复了心神。
　　之后的亚莉莎已经归还给了丝塔莎，洛泠之后也不会再去干涉亚莉莎的行动，顶多只是接受一些情报网的记忆。
　　这是对每个人的尊重，洛泠知道，哪怕是在家人之间，彼此也会有一些隐私。
　　现在的丝塔莎已经成了洛泠的神选，具备着一定使用洛泠力量的能力。
　　亚莉莎作为「神学家」的身份当然不应该就此结束，这一战过后，在「先驱者」内部的地位肯定会水涨船高。
　　以丝塔莎的聪明才智，只要能够理解现在的情况，她作为「神学家」绝对不会弱于洛泠太多，这项身份与任务，洛泠就直接交到了丝塔莎的手上。
　　眼下最要紧的，当然还是现世里这场逐渐接近尾声的战斗。
　　...教育家很快就要落败了。
　　他在前面犯了几次致命的失误，被生死搏杀的经验更胜一筹的少年抓住了机会，一路压着打，完全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哪怕血炼大阵确实给少年带来了不少伤势，更是积累了许多暗伤，可是以少年现在的状态，这些伤势可以直接被忽视，完全不会影响到战斗力。
　　再过不久，只要能够寻到机会，教育家必定要逃离此地。
　　以洛泠现在的实力，要同时应对两位人类巅峰觉醒者，哪怕都是重伤状态，也还是过于勉强。
　　至少在杀掉「白魔女」这一方面上，洛泠很相信「公司」和「先驱者」会站在统一战线上。
　　她非常确定自己并没有和「先驱者」结盟，也不可能会结盟。

　　“可惜了，只能让教育家先逃出去。”
　　观察着战场的情况，洛泠目光微烁。
　　不过，重伤的少年也不是洛泠一个人能够应付的，想与之对抗简单，但如果想杀死对方的话...她还需要一些帮手。
　　洛泠直接就去找菲欧娜商量了，毕竟老阿姨可以算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大人。
　　...至少就现在而言，洛泠还是个未成年呢。
　　首先艾尔莎就直接被剔除出去了，倒也不是因为她实力弱，也不是因为她现在正在追番，主要是因为少年几乎免疫「游梦」与「噩魇」路径的所有伤害。
　　在狂暴状态之下，针对灵魂的攻击只会让少年的暴虐更深一层，根本无法遏制住他的行动。
　　而现在的丝塔莎和亚莉莎还没能形成真正的战斗力，所以目前能跟随洛泠出战的，就只有金牌打手琳娜和金牌打手她妈的菲欧娜了。
　　菲欧娜的建议是让琳娜出战，她自己则是在神国之中掠阵，随时准备下场。
　　因为就算加上菲欧娜，也没有十成的把握能够斩杀少年，而菲欧娜的身份重中之重，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彻底暴露出去。
　　总要留一些底牌在手上才是。
　　把这些都安排妥当之后，洛泠把目光重新投向战场之上，等待着合适的时机，然后偷袭...哦不对，是以较为不明显的方式加入这场战斗。
　　.......
　　阴云密布的维多利亚之中，积郁了不知多久的乌云让白日也如夜间般昏沉，天穹之上稀稀疏疏地飘起了牛毛细雨，迷迷濛濛，不见一丝阳光。
　　方圆几里之内几乎全部化作废墟，带有强烈腐蚀性的血水混杂着飘落的细雨，逐渐汇聚成流淌在废墟之中的河流，触目惊心。
　　巨汉少年沉沉地喘着粗气，雨水还没落在他的身上，就已经被他浑身散发的热气全部蒸发开来，壮硕的肌肉上全是伤痕，却丝毫影响不了他充斥着暴虐的双眼。
　　手中的巨斧依旧如故，血煞之意多沉了几分。
　　站在他面前的，是脸色苍白到可怕的教育家，他手上的数千具血奴全部都消耗殆尽，但仍然拦不住前方这架火力全开的战争机器。
　　教育家低估了少年。
　　以少年的这种伤势，别说寻常觉醒者，哪怕是九阶的「审判」路径觉醒者，恐怕连行动都困难，更别提还要作战。
　　可少年挥动巨斧的气力，丝毫未减，反而愈发凶戾，每一斧都向着彻底灭杀教育家的目的砸下。
　　遍地全是坑坑洼洼的大坑，都是少年的杰作。
　　教育家已经被少年杀死了不知多少次，即便他一次又一次从鲜血之中归来，一次又一次用血奴去耗尽少年的生命，却仿佛永无尽头。
　　漫长的拉锯战在这一刻彻底结束，宣告了教育家的彻底落败。
　　“是你赢了，少年。”
　　教育家已然走到了末路，再无计可施。
　　而回应他的，却是少年的再度悍然出手，沉重的巨斧袭来，试图又一次夺走教育家的生命。
　　不过，在知道自己的落败无可避免之时，教育家就已经使用最后数十具血奴进行了铺垫，当少年的巨斧袭来之时，总算是成功发动了脱逃的能力。
　　在细雨飘散的一刻，教育家完全化作一滩血水，融入了雨中，瞬间消失不见。
　　巨斧重重砸落，轰鸣巨响震耳欲聋，地面上又多出一个布满崩塌裂痕的大坑。
　　少年持着巨斧，沉默地看着地面上最后的血迹。
　　“...还是，让他给逃了。”
　　他低声喃喃自语着，嗓音里带着厚重的血腥气息。
　　对少年而言，这一战同样不算轻松，甚至有些...出乎意料。
　　少年同样低估了教育家。
　　教育家在疑惑为什么无论积累多少伤势，少年总能继续挥出下一斧，甚至随着战斗的继续，愈发猛烈暴虐，仿佛无穷无尽。
　　但少年对战教育家的时候，同样有一种把力气全部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战斗之中无数血奴向他袭来，他必须逐一斩杀，以便找到藏匿在血奴里的教育家本尊。
　　可即便找到了，杀死了，教育家还是能够从鲜血之中重生归来，杀了不知多少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不过，直到最终，在耐力的比拼上，终究还是少年更胜一筹。
　　只是从这一战之后，少年已经很清楚双方的实力对比，确实就是在伯仲之间。
　　如果教育家的血炼结界完成，他就很难抗衡能够无数次从鲜血之中归来的教育家，此战落败的必然是自己，甚至可能会付出无法恢复的重创代价。
　　不过相对应的，如果教育家没有血炼结界的话，少年甚至能够直接将他斩杀。
　　一次...凶险的战斗。
　　好在，是自己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少年轻呼出一口气，打算回到「公司」总部休养伤势的时候，忽然不知从何而来，响起了一道枪声。
　　等等，枪声？！
　　这个时候的枪声...
　　少年瞪大了双眼，下一刻，他的心脏就被一枚精巧的子弹直接贯穿，瞬间炸裂开来，如同绽放的血花。
　　“谁！”
　　少年的眼中重新蒙上了暴虐，转身望向枪声响起的方向，手中巨斧紧握几分。
　　只见随处可见的废墟之间，一位全身盔甲的骑士打着黑伞，另一只手握着稍稍散出些许硝烟的长柄火铳。
　　很明显，枪声的来源便是这名骑士。
　　而在黑伞之下，还有一位如幽灵般空灵的银发少女亭亭玉立，灰白色的双眸平静地注视着少年，回答了他的问题，
　　“「白魔女」。”

 第七十八章 战少年（5k）
　　绵绵细雨在微风之中缓缓飘散，几乎已经被夷为平地的废墟之上，是犹如末日般的景象。
　　身形庞大的巨汉半俯着壮硕的身体，即便心脏处被贯穿出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甚至通过伤口还能够勉强地看到对面，却依旧没有倒下，反而增添了几分暴虐之意。
　　与教育家一直不断地修复伤势，不断复生不同的是，少年是完全承受了所有的伤势。
　　除了琳娜精心准备的这一枪之外，还有许多丝毫不弱于贯穿心脏的伤势，原原本本地作用在少年的身体上。
　　但...
　　「死志」不退。
　　诡异序列第十九位，「罪棘」「刑天」，「死志」之存在。
　　只要还有一口气，只要还没有倒下，「刑天」就能拥有着完整的战斗力，不会因为伤势而减弱。
　　实际上，少年的肉身是非常强大的，如果不是教育家在连战之后让他遭受了严重的削弱，琳娜这一枪不一定能够起到如此绝妙的效果。
　　只不过...
　　少年依旧没有倒下，他还没有走到死亡的临界点。
　　更加可怕的是...没有人能够知亜道，少年的死亡临界点究竟在哪，得杀死他到什么程度，才能够让他真正地坠入永恒的「寂亡」。
　　“「白魔女」...”
　　少年的瞳孔一阵猛缩，他望向黑伞之下这位似乎游离于世间之外的神秘少女，巨斧的动作迟缓了些许。
　　从江城县之变以来，「白魔女」之名如雷贯耳，无论是残忍的四十万人大屠戮，还是之后在维多利亚遍地出现的使徒与孵化场。
　　「白魔女」从一登场开始，就一直在威胁着「公司」乃至整个维多利亚的安危，更别提祂之后还与「先驱者」结成了联盟。
　　「白魔女」仅是存在...就已经让「公司」不得不时刻分出一部分精力，来应对随时有可能降临的祂。
　　这并不是少年第一次见到「白魔女」，在之前拿到林剑鸣残魂的时候，就在他破碎不堪的记忆碎片里窥见过这道可怕的娇小身影。
　　于血月之下，银白的少女坐在屋檐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所有人，淡漠的神情与绝美的容颜，带来的却只有令人遍体生寒的恐怖。
　　不过...真正与「白魔女」的第一次相见，却是现在。
　　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依旧是骇人的恐怖。
　　但对少年来说，都一样。
　　“本以为...「先驱者」如此大张旗鼓的结盟，只不过是一道幌子而已，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若不是女人留了些心思，恐怕...真的要被「先驱者」以反思路给骗过去了。”
　　至于「白魔女」为什么没有和教育家一同围攻自己，虽然是个疑问，但并不是眼下需要思考的重点。
　　少年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前方的「白魔女」以及祂的使徒，然后随手掏出一管针剂，直接扎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手指缓缓摁下，把药剂全部推入。
　　作为「公司」董事，拥有着调动整个公司所有资源的权利，少年当然有数不清的圣药能够使用，不可能仅依靠自己的身体作战。
　　即便没办法跟教育家变态般的恢复能力相提并论，再加上他这具身体可没那么容易修复，但延缓一些伤势还是能够做到的。
　　这就是氪金玩家的优势。
　　只是...此时此刻，少年其实已经不能再继续战斗下去，必须立刻逃脱，遭受如此重创的他没有机会杀死「白魔女」，反而有被祂强行拖入「寂亡」深渊的危险。
　　但是，少年持有的权能，是「死志」。
　　是归属于「罪棘」之「刑天」的「死志」。
　　是战斗到最后一刻，直至死亡之前，都不能退缩的「死志」。
　　如果违背了「死志」，少年迎来的将会是来自于「刑天」的反噬。
　　与「白魔女」的战斗尚存一份生机，可如若遭受「刑天」的反噬，才是真正的必死无疑。
　　所以，他只能继续战斗。
　　“真遗憾。”洛泠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她确实没有指望这一枪就能让少年直接倒下，只是看着在圣药推入之后，少年心脏处的伤势已经被遏制住，隐隐还有愈合的趋势，就觉得有些可惜。
　　哪怕是琳娜，想打出这一枪都需要不少的准备时间。
　　之前是因为有洛泠的「国度」在遮掩，才会让琳娜能够心无旁顾地进行准备，不必冒着被感知敏锐的少年察觉的风险。
　　但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现在已经没了。
　　不过没关系，「国度」已经成功支配了周围的一切。
　　无处不在的菌丝逐渐蔓延，带来的灰暗色彩几乎充斥着整块地域，取代了之前的淡淡血色。
　　所有的力量都归入了「白魔女」的掌控之中。
　　也包括教育家所留下的血炼结界。
　　“...这就是「烬灭」的力量吗？”
　　洛泠约莫探知了一下血炼结界的情况，瞬间凌然。
　　教育家确实是一位天纵奇才，对诡异的力量与代价理解相当深刻。
　　如果他直接使用「烬灭」权能的话，需要付出的代价恐怕小不了，例如现在的返老还童，就是代价的一部分。
　　所以，教育家创造性地开发出血炼结界这种以模拟烬灭领域为目的的仪式结界，借助血炼结界来施展「烬灭」的力量，把沉重的代价都转移到血奴的身上，自身只承受极小的一部分。
　　这是一种聪明的做法，只是需要消耗掉不少无辜的生命。
　　洛泠当然不会去使用这个血炼结界，她直接撤销了这个结界的存在，让所有因为血炼仪式而备受折磨的灵魂与意识得以解脱。
　　一时之间，无数的云烟渺渺升起，皆是直到这一刻才真正得以逝去的生命。
　　与此同时，洛泠也从血炼结界之中拿到了一些「烬灭」之下的能力，虽然比不上真正的权能，却也能从其中了解教育家的详细能力，以及用于这场战斗之中。
　　——诡异序列第二十位，「寂亡」之「血主」，「烬灭」之存在。
　　「血主」本身能够支配生命成为祂的血奴，从而化作祂力量的一部分。
　　第一能力，狂暴之血，能够激活血奴的血肉潜能，完全透支其自身的生命，战斗力大部分提升。
　　当然，也能够用在自己身上。
　　第二能力，不死之血，只要有足够的鲜血，就能够进行无尽的恢复，同样可以作用在自身与血奴之上。
　　教育家之所以能够无数次从鲜血之中复生归来，依靠的就是这一能力。
　　只要还剩一滴血，教育家就能无限制地重生，只是重生之后余下的力量还有多少，就得看鲜血的具体数量与质量了。
　　第三能力尚且未知，在这座教育家所创造的血炼结界之中并没有留下相应的力量。
　　不知是因为教育家没有掌握，还是他出于某种未知的原因，不愿动用。
　　少年同样能够感受到周围正在逝去的生命，但他此刻却是更加胆战心惊。

　　“如此残暴的杀性，哪怕是已死的血奴，都要让他们灰飞烟灭才算结束...这就是「寂亡」路径高危诡异的可怕吗？「白魔女」。”
　　在先入为主的观念里，少年并没有觉得「白魔女」是在让他们解脱，只不过是遵循着「寂亡」路径的又一场杀戮罢了。
　　这种杀戮会一直延续到维多利亚的全部，直至整个界限彻底坍塌湮灭。
　　此时少年的心脏又开始如雷鸣般震动，手中的巨斧是十足的战意，不断地督促着他去战斗，哪怕终局就是死亡的到来。
　　无尽的怒意涌上心头，几乎要将他支配。
　　少年已经难以遏制自己的行动，他不过只是稍微一个恍神，就发现自己正在向白魔女飞掠而去，沉重的巨斧用力斩下，挥散的煞气直接劈开了朦胧的雨幕。
　　重甲骑士的身形在这一刻悄无声息地消失，与此同时，银白少女稍稍仰起头，一双淡漠的灰白眼眸对上了他的目光。
　　“锵！”
　　巨斧挥下之时，随着地面往下坍塌了数米之深，响起的却是金属震耳的碰撞声。
　　少年血丝的双眸微微溃散，他没想白魔女不避不逃，竟然硬生生地抗下了这一斩，她没有避开，而是正面接了下来。
　　仔细一看...
　　祂手中持有的，是「光阴」。
　　是林剑鸣的「光阴」。
　　...他果然就是白魔女所杀！
　　「光阴」作为与「死志」相差无几的权能，所制造出来的祭器其实从材料差别上并没有差上多少，只不过权能的完整与否，以及持有祭器的觉醒者实力几何，才形成了质的碾压。
　　但如果持有「光阴」的是一位高危诡异呢？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连教育家都必须在这一斩之下死上一次，白魔女却是正面挡了下来，「光阴」与祂本身的实力缺一不可。
　　与此同时，又是一道枪声响起，在少年的脑袋上又开了一朵血花，暴怒的视野里瞬间蒙上了一层血色。
　　“嘶....”
　　哪怕是少年，他也不可能会不避不闪地承受所有的伤害，「死志」可以依靠意志实现近乎不可能的不死不灭，但少年本身的意志终究会有极限，无法一直继续下去。
　　所以，在能够避开攻击的时候，少年不会迟疑。
　　只是...与之前一样，这一枪他同样无法感知到。
　　在这片笼罩着灰暗色彩的地域之中，对方藏匿了身形，少年根本无从感知重甲骑士具体的位置，甚至连方向都难以探明，他目前唯一的进攻目标，只有这位「寂亡」之「白魔女」。
　　也就是说，这位看似弱不禁风的银白少女，才是吸引他仇恨的“坦克”。
　　“果然，很强...”
　　洛泠在拦下这一击之后，能够察觉到少年沉重的力道，以及凶戾的煞气，几乎要把她的身形彻底撕碎。
　　只是依靠着血炼结界余留的力量，洛泠才敢在正面试上一试，但少年的强大还是出乎了她的预料。

　　毕竟，这可是「刑天」啊。
　　如果同时应对少年与教育家，洛泠当然不至于被杀死，但结果很有可能就是不了了之，一个都杀不了。
　　但现在...
　　“有机会。”
　　洛泠目光微凛。
　　地面上无数菌丝与真菌株开始生长蔓延，连少年的躯体之上，都被开满了白灵芝。

　　尤其是被一枪几乎贯穿的后脑勺上，更是遍布了染上几分血色的真菌株。
　　尽管在杀伐之意与血煞之气的影响下不断地枯萎，却同样一直在对少年的行动施加限制。
　　正面接住这一斧，就已经足够了。
　　少年察觉到洛泠的意图，立刻便拉开了距离，他必须把目标放在处于暗处的重甲骑士，去杀死祂的使徒。
　　必须有足够的杀戮，才能让暴怒的「死志」冷静下来，从而得到退出战场的机会。
　　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想杀死一位「寂亡」路径的高危诡异近乎不可能，因此只能选择祂的使徒作为杀戮的对象。
　　又是一道枪声响起，时刻警戒的少年身形瞬间一闪，直接避开这一枪，然后直接锁定枪声位置，再度飞掠而去。
　　哪怕是在「白魔女」的能力限制之下，这位庞然的巨汉速度依旧惊人，连眨眼的片刻都没有，巨斧就已然重重砸下。
　　可是...
　　巨斧斩下的目标，却依旧是银白的少女。
　　“怎么回事？”
　　少年心底闪过一阵带着些许恐慌的疑惑。
　　与此同时，洛泠没有继续选择正面硬抗，几株饱满的白灵芝瞬间绽放开来，缓和了少年的攻势。
　　紧接着，反过来欺身向前，迎着少年的重斧，切过了他的手臂。
　　虽然无可避免地被沉重的斧风袭中，但却取得了不错的成效。
　　——沿着少年的肩膀处，直至他的背部，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喷涌而出，几乎粘稠到形成实质的灼热鲜血缓缓流出，在滴落到地面之时，瞬间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不消片刻，火光冲天，连绵延不绝的雨幕，都在大火之中彻底蒸发。
　　这是少年从开始战斗直至现在，所承受的最严重的伤势，也是积累之后的爆发。
　　因为这流逝的每一滴浓稠如胶状的鲜血，都是少年最本源的力量。
　　“没能彻底切开啊...”
　　洛泠却是轻声喃喃道，本来想借此斩掉少年持斧的手臂，却没想到他的肉体坚韧如此。
　　此时洛泠被伤到的半边脸颊不断生出菌丝，然后编织成血肉，最终恢复如初。
　　以伤换伤的这点伤势，不值一提。
　　不得不说，要是让琳娜来直面少年的话，恐怕走不过两招，就得彻底回到洛泠的身上重新温养。
　　“不过，应该是用不着菲欧娜阿姨下场了。”
　　洛泠呼出一口气，哪怕是暗中出手，都有被老人察觉的风险，她能不动手就不动手，还能留住一张未知的底牌。
　　少年立足未稳，火光之中又是一道枪声响起，这一次贯穿了他左腿的大腿处。
　　一旦伤势开始爆发，就是无可挽回的颓势，又有几滴本源鲜血无可挽回地流逝，化作火光的一部分。
　　少年半跪在地，但很快又重新站起身来。

　　他缓缓地抬起头，双眸之中不再有彷徨与迟疑，唯独剩下无穷无尽的怒火，连鲜血都已经开始了竭尽的燃烧。
　　一声带着「死志」的咆哮怒吼响彻云霄，震灭了周围的火光，只余全身的燃烧永不熄灭。
　　此时此刻，「刑天」的意志在少年的身上复苏归来，完全支配了他的身体。
　　下一刻，几乎化作「刑天」的少年本能地向着某个方向冲刺了过去。
　　在见到这一幕的时候，洛泠的神情瞬间微变，她焦急的声音立刻在琳娜的脑海里响起，
　　“琳娜，退开！”
　　因为少年现在正处于「刑天」的支配之下，几乎等同于「刑天」本身，「国度」对感知的遮掩效果终究比不过「刑天」的危险本能，琳娜藏匿的位置瞬间暴露。
　　洛泠的提醒已经晚了，遮天蔽日般的庞大身形瞬间出现在琳娜的面前，携着无穷的火光与威势，连斩而下，连遍蔓的乌云都被巨斧的余威所劈开，天穹之上露出了颓弱的暖阳。
　　千钧一发之际，绵延的星光从琳娜的身上涌现，缓住了少年的攻势。
　　共鸣的「幽芒」显现，本来只能抵挡精神攻击的防护祭器，在共鸣的加强之下，还能减缓对方进攻动作。
　　再加上少年的身体上骤然盛开的白灵芝，抗衡着属于「刑天」的意志，短暂地迟缓了少年的动作，才让琳娜夺得了一丝脱身的机会。
　　可即便琳娜已经以最快的速度避开少年的攻击，巨斧的边锋之威就让她这身相当高级的祭器盔甲直接报废，彻底灭去了防护的威能，变成一具最普通不过的骑士盔甲，重重地摔在数十米之远的位置上。
　　与此同时，洛泠趁着这个空隙的机会，借助白灵芝的帮助，闪身至少年的背后。

　　对准着少年的后颈处，「光阴」直接斩下。
　　刹那之间，黑白二色的光芒一闪而逝，这柄如青铜般铸造的长剑祭器几乎划破了天际。
　　然后。
　　少年的头颅高高抛起。

 第七十九章 「刑天」归来（5k）
　　天穹的乌云散尽，轻柔温暖的阳光缓缓洒落，照耀在维多利亚的大地之上。
　　哪怕是充斥着血腥与煞气的战场废墟之上，在暖阳照耀之下，都仿佛在一瞬之间缓和消散了许多，不再刺寒骨髓。
　　随着一闪而逝的剑光划破天际，一枚大好头颅应声落地，滚落到不远处，最终仰面朝上。
　　少年的双眼暴突，几乎布满了血丝，狰狞的面目令人胆战心惊，似乎还在进行着最后的怒吼，但已经结束了。
　　前方庞大的身躯凝滞在原地，保持着最后袭杀的姿势巍然不动，尽管肆意逸散的杀伐之意让人靠近不能，却已然没了生息。
　　“......”
　　洛泠踏足地面，浑身的伤势不断地被杀伐煞气扩大，却又在下一瞬间亷完成了修复，往来复返，直到彻底磨灭了所有的杀伐之意。
　　太强了...
　　哪怕到了最终一刻，少年已经无力应对这一剑的时候，他依旧选择了爆发煞气，给洛泠带来最后的伤害。
　　换做其他存在，哪怕同为高危诡异，这种伤势都极为恐怖，阴魂不散的杀伐与血煞会不断地扩大伤势，直至生命流逝的结束，或者杀伐之意后继无力。
　　只可惜洛泠是「寂亡」路径，掌握「寂亡」权能的高阶诡异，只要不是致命的伤势，她都能在一瞬之间恢复如初。
　　这一点和教育家的「血主」颇有几分神似之处，毕竟同为「寂亡」的诡异，只不过「血主」的复生要更为强大，滴血重生，真正不死不灭的存在。
　　想重创教育家或许并不困难，可如果想让他彻底陷落「寂亡」...恐怕任务就有些艰难了。
　　“可惜，我没办法使用「光阴」，否则这一战还能轻松些...”
　　洛泠看向了手中黑白二色的青铜长剑，在心底轻叹一声。
　　权能祭器可没那么容易掌握，哪怕是在奈落形态之下，想要掌控同为「混沌」路径下的「光阴」都颇为困难。
　　带上「光阴」是菲欧娜的建议，作为炼器师的她对这件祭器当然非常了解。
　　因为哪怕「光阴」里拥有的权能暂时无法动用，它依旧算是洛泠手上最强的兵刃...主要是「绝刃」动用起来条件太苛刻，理想很丰满，但必须刺入一段时间才能杀死对方这一点还是限制太大了。
　　除非对方执意寻死，否则实力相当的情况下，很难完成这种操作。
　　看着被切开透露的少年，洛泠不由得一阵感慨。
　　难怪「光阴」能够成为林剑鸣执行暗杀任务的专用武器，就算不去使用权能，都是第一档的神兵利器。
　　当时要是让林剑鸣缓过神来全力以赴，想拿下他得耗费更多精力。
　　“洛泠小姐，已经结束了吗？”
　　琳娜摘下头盔，满脸全是疲惫的神情。
　　哪怕盔甲挡住了大部分斧锋的余威，乃至完全报废，但琳娜还是受了不轻的伤势，依靠着傀儡谣的能力才恢复了过来。
　　但短时间之内，已经没剩下多少战斗力了。
　　“琳娜，你说这话怎么听着有点...”
　　洛泠嘴角微扯，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
　　等会，少年的权能「死志」所归属的诡异，似乎是...「刑天」？
　　下一刻，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战鼓声响起，由远及近，不消片刻，震耳欲聋。
　　“咚！咚！咚！”
　　在一阵强有力的战鼓声中，前方巨汉的身躯忽然动了起来。
　　即便失去了头颅，却同样有一股意志涌现，重新握住了手中的巨斧，强撑着重新站起。
　　他竭力挥舞着巨斧，如祭祀舞一般的动作，本应显得滑稽，此时此刻却带着惊骇的恐怖。
　　“我的天呐，”琳娜瞬间便瞪大了双眼，“这，这都能活过来？”
　　“毕竟，这可是「刑天」啊，”洛泠目不转睛地望着无首的庞然身形，轻声呢喃道，“‘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的刑天啊...”
　　“战！战！战！战！战！”
　　无头巨汉缓缓转身，直面着洛泠和琳娜，高举着手中的巨斧，咆哮如怒风般凶戾，仿佛唯有杀伐能存于此刻之间。
　　没有嘴巴，却有怒吼。
　　没有眼睛，却能视物。
　　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
　　「死志」不退，死战不休。
　　——此乃「刑天」。
　　祂是从地狱归来的魔神。
　　琳娜都已经被这一幕给震住了，如果是像「寂亡」诡异一样不断地修复伤势，甚至夸张到滴血重生的教育家，都没有这一幕来得震撼。
　　大大小小至少数千处伤势，洞穿心脏，断裂身躯，乃至斩首，都无法杀死对方。
　　无论多么严重的伤势，都能重新站起，继续战斗，甚至愈战愈勇。
　　随着一阵地动山摇的震颤，不过只是转眼之间，无首巨汉便已飞掠而至，这一次祂的目标并不是琳娜，而是洛泠。
　　因为「刑天」所要战的不是弱者，而是更强者。
　　只有强者的鲜血，才能满足祂仿佛永无止境一般的滔天战意。
　　巨斧斩下，地面爆出无数的龟裂，蔓延坍塌至整个战场。
　　在至关重要的短暂反应时间，洛泠打开了神国入口，把琳娜送了回去。
　　但因为时间过于短暂，她只来得及送走一人，便在巨斧的斩击之下，避无可避。
　　刹那之间，「白魔女」四分五裂。
　　战场之上的所有白灵芝瞬间枯萎，连同血煞之意都在这一刻赫然清空，甚至还能嗅到些许的草木气息。
　　猝不及防地回到神国的琳娜立刻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返身正打算回到现世之时，却被菲欧娜伸手拉住。
　　“洛泠小姐她...”
　　琳娜在回到神国的一时之间，亲眼看到银白的娇小身影在巨斧之下炸裂开来的一幕。
　　即便是此时在脑海里重现，琳娜的胸膛都在不断地起伏。
　　“...她没事。”
　　菲欧娜神情凝重。
　　只见在战场的角落里，洛泠已经从一滴鲜血之中重生归来，但她的神情却是难掩的虚弱。
　　在「刑天」真正的意志从无首巨汉之躯归来之时，就已经展现了祂作为诡异序列第十九位的恐怖之处，远不是现在的洛泠能够对抗的。
　　若不是临时借了教育家的能力，恐怕她就得付出更为沉重的代价了。
　　不过，饶是如此，洛泠依旧消耗掉了战场上的所有血煞之意，以及之前布下的所有白灵芝，才得以幸免于难。
　　此时此刻，「刑天」的战意依旧没有消退的迹象，祂已经在洛泠重生的一瞬之间，就看到了她所在的位置。
　　霎时间，战鼓轰鸣之声响彻云霄，又是祭祀舞般的恐怖舞动，下一瞬祂就要闪至洛泠的身前，再次斩下巨斧。
　　这一次...洛泠可就没有足够的血煞之意能够复生归来了。
　　就在无首巨汉再度飞掠，目标直指到洛泠之时，洛泠已经打开了神国入口，身形瞬间消散。
　　打不过，根本打不过。
　　还是先跑路吧...
　　洛泠心有余悸地在「繁星的维多利亚」之中松了口气，可还没等她庆贺自己的安全过来，神国就隐隐有被撕裂开来的迹象。
　　“我...靠...”
　　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神情震惊地看着神国的上空隐约出现的巨汉轮廓，与此同时，周围响起咆哮般的战鼓声，震耳欲聋。

　　“战！战！战！战！战！”
　　「刑天」正在撕裂神国与现世之中的界限，试图跨越阻碍，一战到底。
　　菲欧娜立刻拿出一柄重锤，这是她的权能祭器，紧张地望着天穹处若隐若现的身影。
　　但即便是神国之中所有人加起来，再加上「繁星的维多利亚」相助，在直面「刑天」之时，依旧没有必胜的把握。
　　好在撕裂的迹象只持续了片刻，无首巨汉的身形便缓缓消散，战鼓声也渐渐微弱，直至彻底消失。
　　不是「刑天」无法撕裂神国与现世之间的界限，而是在现世瞬间万变的战场之上，又出现了新的情况，才让祂停下了追击的步伐。
　　一名老人佝偻的身影，一位女人清冷窈窕的身姿，一双富有哲理的眼眸。
　　老人，女人，哲学家，同时出现在战场之上。
　　哪怕只是化身，都已是上次的维多利亚事变之后，「公司」董事与「先驱者」领袖的再度聚首。
　　而且，少见地打算联起手来。
　　少年与教育家之战，一直都在双方的注视之下，可惜哪怕到了最后，都无法确定少年是否为史学家。
　　但是在战斗结束之后出现的「白魔女」，却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白魔女」的权能「国度」延缓了一段暴露的时间，让双方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等到他们察觉不对劲的时候，少年就已经被枭首了。
　　甚至直到这个时候，他们都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少年被其他存在暗中袭杀了。
　　老人和女人不必多说，作为明面上的「公司」董事，无论少年是不是史学家，他都绝对不能死，否则维多利亚会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巨震。
　　同样的，在不确定少年是不是史学家的情况下，哲学家也不敢让少年就此陨落，彻底被「刑天」的意志所支配，因此也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手相助。
　　为了遏制「刑天」的肆虐，「公司」董事与「先驱者」领袖极为罕见地开始了默契的合作，联合对抗几乎要彻底陷入「刑天」意志支配的少年。
　　不过，这些都已经与「繁星的维多利亚」里的洛泠等人没什么关系了。
　　在看到现世里发生的情况之后，洛泠才算是松了口气，众人也是捏了一把冷汗。
　　“看来，神国入口不能随意动用了。”
　　洛泠在心底暗暗地打定了主意。
　　其实这一点之前鸢尾小姐就犯过相应的错误，但利用错误的却是洛泠，她从此直接在「黄昏的维多利亚」里来去自如。
　　这一回...犯下错误的是洛泠。
　　不应该在其他存在的注视之下打开神国，这样会危及到神国本身。
　　可不能让琳娜费尽千辛万苦，才终于得到的「繁星的维多利亚」就这样毁于一旦啊...
　　当然，这一战并非全无收获。
　　虽然最后洛泠被「刑天」逼迫得有些狼狈不堪，但仔细想想，对方的序列排位可是在自己前面这么多位，能够逃出生天就已经很不错了。
　　而且，从战斗的结果来看，少年这一次哪怕不死，都已经付出了无可挽回的代价，被高危诡异的意志支配可不是一件好事。
　　少年最好的结果，都估计要在ICU里待上很长的一段时间。
　　就算能够奇迹般地恢复过来，实力也会大不如前，已经伤及了本源，而且...随时都有可能被「刑天」再度支配。
　　借助诡异的力量，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能概括的。
　　除此之外，洛泠还拿到了教育家的能力信息，除了未知的第三能力之外，其他两道能力已经能够得知其详情。
　　确实相当棘手...
　　遗憾的是，「读取」只能暂时存下能力，而且施展起来颇有几分限制，没办法达到跟教育家一样的效果。
　　但仅此而已，也已经很不错了。
　　下次，与教育家的交手，就能够拿到更多的胜算。
　　彻底杀死教育家，让他永远地坠入「寂亡」...并非不可能。
　　在这一斩之后，洛泠已经认识到了，她不仅仅有自己，还有神国之中的家人们。
　　艾尔莎，菲欧娜，琳娜，以及亚莉莎与丝塔莎姐妹...她们都已经是洛泠实力的一部分。
　　不知不觉之间，她们已经形成了维多利亚里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此时重伤疲惫的琳娜就先去休息了，菲欧娜则是开始处理起了战斗里报废的盔甲。
　　不过这件珍贵的盔甲被杀伐之意侵蚀殆尽，怕是很难救回来了，最好的结果就是熔炼之后，制作出一些蕴含力量的小物件出来。
　　比起之前的效果肯定是要大打折扣，但好歹是护住了琳娜。
　　除此之外，洛泠还带回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东西。
　　“少年的...头颅？”
　　看着地面上如死不瞑目一般的少年头颅，菲欧娜的脸色闪过一阵古怪。
　　她当然认识少年，甚至在过去的时候，还与少年一同并肩作战过，所以才会对他的能力有几分了解。
　　“这应该可以算是「刑天」的圣骸吧？”洛泠眨了眨眼，问道，“能不能做成个盾牌之类的东西？”
　　刑天舞干戚，巨斧的“戚”她是已经看到了，但是盾牌的“干”似乎还没有。
　　“恐怕不行，头颅太小了。”菲欧娜哭笑不得，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实际上「刑天」的盾牌祭器是有的，只是遗失了而已。
　　“哪怕没有遗失...少年也不敢动用，完整地拿到干戚之时，就是「刑天」重归世间之刻，他承受不住的。”
　　琳娜不知道刑天的传说，菲欧娜倒是清楚得很，当年少年的战斗没少给她震撼，其实今天的结果已经出乎了她的预料。
　　她本以为洛泠只能给予少年重伤垂死而已，包括教育家打的也是这个主意，因为这场战斗不仅仅只是洛泠与少年之间而已，再缓上稍许，「公司」与「先驱者」必然会有所察觉。
　　到时候他们一介入，洛泠就必须退回神国，否则将会迎来人类最巅峰的几位存在联手围攻。
　　却没想到洛泠竟然斩下了少年的头颅，甚至还...带了回来。
　　数战功呢这是。
　　“虽然不能做成盾牌，但是做个酒杯好像可以。”
　　菲欧娜摸了摸下巴，沉吟道，“比较可惜的是，虽然头颅几乎是所有生灵，乃至诡异最重要的部位，可「刑天」是个例外。
　　“由于祂的头颅已经被彻底镇压，所以连带着少年的头颅也没什么大用，里面留存的「刑天」力量很少很少。
　　“所以我的建议是，做成酒杯之后送回去...”
　　洛泠沉默了一会，向菲欧娜竖起了大拇指。
　　狠还是您老人家够狠，虽然作用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以「公司」的手段，只要少年的意识能够保存下来，遗失了一个头颅而已，倒也不是不能恢复过来。
　　但...
　　枭首之后，头颅被做成酒杯送回来。
　　洛泠都不敢想两位「公司」董事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呵呵，只不过是一点点‘回报’而已。”菲欧娜微笑着说道，“接下来...可不止这些，大戏还在头后呢。”
　　公司三位董事对她的联合绞杀，她可一直都记在心底呢。
　　“可以，到时候我去送。”
　　洛泠的嘴角微微勾起，她同样很期待「公司」的反应。
　　这个时候，战场上最后的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无数的锁链束缚着少年的身体，「刑天」的意志怒吼咆哮，却终究还是被镇压了下去。
　　直至逐渐消弭，彻底湮灭，独留少年无首的瘦弱身体。
　　老人和女人的神情里都露出了几分难掩的疲惫，旁边的哲学家也不例外。
　　哲学家深深地看了他们一样，然后身形逐渐消散。
　　来到此地的他只是一道化身而已，不会留给「公司」的董事们一点机会。

 第八十章 灾祸将至，少年的记忆（6k）
　　“滴，滴，滴...”
　　维多利亚核心城区，「公司」总部。
　　于「公司」腹地的最深处，被人造虚无之界所掩护的内部，一座极为现代化的病房之内。
　　——当时受到董事会邀请，踏入腹地的洛泠实际上并未深入「公司」董事会真正的内部地区，因此也能够看出，她其实并不是真正被重视的存在。
　　甚至，连重要的棋子都算不上。
　　此时无首的少年正被各种医疗器械包围着，瘦弱的身躯上扎满了各种各样的针管，除此之外，还有几件强大的祭器正在生效，全部在维持着他的生命。
　　当然，最关键的是一个看起来相当寻常的提灯，微弱的烛火在这些医疗器械之中并不起眼，却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少年’先生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手持「提灯」的南丁格尔女士投胎望向旁边沉默的老人与女人，微微颔首，说道，
　　直到这一刻，两人才稍稍缓了口气，但随着南丁格尔女士的下一句话响起，便是更加凝重的神情，
　　“但是，恐怕短时间之内，‘少年’先生很难醒过来。”
　　“请您...仔细说说。”
　　女人开口道，语气带上了几分恭敬，老人的态度也是相差无几。
　　他们并非是为了让南丁格尔女士出手救下少年才会表现出如此态度，而是一贯如此。
　　因为...南丁格尔女士，极为重要。
　　与外界盛传的，唯有三位「公司」董事持有着完整权能的祭器不同的是，实际上还有第四位存在，持有着不弱于三人的完整权能祭器。
　　这位存在，就是南丁格尔女士。
　　她所带领的红十字办事处，前身为觉醒者组织「红十字会」，当时可是极少数，被「公司」的三位董事亲自上门进行招揽的觉醒者组织。
　　董事们以诚相待，以利相授，耗费了不知多少功夫，最终才成功让南丁格尔女士答应加入「公司」，「红十字会」成为十六处办事处之一。
　　这种代价确实值得，即便抛去南丁格尔女士而言，都足够强大。
　　跟「天语者」极为相似，「红十字会」基本上只招收「万灵」路径的觉醒者，别的不说，治疗能力绝对是一等一的强。
　　更别提「红十字会」还有南丁格尔女士这位堪称逆天的医者，哪怕没能留住一口气，只要意识还没被彻底摧毁，就能有救回来的机会。
　　即便战斗力未知，有这种能力的南丁格尔女士都是最炙手可热的存在。
　　在红十字办事处成立之后，虽然没有了之前「红十字会」只招收「万灵」路径觉醒者的规矩，但基本上愿意加入的，也仅有「万灵」路径觉醒者了。
　　换而言之，「万灵」路径觉醒者想加入公司，首选的就是红十字办事处。
　　这种情况导致其他办事处的小队，如果想要找奶妈的话，就只能找红十字办事处的成员。
　　其中也包括了大部分的单字小队，这就意味着...红十字办事处在「公司」之内的影响力，几乎仅次于总部。
　　如果南丁格尔女士愿意的话，她甚至可以没有任何争议地成为「公司」的第四位董事。
　　甚至连董事们都明里暗里地传达过几次类似的想法，只是南丁格尔女士本人一直都没有这个意愿罢了。
　　类似于「红十字会」这种一整个觉醒者组织，以办事处的方式加入「公司」的还有不少，还有一些是好几个觉醒者组织合并成一个办事处。
　　这种办事处与由「公司」直接成立的办事处相比，和总部的关系更像是核心盟友，而非下属成员。
　　当然，至少现在，他们依旧是「公司」忠诚的一员。
　　“最严重的受创，当然就是头颅了，若是没有遗失的话，兴许还有醒过来的机会。”
　　南丁格尔女士稍稍拿起了「提灯」，柔声说道，
　　“哪怕是我...也没办法直接硬生生给他长出一个头颅，强行动用「权能」只会适得其反。”
　　她当然有手段直接让少年的头颅重生，但...代价几何，除了她本人之外无人知晓。
　　或许超出了南丁格尔女士自己的承受能力，或许需要让少年付出无可挽回的代价。
　　总之...就目前而言，办不到。
　　老人和女人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在这个节骨眼上，损失「公司」之中正面作战堪称最强的少年这道战力，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伤筋动骨。
　　“好消息是，维持生命并不困难，被「刑天」的意志侵蚀虽然颇为棘手，但好歹留住了‘少年’先生的性命，坚持到我进行治疗。”
　　南丁格尔女士继续说道，“若是想在短时间之内恢复过来的话...我建议，教育家的权能，或堪一用。”
　　同为站在「万灵」路径巅峰的觉醒者，南丁格尔女士与教育家彼此都很熟悉，甚至...在加入「公司」之前，红十字会也受到过「先驱者」的招揽。
　　当时「先驱者」给出的条件并不比「公司」差上多少，南丁格尔女士差点就当上了「护理学家」。
　　老人和女人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彼此神情里的苦笑。
　　要是能够杀死教育家，夺得他的完整圣骸制造成祭器，确实就能使用教育家所持有的权能。
　　但问题是...
　　第一，教育家杀不死。
　　第二，即便能够杀死，也没人能打造祭器。
　　目前，锻造权能祭器成功率最强的存在，「命运结社」三位大星座之一的「仙女座」菲欧娜下落不明，甚至很有可能已经加入「先驱者」。
　　除了菲欧娜之外，其他的炼器师都不敢接手这种任务。
　　锻造失败的话...
　　「公司」总部的责罚倒是其次，被圣骸反过来侵蚀这种事情以前可不是没有发生过，带有「权能」的圣骸一旦反噬，后果难以设想。
　　“南丁格尔女士，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办法吗？”老人迟疑稍许，继续说道，“「公司」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求让‘少年’醒来，哪怕只能维持一部分实力。”
　　即便只有一部分实力，少年依旧足够强大，更重要的是...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从现场残留的血迹，以及枯萎的菌丝来看，教育家和「白魔女」都参与了这场战斗。
　　但究竟是教育家与「白魔女」联手攻伐少年，还是教育家与少年一同抗衡「白魔女」，犹未可知。
　　前者虽然合理，但很难解释为何哲学家之后为何又要出手相助。
　　后者尽管也能解释，但...「白魔女」这么强的吗？
　　以一敌二，击溃教育家，险杀少年，简直就是不可思议，颠覆了之前所有人对「白魔女」“仅擅长隐蔽与渗透，以及大规模针对普通人的杀戮”的认知。
　　现在，少年不醒来的话，想知道当时的具体情况，就只能进行对他搜魂了。
　　...以少年现在的身体情况，这动手一搜多半就直接就归西了，哪还用得着救。
　　搜魂的手段大部分都相当暴力，很多时候对灵魂的损伤是无可挽回的。
　　当然，傀儡谣能力的读取记忆与搜魂完全是两回事，没有触及到灵魂，就更别提对灵魂的伤害了。
　　“这...”
　　南丁格尔女士少见地浮现出犹豫的神情，片刻之后，才说道，
　　“虽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但这样醒过来之后，‘少年’先生就不能继续使用秘法了。
　　“一旦使用的话，就会让「刑天」的意志重现世间，届时‘少年’先生必然灰飞烟灭，什么手段都救不回来。”
　　南丁格尔女士本就知道秘法仪式的存在，这也是「公司」董事之所以能够与「先驱者」领袖们抗衡的资本。
　　不能使用秘法，也就意味着，少年从此之后实力会下跌一个档次，与已死的林剑鸣只强上一线。
　　这一线，就是完整的「死志」权能与不完整的「光阴」之间的差距，仅此而已。
　　无论如何，对于「公司」而言，只能付出伤筋动骨的沉重代价，最糟糕的结果已经注定。
　　“...可以。”
　　当女人还在迟疑的时候，老人就已经沉声回答道。
　　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哪怕多上一分战力，对「公司」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接连的失败，现在的胜局，几乎已经彻底倾向了「先驱者」，这是「公司」绝无法接受的结果。
　　“嗯，我会依靠这个方案进行治疗，不过需要耗费一些时间，请两位稍等数日吧，结果出来之后...我会通知二位的。”南丁格尔女士柔声说道。
　　“好，那就...麻烦女士了。”
　　老人和女人说完之后，便退出了病房，不再打扰南丁格尔女士的施救。
　　病房之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只剩下医疗器械运转的声响。
　　看着病床上被各种手段维持着生命的少年，南丁格尔女士目光微烁，似乎是在思索些什么，然后便是一声轻笑，温柔地呢喃着，
　　“看来，维多利亚这座‘变故的起源之地’，同样只能无可奈何地，走向命定的终局了呢...”
　　病房门口。
　　老人与女人彼此对视着，似乎想看穿对方的想法。
　　谁是史学家？
　　是此刻昏迷的少年吗？
　　是掌控维多利亚全局的老人吗？
　　是一直没有多余的动作，兢兢业业地执行着自己任务的女人吗？
　　至少现在，在少年没醒来的这段时间里，史学家不会存在。
　　「公司」董事与「先驱者」领袖之间。
　　会是二比二的情况。
　　“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吗？”老人缓缓地说道。
　　“...嗯。”
　　女人微微颔首，但在金丝眼镜之下，却是迟疑犹豫的眼神。
　　“那就通知「吉普赛女郎」吧。”老人淡然地说道，“她所期待的‘灾祸’，已经到了。”
　　“......”
　　一阵久远的沉默之后，女人轻声回道，
　　“好。”
　　............
　　镜中的黑发少女与以往相比，少了许多阴郁的气质，但与之相对的...却多了几分可怕的狰狞。
　　在上次把封锁菲欧娜阿姨的「命定之死」彻底「吞噬」殆尽之后，洛泠的恶鬼化就加深了不少，直到现在都没能缓和太多。
　　她在「末日」的路径上愈行愈远。
　　但是，「末日」是没办法把姐姐救回来的啊...
　　作为洛泠的神眷者，亚莉莎同样持有着「末日」-「蜕升」两面的路径，只是和艾尔莎以及琳娜一样，所继承的能力，基本上都是已经走到顶点，暂居着序列位置的「白魔女」形态。
　　本质上，都是从洛泠这里“借取”过去的能力。
　　亚莉莎彻底湮灭的意识复苏，并踏上「蜕升」路径确实是一个奇迹，但并非绝无可能，源自于洛泠本身的能力确实可以做到这一点。
　　只不过...
　　洛泠走上的，是同一条路径上的彼端。
　　“只可惜，亚莉莎不过是在「蜕升」路径上踏出一小步而已，连具体的能力都还没有觉醒，更别提借助她的「蜕升」来救出姐姐了。”
　　丝塔莎只是普通人而已，很容易死去，但你救回来难度也低，而姐姐...
　　作为傀儡谣“人性”的一面而存在，姐姐依旧算是傀儡谣的一部分，一位「高危诡异」的存在，可不是一个刚刚踏上「蜕升」路径的存在能够挽救回来的。
　　一念至此，洛泠不由得有些失落，但很快便振作了起来。
　　亚莉莎能够借助「蜕升」来救回自己妹妹的生命，这就意味着她也可以做到，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这段时间...还是不要继续动用「吞噬」了吧。”
　　洛泠望着镜中少女燃烧着暗金色泽的双眸，轻声说道。
　　在「繁星的维多利亚」之中，距离袭杀少年已经过去了数日时间，相较于现世应该只度过了一天左右。
　　神国的掌控者能够对神国内的时间流逝速度进行一定程度的调整，但具体与现世之中的比例是有上下限的，不同的神国之间各有差别。
　　「繁星的维多利亚」最高能够以七比一的速度进行流逝，也就是说，神国七天，现世一天，或者神国一天，现世七天。
　　据说最夸张的神国，能够做到成千上万比一的时间比例，真正的“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不过，调控时间流逝速度的前提是不对现世进行观测，一旦开始观测现世，时间比例就会强制一比一。
　　这几天的时间里，琳娜一直处于休养状态，她的伤势确实很严重。
　　傀儡谣与「血主」不同，终究不是擅长治疗和恢复的诡异，杀伐煞气留下的影响需要通过时间来磨灭。
　　乇丝塔莎每天都跟姐姐待在一起，她学习速度相当之快，很快便掌握了该如何去使用亚莉莎的能力。
　　而且，丝塔莎还在这段时间相处的过程之中，感受到姐姐的意识正在逐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行恢复，相信再过不久，就能够见到彻底复苏过来的亚莉莎了。
　　这对姐妹之间具备着某种冥冥之中的感应与联系，丝塔莎和亚莉莎共同持有「万灵」和「蜕升」两条路径。
　　而且，或许是因为姐妹同心的缘故，丝塔莎在使用亚莉莎的能力时，甚至可以发挥出超乎洛泠意料之外的力量。
　　之前的亚莉莎哪怕是经过了傀儡谣的改造，最多的时候，只能达到约莫七阶觉醒者的实力。
　　而丝塔莎与亚莉莎共同发挥的时候，已经能与寻常的八阶觉醒者相当，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们能够发挥出来的实力还会更强。
　　最重要的是...亚莉莎本身的路径，是「万灵」，而非「寂亡」。
　　队伍里总算能有个正儿八经的奶妈了...
　　洛泠的治疗方法虽然有些时候会有不错的奇效，但多少还是有点邪门。
　　不过，最忙的还得是菲欧娜阿姨，她就像是这个小家庭里的家长一样，忙前忙后。
　　照顾小家伙们的日常生活不说，还肩负着后勤的重要工作。
　　琳娜坏掉的盔甲她得修，洛泠带回来的少年头颅她得炼，还得抽空给小艾尔莎打造祭器。
　　虽然这一大家子几乎全是诡异，不吃饭吃点别的也可以，比如血肉什么的，但...终究以前都是人类，再加上用餐的时候也是一天难得能够聚集所有人的时刻，所以也一直都有在做饭。
　　好在还有艾尔莎能够帮上一些，不然菲欧娜阿姨真的就要忙不过来。
　　...难以置信，这么多人里只有艾尔莎这个年纪最小的，勉强算得上是能够生活自理的。
　　哪怕是丝塔莎，之前都是被姐姐照顾得很好的类型。
　　不过，菲欧娜阿姨似乎乐在其中，每天都是笑盈盈的，扬起的嘴角就没有下来过。
　　用她的话来说，就像是忽然之间多出了很多女儿一样，总算是圆了她这个孤苦多年的老阿姨过去的遗憾。
　　“不过，没想到「公司」还藏着这么多东西...”
　　洛泠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少年的记忆，每次看的时候，都有种瞠目结舌的感觉。
　　对于少年头颅的处理，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简简单单地送回去，做成酒杯去给「公司」挑衅只是其次而已，算是利用到极致之后的副产物。
　　最珍贵的莫过于少年的记忆了，只可惜大部分最重要的记忆都被提前进行了封锁，只有一个头颅所能留下的记忆也极为有限。
　　饶是如此，洛泠仍然翻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少年负责的是「公司」的战斗部，相当于军队的总司令，所以记忆里有「公司」的不少部署情报，包括在其他觉醒者势力的暗线部署。
　　除了林剑鸣这种几乎算是摊牌的「公司」派高层之外，甚至连「命运结社」里都有一位大星座是「公司」的人。
　　更别提其他不起眼的小势力了，多多少少都有「公司」的眼线，情报网比洛泠的要完整得多。
　　洛泠的情报网主要是隐秘性足够高，单论质量而言，还是逊色不少。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洛泠更感兴趣的东西，「公司」的秘藏宝库所在的位置。
　　秘藏宝库里面的好东西可算是不少，哪怕是家底殷实的菲欧娜阿姨，看到秘藏宝库里的东西都止不住眼馋。
　　其中，甚至还有不少连菲欧娜都不知道其存在的秘宝，并非是「公司」的战利品。
　　这些神秘未知的秘宝，在少年的记忆里并没有来源，和「公司」三位董事的权能祭器一样，似乎都来自于一个神秘未知的地方。
　　洛泠推测，很有可能是来自于其他的起源之地。
　　实际上，「公司」现有的十九件权能祭器之中，只有寥寥数件是菲欧娜打造出来的，其他基本全是从各种遗址里找到的，而不是杀死「高危诡异」夺得圣骸之后制造出来的。
　　哪有这么多的「高危诡异」能被杀...哪怕是杀掉的高位诡异，所夺得的圣骸制造出来的权能祭器，基本上都不是完全体的权能。
　　只是权能的一部分而已。
　　除了这些之后，少年能找到的其他记忆就很无聊了，他每天的日常就是修行和打坐，无趣得跟个修道人一样。
　　最近和洛泠相关的事情，也就是授意林剑鸣袭杀双马尾小队，然后又给岑湘云等人签发「星」小队邀请函的事情了，还特意嘱咐不要让这三人再受到损伤...由于林剑鸣的暴露，现在的舆论可都在盯着她们几个呢。
　　“说起来...好像也是时候把伊芙小姐送回去了吧？”
　　洛泠差点都忘记神国里还有一个沉眠的伊芙，在亚莉莎到来之后，以她的「万灵」路径，很快便让伊芙之前的所有损耗全部弥补了回来。
　　现在的伊芙脸色红润，神采奕奕，除了被强制沉眠之外，状态比进棺材之前还要好。
　　洛泠不由得感慨，这才是正经奶妈的工作啊...
　　“洛泠小姐，吃饭啦！”
　　一个红头发的小脑袋从门口处探出，小艾尔莎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
　　在追完番之后，她差不多已经能够接受小家庭里的这几位新成员了。
　　最让艾尔莎得意的还是，虽然自己并不是洛泠小姐唯一的神选，但作为第一个的位置却是毋庸置疑的。
　　就连响彻整个维多利亚的「白魔女」名号，都是她给取的呢。
　　「白魔女」和「红女巫」，一听就该是一对儿嘛！
　　洛泠看着这个从她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之时，就已经熟知相识的小女孩，不知为何，心底似乎涌现出了一些过往从未有过的情绪。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难掩的笑意，
　　“好。”

 第八十一章 有谁会不喜欢自己的脑袋呢？（6k）
　　「繁星的维多利亚」之中。
　　在现世之中，维多利亚歌剧院里的宴会厅向来只有在重大日子的时候，例如圣诞节，艺术节，周年庆典之类的活动时才会打开封锁的大门。
　　不过现在是神国里，就没有这么多限制了，纯粹是离得比较近，也足够宽敞，就被菲欧娜安排过来作为家庭餐厅使用。
　　当洛泠被蹦蹦跳跳的艾尔莎拉着手走到宴会厅里只有，几乎所有人都已入座，只等着洛泠一人。
　　餐桌上的菜肴相当丰盛，菲欧娜的手艺比艾尔莎还要厉害一些，因为她本身也不是维多利亚人，出生地是维多利亚的隔壁，高卢。
　　所以，就不用担心会看到维多利亚的经典菜式出现在餐桌上。
　　由于多次界限坍塌导致时间线混乱的缘故，如今的维多利亚已经提前进入了美食荒漠的阶段...
　　“其实，用不着每次吃饭都这么正式。”
　　洛泠一进门被数道目光直视，又看到所有人都没有动用餐具，一时之间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也不算正式，一起吃个饭而已。”菲欧娜耸了耸肩，说道，“快点过来吧，再等一会，饭菜就都凉了。”
　　长条形餐桌上，最中间的位置一直是留给洛泠的，不过她两边位置坐着的人倒是一直在换。
　　有时候是菲欧娜和琳娜，有时候是艾尔莎和琳娜，连丝塔莎都偷摸着坐过来好几次。
　　就像是约定成俗的轮换一样。
　　今天轮到了艾尔莎和菲欧娜，洛泠入座之后，菲欧娜就已经凑近了过来。
　　她顺手切了一块烤肉，一边放在洛泠的餐盘上，一边说道，
　　“少年头颅的所有力量都已经提取出来了，制作成一件只能使用一次的消耗品，可以动用一次「死志」，持续时间因人而异，十分钟到三十分钟不等。
　　“余下的废渣，跟之前说的一样，炼了个酒葫芦出来——少年以前没戒酒的时候，腰间就一直挂着这个。”
　　由于「刑天」本身的头颅就是已经被镇压了，所以祂的权能只有极少部分能够散溢到头颅处。
　　把这一部分权能，以及少年本身的力量提炼出来之后，这枚头颅本质上就只是一个普通的骨头了。
　　拿来做装饰品都嫌晦气，不如打造成少年最喜欢的酒葫芦送回去。
　　“嗯？”洛泠稍稍抬眼，说道，“那就给我吧，我正好要离开神国一趟，顺便去放到「公司」的柜台上。”
　　得先把伊芙小姐还回去，然后看一看，在少年被斩首之后，现世里究竟会是怎样的情况。
　　闻言菲欧娜却是神情古怪，“洛泠小姐，你确定...现在就要？我们这正在吃着饭呢。”
　　“这倒是无所谓，如果你介意的话，等会也可以。”
　　洛泠说着，然后便拿着筷子夹起切好的牛肉。
　　刚要送到嘴里，旁边的艾尔莎就探出小脑袋，鼓着脸说道，
　　“洛泠小姐，下回能不能也带我一起，我也想去揍「公司」那群坏蛋！”
　　对于双马尾小队被袭杀的一幕，小艾尔莎依旧历历在目，早就在为了能与洛泠并肩作战，努力锻炼她封在体内的诡异了。
　　但实际上，艾尔莎还是在场所有人里实力最差的一个，连可以被视为一体的亚莉莎和丝塔莎，在踏上「蜕升」路径之后，都已经能够比肩八阶觉醒者。
　　上次由于追番错过了现场直播，外加本就免疫「游梦」-「噩魇」路径的少年，让艾尔莎彻底没有出战的机会，她一直就嘀咕到现在。
　　“会有机会的。”洛泠放下牛肉，认真说道，“说实话，艾尔莎，你是在场的所有人里，除了我之外对诡异的能力运用得最好的。”
　　琳娜主要还是依靠着自己的能力，虽然现在的她成了「白魔女」的一部分，不意味着她使用傀儡谣的时候能够做到与洛泠相差无几。
　　她现在的水准，顶多是提供孢子视野和超强恢复力而已。
　　作为神眷者的亚莉莎和丝塔莎，更偏向于渗透与隐藏，其他方面反而差了不少。
　　菲欧娜就完全不必说了，在场唯独她还算是完整的人类，不沾有诡异的力量。
　　连艾尔莎都只能算是半个，她出生没多久之后，就被科学家抓去进行实验，作为诡异的容器一直到现在。
　　在成为洛泠的神选之前，艾尔莎的身体就已经部分诡异化了。
　　所以...艾尔莎与诡异接触的时间，甚至比洛泠还要再长上不少。
　　听到洛泠的夸奖，小艾尔莎马上就眉开眼笑了起来，刚刚的些许憋闷一扫而空。
　　小孩子总是比较容易满足的，尤其是最好懂的艾尔莎，只要稍微夸她几句，鼻子就要翘上天了。
　　正当洛泠打算继续用餐的时候，丝塔莎又开口了。
　　“洛泠小姐，教育家似乎一直在尝试联系...姐姐。”
　　“嗯？”
　　洛泠神情微顿，这么快的吗？
　　虽然在「繁星的维多利亚」里过去了数日时间，但外界现在应该只是第二天而已。
　　前一日还心安理得地牺牲丝塔莎，才过了一天不到，又厚着脸皮继续找上来？
　　洛泠倒是不担心「神学家」的真实身份暴露，毕竟在「先驱者」的视角里，「神学家」所拥有的白魔女之力都是他们赐予的。
　　要知道，「先驱者」本就有能够支付自身代价的秘术仪式，来短暂使用某位诡异的能力，亚莉莎在成为「神学家」的时候，也被赐予过这种秘术仪式。
　　先别提这种秘术仪式与诡异之间有什么关系，又会对施术者会有什么影响，但当时亚莉莎的表现并没有超出教育家的认知，顶多只会觉得她的天赋异禀，能够灵活地运用白魔女的力量。
　　几乎可以说，这种特殊的秘术仪式，就是「先驱者」能与「公司」抗衡的资本。
　　人均氪命大师。
　　“既然如此的话，丝塔莎，你的姐姐借我用一下，”洛泠沉吟稍许，说道，“由我去应付教育家，如何？”
　　接下来，很有可能要直面两位「先驱者」领袖，如果亚莉莎的意识彻底苏醒，洛泠倒是可以放心地把这项工作交给她。
　　圣女殿下的能力有目共睹，甚至在这一件事上，她能比洛泠完成得更好，洛泠终究不擅长对人际关系的处理。
　　只是...丝塔莎明显比洛泠还不如，她几乎就是个书呆子，平日里只与姐姐有交流，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选择在家里读一天书也不想出门。
　　丝塔莎扭头望了一眼在旁边沉寂着的姐姐，眼中泛起些许思绪，片刻之后才微微颔首，低声说道，
　　“...好。”
　　虽然之前陪伴自己的姐姐都是洛泠小姐在假扮的，还经历过不少值得回味的美好回忆，但...此时此刻，却总觉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自己所依赖的姐姐，是不是又多了一位洛泠小姐？
　　思考这种事情，真叫人烦恼。
　　在丝塔莎微微陷入沉思之际，洛泠总算是可以吃亍饭了。
　　“对了，洛泠小姐...”琳娜开口道。
　　“闭嘴，”洛泠拿筷子戳了戳盘子里的牛肉，没好气地说道，“等吃完再说。”
　　骑士小姐张了张口，终究还是没有继续说话，只是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幽怨。
　　怎么其他人都好好听完了，只有自己是这种态度。
　　啧...果然是平时把洛泠小姐逼得太紧了吗？
　　只可惜，洛泠小姐一直都不肯开窍。
　　毕竟，小龙娘的心底可一直都藏着个人啊...
　　..........
　　现世的维多利亚，「公司」总部之中。
　　近日以来，「公司」内部的氛围一直都很沉重，日常的加班是其次，反正之前也是这样，只不过最近严重了一些而已。
　　毕竟维多利亚里遭遇了不少危机，这倒是可以理解。
　　只是这危机...似乎有点大头了。
　　往日孵化场频发的潮汐只会持续一段不算太长的时间，现在却是愈演愈烈，出现的诡异愈发强大，应对起来让人焦头烂额。
　　更为心寒的是，直到目前为止，已经有不止一支小队全军覆没了。
　　包括所有秩序侧组织的觉醒者在内，共有六十余位觉醒者遇难，其中甚至包括了半支单字小队，这个比例相当可怕，几乎所有觉醒者都有熟识的好友牺牲。
　　可是，现在已经来不及兔死狐悲，「先驱者」针对「公司」董事发动的袭杀震惊了所有秩序侧势力，甚至当少年传出被斩首的结果之后，还有不少觉醒者一瞬之间觉得天都塌了。
　　少年几乎可以算是所有「审判」路径觉醒者的偶像，最纯粹的暴力美学，正面无敌的传说级别存在。
　　在最为耀眼的一战之中，他孤军深入，连续斩杀了十余位燃烧生命的高阶先驱，重创了晋升中的艺术家，彻底断绝「先驱者」的阴谋，拯救了整个维多利亚。
　　就连伊芙，之前都相当崇拜少年...当然，在发生那一档子事情之后，再加上这次的失败，估计就很难继续崇拜起来了。
　　连少年都只能落败于「先驱者」之手，甚至被斩首...这对于秩序侧势力而言，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不禁让人怀疑今日的「公司」是否还有能力像过去一样，将「先驱者」击溃。
　　无论如何，整个「公司」都被蒙上了一层阴霾，连「星」小队都不例外。
　　岑湘云，路曼青，目前还是伊芙人偶的伊芙，几人相对而坐，沉默无言，其他的两名队友去提交任务结果。
　　她们自然也属于有熟识的好友牺牲的一类，「公司」最终给出的解释是，林剑鸣是「先驱者」的内应，所有的一切都是「先驱者」的阴谋，还公开了林剑鸣的死后残魂，此事就此告一段落。
　　只不过...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结束呢？
　　至少，在亲身经历过的人心底，永生难忘。
　　新小队的队友们人都很好，哪怕是分队的队友们也很值得信任与依赖，但与过去的双马尾小队相比，终究还是少了一点感觉。
　　由于执意直接加入「星」小队，在不知不觉之间，伊芙已经被岑湘云疏远了不少，路曼青倒似乎没什么影响，但或多或少也对伊芙有所改观。
　　意识降临到伊芙人偶的洛泠在看完这一段时间的记忆之后，神情不由得古怪了起来。
　　怎么忽然之间，感觉自己有点对不住伊芙小姐呢...
　　似曾相识的感觉。
　　正如少年头颅里的记忆一样，「公司」派遣这支分支小队所执行的任务都是安全系数比较高的，所以这段时间相当平静，伊芙人偶一直都没有找到挡刀的机会。
　　可惜了，不然的话，还能替伊芙小姐挽回一点声誉...
　　“我去趟洗手间。”
　　洛泠操控着伊芙人偶站起身来，岑湘云一言不发，路曼青则是抬头微笑了一下。
　　很难想象真正的伊芙小姐在这种冷冰冰的环境里会如何相处...
　　算了，选择相信铁拳女仆大小姐的智慧！
　　很快，伊芙人偶便来到了洗手间的一个小隔间里，与此同时，一袭带着斗篷的娇小身影出现，「国度」随之展开。
　　洛泠直接使用「白魔女」形态出现在现世，只是对容颜进行了稍许修改，最重要的是遮掩了最为瞩目的银白长发。
　　之所以如此选择，其一是本来的模样不太适合继续，死人怎么能够随便出来呢，其二奈落形态...洛泠不太习惯另说，最重要的是不想让茶话会的其他人知道。
　　通过琳娜，洛泠已经约莫知道了众神国的情况。
　　大部分神选对维多利亚不怎么感兴趣，毕竟源自于维多利亚的神国数量算是比较少的，连鸢尾小姐之前待的神国都属于沉寂的起源之地「大夏帝城」。
　　当然，维多利亚也不算是最少的，数量最少的是堕落的起源之地「哥伦比亚」，目前活跃的貌似只有个位数。
　　但...还是有一部分神选对现世的维多利亚很感兴趣，茶话会另外三位存在恐怕就是其中之一。
　　她们时刻都在关注着维多利亚的变化，这个时候若是出现一位奈落神选可是相当扎眼的。
　　“先换了吧。”
　　洛泠一抬手，伊芙人偶瞬间化作一朵枯萎的真菌株，然后逐渐消弭分解，只提取出相应的记忆。
　　然后再从神国之中小心翼翼地抱出真正的伊芙，放在马桶上。
　　好在铁拳女仆大小姐的衣服款式比较少，今天碰巧是同套类似的，用不着洛泠专门换一遍。
　　最后，把伊芙人偶的记忆传回伊芙的脑海之中，这样一来，只要等待伊芙醒来之后，她只会觉得是自己亲身经历了这段时间的所有事情。
　　至此，这场“阴谋”才总算迎来了结束。
　　“接下来...”
　　洛泠从头发里拿出一个骨制葫芦，神情之中难免泛起些许微妙。
　　该说不说，菲欧娜阿姨的手艺真的好啊...
　　连头颅都能炼制到如此精美，简直就是艺术品。
　　离开洗手间之后，洛泠直奔「公司」总部的前台。
　　因为「公司」没有统一的制服，所以觉醒者们的打扮千奇百怪，洛泠这道小斗篷也算不上起眼。
　　再加上这段时间总部忙碌得很，谁都没有注意到，一位在S级悬赏榜上高居第三位的存在，此时此刻就在秩序侧觉醒者的大本营里大摇大摆地游荡着。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洛泠在前台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嗯，梅利莎女士？她怎么会在这里...”
　　之前见过几面的董事会秘书长，虽说是董事们最信任的人，也是董事会对外沟通的桥梁，但洛泠对她倒是没什么感觉，都是打工人而已。
　　既然遇上了，就直接送过去吧。
　　洛泠走到前台，稍稍仰起小脑袋说道，
　　“秘书长大人，我可以送点东西给少年大人吗？”
　　“嗯？”
　　梅利莎的目光稍稍下挪，看见的是一个尤为可爱的小妹妹，心情不由得就好了一些，说道，
　　“当然可以，想送什么东西呀？”
　　这时洛泠才看到，梅利莎的旁边放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
　　有武器，有信件，也有一些小部件之类的东西。
　　从这些东西上面零零散散的附送语里可以看出，这些其他觉醒者都是送给少年的东西。
　　见洛泠的目光停留在这些礼物上，梅利莎不由得微微一笑，说道，
　　“这段时间里，像你这样送东西给少年大人的小迷妹有很多的哦，大家都在给少年大人加油鼓励呢，放心吧小妹妹，少年大人肯定能够挺过来的！”
　　我倒是很希望他挺不过来的...
　　亲手斩下少年头颅的小妹妹在心底如是道。
　　“小妹妹，你想送给少年大人什么东西呀？”梅利莎稍稍俯下身来，语气柔和得说道，“交给姐姐吧，姐姐会帮你送过去的。”
　　能和如此可爱的小妹妹说话，梅利莎这段时间因为加班而烦闷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这个。”
　　洛泠拿起酒葫芦，递给了梅利莎。
　　“哦？”
　　梅利莎神情闪过一阵惊诧，倒不是因为洛泠送出的东西不够出彩，相反...过于出彩了。
　　“竟然是如此珍贵的东西...”
　　哪怕只看一眼，都能感受到这个酒葫芦的珍贵，即便与觉醒者无关，都是极其精美的工艺品，价格肯定低不了。
　　而且，少年大人以前特别喜欢喝酒，虽说后来因为喝酒误事给戒了，但对于与酒相关的东西还是颇为倾心的。
　　酒葫芦当然也不例外。
　　“哇，小妹妹，我就先替少年大人谢谢你的心意啦。”梅利莎接过酒葫芦，欣赏了好一会，才说道，“等少年大人醒过来，我就亲手把酒葫芦送到他的手上，放心吧，少年大人肯定会喜欢的。”
　　“我也觉得他会喜欢。”
　　洛泠赞同地点了点头，有谁会不喜欢自己的脑袋呢？
　　梅利莎似乎还想和洛泠再多说一会话，只不过在上门送完快递之后，洛泠还得赶着去下个片场，免得「先驱者」那边给等急了。
　　几句寒暄结束之后，洛泠便与依依不舍的梅利莎告别，离开了「公司」总部。
　　与此同时，洗手间里的伊芙悠悠醒来，揉了揉发昏的脑袋。
　　在勉强回想起脑海里的记忆之后，一拍脑袋，哀叹道，
　　“不对啊，我脑子是不是抽了，不上厕所来什么洗手间...还给睡过去了。”
　　她一边嘟囔着，一边走出了洗手间，向着小队集结的会议室走去。
　　记忆的融合效果很不错，至少神经大条的铁拳女仆大小姐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哪怕她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不应该出现的洗手间里。
　　.........
　　“还是没有联系到她吗？”
　　一如既往的壁炉火光之中，神情几近衰竭的佝偻老者稍稍抬头，垂暮之气弥漫在他的周遭，仿佛要把他拽入永恒的「寂亡」。
　　与神采奕奕的化身不同，哲学家的本体看起来已经如同风中残烛，下一刻就要走入生命的终点。
　　“嗯。”
　　教育家微微颔首，神情微沉。
　　每一位先驱在加入「先驱者」的时候，所拿到的「禁忌之戒」可不只是堕入「禁忌」拥抱的神器而已，还是每一位先驱的信物。
　　信物这种东西可不是摆饰，在很多时候都能够用来辨别彼此的身份，信物只有在对应的拥有者手上才能发挥效果，如果没有发挥效果的话，就说明是这件信物并不是在其主人的手上。
　　同样的，信物的主人死去，信物也会失去效果。
　　现在，「神学家」的信物依旧能够带来共鸣，这就意味着她还没有彻底坠入「寂亡」。
　　“短时间内，史学家不会再出现了。”哲学家轻声说道。
　　如此出现的话，ta的影子必然会被看出来真实身份，毕竟少年没有头。
　　“但被斩去透露的少年还有恢复过来的希望。”教育家轻声说道，“因为，他们有南丁格尔女士。”
　　“所以，我们急需要足够份量的力量。”哲学家微微垂下浑浊的目光，“我想，「神学家」...应该会对诡异序列第八位，「寂亡」之「归墟」所拥有的「永生」权能感兴趣吧。
　　“更重要的是，我们必须知道...究竟是谁，斩去了少年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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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最近猫挺忙的，所以更新少了些，过段时间肯定会爆更尽快还完悬赏的，呜呜呜...
　　推书，宝可梦橘文~

 第八十二章 新世界（6k）
　　这是一次，从开战到结束...完全超出「先驱者」计划之中的战斗。
　　教育家本以为自己能够在万分妥当的情况下构建好血炼结界，再通过数日的时间积攒足够的血奴与力量，再以七成以上的把握开启针对少年的绞杀。
　　计划伊始之时，教育家最担心的是，少年是否会被“「白魔女」使徒”这枚诱饵所勾引，是否真的会来到光明教会大教堂之中发动袭杀。
　　因为这一次建议是史学家提出来的，ta对「公司」与「先驱者」的态度一直到现在都是举棋不定。
　　会不会临时反悔，上报给「公司」的董事们，犹未可知。
　　但却是没想到的是...
　　少年确实来了，却选择在血炼结界刚刚布下之时动手。
　　在仓促之间应战的教育家可以说是措手不及，正面应对少年之时屡屡落入下风，尝试多次依旧无法探清少年崩溃的临界点到底在何处，只能无奈退去，还因此伤得不轻。
　　本以为这次埋伏只能这样以失败告终，但就在教育家回到小木屋修整的时候，却得到了一个极为震撼的消息。
　　少年被枭首，化作「刑天」肆虐，连哲学家都不得不在这种情况下选择出手，遏制住无首少年的暴动。
　　直到不久之后，「公司」里的内线才传来较为含糊的消息，貌似是「白魔女」本尊亲自出手，夺下了少年的头颅扬长而去。
　　这时，教育家才想起当时战场里作为诱饵的「神学家」，并惊喜地发现「神学家」竟然还活着。
　　尽管信物的共鸣相当微弱（因为隔着一个「繁星的维多利亚」），难以察觉，但确实留了一丝气息。
　　在开启与少年的最终决战之前，教育家隐约感受到神学家动用秘法窃来了「白魔女」的力量，试图挽救她那个不幸被血炼结界波及的妹妹。
　　哪怕最终失败，所展现出来的精湛技艺依旧令教育家为之赞叹。
　　之后出现在战场上斩首少年的「白魔女」，很有可能就是被神学家使用的秘法吸引过来的，这种事情在之前也发生过一次，「白魔女」袭击过一处教会地点，一位像人的诡异会做出什么样的行为都不奇怪。
　　至于神学家真的是「白魔女」使徒...在「先驱者」看来，这种可能性有，但不多。
　　所有出现在现世的诡异使徒几乎都表现出极端偏执的性格，而亚莉莎看起来实在是太正常了，与残忍嗜杀的「白魔女」完全不同。
　　再加上清白的履历，以天赋一说来解释比使徒说更靠谱。
　　其实最重要的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无论神学家是什么身份，只要还在为「先驱者」工作，对「先驱者」而言就已经够了。
　　哪怕就是「公司」的内线都无所谓，反正连三位最高领袖里面都还有个史学家呢...
　　只要一些计划之中的关键信息与情报注意保密就行，例如「白魔女」与「先驱者」结盟这一点，实际上是对史学家进行保密了。
　　史学家并不知道具体的详细情况，只知道「神学家」与白魔女有联系，仅此而已。
　　当然，要是「神学家」能够全心全意为注定到来的新世界奉献自身，就更好了。
　　无论如何，如今必须快些联系到她才是最关键的。
　　「先驱者」迫切地需要知道之后发生的事情，若不是因为现在战场封锁得很彻底，教育家早就派出先驱前去接应了。
　　就在教育家沉默地继续触发信物通讯，等待着渺茫的回应之时，终于接通了联系。
　　“咳咳...”
　　嘶哑的嗓音显得颇为虚弱，似乎才承受过重创，却是一言不发。
　　“这是有怨言了啊...”
　　教育家心底嘀咕着，但这也能理解，毕竟算是自己亲手杀死了对方的妹妹。
　　“神学家，如果有怨言的话，请尽快说出来吧。”教育家低声说道，“这件事情是我们的不对，才让您的妹妹遭遇不幸。”
　　对于失手杀死丝塔莎这件事情，教育家很抱歉，但这只是个意外而已。
　　只是因为血炼结界开启过于仓促，在没有血奴储备的情况下只能选择待在结界里的普通人，丝塔莎只是其中一位不幸的牺牲品。
　　不过，教育家的抱歉是因为丝塔莎与神学家相关，这样做可能会让神学家与「先驱者」背心离德，在现在这个极缺人口的时候，一位天赋绝佳的先驱若是离去，对「先驱者」来说很要命。
　　“.......”
　　依旧是沉默，不过这时是接管了亚莉莎的洛泠在通话。
　　“看来，之前应当是无谓的担忧，或者应该庆幸，亚莉莎的弱小还是有一定用处的...”洛泠内心暗道。
　　当时哪怕竭尽亚莉莎的所有，甚至透支，也只能勉强到达相当于七阶觉醒者级别的力量而已，这种程度是在「先驱者」的秘术仪式能够做到的范畴之内。
　　如果当时亚莉莎能够达到洛泠全力施为的程度，「先驱者」该思考的问题就不是“神学家是否为白魔女的使徒”，而是“神学家是否为白魔女本尊”了。
　　“...她已经死了。”
　　亚莉莎的嗓音里带着难掩的悲痛，这甚至不是表演，只是一位姐姐的真情流露而已。
　　“对于这件事情，我们表示很遗憾，但请您不要过于伤心，只要新世界降临，所有的一切并非不可能。”
　　说到这儿，教育家稍作迟疑，望向哲学家，直到见到佝偻老者微微点头表示允许，才低声说道，“包括...复活你的妹妹。”
　　听到这句话，洛泠瞬间便瞪大了双眼。
　　她知道「先驱者」一直都在宣传，当整个维多利亚湮灭至虚无之界后，会迎来一个真正的新世界。
　　可是，对于新世界会是怎样的存在，会是如何的结果，「先驱者」却一概没有透露，貌似只有几个高级别的先驱才能得知真相。
　　死在列车上的艺术家应该是知道的，但可惜的是洛泠所拿到的记忆残缺不全，只透露了一点点而已。
　　“复活一个普通人...如果彻底消亡的话，只有「蜕升」才能做到吧？”洛泠心底想着，但没有第一时间回应，“所以，「先驱者」知道「蜕升」路径的存在？亦或是...其他可能？”
　　小木屋之中，教育家与哲学家四目相对，彼此都是凝重思量的神情。
　　片刻之后，哲学家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关于真相，全都告诉她吧。”
　　到了现在这一刻，已经不再是需要迟疑斟酌的时候。
　　因为...只要接下来的计划进展足够顺利，不要再出现差错，新世界很快就能够降临了。
　　“嗯。”教育家微微颔首，才继续说道，“神学家，无论你愿不愿意相信，我们之前以及现在所告诉你的一切皆非谎言。
　　“如果你愿意继续成为新世界的先驱，就请到这里来吧，我们会把所知道的一切真相...都展现在你的面前。”
　　话音落下，教育家传给了洛泠一个坐标，以及坐标对应的开启方法。
　　——很显然，这里就是先驱者大本营的真正所在之地。
　　当然，或许只是临时地点，或许随时能够转移，但至少现在，神学家已经获得了踏入「先驱者」真正核心的资格。
　　这种速度似乎有点太快了，但在如今维多利亚危急的局势下，似乎又很合理。
　　“...好。”
　　尽管洛泠对此从心底泛起了几分喜色，但亚莉莎嘶哑的嗓音里却满是乏味的平淡，不留半分破绽。
　　在亚莉莎稍微觉醒一丝意识之后，很多时候在自主判断之中多带了一些灵动的感情色彩。
　　这是好事，等到在「蜕升」路径上前行更远，亚莉莎的意识会更进一部分地复苏，直到最终完全恢复过来。
　　“总之...先过去看看吧。”
　　检查着脑海里的位置，洛泠打定了主意，同时把自身的本体部署在附近的位置，准备应对可能会出现的突发情况。
　　这是一个与战场相距没有太远的城区，直线距离只有寥寥数公里，肯定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进一步可以确定这只是一个临时地点而已。
　　在「繁星的维多利亚」之中勘测好周围相应的环境之后，回到现世之中，意识降临在亚莉莎躯体之内的洛泠开启了坐标。
　　刹那之间，光怪陆离的光影在周遭不断闪过，无数或未来或过往的维多利亚在身边一闪而逝，这种感觉给洛泠一种熟悉的感觉。
　　就像是在...踏入神国之内。
　　但与踏入神国不同的是，目标的终点处并不是某一时刻的维多利亚，而是一片荒芜之地，只有一个似曾相识的破旧小木屋突兀地坐落在荒地之中。
　　在看到这个小木屋的一瞬间，洛泠直接就呆住了，差点一句“靠”就要脱口而出。
　　...因为与董事们的小木屋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董事们对小木屋的介绍依旧历历在目，“创建「公司」之时最初的总部”，如果他们没有说谎的话...
　　这意味着，当时这几位先驱领袖同样在场，甚至...很有可能同样是「公司」的创始人。
　　同源歧途原来是同到这儿来了啊！
　　“请进，神学家阁下，直接推门即可，门没有锁上。”
　　屋内传来了教育家的声音，还伴随着几声沉重的咳嗽声，仿佛连肺部要都咳出来。
　　洛泠稍稍定了定神，然后便直接推门而入。
　　一瞬之间，她差点就以为自己又跑到了「公司」总部的腹地之内。
　　熟悉的壁炉火光，火光之前坐在板凳之上的老者，沙发上坐着的清秀男童，除去少了一个靠在壁炉墙角处的身影之外，几乎与「公司」内部一模一样。
　　更可怕的是，当老者抬起头之时，洛泠的意识直接就吓到了。
　　“老人？”
　　不对，也不可能。
　　虽然乍一看的时候很像老人，但仔细观察，除了更加苍老之外，还是有一些区别的。
　　并且，与老人随和的气质截然不同，这名老者的神情看起来要更加深沉，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思考着这个世界的未来。
　　此时此刻，老者的身份已经很明显了。
　　——「先驱者」无可争议的第一领袖，「哲学家」。
　　而他与老人容颜相似的原因，要是抛去克隆体之类不切实际的说法之外，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这也同得太过分了吧，都给同到一家人去了...
　　无论是父子也好，兄弟也罢，多少都带了点离谱。
　　还好现在主导亚莉莎的基本上还是她自己的意识，洛泠只是外带了个傀儡谣版AI在辅助而已，所以表面上的神情未改半分，像是什么都没看见。
　　此时的教育家看起来伤得有些重，连身形都有些透明化了，哲学家也不知为何衰竭得厉害，旁边丢弃了不少染血的手帕，气息更是几近「寂亡」，一副随时都有可能原地暴毙的模样。
　　“「先驱者」的领袖都这么寒颤的吗？”洛泠在心底嘀咕一声。
　　当然，表面上和真实情况肯定不能一概而论，但从「先驱者」的一系列举动也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火烧眉毛的状况与领袖们如今的情况肯定脱不了干系。
　　还有一点，没有出现在这里的史学家...
　　之前的猜测，十有八九是没错的。
　　“您能来到这里，我们都很高兴，庆幸于您最终还是为了这个世界，做出正确的选择。”教育家露出欣慰的笑容，微微颔首，说道，
　　“请放心吧，神学家阁下，接下来我们告诉你的所有事情，全部都能够与「秩序」起誓，绝对没有一句话是妄言。”
　　话音落下，于冥冥之中，一道源自亘古的目光缓缓落下，注视着教育家。
　　与「秩序」起誓肯定是有效果的，尽管死板的「秩序」很容易用文字游戏进行规避，但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只要「秩序」没有降下祂的惩处，就意味着教育家所言非虚。
　　“我要怎么...才能复活妹妹？”
　　亚莉莎的嗓音里带着几分期待的焦灼，开口之时颇有急不可耐的意味。
　　“首先，您之前已经知晓过的，这个世界上的觉醒者分为六道路径...”
　　教育家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堆，这些都是与洛泠之前的认知大差不差，路径两面，序列诡异，以及掌握路径的伟大存在。
　　唯一不同的是，对第七路径的解释。
　　「先驱者」认为，第七路径才是最初的路径，是从第七路径上分乢化衍生出其他的路径，这个世界的错乱与苦难都源自于第七路径里偏向于诡异的一端。
　　如果想要拯救一切，就必须开启第七路径里偏向于秩序的一端，
　　只要能够开启成功，这个错乱的世界就会消失，所有的能力都会回归到第七路径之中，所有的觉醒者就会失去能力，重新回归最普通的世界。
　　到时候，「先驱者」的先驱们会以第七路径保存自身的能力走向新世界，最终成为引领人类的先驱。
　　至于复活妹妹，教育家承诺，只要掌握第七路径回归到新世界，错乱世界里的所有牺牲都会消失。
　　因为即将降临的新世界，是一个正常祥和的世界，这些如病毒一般的错乱分支都会湮灭，所有因为错乱而造就的苦难将不复存在。
　　基于这个理论，先驱者在动手之时才会完全不顾及普通人的生命，更没有任何道德上的心理负担，因为他们认为，只要能够成功让新世界降临，这些无辜的牺牲都会消失。
　　洛泠很想问教育家，他们凭什么可以确定，这一切会如他们所言地发生，下一刻便被哲学家苍老的双眸注视着。
　　哲学家的左眼处流出些许金色光芒，他用低沉浑浊的嗓音缓缓说道，
　　“我...已经亲眼见过，新世界降临之时的未来，界限之间的错乱已不再，所有觉醒者都失去了能力，世界归于平和。
　　“为了这个充满希望的未来，我愿意不惜一切的代价。”
　　哲学家与教育家的目光都极为真诚，或者说，他们从始至终都很真诚。
　　洛泠对这套理论有很多问题与疑惑，但这并不是亚莉莎应该问出来的。
　　最终思索许久之后，洛泠才出声道，“所以，需要我去做些什么吗？”
　　话音落下，可以明显看到教育家和哲学家的神情都缓和了许多。
　　“很抱歉之前在没有通知您的情况，利用了您，不过现在恐怕还需要您继续担当这项责任，”教育家说道，“从现在开始，您就是白魔女使徒，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要以这个身份自居。
　　“当然，不会让您白白承当如此风险的，我们愿意拿出现在「先驱者」内部最珍贵的珍宝作为报酬，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更好地保障您的生命与安全。”
　　说罢，教育家的神情便认真了些许，从小木屋的一个隔间里取出一张羊皮纸，递到了亚莉莎的手上。
　　一项全新的秘术仪式，但却不需要支付自身的代价。
　　...因为使用其中能力的代价，已经在数年之前，由艺术家提前支付过了。
　　“位于诡异序列第十位，名为「归墟」的禁忌存在，这是祂的权能「永生」。”教育家介绍道，“尽管我们上次与「公司」的行动之中不幸落败，但多少还是拿到了一些东西回来。
　　“这项秘术仪式可以让您无需代价地动用两次「永生」权能，两次之后若是想继续动用，就得支付您本身作为代价的一部分了，但我的建议是最好不要。”
　　其实哪怕只有一次，也足够珍贵了。
　　这可是十枚花瓣，一整朵繁华纹路才能做到的事情啊...
　　这项秘术仪式，已经足够让鸢尾小姐还上两屁股债了。
　　当然，拿了这么好的东西，接下来要完成的任务肯定就简单不了了。
　　“现在，需要您使用「白魔女」的力量，去袭杀「公司」的小队。”教育家幽幽地说道，“您只要在袭杀之后立刻离开便可，接下来就交给残忍无道的「白魔女」吧，祂会让「公司」付出代价的。”
　　听着这句话，里面的癫狂意味不必多说，洛泠最无语的是，为什么每个人都喜欢当着她的面骂她...
　　这番操作，是借鉴了少年被斩首的战斗吗？
　　不过，对于「先驱者」而言，无论如何都没有损伤就是了，反正已经有两次「永生」给到神学家，不用白不用。
　　“不必担忧被袭杀的小队，神学家阁下，他们的死去只是暂时的离开，只要新世界降临，所有无辜者都会复生归来。”教育家生怕神学家有心理负担不愿执行，又补上了一句。
　　亚莉莎对这个命令相当抗拒，她的意识不断地向洛泠传达着自己的意愿，她绝不愿执行如此暴虐残忍的任务。
　　哪怕教育家吹得天花乱坠，但死去的人就是死去了，所谓的复生不过只是一个没有实际情况的推测而已。
　　洛泠当然也不想去袭杀小队，不过...
　　除了真的杀死他们之外，想完成这项任务也能有其他的办法。
　　就跟之前的伊芙小姐一样，让被袭杀的小队成员们假死就够了。
　　只能委屈这些觉醒者去「繁星的维多利亚」里睡上漫长的一觉了。
　　“好。”
　　悲戚的嗓音里像是经过了漫长艰难的心理斗争，最终亚莉莎缓缓地点头应下了这个任务。
　　直到这时，教育家心底悬着的石头才终于放下，在仔细嘱咐几句之后，才让神学家离开。
　　当轮椅的背影从小木屋里消散之后，哲学家抬起头，说道，
　　“等她行动的时候，就通知宗教家开始晋升仪式吧。现在我已经将「旅人」权能完全剥离，只需等待...登神之刻的到来。”
　　“嗯。”
　　教育家微微颔首，神情凝重。
　　如今最大的威胁，觉醒者之中正面战力第一的少年已经暂时失去了战斗力，是「先驱者」吹起反攻号角的绝佳时期。
　　很快，就要成功了。

 第八十三章 你们这是在逗我玩？（6k）
　　短短数日的治疗显得尤为漫长，当南丁格尔女士终于离开病房之时，她的神情之中是难掩的疲惫，连手中的「提灯」都黯淡了几分。
　　不过，她带来的是这段艰难的日子里难得的好消息，至少...少年的性命总算是保住了。
　　“多谢南丁格尔女士。”
　　一直守在病房门口的女人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松了口气，稍稍欠身，说道，
　　“您与「提灯」确实不愧世人的盛赞，果真是‘南丁格尔女士的提灯笼罩之下，所有人都不再会有伤害，痛苦，与死亡’。”
　　此时老人已经去处理其他事情，无暇在此处继续等待少年苏醒。
　　现在的维多利亚已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甚至已经波及到界限，「公司」甚至还都没有正式展开界限坍塌仪式，就隐约出现了坍塌的迹象。
　　这种完全失控的坍塌会带来怎样的结果，连「公司」都不敢想象。
　　少年的重创所带来的影响远比想象得要更加严重，「公司」好歹明面上是秩序的维护者，在这个关键时刻出现如此要命的差池，很多人的信心都开始动摇了起来。
　　许多本就摇摆不定的觉醒者组织，已经开始暗中联系起「先驱者」，企图在双方的这场死斗之中两头下注，以免在「先驱者」应允的新世界真正降临之时，被扫入垃圾堆里。
　　于是乎，除了频发的孵化场事故，还有几位先驱联手试图去袭击「公司」的办事处，以求酿成更大的混乱，在失败之后竟然成功退走，连一具尸体都没能留下。
　　这个时候少年如果能够救回来，至少也能算是打上一针强心剂。
　　“谬赞罢了。”南丁格尔女士摇了摇头，说道，“主要是少年先生主动融入了「死志」权能，我才能有出手挽回的空间，只可惜...”
　　说到此处，她不经意间望了一眼病房，说道，
　　“总之，你自己去看看吧，我还有一些要紧的事情得忙。”
　　说罢，南丁格尔女士便不再与女人有多余的客套，立刻动身匆匆离去。
　　女人望着南丁格尔女士的背影，金丝眼镜之下的目光闪过了些许微妙的神色。
　　但很快，她便转身走入病房，看到已经坐起身来的少年。
　　此时的少年依旧处于摸不着头脑的状态，他脑袋处已经愈合的平滑切面上接入了一些维持生命的管道。
　　与此同时，还有两件模样特别的祭器在床铺旁边微微逸散着力量，替少年说话与视物。
　　——一对监控摄像头是眼睛，一台音箱是嘴巴。
　　...少年又不是「刑天」，自然是做不到跟刑天一样，以乳为目以脐为口，能够留住意识并苏醒过来，就已经是万中无一的奇迹了。
　　只是，以少年如今的状态别说是战斗了，恐怕连走出这件病房都极其困难，除非再度化身为「刑天」，不然的话...少年的战斗力只存在于理论上。
　　不过对于这件事，少年却显得很平静，直到女人走进来的时候，视物的祭器才微微出现了一些反应，稍稍扭着望向女人，音箱里传来少年平淡的嗓音，
　　“维多利亚如今的情况如何？”
　　女人沉默了一会，才艰难地开口道，
　　“恐怕，这一次我们真的要彻底落败了。”
　　或许这种情况已经是在预料之中，少年沉寂了不知许久，才缓缓开口道，
　　“我想知道...女人，你是史学家吗？”
　　摄像头里冰冷的视线注视着女人，似乎想从她脸上的表情看出一些端倪。
　　这个问题，实际上「公司」的三位董事之间一直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及过。
　　尽管他们彼此之间都不知道谁是史学家，但...史学家的存在并非全是坏事，上次与先驱者的决战，就是因为史学家最终站在了「公司」一侧，才成功绝地翻盘。
　　但现在...
　　从这场战斗里能够看得出来，史学家似乎站在了「先驱者」一侧。
　　少年并不是史学家。
　　他很清楚，自己绝对不是。
　　“无论我的答案是什么，都没有意义。”女人摇了摇头，说道，“因为即便我说我不是，你也不可能就这样相信我的一面之词。”
　　“是。”少年坦然地承认道。
　　“况且，我也不会因为这个问题，而打消对你的疑虑，少年。”女人淡淡道，“所以，让我们聊点有用的东西吧，比如当时的战场究竟发生了什么。”
　　少年的摄像头里的目光似乎出现了些许微妙的变化，但很快便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说出，包括之后白魔女的出现与斩首。
　　哪怕被斩首的对象就是少年自己，他在叙述之时都做到了绝对的平静。
　　至于前往光明教会大教堂的缘由，少年说是因为他的脑海里忽然冒出来的一则信息。
　　这则信息一共分为两个部分，其一是近日来风头正盛的圣女亚莉莎是「白魔女」的使徒，其二是教育家为了保护圣女亚莉莎布置了血炼结界，但尚未布置完成，是绝佳的袭杀时机。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是都已经知道的了。
　　“因为这次事件，光明教会已经被取缔了，但可惜的是，不少教士收到消息躲避了起来，被抓捕的一部分里，基本都只是普通人。”
　　女人揉了揉太阳穴，颇为头疼地说道，“所以现在，我们基本上没有什么头绪。”
　　由于失去了少年作为正面战场的威慑力，「公司」散出去的小队规模也收缩了不少，不再像之前一样肆无忌惮地到处扫荡。
　　更重要的是，界限坍塌已经准备妥当，对应的祭品已然埋入相应的节点，只等吉普赛女郎就位。
　　这位「天语者」的四大预兆向来行踪难定，即便为她准备好了盛大的灾祸作为礼物，她也总是懒洋洋地爱答不理。
　　尤其是现在「公司」尤为关键的时刻，作为一名生意人，吉普赛女郎更是大幅度抬价，哪怕灾祸的诞生对她来说其实也是一件好事。
　　但显然，「公司」对这件“好事”的迫切程度，远超于吉普赛女郎本人。
　　“...嗯。”
　　此时的少年也难免低沉了些许，如今「公司」正面临着创立以来前所未有的危机。
　　就在这时，女人收到了一则消息，是董事会的秘术长梅利莎送过来的。
　　因为在少年苏醒的第一时间，女人就把这个消息传了出去，以便在这个最糟糕的时候鼓震士气。
　　相较于负责财务部的女人和总揽公司事务的老人，因为负责作战部而常年活跃在战场第一线的少年，在秩序侧势力之中具备着更高的人气。
　　这种人气在往常的时候没什么用，但在危急之时却像是一面旗帜，只要旗帜不倒，人心就不会散。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少年被斩首一事，对「公司」的信心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好在，救回来了。
　　哪怕少年现在变成了半个废人，至少还活着。
　　快速翻阅完这些信息之后，女人向少年微微颔首，说道，
　　“她说是有不少粉丝送了些东西给你，你收一下，然后都写写回信吧。”
　　“好。”
　　少年平静地回道。
　　如果是在正常的情况下，他根本不会去写这种东西，顶多露面出去继续为「公司」而战，直到击溃「先驱者」的阴谋。
　　无论是少年本身的性格，还是人们所愿意看到的少年，皆是如此。
　　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少年目前唯一的作用，就是提振秩序侧势力一方的士气，也就是...吉祥物。
　　吉祥物有吉祥物能做的工作。
　　尽管少年极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但事实就是如此。
　　片刻之后，病房门响起一阵敲门声，随即便是梅利莎知性之中带着少许恭敬的嗓音，“两位董事，是我。”
　　“直接进来。”女人抬头道。
　　“是。”
　　梅利莎推门而入，哪怕是她早就有心理准备，在看到少年如今的状况之时，依旧止不住神情里的震惊。
　　再造器官这种能力并不是没有，但基本上都归属于「寂亡」权能，使用之时都有不弱的副作用。
　　傀儡谣的透支生命力，血主的返老还童，都是如此。
　　只是因为使用者以及被使用者的差别，副作用的效果也会有所差别而已。

　　南丁格尔女士很可惜地没有掌握这种能力，所以只能以这种古怪的方式，让少年能够维持正常人的状态。
　　“少年大人，这是您的粉丝送过来的礼品。”梅利莎从收纳空间之中一一取出，然后向少年介绍。
　　这时女人觉得已经没她什么事情了，起身便要离开，但还没走出房间门，便忽然听到一声低吼，
　　“这，这是什么？！”
　　女人动作一顿，回头望去的时候，少年正直挺挺地坐了起来，连头颅切口处的管道都险些被扯断。
　　他双手捧着一个酒葫芦，胸膛还在不断地起伏，周围医疗器械的指标也在急速变化，少年的健康状况更是急转直下。
　　“怎么了？”
　　女人快步走了回来，拨开脸色煞白的梅利莎，然后想扶着少年继续躺下。
　　但少年却是继续坐直着身子，摄像头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酒葫芦上。
　　女人一眼就认出了这个酒葫芦。
　　通体灰白，不过巴掌大小，只容得下几口的量，但精湛的技艺却令女人都不禁为之赞叹，小小的壶身处却雕满了十八条张牙舞爪的五爪金龙。
　　更重要的是，与少年以前用过，现在还收藏在库房里的酒葫芦一模一样。
　　赠送者却是用心了。
　　但...少年为何要如此激动的反应？
　　就在女人疑惑之际，少年说出了答案，他死死地盯着酒葫芦，一字一顿地从音响里传达出一个震惊的消息，“这是...我的头颅。”
　　哪怕之前为了「公司」与维多利亚的未来，乃至整个人类的安危，他都必须保持绝对的平静，必须保护好自己，注意自身的安危。
　　可在亲眼见到自己的头颅被做成酒葫芦，送到手上的时候...
　　终究还是难以克制自己的情绪。
　　当少年的话音落下之后，女人只是瞳孔微缩，旁边的梅利莎却是直接瘫坐在地，
　　“少年大人的...头颅？”
　　送来这个酒葫芦的小妹妹几乎是她记忆最深的一个，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小妹妹年纪小，还因为她特别可爱，尤其是认真的时候。
　　但...她送的东西，竟然是少年大人的头颅！

　　也就是说...
　　“送来酒葫芦的人，是谁？什么模样？请详细告知。”女人扭头望向梅利莎，沉声问道。
　　与此同时，女人通知了南丁格尔女士，想让她过来看看，变成酒葫芦的头颅还能不能继续用...
　　“是，是一个小妹妹...”
　　梅利莎颤抖着说出了当日所见，但没再敢用可爱啊呆萌啊之类的词语，只是简单客观地描述了对方的特征。
　　结合被做成酒葫芦的头颅，小妹妹的身份已经很明显了。
　　“...「白魔女」。”
　　女人缓缓闭上了双眼。
　　“啊？”梅利莎一愣。
　　“我说，你遇上的这个小妹妹，就是「白魔女」的本尊。”女人淡淡地说道。
　　听到这个消息，梅利莎花容失色，差点就昏厥了过去。
　　自己竟然直面过恐怖的「白魔女」！
　　刹那之间，记忆里的小妹妹，瞬间便化作吃人不吐骨头的「高危诡异」。
　　仔细想想，当时自己应该...没得罪祂吧？
　　还好出于礼貌，克制住了去摸小妹妹头发的冲动...
　　但无论如何，记忆之中的这一幕已经足够可怕。
　　所谓的可爱已经变成了恐怖，所谓的呆萌已经变成了对生命的淡漠。
　　只因为她就是「白魔女」。
　　“这段时间，你就先留在「公司」总部，不要离开吧。”女人颇有深意地看了梅利莎一眼，“这是为了保护你。”
　　“嗯嗯嗯...”
　　梅利莎小鸡嘬米般点点头，其实即便女人不说，她也不敢离开啊，万一...也被「白魔女」斩首了呢？
　　她可不是少年大人，也没有「死志」权能，被斩首就是死。
　　就在这时，南丁格尔女士已经抵达了病房，一边快步走向少年，一边望向女人问道，
　　“少年大人的头颅在哪？需要尽快一些，若是晚了连我也接不上...”
　　“在这儿。”
　　女人指向被少年死死捧在手上的酒葫芦。
　　南丁格尔女士沉默了一会，抬头道，“你们这是在逗我玩？”
　　“这就是我的头颅...”
　　音响里少年的嗓音依旧清晰，但情绪已然几近崩溃。
　　“但是，它现在充其量就是个工艺品，”南丁格尔女士稍稍欠身，说道，“很抱歉如此冒昧，但我还是想说...我是治愈的「万灵」，而非规则的「秩序」，无法把一件被炼制过的物品还原。
　　“‘神乎其神的医技’不过只是世人对我的谬赞，并不是指...我真的是神。”
　　说罢，南丁格尔女士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一个头颅被剥得只剩下头骨不说，还被硬生生以神妙乚的手艺雕刻成酒葫芦，即便是神明来了都得摇头，还不如直接重新长一个来得简单。
　　实际上，女人和少年对此隐约有所预料，只不过是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罢了。
　　少年捏着酒葫芦的指尖都微微泛白，直至片刻之后，他强行镇静了下来，长呼一口气，说道，
　　“我明白了。”
　　“你现在的身体还会脆弱，与我之前说的一样，尽可能保持心情平静，哪怕...是现在这种情况。”南丁格尔女士轻声说道，“这只是我出于一名医者的身份给出的建议，尽管很残忍，但这样对你来说会更好一些。”
　　“我知道。”
　　少年的手指松开了些许，迟疑片刻之后，还是选择挂在了腰间。
　　“我会复仇的。”少年缓缓躺下，靠在床铺上，低声喃喃道，“总有一天，总会有这么一天...
　　“...「白魔女」。”
　　恐怖的娇小身影，于雨色之中向他缓缓走来，这抹银白已经成为了他挥之不去的噩梦。
　　“少年，你现在还不能休息，请继续回信吧。”女人神情平静，然后扭头望向旁边瑟瑟发抖的梅利莎，说道，“梅利莎，把其他礼品都拿出来。”
　　无论遭遇过什么样的情况，哪怕是现在，都不能影响到工作。
　　「公司」皆是如此，哪怕是董事...也不能例外。
　　既然回到了病房，南丁格尔女士就顺手开始检查起医疗器械里少年的指标，以免这一次的情绪波动引出些暗伤来。
　　不过，她在指尖不经意间靠近到少年腰间的酒葫芦时，却察觉到了一丝的不对劲。
　　“嗯？”
　　南丁格尔女士伸手轻触，神情微变。
　　只不过，少年和女人都没有察觉到她神情的细微变化。
　　迟疑片刻之后，南丁格尔女士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在轻触之后湮灭了酒葫芦上附着的某种东西，然后便继续着她的工作。
　　.......
　　与此同时，「繁星的维多利亚」之内。
　　针对「公司」小队的袭击已经开始，都是由丝塔莎和亚莉莎负责的。

　　以她们的实力，想对付一支低阶小队简直信手拈来，很快大批沉睡的小队队员便源源不断地送来神国。
　　这其中...甚至包括了岑湘云等人所在的小队，可怜的伊芙小姐又不幸地回到了神国大酒店之中。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路曼青竟然逃出生天了，或许是有其母亲的庇护，或者是其他原因，总之洛泠没能再找到她的踪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琳娜由于她是「白魔女」的一部分，不幸被洛泠选作制造血肉人偶的流水线工人。
　　反正这些人偶之后都是要直接砸烂的，所以精度不用太高，初具人形即可，以琳娜拙劣的手艺也能够胜任这项工作。
　　如此一来，伪造出的凶杀现场简直就是无可挑剔，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这些小队成员也都是被杀掉。
　　说实话，躲在「繁星的维多利亚」里或许是这些低阶小队的幸运，他们不必遭遇接下来注定到来的维多利亚大崩溃，能够安全地度过这一劫难。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洛泠本就是在救他们呢。
　　可惜的是，普通人承受不了这种“救助”，不然洛泠还能再多救一些。
　　当然，洛泠的这种救人行为完全得不到外界的认可，甚至起到了相反的作用。
　　随着白魔女使徒，也就是前圣女殿下亚莉莎的袭击愈发频繁，白魔女的风评更是彻底无可挽回，已经被冠上了“史上最恶诡异”的称号。
　　整个秩序侧势力都在对「白魔女」以及祂的下属围追堵截，再无暇去顾及逐渐陷入沉寂的「先驱者」。
　　哲学家和教育家的目的，已经达成。
　　此时此刻，宗教家正欣喜若狂，又心情忐忑地等待着晋升仪式的开启，然后走向他既定的「先驱者」第四领袖之位。
　　“啧...”
　　洛泠察觉到她附着在酒葫芦上的孢子被清除掉，不由得感慨，「公司」的手段确实多。
　　其实从酒葫芦进入赝品虚无之界后，洛泠就已经失去了与孢子之间的联系，无法窥见「公司」腹地的一切，但是孢子被彻底抹除还是出乎了她的预料。
　　目前她的孢子没有被抹除过哪怕一次，即便是上次在菲欧娜阿姨附近布控的孢子消失，实际上也只是被琳娜带回了「繁星的维多利亚」之中。
　　就连教育家也只能在开启领域之时进行遏制，却无法彻底抹除。
　　“不过，只是一次尝试而已，失败就失败了。”
　　洛泠本来想通过酒葫芦来一窥「公司」内部的情况，关键时刻可能会有奇效，即便没能奏效也无所谓。
　　洛泠对此并不是很在意，因为她现在的注意力都放在另一件事情上。
　　眉心处传递的温热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这意味着首位正在主动召集所有的魔女茶话会成员，开启茶话会交易。
　　而这很有可能，就是维多利亚大崩溃之前最后一次茶话会交易。
　　“终局将临，这一次，首位究竟会拿出什么东西呢...”

 第八十四章 「最终时刻的维多利亚」（6k）
　　失落神国之中。
　　当滚滚黑雾从布满荆棘的灰暗花园之中涌现的时候，几乎所有的茶话会成员都在这一刻同时踏出，就连向来最爱迟到的鸢尾小姐都相当准时。
　　鸢尾偷偷看向在一种神秘色彩之间颇为显眼的灰色身影，娇躯微颤，然后便站远了些许。
　　上回紫珠在离开之前，忽然揭示了她的真面目，还发现了重伤的「精卫」大人，尤其是最后的那句“你真可爱”，直到现在鸢尾依旧忐忑不安。
　　从那之后的这段时间里，鸢尾连睡觉都睡不安稳，老是做噩梦。
　　梦里她无论逃到哪里都逃不出这道可怕的灰色身影，甚至还出现梦中梦的情况，一睡醒发现紫珠正缠在她的身上，要把她吃干抹净，把鸢尾吓得不轻，还好只是噩梦而已。
　　主要是「黄昏的维多利亚」对紫珠是门户大开的状态，鸢尾倒是可以离开神国，但「精卫」大人离不开了，她可不放心只把「精卫」大人留在神国里...
　　万一被紫珠找到的话，对「精卫」大人做些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怎么办。
　　为了保护「精卫」大人，鸢尾小姐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所以只能时刻守在神国里，警惕着紫珠随时可能会出现的突然袭击。
　　洛泠哪知道她随口的一句话给爱脑补的鸢尾小姐带来了多深刻的阴影，在见到鸢尾的时候，洛泠下意识地瞄向她的头顶。
　　毕竟，鸢尾小姐的真身，头顶小鸟的青发少女，还是给洛泠带来了深刻的印象。
　　不消多说，在察觉到洛泠的目光之时，鸢尾小姐又多退了好几步。
　　但很快，洛泠的注意力变重新放在首位身上，神情凝重了些许。
　　召集的指令持续了一天一夜，给足了所有成员准备的时间，再加上现在的这个时间节点，恐怕...这一次茶话会，很不简单。
　　“不错，这一次大家都很准时，请入座吧。”
　　首位正一如既往般慵懒地靠在圆桌主位的椅子上，哪怕她的容颜已经被神秘的色彩所笼罩，也能察觉到她神情之中相当不错的心情。
　　茶话会的所有成员依次入场，唯一不同的是，鸢尾换了个远离洛泠的位置，现在坐在洛泠旁边的是月见老奶奶。
　　月见仰着小脑袋，歪了歪头，笑盈盈地看着洛泠，却是捉摸不透的神情。
　　“茶话会，开始了。”
　　首位微微敛去几分神情，又恢复了众人最熟悉的冷漠，淡淡地说道，
　　“这一次并不是信息交易，而是神国交易，这是一座...无论是登神之路，亦或是其他仪式，都相当需要的神国。
　　“这座神国的真名为，「最终时刻的维多利亚」。
　　“没错，正是变故的起源之地-维多利亚，一座起源之地以及源自于这座起源之地的所有界限在彻底湮灭之前的最后一刻，尤为珍贵。”

　　话音落下，众人无不闻之色变。
　　这确实是一个极为重磅的消息，哪怕是茶话会众人之中最为寡言少语的雪梅，都在这一刻微微动容。
　　“维多利亚...已经彻底湮灭了？”
　　洛泠脑海里冒出一个疑问，神情更是凝重了几分。
　　比起神国，她更关注的是这一点。
　　因为与此同时，她手下的圣女亚莉莎还在现世的维多利亚搞事情呢，哪来的湮灭。
　　其他茶话会成员或多或少也有些反应，不过她们更关注的是「最终时刻的维多利亚」本身。
　　唯一的是例外是鸢尾小姐，她处于一头雾水的状态，并不清楚「最终时刻的维多利亚」有什么特别之处。
　　尽管洛泠也不清楚，但她了解的是维多利亚如今的局势...
　　实际上，鸢尾对神国与起源之地的了解比洛泠强不了多少，像她这种一心侍奉神明的死宅哪怕是在一众性格各异的神选与神眷者之中，也算是较为异类的存在。
　　“稍安勿躁，亲爱的茶友们，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首位稍稍抬手，再度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她才继续说道，
　　“当然，变故的起源之地如今依旧存在着，因此我现在手上并没有这座神国，但我给出的机会是，只要维多利亚湮灭，我就能把这一刻定格为「最终时刻的维多利亚」。”
　　“——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无论是在什么时候，哪怕是在数百数千年之后...只要条件达成，我就会出手。
　　“就是这样的一种机会。”
　　定格神国可不是谁都能够做到的，更别提这并不是定格坍塌的界限，而是彻底湮灭的界限。
　　听到首位的话之后，茶话会里的几位全都神情微变，各有所思。
　　不过，对于洛泠而言，更重要的却是...
　　维多利亚，已经注定湮灭了吗？
　　哪怕知道接下来会迎来一次维多利亚的大崩溃，但所有界限彻底湮灭这种情况...働依旧过于匪夷所思了。
　　整个世界，所有的人类，都将会在湮灭之后走向灭亡...
　　或者，可能又会如「先驱者」所言，会迎来一个新世界？
　　...真的会是如此吗？
　　似乎是看穿了洛泠心乱如麻的思绪，首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继续道，
　　“当然，虽然什么时候都可以，若你们要是迫切需要的话，自己动手去湮灭也不是不可以的哦。”
　　闻言洛泠立刻抬起头，便对上了首位似笑非笑的目光。
　　以及茶话会成员们神秘色彩之下极为微妙的神情。
　　“什么价格？”
　　最先开口的茶话会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竟然是向来惜字如金，冷漠地像冰块一样的雪梅。
　　她直勾勾地注视着首位，嘶哑的嗓音令人不寒而栗，
　　“我，能押上全部。”
　　雪梅的眉心之中微微闪烁，层层叠叠之间，至少有十朵完整的繁华纹路，这是她拥有的全部花瓣。
　　向来很少消耗花瓣进行交易的雪梅是所有茶话会成员里积蓄最多的一位，哪怕是资格最老的月见和荼蘼都无法与之相比。
　　当她说出要押上全部之时，另外两人的神情都颇有些动摇与急切。
　　在她们的视角里，「最终时刻的维多利亚」值得上这个价钱，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实惠。
　　如果雪梅拿出所有的花瓣进行交易，她们确实拍马不及。
　　“呵呵，很令人心动的价格呢。”
　　首位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然后继续说道，
　　“但很可惜，雪梅，这一次的交易与以往不同，起源之地湮灭的瞬间，放眼众神国之中都遍迹难寻。
　　“况且，要留下这座神国可不止我一位哦，解决竞争对手的麻烦可是我自个动的手...
　　“所以——”
　　首位身体微微前倾，撑着下巴，慢条斯理又不失优雅地道，
　　“我希望你们能够拿出一些不一样的价码，一些能让我心动的价码，价值两说，重要的是...得让我喜欢，清楚了吗？”
　　虽然是以拍卖的形式，比的却不是谁出价更高，物品的价值完全由首位的心动值来决定。
　　不得不说，以首位一以贯之的恶趣味而言，这样更令人头疼。
　　花瓣与繁华纹路本身都是首位的东西，哪怕再多也只是把属于她的力量给还回去而已，哪怕数量再多都谈不上什么心动，直接打退了雪梅的梭哈战略。
　　这时洛泠也算是看出来了，首位说是拍卖「最终时刻的维多利亚」，实际上还有另一层意思。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她似乎想怂恿茶话会的成员们去推动一些让维多利亚湮灭的事情。
　　尽管大部分不是出身于维多利亚这座起源之地的神选与神眷者，基本上对维多利亚漠不关心，但若是有不一样的价值...那就是另一种说法了。
　　现在的维多利亚局势已经足够混乱，若是再加入更多的势力...
　　即便最终没有落入湮灭的结果，也会是另一种难以想象的糟糕局面。
　　“我我我我，我出价！”
　　当众人还是思量之时，月见立刻便举起了小手，蹦蹦跳跳的模样煞是可爱——哪怕她本身应该是个老太婆。
　　“请说，月见。”首位稍微眯了眯眼，眸间似乎神色流转，轻声道。
　　月见的神情少见地浮现出现些许迟疑，虽然她赶着想拍下这座神国，但要拿出什么东西来，还是犹豫得很。
　　“真，真是拿你没办法，”月见双手抱胸，撇头轻哼，“那就押上我自己吧，首位大人，你肯定会喜欢我的，对吧？”
　　“换一样吧，月见。”首位轻描淡写地说道，“我看你刚刚脑海念头闪过的东西，似乎就挺不错的。”
　　话音落下，只听“噗嗤”一声，鸢尾小姐率先笑出声来，甚至连荼蘼都有些忍俊不禁。
　　“哼，首位大笨蛋！”
　　月见气得跺了跺脚，咬咬牙，还是拿了出来。
　　她的小手捧着一颗扑通扑通直跳的心脏，极为硕大，足足有她半个身子大小。
　　心脏的形状倒是与正常人类的差不多，只是这大小...若要真是人类的，此人少说也得有个七八米的身高。
　　下一刻，月见用少见的低沉嗓音说道，
　　“这是「刑天」的心脏。”
　　“......!”
　　洛泠神情微变，她盯着这枚依旧充满活力的心脏，不由得瞳孔微缩。
　　这可是一位「高危诡异」的圣骸，还是最重要的一部分！
　　刑天的心脏和刑天的头颅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后者已经被镇压，前者却是刑天最重要的圣骸，具备着的是完全体的权能。
　　只不过...
　　刑天的权能，不应该已经在少年的重斧之上了吗？
　　洛泠的心底闪过一阵疑惑，难不成是假货？
　　不对，在茶话会上，在首位的面前，是拿不出假货的。
　　首位盯着心脏看了一会，便点了点头，说道，
　　“大差不差吧，可以算得上...行，还有人能够拿出比月见更加珍贵的东西吗？我可不希望这场难得一见的拍卖只能以这样潦草的方式结束。”
　　也不知道她说的是这枚「刑天」心脏的真实性大差不差，还是指它的价值。
　　总之，第一件拿出来的拍品算是已经被首位认可了，可以说是打了个样，低于「刑天」心脏的价格就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这让洛泠打消了抓自己一大把头发押上去的念头。
　　序列第四十九位的「白魔女」，拿出什么东西也比不上序列第十九位的「刑天」啊...
　　不过这个时候，不少目光却是落在月见身上，看得她颇为不自在，连忙捂着娇小的身躯，说道，
　　“都这样看我干嘛！你们这群死变态，萝莉控...还看，变态！”
　　“哪家的萝莉控会控你这个老太婆啊。”鸢尾忍不住嘟囔道。
　　说是这么说，众人其实是因为这一点，对月见的真实身份有了一些隐约的猜测。
　　当然，也不是很能就此确定。
　　“难不成，这是从少年身上取来的心脏？月见老奶奶的真实身份究竟何许人也？”洛泠脸色微变，“但问题是...少年现在还活着吧？最近这段时间好像还在给他的小迷弟小迷妹们的礼品回信呢...”
　　当然，「白魔女」是没份的了，哪怕她送的酒葫芦是一众礼品之中价值最高的。
　　不过即便是想送回信也没地方送，要是知道「白魔女」在哪的话，「公司」估计更愿意送来几位办事处主任，一同来围剿她。
　　“我出这个。”荼蘼沉吟稍许，在权衡利弊之后，还是拿出了一样东西，“首位，你看...如何？”
　　荼蘼手中的只是一根很不起眼的笔直木棍，尾端被削尖了，看起来像是标枪一类的东西。
　　月见双手抱臂，不屑地冷哼一声，说道，
　　“荼蘼姐姐，怎么什么破铜烂铁都拿出来，就这就这啊，怎么可能比得过我的「刑天」心脏？”
　　不过，从荼蘼拿出这支不起眼的木棍标枪之时，首位的注意力瞬间就被吸引了过去，在仔细感应了一会，微微颔首，
　　“可以，目前荼蘼领先。”
　　在月见的小脸神情巨变之时，首位扭头望向了她，说道，
　　“请把你的「刑天」心脏收回去吧，月见。当然，如果你有意出售的话，我也可以支付价格合适的花瓣买下。”
　　“才不要！”月见涨红了脸，说道，“凭什么，一根破木棍而已，还能是什么好东西，难不成还能是「禁忌」级别？”
　　“就凭这是具备「禁忌」之能的神器，永恒之枪「冈格尼尔」。”荼蘼淡淡道，“以序列第九位，「灾厄」之「世界树」的圣骸打造，蕴含着一部分权能「世界」的威能。”
　　“什，什么...”
　　月见瞪大了双眼，完全不敢置信。
　　先不说荼蘼为何能够拥有这种级别的神器，她竟然舍得把这种蕴含「禁忌」之能的神器都拿出来交易，恐怕...没有人能够拿出价值比她更高的东西了吧？
　　能够在价值上比永恒之枪「冈格尼尔」更胜一筹的，就只能是完整的「禁忌」权能了。
　　尽管「最终时刻的维多利亚」非常珍贵，可也没能够与完整的「禁忌」权能相提并论的程度，毕竟只是神国而已，又不是完整的起源之地。
　　与永恒之枪「冈格尼尔」相比的话，算是价值差不多相当？
　　只是用途各有不同而已，对于迫切需要战斗力的人来说，永恒之枪「冈格尼尔」甚至要更加珍贵。
　　“鸢尾，紫珠，你们不打算拿出一些筹码，来换取一位起源之地的终焉时刻吗？”
　　首位把目光投向了洛泠和鸢尾，更准确来说，是直勾勾地看向洛泠，轻柔地说道，
　　“错过这一次机会，可能...下一次要等很久哦。”
　　“不不，我还欠一屁股债呢...”
　　鸢尾缩了缩脑袋，小声嘟囔道。
　　她现在的资产就只有「黄昏的维多利亚」以及小树苗而已，前者需要用来维持「精卫」大人的生命，后者...只不过是别的势力寄存在她手上而已。
　　虽然没有契定要养多久就必须交出去，期间也默认了可以适量给鸢尾一些好处，但问题是总不能真薅秃了啊...
　　而且，即便薅秃了也比不上永恒之枪「冈格尼尔」，或者换句话说，目前的小树苗顶多值几片花瓣，根本拿不出手。
　　至于「精卫」大人，一位现存的序列第十八位，在完全复苏之际恐怕在众神国之中也难寻敌手，祂确实足够珍贵，却不是鸢尾“拥有”的东西。
　　正相反，鸢尾认为自己是被「精卫」大人所拥有，是侍奉于祂，永远的仆人。
　　因而在理解到「最终时刻的维多利亚」究竟价值几何之时，鸢尾便立刻打消了所有的心思。
　　哪怕「最终时刻的维多利亚」能够成就登神之路，是鸢尾最追求的目标，但...连十朵完整的繁华纹路在这个时候都算拿不出手的东西，穷光蛋鸢尾小姐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首位以及其他茶话会成员也都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在场几乎所有目光全都聚焦在洛泠的身上。
　　雪梅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淡，她在拿出十朵完整的繁华纹路无果之后便没有再度出手，不知是没有更珍贵的东西，还是想等到所有人都出完价格之后，再来一记绝杀。
　　月见这个同样已经没了心思的，只是纯粹地好奇奈落神选紫珠能拿出什么东西，小脑袋往洛泠这边探了探。
　　最忐忑不安的就属于荼蘼了，她都已经拿出了永恒之枪「冈格尼尔」，这项神器很有可能会暴露她的真实身份。
　　有心人寻流溯源就能查出一些蛛丝马迹，荼蘼之所以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就是想拿下「最终时刻的维多利亚」，这是在她得到的信息之中，登神之路最关键的一环。
　　实际上，首位公开地以这种方式进行拍卖，似乎也有这一层的恶趣味，包括月见拿出的「刑天」心脏，也有暴露身份的风险。
　　只是，首位的想法永远让人捉摸不透，根本猜不到她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此时此刻，首位的双眸直视着洛泠，眼中玩味的意味愈发浓烈。
　　“如果让其他茶话会成员得到这次机会的话，肯定会想方设法...造就维多利亚的湮灭吧。”洛泠在心底轻叹一声，“她们不可能会理会维多利亚，乃至所有界限的生死存亡...”
　　尽管魔女茶话会看起来其乐融融，茶话会的成员们就像是性格各异的普通女孩，但归根结底，她们都是诡异的使徒，行走在诡异一侧的路径之上，注定与秩序无缘。
　　无论是「公司」，还是「先驱者」，在她们的面前，都只能算是和平主义者。
　　全都是...真正的魔女。
　　鸢尾除外。
　　她不过是一只莽撞地撞入魔窟的小青鸟而已。
　　“我知道你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首位。”洛泠长叹一声，说道，“而且，我也很清楚，如果我愿意押上的话，你肯定会第一时间断定这一次竞拍的胜者。”
　　话音落下，荼蘼神情微变，旁边的月见瞬间眼前一亮，期待之色更浓了几分。
　　雪梅眼中泛起些许杀意，唯有鸢尾满是惊恐的表情。
　　“哦？是吗？”首位神情不改，只是眸间笑意多了几分，“我怎么就不知道呢。”
　　“你想要的是...”洛泠说到此处，忽然话锋一转，沉声说道，“——「失陷」，「坠网」。”
　　首位玩味的神情立刻便生出了变化，她立刻一抬手，轻喝一声，
　　“茶话会结束了。”
　　刹那之间，黑色的迷雾滚滚而来，卷走了在场的所有茶话会成员。
　　却只留下了一道灰色的身影，尽管不断地在消散，但消散的却仅仅只有笼罩在她全身的灰影。
　　与此同时，失落神国周围仿佛亘古不变的灰雾瞬间散开，展现出来的却不是维多利亚，也不是任何一处的神国。
　　而是一片虚无。
　　完全的「虚无之界」。

　　只有灰暗色彩的荆棘花园孤零零地悬在其中。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遇到过超乎我预料之外的事情了，我亲爱的紫珠小姐，但你总是一个特别的例外。”
　　首位的神秘色彩也在渐渐消退，但最终还是勉强维持住了隐秘，嗓音却冷了几分，
　　“所以现在，请说出你那让我绝对心动的价码吧，否则的话，我会让你付出相应的代价。”

 第八十五章 你喜欢我（6k）
　　于「虚无之界」之中，孤零零地悬挂着一座灰暗色彩的荆棘花园，边缘是些许支离破碎的幻象，缓缓地飘向远方，直至落入虚无。
　　此时此刻，在洛泠的能力作用之下，所有的伪装皆已破碎，这是一处绝对未知的地界，不来自于任何一座起源之地，又并非神国的存在。
　　唯一能够出入荆棘花园的，仅仅只有茶话会成员们眉心处被首位留下的印记，仅此而已。
　　首位极少见地动了情绪，她直勾勾地看着洛泠，勉强维持的神秘色彩依旧把她的真实身份拦得死死的，哪怕连容颜都没有暴露出来。
　　“看来，我猜得没错...”
　　洛泠擦去嘴角的鲜血，同时隐去一项构建权能的秘术仪式。
　　正是教育家为了怂恿亚莉莎去成为众矢之的，为宗教家的晋升之路铺平条件而送出的「禁忌」权能，「永生」。
　　上次「永生」之灾时，「先驱者」败得很惨，连规模都大受打击，从上百位先驱锐减至二三十位，但并非全无收获。
　　诡异序列第十位「归墟」所持有的「永生」权能就是其中最重要的战利品。
　　洛泠可不相信，教育家得到的「永生」权能只能使用两次。
　　艺术家在列车上就已经动用过了，或者说，他是在「永生」权能的维持下，才能从「公司」的袭杀之中存活下来。
　　教育家手上肯定还藏有一些次数，这是他赖以生存的底牌。
　　而对于洛泠来说，这项权能并不是为了袭杀某人，而是为了承担在揭示真相之时所需要支付的代价。
　　并不随随便便的「坠网」，或者「失陷」就能够撕毁首位的权能笼罩，神秘色彩以及这座花园都是她力量延伸的一部分而已。
　　首位很强，这是一件毋庸置疑的事实，在她有所防备的情况下，即便使用的是「奈落」的能力，恐怕都很难亻奏效。
　　——「公司」董事们就曾成功地抗衡过洛泠所使用的奈落能力全面升华版本，权能「全知」，首位当然也能够做到。
　　因此，洛泠是找准了一个最为恰当的时机，所有人的心神都聚焦在她身上，但谁都没有料想到她会忽然暴起的时刻，然后全力施为，一瞬间耗尽灵感，甚至到了七窍流血的程度，她的能力才能够生效。
　　即便如此，洛泠还是施展了「永生」权能以防万一，最终成功挡住了首位给予的反噬。
　　这一切，都是为了与首位单独对话，并且在谈话之中掌握主动权，为接下来的交易进行铺垫。
　　另外，在之前的谈话里，洛泠差不多摸清了首位的性格。
　　她很喜欢在自己意料之外的惊喜，过度的循规蹈矩，反而只会让她逐渐失去兴趣。
　　...当然，像洛泠这种不顾一切直接掀桌子的“惊喜”，有点太过惊喜了。
　　“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就不必再刻意去说些什么含糊不清的话。”几乎已经从黯淡的灰影之中现身的洛泠直视着首位，沉声说道，“从一开始，你的目标...就是我吧？”
　　“呵，”首位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冰冷的神情却是融化了些许，“紫珠小姐，以前我怎么就没发现你竟然会如此地自恋呢？”
　　“无论是有意无意的暗示，亦或是之后直接挑明了「最终时刻的维多利亚」的诞生条件，所针对的目标，都是我。”
　　洛泠平心静气地说道，尽管言语之间听起来颇有几分月见的感觉，但她的神情与语气都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我相信你应该知道，我与其他的茶话会成员们不同，我对维多利亚很看重，不想让它坠入湮灭的境地。”
　　“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首位逐渐恢复了往日的慵懒，眉间含着笑意。
　　尽管首位一直是这样的回应，但洛泠很清楚，她只是在装傻充愣而已。
　　从洛泠把话题转回来之后，首位就知道，尽管这件事情有些失控，却没有真正触及到她的底线。
　　惊喜仅仅只是惊喜，还没有到惊吓的程度。
　　这就已经足够了。
　　洛泠拿捏的便是首位现在的心理。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所以，我能拿出你绝对拒绝不了的价码，很简单。”洛泠话音一顿，然后指向了自己，轻声道，“是我。”
　　“噗嗤！”
　　首位瞬间便笑了起来，但很快便敛去了几分，玩味地说道，
　　“你可知道，我刚刚所拒绝的月见，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吗？哦对，你不知道，你也不能知道，总之我连她押上自身作为交易都拒绝了。
　　“所以，亲爱的紫珠小姐啊...你凭什么，认为自己有这个资格，来当我绝对拒绝不了的价码？”
　　“因为...”
　　洛泠稍作迟疑，但她的迟疑却不是犹豫，只是...难以启齿。
　　但片刻之后，她还是换上了一副冷峻的面孔，沉声说道，“你喜欢我。”
　　“哈哈哈...”
　　首位终于大笑了起来，这是她前所未有的笑容，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甚至笑到了，连洛泠都有些不自信了起来。
　　该不会她的判断...真的错了吧？
　　真的是她过于自以为是了吗？
　　但表面上，洛泠还是维持着最基本的镇定，继续说道，“所以，你的答案是拒绝这件价码吗？首位。”
　　“拒绝...我为什么要拒绝一位愿意主动投怀送抱的奈落神选呢？更何况是你，紫珠小姐。”首位单手撑着脸颊，稍稍歪着脑袋注视着洛泠，轻声说道，“我之前说得没错，月见确实很重要，但她没有你重要。
　　“所以，这件价码我确实拒绝不了，你已经赢了，紫珠小姐。”
　　“等等，首位，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洛泠连忙说道，“当然不会是全部的我。”
　　说到这里，洛泠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她这算是...自己把自己给卖了吗？
　　算了，反正不过是言语在表达之时是这样而已，又不是真的卖身。
　　这只能算是一场彼此之间心知肚明的交易而已。
　　“请说吧，紫珠小姐，我在听。”
　　首位却只是如之前一般地笑着，神情之中并没有多余的变化。
　　“三次机会，”洛泠伸出三根手指，说道，“一共三次机会，你可以让我去做一切力所能及的事情，但前提是不能强迫我去做不愿意的事情。”
　　“对于这三次机会，我有最终的解释权...就是这样的条件，如何？”
　　“好。”
　　出乎了洛泠的意料，首位连讨价还价的想法都没有，几乎是在洛泠说完的瞬间便直接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额，你不觉得，我的要求有些过分吗？”
　　反而是洛泠不好意思了起来，她的底线其实是五次机会，若是首位坚持的话，稍微突破一下底线也可以。
　　洛泠只是担心一上来就把条件放太宽的话，首位会得寸进尺，提出更多的要求。
　　却没想到...
　　首位爽快地令人惊讶。
　　不过仔细想想，她似乎一直都是如此。
　　“这很过分吗？”
　　首位身子微微前倾，靠近了洛泠些许，神秘色彩都掩不住的一双美眸之中流转着莫名的神色，

　　“紫珠小姐，你要知道，若你本身的价值只相当于一个「最终时刻的维多利亚」而已，我对你反而不会有兴趣，也不可能会认为...这是一个无法令我拒绝的价码。
　　“你似乎远远地低估了你自身的价值，或者说包括我在内，我似乎也低估了你身上所拥有的...一切。
　　“三次机会不多也不少，不过...足够稀少，足够珍贵，才足够有趣，难道不是吗？”
　　首位完全不在意她会吃亏多少，因为她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随性而为。
　　洛泠本以为她已经看透了首位，但现在看来...深渊之下，却是更加深不可见的沉渊。
　　这位神秘的优雅女子永远都令人捉摸不透。
　　“所以，我们这算已经达成交易了吗？”洛泠说道，“不用...起个誓，签个契约之类的？”
　　毕竟无论是三次使用洛泠的机会，还是「最终时刻的维多利亚」，都是彼此之间都没有拿到的东西，签个契约似乎也很合理。
　　“紫珠小姐，你莫不是在说笑话，你可是奈落神选啊，掌握了「改写现世」的奈落神选。”首位似笑非笑地看着洛泠，继续说道，“无论对你还是对我，所谓的契约，所谓的盟誓，全都是废纸一张。
　　“指望一张废纸来限制你我是完全不可能的，也没什么必要。我相信你会守信，而你相信我会守信，我们有彼此之间的信任，就已经足够了。”
　　“...嗯。”
　　洛泠微微颔首。
　　首位的话确实有道理，哪怕她不动用奈落的能力，也有「吞噬」这个大杀器，只是她现在不怎么愿意动用这项会让她走向「末日」路径更深处的能力而已。
　　“很好，我们的交易已经成立。”
　　首位抬手打了个响指，周围的黑雾重新滚滚而来，荆棘花园之中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这座失落神国——尽管它并不是神国，但其本质上却与神国以及界限有些相似，只不过是属于首位的力量，总之现在除了洛泠之外，还没有其他茶话会成员能够察觉到失落神国的真实一面。
　　“对了，还有一件事。”
　　首位说着，忽然站起身来。
　　这几乎是洛泠见过的，首位第一次离开了她的座位，之前无论是遇到什么情况，哪怕是在洛泠粗暴地直接掀桌子之时，她都是坐在首席座椅上纹丝不动。
　　“什么事？”
　　洛泠下意识地回道，随即她便猝不及防地被一根手指勾起了下巴。
　　不过是一个恍惚，首位便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淡淡的幽香扑鼻而来，淡薄的神秘色彩之下，隐约能够见到一张惊叹绝美的容颜，正沉醉着注视着她。
　　“你刚刚的胡闹，还没有受到惩罚呢，紫珠小姐。”首位用温柔到可怕的嗓音说道，丝丝入耳之时，却带着勾魂夺魄的致命魅力，“弄乱了人家精心布置的花园，我可是会很不高兴的哦。
　　“所以呀，我亲爱的紫珠小姐，你该用什么来偿还呢？”

　　“我...”
　　洛泠刚要开口，却发现她的身体在这一刻完全僵住，就像是被定格在这一瞬间一样。
　　与此同时，她勉强维持的灰影彻底被撕毁消散，她的真身暴露在首位的面前。
　　“真漂亮，比我想的要漂亮。”首位沉醉的目光愈发悠远，绝美的脸庞逐渐靠近了过来，“其实，紫珠小姐，你刚刚说过的一句话没错。
　　“我...确实很喜欢你。”
　　话音落下，首位便直接吻了上去，彻底突破了洛泠倔强的防线，把所有的香甜都涌入其中。
　　然后，便彻底融入了神秘女子的怀抱。
　　“唔...”
　　洛泠想挣扎，却是越陷越深，几近沉沦。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首位才总算是松开了洛泠，神情之中还留有几分意犹未尽。
　　与此同时，洛泠立刻便退出了好几米的距离，满脸警惕地盯着首位，不可置信地触碰着自己的嘴唇。
　　首位的味道几乎充斥着她的全身。
　　此时洛泠的大脑如一团乱麻，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满脑子全是刚刚的画面，脸颊肉眼可见地涨红了起来，直至耳根。
　　“真是出乎意料的清纯呢，紫珠小姐，这样的你...我更喜欢了。”
　　首位稍稍抿着嘴，说道，

　　“真可惜，要不是你为了捣毁我的花园，导致你的灰影失效，我想下手可没这么容易呢。这算不算是自食恶果，呵呵...”
　　“我...你...”
　　洛泠只从心底生出一股茫然的无力感，只想尽快离开这里，远离首位这个危险又致命的女人。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她还是个十六岁少女啊！
　　虽然奈落形态看起来不太像十六岁少女就对了...
　　“我，我要走了...”
　　洛泠定了定神，强作镇定地说道。
　　“不多留一会吗？我想让你陪陪我。”首位含情脉脉地说道。
　　“我要走！”
　　“好吧，”首位耸了耸肩，“茶话会，结束了。”
　　这是首位多年以来，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最遗憾的一次。
　　直到紫珠小姐惊慌失措的身影彻底从荆棘花园之中消散之时，首位才缓缓地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她闭着双眼，似乎还在细细品味着刚刚的一切，嘴角逐渐勾起。
　　“总算...成功了啊...”
　　“我最最亲爱的...”
　　“至少，已经有一部分，是完全属于我的了。”
　　“呵呵呵...”
　　......
　　「繁星的维多利亚」之中。
　　紫色的身影一闪而逝，瞬间便化作黑发的阴郁少女。
　　她差不多可以说是以狼狈的方式逃出了失落神国。
　　可即便是几乎蔓延至半边脸颊的青黑鳞片，却依旧掩不住满脸娇羞的红晕。
　　洛泠微微喘着气，脑海里却是完全被刚刚的一幕所占据，无论如何从记忆之中强行抹去这些画面，却依旧如附骨之疽般重新涌现。
　　首位神秘的笑容，首位留在她身上的味道，首位的一切...
　　洛泠莫名有一种可怕的感觉，首位似乎占据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刚刚发生的事情...或许就是一种秘术仪式。
　　没错，肯定是这样了。
　　首位肯定是对自己施展了某种秘术仪式，才会让她出现如此反应。
　　自己...怎么可能会真的对首位有这种感觉呢？
　　洛泠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却发现没来由地烫得厉害。
　　这也是秘术仪式带来的副作用之一吗？
　　就在这时，艾尔莎推门而入，她本是因为察觉到洛泠的归来，过来带她一起过去吃饭的。
　　可一进门，艾尔莎却看到洛泠半跪在地，神情还有点不太对劲，连忙小跑着过来。
　　“呀！洛泠小姐，你怎么了？”
　　但就在靠近之时，艾尔莎的鼻尖却微微一动，似乎嗅到了什么。
　　等等...
　　这是什么味道？
　　好像...来自于洛泠小姐的身上？
　　小艾尔莎的目光瞬间便犀利了起来。
　　“我，我没事...”洛泠的目光稍有些躲闪，但很快便强作镇定了起来，“走吧，该吃饭了是吗？”
　　可即便她神情板正，脸颊处的余韵未消却是完全无法掩盖的。
　　小艾尔莎虽然对此有些奇怪，但还是牵起了洛泠的手，和她一起走到宴会厅上，众人已经等待了许久。
　　今天坐在洛泠身边的是丝塔莎和菲欧娜。
　　刚一落座，菲欧娜便一直注视着洛泠的脸不放，直到确定了什么之后，她才一一环视在场的其他人，直到最终把目光落下自己女儿之时，终于还是生出了些许疑惑之意。
　　尽管像是发现了什么事情，但菲欧娜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起身为洛泠盛了一碗汤，说道，
　　“洛泠，先喝口汤吧。”
　　“好。”
　　洛泠像是迫不及待地接过了菲欧娜手上递过来的汤碗，然后一饮而尽。
　　直到这时，她才能感觉到首位那噩梦般难以挥去的气息，总算是从自己身上驱散了些许，心情也渐渐安定了下来。
　　一抬头，便对上了菲欧娜阿姨温煦柔和的眼神，似乎是在给予她一些宽慰。
　　忽然之间...
　　感觉菲欧娜阿姨与姐姐有些相似呢。
　　“谢谢。”
　　洛泠轻声回道，把汤碗放下。
　　“吃饭吧。”
　　菲欧娜给洛泠端来一盘意面，餐桌上还有其他的精致小食。
　　这段时间菲欧娜阿姨一直在尝试各种新菜式，连在一边帮把手的艾尔莎厨艺都涨了不少。
　　当然她的新菜式是真的新菜式，不是洛泠的新型毒药。
　　但吃饭时间谈事情总是传统，洛泠很识趣地没有拿起叉子，直接看向了琳娜。
　　正在大快朵颐的琳娜抬起头，茫然地问道，“洛泠小姐，有事吗？”
　　“...我是想看看，你有什么事情？”洛泠说道。
　　“我还能有什么事，”骑士小姐摊手道，满脸的疲惫，“我还有十八具血肉人偶没做呢，要赶紧吃完饭去加班。
　　“见鬼了，我在「命运结社」的时候天天加班，到这儿来也是天天加班...”
　　“咳咳...”
　　工厂主洛泠不好意思地咳了几声，无论是谁坐在这个位置，总是要做出相应的决定。
　　比如加班，以及全力加班。
　　这时，坐在洛泠旁边的丝塔莎小心翼翼地出声说道，
　　“洛泠小姐，秩序侧势力的低阶小队已经被我和姐姐处理得差不多了...”
　　“啊？”闻言洛泠微微一怔，“大概...多少人？”
　　“六百七十二位觉醒者。”丝塔莎回答道，“剩下的小队，要不就是有高阶觉醒者带队，要不就是躲在「公司」的结界范围之内...”
　　一听到把这些觉醒者带入神国之中其实是在救人，无论是丝塔莎和亚莉莎，都想尽可能地多救一些人，所以她们如拼命一般地加班，几乎把维多利亚秩序侧的基层力量一网打尽。
　　六百七十二位觉醒者，就需要六百七十二具血肉人偶。
　　难怪琳娜小姐如此疲惫...
　　她本来就不擅长这一方面的工作。

　　“辛苦你了，丝塔莎。”洛泠点头道，扭头望向正全力干饭的琳娜，“琳娜小姐，我等会也过去帮把手吧。”
　　“不必。”琳娜却是摇了摇头，抬起头之际，骑士小姐的神情无比认真，“洛泠小姐，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应该把精力放在这种细枝末节上，都交给我就可以了。
　　“如果你想要补偿我的话，不妨化身「白魔女」，让我抱一会就行。”
　　“......”
　　洛泠沉默了一会，刚想拒绝，却鬼使神差地想到不久前在失落神国里发生的一幕，好不容易遏制下去的晕染又重新浮现在脸颊上。
　　她张了张嘴，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把拒绝的话说出口，最终轻咬嘴唇，说道，
　　“嗯。”
　　只是随口提了一句便打算继续全力干饭，然后再去加班的琳娜抬起头，
　　“啊？”
　　与此同时，便是所有人惊诧的目光都投向了坐在主位处的黑发少女。
　　“我说...好。”

 第八十六章 她们的愿望（5k）
　　「繁星的维多利亚」。
　　在四座并不算起眼的坟堆之前，骑士小姐一一摆上这些牺牲的队友们生前最喜欢的东西作为祭品。
　　圣光骑士威尔逊嗜酒如命，哪怕多次被作为队长的琳娜斥责他总是喝酒误事，却都一直都死性不改。
　　在「拯救晨曦之风剧团」行动之中，琳娜强硬地扣押了他的所有藏酒。
　　最终，这位信仰坚定的酒肉圣骑无声无息地死在了「炼狱」之内，连最后的一口酒都没能喝上。
　　洛泠竭尽所能，也只能在「虚无之界」里找到一块还没彻底被腐蚀的破碎盾牌，被琳娜亲手埋入了衣冠冢之中。
　　琳娜打开一壶酒，这是威尔逊的珍藏，然后缓缓洒下了一半，余下的酒壶放在坟堆之前。
　　除了威尔逊之外，洛泠在「虚无之界」里找到的还有海伦的发卡。
　　爱美的女孩最终却变成了丑陋不堪的怪物，哪怕能留下遗体，恐怕她也不愿意如此面目可憎的模样下葬。
　　一袭精美的海蓝色长裙在海伦的坟堆之前缓缓燃烧，直到只余下些许燃不尽的灰烬，均匀地铺在坟堆之上，为这位海蓝色的女子增添最后的美丽。
　　可惜的是，露西娅无论如何都没能找到较为完整的遗物，洛泠只得尽量收集一些残缺不全的衣物碎片，哪怕对于衣冠冢而言都有些过于简陋。
　　好在露西娅很喜欢拍照，更喜欢把这些照片到处送人，连琳娜手上都存了她的不少照片，是这四座小坟堆里唯一一个挂上遗照的。
　　琳娜拿出一个她亲手编织，却显得有些笨拙与丑陋的小玩偶，与黑白的笑颜女孩放在一起，挨近了些许。
　　最为无奈与遗憾的就是老维头，由于在那一战之中，洛泠和琳娜都不知道老维头最终是在哪里被弗里克所杀，所以什么都寻不回来，只能为他立上一个空冢。
　　不过作为补偿，琳娜专门找母亲要了一柄烟枪类的顶级法器，哪怕因为内部没有封存能力无法被称为祭器，但在一般的觉醒者眼里都足以称得上相当珍贵。
　　这柄法器有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小功能，就是能够储存大量的烟草，还能进行妥善的保存，一旦点燃，除非主动熄灭，烟草就会一直燃烧。
　　这下，这个爱抽烟的小老头总算可以抽个够了。
　　把这一切都布置完毕之后，琳娜站起身来，后退了几步。
　　拿出一具盔甲，和一柄黑白二色的青铜长剑，放在四座墓堆之前，认认真真地行了一次骑士礼，说道，
　　“哪怕无法挽回你们的生命，但...该杀之人都已经坠入永恒的「寂亡」，所以...请安息吧，大家。”
　　某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执念从骑士小姐的身上缓缓散溢而出，刹那之间，她似乎通透了不少。
　　一直站在琳娜背后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的银白少女仰起小脑袋，望着骑士小姐之时，神情柔和了些许。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在餐桌上出乎意料地答应琳娜随口一提的无礼要求之后，众人望向洛泠的目光便火热了起来，似乎都在蠢蠢欲动。
　　连洛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就提出了可以满足众人一次她力所能及的愿望。
　　只要洛泠在能力范畴之内能够做到，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洛泠甚至都做好琳娜会对她做出和首位相似动作的可能性，正思索着该如何委婉地回绝这种请求之时，骑士小姐的表情却一反寻常地认真了起来。
　　她略带悲伤地提出了她亜的愿望，找寻所有队友的遗物，至少为他们留一个埋骨之地。
　　这件事情只有洛泠能够做到，因为只有她能够完全无视「虚无之界」踏入其中，几乎没有任何限制。
　　之前琳娜一直没有提出来，是因为洛泠总是很忙碌，这种对她而言不过只是无关紧要的琐碎小事，却要麻烦她耗费不少时间，琳娜无论如何开不了口，因此便一直耽搁着。
　　直到洛泠主动提出的时候，琳娜第一时间的想法便是这件事情，让昔日「猎」小队的成员们得以安息。
　　最终，四座不起眼的小坟包被永远地埋葬在「繁星的维多利亚」之下，不远处便是弗里克与林剑鸣最终被诛杀的地方。
　　琳娜转过身来，拥向了娇小的洛泠，但动作却极为轻缓，而且同时是半膝下跪，以骑士誓约之礼。
　　洛泠娇躯微僵，但很快便把心底总是忍不住涌出的不详回忆重新按捺了下来，张开双臂，轻轻回抱着骑士小姐。
　　与此同时，洛泠的眼角余光发现了一直站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幕的菲欧娜阿姨，菲欧娜的眼眸里似有些许泪光闪过，嘴角却是幸福与满足的笑意。
　　艾尔莎的愿望简单到可怕，她仔细思索以及纠结了许久之后，才提出让洛泠把本体留在神国之中的时候不能躲着她，不过可以躲着其他人。
　　也就是说，洛泠意识离体的这段时间里，完全把身体交给艾尔莎来照顾。
　　这一点洛泠倒是无所谓，要是交给其他人的话她肯定一百个不愿意，尤其是琳娜小姐。
　　但艾尔莎不一样，在双马尾小队的公寓里就经常和她一起睡觉，值得放心。
　　在搬家到「繁星的维多利亚」里的维多利亚歌剧院之后，洛泠的被窝里已经基本上没有再长出来过艾尔莎了，由于这里的房间都很窄小简陋，实在是容不下两个人住到一块，她们只能被迫分开。
　　为此艾尔莎怨念满满，但从未出言抱怨过，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小癖好影响到大家。
　　如今逮到这个机会之后，艾尔莎还有很多小小的愿望想要实现，不过在经过艰难的抉择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这件事情。
　　小艾尔莎最想要的，便是每一次睁开双眼，都能够见到睡梦之中的洛泠小姐，然后美滋滋地享受着她的体温带来的温软和暖意。
　　艾尔莎的这个要求，本来就是洛泠有所打算的事情，所以在仔细思考之后，洛泠觉得要多给艾尔莎一次选择愿望的机会。
　　或者也可以说，这算是洛泠的偏爱。
　　不过，得到又一次机会之后，小艾尔莎又紧紧地皱起了小眉头，说什么好难选，就躲在房间里掰手指没再出来，估计又得纠结上一段时间。
　　丝塔莎的愿望，即便她们不说，洛泠也能够猜的出来。
　　在「繁星的维多利亚」之中的高卢丁山下的小树林边上，丝塔莎推着亚莉莎的轮椅，漫步在小树林边上，洛泠不远不近地跟在她们的后面。
　　直到丝塔莎转过身来，神情疑惑，
　　“洛泠小姐，你为什么要走在这么后面的地方？”
　　“...不打扰你们姐妹，我远远看着便好。”洛泠轻声说道。
　　“可是...”丝塔莎忽然展颜一笑，“你也曾是我的‘姐姐’呀。”
　　一阵清风拂过，吹散了娇小少女的银丝。
　　灰白的双眸之中似乎微微有些触动，片刻之后，她稚嫩清冷的嗓音才再度响起，
　　“不会觉得，我一直都扮做你的姐姐来欺骗你...这件事情，很过分吗？”
　　哪怕是洛泠自己，在得知姐姐是傀儡谣真身的那一刻，都难以遏制自己的怒意，直到麻木地送走姐姐之后，后续的情绪才一波又一波地袭来。
　　“洛泠小姐，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丝塔莎哑然失笑，她发现洛泠小姐有些时候真的很像个小孩，总是会抱着一些天真朴素的想法。
　　她停下了脚步，稍稍仰头望向漫天的繁星，嘴角勾起淡淡的幸福，
　　“其实我一直都很容易知足的，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的生活，虽然完全不一样，但都很喜欢。”
　　哪怕是在目睹世界真相，以及经历过人世间最残酷的事情之后，丝塔莎依旧与昔日在贫民窟的断壁残垣里挑灯夜读的她并无区别。
　　她的世界不大，想要的也不多，仅仅只有她的姐姐，以及一方安稳的小角落，仅此而已。
　　“更何况，我的愿望是和往日一样，与姐姐一同再看一遍漫天萤火的星空。”丝塔莎眨了眨眼，颇有几分顽皮的意味，“你也是我的‘姐姐’呀，洛泠小姐，这也是愿望的一部分。”
　　“可我的年纪比你小一些...”
　　洛泠的小脸上浮现出些许迟疑。
　　“哎呀，”丝塔莎小跑了过来，直接牵起洛泠的小手，说道，“你就当你是个小‘姐姐’就好啦，我感觉也很符合呢。”
　　“是吗？”
　　洛泠稍稍仰起头，望向此时比她高出差不多一个脑袋的丝塔莎，任由她牵着往前走去，走到亚莉莎的轮椅旁边。
　　“你看，姐姐也在笑着呢。”
　　丝塔莎松开洛泠的手上，继续推着亚莉莎的轮椅。
　　此时的亚莉莎的嘴角确实勾勒起一抹不大不小的幅度，这段时间里她的意识一直在逐渐复苏，从只能表达一些模糊的意念，到现在已经微微能够掌控身体，只过了一段不长的时间。
　　望向这对姐妹，洛泠的眼眸之中是说不出来的艳羡。
　　“当时...就是在这里。”
　　丝塔莎停下了脚步，她抬头望向天穹之上，稍稍抬起手，像是要抓取什么一样，眼眸之中全是回忆的色彩，
　　“我永远都忘不掉，当时的一幕。”
　　霎时之间，漫天的萤火飞舞，这并不是洛泠上次用菌丝做出的赝品，而是真正的萤火虫。
　　很凑巧，「繁星的维多利亚」，正处于二月份。
　　三道身影在大地之上仰望天穹，络绎不绝的萤火缓缓盘旋，与漫天的繁星交相辉映。
　　风景很美。
　　但，看风景的人更美。
　　丝塔莎稍稍扭过头，看到此时的洛泠小姐心神已经沉浸在这绝美的一幕之中，不由得轻笑着问道，
　　“洛泠小姐，你知道...为什么明明这里已经有了萤火虫，我却也要你一同过来吗？”
　　像洛泠上次利用菌丝与孢子制造出漫天萤火的办法，其实在技巧上是很难实现的，哪怕丝塔莎和亚莉莎能够使用傀儡谣的力量，也没办法做到跟洛泠一样。
　　“为什么？”
　　洛泠茫然地扭头与丝塔莎对视，看到的却是对方眼眸深处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因为，那是我与你一同的回忆呀。”丝塔莎稍稍俯下身来，轻轻地在洛泠的额头上如蜻蜓点水般一点而过，“而现在，已经能够变成我们三人的回忆了。”
　　从最初的彷徨与迷茫走到现在，丝塔莎知道，她一直以来，都被两位姐姐保护得很好。
　　她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回报她的姐姐。
　　哪怕仅仅只是为了这美好又短暂的一刻，也已经很足够了。
　　就在洛泠愣神之际，她发现自己的手指被轻轻捏住。
　　扭头一看，亚莉莎正抬起头，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幸...福...”
　　她想说的是。
　　此时此刻的她，就已经很幸福了，不需要再去实现什么愿望。
　　或者说，这位生前饱经磨难的虔诚修女，能够在死而复生之后经历如今的一切，已是她全部的愿望。
　　她那些小小又可怜的愿景，早就已经被洛泠实现过了。
　　“是。”洛泠靠近轮椅上的亚莉莎，替她擦去眼角溢出的些许晶莹，“我都知道了。”
　　“亚莉莎...姐姐...”
　　萤火渐淡，唯有星光璀璨。
　　当洛泠找到菲欧娜的时候，她正在打扫屋子。
　　哪怕有很多方便的方法可以轻轻松松地清扫所有的房屋，哪怕洛泠不动手，菲欧娜都有不少器具能够做到，再不济弄一只扫地机器人过来也很简单。
　　不过，如果有多余的空闲时间，菲欧娜却很愿意用扫帚与抹布，亲手慢慢地打扫。
　　因为之前在「命运结社」的时候，作为大星座的菲欧娜一直都很忙碌，没有多少能够像这样平静地打扫房间的机会。
　　如今跟退休一样的难得时光里，这样做能让菲欧娜的内心平静一些。
　　“菲欧娜阿姨，你有什么愿望是需要我实现的吗？”洛泠直接问道。
　　“愿望？”菲欧娜神情微顿，然后便微笑着说道，“我的愿望已经满足过了喔，洛泠小姐。”
　　“诶，什么时候？”洛泠楞了一下，“很久以前，还是...”
　　“就在刚刚呢。”菲欧娜说道，手中的抹布擦过窗户，发出咕叽的滑溜声，“刚刚...我已经得到了我梦寐以求的一幕，此生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啊？”
　　洛泠一头雾水，她实在是记不得她刚刚为菲欧娜阿姨做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如果非要有一个愿望的话，”菲欧娜放下抹布，擦了擦手，转身说道，“就让我摸摸你的头发吧，洛泠小姐。”
　　“这么简单的吗？”
　　洛泠神情闪过一阵疑惑。
　　“就这么简单。”菲欧娜轻轻抚摸着洛泠的小脑袋，微微露出满足的神情，“要不，你来当我女儿？”
　　“这个...还是算了吧。”
　　洛泠扯了扯嘴角。
　　“真是遗憾。”
　　话虽如此，但菲欧娜却没有表现出哪怕一点遗憾的神情。
　　她很享受现在的生活，连老阿姨的心态都变重了不少，越来越像是个退休的了。
　　说来漫长，实际上相较于外界而言，不过只是短短数日而已，还是因为洛泠在「虚无之界」里找遗物的时候耽搁了一些时间。
　　如今现世的维多利亚，局势已经愈发严峻，最紧要的问题莫过于「白魔女无差别屠杀案」，已经有接近七百位觉醒者死在了祂与祂的爪牙手上，连前些日子侥幸逃出生天的岑湘云等人都没能例外。
　　主要是因为少年重伤的缘故，老人又被哲学家牵制着，女人也在准备着界限坍塌的事务，根本无暇去顾及这些事情。
　　「白魔女」现在只是杀几个觉醒者而已，若是其他事务出现差错，沦陷的会是整个维多利亚。
　　正因如此，一时之间整个维多拉亚的秩序侧觉醒者们都是人人自危，连出门买个水都要拉上一位高阶觉醒者陪伴，更多的全是集中在「公司」的各个办事处之内。
　　办事处里有持有权能祭器的P9级别主任保护，再加上还有精心布置多年的结界，「白魔女」的魔爪很难伸进来。
　　饶是如此，维多利亚的觉醒者数量已经锐减了七成以上。
　　另一边，「先驱者」的计划正紧锣密鼓地继续着。
　　有了「神学家」对秩序侧势力的牵制，再加上觉醒者数量的锐减，「先驱者」的一切行动都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前所未有的顺利，简直就是一路畅通无阻，历经多时，终于布下了最终的局。
　　哪怕是「公司」的董事们此刻亲自出手，也很难阻止了。
　　就在这个时候，亚莉莎也收到了来自于教育家的消息，她在第一时间便直接转接给了洛泠来安排。
　　“已经可以停手了，「神学家」。”教育家故作平淡的嗓音里是难以遏制的喜色，“我们的计划，已经取得了完全的成功。
　　“接下来，就是属于我们的晋升之刻，踏上登神之路的开始。”

 第八十七章 浑水（6k）
　　亚莉莎会在这个时候收到教育家的消息，洛泠一点都不意外，反而觉得有些晚了。
　　之前为了宗教家的晋升仪式，所进行的所有准备工作可不是白做的，再加上彻底击溃少年之后，「公司」再也没有能够一锤定音的正面战斗力。
　　本来的话，就算少年不幸重伤，秩序侧势力并非没有一战之力，包括公司在内，还有二十几位掌握权能祭器的高阶强者。
　　但问题是...「先驱者」眼中的神学家，「公司」眼中的白魔女使徒，圣女殿下亚莉莎出手了。
　　与骑士小姐琳娜一同配合，她们的战斗力对低阶小队简直就是降维打击，即便是较为强大的单字小队，只要队伍里没有掌握权能祭器的高阶存在，都不是琳娜的一众之敌。
　　每一场战斗，只需要三四分钟就能解决，然后遁入神国。
　　当支援的队伍全速赶来之时，能见到的画面之中，只余留尸山血海的满地狼藉，触目惊心。
　　在如此沉重高压的环境下，别说阻止「先驱者」的布局，各个势力与办事处保护自己麾下的觉醒者就已经捉襟见肘，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去处理其他的事情。
　　整个维多利亚，七成的低阶觉醒者都已经躺到了繁星神国大酒店之中，余下的三成要么就是实力强大，要么就是提前躲到了被实力强大之人庇护的结界场所之内，惶惶不得终日。
　　连教育家都没有想到他随意走出的这一步棋的效果竟然能够如此之好，在与亚莉莎通话的时候，向来稳重的他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如此显著的效果，哪怕真的和「白魔女」进行合作，也不过如此吧？
　　“接下来，就是属于我们的晋升之刻，踏上登神之路的开始。”教育家颇为高兴，嗓音里是掩不住的喜悦，“现在是...宗教家，下一位是我，再之后，就轮到你了，神学家阁下。
　　“我之前还担心若是直接把这个名额给你的话，会有其他先驱不满，现在已经没有这个问题了，他们已经亲眼见证过你的资格，确实担得起先驱领袖之责。”
　　在这段时间里，拯救计划小组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其他的先驱，不过教育家已经与亚莉莎约定了暗号，只要对方亮出暗号，就说明是“自己人”，能够从她的“屠刀”之下逃出生天。
　　不用多说，拯救计划小组本来就没打算去救下哪个先驱。
　　如果说「公司」的大部分小队都只是董事们的棋子，就跟之前琳娜一样，抱着的是拯救世界的朴素愿景，有时候却不知不觉成为「公司」手中的屠刀，大部分都是无辜者，甚至是英雄的话...
　　「先驱者」的所有先驱，全都是草芥人命的屠夫。
　　他们漠视所有人的生命，把一切都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新世界之中，至少在未经验证的现在，「先驱者」与邪教组织区别不大。
　　全部杀掉或许会寥寥无几的无辜者，但隔一个杀一个必有漏网之鱼。
　　既然教育家提到了要对其他先驱手下留情这一点，拯救计划小组也没打算去拯救这些屠夫的性命，两者一拍即合，就这样执行了起来。
　　“教育家大人谬赞了，我不过只是做了一点份内之事而已。”
　　亚莉莎回答道，不过现在的她是以洛泠的意识...没办法，圣女殿下的本体意识还是过于微弱，只能暂时由洛泠来代劳。
　　神学家谦逊又不失理智的回答让教育家很是满意，他越发觉得，亲自出面，并招揽神学家加入「先驱者」，是他此生以来所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什么？神学家是宗教家介绍的？
　　没关系，很快就不是了。
　　很快...宗教家的一切就将会不复存在。
　　“神学家阁下，接下来这段时间里，你可以暂且休息，避一避风头。”说到这儿，教育家语气微顿，又说道，“虽然你做得很不错，但实际上...还是有些过火了。
　　“当然，不是指你不应该如此全力以赴，而是我担心你使用「白魔女」的力量过多，会逐渐被祂所侵蚀，所影响，甚至被完全支配。
　　“先前新闻学家送来你疯狂屠戮的消息，我都以为你已经陷入「白魔女」给予的癫狂之中，好在现在看到你还保留着自我意识，我很高兴。
　　“但...以后切忌不要如此频繁地动用这股力量，我们的时间还很长，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你与我们一同去奋斗。”
　　不得不说，教育家能够说出这番话来，确实是因为对亚莉莎给予了很高的信任，并且与被牺牲的宗教家不同，确实是有意地把神学家培养成先驱者的第四位领袖。
　　当然，除了这段时间最重要的战果之外，还因为神学家无与伦比的可怕天赋。
　　哪怕有秘术仪式的存在，哪仴怕能够借助被杀掉的人作为代价来支付，但在动用次数如此之多的诡异力量之后，还能够保持着稳定的自我...
　　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在神学家之前，也仅有哲学家能够做到，连教育家自己都没能拥有如此天赋。
　　由于神学家不断地带来一波又一波的惊喜，已经让教育家愈发地信任这位圣女殿下。
　　而且，如果真的能够把神学家培养成「先驱者」第四领袖，还有一点很重要的好处。
　　——彻底打破「先驱者」与「公司」巅峰战力的天平，即便史学家真的决定站在了「公司」一边，「先驱者」也有一战之力。
　　即便史学家依旧摇摆不定，在有第四位先驱领袖的情况下，很多重要的计划也能够在瞒住史学家的情况下推行。
　　这场旷日持久的「先驱者」与「公司」之争，终于迎来了彻底落幕的时刻。
　　“...嗯，我清楚了，多谢教育家大人关心。”
　　亚莉莎不咸不淡地回答道，洛泠还刻意演出了一点疲惫的感觉给教育家听。
　　“神学家阁下，看来这段时间真的是把您给累着了。”教育家笑着说道，然后沉吟稍许，继续道，“这样吧，你持有的「永生」权能仪式似乎在之前的战斗里耗费了一次。
　　“我手上还余留了一部分，本是打算保命的时候使用的，现在就交给你吧，一共是两次——也就是说，神学家阁下，你还能再无损地动用三次「永生」权能。”
　　洛泠得到的秘术仪式实际上只是一个接口而已，无论是后端程序还是数据库都是在教育家的手上，动用之时会被教育家察觉，而且多一次少一次，也是由教育家决定。
　　说是直接给了三次机会，但实际上，这些力量还是在教育家的手上。
　　只要教育家毁掉相应的通道，洛泠拿到的秘术仪式就相当于废纸一张。
　　但...没关系。
　　总会有其他机会的。
　　更何况...教育家掌握着这项秘术仪式的终点，也意味着，这项秘术仪式能够直接与教育家相关。
　　这其中能够进行操作的地方可就多了...
　　“多谢教育家大人...关心。”亚莉莎回答道，疲态尽显。
　　“不过只是小事一桩而已，举手之劳用不着挂念，如此便好。”教育家笑着说道，
　　“好了，神学家阁下，我也不便打扰你了，继续休息吧。请您一定得养好身体，因为再过不久，才是属于我们的未来...真正到来的一刻。”
　　话音落下之后，教育家便中止了与亚莉莎之间的联系，颇有几分焦急之意。
　　因为此时此刻，一出好戏正在现世的维多利亚之中上演。
　　不巧，教育家正是主演之一。
　　这一次，神学家只是舞台下的观众而已。
　　“洛泠小姐，现在...怎么办？”丝塔莎扭头问道，神情之中浮现出些许担忧，“他们这应该是打算毁掉整个维多利亚吧？”
　　哪怕一直以来，维多利亚带给丝塔莎的只有伤痛与艰苦的回忆，但这里毕竟是她的家乡。
　　更何况，包括维多利亚地区在内，这片界限之中足足有数千万普通人在这里生活着。
　　哲学家所许下的愿景，那个没有任何觉醒者存在，所有在错乱世界中死亡的人们都能重新归来的新世界，至今为止没有人亲眼见过，更不敢就此确定，这样的世界是存在着的。
　　“接下来的事情，你们暂且不用继续参与了，不过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洛泠沉吟稍许，说道，“我会去现世进行处理，总而言之...宗教家的晋升，绝对不能成功。”
　　通过一系列的蛛丝马迹，洛泠已经可以确定，宗教家就是那个被选为“被牺牲品”的可怜鬼，他的晋升只会成为哲学家登神之路的基石。
　　洛泠甚至怀疑，当年艺术家的晋升...其实也只是教育家的基石而已。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史学家会忽然出手，打断了这一次晋升。
　　如果仅仅只是增添一位掌握权能的先驱领袖，还不足以颠覆整个维多利亚的局势，最多也就让「先驱者」的势力能够走到台前与整个秩序侧势力正面抗衡而已。
　　而这一次宗教家的晋升仪式，从始至终都瞒着史学家。
　　实际上，直到现在的这一刻，教育家都还对神学家抱有一定的戒备，他的信任依旧保留着最后的一部分。
　　别听着他的话说得好像很好听，其他隐瞒的事情洛泠可能不太清楚，但至少在宗教家这件事上，教育家只字不提，全然没有透露出宗教家是作为被牺牲品被推上晋升仪式的。
　　“这群老东西...全都是千年的狐狸啊。”
　　回想着这一路来的经历，包括「公司」的董事们在内，这些人的算计都跟洋葱一样，剥开一层又是一层。
　　知道的越多，洛泠就越为她自己捏一把冷汗。
　　洛泠并不觉得自己的智谋与布局，能够与这几位年龄上与她十倍不止的老东西相提并论，就连菲欧娜阿姨在提起老东西们的时候，都是满脸的忌惮。
　　她唯一的优势，只有姐姐留下来的傀儡谣这种隐蔽性点满的能力，几乎相当于开了全图透视挂，能够在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伺机而动，直到机会出现，一举扭转战局。
　　如果不是傀儡谣的话，哪怕洛泠掌握的是战斗力很强的「高危诡异」权能，估计也会被这几个老不死各种算计，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在返回现世的维多利亚之前，洛泠套上她用得已经很习惯的斗篷，再加上菲欧娜阿姨精妙绝伦的化妆能力，基本上现在的洛泠看起来就像是个维多利亚里随处可见的难民小孩。
　　「公司」不会发癫到去屠戮每一个小孩以确定是否为「白魔女」本尊，哪怕他们真的如此丧心病狂，也已经是有心无力。
　　几乎所有“幸免于难”的觉醒者都躲在保护区里瑟瑟发抖，大部分的小队行动都已经暂时停止，能够动身的只有全部由P8级别部长组成的小队，或者P9级别办事处主任。
　　“走了。”
　　洛泠扭头一看，所有人都在目送着她。
　　艾尔莎依依不舍地拖着下巴，正擦拭着长柄火铳的骑士小姐，坐在轮椅上的亚莉莎和站在旁边的丝塔莎，以及在所有人中央，微笑着向她点头示意的菲欧娜阿姨...
　　“怎么莫名有种跟第一次出远门读大学的感觉？”
　　洛泠心底泛起些许古怪的想法，但嘴角还是难以遏制地扬起了些许。
　　她站在原地，各个时代的维多利亚在她周身一闪而逝，一阵光怪陆离的变化之后，最终停留在她身边的，便是已入夜深人静时刻的现世。
　　哪怕此时洛泠只有孤身一人，但她并不觉得孤独。
　　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身后，会永远地站着...
　　最爱她的家人们。
　　......
　　“三号区域的布控已经完成，但相应负责的队员之一的弗罗伦丝小姐状态不太好，在上次与「白魔女」爪牙的交手里受了一些伤势，侥幸逃出生天之后一直没有养伤的机会。”
　　“状态差也只能顶上，这是由董事会直接发出的指令。见鬼，又是「先驱者」里生物学家的小虫子...”
　　“五号区域需要支援，控制区域所需的人员严重不足！已经错漏了好几次那群该死的家伙...”
　　即便是寂静的夜里，「公司」的通讯频道之中依旧热闹非凡，只不过这一次加班的却不再是之前的基层小队，而是以往发号施令的P8级别部长们。
　　在「白魔女」爪牙时不时出现袭杀「公司」成员的现在，哪怕是最普通的布控监察任务，都只能交给这种级别的干部来执行。
　　实力弱一点的别说是布控监察，来一队送一队，全都送到「白魔女」爪牙们的手里成为养料了。
　　正在其他界限执行任务的李少恒都被紧急地召了回来，因为他之前在江城县里跟「白魔女」短暂地打过照面，而被选成了这一次布控任务的总指挥。
　　现在的李少恒，都来不及为侄女的牺牲而伤心，必须按捺着心底的悲伤，继续坚持在战场之上。
　　不过，这一次的布控监察却不是在针对「白魔女」以及祂的爪牙，因为没什么意义，哪怕真的捕捉到了祂的踪迹，也留不住对方。
　　甚至，可能还会徒增没必要的伤亡。
　　每一点伤亡在现在这个人手奇缺的时候，都相当要命。
　　目前秩序侧组织的觉醒者们应对「白魔女」的措施只有进行自保，若是不幸遭遇的话，先别管能不能打得过，总之先跑了再说。
　　因此...现在小队的行动目标已经很清楚了，针对的就是「先驱者」。
　　在关于白魔女爪牙的袭击事件出现之后，「先驱者」就愈发肆无忌惮了起来，甚至敢光明正大地出现在维多利亚之中。
　　但因为白魔女爪牙一直在干扰的缘故，秩序侧势力一直没有很好的应对措施，这也侧面说明了之前关于「先驱者」与「白魔女」达成合作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直到前几日，董事们的一纸绝对命令，把所有领导层全都当做基层成员来使用，才总算推进了一些进度，捕捉到先驱们活跃的踪迹，更是彻底摸清了对方正在酝酿着一次可能会危及整个维多利亚的阴谋。
　　现在所进行的布控监察，就是在逐一拔去「先驱者」散布在维多利亚各个位置的小阵地，直到让他们的阴谋彻底暴露在阳光之下。
　　这种繁琐的任务本来应该由大量的中低阶小队，或者最强正面战力少年直接斩首来完成，可惜这两种手段全都被「先驱者」给废了。
　　这些P8们已经连轴转了好几天，一半的人这几天时间连睡上一觉都没有，一直不眠不休地加班，只为了找出「先驱者」的仪式所在之地。
　　一旦找到的话，养精蓄锐的P9们就会倾巢出动，竭尽全力阻止「先驱者」的阴谋完成。
　　“......”
　　听着脑海里不断地吵吵嚷嚷的李少恒，从心底生出一阵难掩的无力感。

　　在以往他们都是决定性的战斗力，轻易不会下场，更多的是一种威慑的作用。
　　但到现在...
　　被用到精疲力尽的P8级别部长们，哪怕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先驱，都能够致伤他们。
　　现在，已经有不少人都是负伤作战了，再继续下去...还没找到「先驱者」的老巢，他们就先崩溃了。
　　“少恒，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嗓音在李少恒的身边响起。
　　李少恒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容颜年轻，衣着却颇具贵气的女子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他的身后，连忙俯身打算行礼，却被对方一只手拦住，说道，
　　“礼节就免了，直接说吧。”
　　来者正是「公司」三位董事之一的女人，她的神情之中同样是难掩的疲态。
　　“是，董事。”
　　李少恒满脸担忧地说明了现在的情况，已经几近于崩溃的边缘。

　　听到情况竟然如此严峻，女人漂亮的眉头紧紧地皱起，叹了口气，说道，
　　“请继续坚持吧，现在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刻...哪怕差上分毫，都可能会一败涂地。”
　　“...嗯。”
　　李少恒微微颔首，脸上却是一闪而逝的失望。
　　即便寄托着心底一丝渺茫的希望，但还是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
　　现在，依旧遥遥无期啊...
　　就在这时，在李少恒极为嘈杂的脑海之中，忽然响起一道突兀难得的惊喜声音，近乎是尖叫着说道，
　　“找，找到了！”
　　“嗯？”
　　李少恒微微一愣，随即通讯频道里各种各样的嗓音几乎把他的脑海塞满，逼得他只能暂时屏蔽。
　　“少恒，怎么了？”
　　女人目睹了李少恒的异样，出声问道。
　　“好像...已经发现了「先驱者」的老巢。”
　　“哦？”女人的目光锐利了些许，“先了解情况吧。”
　　“嗯。”
　　李少恒点点头，重新接通了频道。
　　在艰难地经过了一阵了解之后，李少恒抬起头，神情认真地说道，
　　“已经确定了具体的方位，所有P9级别办事处主任，以及盟友们的领袖，都已经出发。不过...”
　　李少恒的脸上难得浮现出犹豫，继续说道，
　　“具体方位距离我们的布控区域有一段不短的距离，连发现者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根本想不起来是如此得知的这道信息。”
　　“是对的吗？”
　　女人问道。
　　“是对的。”
　　李少恒笃定地说道，这一点已经通过了其他成员们的确定。
　　“那就可以了。”女人说道，“依照你们的原定计划继续进行即可。”
　　“董事，你的意思是...维多利亚里有其他存在，在暗中帮我们？”李少恒问出了他心底浮现的疑惑。
　　“别问。”
　　女人神情不改，依旧平淡。
　　听到这句话，哪怕李少恒肚子里还有不少疑惑，却也只能重新咽回去，最终只吐出一个字，
　　“是。”
　　与此同时。
　　现世的维多利亚之中。
　　逮着斗篷的少女目送着一些匆匆离开的大人们，伸出的小手重新缩了回来。
　　些许不起眼的孢子已经回收。
　　“至此，浑水已成。”
　　“只等摸鱼。”

 第八十八章 教育家与女人（6k）
　　自从数年前的惨败之后，「先驱者」充分吸取了上一次的失败教训。
　　第一是事前没有告知史学家，让「公司」产生误判。
　　这样一来，「公司」就没有机会提前知晓晋升仪式的事情，直到晋升仪式开启之时才能有所察觉。
　　第二是利用多处秘术仪式，来掩盖真正的晋升仪式。
　　「先驱者」转入暗处布局多时，一直以来都是用最隐秘的方式，在维多利亚各地埋下他们的秘术仪式，引而不发，直到今天的行动才展现出真正的效用。
　　晋升仪式哪怕没有正式开启，进行构建之时的动静都不会太小，即便哲学家已经撤走了遍布整个维多利亚的结界，也很容易被其他手段侦查到。
　　这个时候，便是这些秘术仪式产生作用的时刻，所有运转的秘术仪式，在感知上全都与晋升仪式一模一样。
　　在「公司」的监察手段里，确实能够监察到晋升仪式正在运转，但问题是...开启的地点，却是散布在整个维多利亚的各个角落。
　　他们唯一做的，就是逐一排查，一个接着一个地拔掉，还得在这个过程之中，随时面临各个先驱布下的小手段，简直防不胜防。
　　想要找到真正的晋升仪式地点，只能依靠运气和耐力。
　　维多利亚地区要说地域辽阔肯定是谈不上的，但对于目前仅仅只能出动十几支小队的秩序侧势力而言，却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够进行一次全面地毯式搜查的范畴。
　　只能靠赌，指定几个最有可能的区域进行详细的排查。
　　可「公司」很不幸，从一开始李少恒等人就赌错了位置，离真正的晋升仪式越来越远。
　　不得不说，「先驱者」的准备相当充分，所有的计划，甚至是在考虑到老人的监控手段，以及大部分秩序侧觉醒者小队参与搜索行动的情况下制定的。
　　更别提现在的情况，让「先驱者」这个本来是带了一些豪赌性质的行动，彻底地变成最为完美的计划，对于「先驱者」而言，简直就是前所未有的美妙开局。

　　也难怪教育家与亚莉莎通话的时候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因为迄今为止，他们的行动确实很成功，可以说成功到难以置信的地步。
　　如果这一次洛泠没有暗中出手的话，等秩序侧觉醒者们找到晋升仪式的真正位置时，哲学家估计都已经完成了登神之路，正式踏上了诡异序列之位。
　　届时，「先驱者」胜局将定，不知会有多少秩序侧的组织争先恐后地投奔「先驱者」，甚至连「公司」的所有办事处也可能会分崩离析，只为了一张能够登上新世界的船票。
　　但是，这些并不是洛泠想看到的，她既没有站在「公司」一方，也不可能与「先驱者」为伍。
　　所以对洛泠来说，维多利亚的这趟水自然是越浑越好。
　　哪一方有优势，洛泠就会去协助另一方，主打的就是一个均衡。
　　最好是能让董事们与先驱领袖彻底斗个两败俱伤，让她来一个黄雀在后，笑纳最终的成果。
　　于是，洛泠随便挑了个幸运的秩序侧组织觉醒者，把「先驱者」晋升仪式的相关信息传入他的脑海。
　　所以，便出现了刚刚的一幕。
　　这些信息当然不会是教育家告诉亚莉莎的，实际上教育家一直都很谨慎，基本上没有把重要的信息交给亚莉莎这位新加入没多久的神学家，只是一再在言语上进行鼓励与重视而已。
　　要说实质性的好处，可能就只有那几次使用「永生」权能的机会了，而且就连这道使用权能的秘术仪式，最终解释权还是握在了教育家自己的手里。
　　当然，即便教育家什么都不说，对于耳目遍布维多利亚的洛泠来说，拿到真实的地点并不算难。
　　这就是差异化信息的重要性，哪怕傀儡谣能力在正面交手的情况下很难与其他同级别的存在抗衡，必须依靠洛泠的其他手段，或者队友的协力才能有一定的战斗力。
　　但...凭借着这一份隐秘性，就已经值得「高危诡异」的称号了。
　　“「公司」的疲惫之师对抗本应势弱的「先驱者」...会是什么样的情况呢？”
　　洛泠稍稍压低了帽檐，隐蔽着所有的气息，如同不存在的空气一般，向着上演着一出好戏的舞台走去。
　　这场博弈已久的棋局终于走到了将帅针锋相对的时候，她这个在旁边指指点点的观棋者，又怎么能错过如此关键的时刻呢？
　　........
　　“教育家大人，情况出现了一些变化。”
　　「先驱者」内部负责情报的新闻学家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神情凝重，
　　“「公司」与一众秩序侧势力，似乎已经发现了真正的晋升仪式位置，正在向这个方位直奔过来，但没有理会沿途我们布下的伪装仪式。”
　　“可以确定吗？”
　　教育家微微眯眼。
　　“还不确定...等等，已经确定了。”
　　新闻学家的神情里闪过一阵迟疑，但像是拿到了什么信息一样，目光沉了几分，
　　“捕捉到他们通讯频道的信号，连加密都没有，直接明文指定突袭地点，就是我们这里。”

　　无论是「先驱者」还是「公司」，都有对彼此的监听手段，但彼此也有一些反监听的加密技巧，放弃加密直接明文发布进攻命令，这是要抓紧时间，展开最终决战的意思。
　　“我知道了。”
　　教育家目光微烁，嘴角却依旧微微勾起。
　　不必多说，肯定是史学家通过某种手段通知了「公司」一方，以免这一次能够彻底打破平衡的晋升仪式完成。
　　只是，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史学家为何还在举棋不定呢...
　　史学家的身份一直以来都是个秘密，ta几乎未曾正面动手过，基本上都是通过其他侧面的手段，来平衡「公司」与「先驱者」。
　　即便是在「公司」内部，隐藏在三位董事之中的史学家也只是在暗中出力，比如偷偷改掉禁忌石板上哲学家的真正权能之类，以这种较为隐晦的方式来对「先驱者」进行掩护。
　　ta的这些行为，说好听是举棋不定，要说不好听...就是一根难缠的搅屎棍。
　　「公司」董事和「先驱者」领袖都想找到机会，彻底摆脱立场暧昧的史学家，可由于双方千丝万缕的关系之间，一直都没能奏效。
　　而现在，「先驱者」率先拿到了破局的机会。
　　史学家直到这个时候还在迟疑与摇摆？
　　没关系，只要哲学家登神之路完成，只要「先驱者」胜券在握，史学家就只能无可避免地彻底倒向「先驱者」一方。
　　正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不外乎如此。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新闻学家脸上浮现出些许的担忧之色，即便是在「先驱者」内部负责情报部分的他，也对教育家大人布下的手段未知全貌。
　　无论是伪装仪式，还是这一次晋升，都是直到临近行动的时候，教育家才真正透露出真实的信息，无疑谨慎到了极点。
　　“不着急，即便他们在这个时候找到位置，也已经太晚了。”
　　教育家的脸上浮现着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外貌稚嫩的男孩露出志得意满的神情，
　　“最容易被打断的仪式构建已经完成，现在...正是晋升之时。”
　　此时此刻，宗教家已经站在晋升仪式最中间的位置，周围全是繁复的结界与阵法，与他的灵感彻底连结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上一次的失败，就因为构建仪式的过程之中被打断，才会给艺术家留下相当严重的暗伤。
　　如今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向着胜利高歌猛进。
　　新闻学家羡慕地看着于晋升仪式之内，满脸紧张又期待的宗教家，轻叹一声，
　　“也不知，我什么时候也能有如此这般的幸运...”
　　宗教家的实力并不出彩，他对「先驱者」的贡献也只是一般般而已，称不上没有，但也说不上特别。
　　无论是功劳还是苦劳，新闻学家都有自信超过于宗教家。
　　唯一的亮点...可能就是他作为「天语者」的身份，以及相当稀有的「彼岸」路径了。
　　就是这样一个无论怎么看怎么平庸的先驱，竟然奇迹般被选为了第四位先驱领袖。
　　哪怕换做最近才加入「先驱者」没多久，却风头正盛，令人闻风丧胆的神学家，新闻学家都不会有这样的感慨。
　　但偏偏是宗教家，区区一个平庸之人能够得到这令人梦寐以求的一切，只能归结于幸运一说。
　　即便是哲学家与教育家钦定，「先驱者」里的其他乩先驱对此也是颇有微词。
　　无视了其他先驱的微妙情绪，教育家直接踏入晋升仪式的位置，走向正激动地等待着恩赐降临的宗教家，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放松一些，宗教家。”
　　“是，是...”
　　宗教家板着一张脸，不想在老师的面前露出丑态。
　　毕竟自己差不多要成为「先驱者」的第四位领袖，也是时候得有个领袖的模样。
　　他环顾四周，看到了现如今「先驱者」内部所有的先驱，却唯独没有一道熟悉的苍老身影，下意识地问道，
　　“对了，教育家，哲学家...怎么没看到他？”
　　还没成为「先驱者」的第四领袖，宗教家对教育家的称呼，就已经不知不觉地从大人变成了直呼代称。
　　对此教育家并不在意，只是轻笑着回答道，
　　“哲学家近日来身体欠佳，恐怕很难出席了，不过没关系，有我来为你见证，也是一样的。”
　　“当然，当然...”
　　宗教家连连点头，但似乎又觉得这样的动作带了些谄媚的失态，立刻又沉起了几分脸色。
　　“但是，教育家，如果「公司」发现我在晋升之后，不顾一切过来打断怎么办？”
　　宗教家露出些许愁容，距离得到权能的时间越近，他就越有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更别提有艺术家的惨案在前，宗教家对此更是惴惴不安。
　　“不必担忧这一点，神学家已经替你解决了这些后患，你应该谢谢她才是。”
　　教育家依旧保持着微笑，目光望向晋升仪式之中一处重要的结界节点之上。
　　这处节点上面放置着一座模样古怪的祭器。
　　诸多金属似的镂空外壳之内有一枚悬浮的深黑色石球，下面还支撑起来的石座，此时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似乎在与某种存在进行共鸣。
　　本来，在宗教家管理之下一众散乱的邪教教会，只不过是「先驱者」诸多布局之中，最不起眼的一部分。
　　但在经过神学家的改造之后，教育家意识到，彻底改头换面的光明教会还能派的上更重要的用场，便拿出了这件祭器，送到神学家的手上。
　　这件古怪的祭器直到被教育家拿走之后，洛泠都没想明白是有什么特别的作用，具体的能力又是什么。
　　而它真正派上用场，却是在现在这个时候。
　　石球祭器能够与所有的教士与信仰的教徒之间，形成某种冥冥之中的连结。
　　把它放置在晋升仪式之上，一旦晋升仪式的核心受到创伤，就会反过来让所有与它连接之人承受伤害。
　　本来晋升仪式在宗教家出关之后，就可以着手进行了，之所以会拖到现在，就是要使用石座祭器来保证整个晋升仪式的万无一失，为这次豪赌增添几分胜算。
　　当教育家耐心地把石座祭器的效用讲解之后，宗教家都被感动了，不由得说道，
　　“教育家...大人，你们对我实在是太好了，我一定会好好地成为第四领袖，引领「先驱者」与新世界走向辉煌的未来！”
　　“但愿如此。”
　　教育家笑盈盈地说道。
　　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转身走出了晋升仪式，下达了最终指令。
　　宗教家的“晋升”，正式开始。
　　与此同时，周围弥漫着淡淡的血色，空气里不断涌现出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充斥着周围。
　　教育家最为得意的作品，与对战少年之时完全不同的完整版血炼结界，彻底展开。
　　“筵席已落，”教育家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轻声说道，“只待来宾。”
　　.........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天穹之上激荡着强烈的灵感波动，以及周围逐渐弥漫开来，几乎已经凝成实质的血腥之意，李少恒不由得从心底生出一阵深深的无力感，长叹一声。
　　哪怕他几乎耗尽所有灵感，还使用了好几次圣药，就为了用能力把所有小队都送到晋升仪式的具体位置附近，也已经来不及了。
　　「先驱者」的这一步棋略胜「公司」一筹，晋升仪式最脆弱的时刻已经过去了，现在只能选择正面强攻。
　　但问题是，对方有教育家的存在，他赖以成名的血炼结界一旦完成，哪怕是号称正面无敌的少年大人，也得避其锋芒。
　　在阵地战上，教育家可以说是占尽了优势。
　　“放心吧，这一次...我会出手。”
　　女人低声说道，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晋升仪式的位置上，不知是在思索着什么。
　　“...嗯。”
　　李少恒点了点头，但心里还是没什么底。
　　女人很少出手，或者说，三位董事之中，有具体战斗力表现的只有少年。
　　老人常年维持着整个维多利亚的结界，少年基本上每逢大战必然身先士卒，唯有女人不声不响，负责的一直都是后勤工作。
　　类似于准备各种仪式，布置各种结界之类的事情，全都是交给女人，因为她是「秩序」路径的觉醒者。
　　但是，正面作战的话...
　　“但愿，能够与教育家抗衡吧。”
　　李少恒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心底默念了一句，在这个时候也只能相信董事的力量了，仅凭他们这些想对抗教育家的血炼结界，有些不太够格。
　　在稍加休整之后，每一位P9级别的办事处主任，或者是势力领袖，各自带着一支全是八阶觉醒者以上的顶尖小队。
　　哪怕是最顶尖的单字小队，都很难组成如此奢侈的阵容，可在这个时候，这种实力还是有些不太够看。
　　不够看也得硬着头皮上，不上的话，维多利亚就得接受失败的结局。
　　各个顶尖小队分头向着晋升仪式逼近过去，寂静的夜里，一场规模空前的战争即将打响。
　　与此同时，「先驱者」也做足了应对的准备，所有幸存的先驱倾巢出动。
　　在血炼结界之中，先驱们一边接受着教育家的第一能力「狂暴之血」的馈赠，一边开启了秘术仪式，不惜所有代价，短暂地得到使用一项权能的能力。
　　「狂暴之血」是全方位提升的，不仅仅只是身体而已，燃烧的鲜血连权能与能力都会得到大幅度的提升，再加上血炼结界的加持，每两位先驱互相配合之下，就能拦下一整支顶尖小队。
　　本来仅仅只是这样的话，秩序侧势力还能分出几只顶尖小队，投入到最关键的袭杀教育家战斗之中。
　　但就在双方短兵相接的一刻，忽然有四支小队临阵倒戈，其中两支来自于「公司」的办事处，以及「命运结社」与「授火使」分别各一支。
　　刹那之间，双方的实力几乎持平，甚至「先驱者」还隐约占据着优势。
　　因为「狂暴之血」与血炼结界的加持，同样作用在这四支反叛的小队之中。
　　虽然效果与习惯这种战斗方式的先驱相比弱了许多，但战斗力也是提升了一大截，单只小队相互对抗，能够稳压秩序侧势力一筹。
　　还是同样的一句话。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如今的「先驱者」，已经是得道者了。
　　总有人想提前买好船票，以免票仓售空。
　　收到反叛消息的李少恒神情愈发消沉，他是凭借着「尺缩」的特殊能力，能够轻松地来往于各地之间，才会被选为指挥，其实力无法与P9相提并论。
　　所以对于这样的反叛，哪怕李少恒早有预料，也只能是有心无力。
　　...没办法，谁让现在的「公司」颓势尽显呢？
　　女人的神情倒是一直都是古波不惊，她依旧注视着远方，直到激烈的战斗进行了不知多久，甚至出现了伤亡之后，才缓缓开口道，
　　“少恒，直接带我去教育家的位置吧，他应该已经等急了。”
　　“嗯。”
　　李少恒点点头，抬手按住女人的肩膀。
　　下一刻，「尺缩」生效，周围的风景一阵变化，一股呛鼻难闻的血腥味瞬间扑面而来。
　　即便做足了准备，李少恒依旧被这股血腥冲得头昏脑涨，直到缓了好一会之后，才总算把这口气给顺了下来。
　　抬头望去，周围弥漫的皆是触目惊心的血色雾气，伸出手都能感受到皮肤上沾染的血意，究竟源自于多少生命。
　　“究竟，得杀掉多少人，才能布下如此恐怖的结界...”
　　李少恒低声喃喃道，仅就在血炼结界之内的情况，与昔日被「白魔女」屠戮一空的江城县相比，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您会记得自己吃过多少片面包吗？「尺缩」先生。”
　　稚嫩的童音响起，血雾之中缓缓走出一道瘦弱矮小的身影，一袭超小款的学士服穿在外表不过十岁的小男孩身上，双眸之中沧桑的目光却昭示了他的真实年龄。
　　教育家，权能「烬灭」的拥有者，源自于诡异序列第二十位，「寂亡」之「血主」。
　　而「血主」在维多利亚之中，有一个更加臭名昭著的名字，德古拉伯爵。
　　“许久未见，教育家。”
　　一身贵妇人打扮的年轻女人款款而立，精致的容颜里神情淡然。
　　此时此刻，她就像是在跟一位久别重逢的老友见面一样，全然没有与死敌针锋相对的模样。
　　“许久未见？”教育家轻笑一声，镜片下的目光闪过几分莫名的神采，“真的是...许久未见吗？女人。
　　“或许，我们很经常见面呢。”

 第八十九章 完胜与惨败，被颠覆的血炼结界（9k）
　　“咚，咚，咚...”
　　几声规律整齐，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响起，这位来客颇显几分礼貌之意。
　　“请进。”
　　门内一道苍老疲惫的嗓音轻缓地响起，仿佛仅仅只是说出这两个字，就已经耗尽了所有的气力。
　　吱呀一声，破旧的小木门被推开，佝偻的老者颤颤巍巍地踏入门内。
　　在看到于壁炉火光之中，蜷缩在沙发上目光浑浊的另一位老者之后，他微微张开了嘴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但是，最终老人还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轻声道，
　　“哥哥。”
　　“把门带上，风大。”
　　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奄奄一息的哲学家艰难地抬起眼皮，望向门口的不速之客，却没有露出任何意外的神情。
　　“好。”
　　老人转身把门关上，带着些许萧瑟之意的初春冷风便已被阻在了门外，空余延绵不绝的呼啸之声。
　　“弟弟，找到我...应该费了不少功夫吧。”
　　哲学家老皱的脸上挤出些许玩味的窃笑，稍稍抬起头，目不转睛地望着走入屋内，坐在板凳上的老人。
　　两名模样相似的老者相对而坐，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事实也正是如此。
　　老人与哲学家，是一对双胞胎兄弟。

　　“是。”老人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我停止维持结界之后，大部分力量都投入找到你的具体位置上。”
　　这就是老人为什么会在这一次阻止晋升仪式的行动之中，完全没有露面的原因。
　　他想做的是直捣黄龙，把藏在幕后的哲学家直接斩杀，以绝后患。
　　所有先驱以及教育家都已经散布出去，现在正是哲学家最脆弱的时候。
　　老人依靠着「公司」多年积攒的家底，有信心重创，甚至斩杀他的哥哥，为「先驱者」断去最重要的一首。

　　“斩首计划。”哲学家微微颔首，说道，“简单高效的方法，你的行事风格向来如此，我不意外。”
　　所以哲学家藏得很深，甚至已经有数十年没有踏出过这片位于界限之外的特殊空间结界，只留化身在外行走。
　　哲学家很清楚，只要他敢露面，迎来的就会是「公司」不计代价，全力以赴的袭杀。
　　这种情况，相当棘手。

　　“但我失败了，哥哥，是你...更胜一筹。”老人低声说道。
　　他注视着沙发上只剩下一口气，随手就能捏死的哲学家，又叹一声，
　　“万万没想到，哥哥，你竟然有如此的魄力，还是跟以前一样，总是能够在赌桌上推出常人所难想象的赌注。”
　　老人费劲千辛万苦，还消耗了不少「公司」多年以来积攒的家底，终于发现了哲学家的窝点所在，又付出了不少代价，才定位到具体位置，直接踏空前来，誓斩哲学家。
　　结果这一次见面之时他才知道，自己...已经被哥哥摆了一道，落入了圈套。
　　老人此前所有的努力，都在见到哲学家的那一刻，全部化作灰无。
　　彻底失败。
　　“真够狠啊...”
　　手段狠辣如老人，在看到哲学家对他自己所做的事情之后，都不由得感慨道，自己的哥哥才是真正的狠人。
　　哲学家竟然硬生生地把他所有的一切，权能、力量、意识、灵魂、命运...等等，全部都从本体里剥离了出来，分散至不知何处。
　　现在待在小木屋之中的哲学家，不过只是一具能说话的空壳而已。
　　即便杀掉这具空壳，也一点用处都没有。
　　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分离而已，每分出一项存在，哲学家都要承受如凌迟一般的巨大痛苦，以及半途崩溃的风险。
　　并且随着剥离的存在越来越多，这种痛苦与风险都会成几倍数地增长。
　　全部剥离出去，所需要的毅力与决心可想而知，期间一旦失败，就是万劫不复之地。
　　幸运的是，命运站在了哲学家一边。
　　这一次，他赌赢了，并且赢得彻彻底底。
　　被误导着来到此处的老人，甚至还被困在了这处特殊的空间结界之中，短时间内根本没有脱身的机会，也无法回到晋升仪式的战场之中，只能被迫和已成空壳的哲学家聊起了天。
　　“彼此罢了，弟弟。”哲学家轻笑着说道，“若不是你数十年如一日地维持结界，我又怎么会出此下策，呵呵...”
　　甚至连受伤之时，都不敢怠慢片刻，一直维持着监控整个维多利亚的结界。
　　只为了在突发情况出现的一瞬间，能够快「先驱者」一步。
　　这种层次的交锋，只消慢上一步，就会是完胜与惨败之间唯一的差别。
　　正是依靠着这座结界，「公司」才能够对「先驱者」形成近乎碾压之势，逼得他们只能藏在阴影之中，不敢轻易露面。
　　只可惜，即便「公司」在过去优势占尽，一度把「先驱者」逼入了绝境，但在之后，不过是棋差一着，整个维多利亚的局势便是天翻地覆的逆转。
　　“不妨在此处...等上一等，与我一同见证晋升之刻的到来。”哲学家轻笑着缓声说道，“到时候，你依旧可以做出你的抉择。
　　“作为哥哥的我，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都会接纳你的，我愚蠢的弟弟，通往新世界的船上，永远都会有你的位置。你我...皆是引领新世界走向的「先驱」。”
　　哲学家并没有询问老人是否为史学家，因为现在这件事情，已经不重要了。
　　是也好，不是也罢，现在坐在这里，老人就只能「先驱者」赢得最终胜利的结果。
　　“......”
　　老人一言不发，他只是直勾勾地望着壁炉里的火光，似乎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等待。
　　究竟是在思索是否接受哥哥的提议，彻底放弃「公司」，走上「先驱者」的船，还是在等待着晋升仪式的战场上，出现绝地反击的机会...
　　一概不知。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
　　破旧古老的小木屋之内，只剩下壁炉之内燃烧的噼里啪啦声。
　　............
　　与此同时，现世的维多利亚，晋升仪式的现场。
　　“很抱歉，教育家阁下，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女人神情不改，语气依旧是一成不变的平淡。
　　对于教育家针锋相对的提问，女人却是回以模糊的态度，根本猜不透她真正的想法究竟是什么。
　　教育家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然后便打了个响指，说道，
　　“没关系，无论你听不听得懂，反正这场游戏已经到了该结束的时候。如果你不愿登上新世界的船，就只能被遗弃在注定湮灭的旧时代之中。”
　　与哲学家对老人的态度一样，教育家同样不会再去在意史学家的真实身份了。
　　从奠定胜局的时刻开始，哪怕史学家是少年，哪怕少年死在了之前的战斗之中，都已经不再重要。
　　因为接下来通往新世界的每一张船票，都是恩赐。
　　就在这弥漫的血雾之中，教育家的身后又涌现出强烈的灵感波动，瞬间吸引了女人和李少恒的目光。
　　“这是...”
　　李少恒瞳孔微缩，参与过这一次围剿艺术家战斗的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正是晋升仪式的核心结界。
　　此刻在结界之中进行晋升的是「先驱者」内部，不算起眼的宗教家，他正满脸沉醉着张开双臂，无数的灵感向他涌来，与冥冥之中的存在形成了某种难以明说的共鸣。
　　一呼一吸之间，些许恐怖的诡异气息缓缓涌现，不断地涌入宗教家的体内，推动着他走向登神的长阶。
　　“晋升仪式似乎要到关键的时候了...”
　　李少恒偷瞄了一眼与女人相持不下的教育家，神情微敛，一个念头从他脑海里一闪而逝，很快便直接确定了下来。
　　“就是此刻！”
　　李少恒的身形凭空消散，「尺缩」发动，目标直指晋升仪式。
　　他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晋升仪式持续运转，却只站在原地而已。
　　哪怕做错，也好过什么都不做。
　　每一位「秩序」路径的觉醒者都相当难缠，李少恒当然也不例外，他的「尺缩」具备着相当强大的潜力。
　　即便现在的李少恒还没有把这份潜力完全发挥出来，都已经能让他在远超自身级别的战斗之中发挥出不弱的作用。
　　例如就在刚刚，李少恒可以借助「尺缩」突破外界诸多先驱的封锁，直接带着女人突入了血炼结界的核心区域，直面教育家。
　　当然，以李少恒现在的实力，这种情况顶多也只能带上一两个，血炼结界之内终究是教育家的领地，没办法直接带上所有小队一同突袭腹地。
　　而此刻，李少恒再度发挥出「尺缩」的强大之处，连教育家都反应不及的时间内，他已经接近到晋升仪式的不远处。
　　在察觉到有人靠近的时候，宗教家沉醉的神情削弱了不少，闪过一阵难掩的慌张。
　　怎，怎么回事？
　　教育家大人...没能把这家伙给拦下来吗？
　　宗教家对李少恒印象很深刻，上一次也是他带着少年突袭到「先驱者」的阵内，然后让少年大杀四方的。
　　这一次...该不会又要重蹈覆辙了吧？
　　“只能靠近到这种距离了。”
　　再近一些，就是晋升仪式的范围之内，其中强烈的灵感波动让所有能力在接触到仪式结界的时候，都会瞬间错乱并失控。
　　李少恒心念一动，抬起左手，无名指处赫然是一枚所有先驱者都相当眼熟的戒指。
　　这是他上一次袭杀艺术家之时，从「先驱者」手上夺得的禁忌戒指，通过前「命运结社」大星座菲欧娜的改造，湮灭了信物的特性，以及「禁忌」的代价，变成了一枚一次性的权能祭器。
　　只能动用一次，短时间内把自身的能力加持到权能级别，但是会对身体造成一定程度的负担。
　　具体的负担因人而异，也与使用权能时的挥霍程度正相关，若是完全透支，严重的话可能会直接暴毙，是一柄强大的双刃剑。
　　上一次在江城县对战「白魔女」之时，李少恒没能用上这枚戒指，但此时此刻，如果关键的时候，如果他付出牺牲的代价就能够阻止「先驱者」的阴谋，李少恒愿意做出这样的牺牲。
　　刹那之间，戒指崩碎，一股强大的力量直接作用在李少恒的身上，空间相关的能力被加强到了极致，短暂地触及了权能的领域。
　　“超空间...「切割」！”
　　李少恒手指轻划而过，瞬间身体各处便被负担崩裂出无数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很快便化作血雾，成为血炼结界的一部分。
　　但付出如此的代价，效果是显而易见的。
　　一道银光闪过，空间裂缝在晋升仪式之内缓缓展开，可怖的虚无之界在裂缝之中一闪而逝。
　　伴随着宗教家惊慌失措的表情，晋升仪式发出强烈的光芒，灵感波动赫然又强了几分，甚至发出了嗡嗡的低鸣，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溃开来。
　　再之后...
　　什么都没有发生，晋升仪式照常运转。
　　“什...么...”
　　浑身浴血的李少恒嘶哑的嗓音响起，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他很确定，超空间切割已经确确实实地命中了晋升仪式，绝对不会出错。
　　晋升仪式的结界又不是以防御为主，不可能一点被破坏的痕迹都没有出现。
　　宗教家刚刚被吓得差点魂都没了，结果看到李少恒倾尽全力的一击，连一点波澜都没有掀起，瞬间松了口气。
　　随即，宗教家的嘴角浮现出些许嘲弄的笑意，他望向狼狈不堪的李少恒，嘲笑道，
　　“李少恒，看样子你这也不太行啊，上次袭杀艺术家的潇洒呢，到哪去了？”
　　数年之前的宗教家还是个小喽啰，但现在已经是风头无两的下一位先驱领袖，未来也将会站在世界的巅峰。
　　昔日跟随少年大杀四方的李少恒，今天却浑身重伤地半跪在他面前，宗教家内心不由得一阵暗爽。
　　“看来，教育家先生，你们准备得很妥当。”
　　女人直勾勾地望向教育家，又把目光投向放置在宗教家身旁的一件古怪祭器，脑海里闪过刚刚发生的一切，瞬间了然。
　　当李少恒忽然暴起动手的时候，女人一直都在紧盯着教育家，只要教育家有阻拦的动作，她就会动手拦下，争取让李少恒尝试去破坏掉晋升仪式。
　　但...教育家却没有。
　　他没有出现任何反应，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微笑着与女人对视，镜片之下的目光似乎带着些许难掩的戏谑，连看都没看李少恒一眼。
　　直到浴血的李少恒半跪在地，他才享受般眯起了双眼，细细品味着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
　　不用多说，李少恒流失的鲜血，也会成为血炼结界的一部分。
　　这就是血炼结界以及教育家最为可怕的地方，以战养战，战斗不息，血海不止。
　　教育家最擅长的就是大规模战场，只要没能突破他的承受上限，敌人越多，他就越强。
　　“我很想知道，女人小姐，你究竟还有什么手段，用来对抗我的血炼结界。”教育家轻笑着说道，“老人被囚，少年重伤，请问...你们「公司」的手上，是否还藏着我们不知道的底牌，能够绝境反击呢？”
　　石球祭器彻底解决了晋升仪式最脆弱的一环，就是仪式本身，只要石球祭器还在，教育家就不需要分神去保护晋升仪式，能够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应对「公司」的袭杀上。
　　“...唉。”
　　女人的神情首次出现变化，她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说道，
　　“到了如今这种地步，「公司」已经拿不出来什么了。”
　　话音未落，女人再度抬头之际，目光却是锐利了几分，

　　“但不巧的是，我个人还有一些没能拿出来过的能力，可以与你讨教一二。”
　　女人抬手轻轻一挥，像是擦去了什么东西一样。
　　就在这一瞬间，教育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般，神情微变，
　　“什么——”
　　尽管血炼结界依旧在维持，但他已经无法感应到结界的存在。
　　不，不只是结界本身而已...
　　教育家稍稍低下头，看着自己形态已经有了几分扭曲的双手。
　　不断沸腾的血液几乎要冲破他的皮肤，想要化作血雾之中的一部分。
　　失去控制的血炼结界本能地膨胀了起来，「狂暴之血」也在这一刻大幅度提升，所有受到影响的先驱以及秩序叛徒，全都在这一刻红了双眼，浑身上下全都充斥着血色。

　　“我的能力...失控了？”
　　教育家握紧拳头，片刻之后，他沸腾的血液逐渐冷静了下来，重新恢复正常。
　　血炼结界也在这一刻恢复了正常，全然没有任何影响。
　　“仅此而已吗？”
　　教育家冷笑一声，抬头望去，却在这一刻笑容僵住。
　　此时女人的周身与教育家极为相似，同样蔓延着些许几乎凝成液态的血雾，把她本来白皙仈的肌肤都衬得多了几分病态。
　　女人窃取了他的能力？
　　不，等等...
　　教育家仔细感受一番之后，赫然发现，女人并没有拿到他的权能。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是教育家自己，主动把权能作用在女人的身上，“借”给她使用。
　　“第一能力，名为「狂暴之血」是吧？”
　　女人稍微研究了一会，然后就学着教育家打了个响指。
　　刹那之间，血炼结界里属于秩序侧势力的小队，也全都蒙上了一层血色，获得了「狂暴之血」与血炼结界的双重加持。
　　这也就算了，这些加持，消耗的全都是教育家的力量。
　　战场之内的双方，在此时此刻几乎相当于是教育家自己左手打右手。
　　霎时间，神情一直都是胜券在握的教育家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他尝试着停止对秩序侧势力小队的加持，却发现这一部分权能的使用，他已经完全丧失了控制权。
　　女人又打了个响指，这一次是对李少恒进行治疗，让他因为超负荷使用权能的伤势全部痊愈，又耗去了血炼结界之中的不少力量。
　　教育家脸色愈发阴沉了起来，看向女人变得忌惮了起来。
　　“看来，我猜得确实没错。”
　　女人则稍稍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翻来覆去，些许血珠在她的手心处起起落落，完全落入了她的掌控之中。
　　然后，女人挥了挥手，把这些血珠重新归入血雾，淡淡道，
　　“你为了避免‘返老还童’的代价，已经把自己的一部分权能，彻底融入到血炼结界的秘术仪式之内了，对吗？”
　　话音落下，权能真相被拆穿的教育家反而冷静了下来，微微颔首，
　　“...嗯。”
　　别人使用权能之时所支付的代价，可能是负荷着难以承受的伤势，可能是缺胳膊少腿，可能是发疯的精神。
　　但教育家很特殊，他承受的代价，是“返老还童”。
　　很少有人能看出来，教育家的真实年龄比哲学家与老人都要大，他在「公司」最初五人组里的身份，其实是...导师。
　　其他四个人的导师。
　　只不过是在之后，被自己的学生，老人与哲学家给超越了而已。
　　直到现在为止，教育家动用权能的次数远超其他两位先驱领袖，史学家自然不必多说，哲学家常年躲着老人，也很少会去主动使用能力。
　　唯有一直活跃在一线的教育家，需要经常动用权能的力量。
　　但问题是，动用权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不可能无限使用下去。
　　教育家多年以来积攒的代价，已经“返老还童”到现在这种程度，无论是生活还是战斗都很不方便了。
　　因此，为了减缓权能的代价，最擅长秘术仪式的教育家创造性地根据权能「烬灭」量身定做了血炼结界，然后把一部分权能转移到这项只能由他使用的秘术仪式之中。
　　这样的话，在使用权能之时，血炼结界里提前埋葬的血奴，就可以代替教育家去承受相应的代价，他本人只需要分担一点点而已。
　　实际上，此时此刻正在晋升仪式里发挥作用的石球祭器，同样是教育家打造出来的，里面运用到的秘术仪式与这一套几乎一模一样。
　　目前已知有把握去打造权能祭器的只有两位，其一是菲欧娜，其二就是教育家，并且教育家在这一方面的能力上甚至远超菲欧娜。
　　教育家能够通过构建秘术仪式，做到化腐朽为神奇，而不仅仅只是局限于圣骸本身，石球祭器便是他的代表作品之一。
　　只是...以血炼结界这种偏门方法来避免代价虽然确实有效，却同样有着不小的弊端。
　　这样一来，教育家对自己权能的掌控程度就要大幅下跌了。
　　以往倒是无所谓，但现在就给了女人可乘之机，她直接动用能力嫁接了一部分使用权限。
　　更准确来说，是让这一部分使用权限失控，然后控制着失控的方向来化为己用。
　　如果教育家没有分出权能在血炼结界之中的话，女人的能力顶多只能影响他很短暂的一段时间，也仅仅只能使其失控而已。
　　由于女人掌控了一部分的血炼结界，在相同的加持之下，本来已经落入下风的秩序侧顶尖小队立刻奋起反击，战局逐渐焦灼了起来，开始进入白热化阶段。
　　修复好伤势的李少恒站起身来，沉默地看着晋升仪式之内的宗教家，把本来满脸嘲弄的宗教家看得都心虚了起来。
　　不过，感受着每一丝权能逐渐落入自己的掌控，宗教家的信心也逐渐增加，反正李少恒只能看着，又阻止不了。
　　“少恒，你先出去吧。”就在这时，女人淡然的嗓音响起，“我有些事情要与教育家谈谈，你不便在场。”
　　“...嗯。”
　　李少恒把目光从晋升仪式之内的宗教家身上挪开，向着女人微微颔首。
　　很快，「尺缩」再度生效，李少恒的身影彻底从结界之中消散开来，化作灰无。
　　“......”
　　教育家一言不发，他并不觉得，女人是要跟他谈些什么事情。
　　如果她就是史学家，如果她想要在这个时候表明身份，根本就不需要这些多余的动作。
　　在这个最为关键的时刻，女人几乎是独自一人支撑着整个秩序侧势力，她一旦临阵倒戈的话，秩序侧势力就连绝地反杀的最后一丝希望都彻底湮灭了，所以根本不需要避开其他人。
　　可等了不知多久，教育家却还是没有等到女人要谈的事情，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女人，你究竟想和我说些什么？”
　　“不必着急，教学家阁下，还有一位小客人没来呢。”神情向来淡漠的女人忽然露出了一抹神秘的微笑，轻声说道，“放心吧，你会知道的。”
　　.......
　　与此同时，血炼结界的外围，一抹银白在弥漫的血色之中尤为显眼。
　　“这就是完整的血炼结界么...”
　　洛泠稍微伸出小手，些许血雾凝结成血珠稍微附着在她掌心的皮肤上，这里的血腥浓度比上一次可要浓烈太多了。
　　放眼望去，皆是触目惊心的血色雾气。
　　“究竟杀了多少人...才能练就如此恐怖的结界。”
　　上一次大教堂处可是屠戮了几千个人，却也达不到现在十分之一的强度，连范围也大大不及。
　　洛泠的呼吸不由得沉重了几分，她展开「国度」领域，然后踏入了血炼结界的内部。
　　跟上一次的情况一样，只要是在「国度」领域之内，血炼结界就会成为「国度」的一部分，洛泠可以任意调用血炼结界的力量，包括使用教育家的权能。
　　不过，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洛泠没有大规模动用「国度」，只把权能范围限制在周遭的一小圈。
　　这样做只是为了不被教育家发现而已，因为现在的洛泠可不知道结界之内的情况究竟是什么样的。
　　——要是她知道此时女人已经让一部分结界失控的话，就不会如此小心翼翼了。
　　“......”
　　踏入结界之后，周围沉默的厮杀声绵延不绝，双方不断地向彼此激烈地表达意见。
　　洛泠每走几步都会发现不少战斗的痕迹，其中的血迹更是在不断地融入血炼结界之中，成为教育家的养料。
　　内部的厮杀，还在让这座血炼结界的强度不断上涨。
　　大规模的阵地战，才是教育家最擅长的方面。
　　随着继续深入血炼结界，洛泠很快便意识到这场战斗的残酷程度远超她之前的想象，已经出现了不小的伤亡。
　　要知道，能够站在这里的，全都是P8级别以上的存在，实力最弱也是八阶觉醒者，往日哪怕只是损失一位，对一个「公司」办事处或者一个势力而言，都算得上是伤筋动骨。
　　一路走来，洛泠至少发现了八具尸体，其中还有一位曾在惠灵顿办事处里打过照面。
　　不过，奇怪的是...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狂暴之血」的作用下？”洛泠神情古怪，“教育家...该不会是想把所有先驱也都埋在血炼结界里吧？”
　　教育家不是这种人，只要还有一分足够的价值，他都不会轻易放弃，更何况，「先驱者」也付不出这种沉重的代价。
　　而且...此时此刻，不止是秩序侧势力在对战先驱，似乎也在进行着内斗。
　　先驱很好辨认，基本上都是施展了动用权能的秘术仪式，气息诡谲可怖，与寻常觉醒者的差别相当大。
　　但有时候战斗的双方之中，彼此之间都没有先驱的存在，也没有被操控的痕迹。
　　作为最擅长操控的诡异，洛泠对此清楚到不得了。
　　这种情况，直接导致洛泠连暗中出手相助的想法都没有，到时候帮的都不知道是哪一边。
　　哪怕「公司」再可恶，也比「先驱者」这种灭绝人性的存在好得多，至少大部分秩序侧的觉醒者，都是朴素地为了维多利亚与人类而战，就像过去的琳娜一样。
　　洛泠小心翼翼地避开着各处战场，循着感知之中灵感波动最为强烈的位置，一路猫着腰潜行过去。
　　正在生死厮杀的双方，都没有察觉到一道娇小的银白身影正在这血色的世界之中穿梭着。
　　不过，还没等洛泠抵达晋升仪式的核心，她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娇小的身形忽然微微一顿。
　　下一刻，远方一道灼目的银光闪过，哪怕离了有一段距离，洛泠仍然能够感受到银光之中一闪而逝的「虚无之界」气息。
　　“怎么回事？”
　　洛泠微微皱眉，她并不是对这道银光感到疑惑，切割空间而已，什么千奇百怪的能力没有见识过，她认识的人里就有一位极为擅长空间能力的存在。
　　令洛泠诧异的是，在她对傀儡的支配与感知之中，在银光闪过的同一时间，竟然...全都受了伤。
　　所有傀儡，全部均匀地浮现出一道整齐的伤痕。
　　不止如此，连神国里的亚莉莎都没有例外，从左肩膀处一直被斩到腰间，虽然伤痕小得可怜，很快便通过她本身的「万灵」能力愈合，但确确实实出现了。
　　“......”
　　稍微查看傀儡们此时此刻的记忆之后，洛泠的神情很快便沉了下来。
　　她抬头望向远方灵感波动的方向，轻声说道，
　　“那件东西，原来是这个作用...”
　　不仅仅只是傀儡而已，包括所有信仰过或者正在信仰光明教会的民众，全部都受了伤，这个数量包括维多利亚以及周边地区，是足足数十上百万人。
　　这里指的不只是来过光明大教会的信众，还有通过其他方式追随圣女亚莉莎的，也会被算上。
　　只是根据信仰的程度，联系的深浅，受的伤略有不同而已。
　　但现在，信仰最为虔诚的，已经出现了死亡的情况...被这一刀直接拦腰斩断。
　　洛泠很快就想到了那件教育家专门送来，又悄无声息地带走的古怪祭器，除了这件祭器之外，她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
　　“通过石球祭器来转移伤害，打得竟然是这个主意。”

　　好在洛泠已经提前在祭器上布下了后手，稍微一感知，果然是在晋升仪式的核心位置上。
　　由于强烈的灵感波动形成了隔绝，洛泠想要启动石球祭器上的后手，得再靠近一些才行。
　　洛泠的步伐不由得又快了几分，生怕下一刀再度出现，她来不及阻拦下来。
　　好在，直到她靠近到能与石球祭器进行感应的范围之内，都没有再出现空间斩。
　　“竟然与晋升仪式有如此深刻的联系？等等，我好像能够支配...”
　　由于留下的后手比较薄弱，洛泠本以为只能遏制住石球祭器，但由于与石球祭器联系最为强烈的存在，全都是她的傀儡，或者是亚莉莎。
　　教育家本身并没有掌握石球祭器，或者说，如果他去掌控石球祭器的话，很有可能也会成为承伤的一位。
　　所以，洛泠能够通过这一点，反过来...去支配石球祭器本身。
　　说做就做，洛泠立刻便着手开始支配石球祭器。
　　就在这一刻，站在原地与教育家对峙了一段时间的女人忽有所感地抬起头，望向石球祭器的方向。
　　看着石球祭器上染着的些许银白，她脸上神秘的笑容更盛了几分，
　　“哟，我们的小客人似乎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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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别鸣谢大蚌蛋读者大大的黄金宝箱！这是猫第一次拿到读者大大的黄金宝箱，以往都是猫自己打的，太感动了，呜呜呜...
　　猫想许愿有第二个（

 第九十章 疯狂的赌注（5k5）
　　“这样的话，应该就可以了。”
　　在初步支配石球祭器，让它失去效用之后，洛泠稍稍松了口气。
　　至少，如果再出现类似于刚刚空间斩的攻击，就需要晋升仪式本身来抵御，不会被分化到与石球祭器产生过联系的教士与信徒们。
　　然后洛泠，便继续加紧了步伐。
　　为了避免被提前察觉存在，她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所有交战的位置。
　　洛泠很清楚，自己一旦被交战双方察觉存在的话，会有很麻烦的情况。
　　对于秩序侧组织的觉醒者而言，相较于「先驱者」，恐怕她这个“手刃”维多利亚大部分觉醒者的「白魔女」，会有更高的优先级吧。
　　“就在前面不远...”
　　洛泠一边感应着石球祭器的位置，并逐渐加强支配程度，一边快步靠近了过去。
　　但就在这时，她忽然身形微微一顿，一种似曾相识的古怪感觉，在这一瞬间从她的心底涌现。
　　“这是...”
　　洛泠稍稍抬起小脑袋，下意识地望向了某个方向，随即灰白的瞳孔微微溃散了些许。
　　她看到了一抹黑光，从晋升仪式的方向涌现，直至天穹。
　　与此同时，洛泠视野之中的血色逐渐褪去，缓缓蒙上了一层黯淡的灰暗之色。
　　灰暗之色来得很快，去得也很快，当灰暗彻底消散的时候，不远处通天的黑光也随之湮灭。
　　“...什么东西？”
　　洛泠不禁轻声喃喃道，很快她便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
　　稚嫩可爱的童音与清冷淡漠的嗓音重叠在了一起，就像有两个洛泠在同时说话一样。
　　通过孢子视野，洛泠赫然发现，她的两个形态在此时此刻竟然融合在了一起。
　　不，或者说，是在「白魔女」形态的时候，本来的形态突然不受控制地出现，一同出现的，还有难以遏制的恶鬼化。
　　灰白眼眸染上淡淡的暗金色泽，一袭银色长发末端皆是深邃的漆黑，连稚嫩的小手，都被缠上了些许狰狞可怖的青黑色鳞片。
　　类似的情况，似乎在过去也曾出现过。
　　...洛泠想起来了。
　　在动用「坠网」回到过去拯救琳娜的时候，就出现过一次。
　　就在「猎」小队被当做祭品的「炼狱」孵化场内，界限坍塌发生的一刹那，她不受控制地对整个不稳定的界限进行「吞噬」之时，就与现在的情况几乎一模一样。
　　一想到当年的后果，洛泠的心头闪过一阵惊慌失措。
　　她立刻抬起头，只见天穹之上，一道慵懒的红色倩影若隐若现，似乎正讥笑着看着这场灾祸的诞生。
　　——「天语者」的四大预兆之一，灾祸预兆「吉普赛女郎」。
　　所以...
　　“就在这一刻，「公司」对整个维多利亚的界限坍塌，已经开启。”
　　源头就是晋升仪式处忽然涌现的黑光。
　　上一次，洛泠「吞噬」了整个「炼狱」的孵化场，而现在...
　　「吞噬」的目标，会是整个血炼结界么？
　　也会包括，血炼结界之中的所有人...吗？
　　“.......”
　　晋升仪式之内，女人半跪在地，一幅虚弱不堪的模样。
　　“疯子，不对，你们才是疯子...”
　　在女人的对面，遭受重创的教育家不由得失神地呢喃道。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前方不远处，与他同样重创的女人，呼吸渐渐艰难了几分。
　　“没想到，女人，你竟然能够以区区人类之躯，去使用这种比「禁忌」还要更加可怕的力量...所以，你是史学家，对吗？”
　　“你猜？”
　　女人艰难地抬起头，却还是向着教育家挑了挑眉，她的七窍全都涌出鲜血。
　　别看她表面上的损伤不怎么严重，实际上此时女人的所有内脏几乎都被绞得稀碎，依靠着血炼结界才勉强维持着生命，活了下来。
　　动用这种超越「禁忌」的能力可以在一瞬之间重伤教育家，对她的负担同样相当沉重。
　　更别提在这一刻，女人还启动了她这段时日之中忙碌的结果。
　　整个维多利亚，所有界限坍塌的节点，全部启动。
　　再加上血炼结界，一次规模空前的「界限坍塌」，已然开始。
　　破旧的小木屋内，壁炉火光之前，两名老者相对而坐。
　　蹲在板凳上的老人缓缓抬起头，微弱火光映出的半边侧脸是凝重又肃穆的神情，他沉声说道，
　　“哥哥，你的话说得太早了，我们的棋局还没能到结束的时候。绝境之处，全力一搏，亦有生机...这不是你经常说的吗？”
　　“...是我的错判。”蜷缩在沙发上的哲学家沉默了好一会，忽然笑了起来，“以一人之力，完成「界限坍塌」的所有准备工作...
　　“抱歉，弟弟，是我小看了她...还有你们。”
　　哲学家强烈地咳嗽了几声，这具空壳几乎即将走到尽头，却还留有几分人类的模样。
　　他望向壁炉火光之时，浑浊的眼眸之中似有些许难言的情绪流转。
　　下一刻，哲学家叹了口气，轻声道，
　　“再借给我一刻钟吧。”
　　话音落下，壁炉之中的火光更盛了几分。
　　小木屋里老者一句轻飘飘的言语，竟然硬生生地拦下了维多利亚整个界限的坍塌。
　　维多利亚界限「界限坍塌」的过程被强行中断，所有变化都被定格在这一刻，无法继续下去。
　　悬于天穹之上本来百无聊赖到打哈欠的吉普赛女郎，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总算是提起了几分兴趣。
　　她稍微换了个姿势，撑着下巴俯视着下方的战场，在仔细地对此时维多利亚的情况进行感知之后，不由得掩嘴轻笑，
　　“呵...总算有点‘灾祸’的感觉了。”
　　与此同时，血炼结界之中。
　　“没想到吧，女人。在哲学家的面前，你们的谋划...全然失败。”
　　教育家冷冷一笑，此时此刻，他被重创的身体也正在逐渐地恢复。
　　尽管刚刚超越「禁忌」的未知力量确实给教育家带来了难以承受的伤害，直到现在这股顽强的力量，还在全力阻止他的伤势愈合。
　　但现在可是在血炼结界之中，到处都是能够恢复伤势的血雾，教育家几乎可以做到不死不灭，直到整个血炼结界的养料被耗尽。
　　更重要的是，因为血炼结界外围几个小队出现的伤亡，现在这座血炼结界非但没有萎靡下去，反而又膨胀了些许。
　　相比之下，虽然女人也在恢复，但基本上肉眼难见，血炼结界对她最大的作用，只是维持着她的生命而已。

　　第一是因为，尽管女人能够动用一部分血炼结界的力量，但这股力量终究不属于她，在使用的时候，跟教育家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其二，女人的伤势其实与教育家相差无几，动用这股未知力量给她的反噬相当强烈，差点就当场湮灭，能够活下来全靠血炼结界的吊命。
　　如此的以伤换伤，若是无法直接结束战斗的话，吃亏的只会是女人而已。
　　如果「界限坍塌」能够成功开启的话，晋升仪式会被强行打断，「先驱者」所有筹谋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现在没能成功。
　　哪怕只是再拖延一段时间...
　　也足够完成晋升仪式了。
　　一旦晋升仪式完成，无论界限是坍塌还是不坍塌，都全无意义。
　　但是现在，重伤的女人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之前女人故意用一些言语来进行拖延，教育家早就看出来了，之所以放任不管，是因为他不在乎，反正时间站在「先驱者」这一边，晋升仪式的完成足以碾碎所有底牌。
　　“是么，真的是这样吗？”女人却是释然一笑，在她向来淡漠的精致脸蛋上，竟然少见地出现了些许的妩媚之意，“教育家，你是不是忘了我刚刚说过的话？
　　“这场筵席里最重要的小客人，现在正姗姗来迟呢...”
　　女人的目光瞥向被菌丝缠绕着的石球祭器，又抬起头望向某个方向，在见到一道若隐若现的银色身影正在缓缓靠近此地之时，微微勾起了嘴角。
　　——正是这段时间以来，维多利亚存在感最强的高危诡异「白魔女」，一位像人的诡异。
　　从一开始，少年被斩首之后，董事们就没有忽略过「白魔女」的存在。
　　接下来的所有布局，都把「白魔女」作为一个重要因素考虑在内。
　　在李少恒莫名其妙地收到晋升仪式的具体方位之时，站在他身边的女人就意识到了，这是「白魔女」送过来的，只有这位存在拥有这样的能力，可以探知到「先驱者」内部的情况。
　　至于女人为何能够确定是「白魔女」送来的信息，而不是史学家...
　　原因很简单，已经走到了这一刻，史学家神秘的身份就足够清晰了。
　　女人就是史学家。
　　此时，身为史学家的她，赫然选择了站在「公司」的一侧，哪怕「先驱者」胜利的可能性已经无限大。
　　可是，还有另一个疑惑，「白魔女」不是与先驱者结盟了吗？
　　甚至还因此斩下少年的头颅了吗？
　　现在又为何要暗中与「公司」相助？
　　女人并不清楚，但她敢赌。
　　她在赌「白魔女」并未与先驱者真正地结盟，只是处于某种目的暂时站在一起而已。
　　对于这种情况，既为「先驱者」领袖又为「公司」董事的女人对此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女人赌的就是祂，或者说她，只是想要把维多利亚这趟水搅浑，以达成她未知的目的。
　　既然如此...
　　就应该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手段，使用一切能够使用的资源。
　　即便是恐怖残忍的「白魔女」，亦能够成为棋盘上的弈子。
　　以身为饵，诱诡异入局。
　　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畏首畏尾只会迎来更加惨重的失败。
　　如今，女人的放手一搏已然成功。
　　“少恒，带我离开，立刻。”女人轻声说道。

　　下一瞬间，女人重创的身影瞬间消散，被「尺缩」带离了此地。
　　女人之所以提前让李少恒离开此地，等的就是这一刻，因为刚刚连女人自己都难以控制的未知力量，会重创在场的所有人，同样会把李少恒卷入其中。
　　而现在，即将直面「白魔女」的，唯有教育家自己。
　　借刀杀人。
　　上一次的受害者是少年。
　　这一次，轮到教育家了。
　　至此，「公司」的算计已经浮出水面，在绝境之中走出了逢生的一步棋。
　　“该死...”
　　此时的教育家也看到了向他缓缓走来的「白魔女」，但他的伤势却还没能彻底恢复过来。
　　因为就在这个时候，无形的领域在周围蔓延开来，逐渐笼罩着这片地域，为血色之中增添了几分灰暗，隔断了教育家与血炼结界的联系仚，使他无法像之前一样，如臂使指般调动血炼结界的力量。
　　此时此刻的此地，已经成为了「白魔女」的领域，源自于从祂的上一任「傀儡谣」手中夺来的权能「国度」，正在逐渐支配着领域之中的一切。
　　“......”
　　界限坍塌竟然被中止了，这是洛泠没有想到的事情，她的状态也稳定了下来，暂时不会再有对整座血炼结界进行「吞噬」的风险。
　　新世界到来之后，被杀掉的人能不能死而复生洛泠不知道，但是被裹在不稳定界限之中「吞噬」的人，只能落得十死无生的下场。
　　并不是谁都是姐姐，谁都是一位高危诡异的人格，一位拥有神秘过往，至今都没有彻底揭开所有真相的存在。
　　属于「末日」路径的权能「吞噬」，可从来都不是用来拯救的...
　　“不过，刚刚的黑光究竟是...什么东西？”
　　洛泠的神情微沉，由于「界限坍塌」被启动，她的状态受到影响，没有仔细感受通天黑光的力量，只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而已。
　　不过，随着踏入晋升仪式之内，这些疑惑都被洛泠暂且压在心底，因为她看到了更有意思的一幕。
　　几乎只剩下一个头颅的教育家。
　　...跟没有头颅的少年倒是很搭配。
　　刚刚黑光直接灭去了教育家的大部分身躯，现在正在缓慢恢复，却还是受到了黑光力量的侵蚀，难以愈合。
　　再加上洛泠展开的「国度」领域，直接支配了周围的血炼结界，教育家的愈合更为受阻，一直停留在肩膀的位置无法继续恢复。
　　“白魔女！”
　　惊恐地尖叫出声的并非教育家，而是旁边晋升仪式之中的宗教家。
　　此时此刻的宗教家，已经绝大部分身躯都与晋升仪式融合在一起，几乎成了仪式的一部分，但与此同时，源源不断的权能都融进了他的身体之中。
　　若是正常情况下，宗教家根本没有资格去接受如此强大的权能，所以是借由晋升仪式，以一种强撑的方式涌入，逸散的部分都凝聚在晋升仪式之中，落入未知的结界里。
　　这是一座精妙绝伦的秘术仪式，亲临此地并通过石球祭器，支配了一部分晋升仪式的洛泠都没能看明白。
　　但唯有一点可以确定，无论如何，这座晋升仪式从始至终都不是为了晋升宗教家。
　　或者可以说，宗教家...也不过是这座晋升仪式的一部分而已。
　　“「白魔女」阁下，初次见面，很抱歉是以这种方式。”
　　教育家倒是维持了表面上的平静，淡淡地说道，
　　“您残忍暴虐的恶名从江城县到维多利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很难想象您会是这样一位美丽的小姐。”
　　洛泠直接无视了教育家，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晋升仪式之中。
　　因为洛泠知道，教育家已经开始慌了，他真正担心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晋升仪式。
　　教育家有信心一次又一次从鲜血之中归来，但晋升仪式却无法做到。
　　他了解「公司」，了解秩序侧势力，知道他们没有破坏晋升仪式的能力。
　　但他并不了解「白魔女」。
　　或者说，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人敢说自己了解一位像人的诡异。
　　祂的思维介于人类与诡异之间，却具备着远超人类的能力，从来都是难以琢磨。
　　未知，一直都是恐惧的源头。
　　别看「白魔女」只掌控着序列之中排名第四十九位的权能，但在祂使用权能的时候，是不需要支付任何代价的，因为祂就是代价的源头。
　　试想一下，如果洛泠每支配一个人，每支配一片区域，都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不敢轻易动用。
　　在这种限制之下，哪怕在洛泠手中极为恐怖的傀儡谣能力，也就变得不够起眼了。
　　这就是位于序列之中的诡异，与强行融入权能的人类，最大的区别。
　　哲学家的晋升仪式，就是为了成为这样的序列诡异，真正地“登神”。
　　洛泠沉默了一会，稍稍抬手，周围的灰暗之色逐渐向着晋升仪式之内渗透而入，「国度」正在涌入晋升仪式之内。
　　“不，不...”
　　宗教家早就被吓破了胆，他一直以来都不是战斗类型的先驱，在「先驱者」之内也都是担任后勤类工作。
　　在没有达到哲学家这种层次的情况下，「彼岸」路径的觉醒者基本上都没啥战斗力。
　　如今直面一位高危诡异，还是以暴虐与残忍，屠戮了不知多少觉醒者与普通人的「白魔女」，宗教家没有腿软到瘫下去只是因为他半数身躯已经融入晋升仪式之内，成为仪式的一部分。
　　“蠢货！”
　　教育家暗骂一声，他一直都知道宗教家是个软蛋，也知道这家伙不堪大用。
　　做点后勤类的工作还行，一旦上了战场，不跑路就已经算很不错了。
　　当然，宗教家要是有用的话，此时此刻也不会站在这个位置，成为登神之路的第一件祭品。
　　教育家深知，如果他再不行动起来，在「国度」的支配下，晋升仪式真的有可能会失败。
　　“哎...”
　　一声长长的叹息响起，教育家露出深沉的神情，“本来，不想动用到这一招的。”
　　“嗯？”
　　洛泠察觉到教育家的灵感正涌现着剧烈的变化，稍稍歪了歪小脑袋，把目光投了过去。
　　只见此时的教育家不再尝试着恢复身体，而是把周围的血雾凝聚了过来，汇聚成血色身躯。
　　与此同时，一道血色虚影在他的身后涌现，隐约能看到是一个披着斗篷的嗜血身影。
　　“诡异序列第四十九位的「寂亡」之「白魔女」，”教育家淡淡地说道，“你即将面对的，是诡异序列第二十位的「寂亡」之「血主」。
　　“我们之间的差距，可是足足有二十九位之巨呢。”

 第九十一章 洛泠的小手（5k）
　　充斥着暴虐与癫狂的血雾与沉郁阴暗的灰黯色彩相持不下，在血炼结界之中不断地来回拉扯，试图抢夺这座蕴含权能「血主」的秘术结界。
　　最终，当只剩下头颅的教育家凝聚出「血主」之躯时，彻底崩毁了所有的灰黯色彩，血炼结界重新落入他的掌控之中。
　　并且，教育家过去分在秘术仪式的权能，同样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进行回收。
　　刹那之间，这座不断膨胀的血炼结界竟然瞬间萎靡了下来，周围充斥着血雾逐渐变淡。
　　连作用在交战双方身上的「血主」第一能力和第二能力，也在这一刻逐渐褪去，直至消失。
　　血炼结界之中的所有力量都在向着教育家的头颅下方汇聚过去，直到虚幻的血影逐渐凝实，化作实体。
　　这就是洛泠以及女人，都没能在血炼结界之中发现的第三能力。
　　——「血祭魔神」。
　　也是教育家最重要的一张底牌。
　　「血主」本身能够支配生命成为祂的血奴，从而化作祂力量的一部分。
　　第一能力，狂暴之血，能够激活血奴的血肉潜能，完全透支其自身的生命，战斗力大部分提升。
　　第二能力，不死之血，只要有足够的鲜血，就能够进行无尽的恢复。
　　第三能力，血祭僅魔神，献祭血奴与鲜血，化身血肉魔神，献祭的血奴与鲜血越多，血肉魔神就会越强。
　　三种能力极致升华，就是被教育家所掌控的权能「烬灭」。
　　此前，「烬灭」的前两种能力都有一部分被教育家分化在血炼结界之中，之所以没有分化第三种，当然也有留一张底牌的想法，但更重要的是，「血祭魔神」风险极大。
　　哪怕已经彻底陷入「寂亡」的血主不太可能会重新归来，但祂留下的意志却很难磨灭，教育家必须以意志力去抗衡这股意志的侵蚀，以免失去自我，成为血主的血奴。
　　稍有不慎，教育家就会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彻底化作一位已死诡异的使徒。
　　因此，不到最后一刻，教育家实在是不愿意动用这张风险如此之大的底牌。
　　“「白魔女」阁下，此时的我...如何？”

　　教育家缓缓咧嘴笑着，向来温文尔雅的面孔之中此刻竟露出了几分血腥与狰狞，他已然处于「血主」的影响之下。
　　这就是他所负担的代价。
　　序列诡异的强弱，很难直接通过序列的排位来体现，并非高序列的存在就一定更为强大，低序列的诡异也不会弱上太多。
　　但终究是有差距的。
　　想抹平差距，不是不能做到，但是要根据战场上的形式变化灵活运用能力，或者辅以其他手段才能做到。
　　可在硬碰硬的情况下，这种差距会被进一部分放大。
　　在教育家不顾所有代价，全力动用「烬灭」权能，以求在短时间之内获得最为强大的战斗力时，这种差距尤为明显。
　　洛泠对血炼结界与晋升仪式的支配，在「血主」虚影出现的一刹那，便直接土崩瓦解，这就是「血主」与「傀儡谣」能力之间的差距最好的体现。
　　尽管因为需要负担极大的代价，还得冒着沦为血主血奴的风险，教育家只能是在短时间内做到这一点，但也足够了。
　　因为教育家的目的，并不是杀死「白魔女」——想要杀死一位「寂亡」路径的高危诡异，可不是现在仓促之时，仅凭教育家就能够做到的事情。
　　教育家仅仅只是需要拖延时间，直到晋升仪式完成而已，并在这期间阻止白魔女对晋升仪式的支配，以免祂夺走晋升仪式的成果。
　　这项任务说难也不难，可要说简单...
　　若真是简单的话，教育家也不会被逼着走到这一步。
　　要知道，连上一次袭杀少年遗憾落败的时候，教育家都没想过要去动用「烬灭」权能的第三能力。
　　若不是女人临走之前，还要以伤换伤，把他逼入此等绝境，即便「白魔女」亲临，教育家都有自信与之周旋。
　　不过，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这些就无所谓了。
　　付出整座血炼结界作为祭品，伴随着第三能力「血祭魔神」的动用，此刻的教育家前所未有的强大，足以横扫一切，哪怕是全盛时期的少年来了，都只能避其锋芒。
　　“......”
　　...确实很强。
　　洛泠能够感知到，她散出去的孢子正在逐渐被湮灭，全部都成为了「血主」养料的一部分。
　　而且，同为「寂亡」路径，这种位阶的压制更为明显。
　　在「烬灭」的作用之下，所有蔓延的菌丝，所有散布的孢子，全都会被化作祂的鲜血，连「国度」领域的范围都会被极大地压缩，必须避开「血主」的锋芒。
　　「烬灭」并非领域类的权能，只会作用在血奴与血主的身上，这一点算是好消息，洛泠的「国度」依旧能够展开，只是效果大不如前而已。
　　但这种情况下，洛泠的支配完全无法对教育家生效，哪怕只是稍微迟缓他的行动都做不到。
　　...傀儡谣终究不是擅长正面战斗的能力。
　　魁梧的血色身躯之上镶嵌着一枚极不和谐的小脑袋，丑陋的模样带来的却是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在「血主」意志的刺激之下，教育家直接以攻为守，迫使洛泠离开能够影响晋升仪式的范围，并且通过接连不断的追击，让她没办法尝试支配晋升仪式。
　　洛泠倒一直都是不紧不慢的模样，她的「国度」确实没能覆盖晋升仪式，但并不妨碍她通过石球祭器，逐步渗透到晋升仪式之中。
　　只是在这时，教育家通过这短暂的交手，似乎已经看出了洛泠的弱点所在，脸上狰狞的笑容逐渐放肆，
　　“恶名赫赫的「白魔女」阁下，难道就这点程度而已？只会屠戮平民与低阶觉醒者，遇上真正的强者就如此不堪一击吗？别再躲开了，速速与我一战！”
　　性格一直都很沉稳的教育家，在「血主」的影响下逐渐变得癫狂且嗜血。
　　甚至因为攻击屡次无法袭中洛泠，得不到鲜血的反馈，教育家直接刨开地面，露出里面被用作血炼结界养分的血奴，肆意地啃咬了起来，直至几近腐烂的血肉缓解了他对鲜血近乎无穷无尽的渴求。
　　如此严重的代价，带来的当然是远超过往的强大，洛泠不过只是稍稍靠近化作血祭魔神的教育家，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血肉正涌现出燃烧般的痛苦。
　　要知道，现在的洛泠可是一位真正的高危诡异，即便是她都难以承受这种威能，只因为此刻的教育家，几乎相当于「血主」本尊亲临。
　　血影过处，生机湮灭，血肉不存。
　　若是此刻的教育家不顾代价，竭力释放自己的能力，而并非像现在一样集中力量针对洛泠，足以在一瞬之间把周围几个城区全部化作血海。
　　“这就是...权能的力量吗？”
　　于晋升仪式之中，宗教家目光火热了起来，连本来因为「白魔女」的忽然出现而恐惧到不能自已的心绪都渐渐平缓，嘴角都止不住地上扬。
　　肆虐维多利亚，酿成无数恐惧的「白魔女」，竟然被教育家大人追得狼狈不堪。
　　“看来，所谓的「白魔女」也不过如此而已，毕竟在诡异序列之中也只是排在第四十九位而已，吊车尾中的吊车尾。教育家大人拥有的权能可是属于第二十位「血主」，而我即将掌控的是...”
　　宗教家感受着浑身涌现的权能，一时之间笑容更盛了几分，
　　“「今生」之「命运神使」，「旅人」之存在。即便没有在禁忌石板之中出现过，但仔细想来，也不太可能连第四十九位的诡异都比不过吧？”
　　随之时间的推移，晋升仪式散发出的微光愈发强盛，宗教家也能感知到，权能「旅人」的力量不断地填入他的体内，这种被力量所充实的美妙感觉，一时之间让他飘飘然了起来。
　　说时漫长，其实际上距离女人启动界限坍塌，洛泠出现也不过才过去了几分钟的时间。
　　哲学家强行凝滞的界限坍塌只能坚持一刻钟，短暂又漫长的一刻钟之内，晋升仪式正在以更快的速度进行运转，以求在短时间内把所有权能都灌入宗教家的体内。
　　“好热啊...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随着权能的涌入，宗教家只觉得浑身上下有一种被撑爆了的燥热感，充实的力量还在不断地膨胀，从掌控力量的快感之中，一丝难掩的惊恐止不住地涌现。
　　等等，已经足够了吧？
　　这么多的力量...甚至都能够超过教育家大人了吧？
　　为什么，还在继续...
　　晋升仪式依旧在持续运转着，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宗教家忽然意识到，再这样继续下去，他真的很有可能会被过于庞大的力量给撑到爆炸。
　　“现在我好像已经能动用「旅人」权能了，所以，我的晋升应该已经完成了吧？”
　　源自死亡的恐惧在这一刻忽然追了上来，宗教家心底本能地生出逃跑的想法，这是他一以贯之的做法。
　　但...
　　动不了。
　　无论如何，都动不了。
　　就在这时，宗教家鬼使神差地低下了头，瞬间瞳孔一阵猛缩，头皮更是止不住地发麻，
　　“这是...”
　　晋升仪式的秘术纹路，出现在了他的身体上，还在不断地蔓延着。
　　正是这些纹路，把「旅人」权能带给了他，也把他彻底困在晋升仪式之中。
　　“教育家大人，失控了！晋升仪式好像已经失控了！”趁着嘴巴还能动弹，宗教家连忙大声喊道，“快救救我啊，教育家大人，我已经掌控了权能，现在的我也是先驱领袖了！”
　　听到声响的教育家身躯一顿，缓缓转身望向晋升仪式，神情之中的暴虐与疯狂渐渐平息，似乎又恢复成那个明明体态稚嫩却神情沧桑的老学究。
　　教育家平静地注视着宗教家，但却不是在看着宗教家，他目光真正的落点，是宗教家身上的秘术纹路。
　　这种情况便意味着，晋升仪式已经完成。
　　哪怕，宗教家的身体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可能被过度强大的权能所摧毁。
　　但在这个时候已经没关系了，即便死去，他的肉体依旧保存着「命运神使」的权能「旅人」。
　　...也就是哲学家所拥有的权能。
　　这是属于哲学家的晋升仪式，他的登神之路。
　　宗教家也不过只是晋升仪式的一部分而已，甚至不是什么祭品，以他的资格还不足以成为如此伟大的仪式中被献身的存在，只能算是一件容器，能够勉强装上「旅人」的瓶子而已。
　　“总算，成功了。”教育家的脸上浮现出笑意，扭头望向不远处如幽灵般的银发少女，得意地说道，“「白魔女」阁下，很遗憾，是我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这就算成功了？”
　　宗教家微微一愣，他似乎只是空有权能而已，却连动都动不了，更别提去使用这道权能了，算哪门子成功。
　　可是现在，宗教家已经完全说不了话，秘术纹路封锁了他的全身，把他彻底固化成晋升仪式的一部分。
　　但宗教家心底还抱有一丝希冀，这只不过是失误而已，教育家大人肯定是忙于与「白魔女」的战斗才没看出来，等到「白魔女」败退，他肯定会回来把自己救下来的。
　　毕竟，自己可是「先驱者」的第四位领袖啊！
　　但接下来，教育家的一句话彻底摧毁了宗教家余下的所有希望。
　　“「白魔女」阁下，请您见证...哲学家的晋升。”血影逐渐消散，教育家礼貌地向洛泠行了一个绅士礼，眼中却浮现出了些许难掩掩盖的狂热之意，“属于人类的登神之路，已然开启。”
　　这句话彻底摧毁了宗教家坚持的信念，他终于明白了过来，对于先驱领袖们而言，自己也不过是一件工具而已，从始至终晋升的对象都不是他。
　　信念崩塌之后，在汹涌狂暴的权能力量之中，宗教家脆弱的意识瞬间溃散，变成一具活死人。
　　——尽管肉体还活着，但精神已彻底消亡。
　　可对于教育家而言，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登神的阶梯已经开始，新世界的降临也不过是时间问题，所有挡在人类走向新世界的障碍，包括「白魔女」在内，都必然会被荡清。
　　...真的是这样吗？

　　“你们真的胜利了吗？”银白的幽灵少女小脑袋稍微歪了歪，神情之中浮现出些许疑惑，她抬手指向宗教家活着的尸体，“可他已经死了诶。”
　　“登神之下的垫脚石而已，「白魔女」阁下，死在您手上的人类难道不是更多吗？”教育家对洛泠的这句话相当不解，但他只是不屑地笑了笑。
　　“我的意思是，他死了，就会被我给吃掉呀。”
　　轻柔空灵的绝美笑容在少女的脸上缓缓地绽放开来，足以倾尽世间的一切，却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意，
　　“本来，想接手过来还有点麻烦的，现在倒是省事了。”
　　“什么！”
　　教育家心头一颤，转身便看到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只见宗教家的尸体上，绽放出一朵又一朵洁白的白灵芝，连他的眼睛都在这一刻重新睁开，却满是逸散的菌丝。
　　——「完全支配」，此刻已然成立。
　　如果宗教家的意识一直都醒着的话，拥有着「旅人」权能的他，就算没办法涌出来，洛泠想对他进行「完全支配」都有不小的难度，顶多迟缓动作而已。
　　但宗教家又没有参与到战斗之中，就算是能够操控动作都没什么意义。
　　石球祭器终究只能是给洛泠提供一个暗中侵入晋升仪式的路径，实际上这件祭器只是一个保护程序而已，真正的核心还是宗教家作为权能容器的身体。
　　直到宗教家被教育家给气死...反正差不多算是给气死了之后，洛泠才终于得以接触到晋升仪式的核心。
　　此时此刻，正是晋升仪式最重要的一刻。
　　但...洛泠不安分的小手却已经摸了进来，想要摘下「先驱者」耗费无数代价，精心布局了不知多久才得到的结果。
　　这种情况，教育家又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哲学家，此刻立即进行登神！”
　　教育家抬头焦急地大吼一声，然后本来已经黯淡不少的血影瞬间又暴烈了几分。
　　在这个容不得出错的时刻，教育家不得已强行继续动用第三能力「血祭魔神」，直攻洛泠的本体，以求打断她的「完全支配」。
　　与此同时，晋升仪式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一道神情木然的老者虚影出现在晋升仪式真正的晋升节点上，本来被哲学家强行稳定下来的界限又开始动荡了起来，坍塌随时都有可能继续。
　　“绝对，容不得差错...”
　　即便是让「公司」获得胜利，都绝不能让「白魔女」得到晋升的结果，这是最恐怖最可怕的终局，人类真正的噩梦。
　　一念至此，教育家立刻爆发出之前数十倍的速度，几乎是瞬间出现在洛泠的上空，血海翻涌，将要把她杀死在这一刻。
　　下一刻，一枚黑眸红瞳的眼睛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伴随着的是一道与「白魔女」截然不同，却同样稚嫩清脆的嗓音，带着些许义愤填膺的语气，
　　“大坏蛋，看招！”

 第九十二章 杀教育（10k）
　　壁炉处的火光逐渐黯淡，向来温暖的小木屋里多了几分寒意，连老人都不由得把手都揣进怀里，猫着腰坐在板凳上。
　　他直勾勾地望着缥缈的焰火，直到看见了什么，嘴角扬起了些许，
　　“哥哥，你好像要输了啊。”
　　话音落下，却久久得不到回应。
　　老人抬头望向蜷缩在沙发上的哲学家，看到他的哥哥浑浊的双眼，已经彻底失去了神采，连身躯都变得僵硬了起来。
　　触目惊心的尸斑遍布在哲学家的浑身上下，连放在身前的手臂都几乎成了一根包着皮的枯骨，所有属于生灵的气息，都无法从这具躯体上寻得分毫。
　　于悄无声息之间，这具属于人类的空壳，已经彻底坠入了永恒的「寂亡」之中。
　　接下来，不是成神，就是灭亡。
　　“哥哥，你已经不顾一切地踏上登神之路...了吗？”
　　老人沧桑的双眸之中似有微光闪烁，过往的种种回忆如走马灯一般，在他的脑海之中一一闪过，直到兄弟重逢，却彻底走向歧路的这一刻。
　　他长叹一声，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伸出同样枯瘦的手掌，动作轻缓地合上了哥哥的眼睑。
　　随即，哲学家的眼角余光在不经意之间看到，哲学家背后的墙上似乎贴着一些照片。
　　他走了过去，一一扫过，目光微沉。
　　“我，哥哥，史学家，教育家，少年，女人，以及...「白魔女」？”
　　其中，「白魔女」被列到了第三排，老人，女人，少年，教育家，哲学家，全都在第二排。
　　唯有第一排，是一道漆黑的身影。
　　...史学家。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排名？”
　　是实力吗？亦或是影响力？
　　但无论是哪一种，似乎...都不太对。
　　老人心底涌现出了些许疑惑。
　　现在他已经知道，女人就是史学家，也知道史学家已经选择了「公司」，彻底抛弃了「先驱者」的“登神之路”。
　　老人脑海里一闪而逝的想法有很多，但很快他便放弃了思考。
　　因为没什么意义。
　　即便哲学家列下如此排名，确实有他的想法，但这不重要。
　　无论哲学家为何给出如此古怪的排名，都影响不了什么，只有获得最终的胜利，才是此刻的重中之重。
　　哲学家伸出手把史学家的照片拿了下来，周围却忽然传来了一阵如地震一般的剧烈动荡。
　　整个小木屋都在崩塌分解，连同外界的风景，也在逐渐消散，全都融入「虚无」之中。
　　很显然，这个特殊的空间界限伴随着哲学家的死亡，正在逐渐分解，回归现世之中。
　　这种情况倒是让老人刚刚在小木屋里所作的所有努力基本白费，他一直都在尝试着脱离这片特殊空间界限，只要他能够回到现世之中，「公司」就能多一分胜算。
　　“值得庆幸的是，史学家最终站在了属于正义的一方。”
　　老人嘴角微勾，他手上的照片，小木屋的墙壁，乃至整个空间，全都化作湮灭。
　　现世的维多利亚正在呼唤着他，他只需要眼睛一闭一睁，就可以站在维多利亚的土地之上。
　　“先去解决「白魔女」与哥哥走上登神之路的事情？不，这处战场很重要，但也不是特别重要。”
　　“在过去我就已经阻止过一次「先驱者」的阴谋，但依旧走到了今天的这一步，说明仅凭被动的阻止是无法彻底终结这一切的。”
　　“更重要的是，利用这场交战所吸引住「先驱者」所有精力，而且维多利亚的界限被暂时锁死的时候，去做些什么。”
　　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能够让他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地全力施为，不必担心各种突发情况。
　　关于如何去使用这个机会的答案，老人的心里已经早有定论。
　　一个之前出于种种顾虑，以及各种原因，却总是迎来失败的计划。
　　一道「公司」准备过无数次的登神之路。
　　一次属于他的登神。
　　——即刻开启。
　　这项计划最有希望的时刻，就是现在。
　　“抱歉啊，哥哥，是我拿到了最终的胜利...才对。”
　　老人一步踏出，特殊空间界限彻底沦入「虚无」，周围绮丽幻彩的风景闪烁，他又重新回到了昏昏沉沉，灰雾遍漫的维多利亚之中。
　　他稍稍抬头，望向远方似有若无的灵感波动，眯了眯眼睛，
　　“也是时候，去结束这本不应该出现的一切了。”
　　........
　　于晋升仪式的现场。
　　当一枚黑眸红瞳的眼眸在教育家的视野之中缓缓睁开之际，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涌上心头，让他此时此刻完全被这种未知的恐惧所支配，刹那间的脑海里只余留不顾一切必须逃离的念头。
　　但这种惊慌失措的念头只在教育家的脑海里持续了短短的一瞬间，很快便被他直接掐灭，可终究还是被影响了不少。
　　教育家精心准备，甚至已经进一步透支能力，不得不让意志承受更多的痛苦才最终酝酿出来，去针对「白魔女」的绝杀，就这样被这只古怪可怕的眼眸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谁！”
　　暴虐的血煞之意已经充斥着教育家的脑海，仅仅只是吐出一个字，都像是带着无穷无尽的骇人杀意。
　　此刻的他，几乎与那位记载之中，将整个国家全都沦入血海的「血主」德古拉伯爵无异。
　　魁梧的血影巨人双眸之中充满了怒意，望向于感知之中，能够片刻到他精神的存在。
　　一个小巧到仿佛用双手就能捧起的红发小女孩拦在幽灵般的银白少女身前，可爱的小脸蛋却满是咬牙切齿的怒意，于轻风之中肆意飘散的红发下，是一对如琉璃般清澈美丽的异色双眸。

　　正是艾尔莎。
　　她已经在洛泠送出的记忆包里，无数次见过「先驱者」作下的恶行，尤其是当丝塔莎化作血人的那一刻，即便不是亲历者的她都为之心痛。
　　而这一切的缔造者，便是面前这个可恶的教育家。
　　“休想伤害白小姐姐..”
　　艾尔莎仰起头，气鼓鼓地盯着魁梧血影之上极不和谐的教育家头颅，双眼的目光就像是要迸出火花一样。
　　她的右眸虽是一如既往的碧绿瞳孔，左眸却已然化作黑眸红瞳的恐怖模样。
　　——祭器「恐惧秽妒之眸」。
　　由菲欧娜阿姨耗费了不知多少心血，倾力打造出来的高阶祭器，发挥之好远超过往，差点就摸到权能祭器的门槛，主要是圣骸本身的质量比较一般。
　　源自于诡异序列第三十七位，「噩魇」之「惊惧之核」，由艾尔莎在亲手从「公司」的秘藏之中抽出来的一等奖。
　　之前菲欧娜一直都没有动手进行打造，一来是因为比较忙，其次亐是不太了解艾尔莎的情况。
　　这种量身定做的祭器，最好还是要对本人的能力进行适配才行。
　　所以，直到菲欧娜遇袭，来到「繁星的维多利亚」之后，才真正着手为艾尔莎准备这件祭器。
　　在了解到艾尔莎的能力之后，菲欧娜思索许久，拿出了两种方案，让艾尔莎自己来选择。
　　第一，当然就是打造一个普通祭器，以这具圣骸的完整程度，以及菲欧娜的手艺，做出一件顶级祭器不难。
　　但这样就太普通了，即便拿上这件祭器，艾尔莎的实力依旧在众人之中算是垫底的。
　　第二种方法，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疯狂想法，直接把艾尔莎的一枚眼睛打造成祭器。
　　「游梦」-「噩魇」最佳的祭器部位，当然是号称心灵窗户的眼睛。
　　艾尔莎很特别，即便是在人均特别的繁星小家庭里，艾尔莎也是最为特别的存在。
　　因为她踏上的路径，从始至终都不是秩序的一侧，而是属于诡异的路径。
　　「游梦」的彼端，「噩魇」。
　　可以说，艾尔莎是一位介于诡异与人类之间的存在。
　　这就导致在很多情况下，都不能把艾尔莎当成正常的觉醒者，反而把她当做诡异来看待更加妥当。
　　例如使用祭器这一方面上。
　　普通觉醒者无法直接使用圣骸，是因为不能沾染诡异的路径，但艾尔莎可以，她天生就是如此。
　　所以，直接把她身体上的一件器官，通过熔炼圣骸打造成祭器，也是可以的。
　　本身祭器就是人类想要使用诡异的能力才研究出来的方法，如果可以用更为直接的方法去使用诡异能力的话，当然会更好的效果。
　　不过...这样做的风险相当之大。
　　即便拿出了这个方案，菲欧娜还是给出了让艾尔莎稳妥选择第一个方案的建议。
　　寻常祭器熔炼失败，也就是损失一具圣骸而已，一点反噬对实力强大的菲欧娜来说不值一提。
　　但第二种方案一旦失败...
　　艾尔莎就会永远地失去一枚眼睛，而且还是从概念上丧失，就像圣女亚莉莎的情况一样。
　　对于这两种方案，艾尔莎向菲欧娜提出的唯一一个问题便是——
　　“哪种方案更强？”
　　答案毫无疑问。
　　艾尔莎不愿永远地躲在大姐姐们的庇护之下，尽管不会有人要求她必须去做些什么。
　　菲欧娜阿姨也尊重了艾尔莎的选择。
　　因此，艾尔莎瞒着她的白小姐姐，偷偷地进行了这一次堪称疯狂至极的尝试。
　　或许是艾尔莎坚韧的毅力，或许是幸运之神的垂怜与眷顾，这一次祭器打造非常顺利，艾尔莎的左眸成功熔炼了「惊惧之核」，化作一枚她独属的祭器。
　　不仅如此，当这枚祭器成形之后，菲欧娜惊讶地发现，这件由她打造的祭器甚至超脱了她的掌控。
　　不是失控，而是...变得太好了，好到难以想象。
　　这件祭器在形成之后不止熔炼了「惊惧之核」，还带着难以遏制的渴求，连带着艾尔莎体内封印的几位诡异都一同进行熔炼。
　　好在，没能把全部诡异都熔炼进去，这件祭器就已经彻底诞生。
　　根本不需要为这件祭器命名，因为它的名字直接出现在了持有者艾尔莎的脑海之中。
　　「恐惧秽妒之眸」。
　　一个古怪又拗口的名字，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气息，就像是见证过无数的诞生与灭亡。
　　即便强如教育家，近乎横扫一切的「血祭魔神」之躯，在这只眼眸之前，都真切地感受到难以遏制的恐惧。
　　“总算...能够帮上洛泠小姐的忙了。”
　　艾尔莎偷偷瞄了旁边正在全神贯注地与哲学家争夺晋升仪式的洛泠，暗暗下定了决心。
　　这次，她一定要保护好白小姐姐。
　　“你是...”
　　或许是艾尔莎一直以来都很不起眼，教育家并未认出艾尔莎的身份，只是眼神之中闪过一阵疑惑。
　　这可是一位能够短暂影响到他片刻的强大存在，为什么之前都完全没有听说过。
　　上一次洛泠动手斩下少年的头颅时，她身边跟着的琳娜已经被认出了真实身份，但这一次...
　　不起眼也有不起眼的好处，至少没人知道艾尔莎的能力情况。
　　“无论如何，敢挡在我的面前，必死无疑！”
　　此时的教育家已经难以遏制对鲜血与杀戮的渴求，一刻不进行杀戮，一刻没有痛饮还带着温热的鲜血，就会有一种如同被蚂蚁爬遍全身的痛苦在折磨着他。
　　庞大的血影却敏捷到难以置信，稍一眨眼就已经来到了艾尔莎的面前，鲜血凝聚的巨型镰刀挥下，就要割下艾尔莎的头颅。
　　但却挥了个空。
　　此时艾尔莎的左眸之中的猩红之色浓郁了几分，全力施展着能力，影响到教育家的判断，让他向着一处空地肆意挥砍。
　　教育家很快便发现了这一点，对此他给出的解决方法也很简单除粗暴，对准一个大概的方向，就直接开始无差别地大范围进行攻击。
　　血色巨镰疯狂肆虐，每一次挥砍都会给燃烧沸腾所有的鲜血。
　　无论是恐惧还是愤怒，亦或是感知偏差，都无法阻拦此刻陷入癫狂状态的教育家。
　　“......”
　　艾尔莎稍稍喘着气，娇小的身躯不断起伏，却还在咬牙坚持，不断地影响着教育家去挥砍其他的方向。
　　权能之下的能力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纵然这枚「恐惧秽妒之眸」是一件无比特殊的祭器，貌似拥有着某种超高规格的位阶，但现在的艾尔莎显然无法全力发挥出它的威能。
　　能够做到现在这种程度，就已经足惊人了。
　　不消片刻，灵感消耗极为严重的艾尔莎不过只是稍一恍惚而已，教育家就瞬间找准了机会，直接挥砍了过去。
　　连同洛泠与艾尔莎，都要灭于血色巨镰之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大片真菌株忽然涌现，然后便肆意生长了起来。
　　任凭着教育家全力挥砍，肆意生长的真菌株依旧络绎不绝，直到这一斩的威势消散，才全部枯萎，落入土中。
　　“又是从哪里冒出的家伙，”教育家心底难以遏制地涌现出无名之火，暴虐的冲动再度袭来，几乎要将他支配，“该不会...是上次的骑士吧？”
　　虽然上次「白魔女」是在他逃走之后才出现去斩首少年的，但关于这场战斗的详细情况，在维多利亚的高层算得上是人尽皆知。
　　其中，一名背叛人类的，被转化为白魔女使徒的骑士尤为瞩目。
　　但很快，当枯萎的真菌株全都消退之后，出现的却是教育家预料之外的身影。
　　一名蒙着双眼的圣洁修女，被她本已经死去的妹妹以公主抱的方式抱在怀里，些许未曾消退的灵感波动在她伸出的手上残余着，灵感的末端则是地面上的真菌株。
　　是她出手拦住了自己，护住了红发女孩和白魔女。
　　作为洛泠亲手以傀儡谣能力塑造的躯体，亚莉莎能够最大限度地调动傀儡谣能力，无论是强度还是精细度都远超艾尔莎和琳娜，才能以这种方式来形成防御。
　　“神学家...”
　　看清来人的身影之后，教育家的瞳孔一阵猛缩，但很快便释然了。
　　没错，他之前确实是觉得神学家不会是白魔女的使徒，因为有种种不可能的原因，但如今这样的事实出现在眼前，又显得非常合理。
　　不过...从始至终，教育家都还没对神学家给予过真正的信任，就连赠送给她的「永生」权能，其秘术仪式依旧要通过自己才能施展出来。

　　见到亚莉莎的一瞬间，教育家直接禁用了这道秘术仪式，然后嘴角露出了一道残忍的笑容。
　　他已经大致地摸出了艾尔莎和亚莉莎姐妹的实力情况，正在争夺晋升仪式的白魔女腾不出手来，其他两名使徒都不是自己的一众之敌。
　　哪怕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但只要还有一点，就已经足够了。
　　击溃白魔女，只有一瞬也好，让祂无法干扰到哲学家的登神之路，这一次的胜利，将会由「先驱者」摘下。
　　即便...自己会死。
　　都绝不能让「白魔女」得逞。
　　登神之路可不仅仅只是为了踏上序列诡异之位而已，其庞大的力量若是被「白魔女」掌控，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整座血炼结界已经彻底消散，不止如此，连原先处于结界范围之内，接受过能力馈赠的觉醒者与先驱们，全都被剥离了一部分的生命，填入到此时的教育家身上。
　　他的力量正在逐渐走向失控，连意识都迷失了起来，仅余留一丝理智，保持着击溃白魔女的执念。
　　教育家已然抱着永恒地陷入「寂亡」的决心。
　　血色巨镰挥动，这一次连艾尔莎都无法影响到他的动作，因为这是遵循本能的一斩。
　　丝塔莎通过亚莉莎施展着傀儡谣的能力，蔓延生长的无数真菌株拦在血镰挥下的去路，却全部都土崩瓦解般湮灭，无法减弱血镰的半分威能。
　　情急之下，丝塔莎直接构建秘术仪式，以「永生」权能作用在这些真菌株上。
　　“想使用我拥有的权能？门都没有！”
　　见到这一幕的时候，教育家的意识却只是冷笑一声，但很快，令他绝无可能置信的一幕出现了。
　　「禁忌」的权能「永生」...
　　成功生效。
　　洛泠早就发现了教育家故意藏着的这一点秘密，怎么可能没有小动作？
　　她不懂秘术仪式，也不懂怎么封存权能，但她懂侵蚀与支配。
　　之前在坑首位的时候，洛泠直接使用秘术仪式的原因，其一当然是为了防止首位的反击，另一点便是为了在秘术仪式上顺藤摸瓜，找到对应的端口。
　　找到之后，洛泠的小手又开始不安分地动了起来，这一次偷走的是教育家最珍视的「永生」。
　　权能「永生」固然强大，但又不是掌控，只是纯粹使用的话，最能发挥的效果还是防御。
　　可现在教育家哪用得着防御，都在竭尽全力地进攻了，因此「永生」权能就只能便宜了洛泠一方。
　　「血主」与「永生」相互抗衡，短短数息之间，丝塔莎便耗尽了自己的灵感，结束了这一次「永生」权能的使用。
　　但是，教育家的血色巨镰也已经消耗殆尽，化作灰无。
　　又一次被拦了下来。
　　尽管此时的教育家还有余力继续进攻，但时间已经不允许了。
　　就在这时，洛泠睁开双眼，灰白眼眸之间似有几分幽蓝的色泽闪烁，小脸上却带上了几分遗憾的神情，
　　“唉，没能全部吃下呢。”
　　晋升仪式之内的争夺非常激烈，哲学家毕竟布局已久，再加上实力也相当强大，想要在他手上分一杯羹还是很有难度的。
　　即便洛泠依靠着宗教家这一权能容器，牢牢地占据着晋升仪式的核心，但终究还是败下阵来，输了哲学家一筹，晋升仪式之内的所有菌丝全部被清空，连石球祭器都被彻底摧毁。
　　但...
　　洛泠并非一无所获。
　　至少夺下了三分之一的力量。
　　只不过，在洛泠看来，这算是她的失败，但从「先驱者」的角度上看，更是他们的惨败。
　　当洛泠的意识回归之后，不远处的晋升仪式彻底失控，完全爆发开来。
　　幽蓝色的光芒直抵天穹，这意味着晋升仪式已经进入了下一阶段，开始真正的登神。
　　但...却不是在正常的情况之下。
　　教育家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铁青，他的双眸死死地盯着洛泠。
　　“「白魔女」...”
　　他已经从哲学家处得到了惨败的信息，也知道白魔女已经拿到了一部分的权能力量。
　　再这样下去，哲学家久很有可能会因为力量不足而登神失败，无法占据序列之位。
　　...如果不能成为序列诡异的话，这次晋升仪式又有什么意义呢？
　　为此，「先驱者」已经元气大伤，完全无法回头了...
　　这本就是一次豪赌，现在更是出现了全盘皆输的危险。
　　他们梦想之中的新世界已经岌岌可危，罪魁祸首便是「白魔女」。
　　真不愧为「高危诡异」啊...
　　总是想把人类的一切全都毁于一旦。
　　“如今之计，我们...就只剩下一种方法了。”教育家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当他再度露出双眸之时，眸间已经只剩下不断流出的鲜血，“唯有杀而已。”
　　没错，白魔女确实夺走了一部分权能，导致「先驱者」精心准备的晋升仪式出现了缺憾。
　　但...这种缺憾并不是不能被弥补的。
　　只要有足够的权能力量，晋升仪式依旧能够继续。
　　因此，教育家能够做到的，也是唯一能够挽救这场败局的，只有一件事情。
　　——把白魔女当成祭品，献于登神之路之上，成为登神长阶上的基石。
　　为了做到这一点，教育家已经彻底把全身心都献给了「血主」，直接成为了祂的血奴。
　　无论这场战斗的结果如何，一旦完成了战斗，教育家就会瞬间彻底失去所有，彻底成为一位永远坠入「寂亡」的序列诡异，无处寻主的疯狂追随者。
　　教育家很清楚，现在不是计较得失的时候，如果哲学家登神成功的话，他或许还能有救回来的希望，可一旦失败，即便还活着，也与死了没什么区别。
　　彻底献给「血主」之后，教育家的身影骤然膨胀了好几倍，然后瞬间全部熄灭，又恢复了最初稚嫩老学究的模样。
　　但此时的教育家，却是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更加强大。
　　他优雅地打了个响指，无数枯萎的尸骨从地面之下缓缓爬起，像是从地狱归来的食尸鬼。
　　污秽的血液充斥在这些尸骸的血肉之间，无穷无尽的血奴涌现，目标直指「白魔女」三人。
　　与此同时，教育家慢条斯理地逼近了过来，他身后若隐若现的血色虚影，高举着死神收割的巨镰。
　　“不计代价，不论结果，只要能够把您置于晋升仪式之上，一切就还有救。”
　　又是如海浪般的真菌株肆意蔓延生长，丝塔莎竭尽所能，试图拦下血影收割的步伐，「寂亡」与「寂亡」的较量，最终却是以「血主」的完胜而告终。
　　所有生长出来的真菌株瞬间溃败，即便有着「永生」的加持都没法例外，如「血主」亲临般的教育家几乎无可匹敌。
　　在血镰即将再度收割之际，艾尔莎的左眸忽然睁大了些许，黑眸之中的血瞳开始不安地扭动着，她耗尽所有力量，试图阻拦教育家的动作。
　　但很明显，血镰的动作未减弱分毫，肆无忌惮地斩下。
　　一片星空般的景色弥漫在众人周围，但却瞬间破碎，洛泠随意地别在银色长发之中的水晶发簪瞬间开裂了些许。
　　只是现在，洛泠已经顾不得心疼这件菲欧娜阿姨送给她的防护祭器，缓去些许的血镰以一种无可逃避的角度斩下，直逼众人的生门。
　　其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丝毫不弱于昔日少年的「刑天」再临。
　　为了护住艾尔莎等人，洛泠不得不吃下了这一斩，遍体鳞伤之下，伤口却没有鲜血流出，反而全是破碎的空洞。
　　...一位归属于「寂亡」的诡异，又怎么可能会有归属于生灵的鲜血。
　　幽灵般的银白少女神情平静地注视着教育家背后的血色虚影，灰白双眸全无感情的色彩，像是在思索些什么。
　　因此，极度渴求鲜血的「血主」根本得不到满足，狂暴进一步支配了教育家，但他却很享受这种暴虐的失控。
　　肆意挥舞的血镰，轻描淡写之间，就能剥夺无数的生命。
　　可正当教育家打算乘胜追击，在登神之路还未结束的时候，剥夺「白魔女」的所有力量献于其上之时，一道不起眼的红色身影却突兀地向前了几步，再度拦在他的去路之上。
　　“休想...”
　　满脸倔强的红发女孩仰起头，她左眸处的祭器已然运转到了极限，甚至流下了血泪。
　　血痕在她精致可爱的脸蛋上滑下，却迟迟无法滴落，也没有消散，似乎无法被「血主」的力量所影响。
　　“呵。”
　　教育家的脸上浮现出些许冷笑。
　　仅凭一个权能都没有掌握的小不点，也想拦下此时的他？
　　天真！
　　刚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会受到这枚古怪眼眸的影响，但没有关系，现在...一切都该结束了。
　　血色巨镰高高举起，将要送出致胜的一击。
　　但...就在这个时候，教育家却发现自己忽然之间，动都动不了。
　　不是因为被支配，不是因为被束缚，而是恐惧，难以言喻的恐惧。
　　只见红发女孩的黑眸红瞳之间，逸散出些许虚化的影子。
　　一道缥缈绝美的身影出现，看不清祂的容颜，却只见到一袭嫣红的宫廷礼裙，裙摆之处吊坠着无数扭曲的眼球，诡谲之间又不失优雅与美丽。
　　祂缓缓地睁开双眼，一对与红发女孩几乎一模一样的黑眸红瞳睁开，平静地注视着教育家。
　　刹那之间，教育家的脑海之中被一道古怪的声音完全占据，他从未听过类似的语言，却莫名地理解了其中的意义。
　　——“恶意”。
　　“这究竟是...”
　　教育家忽然发现，他从喉咙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
　　直到红发女孩耗尽所有力量，“扑通”一声向后倒去之时，教育家才终于从恐惧之中挣脱出来。
　　三秒时间。
　　教育家的动作，停滞了足足三秒的时间。
　　要知道，这可是在顶尖对决之中的三秒啊...
　　对于势均力敌的对手而言，哪怕只有一秒，都会是致命的结果。
　　洛泠伸出手，接住了浑身瘫软的艾尔莎。
　　艾尔莎虚弱地睁开双眼，挤出一点笑容，
　　“白小姐姐...这一次，我帮到你了吗？”
　　“帮了大忙，艾尔莎。”
　　洛泠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几分宠溺，然后在抬头望向教育家之际，神情又恢复了空灵的淡漠，
　　“胜负已定，教育家。”
　　“...怎么可能？”
　　从恐惧之中恢复过来的教育家，很快便稳住了心神，他并不觉得白魔女与此时的自己是同一级别的对手。
　　但下一刻，当教育家打算继续挥舞血镰之时，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阻塞感。
　　为什么...动作...
　　教育家缓缓抬头望去，神情难掩震惊。
　　“不，这不可能！”
　　终于，最为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血影之间，不少菌丝正在肆意生长，逐渐支配。
　　“你以为，我是白挨你一击的？”稚嫩空灵的嗓音响起，少女淡淡地说道，“现在，该轮到我了。”
　　“不，「血主」与「白魔女」，在序列之上明明相隔了足足二十七位才对...”
　　在见到这一幕之后，教育家已经开始惊慌失措了起来，信念逐渐崩塌。
　　这种直接的力量对抗，白魔女应该会像之前一样，被血主直接碾压才对，怎么可能旗鼓相当，甚至还能略占优势？
　　这是绝不可能出现的情况！
　　“真的吗？”洛泠略微歪头，“要不，你再看看？”
　　闻言教育家也没有再说些什么，他立刻闭上了双眼，只是一瞬，便重新睁开，惊恐之意再次从他的神情里止不住地涌现。
　　这一次，不是源自于未知的“恶意”，而是一件简直匪夷所思的事实。
　　“你为什么可以...”教育家颤抖地指着前方的银白少女，但忽然想到了什么，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气力，“不，如果是你的话，如果是「白魔女」的话...”
　　传说中记载着所有诡异的禁忌石板，不是传说，而是事实。
　　并且，这块古怪的石板，还是由教育家发现的。
　　当年的「公司」与「先驱者」还没有走上歧路，创业五人组在得到石板的信息之后，利用这些信息获得了不少好处。
　　直到后来分道扬镳之时，由「公司」拿到了禁忌石板的控制权，但「先驱者」也没有甘于把如此珍宝拱手让人。
　　由史学家暗中牵头，教育家在禁忌石板封存的地点布下了秘术仪式，这样的话，「先驱者」同样能够随时掌握禁忌石板的实时变化。
　　教育家查看了石板。
　　他发现，在诡异序列第四十九位之上，竟然是一片空白。
　　不是没有被展示出来，而是完全的空白，就像是从未出现过这位对应的诡异一样。
　　与之相对的...
　　在「血主」占据的序列第二十位之上，一道全新的序列正在逐渐蚕食着。
　　其序列之上的诡异真名为——
　　「白魔女」。
　　也就是说，「白魔女」正在取代着「血主」。
　　就像祂曾经取代了「傀儡谣」一样。
　　在刚刚因为艾尔莎的恐惧而错过的这三秒之间，白魔女就完成了绝地反杀。
　　即便同为诡异序列，力量相当的情况下，如果教育家提前发现蔓延的菌丝，第一时间灭掉的话，胜负犹未可知。
　　可是，一旦刚刚冒头的菌丝没能来得及灭去，直到它蔓延开来，就难逃被支配的命运。
　　此时此刻，他已经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但...依旧能够奋力一搏，哪怕无法取胜，也必须为「白魔女」留下永生难忘的伤势。
　　“白魔女，你是杀不死我的！”教育家扭曲地咧着嘴，但不知是在笑，还是什么表情，“我拥有永恒不灭的「不死之血」！我还有禁忌权能「永生」！”
　　魁梧的血影颤动了起来，他还想要继续最终的决战。
　　“......”
　　洛泠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她只是怜悯地看着教育家，像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然后便开始默默地动起手来。
　　首先是「血主」的血影，在傀儡谣能力贪婪的啃食之下，瞬间便消耗殆尽。
　　很快，菌丝缠绕着教育家的全身，逐渐取代着他的血肉，完成支配。
　　仅有这样的话，教育家是死不了的。
　　无数次从鲜血之中归来的「不死之血」，再加上全身心都献给了「血主」，无论如何都很难想象到能够彻底将他杀死的手段。
　　但洛泠偏偏就是有。
　　她稍一抬手，教育家扭曲的神情瞬间一滞，惊恐再度蔓延，
　　“等等，我的能力...”
　　第三能力「血祭魔神」在继续，但血祭的对象，却是他自己的血肉，他的全部。
　　教育家拼了命地想要停下「血祭魔神」，却怎么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力量于血色之间缓慢燃烧着，作为“代价”完全支付出去。
　　“全力挣扎吧，用尽你的所有手段，”洛泠平静地看着教育家，轻声说道，“想象一下，在你手上死去的生命，是否也曾经历过这样的绝望？”
　　“呵，不过是一介诡异，你又有什么资格...”
　　教育家想露出冷笑，但深陷于痛苦与绝望之中无可自拔，逐渐沉沦。
　　从一个稚嫩的孩童，逐渐变成了婴儿，但依旧没有结束，婴儿又变成了胚胎...
　　直到最终，教育家彻底燃尽了所有代价，连一个细胞都没能留下来。
　　创建「公司」的五人之一，「先驱者」的第二领袖，掌握着「寂亡」之「血主」所拥有的权能「烬灭」，曾在以“变故的起源之地”维多利亚延伸的所有界限之中书写过无数传奇的教育家...
　　已经永远地陷入了「寂亡」。
　　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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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三章 「禁忌」之灾再现（5k）
　　“......”
　　当所有的血色全部都缓缓褪去之后，这场短暂又漫长的战斗终于宣告结束。
　　教育家精心布置的血炼结界已经彻底崩塌，周围弥漫的血雾同样不再，唯有黯淡的灰色依旧笼罩在这片地域之中。
　　与此同时，失控的晋升仪式几乎席卷了整个城区，其影响还在不断蔓延，直至吞灭整座维多利亚。
　　此时此刻就连洛泠都无法继续靠近正处于晋升仪式核心的哲学家，他的布局还未彻底收尾，登神之路仍在继续，哪怕「先驱者」已经近乎全军覆没。
　　就在这时，天穹之上忽然飘起了黯色的雪花，哪怕不是六月飞雪的奇迹，但在这暖阳初升之际却也足以称之为不同寻常。
　　洛泠伸出小手，黯色的雪花飘落掌心之时，在一瞬之间便彻底消融，化作一小捧晶莹剔透的水洼，不过片刻便彻底蒸发散去。
　　“诶，这是什么呀，好漂亮...”
　　艾尔莎仰着小脑袋望向天穹，一枚正在旋转的小小雪花停留在她鼻尖处，刺得她痒痒地，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阿~欠！”
　　旁边的丝塔莎稍作犹豫，出声说道，
　　“姐姐说，她忽然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现在的亚莉莎已经逐渐恢复到，能够通过姐妹之间的一些玄而又玄的感应，或者细微的肢体动作，或是较为微妙的眼神，让丝塔莎知道她想说些什么。
　　距离真正的苏醒，也不算太远了。

　　“这是一场灾难，”洛泠轻声说道，转身望向某个地方，目光深沉了些许，“一场...「禁忌」之灾，正在酝酿与诞生。”
　　与昔日相似的一幕又一幕，不断地重复上演着。
　　晋升仪式之后，是笼罩整个维多利亚的「禁忌」之灾。
　　听到洛泠这句话之后，本来还伸出舌头打算接点雪花的艾尔莎瞬间吓得脸色煞白，连连呸了好几声。
　　“放心吧，这些雪没什么问题。”
　　黯色雪花只是这场「禁忌」之灾下催生的结果，却不是灾难的本身。
　　洛泠说着，然后便撤去「国度」领域，然后有意无意地向天穹之上瞥了一眼。
　　她能察觉到吉普赛女郎的视线，但对方似乎并没有打算在这个时候与自己碰面，只是对视了一眼而已，吉普赛女郎便在一阵窃笑卅之后，瞬间消散。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洛泠隐约也能感觉到「天语者」这个组织的特别之处，尤其是吉普赛女郎...或者说，四大预兆。
　　只招收「彼岸」路径的觉醒者是这个组织最为显著的特征，但从未完全露面的四大预兆才是「天语者」真正的核心。
　　自从知道了其他起源之地与众神国的存在，本来立场扑朔迷离的「天语者」忽然就变得很好理解了。
　　——吉普赛女郎根本就不会站在「先驱者」或者「公司」的一边，她暧昧不清的立场只是因为她真正的根基并不在维多利亚而已。
　　“那，白小姐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呀？”
　　艾尔莎一时之间有些慌了神，她现在几乎一点力量都没有，娇弱得跟个普通的小孩一样。
　　刚刚左眸处的祭器所展现的神迹，对艾尔莎的透支相当严重，而且这种消耗尤为特殊，连洛泠都无法对这些消耗进行补充。
　　丝塔莎之所以刚刚在耗尽力量之后，还能第二次动用能力，就是因为她从洛泠这里得到了补充，这种情况通常会被神选称之为“恩赐”，是需要支付代价的。
　　不过，洛泠没有索取过什么代价，她的神选与神眷者都可以在她这里无条件地恢复力量。
　　“我们...先回「繁星的维多利亚」吧。”
　　洛泠的目光又瞥向不远处失控的晋升仪式，轻叹一声。
　　竭尽全力斩杀教育家之后，她现在的消耗也颇为严重，没有余力再去应对哲学家，或者老人。
　　更别提还有刚刚把她阴了一手的女人及史学家。
　　教育家似乎很清楚洛泠能够窥视记忆，提前把大部分比较重要的记忆全部湮灭，让洛泠扑了个空。
　　这一次对教育家的「读取」，洛泠仅仅只得到了一些短期的记忆而已，其中便包括了女人的算计，以及她就是史学家的事实。
　　当然，这也可能是教育家故意留下来的，为了让「白魔女」的矛头转而指向「公司」，哪怕是报女人的一算之仇也好。
　　不过...反正都没什么差别，即便没有这段记忆的怂恿，该杀的洛泠也不会手软。
　　只是现在...
　　“恐怕，无奈的是...只能让老人得逞了。”一念至此，洛泠心底不由得一阵叹息，“没想到，最终我还是被这只老狐狸给摆了一道。”
　　「禁忌」之灾再现，老人要做的估计是和当年一模一样的事情，便是夺取「禁忌」的权能。
　　尽管洛泠不知道老人究竟为何能够做到，但这次既没有「先驱者」的干扰，又有上一次失败的教训，多半是能够成功的。
　　“不过，哪怕让他得到「禁忌」的权能，我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揣在怀里还热乎着的哲学家三分之一权能以及被她所取代的「血主」，洛泠都还没能来得及进行消化呢。
　　神国入口一闪而逝，些许星辉洒落之后，几人的身形便缓缓消散，不存于现世之中。
　　“真的是...越来越有趣了。”
　　天穹之上，本来已经消失的吉普赛女郎又再度出现，如果洛泠在这里，她就能够认出来，这正是出入神国的特征。
　　“真不愧是被我看重的‘灾祸’呢，「白魔女」...越来越期待，你究竟能够走到哪一步。”
　　吉普赛女郎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洛泠消失的地方，嘴角的笑意又盛了几分。
　　昔日江城县之时，她曾对被自己称之为「先知」的王李莉说过，那是她见识过的灾祸之中，能排进前五的存在。
　　但...指的并不是四十万人的死亡。
　　而是「白魔女」的诞生。
　　区区一些普通人的生死而已，根本算不得什么，只有这种级别的存在，才足以被吉普赛女郎称之为“灾祸”。
　　与之相比，就连此刻在维多利亚的事情都乏味了几分。
　　“不过，老人现在的这般动作，应该是不需要我继续进行「界限坍塌」了吧？”
　　吉普赛女郎稍作犹豫，便直接选择了放弃，不再启动「界限坍塌」，反正她也觉得这种灾祸相当无聊。
　　以前是因为一直没能遇上精彩的“灾祸”，才拿「公司」所许诺的这些来解解馋，而如今满汉全席就在眼前，这些糟糠又怎么能吃得下去？
　　因为没有了吉普赛女郎的维持，再加上「公司」一方又出现了一些新的动作，由哲学家出手停滞的界限坍塌，哪怕过了一刻钟都没有变化，维多利亚的整座界限被彻底锁住。
　　但这并不意味着维多利亚因此获救，反而是陷入了一场更为严重的灾难。
　　“吉普赛女郎，我这里有一笔交易...你做不做？”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的嗓音忽然在吉普赛女郎的耳边响起，带着难掩的虚弱。
　　“嗯？”
　　吉普赛女郎当然听得出这道嗓音来自于正处于晋升仪式之中的哲学家，更能感知到此时的他已经虚弱不堪，与坠入「寂亡」也仅有一线之隔。
　　由于半道杀出的「白魔女」夺走了三分之一的权能，导致本来执行地好好的晋升仪式直接失控，现在的哲学家迟迟没有迈出登神长阶的第一步，因为他很清楚，一旦踏出便是灭亡。
　　本来悬于天穹之上的吉普赛女郎落下地面，迈着轻盈的步伐向晋升仪式走去。
　　连洛泠都靠近不得的晋升仪式在她面前如若无物，激烈到足以紊乱任何人的错乱灵感对她而言，连一点影响都没有。
　　直到站在奄奄一息的哲学家面前之时，轻纱曼妙的吉普赛女郎都保持着足够的优雅与妩媚。
　　“说吧，哲学家，交易我最感兴趣啦。”吉普赛女郎轻轻一笑，即便有着面纱的遮掩，都能感受到她的迷人之处，“已经走到一场赌局的终末，在一无所有之后，我很好奇，你还能做些什么？”
　　“...一件秘密，一件被我们藏了不知多久的秘密。”
　　哲学家缓缓说道，虚影的老者稍稍抬头，却能见到他的右眼处已然成了空洞。
　　跟艾尔莎一样，哲学家强行把右眼熔炼成了一件祭器，但不同的是，使用这件祭器之时，哲学家需要付出的代价难以想象。
　　此时这枚祭器正漂浮在晋升仪式之中，同样是登神之路的一部分。
　　与之相对的，虽然老人的左眼也是祭器，但他是挖出了原本的眼睛，然后再去植入权能祭器，使用时支付的代价比哲学家要轻得多。
　　“哎呀呀，秘密我也很感兴趣呢，介于现在的情况，您的这个秘密估计也小不了。”吉普赛女郎托着下巴，轻笑着说道，“直接说吧，哲学家先生，交易已经成立了。”
　　她既没有问哲学家交易的内容是什么，也没有问这个秘密能够做到这些什么。
　　很简单，吉普赛女郎能为哲学家做到的事情，完全取决于他放在天平上的砝码。
　　只有足够重量的秘密，才能让她为这一次交易，做出足够份量的事情。
　　“我所掌控的权能「旅人」，能够让我的化身行走在各个时间段，见识到各种可能性，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哲学家微垂眼睑，缓慢地说道，
　　“我曾经亲身经历过一个最有希望的可能，我把它称之为‘新世界’，直接导致了我与弟弟彻底走向分歧，「先驱者」的成立。”
　　“这我倒是听说过，”吉普赛女郎似乎很喜欢听这种不为人知的事情，显得格外有耐心，“但没人愿意相信你，对吗？”
　　“不，正是因为相信，所以才会走向歧路。”哲学家神情肃然，低声说道，“因为在我见到的新世界之中，将不会再有‘觉醒者’。
　　“...包括「先驱者」的所有先驱。”
　　一直以来，「先驱者」内部的所有先驱，都认为他们的能力可以被带到新世界之中。
　　甚至连「公司」一方的秩序侧势力也是这样认为的，如果新世界真的存在的话，「先驱者」肯定拥有着一些特殊的手段保留能力，否则他们怎么可能会如此执着于新世界的降临。
　　但事实便是...在哲学家看到的未来里，是全都没有，所有人都会失去特殊的能力。
　　不过，为了招收更多的先驱作为助力，哲学家对所有先驱都刻意隐瞒了这一点。
　　“呵呵...真是有趣，很难想象呢，没有觉醒者的世界。”吉普赛女郎眯着眼，“所以「先驱者」的先驱，究竟是...什么情况？”
　　“尽管会因此失去能力，但觉醒者能够保留着记忆，因为本就拥有着较为完整的认知。”哲学家继续说道，“而认知被蒙蔽的普通人，在新世界里会缺失不少记忆与常识，甚至可能会...”
　　哲学家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后果心知肚明。
　　最初的「公司」五人组因为在这件事情的分歧上，彻底分道扬镳，甚至互为死敌。
　　站在「公司」一方的几位董事，不愿放弃如今的一切，去追寻虚无缥缈的新世界。
　　而且即便真的走向了新世界，所有觉醒者都失去能力的话，本来站在世界巅峰的他们瞬间就被拉回到与所有觉醒者几乎同一层次的存在，不再特别。
　　另一方面，「公司」极力否认新世界的存在，也没揭露哲学家刻意隐瞒的事实，同样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所以，这才是引领人类的「先驱者」，真正的含义吗？”吉普赛女郎站起身来，拍了拍手，“很有意思的说法，但你的秘密应该不止于此才对，老人家喜欢撒谎可不太好。”
　　她眸间含笑，却是带着讥讽与嘲弄的笑意。
　　很显然，对于哲学家的秘密里被隐瞒的另一部分，她清楚得很。
　　“......”
　　哲学家却只是沉默着，不知他是在想些什么。
　　“总之而言，你的故事让我听得很开心，说说吧，哲学家先生，你想让我做些什么。”吉普赛女郎双手抱胸，“当然，我只会履行与这个秘密价值相当的事情。”
　　“替我暂且延缓登神之路吧，我知道，你能够做到的，灾祸预兆。”哲学家轻声说道，“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同为「彼岸」路径的我，才清楚你的真正实力...远不止表面上看起来的简单。”
　　“是吗？多谢哲学家先生的谬赞。不过嘛...这件事情倒只是举手之劳，没问题。”
　　吉普赛女郎看似随意地摆了摆手，刹那之间，晋升仪式失控的暴动被完全约束，当核心逐渐稳定之后，哲学家的虚影凝实了不少。
　　然后，他便直接拿下了旁边宗教家的身体——这件权能容器除了容纳权能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就是作为哲学家的临时身体来使用。
　　尽管内部已经被菌丝腐蚀得一干二净，几乎只剩下骨架和皮肤，但这无所谓，反正哲学家以前的身体也差不多，都只剩下一具空壳。
　　“差不多就只能封印个一天时间吧，你自个注意一下。”
　　吉普赛女郎漫不经心地说道，此时她的思绪又被不知何处的动静给勾了过去。
　　“谢谢，已经很足够了。”
　　哲学家稍微熟悉了一下这具身体，向曼妙的轻纱女郎微微颔首，然后便一瘸一拐地，于黯色的落雪之中，向远方走去。
　　直到他离开后许久，吉普赛女郎才总算回味了过来。
　　她伸出手，感受着黯雪在掌心处冰凉的触感，嘴角扬起了些许，
　　“我似乎也是许久没见过这场雪了，呵呵...真是期待，这座‘变故的起源之地’维多利亚，究竟会走向何种的终局？”
　　.......
　　回到「繁星的维多利亚」之后，丝塔莎和亚莉莎就抓紧时间先去休养了。
　　她们在这场战斗里也受了一些伤势，哪怕是使用真菌株去接住教育家的血镰，但被余力波及到的话也会有不弱的伤势。
　　菲欧娜阿姨正在紧锣密鼓地从战场归来的几人做一些好吃的东西，她的女儿琳娜也在厨房里打下手。
　　这次战斗，琳娜几乎帮不上忙，因为她的能力被教育家完全克制。
　　她最擅长的直接创伤对拥有血主权能「烬灭」的教育家作用不大，第二能力「不死之血」的恢复能力相当逆天，骑士小姐即便出场也只会白添麻烦而已，必须有人分神去保护她。
　　当然，这并不是说骑士小姐很不行，只是各有所长而已，例如在战少年的时候，艾尔莎就发挥不出作用。
　　不过现在，在回到「繁星的维多利亚」的第一时间，洛泠却没有开始消化这场战斗里的收获，因为她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艾尔莎，过来这边躺一下。”
　　洛泠坐在床铺上，望着站在门口的艾尔莎，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第九十四章 艾尔莎的小心思（5k）
　　「繁星的维多利亚」之中。
　　艾尔莎本来是打算去厨房里给菲欧娜阿姨打下手的，因为她在这个小家庭里的工作向来都是如此，反而这次出战算是一次例外。
　　不过，她还没动身，就被洛泠一言不发地拉着小手，一路匆匆走到了员工宿舍的房间里。
　　在走进房间之后，洛泠便直接坐到了床铺上，一袭银白长发几乎如被褥般铺满了床铺。
　　她双腿并紧，然后伸手拍了拍膝盖处，
　　“艾尔莎，过来这边躺一下。”
　　“诶？”正要去关上房门的艾尔莎神情微微一怔，“洛泠小姐...”
　　“快一些。”
　　洛泠的神情之中难得地带上了些许急促。
　　“......”
　　向来跟木头似的洛泠小姐竟然会向自己发出膝枕的邀请，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艾尔莎不由得咽了下口水，然后还是抓紧去把房门给关上。
　　洛泠则是狐疑地看着艾尔莎的动作，为什么非要去关门，她又不是打算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艾尔莎走到洛泠的旁边坐下，然后稍稍挨近了些许，忸怩着说道，
　　“洛泠小姐，我们这样...会不会太着急了？外面还在等着吃饭呢...”
　　“我怕等不及，”洛泠继续督促道，“快点躺下来吧。”
　　“...嗯。”
　　艾尔莎也说不清楚她现在是什么心情，但嘴角扬起的幅度却一直都按捺不住，心间也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新奇滋味，就像是喝了几大口蜂蜜一样。
　　她缓缓往旁边躺下，乖巧地侧靠在洛泠的膝盖上。
　　冰冰凉凉的，软软绵绵的，还有一股清香在鼻尖缭绕，艾尔莎几乎就要陶醉在此时此刻了。
　　但下一刻，却还有一双冰冷的小手放在她的小脑袋上，然后猝不及防地把她侧卧的姿势，直接转向了正面。
　　一时之间，艾尔莎便对上了一双灰白双眸，小脸上更是带了些惊慌失措的神色。
　　洛泠小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主动了？
　　她下意识地想挪开目光，却又被捧起小脸，强行直视，耳边还有稚嫩且轻柔的嗓音响起，
　　“别动，艾尔莎，看着我的眼睛。”
　　听到这句话，艾尔莎不知为何，心绪瞬间便安定了些许。
　　是啊，她有什么好慌张的呢？
　　都一起睡过不知多少次了，一直以来都是她在主动，难得洛泠小姐今天想要主动一次，自己又为什么着急避开呢？
　　一念至此，艾尔莎便瞪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大大方方地与前方的灰白双眸直视着。
　　只是，只是...
　　洛泠小姐怎么越靠越近了呢...
　　灰白双眸不断靠近过来，艾尔莎甚至能够看到在色彩黯淡到难以察觉的瞳孔之中，倒映出她自己鼓着微红小脸的表情。
　　该不会...要亲过来了吧？
　　艾尔莎紧张到想闭上双眼，可一想到洛泠刚刚的那句话话，便稳住了心神，继续大胆地与洛泠对视着。
　　没错，她就是亲眼见证，直面这一刻！
　　“......”
　　当靠近到几乎就要与艾尔莎挨在一起的时候，洛泠忽然直起身来，松了口气，说道，
　　“还好，应该没事。”
　　此时洛泠的灰白双眸之中难掩地露出几分疲惫之色，全神贯注地动用属于傀儡谣的视野，对现在消耗颇为严重的她来说也有着不轻的负担。
　　很遗憾，她之所以会这样做的原因，与艾尔莎心底的想法完全不同。
　　洛泠之所以会如此焦急，是因为艾尔莎左眸处的「恐惧秽妒之眸」。
　　之前洛泠根本就不知道艾尔莎会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把自己的一枚眼眸结合圣骸，直接熔炼成祭器。
　　要是知道的话，她是断然不会同意的。
　　更别说...这一次熔炼还出现了意外。
　　与其说，菲欧娜阿姨是在把「惊惧之核」锻造成祭器，不如说是直接把艾尔莎的左眸当成祭器原材的圣骸。
　　哪怕是在锻造成功之后，使用这件祭器依旧可能会有未知的危险。
　　不管是代价还是负担，都是非常严重的事情，可能会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
　　别看「先驱者」和「公司」好像都不把使用权能的代价当回事，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在拼命。
　　在相互对抗之时，一旦心生退缩，就会连支付代价的机会都没有，死得不能再死。
　　现在，洛泠还没有需要让艾尔莎做到这种程度的绝境。
　　在对战教育家的战场上，当艾尔莎动用这枚眼眸里的力量之时，就连洛泠在一瞬之间，都有一种从心底生出的毛骨悚然。
　　随即在艾尔莎倒下之后，洛泠更是担心她会不会因为这股力量，付出了无可承受的代价。
　　好在现在看来，情况比她想象得要好。
　　“只是...”
　　洛泠回忆着这枚眼眸在她的傀儡谣视野之中的模样，神情认真了些许。
　　这枚「恐惧秽妒之眸」从某种程度上，与权能祭器非常相似，只是还没能达到升华成权能的程度。
　　但问题是...在目前已知的所有「噩魇」路径诡异之中，全无符合条件的一位，仅凭「惊惧之核」那具没有蕴藏着权能的圣骸，就更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件祭器里的权能...可能就是艾尔莎自己的。
　　就像走在「末日」路径的洛泠自带着「吞噬」权能一样，艾尔莎似乎已经在「噩魇」路径上走出了只属于她的一步。
　　“无论是「公司」还是「先驱者」的记载，似乎都只提到过，权能只能由属于诡异侧的路径掌握，再强大的秩序侧路径也没有得到过权能的先例。”
　　正是因为这种情况，人类的觉醒者若是想要得到权能这种级别的力量，只能通过各种方式，去篡夺本是属于诡异的权能。
　　可如果，本身走上的路径就是诡异侧的觉醒者呢？
　　就像是艾尔莎一样。
　　是不是...也能够从路径之上诞生出权能？
　　像是完全没看见怀里艾尔莎在错愕之余又有些许委屈的神情一般，洛泠再度陷入了沉思，
　　“从首位处得到的信息，所有路径的源头都是某一位真正的神明，所以...艾尔莎的这项权能是直接来自于「噩魇」神明？这枚古怪的祭器也是祂力量的一部分？”
　　至少，在使用的时候只是透支了艾尔莎特殊化的精神力，因此洛泠才无法进行补充。
　　这枚从诞生到使用都透露着匪夷所思的「恐惧秽妒之眸」，没有让艾尔莎支付更多代价，已经是目前最好的消息了。
　　“艾尔莎...诶，你怎么了？”
　　洛泠稍稍低下头，她本是想嘱咐艾尔莎几句的，结果却看到了溢满眼眶的晶莹，瞬间便慌了神，连忙再度动用傀儡谣视野，想看看是不是后遗症爆发了。
　　涉及到未知的领域，又事关艾尔莎的安危，必须要慎之又慎才行。
　　“应该没事吧？灵魂和意识也都很稳定...”
　　在她的傀儡谣视野之中，构筑艾尔莎的斑驳色彩没有半点异样，相当稳定。
　　“洛泠小姐是大笨蛋！”
　　看着这一幕，艾尔莎轻咬着嘴唇，不由得在心底大喊着。
　　都到了这个时候，艾尔莎也彻底知道洛泠的这一系列反常的动作究竟是在做些什么了。
　　虽然很清楚洛泠小姐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但这种难得的希望却还是落了空的感觉，还是让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为什么...洛泠小姐无论如何就是不肯开窍呢？
　　哪怕只是...
　　正当艾尔莎各种思绪不断地在心间交织，神情愈发委屈的时候，忽然猝不及防地被轻轻抱起，随即便埋入了扑鼻的芬芳之中。
　　洛泠直接把躺在膝盖上轻若无物的艾尔莎抱了起来，拥入怀中。
　　不知何时，洛泠已化身成黑发少女的模样，尽管这种形态依旧无法为艾尔莎的小脸带来柔软的触感，但却因为体型的差别而不显得过于别扭。
　　之所以不用小个子来抱着小个子，是因为...
　　“艾尔莎，我确实很笨，很难尝试着去理解什么，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难过。”
　　洛泠清冷的嗓音在艾尔莎的耳边轻僗缓地响起，
　　“不过，以前每当我难过的时候，姐姐都会这样抱着我，在她的怀里，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能够安下心来。
　　“如果我之于你，相当于姐姐之于我的话，我想...你应该也会喜欢这样吧？”
　　一直以来，在艾尔莎面前，洛泠都在很努力地去扮演好一个姐姐的角色，就像是从她有记忆以来，一直在她内向深处占据着最重要位置的姐姐一样。
　　尤其是今天的遭遇，更令洛泠对昔日姐姐的挣扎与心结，多了几分感同身受。
　　“......”
　　艾尔莎睁开异色的双眸，直愣愣地看着前方，与她相距不到几厘米的阴郁少女，甚至连鬓角些许青黑色鳞片上的纹路都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但是，艾尔莎看得更清楚的是，少女暗金竖瞳里的温柔与沉溺，却并不属于她自己。
　　不过是对她的姐姐，最拙劣的模仿而已。
　　...不知是什么时候，她已把自己当成了她的姐姐，全力以赴地活成姐姐的模样。
　　“不，不对，洛泠小姐。”
　　艾尔莎抬起双手，小巧的手掌捧着略有些硌手的脸颊，狰狞鳞片的坚硬触感却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真实，小脸渐渐复现出现笑容，
　　“其实...没关系，我都不介意，笨笨的你，也很可爱。”
　　此时此刻，艾尔莎已经意识到，洛泠小姐并不是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只是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而已。
　　只能以她最了解最亲近的人，以她姐姐的方式，来回馈这一份感情。
　　“真是拿洛泠小姐没办法呢...既然是这样的话，不如由我来教笨蛋的洛泠小姐学会第一次，让她永远都记着才是。”
　　想到这里，艾尔莎嘴角扬起的幅度愈发难以抹平，她轻声说道，
　　“洛泠小姐，你不是还欠了我一个愿望吗？”
　　“嗯，没错。”洛泠微微颔首，说道，“你总算想好了吗？”
　　“我...”
　　艾尔莎张着小嘴，刚想说出来，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笃笃笃...”
　　随即响起的便是菲欧娜阿姨的声音，
　　“洛泠小姐，艾尔莎，该吃饭了。”
　　她的嗓音明明是一如既往的语气，却莫名地像是带了一些戏谑与揶揄。
　　酝酿半天的氛围就这样烟消云散，洛泠都还没说些什么，艾尔莎却先意识到，菲欧娜阿姨很有可能刚刚的话都给听进去了，刹那之间，小脸便浮现了几分晕染。
　　“好吧，马上。”洛泠回道，然后稍稍低头望向艾尔莎，继续问道，“所以，艾尔莎，愿望是什么？”
　　“等...等之后再说啦！”
　　此时的艾尔莎哪还能说出口，她本来就脸皮薄，如果只是和洛泠说些悄悄话还好，现在菲欧娜阿姨就在房间口等着，一想到菲欧娜会露出微妙眼神的目光，艾尔莎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更别提，以艾尔莎与生俱来的本能第六感，隐约能够感觉到...她想要对洛泠做些什么的话，恐怕会有不少的对手。
　　现在已经有了，以后可能还会有更多。
　　谁知道洛泠小姐忽然就从哪个犄角旮旯又带出哪个女孩呢？
　　这种情况，艾尔莎已经见过太多太多次了...
　　“好吧。”
　　洛泠也不强求，把恋恋不舍的艾尔莎放下之后，推门而出，向着守在门口的菲欧娜阿姨点点头，
　　“走吧。”
　　菲欧娜阿姨的脸上还是保持则一如既往的温柔微笑，即便看到跟在洛泠身后，心虚地低下头的艾尔莎之后，笑意仍不改半分，只是多了一些难以言喻的深沉意味。
　　直到两人的背影逐渐远去，菲欧娜才稍稍敛去几分笑意，眼神之中带上了些许的歉意，
　　“实在是对不住，小艾尔莎，做母亲的总会有一些私心，以后一定会加倍补偿你的，呵呵...”
　　..........
　　现实的维多利亚。
　　在盛夏将至的四月份，天穹之上却缓缓飘落着黯色的雪花，如此异象引发了不少民众出门围观，连「公司」董事会秘书长梅利莎都忍不住走出办公室，去伸手接住这些飘零的雪花。
　　“这是董事们的权能所至吗？还是说...”
　　是「先驱者」所为？
　　本来被唯美的落雪一幕治愈了几分心绪的梅利莎，一想到这里，神情之中的忧虑又加重了几分。
　　近日来因为「白魔女」的肆虐，直接让秩序侧势力的低阶觉醒者锐减了七成，余下的全都缩在各个办事处惶惶不可终日。
　　高阶觉醒者此时都在前往拦截「先驱者」阴谋的路上，战况到了现在也没有个消息——实际上不会有，因为有资格得到战线信息这种绝密级别的存在，全都上了前线。
　　梅利莎虽说有一点实力，但也仅是一点而已，平日里别人对她毕恭毕敬，真正尊重的是她背后站着的董事会，而不是她本人。
　　一直以来，梅利莎对自己的认知都很清晰。
　　不过，当所有高阶觉醒者全都上前线之后，反而留守在总部的她实力最强，莫名其妙成了实际上的大领导。
　　一切决定，都得由她亲自做出了。
　　“仔细想想，这种大权在握的感觉也不太好啊...”
　　梅利莎轻叹一声，却忽然感觉到眼睛有点模糊干涩，连看东西都看不太清楚。
　　是这段时间太累了吗？
　　梅利莎揉了揉眼睛，很快视野便又清晰了起来。
　　但，却多了一点东西。
　　一个古怪却华丽的钟表，浮现在她的视野之前，滴答滴答地走着。
　　在钟表之内，除了普通的时分秒之外，还嵌套着三个表盘，显示着年月日。
　　最为奇怪的是，这枚钟表竟然是倒着走的。
　　梅利莎一开始以为只是幻觉，又揉了揉眼睛，但钟表依旧在倒着走，连滴答滴答的声音都不绝于耳。
　　她伸手摸去，却扑了个空，就像是只出现在视网膜上一样。
　　“有人在偷偷用能力来影响我？”
　　梅利莎左右张望，却连一个人影都没看到，低阶觉醒者连房间都不敢走出来，偌大的「公司」总部只有她一人还待在院子里，完全找不到恶作剧的人在哪。
　　她定了定神，开始仔细观察起这枚钟表。
　　“倒着走，难道说...是倒计时？”
　　梅利莎看了一会，越看越像。
　　还是以未来的时间，倒推到现在的倒计时。
　　她粗略一算，大概在十秒钟之后，这枚钟表就会倒退到与现实重合的一刻。
　　倒计时的尽头是什么呢？
　　梅利莎忽然有了一点期待。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钟表，然后一点一点地算着时间。
　　但就在倒计时的即将到达之时，梅利莎忽然看到一道高挑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抬头望去，露出讶然的神情，
　　“南丁格尔女士？您终于回来啦，难道说前线的战况——”
　　她的话音未落，便戛然而止。
　　下一刻，一枚头颅滚落在地，惊恐的表情里定格在不可置信的一瞬。
　　在她意识陷入沉寂的前一刻，亲眼看到...
　　钟表的倒计时恰好结束。
　　时间完成了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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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关于「恐惧秽妒之眸」的说明，没错，确实是前作的，也和前作有关系。
　　但即便没看过前作也不妨碍阅读与理解，因为猫全都会说明清楚的，路径与神明本来就是本书世界观设定的一部分。
　　前作的角色也不会喧哗夺主地直接出现，毕竟这可是属于洛泠小姐的故事，一点影子就当做给老读者一点小小的彩蛋吧（猫的下本书大概率也会出现类似的，关于洛泠小姐的彩蛋）
　　熟悉猫的都知道，目前为止猫的所有书都是同一大宇宙世界观下的，因为猫是大眼珠子的铁粉，很喜欢这种希灵宇宙的架构，对自己笔下的世界与角色都有很重的感情，偶尔串个场子就算是猫的任性啦~
　　PS2：感冒有点严重，咳得前胸贴后背的，猫是一边咳一边码，字数少了点请见谅...
　　PS3：日常推书，方舟同人橘，有爱自取~

 第九十五章 血色的「白魔女」，「奈落」第三能力（5k）
　　「繁星的维多利亚」之内。
　　可以说，每天在维多利亚歌剧院宴会厅里固定的聚餐不仅仅是为了让大家都尽可能维持着人类的习性，不至于从身及心彻底沦为诡异才举行的，更成为了这个小家庭的固定会议。
　　要知道，她们如今要面对的，是站在整个维多利亚巅峰的两个组织。
　　哪怕经过晋升仪式一战之后，「公司」和「先驱者」全都两败俱伤，但只要老人与哲学家未死，就绝不能掉以轻心。
　　就像在这一战之中，几乎走到绝境的双方，局势都能几度易手，直到现在老人成功执行了他的晋升计划，「公司」距离最终胜利只差一步之遥。
　　但，胜负犹未可知。
　　这些老狐狸藏着的招数可不容小觑，就算「先驱者」现在基本上只剩下哲学家一位巅峰战力。
　　长条餐桌之上，洛泠依旧是坐在首席的位置。
　　不过今天坐在她旁边的是琳娜和菲欧娜，骑士小姐反常地没有急着干饭，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洛泠，板正的表情看得洛泠以为自己脸上沾了饭粒——不对，她还没开始吃饭呢。
　　就在这时，菲欧娜先开口了，她轻声说道，
　　“洛泠，如今维多利亚的情况已经很明朗了，老人踏上晋升仪式——据我对他的了解，再加上从你手上拿到的信息，他至少会有七成的把握掌控「禁忌」的权能。”
　　“成功的几率竟然有这么高？”洛泠神情露出几分诧异，“他用的是什么办法？”
　　“不清楚，若是知道的话，我们也能够拿到，你可一点都不比老人差，洛泠小姐。”菲娜娜微微一笑，然后轻叹一声，
　　“老人与哲学家的性格差别相当大，他向来都很谨慎，既然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集结战力，突袭晋升仪式之后衰弱至极的「先驱者」，肯定是有不少把握完成仪式的，七成...只是我个人的保守估计。”
　　「禁忌」之灾一旦玩脱了，就是灭顶之灾，把整个维多利亚及周边地区，几千万人拖入深渊，可能更会遂了「先驱者」的目的。
　　以「公司」现在的局势，还没走到必须赌上一切的时候，这等行事更不会是老人的风格。
　　所以...
　　只能是这种情况。
　　但对于洛泠等人来说，却是一个再糟糕不过的消息。
　　“不过，你也不必过度担心，洛泠小姐。”菲欧娜柔声说道，“你先消化这一战里的收获，神国的时间流速可以多争取一些时间。
　　“之后，我们尝试突袭「公司」腹地，看能不能打断老人的晋升，如果打断不了的话，我们退回神国，从长计议。”
　　洛泠稍作沉吟，目前似乎也只能由菲欧娜所说。
　　她还想问些什么，但话还没说出口，菲欧娜却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直接回答道，
　　“我会做好周全详细的计划，以便在这场突袭之中，尽可能地避免损失，包括被入侵神国的风险，也会一并在计划之内进行考虑。”
　　“...好。”洛泠只得把问题咽了回去，苦笑着说道，“有菲欧娜阿姨您在，好像都不需要我怎么去安排了。”
　　菲欧娜阿姨可是「命运结社」的前大星座之一，虽然比不上董事会，但地位还是不低的。
　　即便抛去秩序侧势力最强炼器师的身份，菲欧娜阿姨都略微胜过一位办事处主任，还是常年负责后勤的，标准的实务大领导。
　　管上千人的团队都能做到井井有条，更何况只是一个小家庭而已。
　　“或许，你若是有更好的计划，我也可以是你手上的小兵。”菲欧娜眨了眨眼，竟有了几分顽皮的意味，並“我完全听从于你的命令，洛泠小姐。”

　　“咳咳...”被菲欧娜阿姨这么一调戏，洛泠小脸微红，“这样就行...我也乐得清闲。”
　　洛泠可是做出过由于不擅管理，干脆直接做了个一个简单的程序，让亚莉莎来代为整理情报网这种事情的，要她去做些什么考虑周全的计划，反而算是一种为难。
　　就跟做菜一样，哪怕有记忆的加持也没办法改变这一点，记忆相当于看一遍全方位的详细视频，大概率都是嘴会了脑子和手都不会。
　　——归根结底，洛泠的阅历还是太浅了，半年前的她还在紧张地准备高考呢，当然没办法菲欧娜这种级别的大领导相比。
　　有菲欧娜这个全能最佳后勤在，洛泠需要分心的事情瞬间便少了许多，连心情都轻快了不少。
　　其他几位都没有什么需要交代的事情，丝塔莎还在跟她的姐姐说悄悄话...其实可能也没想说悄悄话，只是这对姐妹之间的聊天，洛泠不用意识降临都听不懂。
　　艾尔莎则是一直都在埋头吃饭，都不知道她的小脑袋瓜子里在想些什么。
　　琳娜一直在肆无忌惮地看着洛泠，直到菲欧娜说完之后，才开口道，
　　“下一次突袭「公司」总部，我可以打头阵。”
　　“...你跟你妈说，让她去安排就行。”
　　洛泠眼皮微颤，她都已经把指挥权全都交给菲欧娜阿姨了，再这么看也没用啊。
　　不过，骑士小姐怎么忽然这么积极，是受啥刺激了？
　　就像是故意在跟谁要强一样...
　　一头雾水的洛泠自顾自地吃起饭来，片刻之后，旁边也传来了动刀叉的声音。
　　菲欧娜收回给女儿使的眼色，稍稍扭头望向埋头干饭的洛泠，看着少女带着些许狰狞鳞片的侧脸，嘴角微微勾起。
　　呵呵，总算让琳娜有了一些危机感了呢...
　　...........
　　聚餐完成之后，在菲欧娜的统筹安排之下，小家庭开始了对「繁星的维多利亚」的改造。
　　菲欧娜算是对秘术仪式略有了解，加上洛泠带回来的些许「教育家」经验包，算是更进了一步，即便达不到教育家的层次，但学个五六成还是有的。
　　同样是看视频，本身有基础的人跟零基础的相比，哪怕看是完全一样的视频，其理解都完全不是一种级别的。
　　菲欧娜就属于自己有一定的秘术仪式基础，加上教育家这位名师近乎亲自指导的情况下，突飞猛进是应该的。
　　即便死了都留有一些记忆来进行教育，教育家不愧于他的代号，对教育这项事业简直就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除了洛泠之外，其他几人都被安排去协助菲欧娜进行防御体系的构建，其中不止有秘术仪式，还有搭配秘术仪式的各种祭器。
　　进攻与防御皆备，精神与物理齐聚，只要有人敢趁着「繁星的维多利亚」开门的时机闯入的话，就会受到饱和式的轰炸，菲欧娜的预计火力是能够轰死没有血炼结界的教育家。
　　这套防御体系不是在晋升仪式之战后，菲欧娜才开始构思的。
　　如此庞大的系统，不是一时半晌就能够设计出来的。
　　准确来说，从她从洛泠口中得知神国的弱点之后，就已经开始了设计，直到最近才把细节敲定，可以开始第一阶段的施工，初步完成最重要的防御，火力反而可以稍缓一些。
　　有了教育家经验包的加持，这套系统可以发挥出来的威能还能往上再提一提，只不过这些得等到第二阶段。
　　外面都在热火朝天地打着灰，洛泠则是在屋里准备开始晋升。
　　这一次行动确实颇具风险，哪怕最终成功杀死了教育家，其实也有一定的运气成分，洛泠是抓住了「先驱者」与「公司」之间的权衡与博弈，以一个不速之客的身份成功走上了棋局。
　　只是，从这一刻之后，洛泠就已经从观棋人，变成了其中的一位棋手，不会再是这场博弈之中被忽略的对象。
　　接下来突袭老人的行动，更是在刀尖上跳舞，菲欧娜阿姨也说了，她们必须考虑行动失败的结果。
　　其实话都已经说到这种程度，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这是一次必败的计划。
　　但，洛泠不得不动手，哪怕只有一丝渺茫希望的可能。
　　若是继续袖手旁观下去，她们就只能坐视老人轻而易举地得到「禁忌」权能，成为最难以应付的威胁。
　　“希望能够来得及吧。”
　　洛泠定了定神，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然后听天由命。
　　在之前的战斗里，无论是剥夺教育家的权能，还在夺取了哲学家晋升仪式之中作为祭品的力量，洛泠都没有立刻使用「吞噬」。
　　因为她的晋升同样需要某种意义上的仪式，临战之时进行晋升可是会遭重的。
　　把状态调整到最好之后，洛泠沉住心情，开始进行「吞噬」。
　　与进攻性和失控时的「吞噬」不同，这种在安定的环境之中晋升时使用的「吞噬」权能对恶鬼化的影响不大，不会继续加深下去。
　　从某种意义上，应该算是“啃食”和“进食”的区别吧。
　　一如既往使用白灵芝提取出相应的力量，然后进行「吞噬」之后，洛泠便合上了双眼。
　　当她再度睁眼之时，又来到了一处似曾相识之地。
　　一条古老的走廊，蔓延至虚无深处，坐落在走廊侧边的房间门框之上，点缀着些许微弱的烛火。
　　便是她于意识之中尘封的神秘空间。
　　洛泠稍作迟疑之后，直接推开了第一扇门。
　　房间内的场景久违地出现了变化，定格在被教育家肆虐破坏之后的城区之中，淡淡的血雾与黯色的灰暗交织，仿佛一幅唯美的死亡与凋零，可谓充分地诠释了「寂亡」的意志。
　　场景中间的水晶棺材一如既往，却在两侧多出了一些血色的手印，如同将死之人绝望的挣扎。
　　不止如此，就连水晶之中沉睡的少女都出现了不少变化。
　　本来素白到病态的长发，多了一些刺目血红的挑染，连微微合着的双眸之间，都多了些淡淡的嫣红眼影。
　　透过没有完全闭上的眼睑，能够看到过往的灰白双眸，瞳孔之内多了一圈血色。
　　不必多说，这就是对序列上的「血主」进行「吞噬」之后出现的变化。
　　但「吞噬」带来的并不只有外貌上的些许改变，更重要的是能力的变化。
　　现在的洛泠在「白魔女」形态之下，除了傀儡谣的三种能力之外，还多出了源自于血主的三种能力，正是教育家使用过的「狂暴之血」、「不死之血」、「血祭魔神」。
　　“因为同为「寂亡」路径的高危诡异，所以才会是以这种方式展现出来吗？”
　　这算是一件好事，洛泠不需要切换到另一种形态，才能去使用对应的能力。
　　比如想使用奈落能力的话，就必须切换到紫珠形态。
　　这样一来，对洛泠向来不善正面决战的短板，可以说是极大地弥补。
　　「傀儡谣」与「血主」两位存在一共六种能力相结合起来，完全由同一位存在去使用，简直就是史上从未出现过的梦幻组合，相当于最完美最默契地进行配合的两位高危诡异。
　　更别提，洛泠现在还可以同时掌控着「国度」与「烬灭」两种权能，稍微一想，都能想出无数种绝妙的配合。
　　血主的能力大部分需要血奴才能更好地进行发挥，大部分时候，血奴是需要被杀死的，强如教育家都无法改变这个定律，他必须通过提前布置血炼结界来供给足够的血奴，只能擅长于阵地战。
　　碰巧，洛泠通过傀儡谣的第一能力「增生」能够制造出大量的血肉人偶，需要消耗的是生命力，而不是直接杀死。
　　这样做有两种好处，第一就是洛泠不需要动手去杀无辜之人，第二就是在战斗之中，洛泠可以通过消耗敌方的生命力来制造出血肉人偶，在血主能力之下化身为血奴。
　　削弱对方，增强洛泠，一来一去，差距不就出来了嘛。
　　对比教育家而言，洛泠还有一个更为显著的优势，她不需要支付代价也能够使用权能，意味着她不需要一来血炼结界，少了教育家落败的关键弱点，能力掌控程度的不足。
　　这还只是洛泠第一时间想到的用法而已，两种「寂亡」路径高危诡异的能力组合起来，拥有着无限的可能性。
　　直到现在，洛泠才总算具备了正面决战的可能性。
　　哪怕这一次真的遇上了「刑天」再临，洛泠都有信心与之一战，而不是狼狈地逃回神国。
　　一念至此，洛泠不由得感慨，
　　“教育家真的是个大好人啊。”
　　他这一死之后所进行的“教育”，比活着可强多了。
　　只有死了的教育家才是真正的教育家。
　　在整理好「白魔女」形态的能力之后，洛泠转而来到了另一个房间。
　　在推门进去的一刹那，她直接就退了出来，直接关上了门。
　　“.......”
　　没走错地方吧？
　　这里...还是在意识空间之中吧？
　　可为什么...
　　洛泠再度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这一次她终于确定了。
　　...门内的场景，正是茶话会举行之时的灰暗花园。
　　除了没有首位与一众茶话会成员之外，几乎一模一样。
　　于花园之中，紫色大波浪的妩媚女子被束于缠满藤蔓的十字架之上，简单的粗布长裙掩不住她的绝世风华，宽松的衣物之间所露出些许酥白的柔软，是洛泠永远都无法拥有的。
　　不过，不同以往的是，她的双手双脚全都被虚空之中探出的蛛腿洞穿，彻底钉死在这座锈迹斑驳的十字架之上。
　　像是已经永远地死去，又似乎会在下一刻重新复苏。
　　“真奇怪，不是在神国，也不是在维多利亚的战场，反而是这个毛骨悚然的地方...”
　　洛泠心底嘀咕着，她对首位极具侵略性的性格很不适应，尤其是当时的动作，她记得很清楚。
　　不是为了回味，而是为了记上一笔。
　　洛泠心底一直都藏着一个小本本，上面时不时地会记上一些让她记忆深刻的事情。
　　当然了，这不是报复，洛泠小姐不会记仇，也不喜欢报复。
　　她只不过是在这些亏欠于自己的事情之中，向其罪魁祸首索取本应付出的代价而已。
　　洛泠定了定神，伸出手接触着紫珠的身体。
　　忽然之间，紫珠睁开了双眼，黑眸点瞳之间，满是愉悦与戏谑。
　　关于不怎么听话的紫珠，洛泠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都是她自己。
　　因为与此同时，她也多了一道紫珠的视野，就像是分身一样。
　　“能力的变化...”
　　洛泠感知到紫珠形态的变化，通过「吞噬」哲学家的三分之一权能，紫珠形态已经获得了奈落的第三能力，也是最后的一项能力。
　　【「混沌」：奈落】
　　【固有能力：「编织」——展开蛛网领域，获得领域内的所有可预知信息】
　　【点编成线，线织成网，蛛网之内...「奈落」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第一能力：「坠网」—— 蛛网领域之内，改写一项现实】
　　【此乃「全知」之断言，即是现实，亦无法违抗与之。】
　　【第二能力：「失陷」—— 蛛网领域之内，洞察一切可能】

　　【于「奈落」的注视之中，所有的未来终归湮灭，只余「全知」既定的其一。】
　　【第三能力：「消亡」—— 蛛网领域之内，完全解析一位存在】
　　【于「混沌」之中，伟大的蜘蛛之神「奈落」，「全知」即全能之存在。】

 第九十六章 「命运」之灾，死之刻（5k）

　　从「编织」开始，紧接着便是「坠网」与「失陷」，最终以「消亡」作为结束，仅仅只是能力的名称，都能略微体会到「奈落」的可怖。
　　就像是蜘蛛捕猎的过程。
　　能力的详情更是如此，全都围绕着“认知”这一点进行，真不愧是掌控「全知」的存在。
　　完全掌控「全知」之后，可以任意地改变现实，能够在成功率仅有千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及以下的时候锁定胜局，还能对所有存在了如指掌。
　　这便是「禁忌」之所以会被称为禁忌的原因。
　　如果老人掌控了与如此恐怖的能力相匹敌的「禁忌」权能...
　　别说想战胜他，哪怕是与之抗衡，就只能等待洛泠同样完全掌控「全知」。
　　“不过，在吞噬哲学家的权能之后，没有出现新的形态，而是直接在紫珠形态上进行加强...”
　　这侧面说明了洛泠之前的推测，新的形态并不是因为「吞噬」才形成的，而是另一种情况...与姐姐相关。
　　或许，只有姐姐知道，如何让自己踏上新的路径。
　　不过现在，「奈落」能力的晋升确实比新的形态更加重要，洛泠现在急需的是即时战力的提升。

　　把所有能力都在心底进行整合之后，洛泠退出了意识空间。
　　她缓缓地睁开双眼，却看到自己的床铺侧面已经站满了人。
　　小家庭今天出乎意料的人齐，连向来沉默寡言的丝塔莎都带着亚莉莎过来了，所有的目光都默默地注视着躺在床上的洛泠，看得她有点不自在。
　　或许是参加自己葬礼的次数有点太多了，洛泠总觉得她们这是打算给自己出殡...
　　“怎么了？”
　　洛泠不动声色地坐起身来，以免看起来太像一具尸体，让现在的场面跟重现昔日的葬礼差不多。
　　“维多利亚情况的变化...有些出乎意料。”菲欧娜沉声说道，“即便「繁星的维多利亚」尽可能地进行了时间迟缓，但还是有些来不及。”
　　“嗯？”洛泠的眼神瞬间认真了些许，沉声问道，“难道说，这一次的「禁忌」之灾并不是「永生」？”
　　上一次的「禁忌」之灾一直都是悄无声息，是因为「永生」需要一定时间来生效，短短数日不会出现什么变化，反而可能会以为是神迹降临。
　　毕竟，无论如何都无法走向死亡的世界，短期内似乎算是一种好事，直到无可挽回之际，才是真正的绝望降临。
　　“应该不是，但具体是哪一位「禁忌」...很遗憾的是，我并不清楚。”菲欧娜稍作沉吟，继续说道，
　　“总之，洛泠小姐，我们还是尽快开始突袭计划吧，维多利亚的混乱已经超乎了我之前的想象，再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完全无法预知。
　　“实际上，如果你今天还没醒来的话，我会调整突袭计划，直接出发。”
　　“...这样很危险，请不要这样做。”洛泠摇了摇头，说道。
　　“可是，如果再不动身的话，老人...”
　　菲欧娜的神情之中露出些许迟疑。
　　“不，菲欧娜阿姨。”洛泠抬起头，暗金色的竖瞳之中满是认真之色，“他不重要，你们才重要。
　　“我想杀死他，但我更想要你们都能够保全自身，不置于危险之地。”
　　话音落下，菲欧娜的神情浮现出稍许错愕，但很快便释然一笑，稍稍低头，欠身提起裙角行礼道，
　　“遵命，我亲爱的洛泠小姐，类似的想法...不会再有下次了。”
　　“咳咳，也不用这么严肃...”
　　菲欧娜如此认真的回应，反而让洛泠有些不太自在，小脸微红。
　　“我这一次沉睡了多久？”稍作定神之后，洛泠问道。
　　在她的意识里只过去了很短的时间，但这是做不得数的，之前每次进行晋升的时候都是如此。
　　“神国里的三天，大概相当于现世的维多利亚半天左右。”
　　琳娜回答道，此时的她已经全副武装，之前在战少年时损坏的盔甲已经被菲欧娜修好了，还利用从教育家手上得到的秘术仪式，进一步地加强。
　　连最常用的长柄火铳祭器「星铳」也被升级了一波，可惜没有对应的「灾厄」权能，没办法晋升到权能祭器的级别。
　　不过没关系，洛泠新掌控的血主权能，琳娜也能够进行调用，哪怕只有洛泠的两三成功力，对于向来习惯正面接战的琳娜来说，都可以算是极大的提升。
　　骑士小姐斗志昂扬，随时准备出战。
　　“...看来，这一次的老人是真的打算速战速决了。”
　　洛泠吐出一口气，目光微烁。
　　可以说，「公司」董事一直都在准备着这项计划作为后备选择，不可能是短时间内临时决定的。
　　连哲学家的晋升仪式都要准备如此之长的时间，老人对「禁忌」权能的谋夺计划，恐怕从不知数十年之前就已经开始了。
　　但这项决议速度之快...依旧超乎了洛泠的想象。
　　看来老人很清楚，若想彻底解决「先驱者」的隐患，同时制约她这位「白魔女」，除了拿下能够掀翻棋盘的「禁忌」权能之外，别无他法。
　　“话不多说，立刻出发吧。”
　　洛泠立刻起身，与众人一同赶往约定地点。
　　虽然在「繁星的维多利亚」打开的神国入口，理论上能够直接进入「公司」腹地的位置，也就是直接一步到位，直捣老巢，但却不能这样做。
　　这样会直接让老人警觉起来，感知到洛泠拥有着打开异度空间的能力，提前做好准备。
　　若她们行动失败之后，打算遁回神国的时候，就会警觉的老人捕捉到，从而增加了神国被入侵的风险。
　　上次「刑天」险些踏入神国的事情，依旧历历在目，哪怕最终能够借助菲欧娜之前构建的防御性秘术仪式来抵御，但...破坏肯定都是难免的。
　　在这套防御系统没有打造到极致，足以应对「禁忌」存在之前，洛泠并不希望把战场燃烧到神国的内部。
　　这只是兜底的最终手段，最好的情况就是一直都用不上，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考虑到这个方案。
　　“这一次突袭，由我和琳娜，与你一同执行。”在前往预定位置的时候，菲欧娜出声说道，“小艾尔莎，以及丝塔莎亚莉莎姐妹，负责在防御秘术结界里准备接应我们。
　　“无论这一次突袭的结果如何，半个小时之内，我们必须回到神国里。”
　　“为什么？”洛泠好奇地问道。
　　“你想问的是出战人员，还是半个小时的限制？”
　　“都说一下吧。”
　　菲欧娜微微颔首，说道，“首先，虽然这是一次奇袭作战，但我们没有打算在这一战里赌上所有身家，就没有必要全员出动了。
　　“丝塔莎和亚莉莎擅长的能力都偏向于防御，在这种突袭作战里效果不大，小艾尔莎上一次交手留下的伤势还没完全恢复，短时间内还是先恢复一下才行。
　　“琳娜不必多说，至于我嘛...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确实没什么必要再藏下去了，适时地向维多利亚宣布我已经归属于「白魔女」的麾下，然后彻底揭露「公司」的真面目，不失一种手段。”
　　菲欧娜考虑问题的角度相当全面，她本就是有资格坐在棋桌上的棋手，无论是实力还是筹谋都算不得弱，只是在内部斗争之中落败了而已。
　　“至于半个小时的限制，”说到这里，菲欧娜的脸色便凝重了几分，“我觉得，众神国方面，在注意到维多利亚的剧变之时，不会没有动作的...”
　　众神国，即神选与神眷者们的国度，琳娜虽然在这些神国之中待过一段时间，却始终难得全面。

　　菲欧娜定下这个时间限制，就是为了防止在鹤蚌相争之下，被第三方渔翁得利的情况出现。
　　洛泠本来就是个当老六的，要是被别人老六了得多丢脸啊...
　　“嗯，菲欧娜阿姨，一切都按照你安排的来就行。”
　　洛泠点点头，然后伸手揉了揉旁边神情带了一些不满的艾尔莎，稍作慰藉。
　　她知道艾尔莎肯定也很想参与突袭，但上次动用「恐惧秽妒之眸」后，透支的精神力直到现在都没有恢复。
　　毕竟艾尔莎动用的可是「噩魇」最本源的力量，消耗严重一些也能理解，没有支付出无可挽回的代价就是最好的情况。
　　似乎是因为洛泠能够注意到自己的小小情绪，艾尔莎神情之中的些许失落很快便抛之脑后，小脸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把神国之内接应的防御系统调整完毕之后，洛泠化身为「白魔女」形态。
　　掌控血主能力之后，外貌上出现的些许嫣红为她本来空灵的气质凭空增添了几分妖异。
　　看起来已经不太像幽灵了，反而像是勾魂夺魄的女鬼。
　　这一次，包括洛泠在内，菲欧娜与琳娜也都没有进行任何伪装，她们要堂堂正正地去突袭「公司」总部。
　　经历过这一系列的事情，再加上晋升仪式里发生的风波，恐怕...各大办事处的主任，心底多多少少都出现了一些想法吧。
　　是否继续作为总部麾下的一个办事处而存在，现在看起来已经成为了一个可供抉择的选项。
　　菲欧娜的出现，将会是让他们做出选择的最后一根稻草。
　　周围的景色出现了好一阵光怪陆离的变幻，各种时期的维多利亚如走马灯般在周围闪过，只是这一次不知为何，闪过的画面速度缓了不少。
　　“...就连界限本身，都预感到了终局将至吗？”
　　洛泠不由得在心底轻叹一声，哪怕直到现在，她的实力已经能与昔日的「公司」董事分庭抗礼，在变幻莫测的世界与界限之间，依旧显得渺小。
　　渺小的人想要对抗伟大的灾难，董事与先驱领袖们也曾面临过这样的困境，最终他们选择了不同的道路。
　　当景色定格在最终一刻之时，洛泠等人已经置身于一个飘散着黯色雪花的国度之中。
　　唯美的画面之中，却是极致的疯狂。
　　“这是...”
　　洛泠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不由得瞪大了双眼，随即神情凝重了起来。
　　目光所及之处，所有的维多利亚平民都处于一种不可思议的疯狂状态。
　　有人面目狰狞，大口大口地吃着地面上的灰雪；有人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哪怕旁边走过一个人都下意识地抽搐起来；
　　有人从十几米的高楼之上跃下，不慎勾到了窗檐，一头扎进窗户之内，然后便是一声惨厉的尖叫，破碎的窗户刺穿了躲在房间内的居民。
　　整个维多利亚都呈现出一种疯狂且混乱的意味，各种难以理解的行为轮番上演。
　　这...究竟是归属于哪位「禁忌」的灾难？
　　与此同时，真正置身于现世的维多利亚，而非是在神国之内对外界进行观测的时候，菲欧娜和琳娜都受到了这场「禁忌」之灾一定程度的影响。
　　她们的神情都出现了些许的恍惚，以菲欧娜最为严重，反而是实力较弱的琳娜很快便清醒了过来。
　　琳娜神情茫然地看着周围，迷惘的目光没一会儿便重归清明，担忧地扶住旁边的母亲。
　　“发生什么了？”
　　洛泠也走过去扶住了菲欧娜，抬头向琳娜问道。
　　“刚刚我好像在视野里看到了...倒计时？”琳娜揉着太阳穴，努力回忆刚刚的场景，“我都没看清倒计时是多少，就直接变成完全错乱的状态，然后我就醒过来了。”
　　“十分钟...”
　　菲欧娜稍稍抬头，脸色苍白地说道。
　　她总算挣扎了过来，但却一直在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
　　“我的倒计时...是十分钟。”
　　“...倒计时的尽头是什么？”琳娜担忧地问道，她已经看到了周围所有人的惨状，“难道是...发疯？”
　　在洛泠沉睡的这几天时间里，虽然她们时不时会观测现世的维多利亚，但问题是...她们能做到的仅仅只是观测而已，在没有身处其中的时候，根本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
　　本以为对菲欧娜这种级别的存在不会出现效果，结果没想到...却比琳娜还要严重。
　　“不清楚。”菲欧娜摇了摇头，强打起几分精神，“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我试试看吧。”
　　对于这种摸不着头脑的情况，洛泠选择采取更直接的方式。
　　她摸向眉心，刹那之间，娇小的幽灵少女化身为紫发妩媚的女子，洛泠直接动用了紫珠形态。
　　看着忽然不需要低下头才能与之对视的洛泠小姐，琳娜脸上明显地浮现出些许的不适应，相比现在而言，她还是更喜欢娇小的小洛泠。
　　洛泠当然不是平白无故变个身而已，她的目光投向一具才死去没多久的尸体，心底默念一声道歉，然后便展开了奈落第三能力。
　　之所以不直接对菲欧娜使用...
　　奈落的所有能力都带着一种恶趣味般的副作用效果，或是对使用者本身，或是对被作用者，总而言之...「奈落」真不愧为归属于「混沌」路径的「禁忌」，充分诠释了「混沌」的本质。
　　第三能力「消亡」展开，洛泠完全解析了这具尸体的全部。
　　下一刻，这个可怜人的遗体，便全部化作灰暗，很快便被一阵风吹散飘零，不留半点痕迹。
　　“......”
　　洛泠看着这一幕，不由得感慨，果然是足够恶趣味的能力，「奈落」向来如此。
　　还好她没有对菲欧娜阿姨使用，不然的话...肯定不会像这具尸体一样灰飞烟灭，但会出现什么效果难以预计。
　　但不得不说的是，「消亡」非常有效，洛泠很快便洞悉到了她想要看到的事实。
　　重新化为白魔女的形态之后，洛泠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她抬头望向菲欧娜和琳娜，沉默稍许，轻声说道，
　　“倒计时的尽头...是死亡。”
　　“此乃...「死之刻」。”
　　“源自于诡异序列第七位，「今生」之「诺伦」，掌控权能「命运」的存在。”
　　通过「消亡」的解析，洛泠从这位可怜的先生身上看到了一截断掉的线头，属于他的命运之线已经被剪断。
　　沿着线的源头一路追寻，依稀之间，洛泠看到了三道缥缈柔美的身影。
　　祂们分坐在一台古老的纺织机之前，一位负责从斑驳杂乱的生命线之中织出命运，一位负责把命运分配给世间的众人，最后一位则是手持剪刀，负责断定命运中止的时刻。
　　——即为「死之刻」。
　　“如今，降临于维多利亚之中的「命运」之灾，是揭露并断定所有人的「死之刻」。”
　　洛泠扭头望向骑士小姐，轻声说道，
　　“琳娜，你本质上已经是归属「寂亡」的诡异，哪怕保留着一定人类的特征也没有例外，「死之刻」于你而言，全无意义。”
　　这就是为什么琳娜受到影响之后，倒计时会出现错乱的缘故，她根本就不会有「死之刻」。
　　“但，菲欧娜阿姨，”洛泠的目光挪向旁边神情已经苍白了几分的美妇人，说道，“您的「死之刻」，就在十分钟之后。
　　“十分钟之后，无可逃避的命运会追上你，就像这疯狂又混乱的维多利亚一样。”

 第九十七章 将死之人（5k）
　　无可逃避的「死之刻」，便是如今维多利亚混乱的源头。
　　于此时此刻，维多利亚里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们的死期，令人窒息的死亡倒计时逐渐逼近所给予的压力，再加上癫狂氛围的感染，「禁忌」之灾带来的认知突破...
　　种种条件之下，心理防线脆弱的普通人几乎全部都陷入了崩溃。
　　这才不到半天的时间，就酿成了不知多少触目惊心的灾祸。
　　有人恐惧于「死之刻」的接近，有人猖狂于「死之刻」的遥远，但无一例外，全都卷入这场疯狂之中，无可自拔。
　　“十分钟之后...我会死？”
　　菲欧娜咽了一下口水，眼底还留有几分不可置信。
　　但她很快便稳住了心神，她并不是普通人，甚至也称不上是普通的觉醒者，「禁忌」之灾对她精神上的影响虽然有，但并不多。
　　“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恐怕是这样的。”洛泠看了一下时间，神情沉了几分，“十分钟之后...本应该是我们突袭「公司」总部的时刻，也就是说，菲欧娜阿姨，你本应该会在这场突袭之中死去。
　　“看来，我们确实只能迎来注定的失败了...”
　　“等等等...等一下！洛泠小姐，你刚刚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菲欧娜还没说些什么，却是琳娜先着急了，她连忙打断了洛泠的话，神情之中是迫切的焦虑，“我妈会死？”
　　“对，你妈会死。”洛泠点点头。
　　“啊...如此这般，要怎么办才好呢？”
　　菲欧娜虽是这样说着，却没有跟她女儿一样的急躁，婉转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洛泠身上，微微闪过的神色之中，却不知是在思量些什么。
　　“是啊是啊，洛泠小姐，你快想想办法呀！”
　　琳娜连连点头，涉及到她母亲之时，连向来板正认知的骑士小姐都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嗯？就这也需要我想办法吗？”洛泠一怔，说道，“我在这里，「死之刻」又如何，就算是死了我也能直接救起来。”
　　死亡对于「寂亡」路径的诡异来说，甚至都不能说是伤势，只能归类于一种状态而已。
　　无论是傀儡谣还是血主，全都是掌控生死的能力，唯一无法挽回的，只有永远地陷入「寂亡」这种情况，普通的死亡根本算不了什么。
　　之前仅有傀儡谣能力的洛泠都对此不以为然，更别提现在还多了血主的所有能力。
　　当时丝塔莎被教育家杀死的时候，主要是洛泠的本体没在旁边，没办法第一时间施救，死亡之后，普通人的意识可坚持不了就会直接湮灭。
　　可惜的是，现在的维多利亚被「禁忌」之灾笼罩着，这些因为「死之刻」而疯狂的普通人，他们所面临的真正威胁并不是死亡。
　　哪怕洛泠施术救回一条命，都只能陷入生不如死的状态，就像鸢尾的黄昏神国一样，永远都无法摆脱「禁忌」的影响，不如就此解脱。
　　“要是实在担心的话...”
　　洛泠打了个响指，随即她灰白的瞳孔之中，血环的色彩深邃了几分。
　　与此同时，菲欧娜身形一顿，忽然感觉血液之中多了几分古怪的暖意，在全身流淌着。
　　“保险起见，直接送给你一道「不死之血」吧，菲欧娜阿姨。”洛泠神情平静地说道，“哪怕死到只剩下一滴血，这道能力也能够保住你的意识，这样就足够了。”
　　“嗯？洛泠小姐，仅此...而已吗？”
　　听到这句话，菲欧娜却是闪过一阵明显的失落，甚至还拿出手帕沾了沾眼眶，似乎已经落了泪。
　　“啊，抱歉抱歉，是我考虑不周。”洛泠看到这一幕，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
　　“菲欧娜阿姨你稍等一会，我送你回神国大酒店。如果「死之刻」真的应验到来的话，死在睡梦中也不会有痛苦的。
　　“至于这一次突袭行动...我和琳娜就行了。”
　　对于洛泠来说，死亡不过只是一瞬间的状态，她早已体验过远比死亡更为可怕的事情，所以这点程度算不得什么。
　　但其他人可没法跟她一样...
　　在大部分人类的眼里，死亡就是最恐怖的事情。
　　“对对对。”
　　琳娜连忙在旁边点头附和道。
　　“对你个头。”
　　菲欧娜幽怨地瞥了瞎起哄的琳娜一眼，平时不是挺机灵的吗，怎么到这个时候跟洛泠小姐一样呆木头了呢。
　　洛泠小姐向来直脑筋，没听懂是什么意思很正常，怎么你个不争气的丫头也在坏事？
　　“我的意思是，现在小家庭里只剩下我一个是人类了，洛泠小姐，你难道就不觉得...有些格格不入吗？”菲欧娜目不转睛地看着洛泠，轻声说道。
　　除了菲欧娜之外，唯一理论上是人类的可能就只有艾尔莎了，其他几位基本上都已经被洛泠同化。
　　但在替艾尔莎锻造祭器的过程之中，菲欧娜更是深刻地感受到艾尔莎与正常人类之间的显著差别，难怪会被「先驱者」的科学家如此重视，她确实有这个资格。
　　唯有菲欧娜自己，从始至终都是最正常的人类觉醒者。
　　洛泠稍作沉默，说道，“你真的想好了吗，菲欧娜阿姨，一旦走上诡异的道路，就永远都回不了头。”
　　所谓诡异，便是行走于各位神明衍生出的路径之上的特殊存在，祂们与它们并无好坏之分，却有善恶之行的差别。
　　就连洛泠自己，都不确定她之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彻底恶鬼化之后的她...会是什么样的存在。
　　“可我并不需要回头，洛泠小姐。”
　　菲欧娜轻笑着，柔和的目光注视着站在她面前的女儿们，
　　“如果前方就是无底深渊的话，既然你们都已沉入其中，我无论如何...也都必须向前踏出这一步，哪怕会与你们一同沉沦。
　　“因为，如今我所存在的意义，我所爱着的一切...唯有你们而已。”
　　从始至终，菲欧娜都没有为她的「死之刻」担心过一瞬。
　　因为她很清楚，琳娜和洛泠，都不会让她的命运被不知名的存在裁定在这一刻。
　　不过，当「不死之血」涌入菲欧娜的体内之时，她视野之中的「死之刻」也开始错乱了起来，情况跟琳娜差不多。
　　虽然依旧处于「命运」之灾的影响下，但这种影响对于她们这种级别的存在，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尽管被称为「禁忌」之灾，但实际上，只是「禁忌」其中一道能力的失控体现而已，别说达到权能级别，连先驱者利用秘术仪式去使用「禁忌」能力的时候，威能都比现在要可怕得多。
　　当然，与「禁忌」之灾覆盖范围相比起来，「先驱者」窃取的「禁忌」能力就差得多，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完全没法比，因而导致的影响规模也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洛泠的神情有些复杂，她从来都没有觉得走上诡异的道路是一件好事，越是前进得越远，就越能感觉到，在路径的尽头...究竟是怎样恐怖的存在。
　　但...
　　“如果这就是你的选择，菲欧娜阿姨，我尊重你的选择。”洛泠轻声说道，“我会接纳你成为我的神选，不过不是现在，等这次行动结束之后再说吧。”
　　“听起来有点像是某种死亡宣告，不过我很高兴。”
　　菲欧娜的神情之中浮现出些许得逞的笑意，直勾勾望着洛泠的目光似乎多了一些说不清的情感，
　　“我与琳娜母女二人，总算能够彻底属于你了呢，洛泠小姐。”
　　“......”
　　感受着一前一后略有些灼热的目光，洛泠不知为何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自己是不是被菲欧娜阿姨给下套了？
　　“话说回来，洛泠小姐，你一直都没有看到「死之刻」吗？”琳娜问道，“我们哪怕摆脱了「死之刻」的威胁，但还是会被影响到...”
　　“没有。”洛泠摇了摇头。
　　“具体会是什么原因呢，”菲欧娜沉吟稍许，说道，“因为你是「高危诡异」？”

　　“恐怕...不是，高危诡异可做不到无视「禁忌」，哪怕是削弱过的。”
　　洛泠摇了摇头，同样持有一部分禁忌能力的她很清楚，这是一种多么恐怖与绝望的力量。
　　她抬起头，望向不断飘散黯色灰雪的天穹，轻声说道，
　　“如果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我的命运...早就已经是一片虚无了。”
　　第一位死在洛泠手上的「先驱者」艺术家曾对她说过，她支付命运为代价，如今已成为了「命运」的奴隶。
　　但洛泠很清楚，她在「彼岸」与「今生」所能窥见的命运之线上，几乎都是空白的。
　　哪怕是当时的精神病院群主季识年，他在窥视命运之线时，都是通过别人的命运不慎窥见了她，还因此被反噬到失去能力变成废人。
　　若是连命运都不复存在的话，所谓的裁定终局也就无从说起了。
　　“洛泠小姐真是极为特别的存在呢。”
　　菲欧娜颇有深意地说了一句，但在稍作思索之后，很快又提出了另一个疑惑，
　　“如果是这种说法的话，所谓「死之刻」，究竟是直接裁定死亡的一刻，又或只是揭示了本应死亡的时刻？”
　　两种情况是有差别的，就拿菲欧娜自己的情况来说，究竟是她十分钟之后就一定会死亡，无论「死之刻」出现与否，亦或是正因为「死之刻」的出现，才导致了她十分钟之后的死亡？
　　这并不是一个无聊的问题，这场「禁忌」之灾是由老人所引发的，他想要谋夺的权能，必然就是「诺伦」所持有的权能「命运」。
　　若是想要成功突袭老人，遏制其这番疯狂的举动，她们就必须先有所了解，至少稍微探清这场「禁忌」之灾的本质。
　　“我觉得...可能应该，是两者皆有吧。”
　　洛泠挠了挠后脑勺，这种问题对她来说实在是有些过于苦恼，
　　“你也知道啦，「混沌」-「秩序」，以及「彼岸」-「今生」，向来都是最麻烦的路径。”
　　无论是臭名昭著人见狗嫌的奈落神选，以及位列“死全家”排行榜第一名的谜语人，都无不昭示了这一点。
　　“确实啊确实。”
　　琳娜深有所感地说道。
　　对于她这种习惯直接刚正面，写作「元素」读作「审判」的骑士来说，这种弯弯绕绕的能力就是最为头疼的对手。
　　不是很强，也不是对付不了，就是很麻烦，哪怕最终获得了胜利，大概率也会被恶心到不行。
　　此时洛泠等人已经在向「公司」总部的方向赶了过去，沿途还遇见了不少从战场之中归来的高阶觉醒者，他们虽已元气大伤，但实力仍然不容小觑。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们没有大张旗鼓地直冲过去，以免老人及时防备，所以才能留出一些讨论的时间。
　　菲欧娜手上倒是有空间变换的祭器，她在洛泠第一次葬礼的时候，把洛泠本尊带过去时用过一次，但需要提前定下锚点坐标。
　　只是，在她“不幸牺牲”之后就没有再维护过，这些锚点坐标早就已经劇失效了。
　　“若是如此的话...”
　　菲欧娜稍作沉吟，仔细地思索着。
　　“并非如此。”
　　就在这时，一道略有些熟悉的苍老嗓音忽然响起。
　　这道声音不大不小，却像是在每一个人的耳旁响起，即便是在嘈杂混乱的环境之中都显得极为突兀。
　　与此同时，天穹之上飘散的灰色雪花似乎定格在了这一刻。
　　不，并不是定格...
　　洛泠瞳孔微微放大，她清晰地看到周围所有的一切都被极大程度地减缓，连雪花都在缓慢地飘零飞舞着。
　　此时此刻，她们就像是行走在时间的夹缝之中。
　　疯狂的人们依旧在疯狂，只是他们癫狂的神情与无可挽回的混乱，都在这个时间流速几近于无的世界之中，归于寂静。
　　一阵沙沙的声音响起，像是暮年的老者，步履蹒跚地走在雪地之中。
　　“谁！”
　　琳娜的反应很快，她直接拿出了祭器「星铳」，对准了声音来源的方向。
　　菲欧娜和洛泠也在同一时间作出戒备的动作。

　　“是我。”
　　老者终于现身，是一张所有人看了都不会忘记的脸。
　　“老人？！”
　　洛泠和菲欧娜异口同声道。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确实是个糟老头，但不是你们所说的老人。”老者却只是微微一笑，他的目光直接落在洛泠身上，“「白魔女」小妹妹，我们前不久...不是才见过面吗？”
　　“...「哲学家」。”
　　盯着前方的老者，洛泠神情沉了几分。
　　哲学家与老人的容颜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但气质的差别相当大。
　　老人看起来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朴素老者，而哲学家则更像是一位儒雅随和的老学者。
　　“......”
　　时间的减缓在继续，洛泠忽然意识到，距离菲欧娜揭示「死之刻」直到现在，差不多就是十分钟。
　　所以，十分钟...
　　其实并不是她们突袭「公司」的时候，是遇上哲学家的时候？

　　但这一次，哲学家没有动手，只是淡淡着望向她，神情之中温和的微笑，像是在看一位老友，或是一位晚辈，全然没有直面诡异的恐惧，与对前不久毁去自己所有一切的死敌的憎恨。
　　...也没有动手。
　　究竟是因为「死之刻」被洛泠强行抹去，还是因为哲学家感受到了菲欧娜体内涌动的「不死之血」选择了放弃袭杀...
　　问题的答案，同样关乎于这场「禁忌」之灾的本质。
　　洛泠小手攥紧了些许，她已经能够稍微感受到哲学家此时的状态，隐约有些心悸。
　　琳娜沉默地给「星铳」上了膛，为这柄与法杖无疑的祭器积攒威能。
　　但洛泠立刻抬手制止了她，轻声说道，
　　“琳娜，别动手。”
　　不是要饶哲学家一命，也不是因为无法战胜，而是因为...
　　如今的哲学家，已经与一个即将引爆的炸弹无疑。
　　进行时刻的晋升仪式被某种强大的力量约束在他的体内，登神之路被某种伟力强行中止，却还没有彻底落败。
　　但只要外部施加足够的影响，被约束的晋升仪式就会直接爆发开来，直接撕裂哲学家。

　　不说席卷整个维多利亚，但让她们几个元气大伤还是能够做到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没必要冒着这样的风险。
　　哪怕最终哲学家能够成功，都比老人掌控「禁忌」权能的威胁要小得多。
　　“几位小姐不必紧张，我只是路过此地而已。”哲学家温和地说道，“我的目的地与你们不同，我的目的也与你们不同，并不顺路。只是几位刚好聊到了我擅长的领域，才忍不住出来多嘴几句而已。
　　“「白魔女」小姐，你已经毁了我一生的心血，还杀死了我的老师并把他的能力据为己有，总不能连一个让即将步入「寂亡」的暮年老者，与‘似人诡异’交谈的机会....都不愿意施舍吧？”

 第九十八章 送葬者（6k）
　　近乎凝滞的时空之中，前方行将就木的耄耋老者神情温和，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辈，一位值得尊敬的老学者。
　　但他是哲学家。
　　是制造过无数起惨案，加起来甚至都已经超过了洛泠的四十万战绩，在他的能力之下被屠戮的小城数不胜数，是一名实打实的屠夫。
　　这张与老人一模一样的容颜之中，全然看不到半分的杀意与煞气，有的仅仅只是淡淡的和蔼笑意。
　　“在江城县里杀死了艺术家与科学家，在维多利亚里利用「公司」与「先驱者」的矛盾，从其中间接或直接地削弱了双方的实力。
　　“甚至，就连我准备了大半辈子的计划，也折损在你的手上，我本人更是走到了山穷水尽的这一步，不得不说...「白魔女」小姐，你不愧为「禁忌」之下最危险的存在，一位‘像人的诡异’。”
　　哲学家淡然地说出洛泠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战绩，似乎只是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而已，没有表露出然后怨恨或者愤怒的情绪，连脸上的淡淡笑意都看不出任何的喜悲。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或者，我更应该称你为...洛泠小姐？”
　　“.......”
　　洛泠并不意外，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哲学家要是还看不出来的话，他就不配被称为「先驱者」的领袖了。
　　包括教育家，实际上他在临死之前就已经有所察觉，甚至怀疑「白魔女」就是那位湮灭界限的诡异，但瞬息万变的战场没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只把短暂的疑惑留在他最后的记忆碎片之中。
　　“哲学家先生，所以你是打算来找我叙旧吗？”
　　洛泠收起了警戒的动作，连姿态也因此显得轻松了些许。
　　“只不过...是多想了解一下我的送葬者而已。”哲学家淡淡地说道，“我已经看到了我「命运」的终点，我的「死之刻」。
　　“洛泠小姐，你会亲手送我陷入永恒的「寂亡」，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对于哲学家的这些话，洛泠再认同不过了，她确信自己会去送哲学家上路，现在没有动手不是想对他留情，只是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只不过...由受害者本人说出来，总归还是有点古怪的。
　　不止洛泠，连旁边的菲欧娜和琳娜听了，脸上的神情都出现了片刻的微妙。
　　但...考虑到哲学家本身是「彼岸」路径，掌控着「今生」权能，忽然之间就感觉不奇怪了。
　　谜语人是这样的。
　　“你不是对「死之刻」很感兴趣吗？”哲学家淡淡地说道，“碰巧，我之前曾对此进行过一些研究，也稍微动用过几次，倒是有几分心得。”
　　作为「先驱者」的领袖，哲学家当然也动用过「先驱者」最引以为傲的秘术仪式，曾经从「禁忌」的手中窃来了权柄，
　　「命运」，便是哲学家最常用的「禁忌」权能之一。
　　尽管这种窃来的权柄，大概率都残缺不全，就像是奈落神选们所得到的残缺「全知」一样，但多多少少还能够揭示出一些本质。
　　没等洛泠回答，哲学家便自顾自地继续聊了起来，
　　“命运是注定的，命运又是缥缈的，命运之线无时无刻不在变动，却走向了一个注定的未来。
　　“「诺伦」所纺织的「命运」同样如此，但...当祂裁定之时，无可违背的「命运」便选择了注定的终局，此乃「死之刻」。
　　“「死之刻」并非不能改变，但必须拥有足够推动「命运」的力量——正如你一般，洛泠小姐。”
　　哲学家望向菲欧娜，目光深邃了些许，眼神里颇有几分深意。
　　他指的不只是菲欧娜此时被解开的「死之刻」，更重要的是...洛泠在之前动用「奈落」能力强行解开的「命定之死」。
　　洛泠拥有着足以改变「命运」的力量。
　　至少在维多利亚之中，只有她，仅有她。
　　洛泠知道，哲学家这是在向她透露老人的能力细节，哪怕直到这个时候，他最先想制止的都是老人，而并非洛泠这位「白魔女」。
　　这不是出于私仇，是因为哲学家与老人之间，是真正的歧途所在。
　　——这就是为什么明明他们隐约感知彼此之间的争斗里，或许存在着一位第三方，却依旧一心一意地想要把对方逼入绝境，不敢掉以轻心。
　　“...多谢。”
　　洛泠微微颔首。
　　能够与这位没见过几面，却已经交手过无数次的「哲学家」，在这种情况之下心平气和地交谈，确实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客气。”
　　哲学家只是笑了笑。
　　洛泠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她心底一直有的疑惑，
　　“我很好奇，你究竟和老人是什么关系？”
　　容颜如此之相似，又同为「公司」创始的五人之一，走到如今的局面，他们之间究竟是怎样错综复杂的交集呢？
　　“.........”
　　哲学家沉默了一会，像是在思量着该如何回答，又像是在斟酌着答案的表述。
　　不消片刻，他抬头望向洛泠，轻笑一声，
　　“我是他不成器的哥哥，他是我不成器的弟弟，仅此而已。”
　　是兄弟，却无法成为彼此的助力，反而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
　　就在这时，哲学家重重地咳了几声，他凝实的身影刹那之间虚化了些许，似乎多了些许的黯色。
　　在正式开始晋升仪式之前，哲学家就已经彻底抛却了自己空壳般的肉身。
　　如今的他不过只是一道能量的集合体，称之为「晋升仪式」成精也不为过。
　　“看来，我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哲学家稍稍合上双眼，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是在感受着什么，竟有几分享受，
　　“这便是「死之刻」即将来临之时的感知吗？啊，是「命运」的气息...”
　　缥缈的苍老嗓音逐渐远去，直到天穹之上的黯色雪花继续飘零，周围疯狂的一切继续肆虐于维多利亚之中，被迟缓的时间总算恢复了过来。
　　只是，众人前方却已经没有了耄耋老者的身影，薄薄的积雪之上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就如同幻梦般虚妄。
　　但洛泠知道，这不是一场梦，哲学家确实出现了极为短暂的一瞬，于现世之中，甚至连眨眼的片刻都不到。
　　“这应该是他所掌控的权能「旅人」的体现吧，行走在时间的夹缝之中...”
　　关于这一点，在教育家的记忆碎片之中有只言片语的描绘，但并不详细。
　　洛泠定了定神，望向旁边神情迟疑的两人，轻声说道，
　　“不必忧心，哲学家应该已经离开了。”
　　不知使用了何种代价，强行约束晋升仪式以获得短暂的一段自由活动时间，哲学家究竟想做些什么，洛泠并不清楚，但现在不是担心这件事情的时候。
　　洛泠稍稍抬起头，看向「公司」总部的方向。
　　在她的感知之中，「公司」总部的灵感波动逐渐变得混乱又激烈，应该是老人正在谋夺着禁忌权能「命运」。
　　或许已经成功了，或许还没有失败。
　　“动身吧，”洛泠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抓紧时间。”
　　.........
　　这是一场让所有高阶觉醒者都永生难忘的战斗，整个秩序侧势力里，约莫有三分之一的觉醒者都被永远地留在血炼结界之中，连遗体都没能留下，甚至还出现了部分叛逃的情况。
　　绝大部分觉醒者都受了相当严重的伤势，仅有寥寥无几没有挂彩，或者是稍微治疗就能够恢复的轻伤。
　　活下来的觉醒者，除了已经叛逃的之外，全都聚集在「公司」总部。
　　他们在上一场战斗结束之时，就收到了老人的命令，必须在这段时间严守「公司」总部，绝对不能让任何外人闯入。
　　其实，对于这个命令，很多觉醒者都觉得无厘头，「公司」最强大的对手「先驱者」已经在这场战斗中落败。
　　连领袖之一的教育家都死于非命，其他活下来的溃军残党全都四散而逃，还有什么余力发动对「公司」总部的进攻？
　　此时「公司」总部门口附近的小亭子里，李少恒坐在其中，拿出一块磨刀石，细心平静地打磨着他的飞刃。
　　试图用这种重复性枯燥的劳动，来放空大脑，按捺着心底在这场前所未有的大变局之中，不断涌现的茫然与无措。
　　他的伤势其实也算不得轻，女人确实利用血炼结界对他进行了一些治疗，但以她拙劣的掌控手段，这种治疗只能勉强让李少恒不至于瘫痪而已。
　　不过，作为「公司」目前唯一能够撑起场面的董事，本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稳定军心的女人，却出乎意料地失去了踪迹。
　　或许是因为她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忙，但造成的结果就是，「公司」总部出现了群龙无首的情况。
　　再加上刚刚所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大部分高阶觉醒者虽然得到了回守「公司」总部的命令，但执行之时却只是回来了而已，大部分都在抓紧时间疗伤，以免再出现意外而葬命。
　　正因为这种情况，在此战之中负责指挥的李少恒，到了总部反而算是空闲了下来。
　　尽管作为少数几个嫡系办事处的成员，李少恒忧心于逐渐走向分崩离析的「公司」，但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守在「公司」大门处磨磨刀，就已经算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哎...”
　　长长的叹息之后，李少恒收起了飞刃。
　　就在这时，他忽然在眼角余光处看到总部的门口似乎有几道身影出现。
　　起初李少恒并没有在意，他粗略地扫了一眼，刚想劝退这几位来访者，但在看到来者的模样之时，瞬间瞪大了双眼，
　　“...敌袭！”
　　“看来，不需要通报了。”
　　洛泠打了个响指，黯色与血色交织蔓延开来。
　　并不是她非要走正门，而是「公司」笼罩着一座强大的秘术结界，正门恰好是这座结界的薄弱点，突入之时会比较方便。
　　在听到敌袭的一瞬之间，几道身影便直接出现在了门口的位置，沉默又紧张地望着前方的不速之客。
　　其中仅有三位是P9级别的办事处主任，还包括了一位洛泠的老熟人，路曼青的母亲路芳玲。
　　“.......”
　　出乎意料的人少。
　　洛泠看到这一幕之时，都难免地露出错愕的神情，在她的感知之中，总部之内的人数应该还有数倍不止才对。
　　“「白魔女」...以及，菲欧娜，你竟然还活着。”
　　路芳玲目不转睛地看着站在洛泠身旁的菲欧娜，瞳孔之中闪过了些许的不可置信。
　　要知道，菲欧娜在总部发布的通告之中，已经死于「先驱者」之手，还是由董事会亲自确认的消息，应该...不会有错的吧？
　　难道是被「白魔女」支配死去之后的遗体？
　　她确实有这个能力。
　　菲欧娜已经看出了路芳玲的心之所想，毕竟曾经的她们也是并肩作战过十余年的战友，彼此之间都很熟悉。
　　“我从未死去，路。”菲欧娜惋惜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一直都活着，哪怕直到了现在，我都是以自己的意志活着。”
　　“我真想听听你的故事，菲欧娜，但很遗憾，你身边站着的人不太对。”路芳玲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无论如何，如果你们的目的是总部内的董事，就必须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路芳玲很了解菲欧娜，尽管她不知道为何往日温和的菲欧娜会选择站在一位屠戮无数的诡异身边，但她知道的是，只言片语没有什么意义。
　　看似很好说话的菲欧娜，实际上执拗得很，只要决定的事情，就永远都不会放弃，就像她永远都不肯放弃寻找自己的女儿一样，哪怕她已经知道女儿死于非命。
　　既然菲欧娜选择站在诡异的一侧，就是已经是人类的敌人。
　　其他几位办事处主任大致也都是这种想法，但他们更加紧张的却是在众人之中，看似最不起眼的小女孩，一袭飘散的白发之中夹杂着些许的嫣红，明显掌控了比之前更加强大的力量。
　　这股力量，在场的所有人都不陌生。
　　...因为前不久，才经历过这样的一战。
　　是教育家的能力。
　　联想到「白魔女」曾在江城县之中将诡异序列第四十九位的「傀儡谣」取而代之，如今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被祂取代的另一位存在已然出现。
　　——「白魔女」，同时持有着傀儡谣与血主的权能。
　　哪怕是直面「公司」总部的结界，此等存在，已经有了一战之力。
　　不过...
　　仅凭如此的话，想突破防线还是需要不少时间的。
　　但前提是，必须有足够的战力来拖住对方。
　　很显然，现在...没有。
　　站在这里的只有直属于「公司」总部的嫡系与一部分嫡系办事处的成员，满打满算仅有十余人，其他要么重伤要么牺牲。
　　至于其他办事处，以及其他秩序侧势力组织的成员，连头都没有冒出来。
　　他们不愿继续直面「白魔女」的恐怖，都在着急忙慌地利用「公司」总部的资源进行疗伤，以求下一次灾难降临之时，能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就连洛泠都没料想到如今的局面，她本以为自己需要对付的会是余下所有人不顾死活的阻拦，结果...就来了这么几个？
　　这样的话，倒是简单多了。
　　“菲凚欧娜阿姨，琳娜小姐，都交给你们了。”
　　洛泠轻声说道，旁边两位点了点头，神情都认真了些许。
　　“琳娜...”
　　路芳玲的神情之中浮现出些许错愕，然后又放松了些许，“菲欧娜，看来你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女儿。”
　　这样的话，似乎...也能够理解菲欧娜的行为了。
　　她很清楚，菲欧娜究竟对自己的女儿有着怎样深重的情感。
　　“是的。”菲欧娜颇有深意地望向洛泠和琳娜，微微一笑，“路，动手吧。”
　　“嗯。”
　　路芳玲没有继续迟疑，狂暴的风逐渐卷起。
　　尽管曾为战友，既然如今已经是敌人，就应该全力以赴才是。
　　“仅凭你们两个可不够...”
　　旁边的一位办事处主任冷冷地说道。
　　明面上确实如此。
　　菲欧娜虽说是掌控权能祭器的存在，但对方与她对等的存在足足有三位，更别提菲欧娜本身就不是擅长战斗的类型。
　　琳娜则是连权能祭器都没有掌控，看起来仅比李少恒强上一线而已。
　　但事实并非如此。
　　“是吗？”
　　洛泠歪了歪小脑袋，周围的一切已然被血色与黯色交织所笼罩，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周围，竟有几分诡异的香甜。
　　——权能「烬灭国度」。
　　从出现之时，洛泠就一直被当做空气，实际上也是因为诡异特质，很难让人觉得她是能够沟通和交流的存在。
　　展开领域之后，她直接踏入大门，循着几次来到总部的记忆，向着目的地走了过去。
　　与此同时，几位「公司」成员眼中逐渐燃起怒意，直接向着这位如幽灵般的少女袭来，他们必须把祂拦在「公司」之外，不能让正在晋升的董事受到打扰。
　　尤其是其中几位岑家的，他们的大部分子弟都已经被「白魔女」的使徒所屠戮。
　　李少恒的愤怒之中还暗含着些许的悲伤，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侄女岑湘云竟然就这样死在了「白魔女」的手中，连遗体都没能留下。
　　不过，这些全都被菲欧娜和琳娜拦了下来，在「烬灭国度」的加持之下，她们的战斗力完全突破了一个档次。
　　与此同时，由于受到「烬灭国度」的影响，所有的「公司」成员哪怕受一点伤，都会受到支配以及放血，从而削弱了不少实力。
　　一来一回，纸面实力并不占优的菲欧娜和琳娜竟然夺得了不小的优势，逼得「公司」成员转攻为守，苦苦支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恐怖的白色身影踏入「公司」总部的大楼。
　　若是其他觉醒者能够在此时站出来的话，洛泠还需要分心去应付，可能要耽搁不少时间，因为她并不想大开杀戒。
　　想杀人很简单，想不杀人...却很麻烦。
　　不过现在，洛泠只需要走过去就行了。
　　这并不洛泠第一次来到总部，与记忆之中的「公司」总部并无差别。
　　...毕竟也才没过去多久。
　　两个月前，她还在总部跟双马尾小队的几位在接待室里面嬉笑怒骂呢。
　　望向接待室的方向，洛泠的眼中闪过些许回忆，嘴角都忍不住扬起。
　　那是她一生之中难得被吵吵闹闹的几次经历，说起来，她确实有些对不住岑湘云几人。
　　一切等之后再说吧。
　　现在最重要的是...
　　洛泠望向前方，神情微微凝重。
　　再往前一些，便已是「公司」的禁地，往常时分没有P9级别以上不可踏入。
　　禁地区域的深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虚无漆黑，便是「虚无之界」的赝品，连洛泠都由不得感叹董事们的精妙，能够将「虚无之界」复刻到这种程度。
　　穿过「虚无之界」，洛泠看到了一座熟悉的破旧小木屋，她定了定神，知道接下来就是最终的决战时刻。
　　究竟是成是败，只看这一刻。
　　她没有多少迟疑，便直接推开了小木屋的门。
　　屋内的壁炉火光一如既往的温暖，所有的一切似乎都与她记忆之中来过的一模一样。
　　稍有不同的是，此时此刻的小木屋里，仅有一道身影。
　　仅有老人而已。
　　他像往常一样坐在板凳上，在察觉到不速之客的时候，缓缓地抬起头。
　　直到这时，洛泠才看清了老人此时的情况。
　　他的右眼已经成了一个空洞，左臂几乎被完全绞碎，连身躯都已经残破不堪，浑身上下全是凄惨的血迹，像是经历过一场前所未有的惨败。
　　老人沉默地注视着洛泠，忽然笑了起来，笑容之中却带着无尽的悲凉，
　　“你，终于来了啊...
　　“我的...「死之刻」。”

　　都悬赏过好几次了，这回猫就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啦，还是一样的条件。
　　50刀片，5000打赏，200月票，2000推荐票，1000字，不设上限，三天时间，到4月1日的12点半，到时候会放出具体的欠更字数。
　　<img src="https://c1.kuangxiangit.com/uploads/chapterimgsnew/690/125618/240329/1711686091-100386554-111496467.jpg">
　　之前的悬赏基本已经还完了，接下来猫能不能继续给力更新，就全看读者大大们的投喂啦！
　　还有一件事，猫找了一位画师大大来帮忙画人设。
　　目前差不多已经把之前所有悬赏拿到的猫粮都投了进去啦，猫自己还添了一些，计划是洛泠小姐的4+1个形态，以及一张场景插画，呜呜呜可花了不少呢，读者大大们多投喂一点回回血...
　　本来是想加上艾尔莎的，但一想艾尔莎加上的话，琳娜和菲欧娜肯定也少不了，姐姐肯定也要...
　　猫手上的猫粮..好像就不太够了。
　　就酱紫~
　　<img src="https://c1.kuangxiangit.com/uploads/chapterimgsnew/690/125618/240329/1711677504-100386554-111496467.jpg">

 第九十九章 老人（5k5）
　　现世的维多利亚之中。
　　时刻回到半日之前，彼时的血炼结界还未崩塌，「先驱者」与「公司」的决战仅仅只是走到终结之前的最后一刻。
　　因为哲学家竭尽所有，强行介入晋升仪式，开始登神之路的最后一步，「先驱者」的总部，一处特殊的空间界限彻底崩塌，受困其中的老人得以脱离出来。
　　只不过，脱困的老人却没有第一时间介入这场终结的决战。
　　因为他很清楚，即便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手，哪怕能够杀死教育家，但却无法解决白魔女，也很难扼杀已经开始登神的哥哥。
　　哪怕能够让「公司」占尽优势，却无法一劳永逸，就像一颗难以磨灭的肿瘤，永远挤压在名为“维多利亚”的心脏腹地之中。
　　或许是受了哲学家的影响，又或者是厌倦了多年以来的明争暗斗，向来以稳妥起见的老人，少见地放弃了风险较低的抉择，转而走上另一条颇有几分风险的路。
　　不过，虽说这算是一次冒险，但这也只是相当于老人的性格而言。
　　换做哲学家的话，这种情况连下赌注都算不上，因为无论成与否，都不会陷入无法挽回的结局。
　　因为现在的老人状态前所未有的好，他这段时间一直都在为斩首哲学家养精蓄锐，也完全没有参与到这场决战之中。
　　再加上哲学家付出自身的代价锁定界限，短时间之内不让界限坍塌，更是给老人创造了一个绝无仅有的时机，推行属于他的晋升计划。
　　没有迟疑多久，老人脱困之后，第一时间回到了「公司」总部。
　　他没有通知任何人，生怕会被「白魔女」的耳目所察觉，直到避开所有视线，回到「公司」腹地深处之后，才向所有秩序侧的觉醒者送去消息，回守「公司」总部。
　　但是，老人依旧没有明说具体的情况，只是说为了闭关晋升。
　　所有的一切...都必须藏到最终时刻，才能够揭晓出来。
　　唯有在成功的时候，如此骇人听闻的行为才不会被称之为“疯狂”，哪怕需要付出不知多少生命的代价。
　　几乎没有人知道，老人的图谋竟然会是「禁忌」的权能，哪怕是哲学家，在老人正式开始行动之前，都不敢有如此的想法。
　　因为「禁忌」之所以会被称之为禁忌，就是因为其难以探知的特质与不可接触的恐怖，哪怕是在借用之时，都需要付出不知多少不为人知的代价。
　　「命运」当然也不能例外，或者说，命运尤其如此。
　　回到小木屋之中，老人看到壁炉之中几近燃尽的火光，便直接走了过去。
　　像往常一样，他坐在小板凳上，拿起旁边的火钳，夹起旁边壁炉旁边堆着的木炭，神情平静地一块一块地送进去。
　　与此同时，维多利亚的天穹之上忽然飘起了灰色的雪花，「命运」之灾降临。
　　无数人见证了他们的「死之刻」，混乱与疯狂逐渐弥漫着整个维多利亚。
　　酿成这一切的老人清楚地感知到了这一切，但他不为所动。
　　他只是平静地夹起一块又一块的木炭，直到把壁炉填满。
　　为了最终的目的，为了留在这个安定的时代，为了人类与文明的延续...必须有所牺牲。
　　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笃笃笃...”
　　就在这时，小木屋的门忽然被敲响。
　　老人并没有意外，只是放下了火钳，转过身去。
　　随着破旧木门的轴承痛苦地“吱呀”一声，一道出乎意料的身影走了进来，老人一直都古波不惊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些许的涟漪，神情之中闪过几分诧异，
　　“怎么...会是你？”
　　他本以为是完成任务的女人归来，但没想到...来者虽然同样是女人，却不是女人。
　　——红十字会办事处主任南丁格尔。
　　此时的她本应该在前线救助伤员，哪怕这场大决战已经落幕，也应该还在负责治疗于战斗之中重伤的主任与部长们才对。
　　无论如何，这里绝对不是南丁格尔该出现的地方。
　　“啊哈哈，怎么是我？怎么就不能是本姑奶奶呢！”
　　就在这时，南丁格尔却露出了一个与她性格完全不符的肆意狂笑，然后便大大咧咧地坐到了沙发上，半躺着的模样全无淑女的模样。

　　还没等一头雾水的老人发问，南丁格尔的表情忽然严肃了起来，连狂放的动作都收敛了些许，
　　“月见大人，我说过可以把身体暂时借给您，但您别以这种方式肆意玩弄我的身体。”
　　“什么玩弄？我之前不也都是这样的吗？小南南~”
　　“请您自重。”
　　“唔，好吧好吧，看在你这么辛苦的份上，咱这回就认真一些啦，哭哭...”
　　“..请您消停一些。”
　　在最后一句符合南丁格尔性格的话音过后，她的神情便失去之前的严肃，转而变成了兴致乏乏的懒散。
　　虽然没有了之前的狂放不羁，但相较起过去南丁格尔知书达理的模样，如今的南丁格尔会让每一个与她熟识的人都大跌眼镜。
　　老人也不例外。
　　但很快，在初期的震惊之后，老人就调整了过来。
　　他抬起头，右眼处流出金色的光芒，神情凝重地问道，
　　“...你是谁？与南丁格尔女士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没有询问南丁格尔为什么能够出现到这里，原因很简单。

　　这是女人的背叛。
　　虽然董事会之前送出过一些授权，可以不经过通告，就能踏入「虚妄之界」，即虚无之界的赝品，直达「公司」腹地。
　　包括南丁格尔在内，相当一部分「公司」成员拥有着此项权限。
　　但是，在如今最为关键的时刻，老人怎么可能会考虑不到这一点。
　　在回到腹地深处的第一时间，老人早就封锁了所有的授权，除了董事会之外，连秘书长梅利莎都无法踏入其中。
　　若是强行闯入的话，首先老人能够有所察觉，其次董事会秘书长梅利莎能够第一时间收到警戒的消息。
　　但很明显，这两种情况都没有出现。
　　答案就很显而易见了。
　　梅利莎已经被杀了，女人...或者说史学家，已经背叛了「公司」。
　　所以...最终，她还是选择走上哲学家的道路吗？
　　或者说...
　　老人莫名地想到，在哲学家的小屋里，史学家-女人在墙上的照片，被他排在第一序列之上。
　　甚至，超过了他们兄弟二人，与诡谲恐怖的白魔女。
　　“啊啦啊啦，在问别人问题之前，难道就不应该先自我介绍一下吗？”
　　使用着南丁格尔身体的月见伸了伸懒腰，嘴角微勾地几分邪魅的角度，
　　“这位...老不死的东西。”
　　月见身体前倾，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老人，满眼都是戏谑之意。
　　壁炉火光微微摇曳，火势在刹那之间旺了几分，灼目耀眼的光芒映出“南丁格尔”此刻倨傲的神情，不复往日的温柔。
　　“你应该是诡异使徒吧，或者是诡异代行者。”老人直勾勾地盯着月见，右眼秘术仪式运转，“我监察着整个维多利亚已经很多年了，但从未接触过如你一般独特的气息，至少你的本体从未出现在维多利亚过。”
　　诡异使徒以及代行者，一直以来都以极端偏执与神出鬼没而著称。
　　没有人能够说清楚他们平时是藏在什么地方，很多觉醒者都觉得他们应该是在「虚无之界」里，但老人可清楚得很，「虚无之界」这种鬼地方，哪怕连诡异都很难待太久，更别提诡异使徒了。
　　先驱领袖和董事会在这一点的推测倒是和事实大差不差，认为诡异使徒们是存在于一个特殊的空间界限之中。
　　神国的存在若是没有亲眼见证过，是很难想象出来的。
　　“我倒是挺想来维多利亚做客的，只是可惜呀，路途实在是遥远，天道老爷爷...哦对，就是「秩序」，祂老人家可不会允许的。”
　　月见用南丁格尔的嗓音娇滴滴地说道，她掩嘴轻笑，媚眼如丝之下，却是极度危险的气息，
　　“还有哦，什么诡异使徒和诡异代行者...你们的称呼可真难听，请称呼我为「神眷者」吧，独得神明注视与恩宠的眷属，这才是神眷者的意义。”
　　不过只是受到诡异蛊惑，抛却自我的死侍而已。
　　老人眼中闪过几分不屑，他用质问的语气说道，
　　“南丁格尔，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和这群孽畜勾搭上的？”
　　“哎呀呀，这我可不能当做没听见，还有，小南南可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能说是勾搭呢？”月见向着老人眨了眨眼，嘻嘻一笑，
　　“老不死的，你确实很聪明，可惜聪明得太晚了，偏偏是在‘变故的起源之地’维多利亚里出现你这一号人物。”
　　老人沉默着，无论月见说什么话，他都不为所动。
　　哪怕抛出了他闻所未闻的隐秘，老人的神情都一如既往的淡漠。
　　无论面前的妖妇说些什么都无所谓，他只要拿到想要的东西就足够了。
　　届时，别说对方是诡异代行者，哪怕是「白魔女」本尊前来，他都有信心让对方留下永生不可磨灭的伤势。
　　月见似乎很喜欢老人这种不为所动的表情，她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小木屋里踱着步，一边哼着小曲，一边说道，
　　“让我猜猜~你的小安排是在哪里呢？是在这儿吗？哎呀，好像不是，难不成是在这儿？哦吼吼，没有！”她扭头微笑着看着老人，说道，
　　“到底藏在哪里呢？你准备夺取「禁忌」权能的手段？”
　　老人瞳孔微缩，但还是稳住了神情，内心暗道，
　　“没想到，女人竟然连这种级别的隐秘都交给了诡异一方吗？她究竟是在想什么...”
　　“或者我应该问得更详细一些，「生之时」，「死之刻」，「命运无常」，你究竟准备夺取的是哪一项能力呢？”
　　月见大大咧咧地坐到沙发上，在老人终于忍不住震惊的时候，翘起二郎腿得意洋洋地说道，
　　“算啦算啦，我知道，你几乎比所有人都更早认知到禁忌的本质，还利用这一点火中取栗，试图借此越阶掌控禁忌的权能。
　　“布局了这么长时间，也只是打算取走「禁忌」权能之中的一项能力，很聪明，太聪明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老人瞳孔一阵猛缩，差点就站起身来。
　　关于「禁忌」的本质，以及只取走「死之刻」一项能力这些事情，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包括其他两位董事，甚至连记忆都是加了不知多少层封锁，就是为了守住这个秘密。
　　实际上，关于取走「禁忌」权能这件事情，其他两位董事都是持反对态度，因为他们都觉得这是一个危险又绝无可能成功的计划。
　　只有老人知道，这是绝对可行的。
　　“你的计划确实天衣无缝，连我都无可奈何，根本查不出什么东西。”月见双手交叉，满意地欣赏着老人的震惊，“就是可惜呀...有个叫「紫珠」的家伙，把你的老底全都给揭开咯。”
　　当时茶话会上打包出售的“登神之路”计划之中，本就在维多利亚之中埋下过后手的月见率先得到了答案。
　　她比所有人都要更早地把目光从哲学家转移到老人身上，并通过南丁格尔成功锁定了胜局。
　　这场登神之路的竞争之中，“月见”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就算知道了又如何？”老人冷冷一笑，“你能阻拦我？”
　　老人的实力很强，他没有参与之前的战斗，保存了极为完整的战斗力。
　　更别提现在可是在他的主场之中，哪怕是月见的本尊来了都只能避其锋芒，以南丁格尔的实力确实无法在这里战胜老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计划完成。
　　“啊呀呀，我拦不住啊拦不住，”月见的表情故作绝望，然后顿了一顿，邪魅一笑，“但有人可以。”

　　话音刚落，一只白皙的手刀直接从老人的背后穿心而过，涌动着某种未知可怖的气息，与前不久重创教育家的力量如出一辙。
　　“什——么——”
　　老人瞪大了双眼，紧接着，他便看到身后的空间一阵涌动，现出一道看不清形体的阴影。
　　最终，阴影褪去，女人现身。
　　“略略略，你以为我闲得蛋疼跟你扯蛋呢？”
　　月见用南丁格尔的脸做了个鬼脸，然后伸手搂着女人的肩膀，说道，
　　“真是一场愉快的合作啊，末日信使，下次有机会还找你。”
　　“没有下次了。”
　　女人冷漠地回应道，却没有推开月见的手，而是直勾勾地看着老人。
　　“你究竟...”
　　老人完全不可置信地看着女人，他根本不愿相信女人会做到这种程度。
　　他想竭尽全力奋起反击，却发现所有的力量都已经被封锁。
　　...月见确实不是在闲聊，老人在拖时间，她也在拖时间。
　　一方面，是让女人能够潜行到直接刺杀老人的位置。
　　另一方面，月见同样在布置她的能力，只要女人得手，她就第一时间启动，彻底封锁住老人的反抗。
　　两位顶尖强者的暗杀配合，再加上神秘未知，却威能惊人的黑色光芒，瞬间便完成了对老人的斩首绞杀。
　　“为什么？”
　　老人的嗓音涌着血腥之意，他眼睁睁看着女人走到了他的前面，然后向他伸出手。
　　却不是援手。
　　女人的手掌里包裹着黑色的光芒，然后直接刺入老人的右眼，硬生生把这枚老人已经融入体内的祭器给挖了出来。
　　金色的眼球里流淌着金色的光芒，与周遭的「禁忌」之灾隐约形成了共鸣。
　　不必多说，这就是老人用于谋夺「禁忌」权能的核心。
　　老人的这枚右眼祭器里封印着连接着整个维多利亚结界的秘术仪式，之前他就是利用这个秘术仪式来监察全城的，如今又用着同样的秘术仪式，打算谋夺「死之刻」。
　　只是现在，已经失败了。
　　女人把金色眼球祭器随意地丢给了月见，月见紧张兮兮地伸手接了过来，还心疼地吹了吹，
　　“老末啊你也真是的，要是有个万一我没接准，丢到地上该咋办？”
　　“自己看着办。”
　　女人随口说道，但眼角余光却看到老人抬起了手，瞬间反手抓了过去。
　　她裹在手上的漆黑光芒只是接触到了老人的左臂，就几乎将其全部绞碎，鲜血溅了一地。
　　随即月见瞬身过去，崩碎了老人的身躯，几乎残破不堪。
　　“呼，差点疏忽了，”月见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瞥向老人，说道侏，“想自杀？慢点死哈，等我们把眼球上面的秘术仪式嫁接好了之后，您老再去死吧。”
　　秘术仪式当然不止存在于这枚眼球祭器上，它是核心，但还有一部分运转的秘术仪式是刻画在老人的体内。
　　如果老人在这个时候彻底死去，秘术仪式就会瞬间崩溃，整个登神之路计划只能以失败告终。
　　到时候，谁都拿不到「死之刻」。
　　月见可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的出现，直接出手废掉了老人，让他连自杀的机会都没有。
　　“抓紧时间吧。”
　　女人轻声说道，不知是与老人说话，还是在提醒月见。
　　但她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此地。
　　此时月见也已经把身体还给了南丁格尔，放肆嚣张的神情从这位温柔的女士脸上褪去，只余留了几分歉意。
　　“老人先生，很遗憾我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但无论如何...我相信我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南丁格尔轻声说道，“如果您觉得痛苦的话，我...”
　　她迟疑了几分，拿出金色眼球祭器，对准了老人。
　　一道「禁忌」的权能通过这件祭器上的秘术仪式，施展在老人的身上。
　　“至少，我可以让您知道您的「死之刻」。”
　　知道什么时候，就能够从这般的苦痛之中解脱，不必再煎熬。
　　很快，南丁格尔也离开了。
　　整个小木屋之中，独留老人一人。
　　他孤独地坐在小板凳上。
　　他彷徨着。
　　他思考着。
　　他目睹着「死之刻」逐渐逼近。
　　终于，他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
　　老人缓缓地抬起头，仿佛这极为轻微的动作，便已竭尽了他的所有气力。
　　他脸上浮现出凄凉又悲痛的笑容，哭着又笑着，喃喃自语道，
　　“竟然会是这样...”
　　就在这时，小木门再次被推动，轻巧谨慎的脚步声响起。
　　他艰难地转过身去，沉默地注视着来者。
　　然后，笑了起来。
　　笑容之中满是悲凉，却又带着几分解脱与释怀，
　　“你，终于来了...
　　“我的...「死之刻」。”

 第一百章 遗愿（4k）
　　遍体鳞伤的老人屈着腰，坐在他的小板凳上，正如第一次见面那般，壁炉的火光照耀了他的半边脸颊。
　　而另外在老人半边被阴影笼罩的脸上，血泪淌过崎岖不平的皱纹，无力地滴落在地面之上。
　　“......”
　　洛泠小心谨慎地走到老人的面前站住，保持着随手动手的警戒。
　　但...直至靠近到这种距离，老人的气息依旧虚弱不堪，仿佛下一刻就要死去。
　　这时洛泠终于可以确定，老人...
　　确实即将步入永恒的「寂亡」，他的「死之刻」即将到来。
　　洛泠的目光往下挪了些许，看向了老人的心脏位置。
　　她在这个地方感知到了某种熟悉的力量，却无论如何都回忆不起来。
　　她似乎用过，又似乎没有用过...
　　正是这种力量，遏制住了老人的所有生机，让他穷极一切的手段都无法挽回，只能绝望地目睹自己向着死亡的终局缓缓走去。
　　是晋升失败了吗？
　　但晋升失败可不会是这种情况，多半连遗体都难以留下来，外界也不可能会如此风平浪静。
　　难不成是被袭击了？
　　周围又没有打斗的痕迹...
　　无论如何，洛泠都很难想象，前不久还因为即将获得最终胜利而意气风发的老人，不消半日时间，就已然奄奄一息，甚至被钉死在这里，连求死都不能。
　　谁能够悄无声息地做到这种事情？
　　恐怕，连她都很难...
　　正当洛泠思绪些许翩飞之时，老人缓缓地开口道，嘶哑的嗓音带着丝丝铁锈似的血腥气息，如残破的风笛般刺耳，
　　“好久不见。”
　　听到这句话，洛泠没有开口。
　　老人见状，却又是笑了几声，可血泪凄凉的笑容无论怎么看都足够古怪，
　　“当时，你也是如今日这般站着，一言不发，像是性子比较拘谨，又像是保持着足够的警惕。
　　“我记得很清楚，洛泠小姐。”
　　老人每说出一个字，平淡的嗓音里就多一分难掩的苦痛与折磨。
　　随着时间的流逝，心脏处的奇异伤势就会让他逐渐无可挽回地逝去，但这种过程却偏偏很漫长，凌迟般的苦痛会伴随着他直到生命的尽头。
　　只不过，老人看起来并不在意，他注视着沉默的洛泠，独眼之中的笑意又浓了几分，
　　“我猜对了，是吗？”
　　“已经算不得猜了，”洛泠轻声说道，“哲学家也知道。”
　　对于很多人而言，「白魔女」究竟是不是名为“洛泠”的存在并不重要，在这“很多人”的定义之中，就包括了老人与哲学家。
　　再者说了，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老人若还是没看出来，就太愧对他掌控「公司」如此多年了。
　　“他先我一步，又是他赢了。”
　　老人的嗓音忽然低了几分，但这并不是因为输了哲学家一筹而失落，只是凌迟般的折磨与痛苦，正在消磨着老人所剩无几的状态。
　　摇曳的火光带来几分熟悉的暖意，让洛泠不由得想起她与「公司」董事会的第一次会面。
　　昔日的老人一如此时这般坐在板凳上揣着衣袖，少年侧身靠在壁炉附近的墙边，女人端庄地坐在沙发上。
　　如今暖光如旧，却只余下这一位即将死去的老人。
　　“是女人做的，对吗？”洛泠收起眼中的回忆，低声说道。
　　“...她背叛了我们。”老人抬起头，既不愤怒，也不悲伤，只是以叙述的口吻说道，“不是我，不是「公司」，是我们。
　　“她背叛了我们所有人的理想，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
　　无论是「公司」还是「先驱者」，无论是老人还是哲学家，哪怕他们走上了歧途，哪怕他们认为彼此都是错误的抉择，甚至是以刀剑反目，生死相见。
　　但唯独没有例外的是，他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践行着挽救人类与文明的使命。
　　直到现在，老人才意识到，女人...或者说史学家，她一直以来平衡双方的实力并不是为了让维多利亚的局势暂且均衡，而是要寻找一个时机。
　　一个能够杀死所有人的时机。
　　...就是现在。
　　无论是「公司」还是「先驱者」，一旦有一方获得胜利，女人想杀死所有人的计划，就不可能实现，这才是她一直以来奉行均衡的原因。
　　而现在，在计划彻底败露之前，女人已经完成了她的目标。
　　“洛泠小姐，如果可以的话，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吗？”老人抬起头，缓缓地说道，
　　“这具残躯之中还余有几分「命运」的力量，我会直接炼化成圣骸交给你。
　　“包括我的记忆，我会完完整整地留给你，不会毁去半点。
　　“把这些...作为支付予你的代价，如何？”
　　说到这里，老人忽然顿了顿，然后咧嘴一笑，
　　“与诡异做交易，而且还是一位凶名赫赫的‘似人诡异’，恐怕激进如「先驱者」...都未曾有过。”
　　都到了这个时候，之前所谓与「白魔女」结盟的谎言已经可以不攻自破，老人也知道，从始至终「先驱者」不过只是在借用其名义行事而已。
　　其实直到现在，对于「白魔女」，或者说洛泠究竟是一位怎样的存在，老人心底还是有着许多不解与疑惑。
　　只不过，他剩下的时间已经没有多少了。
　　凌迟般的苦痛折磨，并非常人能够承受，此时的老人几乎走到了极限，没有多少思考的能力。
　　他只是想着，能够尽快解脱。
　　“凶名赫赫不敢当，我只是在以我自己的方式行事而已。”洛泠说道，“说吧，如果你的请求不过分的话。”
　　“应该...不算过分。”老人艰难地抬着头，说道，“只是稍微帮我带句话。
　　“告诉我的哥哥，「先驱者」的哲学家...”
　　忽然之间，老人瞪大了双眼，几乎是歇斯底里般地嘶吼道，
　　“不要晋升！不要晋升！不要晋升！
　　“这是一场阴谋！只会让我们的希望，走上绝对无可挽回的终局！”
　　话音落下之后，老人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气力，苍老的身躯渐渐地瘫软了下去，疲惫的嗓音再度响起，
　　“他若是一意孤行...便告诉他，
　　“我会在最终的绝望之中，悲哀地等着他的到来。”
　　话音落下之后，老人便如雕塑般僵硬，并未死去，只是承受着更深层次的痛苦与折磨。
　　洛泠目睹着这一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老人临终之前的请求。
　　“...好。”
　　她本以为，老人会请求自己为他复仇。
　　但没想到的是，哪怕直到这一刻，老人的目光依旧只停留在哲学家身上。
　　或许，这才是这对兄弟最终的归宿吧。
　　之后，便是洛泠为这位以自己的意志贯穿了整个维多利亚历史的老人，所能尽的最后一点绵薄之力。
　　“愿您在陷入「寂亡」之时，不会伴随着人生的苦痛。”
　　稚嫩清冷的嗓音响起，莫名地带上了几分圣洁与神圣的意味。
　　与此同时，病态般苍白的白灵芝在乭小木屋之内肆意绽放。
　　无数的菌丝逐渐蔓延，伴随着温和的暖意，裹住了老人的身躯，带着他走向生命的终点。
　　心脏处的神秘力量被菌丝包裹着吞噬，它所带来的折磨与痛苦逐渐消退，老人的眼皮微微一动，总算是睁开了些许。
　　他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看着他的倒计时一点一滴地走到尽头。
　　当「死之刻」与现世重合的一刹那，老人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带着解脱的笑容。
　　他的生命被彻底定格在了这一瞬。
　　「公司」董事会首席，被称之为“老人”的传奇存在...
　　永远地陷入了「寂亡」。
　　.........
　　外界的战斗依旧在继续着。
　　「烬灭国度」不愧是两位高危诡异的权能，还是由本尊亲自施展，两种能力相互叠加起来，威能更是不日可言。
　　无刻不在的支配菌丝让对手必须保持着绝对的全神贯注，稍有疏忽的话，身体上就会长出莫名的菌丝，迟缓甚至支配自己的行动。
　　这还不止，一旦出现伤势，没有及时止住，鲜血就会被抽离而出，化作反扑过来的血奴。
　　本以为菲欧娜和琳娜是被以多欺少，实际上她们才是以多欺少的一方。
　　再加上这些「公司」高层前不久才经历了一场大战，状态极差，很快便节节败退，只能守在门口苦苦支撑。
　　——能够支撑着的原因也不是因为他们有足够的能力抵御，纯粹只是菲欧娜和琳娜不愿下死手而已。
　　路芳玲当然能够看得出菲欧娜的意图，几次想出声询问，但最终却一直都开不了口。
　　如此僵持的局面，更是让龟缩在「公司」总部的其他办事处高层不愿出面，他们都在抓紧时间恢复身体，以求在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大屠戮之中保住本部的实力。
　　各大办事处从来都不是铁板一块，嫡系与其他应邀加入的对总部几乎可以说是两种态度，这一点在座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更心知肚明的还有另一点。
　　如果老人失败的话...
　　就在这时，轻巧脚步声从总部的腹地深处响起，并不响亮，也不起眼，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不多时，一道娇小的身影缓缓出现，与她一同出现的，还有一枚被包裹成木乃伊似的白丝茧，漂浮在她的身后。
　　“难道说...”
　　看到这一幕，所有「公司」嫡系高层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紧紧地盯着这枚白丝茧。

　　与此同时，菲欧娜和琳娜也收起了攻击，站在洛泠的身旁。
　　洛泠挥了挥手，白丝茧被放置在「公司」嫡系高层的面前，然后缓缓解开，逐渐露出里面的老人遗体。
　　没有了之前凄凉惨痛的伤势，也没有了之前的痛苦与纠葛。
　　死去的老人坐在他的小板凳上，合着双眼，神情安详，连嘴角都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走向了只属于他的解脱。
　　洛泠在老人死前的最后一刻，使用傀儡谣恢复了他的所有伤势，最后才结束了他的生命。
　　——不过实际上，即便洛泠是想救下老人的性命也无法做到，在那抹心脏处的神秘力量的作用下，老人的意识已经无可挽回地崩溃。
　　菲欧娜看着老人，看到这位曾做出过牺牲她与琳娜的「公司」董事，走向如此的末路，神情之中难免会有些复杂。
　　但在其他人看来...这完全就是两回事了。
　　这是挑衅，十足的挑衅！
　　在场的嫡系高层无不浑身颤抖，不是恐惧，而是愤怒到了极点。
　　但与此同时，却都有一股寒意深入骨髓。
　　强如老人，都不是「白魔女」的一众之敌...
　　“我们走吧。”
　　洛泠望向菲欧娜和琳娜，她之所以送出来，只是想让老人的遗体能够尽快得到收殓而已。
　　当然，洛泠知道这些高层会以怎样的目光看待这样的自己，但她无所谓。
　　哪怕他们能够相信，老人其实是被女人所杀，对洛泠来说都没什么区别。
　　所以她就懒得解释了，要是说出来的话，可能还得多掰扯一会。
　　一点骂名而已，「白魔女」拥有的已经足够多了，再添上一笔又如何。
　　菲欧娜显然察觉到了什么，她张了张口，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微微颔首。
　　她最后传递给路芳玲一道眼神，然后便直接牵起洛泠的手。
　　三人的身形缓缓散去，不消片刻，便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
　　路芳玲已经看到了菲欧娜最后的眼神，她低下头，沉默地注视着老人的遗体。
　　直到几位与老人最亲近的嫡系高层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路芳玲才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究竟...是为何？”
　　她隐约能够察觉到什么，但由于在这种场合之下，却什么都不能向菲欧娜询问。
　　路芳玲很清楚，这个时候她如果表露出与菲欧娜的友谊，很有可能会迎来清算。
　　不过，在看到老人遗体的一刹那，她也清楚，属于「公司」的时代...已经落幕了。
　　作为主心骨的老人已死，作为定海神针的少年只余半残之躯，而女人...却直到这一刻都没有露面，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公司」的分崩离析，已成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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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猫的感冒好差不多啦，但咳嗽不知为啥更严重了...
　　小摸一天。

 第一百零一章 禁忌石板的信息（5k）
　　与此同时，「繁星的维多利亚」之内。
　　当洛泠几人的身形出现之时，留守在神国之内的几人立刻围了过来。
　　艾尔莎凑在洛泠的身边，紧张地问道，
　　“洛泠小姐，你...没事吧？”
　　此刻洛泠的神情看起来似乎有些低落，艾尔莎敏锐地发觉了其中的些许异样。
　　难道是因为在对战老人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正所谓关心则乱，艾尔莎都没有去仔细思考，只是担忧地看着洛泠。
　　虽然神国之中可以观测到现实，但例外的地方还是有的，被虚妄之界隔绝的「公司」腹地深处便是其中之一。
　　洛泠不说的话，没有人知道在腹地深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老人的遗体会被洛泠以这种方式送出来。
　　...或许外人会觉得「白魔女」此举意在挑衅，但在场众人都知道，洛泠并不是这种张扬的性格，如此大张旗鼓地送出老人的遗体，必然有其原因。
　　“我没事啦，只是想到一些事情。”
　　洛泠向着艾尔莎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叹了口气，抬头望向菲欧娜说道，
　　“菲欧娜阿姨，你觉得老人是一个怎样的人？”
　　“嗯...容我想想，算是非常有能力吧。”菲欧娜摸了摸下巴，“他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整合了整个「公司」，定下了现行的「公司」架构。
　　“无论具体的手段如何，至少确实维持了维多利亚多年以来的稳定...当然，老人的一些行事风格对我来说，就不太敢苟同了。”
　　老人以维多利亚为棋盘，与「先驱者」，乃至更深层次的存在对弈。
　　与哲学家的兵险奇招，孤注一掷不同的是，老人擅长以筹码与代价换取稳定的胜算，哪怕多牺牲一些，也要稳住局势。
　　无论是昔日的琳娜，还是前不久的菲欧娜，她们都以不同的理由，被老人选为了弃子，便是如此。
　　“不过，洛泠小姐，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能够杀掉他...”
　　菲欧娜的目光停留在洛泠身上，颇有几分讶然地说道，
　　“哪怕真的能杀，花的时间有些过于短暂，而...你身上几乎没有任何伤势，连打斗痕迹也没有，这太离谱了吧。”
　　哪怕得到了教育家的「烬灭」，洛泠依旧不是像少年一样，擅长正面袭杀的存在。
　　教育家战斗起来就是慢慢磨着，向来都是靠着血条厚又能放别人血的特性，因此继承了他的能力，洛泠所擅长的也是如此。
　　从洛泠踏入总部到带着老人遗体出来，前后不过才一刻钟上下，哪怕全盛时期的少年来了都不一定能够有如此的效率。
　　“不，老人并不是我杀的，”洛泠摇了摇头，轻声道，“是女人杀的，我只不过是送他去解脱而已。”
　　“......”
　　闻言菲欧娜瞬间瞪大了双眼，满脸全是不可置信，
　　“什么？这...这怎么可能？她不是已经站在「公司」一侧了吗？为何又要在这个时候选择...”
　　菲欧娜也已经知道女人就是史学家，便是如此才更难以理解，与教育家一战之中，女人的竭尽全力让「公司」能够绝地反击。
　　无论是少了洛泠，或者女人其中一人，这场决战都会以「先驱者」的完胜而告终。
　　“其中缘由...恐怕三言两语很难解释清楚，”洛泠沉吟稍许，丢给菲欧娜一份记忆包，“你自己看吧。”
　　这份记忆包之中包括了洛泠聆听老人的遗言，以及老人遇袭之时的记忆。
　　老人信守了诺言，他没有毁去自己的任何记忆，完完整整地保留了下来。
　　这是洛泠遇到过所有已故的顶尖强者之中，最难得的一次，能够获取到对方的全部记忆。
　　其他...哪怕是第一位被洛泠亲手所杀的艺术家，都在临死之前对自己的记忆动了手脚，变成零散不连贯的碎片。
　　因为记忆不只是一个人最后的体面，像这种顶尖强者，多少都身负着哪怕死亡都绝对不能透露出来的绝密，搜魂的手段有的是，为了以防万一，死之前毁掉记忆几乎成了所有强者的共识。
　　除了记忆之外，老人还把他身体之中余下所有的「命运」权能，全都炼化到他的小指骨上，化作了一小块圣骸，被洛泠带走。
　　这块圣骸可比科学家的那根蛛腿强大得多，是真正蕴含着权能的圣骸，就算没办法打造成一般的权能祭器，但打造成能够用上几次的消耗品还是没问题的。
　　作为回报，洛泠修复了老人的遗体，让他能够体面地步入「寂亡」之中，这便是为什么洛泠在「公司」总部门口取出老人遗体的时候，至少还能保证遗容安详的缘故。
　　若当时洛泠不做处理，直接把老人带出来的话，他那被女人动手折磨的凄凉模样，多半会让「公司」的嫡系干部们失去理性。
　　这回艾尔莎倒是没有闹着要追番了，主要因为这是老人的记忆，她对老人有着非常朴素的讨厌。
　　没错，老人确实对维多利亚，乃至整个人类与文明的存续做出了无法磨灭的贡献。
　　但对于艾尔莎而言，这不过是一个坏事干尽的坏老头而已，都不知道让她在追番的时候掉了多少小珍珠了。
　　呸，死了活该！
　　菲欧娜接过记忆包之后，便闭上双眼，开始仔细查看了起来。

　　片刻之后，她睁开眼睛，脸色瞬间苍白了些许，
　　“这究竟...”
　　“如你所见，菲欧娜阿姨，女人的真正目的，是借着他们彼此的手，甚至包括我，以及...另一位存在，去杀死所有人。”
　　拿到老人记忆之后，洛泠第一时间便查看了遇袭的这一段，情况比她想象得更加严峻。
　　女人利用了所有能够利用的资源，除了维多利亚的双方，以及「白魔女」之外，竟然还和神眷者势力搭上了线。
　　“月见...”
　　难得看到南丁格尔女士露出如此嚣张跋扈的模样，不过确实很符合洛泠记忆之中月见的形象...总之都不是什么好印象。
　　这还是洛泠第一次在茶话会之外遇到月见，却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之下。
　　她还是太低估了茶话会的成员所具备的能量，连南丁格尔女士这等存在都会是月见埋下的暗线。
　　除了傻乎乎的鸢尾小姐，茶话会之中个个都是卧虎藏龙。
　　为何月见不能本尊前来，只能借着南丁格尔的身体降临，洛泠多少能够猜得出来。
　　应该是因为不同起源之地的界限之间，无法直接地相互干涉吧...
　　不过，在老人的记忆之中听到月见提起自己的代号「紫珠」，洛泠倒是不由得扯了扯嘴角，她之前卖信息的几片花瓣，现在看来价格还是太便宜了，下回得好好找这个老太婆要回来才是。
　　当然，除了这些之外，最重要的还有一点，月见提到了女人的身份。
　　——“末日信使”。
　　一听就跟「末日」路径脱不了干系。
　　直到这时，洛泠才意识到，她在老人伤口上感受到的莫名力量，究竟熟悉在哪里。
　　就是「末日」路径相应的能力！
　　洛泠熟悉是因为她用过「吞噬」这种「末日」路径的权能，又陌生是因为，她没有用过女人使用的这项能力。
　　哪怕是在同一路径之下，能力与能力之间还是有着不小的差别。
　　菲欧娜在脑海之中勉强接受了这一大波斑驳复杂的信息之后，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
　　“我...大致清楚如今的状况了。”她看着洛泠，神情凝重地说道，“老人死后，维多利亚必定会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
　　“但这种混乱反而是小事，女人之所以要置其他四人于死地，必然不可能是因为私仇，她一定是在践行自己的路径。”
　　洛泠微微颔首，她很清楚，菲欧娜阿姨说得确实没错。
　　女人布局多年，耗尽无数心血，想要执行的必然是会受到其余四人强烈反对，甚至会反目以待的行动。
　　不必多说，肯定是比如今的维多利亚更加严重的事故。
　　甚至...是先陷落整个维多利亚，乃至所有人类于万劫不复之地。
　　「末日」路径的特性，本身就掌控着相应权能的洛泠再清楚不过了。
　　菲欧娜稍作思索，说道，
　　“这样吧，现世的半个小时，相当于神国之中的三个半小时左右，就进行一次观测。
　　“如果出现无可挽回的局势，我们再出面。至于现在...洛泠小姐，你先忙你的事情。”
　　“嗯。”
　　洛泠点点头，她也是这种打算。
　　老人保留了几乎所有的记忆，他的一生何其漫长，洛泠也只是稍微查看了一段他在遇袭之时的记忆而已。
　　若想要逐一从其中找出能够对如今维多利亚的局势有所改变的信息，恐怕需要耗费不少的时间。
　　接下来，菲欧娜还在继续升级神国之内的防御系统，琳娜、艾尔莎，以及亚莉莎姐妹都在帮忙，以及轮换进行现世观测。
　　把这些需要分出心神的事情交给其他人之后，洛泠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这一趟的收获之中。
　　首先便是老人的指骨，洛泠并没有打算进行「吞噬」，而是放入专门保存圣骸的容器之中，然后丢到头发里保管起来。
　　因为直接「吞噬」只能作为养分，最主要的原因是，洛泠没有走上对应的路径。
　　例如当时洛泠在晋升仪式之时夺下的哲学家权能，最终只能化作了「紫珠」晋升的养分。
　　这种情况下，即便是把这小块圣骸打造成祭器，都比直接「吞噬」要来得好...洛泠还不至于差这么一点力量塞牙缝。
　　接下来，便是老人漫长的一生。
　　洛泠闭上双眼，她从这一大团庞大的记忆之中，以一位旁观者的视角，见证了他的故事。
　　老人出生于维多利亚，哲学家是他是孪生哥哥。
　　从最初被教育家收养开始，到见证世界真实的一面，创立「公司」，逐步从维多利亚占据了一席之地，把「公司」的势力蔓延到所有以维多利亚为延伸的界限之中。
　　最终，走到与「先驱者」分道扬镳的一步。
　　以老人为首的「公司」，决心维持现如今的情况，从不迈过雷池一步，不愿也不敢把人类的命运置于一次未知的赌注之中，宁愿维持着当下的安宁和稳定。
　　哪怕因为混乱的界限，到处可见的虚无之界，以及无处不在的诡异现象，不知吞灭了多少人类的生命。
　　但以哲学家为首的「先驱者」认为，如今的安宁与稳定只不过是虚假的表象而已，世界正在逐渐走向崩坏，所有的一切都会逐渐步入无可挽回的终局。
　　唯一的办法，就是开启新世界，结束一切的错乱。
　　只是在这之前，需要牺牲所有人。
　　但没关系，所有人，都会在新世界之中复生回来。
　　双方走向彻底的分歧，在不断的争斗之中，逐渐形成了前不久维多利亚的形势。
　　直到「白魔女」的出现，就像是第一张倒下的多米洛骨牌一样，引发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最终崩塌。
　　当然，洛泠很清楚，她在这场棋局之中并不是很重要，只是加速了这一过程。
　　从始至终，老人都没有怀疑过史学家的目的，认为只是在犹豫不决而已，恐怕哲学家也是这样认为的。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洛泠没有出现，女人依旧可以达到了她想要的效果，无非就是多花上一些时间而已。
　　“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洛泠缓缓睁开双眼，不由得露出几分忌惮的神情。
　　即便她已经知道了结果，但从老人的记忆之中进行判断，却依旧看不清楚女人，或者说史学家的立场，她从始至终都没有露出任何的蛛丝马迹。
　　“末日信使么...”
　　洛泠轻声喃喃道。
　　第七路径「末日」，源自于一位即将诞生，但还未诞生的神明，祂的力量虽然已经延伸出路径，但却依旧笼罩在一团迷雾之中。
　　拥有相应权能的洛泠都不敢说她在这条路径上走了多远的距离，女人就更不必说了。
　　从老人的记忆里也可以看出，她在使用「末日」能力的时候，一点也不轻松，恐怕付出了不少的代价。
　　“话说回来，女人究竟是在哪里接触到的「末日」路径？”
　　洛泠的心底闪过一阵疑惑，她开始在老人的记忆里翻找了起来。僺
　　但...遍寻无果。
　　一直都很清楚。
　　洛泠又耐心地从头开始，看了几遍之后，也没有找到一点印象。
　　只不过...
　　“这几处记忆，怎么总感觉有点不太协调？”
　　意识之中的洛泠看着前方悬浮的几幅画面，微微皱眉，
　　“似乎是被某种手段抹去，老人不是说已经完整地保留给了我么？不应该啊...”
　　这些记忆之中不知有多少「公司」的秘辛，甚至连最重要的秘藏宝库都包括在内，无论是位置还是开启方法，只要洛泠想的话她随时可以去全部搬空，反正秘藏宝库的详细信息只有董事会才能知道。
　　“等等...”
　　就在这时，洛泠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如果说，「公司」还有什么机密能够与秘藏宝库相提并论的话，所有知晓「公司」之名的人，第一念头只会是一件东西。
　　——禁忌石板。
　　传闻之中，记载着所有诡异以及权能的古老石板，洛泠曾在天时预兆的帮助之下，通过记忆的方式，目睹过关于这块石板。
　　但是，老人的记忆之中，竟然完全没有关于禁忌石板的信息。
　　究竟是因为老人刻意的隐瞒，还是因为禁忌石板的特性呢...
　　洛泠愿意相信是后者，但这样一来，却更加麻烦了。
　　“如果说，女人能够在什么时候接触到「末日」的话，就只有这一种可能了。”洛泠深吸一口气，目光微烁。
　　问题是，禁忌石板具体所在的位置一直都是最高机密，无论是「公司」之外还是内部，都认为只有董事会才知晓。
　　结果翻遍老人的记忆都没能看到，这让洛泠难免有些头疼。
　　不过...
　　除了老人之外，董事会还有其他存在。
　　已经背叛的女人尚且不提，还有一位现在还活着，并且应该还具备着一定的交流能力。
　　至少在老人最后的记忆之中，是听说过他恢复了些许。
　　这位存在是谁已经显而易见了。
　　“话说，我去跟他道个歉的话，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洛泠摸了摸下巴，“在老人的记忆里，感觉这家伙很好说话啊...”
　　不过只是区区斩首之仇，应该很快就能化解吧...毕竟孩子不懂，砍着玩的。
　　她都已经肯道歉了，大度的少年怎么就不能选择原谅她呢？
　　正当洛泠思索着该如何去开口的时候，菲欧娜神情紧张地走了进来，沉声说道，
　　“洛泠小姐，维多利亚的情况出现变化了。”
　　“嗯？”
　　洛泠抬起头。
　　“好消息是，「命运」之灾已经停下，「死之刻」的影响正在消除。”菲欧娜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还有一个坏消息。
　　“维多利亚，正在持续地出现「界限坍塌」。”

　　呜呜呜，猫早上写完就直接去了医院，忙完才发现忘记结算悬赏了，感谢香草大大的黄金宝箱~（猫生第二个），感谢读者大大们的投喂~新的一月，猫会继续努力更新哒！
　　hhh，猫本来都以为这个月的悬赏能够轻松一点的...
　　<img src="https://c1.kuangxiangit.com/uploads/chapterimgsnew/690/125618/240403/1712095718-100386554-111508085.jpg">

 第一百零二章 一位像人的诡异（5k）
　　这漫长的一天，对于维多利亚来说，绝对能够被称为史上最噩梦的时刻。
　　先是「先驱者」的教育家为了布下血炼结界，守护哲学家的晋升仪式，直接动手屠戮了两座城区之中的所有居民，把他们的尸骸埋入结界之中，死亡数量足足有二十万之巨。
　　再就是笼罩整个维多利亚以及周边地区，还在不断蔓延的「命运」之灾，所有人的脑海之中都受到了「死之刻」的裁定，唯有实力强大到能够接触权能者才能幸免于难。
　　老人的故去更是让这场灾难走向了顶点，在总部的董事会崩塌之后，「公司」各个办事处溃散已经成注定的结局。
　　在这个节骨眼上，界限坍塌却被重新启动。
　　——其实，这算是在预料之中的事情，并不出奇。
　　之前是被哲学家出手锁定了界限，才会在出现如此严重的变故之下，维持着界限的稳定，之后老人利用哲学家的手段进一步加固，这场坍塌又一次被推迟，才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但...
　　界限坍塌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基本上幸存的秩序侧觉醒者组织高层都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们并不是第一次应对这种事情，早就已经轻车熟路。
　　先让还没有被洛泠收入神国大酒店的低阶觉醒者陷入沉眠，以免直接观测到界限坍塌的一瞬间。
　　如果不慎观测到的话，就必须跟当时的伊芙一样，强行抹去这段记忆，否则可能会陷入疯狂。
　　随即又把散布在外的人员，全部都撤到各个办事处的秘术结界之中，避免被随机出现的「虚无之界」空洞砸中，从而被迫踏入那片恐怖的生命禁区。
　　现在能够只身从「虚无之界」归来的，在所有历史的记载之中也仅有一人。
　　正如他们所预料的一样，没过多久之后，「命运」之灾结束，笼罩在所有人身上的「死之刻」在还没有彻底无可挽回之前，总算得以消散。
　　被锁定的界限开始不稳定了起来，周围的景色不断地闪烁变幻，各个时代的维多利亚在这一刻如幻象般重叠。
　　却，不是幻象。
　　哪怕出现的时间只有一瞬，这些“维多利亚”，也都是算是正常存在着的，正因如此神国才能够得以出现。
　　这便是「界限坍塌」时会出现的情况，不断倒退的时代，不断重复的过往，在此刻的此地涌现着。
　　无论是谁，无论是第几次，只要直接观测到这一幕，都会感到有种由衷的震撼与冰冷的恐惧。
　　这便是这个光怪陆离，又充斥着错综与混乱世界，所具备的神秘伟力，远不是如今的人类所能够触及，甚至都无法理解的可怕存在。
　　之所以一部分觉醒者会把错乱的真相归结于十位沉寂多时的「禁忌」所致，原因便是如此。
　　只是，这一次的界限坍塌，却比往常更加漫长。
　　哪怕不同时代的维多利亚会在坍塌的一瞬间重叠，这种过程的持续时间通常不会超过几息，甚至有时候不过只是一个眨眼之间，便置身于另一个时代之中。
　　但是，这一次...
　　处于秘术结界的保护之外的维多利亚，这种不断回到过去的过程，竟然持续了整整五分钟，完全没有停下的迹象。
　　就像是...
　　这片界限并不是坍塌，而是...在不断地下坠。
　　下坠的尽头会是什么？
　　目睹这种前所未有的失控情况，恐慌的情绪逐渐在高层之中蔓延，一天之内接连的变故已经让他们的心神变得极为脆弱。
　　更别提...未知才是真正的恐惧。
　　谁都不清楚，无限坍塌的维多利亚，究竟会走向何方。
　　是触及这场持续恒久的错乱最初的源头，亦或是...无可挽回的深渊？
　　...没有人会知道。
　　“......”
　　临时新任的秘术长紧张地对今天的所有事情，全部都作完了详细的报告，少年挥了挥手，让她退下。
　　这时的少年已经从重症区转移了出来，但这等伤势之下，行动还是有诸多不便，只能待在病床上。
　　不得不说，在被斩去头颅之后，他沉思的时间反而更多了一些。
　　对于老人的故去，女人的失踪，少年的表现一直都很淡然，作为嘴巴的音响与作为眼睛的摄像头都没有多余的反应。
　　若不是刚刚的挥手，新秘书长险些都觉得这位半靠在床铺上，却没有头颅的少年早已是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
　　“梅利莎莫名其妙地死在「公司」门口，女人失踪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消息，老人更是陨落得不明不白。”
　　少年摸了摸自己的心脏处，心绪愈发沉重，“就连我的「刑天」心脏都被偷走了，这些究竟...”
　　只能待在病床上的少年，对外界所发生的事情，只能依靠推测来判断出真相。
　　但可以确定一点，女人应该是选择了背叛，但她究竟立场如何...少年无从知晓。
　　他本就不是擅长断谋之人，现在得知这一切之后，更是有一种从内心深处生出的无力与疲惫。
　　在过去，少年负责的任务一直都是杀杀杀，董事会指哪他杀哪，完全不需要动脑。
　　可现在，无论是重伤的身体，还是仅存唯一的一位董事这等身份，都容不得他继续如此行事。
　　在过去有脑袋的时候可以无脑莽撞，如今没有了脑袋反而必须沉下心来认真思考，不得不说...有种让人啼笑皆非的错落感。
　　“哎...”
　　音响之中传出了一声冗长的叹息，带着机械感的嗓音缓缓响起，语气极为平淡，
　　“直接进来吧，门没有锁。至少现在是在「公司」的总部之中，我还不至于被人偷偷潜入身边几步的距离，依旧一无所知。”
　　苍白的娇小身影沉默地站在门口，旁边是昏厥的秘书长女士。
　　洛泠没有带上其他人，选择只身潜入「公司」总部。
　　其实说潜入也不太算，她就是在神国对应位置开了个门就过来了。
　　在试图掌控「禁忌」权能的老人陨落之后，整个「公司」，或者说，如今整个人类...都已经没有能够威胁到洛泠的存在。
　　她几乎可以说是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公司」总部的腹地。
　　只是相当巧合的是，洛泠才踏出神国，就撞见了这位临时新任的秘书长女士。
　　看到前不久大杀四方的「白魔女」出现，对方吓得脸都发青了，连喊都喊不出来，直接绝望地瘫软在墙角。
　　为了这位无辜的女士着想，洛泠只能对她施展大催眠术（物理），然后再顺手抹除了相关的记忆。
　　洛泠并不担心自己的行踪暴露会引发什么严重的后果，只是为了这位秘书长女士的身心健康着想而已...
　　“不过，我真的有这么可怕吗？”
　　洛泠唯一不满意的，就是秘书长女士的反应。
　　凭什么连挣扎都没有，直接就绝望地放弃了反抗。
　　哪怕是喊一声呢，好歹少年就在不远的地方。
　　就在这时，房间里传出了少年机械的嗓音，洛泠套头望去，复杂了些许。
　　该怎么开口才好呢...
　　算了。
　　儔　　洛泠微微定神，拧开门把手走了进去。
　　饶是她之前就已经有所预感，但看到少年如今的模样之时，洛泠的神情依旧止不住地露出些许惊诧。
　　没办法，一个无首之人躺在床上，平滑的颈脖之处连接着摄像头和音响，这般模样实在是有些...难以言喻。
　　作为酿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洛泠更是忍不住有些尴尬了起来。
　　“请坐，「白魔女」小姐。”少年轻声说道，机械嗓音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或者说，你更愿意让我称你为洛泠小姐？”
　　“......”
　　自从洛泠直接参与晋升仪式之战后，感觉是个人都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
　　原因无他，实在是太明显了。
　　明显到哪怕是不怎么动脑的少年，都能够辨认出来。
　　无论是艾尔莎的出现，还是之后的菲欧娜与琳娜，再加上之前林剑鸣之死时得到的信息，所有线索聚合起来，很难不猜出来。
　　不过，对于少年近乎无动于衷的情绪，洛泠多少还是有些惊讶的。
　　她可是亲手斩下了少年的头颅，还做成了酒葫芦送回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洛泠此时极为微妙的情绪，少年缓缓说道，
　　“至少现在，我们不是敌人，难道不是吗？”
　　“嗯。”
　　洛泠微微颔首，随便在旁边拖了一只椅子坐下。
　　少年虽然被称为少年，实际上他和老人是同一个时代的人物，年纪相差无几，只是因为「刑天」权能的缘故，才会一直保持着最巅峰的身体状态。
　　不过，在之前的战斗之后，又被偷走了「刑天」的心脏，少年现在看起来比之前已经苍老得多，几乎已入暮年。
　　“说吧，老人跟你说了些什么？”少年直接出声问道，“或者说，你想先向我提问？”
　　直接了当的交流，丝毫没有客气可言，少年的性格向来都是如此。
　　洛泠稍作思索，直接送了一个记忆包过去。
　　少年似乎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楞了好一会之后，才评价道，
　　“很方便的能力。”
　　他稍微翻看了一下这段老人临终之前与洛泠对白的记忆，沉默了一会，说道，
　　“你想问些什么？”
　　少年的话总是如此言简意赅，倒是省去了洛泠掰扯的麻烦。
　　实际上，洛泠本以为少年会和林剑鸣、弗里克一样，对诡异深恶痛绝，摆出一副无论如何都必须拒绝的强硬姿态。
　　若是出现这种情况，洛泠就只能采取一点强制措施了。

　　如今的情况，反而遂了洛泠的想法。
　　“禁忌石板，是在哪里？”洛泠也直接问道。
　　“埋骨之地，一处特殊的空间界限之中。”少年说道，“其实，你到访过的小木屋，本体就是在埋骨之地里。
　　“我们五人曾经误入过埋骨之地，并在其中艰难生存了一段时间，就是在这期间发现了禁忌石板，教育家、哲学家以及老人，竭尽所能破译出里面的内容，便是诡异序列。
　　“你之所以没有在老人的记忆里看到过这一段记忆，是因为我们五人把所有关于埋骨之地的记忆全部抹除，然后以另一种方式烙印在意识之中，主要是因为担心死后会被搜魂，从而暴露出这个秘密。”
　　很久很久之前，「公司」五人组的实力还没有达到能够镇压维多利亚的程度，他们同样会有被杀死并搜魂的风险，以这种方式来规避...很正常。
　　埋骨之地与禁忌石板的秘密一旦暴露出来，当时尚且稚嫩的五人组，随时都有可能面临灭顶之灾。
　　“我能知道怎么进去吗？”洛泠问道。
　　“你查看一下老人去年十一月十三日这一天的记忆，就能够找到答案。”少年回答道。
　　“...谢谢。”
　　“不必客气。”
　　“.......”
　　这般生冷的对话，洛泠还是第一次遇到。
　　她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
　　“少年先生，你难道就不恨我么？”
　　“为何要恨？”少年反而奇怪了起来。
　　“我斩去了你的头颅，还把做成酒葫芦送了回来。”洛泠说着，自己都觉得尴尬得很。
　　“当时我们是敌人，斩敌将首级送归敌方作为挑衅之用，战争之中算是很正常的行为，如果我把你杀死的话，也会把你的圣骸交付于秘藏宝库，都是一样的。”
　　少年淡淡地说道，“说实话，主要是我现在想喝也喝不了酒，否则确实有以自己头颅痛饮一杯的打算。”
　　“咳咳...”
　　洛泠忍不住咳了起来，这种情况已经无法用“豁达”来表示了，简直难以想象他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

　　哦，他现在没有脑子了。
　　“之后我会撤销「公司」对你的悬赏，但很遗憾，我无法抹消你的恶名，如今的「公司」，也没有精力再替你去解释些什么。”少年继续说道，“不过，我想在这段时间里，被你的使徒所‘杀’的低阶觉醒者，应该都还活着吧？”
　　“嗯。”洛泠点了点头，“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连门口的秘书长都没有动手杀掉，又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朋友下死手？”少年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些许淡淡的笑意，“「白魔女」，一位像人的诡异，却同样是一位前所未有的诡异。
　　“如果「白魔女」就是洛泠小姐的话，我想...哪怕是江城县的四十万杀孽，也应该会有你自己的理由。这是我的想法，同样也是老人的想法，他在临终之前认出你的身份时，就已经选择了相信你。”
　　若不是因为相信，老人又怎么会把自己仅剩的所有，全都赠与洛泠呢？
　　无论如何，老人都绝对不可能为毁灭世界的诡异而助力。
　　“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为什么像人的诡异会是堪比禁忌的存在？”洛泠问道，“难道是因为会像人类一样思考？还是...”
　　“这是其中之一的原因，会以人类...或者说生灵的方式思考，而不局限于路径的约束，能够发挥出更强的能力。”少年沉声说道，“但更重要的是，一位‘像人的诡异’，重点究竟是‘像人’，还是‘诡异’。
　　“前者就是如你这般，虽然成为了诡异，但无论是行事风格也好，本身的性格也罢，虽然本质上是一位诡异，但却可以类比为一位掌控了诡异能力的人类，但...这种情况，我只遇到了你一位而已。
　　“其他的‘似人诡异’，基本上都更像是‘掌控了人类思考方式的诡异’，祂们虽然会像人类一样思考，会学习与模仿人类，但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人类的情感，这种才是最为危险的存在。
　　“很多觉醒者会在这种情况下，误认为对方是可以进行交流的，从而不幸遇难，我们曾以这种方式损失过不少同伴，才定下了这一条绝对不能违反的规则。”
　　遇到像人的诡异，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哪怕放弃同伴，都必须第一时间逃跑。
　　“原来如此。”
　　洛泠微微颔首，但神情却露出了几分的忐忑不安。
　　如果是这样的话...
　　姐姐应该会是前者吧？
　　但是，姐姐在觉醒之后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忍住去伤害她。
　　一旦涉及到姐姐，洛泠的脑子总是会冒出许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对了，你之后遇到过哲学家吗？”少年忽然出声问道。
　　洛泠稍加思索之后，记忆包加一。
　　记忆包这种能力实在是太方便了，她懒得复述的话全都可以用记忆包来解决。
　　少年查看完这段记忆之后，立刻便坐正了些许，沉声说道，

　　“「白魔女」小姐，如果你有拦下哲学家疯狂行为的想法，恐怕得抓紧时间动身了。
　　“他的目的地，就是埋骨之地，禁忌石板所在的地方。
　　“之前由于老人还活着，哲学家无法突破老人耗费无数「公司」资源打造出来的秘术结界，但现在...老人已死，他应该已经踏入其中。
　　“禁忌石板确实只是一个没什么特别的石板，但埋骨之地完全不一样。
　　“埋骨之地所埋葬的...很有可能会是一位真正的神明。”

 第一百零三章 埋骨之地（5k）
　　关于埋骨之地，少年的了解也不算多。
　　更准确地说，「公司」最初的五人组，都对这片特殊的空间界限没有多少了解。
　　只知道是一片辽阔寂寥的荒芜之地，里面完全没有任何生灵的存在，除了禁忌石板之外，只有一些零散的石碑碎片，上面的文字拼拼凑凑，破译出来就是“埋骨之地”。
　　五人组从未探索过埋骨之地，不是因为没机会，而是因为不敢。
　　只要待在埋骨之地，所有的一切都会无法遏制地走向枯败，无论是身体还是灵感，连带进去的食物没一会儿就会风化，根本不敢久留。
　　初次误入了三天左右的时间，五人组险些全部死在里面，更别提探索了。
　　能够发现禁忌石板的存在就已经足够幸运，哪怕知道埋骨之地可能会有更加强大的珍宝，或者更为重要的秘密，他们都没敢继续探索下去。
　　谁知道埋骨之地里面会不会出现更加不可名状的存在？
　　而在「公司」分裂，「先驱者」成立之后，五人组就更不敢去深入探知埋骨之地里隐藏的秘密了。
　　因为他们的生命不再只是关乎于自身而已，还决定着两大势力的生死。
　　当然，从现在的情况看来，五人组之中除了少年之外，估计多多少少都在埋骨之地里下了手段，或许各有收获也不一定。
　　少年是五人组里面对埋骨之地最不感兴趣的，他向来都是战狂性格，只会杀杀杀，对这种弯弯绕绕的事情不感兴趣。
　　“「白魔女」小姐，我能告诉你的，就只有这些，其他我一概不清楚。”少年把他所知道的，关于“埋骨之地”的一切全都告诉了洛泠，“老人可能会知道更多，但他的记忆没能留下来。”
　　这种烙印在意识里的记忆，一旦意识崩溃消散，就再也无法被搜查出来，可谓是最安全的保密手段。
　　只可惜，老人的秘密就这样随着他的故去而永远地消失了。
　　“谢谢，已经足够多了。”
　　洛泠微微颔首，今天这一趟的收获远比她想象得要更加丰盛，少年虽然是五人组里面最不愿意动脑的一位，但身处高位，一些该知道的事情还是会知道。
　　从少年对埋骨之地的描述来看，非常符合「末日」路径的特质表现，女人很有可能就是在埋骨之地里接触到了关于「末日」路径的存在，才会成为所谓的“末日信使”。
　　“不必言谢，我只是在遵循老人的遗愿而已。”少年说道，“他说过要把所有的记忆交给你，但这一部分他没办法送出，只能由我来代而为之。”
　　少年的态度好到洛泠都有些过意不去了，她看了看床边的摄像头和音响，沉吟稍许，说道，
　　“少年先生，你想...重新长个头出来吗？”
　　难得少年肯如此配合，算是承了对方不少的情面，哪怕有仇怨在前，斩首一事似乎已经差不多算是抹消了。
　　洛泠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就只能送少年一个头了。
　　“自然是想的，不过，你是想使用你的诡异能力来帮我吗？”少年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大可不必了。
　　“我并不是担心你会借机操控我，如今的我不过是一介废人而已，只是...总归不想多留一些不确定的因素在自己的身体上。”
　　说到这里，哪怕少年的心态再豁达，都难免带上了几分悲凉之意。
　　失去头颅，失去心脏，现在的少年连普通的九阶觉醒者都难以比拟，这对过去向来以正面无敌的绝对战力著称的他而言，无疑就是废人一个。
　　少年抬起手，指向摄像头，继续说道，
　　“更何况，这些不过是暂时的替代而已，工程部已经在准备替我打造一件聚合五感与语言功能的机械头颅了，只是因为最近的变故才耽搁了些时间。”
　　怎么听起来跟终结者一样？
　　听着这段描述，洛泠脑海里已经有了画面，但还是忍住了吐槽欲，点点头道，
　　“嗯，既然你已经有所安排，我就不多此一举了。”
　　洛泠没有继续在这里耽搁下去，正如少年所说，如果要拦下哲学家的话，必须抓紧时间。
　　其实，洛泠对哲学家描绘的新世界很感兴趣，如果真的存在着这样一个新世界，如果真的能够摆脱错乱与诡异，洛泠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
　　只是，事实究竟如何，哲学家究竟隐瞒了多少，或者说，他的话究竟是不是谎言...洛泠不知道。
　　但至少，不管阻不阻止哲学家继续他的计划，至少要把老人临终之前的遗言给他带过去才是。
　　洛泠可没有赖账的习惯。
　　在洛泠离开之前，苍老的少年忽然出声喊住了她。
　　“关于双马尾小队的事情...对不起。”
　　少年并不是在向「白魔女」道歉，而是向于计划之中被“牺牲”的洛泠道歉。
　　因为“洛泠”并没有做错什么，她与双马尾小队，都只是恰好被选为了必要的牺牲而已。
　　作为一名战士，少年反对老人这种把一切都当做筹码的做法，但作为董事，他只能对此表示沉默。
　　从始至终，少年都没有把这件事情与之后被斩首的事相提并论，哪怕洛泠和「白魔女」就是同一人。
　　“至少她们没有真的被‘牺牲’，就算是抵消啦。”洛泠微微一笑，然后推门而出。
　　房间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少年久久地沉默着，直到秘书长女士重新醒来，慌张又茫然地走进房间里，又向少年报告一些最新得到的消息。
　　不出所料，尽管在秘术结界之外，界限坍塌的持续还没有结束，却已经有几个办事处悄无声息地与总部断开了联系。
　　余下的办事处，大多都处于若有若离的状态，甚至其中还包括了不少的嫡系办事处，连路芳玲所负责的惠灵顿办事处也不例外，即便她本人并没有多少分裂的想法，但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她只能身不由己。
　　包括总部在内，仅仅只有三个办事处保持着克制。
　　可以说，从这一刻开始，「公司」终于迎来了分崩离析的命运。
　　听完报告之后，少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挥挥手让秘书长离开。
　　作为仅剩的董事，却已经成了废人的他根本无力去阻拦这一切的发生。
　　正如少年刚刚所说，如今的「公司」甚至连替「白魔女」澄清的能力都没有，撤消悬赏已经是力所能及的极限。
　　一个时代尚未结束，时代的霸主却已经提前落幕。
　　“接下来，我与「公司」，究竟该何去何从...”
　　一道长长的叹息之后，少年刹那之间，又苍老了几分。
　　.........
　　昔日熙熙攘攘的「公司」总部之内，如今已经人影稀疏。
　　时不时路过的「公司」成员，基本也都是行色匆匆，不敢久留。
　　往日连使用都必须预约的会议室里空荡荡，连办公室之中都看不到几道身影，哪怕是节假日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褪去「白魔女」形态之后的洛泠在走廊上走着，看着这仅仅数日时间，就已经全然两样的「公司」总部，心间不由得泛起几分沧海桑田的感慨。
　　不过，「公司」之所以会变成如今这副萧条的模样，除了应对「先驱者」时失利之外，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洛泠...
　　走出「公司」总部的大楼，洛泠抬头向笼罩着总部的秘术结界之外望去，神情凝重了几分。
　　“界限坍塌...”
　　她不止一次亲眼见证过界限坍塌的场景，但却没有一次能够与现在相提并论。
　　无数的过往一次又一次地重现，无数次坍塌不断叠加，没有人知道维多利亚最终会走向何方，没有人能够想象坍塌的终点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洛泠迈开步伐，向着坍塌的界限走去。
　　「公司」总部的秘术结界能够最大限度地稳定住界限的存在，不受坍塌的影响，但只要出了秘术结界，就无法避免被陷入坍塌之中。
　　这是极度危险的行为。
　　但...洛泠是为数不多的例外。
　　对于她而言，界限坍塌并不危险。
　　相反，对于处于坍塌状态之中的界限，洛泠才是最危险的存在。
　　“看来，月见奶奶...已经拿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洛泠稍稍感受着这场无限持续的界限坍塌，「禁忌」之灾确实已经彻底消退，「死之刻」完全不留于世间之上，
　　“她的登神之路，应该已经迈出最重要的一步。”
　　绝对不能小看茶话会之中除了鸢尾之外的其余成员，其实哪怕是鸢尾小姐，作为深受「精卫」亲近的神眷者，她拥有的潜力也是无限大的，只是其本人呆呆笨笨的，才会如此不显山不露水。
　　“得找机会清清账了。”
　　洛泠脸色微凝了几分，然后一步踏出，直接离开了秘术结界的范围之内。
　　果不其然，在秘术结界之内，她的状态还算稳定。
　　可一旦接触到坍塌状态的界限，很快恶鬼化便难以遏制地显现了出来。
　　洛泠稍稍低头望去，坑洼不平的地面上积满了小水洼，每一处小水洼之中都燃着一双灼目的暗金竖瞳，狰狞与威严并存，绝无法忤逆的意志不断涌现，如同世界的主宰。
　　天穹之上飘起了棉絮般的细雨，却无一处能够靠近到这道可怕的身影分毫。
　　“该走了。”
　　洛泠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她没有回到神国，也没有把相应的信息送过去，而是选择独自前往埋骨之地。
　　因为洛泠很清楚，如果艾尔莎等人知道了这些事情，无论她说些什么，都肯定不会放任自己前往埋骨之地的。
　　但是，涉及到未知的「末日」路径，洛泠不想让小家庭和自己一同去冒险。
　　这可是「末日」啊，稍有不慎...连她都无法挽回，更何况埋骨之地是连五人组都如此忌惮的存在，即便是具备强大实力之后，都不敢前去探索的恐怖地界。
　　洛泠无法承受失去她们之中任何一人，因此她时隔多时，再度独自行动。
　　依靠着老人留下的记忆，洛泠成功找到了埋骨之地的入口，于不断坍塌的维多利亚之中，消瘦的身影缓缓消散。
　　与此同时，「公司」总部的高楼上。
　　路芳玲目送着黑发少女离去的身影，沉默许久，才开口道，
　　“所以，曼青，这些事情，你早就已经知道了吗？”
　　“或许吧。”
　　名义上彻底失踪，连在公司档案之中都被登记为阵亡的路曼青，此时就在路芳玲的身旁。
　　她反坐着椅子，百无聊赖地把下巴搭在椅背上，目光却一刻未停地盯着洛泠消失的位置，眼底深处微微泛起了些许复杂的情绪，似乎是回忆起一些无法挽回的时光。
　　“你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的，曼青。”路芳玲轻声说道，“或者，我更应该称你为，「厄难预兆」。”
　　“已经没有很多了，我的母亲。”
　　.........
　　荒芜到一无所有的地界之中，连天穹之上都是苍黄的阴郁，枯寂干裂的大地之上，突兀地出现了一座破破烂烂的小木屋，搭成木屋的木材早已腐朽，却仅仅只是半塌而已。
　　哲学家稍稍凝实的虚影站在小木屋之前，一阵长长的叹息之后，他小心翼翼地推僰门而入。
　　小木屋很简陋，唯有一处壁炉，一座沙发，一只板凳而已。
　　沙发是给老师教育家的，壁炉是用来取暖的，小板凳则是属于最为年长的哲学家。
　　昔日的他们拼拼凑凑不知耗费了多久，才终于在这荒芜的埋骨之地里，勉强地建立起一处能够落脚的据点。
　　就是在这座简陋到极致的据点之中，他们亲眼见证了埋骨之地所展示出来，世界真实的另一面，从此坚定了各自的理想。
　　这就是故事最初的开始。
　　但...这个还算漫长的故事，似乎要在伊始之地，迎来终局的时刻。
　　哲学家走到了小板凳旁边，直接坐了下来。
　　得亏他现在只是一道虚影，否则以小板凳的腐朽程度，恐怕只消一阵微风，就会瞬间溃散。
　　与过去一样，哲学家把小木屋里备用的木炭一块又一块地取出，然后一一送到壁炉之中。
　　木炭微微燃起，没过一会儿，微弱黯淡的火光便充斥着这座半朽的小木屋。
　　就在这时，小木屋的门却被再次推开，黑发的阴郁少女走了进来。
　　对于这座多次在「公司」与「先驱者」的故事里出现的小木屋，洛泠再熟悉不过了。
　　她使用老人留下来的入口进入埋骨之地后，第一眼便看到了这个据点，还从半塌的墙壁缝隙里看到了哲学家。
　　洛泠的到访并没有让哲学家感到意外，他稍稍抬头，轻声说道，
　　“你来的速度稍微比我预料的要快一些，洛泠小姐。”
　　“最麻烦的事情已经有人替我做了。”洛泠说道。
　　洛泠本来就是去阻止老人进行晋升的，可没想到女人会先她一步杀死了老人，从结果上来看，反而是替洛泠节省了不少时间。
　　“可惜，她的真实目的，我也是直到最后才终于发现，可已经来不及了。”哲学家摇了摇头，叹息道。
　　他最终之所以会把史学家的照片放在墙上的第一序列，就是察觉到这位从一开始就摇摆不定的存在，所抱着的可怕目标。
　　但当时晋升仪式的计划已经开始，一切都太迟了。
　　“弟弟应该留了些话给我，”哲学家抬起头，浑浊的双眼直视着洛泠，说道，“我猜，他应该是在警告我，晋升是一个阴谋，让我放弃。”
　　“哲学家先生，你...该不会很久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吧？”
　　洛泠有些惊诧，她都已经打好了记忆包，准备丢过去了，结果哲学家直接就猜出了老人的遗言。
　　“也不算很久之前吧，在正式开始晋升之时，我就意识到了这场晋升仪式的真相。”哲学家轻声说道，“这不是晋升，这是一场灭亡，我不可能成为「命运神使」，但「命运神使」却会成为我。”
　　掌控着权能「旅人」的「命运神使」已经彻底陷入了「寂亡」，这算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正因如此，哲学家才能够接过祂的权柄。
　　直到以摆脱权能的代价限制为目的，成为“似人诡异”的晋升仪式开始之时，哲学家才终于意识到，这是一场阴谋。
　　源自于「命运神使」的阴谋。
　　祂会借助这场晋升仪式，从哲学家的意识之中重新诞生，再度归来。
　　等到晋升仪式完成之时，哲学家将不再是哲学家，而是从「寂亡」之中复苏的「命运神使」。
　　“我已经知道了我既定的终局，但我选择接受。”哲学家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因为我已经赌上了我拥有的一切，更何况我现在还没有失败。
　　“一场阴谋又如何，被祂取代又如何，只要能够完成我的目标，只要新世界能够成功诞生...
　　“我就能够获得我想要的最终胜利。
　　“哪怕「末日」降临。”

 第一百零四章 觉悟者恒幸福（5k）
　　在满目疮痍，枯黄寂寥到全如死一般可怕的大地之上，哪怕是连能够带来片刻活力的微风都未曾出现过，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已经陷入了久恒的死亡。
　　这里是埋骨之地，一位未知且神秘的“神明”最终长眠的地方。
　　祂无可挽回的长眠，似乎也带走了这座埋骨之地属于“生”的一切。
　　即便是洛泠，身为诡异的她在置身于埋骨之地时，灵感都在难以遏制地流逝，同时根本无法得到补充，更别提其他的觉醒者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待在埋骨之地的存在，灵感乃至所有的一切总会被逐渐耗尽，与这位与世长辞的神明一同埋葬在这没有任何生机的死寂之地。
　　难怪五人组无论如何都不敢远离这座据点，当年的他们能够找到一处出入口就已经足够幸运，不敢继续向外探索。
　　在这种几乎没办法动用能力的地方，不需要遇到什么或危险或可怕的存在，哪怕只是稍微迷个路，可能就是生与死的一线之隔。
　　只是多待了一会，哲学家凝实的虚影就黯淡了些许，但他依旧选择坐在小板凳上，看着壁炉的火光出了神。
　　老人已死，少年已废，教育被杀，史学与女人彻底背离了最初的一切，如今还留在这条道路上的，仅有他而已。
　　直到微弱的火光熄灭之时，哲学家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轻叹一声，
　　“...该结束了。”
　　话音落下，这座承载着五人组最初记忆的小木屋轰然倒塌，只在刹那之间便化作了灰烬。
　　随即一阵轻风忽然卷起，将灰烬的一切全部飘散，于埋骨之地弥漫扩散着。
　　在漫长的岁月之中，这座勉勉强强的小木屋本就变得脆弱，就像昔日的记忆般，早就应该化作灰无。
　　如今，只是迎来了应得的终局。
　　当所有的灰烬散去之时，洛泠隐约看到了一块高度差不多一米五左右的石碑，就藏在小木屋的壁炉之中，随着灰烬的一切散去，终于显露了出来。
　　“禁忌石板...”
　　洛泠向前一步，她本来想去仔细看看这块传闻已久的禁忌石板。
　　但就在下一刻，周围的景色却出现了变化，几近闪烁之后，不断坍塌的维多利亚再现。
　　“怎么回事？”
　　怎么忽然之间，就从埋骨之地回到维多利亚了？
　　洛泠的神情之中闪过一阵惊诧，但很快便凝重了几分。
　　不，不对。
　　她发现，自己并没有出现失控的迹象，反而还处于灵感流逝的状态下。
　　也就是说，这里还是埋骨之地，只不过...
　　洛泠的目光稍稍挪动了些许，望向旁边的哲学家。
　　此时的哲学家虚影前所未有的凝实，流转着的秘术结界从束缚着他的封印挣脱出来，先前被强行中止的晋升仪式再度开启，强大的灵感波动直接把洛泠逼退了好一段距离。
　　繁复的秘法纹路蔓延遍布在大地之上，哲学家佝偻的身影在这一刻也挺直了些许，虚影通体泛起了些许黯淡的蓝光。
　　还未结束的登神之路，重新延续。
　　“我无数次重复的新世界，究竟存在与否，其实我无法完全确定。”哲学家缓缓地抬起头，望向洛泠，轻声说道，“但无论存不存在，至少还有一线生机，若是留在这个「错乱」的世界，才是真正的绝望。
　　“来吧，让我为你展示，这个世界的真相。”
　　于幻象之中，景色不断变幻的维多利亚终于定格在了一瞬之间。
　　公元纪年，一八零零。
　　「错乱」之始。
　　“我们的世界，就像是一个被密封起来的沙盒，从公元1800年，一直到公元2100年，错综交杂的界限交替存在，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对于世界而言有一定影响的事故，就会出现界限坍塌，回到过往。”
　　哲学家抬起头，望向维多利亚仿佛一成不变的昏暗天穹，喃喃道，“不断被重复的三百年，哪怕是我们都不知道这种过程究竟持续了多久。是三百年吗？是上千年吗？并不清楚。
　　“为了追寻答案，我曾使用「旅人」去往更遥远的过去，更漫长的未来，去寻找一切的答案，却惊恐地发现，这个世界仅仅只有这三百年的片段。
　　“没错，哪怕有无数真实的历史记载，哪怕有数不清对应的证据，但是在「旅人」所揭示的真实之中，1800年之前的世界是不存在的，2100年之后的世界也是不存在的，我们的世界就像是一个沙盒，在「错乱」之中逐渐走向命中注定的崩坏。”
　　周围的景色再度变幻，这一次，不是坍塌，而是前进。
　　从维多利亚时代，逐渐走向近代，洛泠最熟悉的现代，乃至不久远的未来，最终定格在公元2100年，这段“录像带”播放完毕，定格在一无所有的荒芜。
　　即埋骨之地。
　　“或许，这里所定格的就是世界曾经到达过的一瞬，之后又不断地坍塌到过往的时代。”哲学家轻声说道，“也就是说，埋骨之地，就是未来的世界，我们注定走向的终局。”
　　听到这里，洛泠的神情终于微微地动摇了起来。
　　她忽然意识到，哲学家所说的可能就是真的，至少关于埋骨之地的这一部分确实没错。
　　埋骨之地，本就符合神国的所有特征。
　　这里一直都笼罩着一场未知的灾难，永远地定格在荒芜的一瞬。
　　哲学家并不清楚神国的存在，却能够推导到这种程度，确实不愧为「先驱者」的领袖。
　　另外，如果哲学家说的是真的...
　　洛泠忽然想到了什么，小脸煞白了些许。
　　...一个持续三百年的循环。
　　这不就是神国的特征吗？
　　难不成，整个以维多利亚为起源之地，延伸出来的所有界限...就是一个超大型的神国？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所谓真实的世界又是什么模样？
　　“为了摆脱绝望的未来，唯有一个方法，走向全新的世界，彻底摆脱「错乱」。”
　　哲学家的眼中燃了不可明说的光芒，沉声说道，
　　“维多利亚是这个沙盒世界最初的起源之地，只要有所变动，其他时代的界限都会受到一定的影响。
　　“若是想彻底打破沙盒世界，就必须湮灭整个维多利亚，然后以最初的维多利亚为母本，创造出一个如埋骨之地般的世界，彻底摆脱所有的限制...我在无数次失败的未来之中唯一能够见到的曙光，唯有新世界才能拯救一切。
　　“只要我能够登临序列之位，哪怕只有短短的一瞬，我也已经做好了竭尽全力引领新世界降临的安排，我赌上了所有，我从未彻底失败，新世界必将降临，这就是「命运」为我揭示的「生之时」。”
　　听到这里，洛泠总算明白了过来。
　　...哲学家想要创造出一座神国。
　　并且，还是一座规模空前的神国，不再只是持续几分钟的循环，而是一个正常的，时间能够向前推进的神国世界。
　　可是，如果她刚刚的猜想是真的话，就算是新的神国世界，也无法避免走向与现如今一般的未来吧...
　　“你做不到的，哲学家，”洛泠的嗓音之中带上了些许悲哀，因为她为哲学家无数的努力注定付之东流而觉得可悲，“哪怕是新世界成功诞生，也不过是另一种绝望的未来而已。”
　　“「白魔女」小姐，你的这句话，我可悲的弟弟也曾对我说过，但如今他已经用自己的死宣告了他的彻底失败。”哲学家缓缓说道，
　　“我的弟弟确实是一位天纵奇才，竭尽了所有手段，把我们建立的组织扩张成「公司」，逐渐成为掌控所有界限的庞然大物，试图以一己之力建立起秩序，让维多利亚留在最安全的时代，从而避免彻底崩坏的终局。
　　“但这只是在逃避而已，逃得了一时，却逃不了一世，在他死去之后，「公司」必然分崩离析，他的痴心妄想终究走向了应有的结局。”
　　这就是「公司」与「先驱者」走向的歧途，选择的不同道路，绝无调和的可能性。
　　他们在见识到埋骨之地所展现出来的真实世界之后，哥哥选择毁掉一切，然后重新创造一个不会迎来如此终局的新世界，而弟弟耗尽所有也要留在现在，逃避如此恐怖的未来。
　　但洛泠却知道，不会成功的。
　　无论是哲学家，还是老人...
　　无论是谁，都逃不过这一切。
　　逃不出「末日」的终局。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洛泠叹了口气，轻声道，
　　“我的意思是，如果维多利亚本就是这样的新世界，却走向了同样的未来，你所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你错了，「白魔女」小姐。”哲学家轻笑一声，说道，“在我所创造的新世界之中，唯有「彼岸」与「今生」。
　　“以「命运」的「生之时」创造出来的新世界之中，所有人都能看到自己的未来，「命运」掌控一切，却不会再有觉醒者的出现。
　　“如此这般，将不会再有「错乱」与界限的出现，不止如此，因为所有人都知晓了自己的未来，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正所谓...觉悟者，恒幸福。
　　“新世界，是一个幸福的世界。”
　　话音至此，哲学家的目光终于涌现出一直深埋的狂热，他的所作所为不只是为了解决绝望的未来，他还要成为真正拯救一切的救世主。
　　要创造一个真正理想的世界。
　　由于创造新世界依靠的就是「命运神使」的权能，以及「命运」的能力之一「生之时」，哲学家无法做到抹除所有的路径痕迹，但他本来就没有打算这么做。
　　这就是哲学家对吉普赛女郎隐瞒的事实，也是他能够成为新世界先驱的倚仗。
　　同为「彼岸」路径觉醒者的吉普赛女郎看破了这一点，但对此并没有丝毫在意，似乎已经知晓了哲学家的终局。
　　洛泠却只是悲伤地看着他，最终轻声说道，“既然如此，就由我来阻止你吧。”
　　“难道，你也在害怕吗？”哲学家忽然笑了起来，苍老的面孔之中堆满了褶皱，“「白魔女」，你是在害怕当新世界降临之时，你会失去所拥有的强大力量吗？”
　　“如果你的新世界能夺走我拥有的这般可怕力量，能够让我想挽留的她死而复生，我会为你的牺牲而助力。”
　　洛泠稍稍抬头，神情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漠，“但很可惜的是...不能。你所做的一切只能得到一个结果，就是一败涂地。
　　“所以，在走向更加绝望的未来之前，我会尝试着阻止你，哲学家。”
　　哲学家微微一笑，凝实的虚影也随之化开了几分，
　　“我很期待，走上「寂亡」路径的「白魔女」，能否与「今生」注定的「命运」抗衡。”
　　话音落下，哲学家的身形彻底消散。
　　洛泠知道他想做什么，却是止不住地轻叹。
　　哲学家想要在源头彻底断绝如今的维多利亚，从起源之地的伊始之初就开始湮灭这一切。
　　起源之地之所以会被称之僎为起源之地，就是因为所有的界限都源自于维多利亚，只要维多利亚彻底湮灭，所有界限也将不复存在。
　　而哲学家，就是想利用晋升之后的「旅人」，寻找维多利亚最脆弱的一刻进行湮灭，以此为代价，动用禁忌权能「命运」的「生之时」，引领新世界的降临。
　　想要创造如此庞大的新世界，需要支付的代价必然沉重，只有以起源之地维多利亚为筹码，才能够做到，这就是「公司」之所以竭力阻止哲学家的原因。
　　一旦失败，代价就是彻底灭亡。
　　“没想到，竟然是利用埋骨之地的特性来完成这场晋升...”
　　感受着周围余留的几分气息，洛泠沉吟稍许，判断出哲学家为何会选择回到埋骨之地，却又像是什么都没做就离开。
　　埋骨之地的一切都会逐渐走向流逝，灵感只是其中之一，还包括了哲学家的晋升仪式。
　　在被洛泠“吃”掉三分之一的权能之后，哲学家余下的权能力量已经不足以支撑起如此强大的晋升仪式，继续下去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被过分强大的晋升仪式撑到爆炸，却没有足够强大的权能来维持登神。
　　哲学家在埋骨之地待了一段时间，直到足够掌控晋升仪式的时候，哲学家才选择再度开启，从而继续登神之路。
　　这种情况下，登神成功的哲学家会比预想之中的弱上许多，但没关系，只要能够达到动用完全体禁忌权能「命运」的门槛就行。
　　在对禁忌权能的研究上，哲学家远逊于老人，他只能借助这种方式才能动用完全体的「生之时」，而老人的计划一旦成功，他就能够直接使用完全体的「死之刻」。
　　当然，月见通过洛泠给予的情报提前洞察到了这一点，提前杀死了老人，从而夺走了他耗尽一生的心血成果，就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
　　洛泠缓缓地闭上双眼，再度睁眼之时，已置身于昏暗的雨幕里。
　　她已经重新回到依旧处于不断坍塌之中的维多利亚。
　　天穹之上乌云遍布，雷声滚滚，笼罩着所有时代的维多利亚之中。
　　一双燃烧的暗金竖瞳在如此昏暗的环境里显得尤为瞩目，几近失控的「吞噬」权能肆意地蔓延遍布至整个维多利亚，可怖的漆黑巨龙正在贪婪地窥伺着这片遍布苦难的大地。
　　如果洛泠想的话，她可以把整座起源之地维多利亚全部纳入「吞噬」之中，全部化作「虚无之界」，届时她会在「末日」路径之上迈出尤为恐怖的一步，或许会化身为第一位「末日」路径的禁忌。
　　到那时，连洛泠都不知道，她会不会仍然是那位被称为“洛泠”的个体。
　　这才是真正的「末日」降临。
　　但这种情况，不可能会发生。
　　燃烧的暗金竖瞳逐渐黯淡了下来。
　　洛泠很快稳住了失控的状态，不会再难以遏制地去「吞噬」坍塌的界限。
　　她会成为力量的主人，而不是被力量所支配。
　　于绵延不绝的雨幕之中，洛泠迈开步伐，随着她的动身，界限坍塌的速度竟在以惊人的速度减缓。
　　...不，并没有减缓。
　　只是此时此刻的洛泠，正与哲学家一般，行走在时间的夹缝之中。
　　“不过只是「旅人」而已。”洛泠心间默念道，“稍微使用一下...并无不可。”
　　洛泠曾经夺下了哲学家足足三分之一的权能，尽管大部分都进了「吞噬」权能之中，化作紫珠形态的养分，晋升到奈落的第三能力。
　　还是在菌丝之中留了一小部分，在短时间内能够进行使用，只不过比起正版要劣化许多而已。
　　但这种程度对于洛泠而言，已经足够了。
　　她并不需要跟哲学家一样，在无数的界限里，遍寻维多利亚最脆弱的时刻。
　　她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
　　在过往之中追上哲学家。
　　然后，带来他的「死之刻」。
　　“现在...一场追猎，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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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书~

 第一百零五章 新世界（5k）
　　哲学家的理想确实很美满，但却与现实完全相悖。
　　先不说如此疯狂的举动，不顾所有把一切都当做筹码，押在新世界的降临之上，是否真的能够成功，新世界的本质，也不过是创造出一座规模空前的新神国而已。
　　这座新的神国笼罩着权能级别的「命运」之灾，以至于其他路径的觉醒者全都失去了能力。
　　因为觉醒者的能力本就是来自于路径的赋予，源自于路径尽头的神明，而在新世界之中，不会再有人能够与除了「彼岸」与「今生」之外的路径产生联系，想要取得相应的能力就更是无稽之谈。
　　更何况，让哲学家决议赌上所有的新世界，连他本人都无法确定是否真的能够降临。
　　但，哲学家并不在乎，他的观点很简单。
　　这个世界本就注定会走向崩坏与灭亡，不如放手一搏，哪怕是遗憾失败，都比等死要强，如果真的成功的话，迎来的就是前所未有的幸福新世界。
　　为了这样的未来，哲学家愿意付出所有的一切，包括他的生命。
　　即便在完成晋升仪式之后，名为“哲学家”的存在注定会被「命运神使」取代，但是，只要能够迎接新世界的降临，哲学家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我是引领人类的「先驱者」，我是追寻所有人生终点的哲学家。”
　　哲学家轻声喃喃道，把所有的动摇都抛之脑后。
　　从他走上这条路开始，就注定无法回头，更别提坚持走另一条道路的弟弟已经失败身亡，更是说明了如今的维多利亚不过只是在表面上维持着脆弱的平和而已，更恐怖的危机还在不远处的未来等着所有人。
　　若是继续在旧世界之中挣扎，直到无可挽回的绝望到来之时，就来不及了。
　　哲学家一步迈出，周围变幻的景色瞬间定格，天际线上的残阳将落未落，些许黄昏的余晖洒下，佝偻枯瘦的影子在大地上被拉长。
　　他已置身于「黄昏的维多利亚」之中。
　　当然，并不是鸢尾小姐的神国，而是在持续不断坍塌着的维多利亚之中，真实的一瞬。
　　由于无数的坍塌与错乱，维多利亚的真实时间线并不是以公元纪年作为计算的，更准确的计算方式应该为第几次坍塌之后的第几年。
　　「黄昏的维多利亚」是已知的维多利亚第七十四次界限坍塌分隔线，也是时间最近的一次坍塌。
　　站在黄昏余晖之中，哲学家沉吟稍许，摇了摇头，
　　“不够。”
　　这一瞬的维多利亚，还不够脆弱。
　　这一次坍塌，是由「公司」主动布局引发的，本就保留了大部分稳定的锚点，最大限度地避免了损失，以哲学家如今的力量，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推倒这座风雨飘摇的木屋。
　　哲学家叹了口气，忽然感受到心脏位置一阵寒意闪过，恍惚之间，「死之刻」若隐若现。
　　“追上来了？”
　　哲学家刹那之间涌现着一阵心悸，他本以为只要借助「旅人」行走在时间的夹缝之中，「白魔女」就拿他没办法，但这才抵达第一个落足点，便已经险些迎来终局。
　　不过好在，他如今这道凝实虚影，已经有一部分成为了「命运神使」。
　　祂的伟力很大限度地抵御了这忽如其来的袭击，没有让他在遇袭的一刻就彻底陷入「寂亡」。
　　“我的责任还没有完成，我必须拯救世界，现在的我...还不能死！绝不能死！”
　　哲学家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当心脏寒意涌现之际，他就已经再度动用权能「旅人」，黄昏余晖之中的佝偻身影逐渐黯去，只余一道清冷高挑的身形。
　　高挑的紫发洛泠手中握着「绝刃」，黑眸点瞳之中闪过几分极具危险气息的目光，就像是盯上了猎物的冷血猎手，微微勾起的嘴角不带半分温度。
　　“这是，「命运神使」的意志...”
　　正是因为有这道意志的存在，才能抵御被洛泠使用「失陷」达成的绝杀之袭。
　　不过，这也意味着，哲学家的时间不多了，再拖上一段时间，就会完全被「命运神使」所取代。
　　于紫珠形态之下，洛泠掌控着「奈落」的三大能力。
　　改写现实的「坠网」，约束世界线的「失陷」，洞悉本质的「消亡」。
　　即便这几道能力使用之时总是会无法避免地出现一些「混沌」的特性，但此时此刻，洛泠却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她必须竭尽所能，赶在哲学家成功之前杀死他，以免哲学家把维多利亚乃至整个世界拖入无可挽回的深渊。
　　「燃烧的维多利亚」。
　　一场前所未有的「瘟疫」之灾笼罩着维多利亚，一场前所未有的大火几乎燃尽了所有，引发了一场界限坍塌。
　　“不，这时的维多利亚，还不够...”
　　此刻哲学家的虚影不仅没有黯淡下去，反而愈发凝实，但在他的神情之中，却莫名地多了几分神性的意味。
　　登神之时已至，「命运神使」即将重临序列之位。
　　但直到这时，哲学家深刻地感受着他的状态，又分出了一些细微的差别。
　　在过去，「命运神使」确切地绝亡于五人组的联手绞杀。
　　当时祂的状态已经提前遭受过重创，再加上哲学家以一整处界限完全湮灭作为代价，才终于将祂斩杀，不留半点。
　　如今重新归来的「命运神使」，却不再是被他们斩杀的一位。
　　而是...哲学家。
　　是哲学家成为了「命运神使」。
　　这不是一场夺舍，而是从内到外的异变，只要完全掌控「旅人」，登临序列之位，无论是谁，都会走上与「命运神使」同样的道路，都会抹去所有人性的部分，然后无可挽回地成为祂。
　　连不知使用过多少次「旅人」的哲学家，在这种情况下都无法例外。
　　...正因如此，才更彰显出一位像人的诡异，究竟是有多么可怕。
　　不过，既然知道了这一点，哲学家又埋下了一处后手。
　　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哪怕他真的在这场被追猎的过程之中逐渐化作「命运神使」，都会坚定地继续下去，因为这是人类唯一的希望，拯救世界的唯一机会。
　　蔓延遍布的菌丝从燃烧的焰火之中涌现，逐渐显现出一道苍白的娇小身影，淡漠的神情之中没有一点情绪，只有无穷无尽的追猎，仍然在继续着。
　　此刻的哲学家并非没有足够的实力去与洛泠对抗，但他的时间所剩无几，即便还有后手存在，但他更想把筹码握在自己的手里。
　　这场赌局，尚未结束。
　　哲学家的身形刹那之间再度消散，他立刻前往下一处界限坍塌的节点。
　　“.......”
　　又是棋差一着。
　　洛泠缓缓地闭上双眼，她没有立刻继续追上去，而是使用留在哲学家身旁的孢子，对他的状态进行感应，等待下一个绝杀的时机到来。
　　之所以不在每一处坍塌节点都去袭杀哲学家，是因为洛泠能动用的「旅人」次数并不多，她每出手一次，都会少一次杀死哲学家的机会。
　　直到现在，洛泠已经紧随着哲学家的步伐，漫步了超过二十个坍塌节点，所处的时代正在不断变幻，越是往前，出现的「错乱」就越少，逐渐趋于真实的维多利亚。
　　但同时，也逐渐变得脆弱。
　　在「黄昏的维多利亚」之时，就几乎已经达到了连出现「禁忌」之灾的时候，都难以陷入坍塌的地步，必须由「公司」主动布局去引发。
　　但...「燃烧的维多利亚」不过只是遭遇了一场「高危诡异」之灾，加上一场由意外出现的大火，甚至这场蔓延全城的大火都不是诡异引发的灾难，就出现了界限坍塌。
　　不过，这只是一种趋势而已，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维多利亚也会出现前所未有的脆弱状态，这就是为什么哲学家不敢直接一口气跃向更早的坍塌节点的原因，他担心会因此错过最佳的时机。
　　“...又停下来了。”
　　洛泠轻声喃喃道，苍白身影从燃烧的大火之中褪去了所有色彩，蔓延的菌丝一并消散。
　　「疯狂的维多利亚」
　　「崩塌的维多利亚」
　　「血腥的维多利亚」
　　.......
　　在维多利亚经历过的一场又一场，或人为，或天灾的厄难之中诞生的坍塌节点里，不断失败的哲学家，不断失败的洛泠，这场追猎似乎永不停歇。
　　所经过的坍塌节点，也愈发陌生，无论是洛泠还是哲学家，都从未到达或者见识过的灾难。
　　甚至，远在哲学家出生之前。
　　直到哲学家再度置身于一处时代久远的坍塌节点，神情略带些许难以察觉惊恐之时，他赫然发现，此刻的维多利亚与埋骨之地何其的相似。
　　放眼望去，皆是破落荒芜的景象。
　　苍黄的天空，枯寂的大地，遍布的建筑全都如同岁月的风沙所腐朽，连一阵微风都不愿留在这片死寂之地。
　　虽然无法比拟埋骨之地的恐怖，但却也足够震惊哲学家了。
　　这里是...
　　——「末日的维多利亚」。
　　维多利亚有史以来最脆弱的时刻，没有之一。
　　哲学家站在大地之上，久恒地沉默着，他迟疑了许久——足足有数息的时间，但终究没有立刻动手。
　　在他神情滞住之时，黑发的阴郁女孩就已经紧随而至，把「绝刃」再度送入他的胸膛，没有一点犹豫。
　　“我所期盼的新世界，也会是这般模样吗？”哲学家艰难地开口道。
　　他缓缓转过身来，第一次在这场追猎之中，与洛泠对视着。
　　“我不知道。”
　　洛泠轻声道。
　　对于这一点，她确实不清楚。
　　但是，洛泠可以确定的是...
　　“或许，会是更加糟糕的结果。”
　　“是吗？”
　　哲学家不可置信地笑了笑，贯穿心脏的「绝刃」，正在带着他走向永恒的「寂亡」。
　　但就在下一刻，哲学家的虚影却彻底化为了透彻，他眸间所剩无几的情感被完全消除。
　　僨　　与此同时，权能「旅人」再度发动，却没有跃向其他坍塌节点，只是脱离了洛泠的绞杀而已。
　　洛泠望向此刻的哲学家，她已经无法从哲学家的眼里看到属于人类的一部分，他已经彻底成为了祂，成为「今生」之「命运神使」。
　　这一刻，哲学家已经彻底死去，留下的唯有「命运神使」。
　　“无可挽回的「命运」啊，”苍老的嗓音轻声呢喃着，“请揭示迷茫众生的「生之时」吧...”
　　在哲学家死去之后，「命运神使」接替了他的存在，也接替了他的使命。
　　以「末日的维多利亚」为锚点，以整个起源之地维多利亚作为代价，动用禁忌的权能「命运」，以「生之时」，引领着新世界的降临。
　　远方传来悠远的回应，三位女神的虚影出现在维多利亚的天穹之上。
　　祂们分坐在一台古老的纺织机之前，一位负责从斑驳杂乱的生命线之中织出命运，一位负责把命运分配给世间的众人，最后一位则是手持剪刀，负责裁定命运中止的时刻。
　　与前不久维多利亚所遭受的「命运」之灾，几乎一模一样。
　　诡异序列的第七位禁忌，「今生」之「诺伦」。
　　但这一次，并不是最后一位女神的剪刀落下，而是第一位女神的编织。
　　祂以整个起源之地维多利亚作为素材，从「末日的维多利亚」处开始抽离，古老的纺织机“吱呀”作响，不断地编织而出的命运，逐渐组成了新世界。
　　这是一座只存在于「彼岸」与「今生」之间的新世界，于新世界之中，只有走上这条路径的觉醒者能够保留能力，其他存在全都会被剥夺其力量，哪怕是处于序列之中的诡异也无法例外。
　　不止如此，由于诞生于「命运」，新世界之中的所有人，都能够认知他们的「生之时」与「死之刻」，能够知道「命运无常」的结果。
　　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出现什么样的下场，知道自己何时生来，何时死去，何时轮回，何时消亡。
　　随着起源之地维多利亚作为代价不断被支付，新世界能够持续时间不断延伸。
　　五分钟，十分钟...
　　一个月，两个月...
　　一年，两年...
　　或许，会是永远。
　　哲学家似乎已经成功了。
　　但，却没有还是没能完全成功。
　　因为，新世界的诞生只持续了短短几分钟，忽然就在一瞬之间崩塌开来，完全没有预兆。
　　连三位女神的虚影都因为这场忽如其来的崩塌而缓缓溃散，被波及的「命运神使」也黯淡了些许。
　　洛泠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虽然是她预料之中会发生的事情，但速度之快依旧超过了她的想象。
　　她本以为，至少会等到新世界完全成型之后，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但却没想到...
　　只是几分钟而已。
　　新世界的诞生，仅仅只有几分钟而已。
　　哲学家毕生的心血，倾尽所有的理想，最终...只出现了短短几分钟，就已经宣告失败。
　　他极尽疯狂的孤注一掷，输得彻彻底底。
　　洛泠从这场崩塌之中，感受到了一道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末日」。
　　“或许，是因为作为锚点的坍塌节点，是「末日的维多利亚」吧。”洛泠轻叹一声。
　　本不应该出现其他路径的新世界之中，莫名出现的「末日」路径彻底摧毁了「命运」构建的所有秩序。
　　「生之时」不再可信，「死之刻」完全就是谬误，「命运无常」之中全是无法确定的未来，把一切的幸福建立在脆弱的「命运」掌控之上的新世界，在「末日」出现的一刹那，就失去了其存在的所有意义。
　　所谓的命运，终究无法与末日抗衡。
　　一袭苍白的长发于崩塌的微风之中缓缓飘散开来，几丝嫣红夹杂其中，「烬灭国度」的领域蔓延，灰暗与猩红交织，笼罩着被「命运」反噬而重创的「命运神使」。
　　祂在挣扎。
　　但，却只是困兽犹斗，无谓的挣扎而已。
　　洛泠淡漠的目光只停留在这位使命已尽的高危诡异上数息时间，然后便挪了开来，转而投向另一侧。
　　此时此刻，一名雍容华贵，衣着打扮如贵族老妇，容颜却异常年轻的女子站在附近。
　　挂着链子的金丝眼镜下，是一双目光之中带着怜悯的眼睛。
　　“真可怜。”
　　女人摇了摇头，叹息道。
　　与对老人的态度不同，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再去阻止过哲学家。
　　原因很简单。
　　“哲学家梦寐以求的新世界，会出现这样的终局，你早就已经知道了吗？”洛泠轻声说道，“末日信使。”
　　“我当然知道，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注定的，「白魔女」小姐。”女人抬了抬金丝眼镜，说道，“一切的终局都是陷入于「末日」之中，不会有例外。
　　“‘变故的起源之地’维多利亚也好，‘沉寂的起源之地’大夏帝城也罢，连‘灭亡的起源之地’瓦尔哈拉都无法逃脱。
　　“所有的起源之地，最后的终局时刻都会与‘堕落的起源之地’哥伦比亚一样，于「末日」之中永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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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六章 哥伦比亚的昔日真相（5k）
　　与此同时，现世的维多利亚之中。
　　不断持续的界限坍塌终于缓缓稳定了下来，变幻的景色逐渐趋于正常，直到停留在一处无光的黑夜之中，宁静的漆黑笼罩着整个维多利亚地区。
　　与往常似乎没有几分区别的寂静黑夜之中，不知多少人心脏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担心这场前所未有的界限坍塌会出现无法估量的变故。
　　很快，包括「公司」在内，不少秩序侧觉醒者势力都散出了各自的人手，与每一次界限坍塌之后一样，开始收集维多利亚的信息，以便判断究竟坍塌到哪个时代节点。
　　每一次界限坍塌其实都是有迹可循的，就相当于读档重来，读取的档是基本上都是存在于过往的某一个时刻，然后再从这一个时刻之中重新开始发展。
　　不过，具体坍塌的终点却是未知，可能是这个世界判断出过往的某个节点足够稳定，就会从这一处节点重新开始吧。
　　经过一阵紧张的搜寻之后，所有的势力都得出了一个惊人的信息。
　　如此规模空前的界限坍塌，竟然...没有回到过往的某一个时刻，目前维多利亚停留的时刻，依旧是「死之刻」的影响还没有完全消退的时候。
　　这场「命运」之灾残余下来的影响，依旧让不少迈出秘术结界保护的低阶觉醒者遭重，幸亏现在带队的基本上全是七到九阶的高阶觉醒者，才堪堪把他们给带回拥有秘术结界保护的据点。
　　“究竟...为何如此？”
　　路芳玲目送她送出去的几位成员，被担架抬着送进急救室，神情之中难掩震惊。
　　界限坍塌虽然会导致许多不可预见的后果出现，还可能会凭空增加不少难以掌控的风险，但本质上却是为了逃避另一场更加可怕的灾难降临，属于世界保护机制的一部分。
　　如今这次过程本就古怪的界限坍塌，却出现了更加古怪的后果，难道是因为...
　　“兴许是这个世界认为，如今这般已是维多利亚最为安全的时刻。想来...应当是有个坏家伙在过往动了些许手脚。”
　　一道轻飘飘的嗓音响起，路曼青翘着二郎腿坐在走廊过道之上，附近来来往往的觉醒者却视她于无物，甚至能够直接穿过了她的身形。

　　——这里的路曼青，不过是一道几近真实的虚影，只有路芳玲能够看到她。
　　路芳玲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的女儿，轻叹一声，说道，
　　“有时候，我真的分不清你究竟是曼青，还是‘厄难预兆’。”
　　“为何不能两者皆是呢，我的妈妈。”
　　路曼青抬起头，弯起如月牙般的眼眸之中，是路芳玲最熟悉不过的狡黠眼神，

　　“您可以理解成我是‘厄难预兆’的转世重生，再者说了，我可是您自己生下来的，这您还能不清楚吗？”
　　路曼青一直埋藏着一份「天语者」四大预兆之一“厄难预兆”的记忆，是她与生俱来的。
　　她在江城县沉睡的十余年之中，一方面是在对抗跃过界限的错乱，另一方面也在逐渐解开这一份记忆。

　　如果说是夺舍，但路曼青只是拿到了这份记忆，她还是她，从未有过变化。
　　可如果要说不是，路曼青确实又在某些时候表现出了厄难预兆所具备的特质，这种特质让作为母亲的路芳玲都有一种心惊胆战的陌生。
　　“至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站在您对面的呀，”路曼青轻哼道，“我可不像灾祸那小婊砸一样，谁能给她点‘灾祸’看，就扭着屁股死皮赖脸地凑上去，只会卖弄风骚的浪蹄子罢了。”
　　路芳玲只是沉默着，望着路曼青的目光愈发复杂了起来。
　　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如今熟悉又陌生的女儿。
　　“你得相信我，妈妈。一些事情我之所以不说出来，是为了大家都好。”
　　路曼青眯着双眼，直直地望向前方，却不知是在看些什么，嘴角微微勾起，
　　“呵呵...正所谓「命运无常」，有时候知道太多可不是好事，您若是不小心惹上些大麻烦，咱看着也伤心呐。”

　　话虽如此，但还是能听得出几分关切的语气。
　　因为她既是厄难预兆，却也是路曼青。
　　路芳玲的女儿，双马尾小队的奶妈，这些身份并非虚假，都是构成“路曼青”这一个体的一部分，而不只是「天语者」的四大预兆之一。
　　正是因为如此，路曼青此时此刻才会坐在这儿，并非与灾祸预兆吉普赛女郎一样，目送着起源之地维多利亚走向名为「末日」的无底深渊，来见证这场只能再观赏三次的绝妙“灾祸”与“厄难”。
　　就在这时，又有办事处成员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向路芳玲报告了另一件更加可怕的事情。
　　大量的「虚无之界」，正在维多利亚的各处不断涌现。
　　是的，维多利亚确实没有再出现界限坍塌，但迎来的却是更加直接，更加无法接受的恐怖结果。
　　——界限湮灭。
　　“什么！”
　　听完报告之后，路芳玲终于坐不住了。
　　她的第一反应是向「公司」总部报告，但一念至此，却又只能叹息着放弃了这个打算。
　　惠灵顿办事处——不，现在应该叫做惠灵顿组织，他们已经脱离了「公司」，这是全体P8部长的意志，连路芳玲这位P9主任的负责人都无法违背。
　　脱离的原因很简单，老人已死，女人背叛，少年被废，董事会名存实亡，如今的「公司」总部已经不具备任何的约束力，更提供不了任何形式的帮助。
　　惠灵顿虽然在诸多办事处之中，算是较为嫡系的办事处，但连董事会都成了如今这种情况，再谈嫡不嫡系之类的，都没有什么意义。
　　大部分办事处都选择在这个时候直接脱离总部，谁都不想在这种危机关头的时候，继续去给总部当狗。
　　以前的总部还能给下面的狗几根骨头，还有强大的董事会坐镇，可现在的总部已经一无所有，拿什么再来护住手底下的办事处呢。
　　“妈妈，这场‘厄难’已经开始了。”路曼青轻声说道，她稍稍仰头，直勾勾地望着天穹之上的某一处，“您可一定要做好准备呀。
　　“准备...迎接「末日」的降临。”
　　.........
　　随着维多利亚的界限坍塌逐渐停下，枯寂到令人窒息的末日景象缓缓褪去，再度回到了现世里刚刚遭受「死之刻」肆虐的维多利亚。
　　于漆黑不见五指的幽夜之中，洛泠和女人相对站着。
　　妄图以禁忌权能「命运」去创造出新世界的「命运神使」已经被反噬而重创，无论是「命运」亦或者是「末日」，都是祂难以承受的恐怖伟力。
　　洛泠干脆利落地解决了祂的存在，动用「绝刃」的必杀特质，把祂再度推入永恒的「寂亡」之中。
　　女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洛泠手上的匕首上，看了不知多久，才总算挪开了眼睛，重新望向洛泠，
　　“一件很不错的祭器，但它并不属于你。”
　　“是，但它的主人已经故去，我是它的继承者。”
　　洛泠收起了「绝刃」，这件祭器的必杀特质确实很强大，但只适合用来收尾，因为正常情况下，同级别的对手不可能留给她动用祭器的时间。
　　女人深深地看了洛泠一眼，轻声道，“看来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关于其他的起源之地，尤其是已经坠入「末日」终局的哥伦比亚。”
　　听到这句话，洛泠微微一愣，她没想到「绝刃」还能跟其他的起源之地扯上关系。
　　等等...
　　“我本以为，「白魔女」小姐，你掌控了傀儡谣能力，还拿到了这件祭器，或许还认识过几个朋友，可能会知道些什么，结果你让我很失望。”
　　女人遗憾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你甚至连起源之地哥伦比亚是毁于「傀儡谣」之灾都不知道，你对这个世界的真实一无所知。”
　　“什么...”
　　洛泠微微睁大了双眼，显出几分震惊，但很快又镇定了下来。
　　她确实在「公司」的档案之中寻找过关于「傀儡谣」与纪萤小队的信息，试图找出昔日事件的全貌，但一无所获。
　　甚至连傀儡谣的真名，都是在江城县的灾难爆发之后，才在埋骨之地的禁忌石板出现。
　　也就是说，江城县的灾难，其实是傀儡谣在起源之地维多利亚的第一次亮相。
　　洛泠是前不久才从琳娜的口中得知四大起源之地的信息，一时之间没有联想到没有任何记载存在的纪萤小队，以及曾经酿成过重大灾难的傀儡谣。
　　原来，这些...全都是发生在其他的起源之地。
　　而且，是在目前唯一确定坠落「末日」的哥伦比亚。
　　“呵呵...”
　　看着洛泠此时略显茫然的表情，女人却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便用三言两语，把她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堕落的起源之地”哥伦伂比亚，所处时代为公元2100年到2200年，一共持续百年时间左右。
　　以哥伦比亚为起源延伸而出的界限相当稳定，几乎没有出现跟维多利亚一样的错乱现象，没有多少关于界限坍塌的记载，几乎所有诡异都被强有力的官方组织以军队的形式直接镇压。
　　琳娜从众神国之中得知几个起源之地的时候，就了解过属于哥伦比亚的神国少之又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哥伦比亚已经完成了世界力量的整合，把科技与觉醒者的力量相结合，创造出不知多少奇迹，甚至已经打算向世界之外探索。
　　类似于纪萤的这种特战小队数不胜数，当然...纪萤所处的小队是精锐之中的精锐，完全服从于一台庞大的战争机器之上。
　　可以说，与老人与哲学家梦寐以求的理想世界相比，起源之地哥伦比亚已经相差无几。
　　然后，「傀儡谣」之灾爆发了。
　　一场席卷全世界的恐怖灾难，在悄无声息之间蔓延遍布，等到哥伦比亚反应过来的时候，超过三分之一的人类全都化作了傀儡谣的傀儡，其中更是包括了无数的觉醒者，也涉及到了官方组织。
　　庞大可怕的战争机器之中，遍布着无处不在的菌丝，取代支配了不知多少部件。
　　哥伦比亚完全都没有想到，仅仅只是一位最弱的高危诡异，比起曾经镇压过的诡异在序列之位上都要差上许多，却神不知鬼不觉地战胜了他们。
　　当「傀儡谣」的傀儡如丧尸一般潮涌而来，这台战争机器随之崩溃，只留下零散的精锐小队各自为战，寻找着杀死傀儡谣的办法，洛泠手中的这柄「绝刃」就是这段时间诞生的杰作之一。
　　「绝刃」从诞生之初，就是为了杀死傀儡谣而打造的。
　　但很遗憾，在已经蔓延到整个哥伦比亚所有界限的傀儡谣面前，这些精锐小队只能如飞蛾扑火般一一覆灭。
　　直到最后，纪萤小队以自杀的方式融入傀儡谣的本体，试图以意识对抗意识，然后战而胜之。
　　但是，与洛泠从纪萤口中得到的信息不同，女人告诉洛泠的是，她们失败了。
　　她们没能杀死傀儡谣。
　　最终，是因为「末日」的降临，彻底毁灭了因为傀儡谣的肆虐而变得脆弱的哥伦比亚，这场由祂酿成的恐怖灾祸才终于得以消散在所有的历史之中。
　　“难怪...”
　　洛泠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微微垂落了些许。
　　“「白魔女」小姐，其实我一直都很想找你聊聊，因为你拥有的傀儡谣，是所有的起源之地里，唯一真正直面过「末日」降临的存在，更别提你还掌控着祂的力量。”女人失望地摇了摇头，叹道，“只可惜...”
　　女人从埋骨之地里接触到了「末日」路径，又不知从何处了解到哥伦比亚的故事，连这段悲壮故事之中留下的武器她都一清二楚，却唯独缺失了最重要的部分。
　　“但是，据我所知，「末日」还没有真正地诞生。”洛泠沉声说道。
　　首位虽然性格不咋样，但给出来的情报确实都相当准确。
　　说没生就是没生。
　　“我知道，因为就连我都没能踏上「末日」的路径，所以我才期盼你能知道些什么，”女人微微一笑，轻声道，“我的所作所为，谋划的一切，都是为了祂的诞生。
　　“而现在...我已经无限接近成功了。”
　　话音落下，维多利亚的界限开始湮灭，「虚无之界」不断填充涌现，占据着维多利亚的一切。
　　女人之所以要杀死五人组的其他成员，是因为整个维多利亚之中，只有他们具备着阻止女人的能力，或者拥有阻止女人的想法。
　　现在，所有的阻力已经消散了。
　　“昔日哥伦比亚的终局真相，我无论如何都寻不得，但没有关系，我同样可以目睹维多利亚终局的真相。”
　　女人轻柔地说道，温婉的嗓音用着平淡的语气，却是任何人都无可比拟的疯狂行为，
　　“我会为维多利亚，带来「末日」的降临。”
　　很显然，女人对哥伦比亚的陷落进行过不少研究，她打算在维多利亚之中复现。
　　本身从整体的实力上，维多利亚是不如哥伦比亚的，更别提才经历过一场规模空前的禁忌之灾，还遭受了哲学家竭尽所能的新世界重创。
　　如今的维多利亚，已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哪怕女人不动手，随时都会出现湮灭的风险。
　　“世间所有，应当行于「末日」之途。”
　　女人轻声说道，然后她便缓缓地闭上了双眼，低声轻吟，宛若颂唱。
　　古怪的音节从她口中吐出，却组成了优美动人的旋律。
　　漆黑的夜色之中，她浑身闪耀着圣洁的光芒，如拯救世间的天使降世，为这无边黑夜带来希望与光芒。
　　但光芒之下，却是更深的阴影涌动。
　　女人并没有行于「末日」路径之上，她只是借助着类似于权能祭器的存在，去动用一些具备「末日」特性的力量。
　　她用这股力量重创了教育家，杀死了老人，现在又作用在大厦将倾的维多利亚之上，为这栋摇摇欲坠的小木屋推动一手，让界限湮灭来得更加彻底。
　　“.......”
　　洛泠当然不会坐视不管，她刚刚只是在绞杀「命运神使」而已，不能因为女人在旁边，就留给「命运神使」哪怕只有一丝的逃脱希望。
　　她很习惯补刀。
　　但是，洛泠才打算动手，却赫然发现，她的暗金双眸又止不住地燃烧了起来。
　　青黑色的狰狞鳞片遍布于她的脸颊两侧，连手指都化作了恶鬼般的利爪，伸手抓去，便是一片「虚无之界」诞生。
　　只要洛泠一动手，就会加速维多利亚的「末日」降临。
　　与此同时，洛泠能够感知得到，她正在「末日」的路径上不断前行，与她所期盼的「蜕升」彼岸渐行渐远。
　　“不，不...”
　　洛泠失神地喃喃着，她视野之中的一切，全都燃起了漆黑的焰火。
　　这是名为「末日」的噩梦。
　　“「白魔女」小姐，难道你还没有发现吗？”圣洁的天使睁开了双眼，金黄色的眼眸之中皆是神圣与威严，却充满了戏谑之意，“或者，你早就已经发现了。
　　“比起我而言，与「虚无之界」天生亲和的你，才更应该被称之为‘末日信使’。”

 第一百零七章 「终亡天使」（5k5）
　　所谓「虚无之界」的本质，便是「末日」的一部分，对于这一点，女人相当清楚，她对此研究颇深，就连「公司」腹地深处的赝品都出自于她之手。
　　她赖以重创教育家，袭杀老人的力量，也源自于「虚无之界」。
　　可以说，除了洛泠之外，女人是维多利亚之中对「虚无之界」理解最为深刻的一位，哪怕与洛泠相比都不遑多让。
　　如果把「末日」类比为一位诡异，女人就是「末日」的诡异使徒。
　　正是因为如此，在之前洛泠从虚无之中归来的时候，女人是五人组之中，对洛泠最为关注的一位，当老人打算对洛泠动手的时候，她是唯一一个明确表达反对的。
　　尤其是对于洛泠口中的诡异，女人尤为感兴趣，因为这很有可能是唯一一位归属于「末日」路径的诡异...可惜的是，老人和哲学家都过于执着与彼此的对抗，女人或史学家都没办法引导二人把注意力放在此处。
　　再加上之后发生的事情，更是让女人确定，洛泠哪怕不是与她一样的末日信使，但对「末日」降临的引导之上，却一点都不输于她，即便只是被动。
　　本来在女人诸多的布局之中，还留有一些用来对付「白魔女」的后手，因为她必须确定，整个维多利亚没有人能够威胁到她，以免错过唯一一次能够引来「末日」降临的机会。
　　但在教育家一战之中，洛泠的身份败露，女人随即便放弃了这项后手。
　　因为她知道，洛泠无法阻止她，只会进一步地助力「末日」降临，所以后面接连发生的一切，女人都是在依照她多年筹谋的计划行事，直接忽略了洛泠的存在。
　　直到现在，当维多利亚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她的时候，女人才终于踏出了计划的最后一步。
　　——让维多利亚重蹈覆辙，步上与哥伦比亚同样的终局，迎来「末日」的一刻。
　　无数的虚无之界不断地在维多利亚各处绽放开来，失去空间与时间概念的虚无逐渐占据蚕食着维多利亚，却映得金黄双翼的圣洁天使又多几分神圣之意。
　　这便是女人拥有的「混沌」路径权能「未颂」，悠远神圣的旋律仿佛飘散在维多利亚的各处，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畔，为这场末日奏响终章。
　　“.......”
　　洛泠能够感知到，于这场维多利亚的大崩塌之中，她在「末日」路径之上同时在不断前行着，恶鬼化的特征更加深重，永不熄灭的暗金竖瞳紧缩了几分，不安地颤动着，难以遏制的暴虐逸散而出。
　　她就算什么都不做，都在伴随着「虚无之界」在维多利亚的蔓延，不断地「吞侤噬」着这处逐渐陷入湮灭的起源之地。
　　无数生命的悲鸣，响彻脑海。
　　当带来「末日」的颂唱达到最顶峰之时，圣洁天使缓缓展开了六翼，悬于漆黑的大日之上，一条无法用肉眼看见，却能够真真切切地感知到的路径，在她的面前缓缓展开。
　　“这是...”
　　女人的神情之中浮现出几分难以遏制的狂喜，她迫不及待地走了上去。
　　刹那之间，六翼的圣洁天使彻底与漆黑大日融合在了一起，却未减半分神圣之意，照耀世间的光明，带来的却是不断崩塌与毁灭的「末日」。
　　这一刻，女人从「秩序」-「混沌」路径走下，化身为「末日」路径的第一位践行者，真正掌控了属于「末日」路径的力量，而不必与之前一样，需要支付沉重的代价才能稍微借用。
　　她的权能「未颂」被「末日」彻底彻底吞并，转而化作归属于「末日」路径的权能。
　　“——「终亡天使」。”
　　女人轻声呢喃着这道权能真名，她很清楚，这是一道不存在于禁忌石板上的权能，同样...可能会是「末日」路径之上的第一道权能。
　　也就是说，如今的她已经是前所未有的恐怖存在，如果能够把整个维多利亚都纳入「末日」之中...恐怕，就只有十位「禁忌」才能够与此刻的她相提并论。
　　“我，即是「末日」。”
　　女人缓缓地闭上双眼，轻声呢喃道。
　　与此同时，无穷无尽的「虚无之界」，正漫过整个维多利亚，包括所有延伸而出的界限，全都笼罩在「末日」的阴影之下。
　　圣洁的六翼天使引来吞没人间的潮水，这座在三百年间不断循环的起源之地，即将迎来与哥伦比亚相同的可悲终局。
　　所有的故事，所有的悲壮，所有的过往...
　　都会与哥伦比亚一样，永远地埋葬在虚无的深处，再无人能够知晓。
　　..........
　　维多利亚之中。
　　不断蔓延的恐慌已经无法避免，几乎所有幸存的觉醒者都在绝望地看着秘术结界之外被不断毁灭的维多利亚，只能竭尽全力，继续维持秘术结界的存在。
　　这些秘术结界其实同样出自于女人之手，如果说「先驱者」的教育家在秘术结界这一方面上几乎无人能及的话，女人算得上是在他之下的第一人。
　　包括老人用来监察整个维多利亚的秘术结界，都是女人出手构建起来的。
　　再加上女人对「虚无之界」的了解，几乎所有觉醒者组织赖以在界限坍塌之时保存自身实力的秘术结界，全都是女人的手笔。
　　至少在最终时刻露出獠牙之前，无论是作为先驱领袖，还是公司董事，女人都称得上是尽忠职守，在这些方面上没有留下过任何后手，全都是实打实的高质量结界。
　　甚至就在「末日」即将降临的此刻，这些秘术结界依旧能够抵御「虚无之界」的蔓延，暂且苟延残喘了下来。
　　但是，随着情况的愈发严重，这些秘术结界的消耗同样在不断加剧，之前仪式之中定期储备的灵感根本不够用，想要继续维持结界的存在，只能依靠觉醒者充当人肉充电宝去顶着。
　　连路芳玲这种级别的高层都没有例外，她在耗尽灵感之后换了下来，在屋内一边抓紧时间恢复灵感，一边担忧地望向几乎完全被漆黑的虚无所占据秘术结界之外，轻叹一声。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在路芳玲旁边坐下，然后递给她一瓶透明瓶装的白酒，
　　“喝点？”
　　路芳玲抬起头，在看到这位忽然出现的不速之客时，刹那之间目光便复杂了些许，
　　“不了，我已经戒了很长时间。”
　　“我记得你以前在出任务的时候，都会喜欢喝一点，所以特意带了过来。”菲欧娜的神情之中闪过一丝遗憾，然后微微一顿，轻笑着说道，“你看，跟我之前说的一样...当领导很累吧？”
　　“是挺累的。”路芳玲微垂眼帘，低声说道，略显老态的脸上难掩疲惫之色。
　　路芳玲曾经与菲欧娜并肩作战过很长一段时间，算是比较亲密的战友，也算是菲欧娜在维多利亚里为数不多的朋友。
　　她们的年纪相差不大，甚至菲欧娜还要年长一些，只是因为路芳玲为了女儿和丈夫放弃了维持年轻的容颜，所以看起来才会比菲欧娜老上不少。
　　“菲欧娜，你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总不会是想过来嘲笑我这个老朋友吧？”
　　路芳玲稍稍抬头，望向菲欧娜之时，勉强地扯动了几分嘴角，
　　“是该跟我说说乐吧，我想...你应该不是为了坐享天伦之乐，就选择去投奔一位暴虐残杀的诡异。”

　　“她不是，”闻言菲欧娜立刻敛去几分笑意，认真地说道，“「白魔女」并非与世人理解的一般暴虐残忍，正相反，我从未见过与她一般纯粹善良的人。”
　　“哪怕在祂的手上已经染满了超过四十万的血债？”路芳玲苦笑着说道，“当时江城县的时候，你同样在场。我很好奇，在亲眼目睹如此悲剧之后，你为何会觉得祂是善意的？”
　　之所以「白魔女」留下的印象难以改变，就是因为江城县的血案实在过于恐怖，几乎每个人都是从内到外直接炸死的，鲜血混杂着血肉与内脏几乎溅满了整座江城县，真正的炼狱也不过如此。
　　菲欧娜沉默了一会，她没有选择解释。
　　因为她觉得这件事情不应该由她来说出，涉及到洛泠的具体能力，必须由她本人来决定。
　　“总之，菲欧娜，我不怪你，我尊重你的选择。或许你有你的苦衷，但我也有我必须负责的事情。”路芳玲轻声说道，“如果你是打算让我以你这般的方式在这场危机之中苟活下来的话，我宁愿与维多利亚共存亡。”
　　菲欧娜确实存了几分这般的心思，只不过她是打算如法炮制，让路芳玲跟其他低阶觉醒者一样，以沉眠的方式入住神国大酒店而已。
　　但路芳玲可不是低阶觉醒者，如果她不是自愿的话，连菲欧娜都无法制约她。
　　不过，菲欧娜不是专门为了路芳玲才踏出「繁星的维多利亚」的，实际上在洛泠长时间没有联系她们的时候，菲欧娜就隐约感觉到不对劲了。
　　在维多利亚陷入无限坍塌的时候，神国内部很难对维多利亚进行观测，因此更没办法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所以在等待一段时间渺无音讯，经过神国众人的讨论之后，菲欧娜只身踏入维多利亚，便撞见了「末日」即将降临的这一刻。
　　当看到漆黑大日与圣洁六翼天使在天穹之上出现之时，菲欧娜就已经明白洛泠为何迟迟不肯与她们联系的原因，这场关乎维多利亚终局的决战，已经没有她们插手的余地。
　　正因如此，菲欧娜就只能去做一些她力所能及的事情。
　　比如救下她为数不多的好友。
　　但是，在看到此刻路芳玲坚定的眼神之时，菲欧娜就已经清楚了，她能够说出的所有言语都是苍白的。
　　“我知道了。”
　　菲欧娜轻叹一声，然后抬头望向天穹的方向。
　　“不过...”
　　菲欧娜轻声喃喃道。
　　她似乎看到了什么，目光愈发明亮。
　　“嗯？”
　　路芳玲循着菲欧娜的眼神向天穹望去，瞬间瞳孔微缩，
　　“这是...谁？”
　　漆黑大日与圣洁六翼天使在之前她就已经见过了，也知道这位未知神秘的存在就是这场可怖灾难的源头。
　　只是，秘术结界之外几乎已经被「虚无之界」所淹没，只余这几座于汹涌的洪水之中飘摇的“诺亚方舟”还在苦苦支撑，根本抽不出一丝力量，去组织哪怕希望渺茫的反击。
　　但在此时此刻，漆黑大日与圣洁六翼天使之间却赫然出现了一道娇小的身影，与祂们相比，这道娇小身影颇为渺小，却极为瞩目，依稀能看到几分燃烧的暗金之色。
　　“不必过于担忧，或许我们的维多利亚还没有到最糟糕的时刻。”菲欧娜说着，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
　　“...为何？”
　　虽然这一幕给路芳玲带来极大的震惊，但她并不认为，这道渺小的身影能够与如此可怕的灾难抗衡。
　　这可是能够毁灭整个维多利亚的厄难...
　　在先驱领袖与公司董事接连陨落之后，还有谁能够拥有扭转这场败局的能力？
　　等等，该不会是...
　　路芳玲忽然想到了什么，但神情之中却是更为震惊。
　　是「白魔女」？
　　这怎么可能?
　　就在这时，菲欧娜的脸上忽然扬起了笑意，这是路芳玲与她共事十几年都未曾见过的幸福笑容。
　　“因为我相信她。”
　　“无论我们面临的是怎样的绝望，怎样的终局...”
　　..........
　　这似乎已经成了一个死局。
　　洛泠感受着周围的一切，无穷无尽的虚无之界笼罩着她。
　　她想要阻拦女人把维多利亚作为「末日」降临之时的祭品，但只要她一动手，「末日」降临的速度就会加快，加据侵蚀着维多利亚。
　　圣洁的六翼天使悬于天穹之上，与漆黑大日组成了一位「末日」的践行者。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登神之路。
　　一位前所未有的诡异，诞生了。
　　如今的女人已经掌控了归属于「末日」的权能，维多利亚的陷落只会让她在「末日」路径走得更远，践行着她的毁灭。
　　无论洛泠是坐视不理，亦或是奋起反击，都无法改变这场终局的到来。
　　这就是为什么女人会留着洛泠，即便是在登神之刻的关键时期都没有先对洛泠下手，因为她知道洛泠所做的一切，只会让「末日」更快地降临而已。
　　能够尽快完成这场「末日」降临的灾难，女人可不想节外生枝。
　　如今大计已成，女人终于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结果。
　　在拥有「终亡天使」这项权能之后，她还能够为其他两座起源之地继续带来更加恐怖的灾祸与厄难，直到整个世界都陷入「末日」之中，诞生出这位绝无仅有的神明。
　　但是...
　　“我不会让你如愿的。”洛泠缓缓地闭上双眼，“既然如此...”
　　既然无论如何，都会让维多利亚沦陷于「末日」之中，不如...
　　由她来动手。
　　这一刻，洛泠不再遏制自己的恶鬼化，压抑许久的漆黑巨龙终于开始了一场规模空前的疯狂「吞噬」，目标直指整个起源之地维多利亚。
　　她要在「末日」的路径之上，完成对女人的超越。
　　哪怕这样做，会加速让维多利亚迎来灭亡。
　　但是...
　　“我宁愿做错，也不愿什么都不做。”
　　无论如何，她都已经无法改变维多利亚会毁于「末日」的事实，女人的布局相当谨慎与完善，数十年的潜伏以及精心的准备，不是洛泠一朝一夕就能够颠覆的。
　　她已经竭尽了全力，却还是无法彻底扭转这场注定的败局。
　　「末日」必将降临。
　　既然无论如何都会是这样的结果，与其把力量都送给女人，不如握在自己的手上。
　　这样的决定对洛泠来说很痛苦，不只是因为她必须亲手毁灭维多利亚，还因为她这样做的话...只会在「末日」的路径上一去不返，永远都无法触及到「蜕升」。
　　永远都无法再与姐姐拥抱。
　　“既然如此...”
　　燃烧的暗金双眸猛地睁开，直视着天穹之上的「终亡天使」，她高高跃起，直接擒住了天使的六翼。
　　她要的，就不只是被毁灭的维多利亚。
　　她还要让女人吃下的，全部都还回来。
　　“什么——”
　　女人睁开金黄色的双眸，震惊地看着此时的洛泠。
　　与此同时，她也感受到此刻的维多利亚正在以更加惊人的速度被「末日」所淹没，甚至连最后的诺亚方舟都未能幸免，终于迎来了彻底的灭亡。
　　女人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会疯狂至此。
　　更加可怕的是...
　　这位如同从地狱之中涌现的恶鬼，正带着暴虐与残忍，肆无忌惮地开始了对圣洁天使的玷污。
　　漆黑恶魔撕裂圣洁天使带着光明的六翼，肆意啃咬着天使神圣的身躯，疯狂的「吞噬」看不到尽头，女人只能感受到她在路径之上所完成的践行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倒退，然后全部被眼前的娇小身影纳入腹中。
　　“不，不...”
　　女人终于意识到，这位「白魔女」小姐并不只是亲和虚无而已，她与自己一样，都是掌控「末日」路径权能的存在。
　　甚至，对方掌控的时间要比她更早...
　　等等，更早？
　　更早的「末日」路径权能，只可能诞生于一个时刻。
　　而且，这个时刻确实与「白魔女」有关。
　　或者说...这个时刻，是与傀儡谣有关。
　　——哥伦比亚的灭亡之刻。
　　难道说...
　　女人的心底涌现出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想，却又只有这个解释。
　　不行，她必须立刻逃走！
　　哪怕维多利亚还没有彻底陷落，她的权能还没能完善。
　　再不走的话...
　　一念至此，圣洁天使惊慌失措地打算逃离。
　　她竭尽全力摆脱了这道可怖的娇小身影，却在即将脱离维多利亚之时，一道犹如相隔无数时空的嗤笑随之传来。
　　“才背叛了我，就想着逃走？啧，没这么容易。”
　　...谁？
　　女人神情难掩震惊之刻，但她没来得及仔细思考，她所背离的「混沌」-「秩序」的路径忽然凭空出现。
　　一位笼罩着神秘色彩，慵懒又优雅的女子，截去了她的退路。
　　“这，这是...”
　　似乎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存在，圣洁天使脸上满是人性化的惊恐。
　　但是，她再想做些什么，此时此刻都已经晚了。
　　优雅女子只是轻轻地打了一个响指。
　　漆黑大日瞬间没落，圣洁天使随之黯淡，直至湮灭。

 第一百零八章 「救世魔女」（5k）
　　于无边无际的漆黑与虚无之中。
　　“她死了。”
　　一道听不出任何情绪，也难以分辨出男女的嗓音响起。
　　“失败了吗？”
　　“并不完全是失败。”

　　“至少，「末日」路径之上，她已经探索到了「终亡天使」的权能之位。”
　　“对于我们而言，已经足够了。”
　　像是一段自言自语，又似乎是一场不知几位存在的对话。
　　当最后的话音落下之后，便是长久的沉寂。
　　........
　　在漆黑大日的崩溃与圣洁天使无可挽回的溃散之后，「末日」的降临却依旧没有停下，继续笼罩着这片可悲之地。
　　“变故的起源之地”维多利亚已经彻底坠入了虚无之中，包括延伸而出的每一处界限，无一幸免。
　　维多利儘亚已经迎来了与哥伦比亚相似的终局时刻。
　　虚无之中，洛泠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她的目光所及，已经没有任何能够称得上实体的存在，全都坠入了无边的漆黑。
　　她微微蜷缩着娇小的身躯，轻轻抱着膝盖，感受着她在「末日」路径上的成就，却只剩下悲哀。
　　“亲爱的「紫珠」小姐。”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洛泠缓缓地循声望去。
　　一道笼罩着神秘色彩的优雅身影悬于虚无之间，似笑非笑的嘴角挂着些许莫名的意味，一双绝美的吊梢眼之中蕴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的兴趣似乎又浓了几分。
　　首位。
　　这算是洛泠第一次在失落神国之外见到她，也是洛泠遇到的唯一一个，与自己一样能够随意漫步于「虚无」之中的存在。
　　哪怕是最终登神成功的女人，都必须处于施展「终亡天使」的状态时，才能抵御虚无所带来的时空错乱。
　　“我来履行与你的承诺，”首位打了个响指，轻笑着说道，“这便是「终局的维多利亚」，只属于你的神国。”
　　一小枚稍稍闪烁着幽暗光芒如菱形镜片般的存在缓缓地浮现在洛泠的面前，她只需要意念一动，就能够把这处不知多少存在都梦寐以求的神国收入囊中。
　　洛泠沉默着，她伸出双手，呵护般捧起这座意味着维多利亚终结一刻的神国，眸间留下的却只有悲伤。
　　她已经竭尽所能，却还是没能改变这场糟糕的结局。
　　“你...究竟是谁？”
　　洛泠抬起头，对上的却是首位饶有兴致的目光。
　　真的不是「奈落」吗？
　　“你可以猜猜？”首位稍稍挑眉，双手抱胸，“但我觉得，这个问题对现在的你来说并不是很重要。”
　　“...是啊。”
　　洛泠低下头，确实不重要。
　　无论是「奈落」亦或是其他「禁忌」，无论首位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都与现在的她无关。
　　洛泠并不奢望立场飘忽不定的首位能够出手相助，也不知道首位的实力究竟达到了什么程度，她能依靠只有自己。
　　只可惜，在这场绝望的终局之中，她所扮演的角色...只不过是一个无能的救世者而已。
　　“说实话，「紫珠」小姐，你很像我一个老朋友。”首位换了个姿势，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洛泠，“之前我一直以为你是祂，结果好像又不太是，因为你比祂可爱多了，可爱到连我都忍不住。”
　　或许就是因为这一点，首位才会从一开始就对洛泠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兴趣，甚至还多次给洛泠开小灶，这是其他茶话会成员都没能得到的待遇。
　　之后的态度又渐渐转变，直到现在连洛泠都难以分清，首位对她的兴趣究竟出自于哪种方面。
　　“我该感谢你的赞美吗？”洛泠淡淡地回应道，对于首位的调戏，她的反应尤为冷淡。
　　“哦...不必在意，「紫珠」小姐，我只是在阐述一件事实而已。”首位的嘴角勾起了淡淡的笑意，眼中难得地闪过了一些回忆，“不过呢，我并不希望，你会步入祂的后尘。
　　“收下吧，这座「终局的维多利亚」，从这场交易提出开始，全都是为了你。”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用标致性的轻佻语气说道，“当然，我知道...你肯定会说，这只是一场交易而已。”
　　“知道就好。”
　　洛泠嘟囔一句，然后伸出手，轻轻触碰着「终局的维多利亚」。
　　下一刻，她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瞳孔一阵微缩。
　　“喜欢吗？”首位优雅的嗓音再度响起，仿佛带着幻梦般的绮丽色彩，“这就是你梦寐以求的权能「全知」，如今的你已经拥有了掌控它的资格。
　　“去吧，去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以你自己的意志，而非祂的道路。”
　　伴随着「终局的维多利亚」纳入洛泠的掌控之中，她的紫珠形态终于走到了终点，「全知」境界的大门彻底向她洞开。
　　“为什么？”
　　洛泠有些想不明白，她抬头望向首位，眼中全是迷惑。
　　这项「全知」并不是源自于首位的赐予，只是洛泠在掌控「终局的维多利亚」之后，能力就已经跨过了足够的门槛，达到能够掌控「全知」的程度。
　　但问题是...完全体的权能具备着唯一性，除非相应的权能掌控者永恒地陷入「寂亡」，才能够得到相应的位置。
　　可现在...
　　洛泠却掌控了「全知」。
　　难道「奈落」已经死了吗？
　　又或者...
　　“答案并不复杂，只是令人难以置信。”首位慢条斯理说道，“这些所谓「禁忌」权能的位置，本来就是空着的。要不是如此，怎么会有人敢去打这种级别的主意呢？
　　“不过嘛，具体是为什么...就是你自己需要去了解的事情。呵呵...我可不是什么都知道的。”
　　老人窥觊的是「命运」的「死之刻」，哲学家竭尽所能使用的是「命运」的「生之时」，这些本应该都属于诡异序列的第七位禁忌「诺伦」，却被肆无忌惮地瓜分。
　　真正的原因就是，这些权能本就是“无主之物”。
　　老人探知到了这个绝对的秘密，月见通过老人得到了这个秘密，十位沉寂的「禁忌」，即将成为无数道登神之路的终点，登神时代的到来已经相距不远。
　　但关于首位究竟知不知道这种现象之后隐藏的真正原因，洛泠说不清楚，随着关乎于首位的迷雾一层一层剥开，却发现迷雾的深处，却是更为深沉的秘密。
　　她是一位无论如何都难以被看穿的神秘存在。
　　“.......”
　　洛泠没有再说话，在首位饱含情绪的注视之中，她轻轻地捧起了「终局的维多利亚」，然后合上双眸。
　　.......
　　洛泠做了一个梦。
　　不知这是梦，亦或是一段记忆，或只是意识空间之中重现的过往。
　　梦里的世界，并非如她认知的一般充满了错综复杂的混乱，也没有区分出界限，更不存在任何危险的虚无之界，只是一个极为正常的世界。
　　没有觉醒者与诡异的存在，目光所及的一切都是普通与寻常，仿佛超凡的力量从未出现过。
　　然后。
　　「末日」降临了。
　　这并不是在某一个时间段发生的事情，而是在所有的时间都出现了「末日」。
　　十日凌空，灭世洪水，诸神黄昏...
　　当这位概念化的神明诞生之时，就已经超脱了空间与时间的范畴，似乎从始至终「末日」都在这个本应是普通又寻常的世界之中存在着。
　　这是整个世界的终局，最为绝望的时刻。
　　但仍有转机。
　　一位伟大的祂出现了。
　　祂分开了世界，切开了「末日」，把所有的一切挽回到「末日」诞生之前的最后一刻。
　　四大起源之地由此诞生，不断地在各自的时间之中反复循环，寻找着对抗「末日」的终极时刻。
　　祂引来了众神的力量，形成了六条路径，分于世间众人，以对抗真名为「末日」的恐怖存在。
　　每次，最初的路径就是祂，祂的存在同时也是第七路径，一条未曾有人踏上的道路。
　　其名为「蜕升」。
　　只是...路径皆为两面。
　　引来的众神路径被「末日」侵蚀，「游梦」「万灵」「审判」「元素」「秩序」「彼岸」，化作了对应的「噩魇」「寂亡」「罪棘」「灾厄」「混沌」「今生」。
　　并且，由于「末日」的特质，这些路径的彼端更接近众神的本源，从而诞生出诡异，还出现了权能的存在。
　　这些几乎都背离了祂最初的愿景。
　　甚至，就连祂都无可避免地被「末日」所污染，最终只能选择在埋骨之地里彻底沉寂。
　　这场梦的最后，洛泠看着一道看不清身形的身影，半跪在荒芜的大地之上，悲伤地掩面哭泣着。
　　“...失败了。”
　　“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
　　真正的绝望笼罩着祂，因为一切都已经走向了绝对的末路，四座起源之地已经彻底失去控制，祂拯救世界的手段却成了一座又一座注定化作「末日」的囚笼。
　　在真正的恐怖之前，祂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埋葬自己，延缓终局时刻的到来。
　　一块无字的墓碑被立起，祂以伟力在墓碑之上留下最后的一段遗言，最终在虚无的烈焰之中燃烧自己，彻底寂灭于埋骨之地。

　　洛泠鬼使神差般走了过去，她看到墓碑之上，一条又一条的序列诡异显现而出，这是祂能够留给世间仅剩的赠礼，所剩无几的希望。
　　“.......”
　　洛泠沉默着伸出了手，轻轻抚摸着禁忌石板之上的遗言。
　　之前她在天时预兆给予的记忆里没能看清的这句话，此时已经清晰无比，一笔一划，都带着无尽的悲哀与绝望。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失败，「末日」即将降临，「蜕升」却已不再。”
　　“我已是终亡，世界的毁灭者。”
　　埋骨之地如黑灰般一寸一寸地崩裂，消散，直至最后殆尽，独留一名少女于虚无之中，孤独又悲伤地拥抱着自己。
　　「末日」。
　　一位还未诞生，即将诞生，却绝不能诞生的神明。
　　祂的出现，就是这个世界的末日。
　　“所以，我已经...走上了祂的道路吗？”洛泠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祂的终局是为了不化作「末日」的一部分，选择了自我了断，最终彻底湮灭，永不复存在。
　　...她呢？
　　是否会与祂同样，步入灭亡的终局？
　　洛泠不知道。
　　但是，如今的她已经无法回头，彻底走上了归属于「末日」的路径。
　　她一直以来的希望，似乎已经走向了最终破灭的一刻。
　　...姐姐永远不会在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洛泠抬起头，发现此时的她已经置身于意识空间之内。
　　与之前的每一次晋升的时候一样，昏暗的古朴走廊一侧，一扇被打开的门，微弱烛火点缀着，微微映出门内的景象。
　　洛泠推门而入，房间内部依旧是失落神国的灰暗花园，但此刻的花园却已经褪去了所有的黯色，鲜艳美丽的花朵争相绽放。
　　在房间里最中间的地方，被束缚在十字架上的绝美女子睁开了六只眼睛，深邃的黑眸点瞳之中蕴含着一丝诡谲的神性，嘴角挂起淡淡的妩媚笑意。
　　——「编织」「坠网」「失陷」「消亡」。
　　【于「混沌」之中，伟大的蜘蛛之神「奈落」，「全知」即全能之存在。】
　　此时此刻，洛泠已经彻底掌握了禁忌的权能「全知」。
　　换而言之，在登神时代真正到来之前，洛泠便是第一位登神成功的存在，她走上了「奈落」的神位，摘下了祂的力量。
　　“既然都已经走到了如今的这一步...”
　　洛泠深吸一口气，她的脑海之中已经有了一个极致疯狂的想法。
　　她向来不喜欢赌，因为孤注一掷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情。
　　她向来都很贫乏，一直都很输不起。
　　可如今已是一无所有的牌桌之上，只余空落落的筹码，哪怕倾尽所有都不过是空白，洛泠终于把她自己送上了这场前所未有的赌局。
　　现在，她要和「末日」对赌。
　　一场以她为筹码的赌局。
　　“既然已经无法从「末日」路径之中回头，就不要回头。”
　　“哪怕如今「蜕升」已经不再...”
　　“即便如此...”
　　在维多利亚毁灭之后的虚无里，洛泠缓缓地睁开了六只黑眸点瞳的眼眸，危险的目光一闪而逝，
　　“权能，「全知」。”
　　无形的蛛网刹那之间，遍布于虚无之中。
　　与此同时，洛泠于「末日」路径的践行又进了一步。
　　因为她的存在，就是这场「末日」降临的一部分。
　　只不过...
　　洛泠并没有打算使用「全知」来改变这一切，实际上也是无法做到的。
　　如果仅凭「全知」就能扭转末日终局的话，昔日的祂就不会面临如此的绝望。

　　更别提，所有序列之上的诡异，其能力的真正源头其实都是来自于被「末日」所侵蚀改变的路径。
　　当然也包括奈落的「全知」。
　　只是，洛泠使用「全知」的目标，却不是这座已经亡于「末日」的起源之地维多利亚。
　　而是她自己。
　　“奈落第三能力，「消亡」。”
　　完全解析一位存在。
　　但是，洛泠解析的不是「末日」或者维多利亚，而是...姐姐。
　　深埋于她的意识之中的姐姐，所有的记忆，所有的情感，姐姐的一切...都于「消亡」之中，展露无疑。
　　“奈落第一能力，「坠网」。”
　　完全改写一项现实。
　　改写现实这项能力一直都不怎么好用，主要是由于「混沌」特质的缘故，总是会出现一些事与愿违的情况，洛泠也一直不太敢用在自己人身上。
　　但是，此时此刻...只剩下这最后的一个办法。
　　以「消亡」所解析出来的一切，以「改写现实」，重新定义出姐姐的存在。
　　最后的最后...
　　“奈落第二能力，「失陷」。”
　　完全洞察一项可能。
　　约束所有的可能性，让事情的发展，能够走向洛泠所期盼的结果。
　　这是一场赌局，以洛泠自己为筹码的赌局，与她对赌的是「末日」。
　　虚无的时间总是错乱的，「末日」不断地侵蚀着「全知」的领域，直到最终，当洛泠的「全知」已经消耗殆尽，无法继续维持紫珠形态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发生。
　　“...还是失败了吗？”
　　狰狞的暗金竖瞳疲惫地燃烧着。
　　直到最终，她既无法拯救维多利亚，也无法拯救姐姐吗？
　　...她还能救下什么？
　　真是讽刺啊，明明整个世界里，洛泠践行于「末日」路径上的距离是最为遥远的，哪怕所有的末日信使加起来都不如她的一根脚趾头。
　　而她却偏偏想要拯救一切。
　　愿望是如此的强烈，几乎凝成了实质。
　　就在洛泠万念俱灰之际，耳畔忽然传来了一道温柔的声音，温柔到她的内心深处都在不断地颤抖。
　　“不，小泠。”
　　“你能拯救一切，至少现在...你已经拯救了我。”
　　“你并非行于「末日」之上的「终亡天使」，你是走在「蜕升」之途的「救世魔女」。”

 第一百零九章 她的「诞生」，是人类的胜利（5k5）
　　于弥漫的硝烟之中，飘散着些许草木与泥土的芬芳，一丝丝的香甜，难以察觉的血腥。
　　天穹依旧苍蓝，大地不减半分生息，断壁残垣的废墟里开满了白色的鲜花。
　　在这个生机勃勃的世界之中，人们像往常一样安居乐业，哪怕他们身处的城市都已经被毁灭，不复存在。
　　...因为他们已经死了，却无法解脱。
　　所有人的意识被永远地围困在身体之中，绝望地目睹着这一切的发生，却无能为力。
　　这是一座起源之地的终局，只属于哥伦比亚的悲剧。
　　无论多少次的界限坍塌，无论多少次的精心策划，全都无济于事。
　　当傀儡谣第一次出现在哥伦比亚的世界政府视野之中，祂就已经占据着整个起源之地的每个时刻，无处摆脱。
　　被祂所支配的存在，会成为祂如臂指使般的傀儡，随着傀儡的增加，祂持有的力量也在不断增强，甚至在序列上比祂更为高位的其他诡异，都成为了祂的助力。
　　世界政府不知进行了多少的尝试，以「审判」的力量击溃祂的身躯，从「彼岸」之中折断祂的命运，予之「万灵」唤回祂带走的亡魂，深入「游梦」震慑祂的本源，可即便是「秩序」也无法拦下祂的步伐，「元素」所作出的所有挣扎都是徒劳。
　　这种毫无希望的反抗行动，一直持续到世界政府的彻底崩溃，伴随着哥伦比亚最后一座避难所之中开出了白色的鲜花，人类的终局时刻终于到来。
　　仅剩的十八支站在人类巅峰的精锐小队，依照世界政府最后留下的“终局”计划，开始了行动。
　　这是一个壮烈又绝望的计划。
　　在多次尝试之后，所剩无几的觉醒者已经意识到，傀儡谣只是一位依靠本能行动的诡异，但却因为人类的疏忽，才会一步步走到了无可挽回的末日时刻。
　　一位支配着整个人类世界的可怖诡异，连「禁忌」都必须避其锋芒，人类想要真正地打败祂，已经...完全没有可能。
　　“终局”计划的诞生，不过只是最后一次无可奈何的挣扎而已。
　　但至少，只要能让被祂所支配的灵魂得以消散，意识能够解脱，就已经足够了。
　　其中十四支小队以自身为代价融入傀儡谣，牺牲自我，意识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在遍布人类世界的真菌株群之中，去寻找傀儡谣的本体。
　　在几乎耗尽所有力量之后，他们终于还是成为了傀儡谣的一部分，但却成功地找到傀儡谣的本体所在。
　　三支小队以某个代价拿到各种「禁忌」权能的一部分能力，并将其融入自己的意识之中，直扑傀儡谣本体。
　　这场意识厮杀的结果一如既往地迎来了失败，傀儡谣不耗吹灰之力便把他们悉数支配，化作力量的一部分。
　　但是，这一次如飞蛾扑火一般的厮杀与牺牲并非没有意义，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影响傀儡谣的意识存在，不惜以「禁忌」权能，只为了送出名为“情感”的病毒。
　　无数强烈的情感让傀儡谣终于出现了些许动摇，却也只是一些动摇而已。
　　最后一支精锐小队出现了。
　　——影祭小队。
　　她们的目标，是取代傀儡谣的意识，哪怕只有一瞬间，能够反过来掌控傀儡谣...也好。
　　只需要短短一刹那，就能让深陷于绝望之中的全人类得到解脱。
　　前仆后继的牺牲开始了，但悲伤的是，直到最后一位影祭小队的队员彻底融入了祂的意识，却依旧没能起到半点波澜，所有人类依旧处于被傀儡谣支配的悲剧之中，看不到解脱的曙光。
　　已经失败了吗？
　　不...
　　在傀儡谣近乎只有蔓延与吞噬的本能意识之中，终于在彻底灭亡哥伦比亚的一切存在之后，诞生了一点点迷茫的认知。
　　祂忽然意识到，虽然自己支配了所有的人类，所有的生灵，却对这些存在一无所知。
　　或许是“终局计划”带来的改变，祂想要开始去理解人类，探寻人类的情感与意识。
　　祂逐渐成为了一位像人的诡异。
　　当这种理解抵达顶峰之时，祂就成为了她，名为“苏婉”的人格终于诞生。
　　在“苏婉”诞生的这一刻，人类以“终局计划”所做出的挣扎，才迟迟地迎来了可悲的胜利。
　　苏婉意识到，是因为她的存在，导致了哥伦比亚这场悲剧的诞生。
　　在经历了儈不知多久的挣扎与徘徊之后，她最终还是选择了自我毁灭，还于哥伦比亚一个解脱的机会。
　　整个起源之地哥伦比亚，在漫长的绝望之中，才终于迎来堪称悲哀的希望，强烈的毁灭彻底摧毁了这座空荡荡的起源之地，「末日」的注视随之降临。
　　「末日」与「蜕升」的路径出现在了苏婉的面前，她看到了因她而出现的末日权能「吞噬」，却也见到了彼端的蜕升权能「诞生」。
　　不止如此，她还在「末日」与「蜕升」之间，察觉到一点带着悲伤的微弱光亮。
　　这道充斥着绮丽色彩的光亮很微弱，却在虚无之中显得熠熠生辉，又带着一丝丝如母亲般眷留的依恋，让苏婉知道了...她的存在究竟源于何方。
　　更准确来说，是傀儡谣，以及所有序列之上的诡异，究竟是来源于何方。
　　「末日」与「蜕升」，最初的路径。
　　真正的危机与救赎，直到这一刻，才不过只是开始而已。
　　在漆黑的虚无之中，苏婉拿起了权能「诞生」，然后轻轻拥抱着这点光亮...与娇小的她手牵着手，走向了希望。
　　哪怕这一刻，哥伦比亚的终局所带来的阴影，依旧没能完全褪去。
　　由起源之地维多利亚延伸而出的界限里，一座不起眼的小县城之中，迎来了一对特殊的姐妹。
　　姐姐叫苏婉，妹妹叫洛泠。
　　与此同时，还有一位诞生于傀儡谣强烈情感之中的存在，她把自己命名为“纪萤”，以彻底追杀「傀儡谣」为己任。
　　从一开始...纪萤就不是从傀儡谣的灭世之中活下来，她就是执行“终局计划”的影祭小队化身，也是哥伦比亚最后的意志，随着她的逝去，哥伦比亚的悲剧只存在于「末日」之中，然后被永远地遗忘了。
　　“.......”
　　掌控着「终局的维多利亚」的洛泠，此时此刻才终于触及了姐姐深埋在意识深处的记忆，这段哥伦比亚过往的悲剧。
　　姐姐之所以会把这段记忆完全封印起来，就是因为傀儡谣的能力是无法掌控的，她进行过自我毁灭，也尝试过自我放逐，却始终都无法对抗傀儡谣与生俱来的本能。
　　如果不进行封印，毁灭的就不会只是一个江城县，而是整个维多利亚，都无法逃出傀儡谣的支配。
　　这可是一位毁灭过一整个起源之地的高危诡异，其序列排名在这种情况下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除非比她更强的诡异能够毁灭与哥伦比亚同等的存在。
　　蜕升权能「诞生」，对应着的是洛泠所拥有的「吞噬」，正是因为「诞生」的存在，洛泠才能以各种形态去驾驭不同诡异的力量。
　　当然了，「诞生」的这一特质也需要洛泠本身去发挥，她的存在是特殊的，只有她能够容纳如此多的诡异力量。
　　在洛泠近乎极致，几乎凝成实质的救世愿景出现之时，她之前竭尽所能的所有努力终于出现了回报，温柔的嗓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温暖的拥抱将她包裹。
　　“我能理解你，小泠，我很清楚，如今的你究竟经历着什么样的痛苦。”姐姐轻柔地说道，“但没关系，姐姐已经回来了，这些...都让我来承当就好。
　　“所以，小泠...不要哭了，好吗？女孩子哭起来，可是会变得不好看的哦。”
　　姐姐的虚影轻轻地靠在洛泠的背上，所带来的温度虽然微弱却又弥足珍贵。
　　在权能「诞生」作用之下，以及强烈的救世愿景，源自于「末日」路径的权能「终亡天使」开始了惊人的变化，出现了「蜕升」的逆转。
　　“我本来就不好看...”
　　洛泠微微低下头，泪水却止不住地溢出。
　　她的一袭黑发此时此刻尽化做银白之色，与「白魔女」病态般的苍白不同，是诡谲之中带着圣洁的神性。
　　与此同时，洛泠的容颜也出现了肉眼能见的变化。
　　但与其他形态几乎换了个人似的改变不同的是，这一次洛泠的容颜只是稍微长大一些的她而已。
　　全身上下所有青黑色鳞片全部消散，包括暗金竖瞳随之熄灭，只留下一抹淡淡的金色。
　　只是，却在腰间突兀地长出一对如恶魔般的双翼，却被紧紧地束缚着。
　　繁复的血色与紫色交织的纹路在手臂与大腿处缓缓浮现，看起来就像是某种语言一般，似乎蕴含着某种可怕的禁忌力量。
　　此时此刻的洛泠，就像是一位从地狱之中诞生的恶魔，却诡异地带着难以言喻的圣洁与神性，为世间带来了救赎。
　　——「蜕升」路径之上的权能，「救世魔女」。
　　她曾经是践行于「末日」路径之上的恶魔，却因为强烈的救世愿景彻底逆转了一切。
　　“来吧，小泠，和我一起...”
　　姐姐轻声说道，她拿起洛泠的手，十指相扣。
　　直视着思念已久的姐姐，洛泠想说些什么，她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与姐姐说，但话到嘴边，却只剩下一声轻轻的回应，
　　“...嗯。”
　　「蜕升」路径之上唯二的权能，「救世魔女」与「诞生」一同施展开来。
　　完全占据着整个维多利亚的虚无缓缓退散，这座曾经彻底陷入「末日」之中的起源之地正在「蜕升」之上逐渐恢复了过往。
　　一座又一座的界限重新诞生，就像每一次界限坍塌之后一样，曾经灭亡的一切都在重新诞生。
　　甚至...所有的一切，就跟哲学家所期许的新世界一样，所有死去的人们都复生归来，于「蜕升」路径之中重新诞生。
　　最终，在「救世魔女」与「诞生」的笼罩之下，就连起源之地维多利亚都重新诞生，恢复了过往。
　　所有错乱的界限被拨正，整座起源之地回到了同一界限之上，不会再有无处不在的「虚无之界」，隔断着各个地方。
　　与此同时，姐姐的虚影逐渐凝实，在「蜕升」路径的作用下，哪怕只是被修改的现实，都在成为真正的事实。
　　最终，苏婉的身形彻底化作实体，出现在了洛泠的面前。
　　“姐姐...”
　　洛泠微微张嘴，但汹涌的情绪却已让她难以言语。
　　苏婉只是微微一笑，动作轻缓把洛泠搂入怀中，在她的额头上如蜻蜓点水般微微碰过。
　　姐妹之间所有一切的情感，都已尽在不言之间。
　　“小泠，这段时间是辛苦你了。”
　　看着妹妹可爱的脸蛋，苏婉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
　　她本想像过去一样捏一捏洛泠的脸蛋，可似乎是想到了她的小泠如今都已经长大了，再继续这样实在是不合适，便还是缩回了手。
　　但还没等苏婉的手收回去，洛泠便直接接过，用姐姐温暖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颊，轻声说道，
　　“我...一点都不辛苦，姐姐，只要能够再见到你。”
　　洛泠在心底埋了很多话想对姐姐说，但真的重新见到姐姐的时候，她才意识到，所有的言语都是苍白的。
　　她与姐姐之间，并不需要这些。
　　只是一个动作，一声回应，一个拥抱，就足以填补之前所有的缺憾。
　　洛泠这番颇为主动的动作着实让苏婉微微有些吃惊，她以前可没见过小泠这般模样。
　　不过，想到这段时间妹妹所经历的事情，苏婉的脸上又浮现出释然的笑意，看起来...小泠真的改变许多了呢。
　　就是不知为何，苏婉想到这里，莫名地在心底微微带了些许的酸味。
　　小泠如此多的改变，自己却没能参与几分，甚至连见证都很难说得上。
　　一念至此，苏婉的动作便重了些许，似乎是要在妹妹的脸上留下更多属于自己的气息。
　　久别重逢的温暖还没过去多久，洛泠的注意力便回到了于「蜕升」之中重新诞生的维多利亚。
　　对于她和姐姐亲手从「末日」之中挽救归来的维多利亚，洛泠的感触更为深刻。
　　这一次维多利亚的重新归来就像是之前出现过的界限坍塌一样，都是在虚无之中缓缓诞生，却又有着些许不同。
　　洛泠能够察觉到如今的维多利亚出现了一些特殊的变化，不知是好是坏，具体却还不清楚，必须进一步探索。
　　至少...在这场救世之举里，死而复生的只有没认知到真实世界的普通人，只要是踏上路径的觉醒者，都是永远地坠入「寂亡」。
　　这是属于另一位神明的路径，连「蜕升」都无力挽回。
　　只不过，维多利亚在经历这一场大变化之后，至少短时间之内变得更为混乱，以洛泠的身份实在不好在这个时候进行插手。
　　「白魔女」的恶名依旧令人闻风丧胆，说是小儿止啼都不为过。
　　“不过，现在住在神国大酒店里的觉醒者们应该都可以回去了吧？”洛泠想着，“要是再拖上一段时间，继续休眠下去，保不齐会被诡异的力量所侵染。”
　　这些低阶觉醒者的休眠都是依靠着傀儡谣的力量，洛泠虽然可以保证自己不去伤害他们，但却很难避免傀儡谣的特性对人类的伤害。
　　“对了姐姐，我还要跟你介绍一下，我在这段时间里认识的...额，朋友。”洛泠说道，言语之间颇有几分忐忑。
　　“难道不是新的家人吗？”
　　苏婉抬手刮了一下洛泠的鼻子，轻笑着说道。
　　“唔，姐姐...”
　　洛泠尴尬地低下头。
　　“走吧，姐姐又不介意。”苏婉牵起洛泠的小手，十指相扣，“我也很想去见一见，小泠的家人们。”
　　“嗯嗯。”
　　洛泠连连点头。
　　话虽如此，为何她听着...总觉得姐姐的这句话，有点酸酸的感觉。
　　........
　　「繁星的维多利亚」之中。
　　菲欧娜回到神国之后，就显得有些沉默。
　　她与路芳玲一同在现实的维多利亚，见证了「终亡天使」的诞生。
　　又目睹着圣洁的六翼天使被撕碎，然后与漆黑大日一同沦落的一幕。
　　再之后便是「末日」的降临，维多利亚迎来终局的时刻。
　　直到这时，路芳玲都不愿接受菲欧娜的帮忙，选择接受与维多利亚一同陷入「末日」的时刻，她只能选择独自回到神国里。
　　此时神国的氛围沉重了不少，从维多利亚的不断坍塌开始，神国就失去了观测外界的手段，只能让菲欧娜出面，去探知现世的情况。
　　但是，当「末日」降临之后，「繁星的维多利亚」就真的断绝了与现实的联系，目睹之处只有无尽的漆黑与虚无。
　　虚无之界的时间与空间全是错乱的，当时洛泠失陷于虚无之界的孵化场不过才半天时间，回到现世就已经过去了几个月。
　　更别提现在，这场恐怖的浩劫还没远远没有迎来结束的时刻。
　　或许几个月，或许几年，或许几十年。
　　...不知该经历多久，才能得到最终的答案。
　　想到这里，菲欧娜不由得叹了口气，她相信洛泠，但等待的时间却过于煎熬。
　　此时神国里的防御系统已经基本构建完成，小家庭里的大家连一点消磨时间的工作都没有，况且都到了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心思放在这种事情上面。
　　琳娜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她的盔甲，沉默地注视着她的祭器「星铳」，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丝塔莎与亚莉莎姐妹则是时刻紧张地盯着神国之中观测现世的地方，期待着出现奇迹。
　　小艾尔莎不知跑哪去了，菲欧娜也没想着去找她，可能是藏在什么秘密基地里面吧。
　　就在菲欧娜打算想着找点打发时间的事情，以便当洛泠归来之时不至于看到她们一事无成之时，丝塔莎忽然惊呼了起来，
　　“维多利亚...好像回来了？”
　　“嗯？”
　　菲欧娜一怔，连忙打开了观测窗口，连琳娜都凑到了母亲身边，打算一探究竟。
　　但是，她们还没能看到些什么，便察觉到神国出现了些许涟漪。
　　两道身影缓缓地出现在众人之中，其中一位就是她们再熟悉不过的洛泠。
　　但另一位，却是一名从未见过的柔美女子。
　　这位陌生的柔美女子环顾神国的众人，然后稍稍欠身，轻声说道，
　　“大家好，我是苏婉。”
　　“洛泠的姐姐。”

 第一百一十章 大家庭（5k）
　　「繁星的维多利亚」之中。
　　这一次，洛泠猝不及防的回归让众人忽然之间，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因为她们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忐忑不安，没开始期待与怀念，洛泠就已经电闪雷鸣般解决了这一次维多利亚的危机，然后从虚无之中归来。
　　当然，虚无与现世的时间是错乱的，实际上洛泠在「末日」降临之后的虚无之中待了不少时间。
　　从弑杀「终亡天使」之后，又通过「终局的维多利亚」见证了昔日祂的记忆，竭尽全力地动用「全知」去勾勒出姐姐的影子，最终以「救世魔女」与「诞生」挽回了所有的一切。
　　说不上漫长，但绝不短暂。
　　不过，除了回归的时间过于迅速之外，洛泠更出乎意料的是，还带回了一位久闻大名，却从未见过面的存在。
　　她的姐姐。
　　洛泠有一个拉扯着她长大的姐姐，这件事情小家庭里的各位当然都知道。
　　只不过由于洛泠基本上很少对别人直接提起姐姐的事情，也没有向任何人展现过她与姐姐的记忆，所以众人对这位洛泠姐姐的印象尤为模糊。
　　其中可能比较印象深刻的点，可能就是洛泠使用着号称是姐姐亲身相授的料理记忆，结果却做出了一堆不可名状的诡谲之物吧。
　　今日与苏婉的初次见面，不得不说，几人都觉得有些意外。
　　意外的是苏婉的出现，同样还有她的本身。
　　作为洛泠心心念念的姐姐，苏婉看起来...着实有些，过于普通。
　　普普通通的家居长裙，略显潦草凌乱的头发，还挽起着一个很老气的发式，素面朝天的容颜确实不能说不好看，可以说是清秀娟雅，却与绝美沾不上边。
　　再加上其他土里土气的打扮，犹如明珠蒙上了灰尘，毕竟这位姐姐还达不到洛泠这种无视妆容打扮，只要能把阴郁的刘海撩起来就惊为天人的程度。
　　尽管这位姐姐举止之间温柔优雅，显得落落大方，却依旧避免不了看起来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家庭妇女。
　　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察觉不到半点灵感的痕迹，也没有觉醒者应有的气质。
　　只能说，这位姐姐与众人的想象相比，多少都有点落差。
　　苏婉脸上挂着淡淡的温柔微笑，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疑惑着问道，“咦？小艾尔莎呢？”
　　艾尔莎算是在场唯一一个见过苏婉的人，她在江城县的列车上就与苏婉碰过照面，只不过当时的艾尔莎还不知道洛泠就是她的至交好友「白魔女」而已。
　　之后知道的时候，已经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她，不知道去哪了...我去喊她过来？”
　　菲欧娜的神情迟疑了稍许，开口说道。
　　说实话，她有点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面貌去面对苏婉。
　　主要也是因为洛泠极少跟别人提起她姐姐的事情，实在是不熟悉。
　　她又极少和普通人打交道，即便之前作为维多利亚歌剧院的经理，其实际对歌剧院的管理工作并不由她负责——「命运结社」的几位当家之一，自然无需分神于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不必麻烦，我只是觉着有段时日没见到这丫头了，想叙叙旧而已。”苏婉轻声说道，望向菲欧娜的目光里多了些许柔意，“菲欧娜姐，这段时间...多谢你对小泠的照顾。”
　　“哪里哪里...”
　　菲欧娜才说着，心想洛泠怎么这么快就把她们的事情全都说出去了么，普通人应该承受不了记忆包才对...
　　旁边便径直地走出了一道身影，站在了苏婉的面前。
　　稍微高出苏婉半个头的琳娜此时却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用连她母亲都从未听过的语气，甚至可以说有点夹的说道，
　　“姐，姐姐好...”
　　苏婉身旁的洛泠，琳娜背后的菲欧娜，不约而同地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骑士小姐，你这是何意啊？
　　“琳娜小姐，以你的年纪...还是称我苏婉便好。”
　　闻言苏婉却是哑然一笑，说道。
　　苏婉比洛泠大上十二岁，也就是二十八岁，而琳娜的真实年龄，即便抛去众神国的时间错乱，以现世的时间轴计算，都与苏婉相差无几。
　　旁边的丝塔莎与亚莉莎也凑了过来，她们也对洛泠的姐姐很是好奇，与菲欧娜习惯性以觉醒者的视角去看待不同，她们漫长的过往大部分时间里都是普通人，更何况同为相互依赖的姐妹。
　　在她们看来，苏婉与洛泠站在一起的时候，不过是一些轻微的亲昵动作，都能看出这对姐妹的感情之深切。
　　“不介意的话，我也喊你姐姐啦？”
　　丝塔莎眨了眨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苏婉。
　　她看到苏婉的第一眼莫名地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仔细回想起来，似乎洛泠小姐在扮演自己的姐姐亚莉莎之时，就是依照这位苏婉姐姐作为参考的。
　　“当然可以。”
　　苏婉轻笑着微微颔首，然后稍稍转身望向旁边坐在轮椅上的亚莉莎。
　　她蹲了下来，拿起亚莉莎的手，柔声道，
　　“亚莉莎小姐，我已经亲眼见证过你的故事，如此善良的人...不应受此苦难才是。”
　　话音落下，苏婉的手心里散发出一抹淡淡的，温暖的光芒，就像是黎明之始的光芒，尽管微弱却延绵不绝。
　　在这道光芒的影响之下，亚莉莎无神的双目被渐渐点燃，连木伧讷的神情都渐渐地多了几分灵动。
　　苏婉并没有对亚莉莎施展什么能力，她只是为了亚莉莎展示了「蜕升」路径之上的权能「诞生」，引导着亚莉莎在蜕升之途上前行了几分。
　　相信再过不久，亚莉莎不只是自我意识能够得到挽救，甚至连被诡异夺走的双腿与眼睛，都能够通过「蜕升」路径的能力重生。
　　看到这一幕之时，除了洛泠之外的其他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她们本来都觉得苏婉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就连丝塔莎都没有例外。
　　但这道微弱光芒隐约散发出来的强大气息，很明显，至少得是权能级别的存在。
　　“苏婉小姐...”
　　菲欧娜张了张口，却又不好意思直接问出来，只能把目光飘向旁边的洛泠，然后稍微使了使眼神。
　　看到众人的反应，洛泠有些不明所以，但很快便通过与她意识相连的琳娜，知道了她们几个想法，一时之间脸色便古怪了几分。
　　不过，没等洛泠回答，苏婉便站起身来，望向众人，柔声说道，
　　“很抱歉，诸位，我确实不是普通人...尽管我宁愿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
　　就在众人的神情之中又多了上些许疑惑之时，苏婉继续说道，
　　“至于我的真实身份...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我确实就是「傀儡谣」。
　　“没错，在江城县之中，被我的妹妹「白魔女」取而代之的「傀儡谣」。”

　　话音落下，众人愕然，随即便是一阵难掩的寒意闪过，尤其是亲眼见证过江城县事件的菲欧娜，她对于这场「傀儡谣」引发的恐怖灾难记忆尤为时刻。
　　“等等...”
　　洛泠很担心她们会对姐姐有所误解，便在她们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把关于姐姐的记忆包抛了过去。
　　之前之所以一直不愿提起，当然是因为洛泠不想揭开这段过往的伤疤，既然现在姐姐都已经回来了，应该让大家认识一下真实的姐姐才是。
　　不过...
　　洛泠的记忆明显抛得有点多。
　　一着急，一不小心就连同姐姐在哥伦比亚的记忆全都抛出去了。
　　这段庞大的记忆哪怕是菲欧娜接受起来都有些费劲，花了好几分钟才总算缓了过来。
　　最先承受这段记忆的菲欧娜一回过神，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只不过是稍微查看这段记忆而已，就见证了一座起源之地的灭亡时刻。
　　这场灭亡，比起维多利亚而言，不知残酷了多少倍。
　　几乎可以说，哥伦比亚的终局，就是江城县事件的超级加倍版本，就连最终苏婉选择自我毁灭，以解脱整个哥伦比亚之中被囚禁于身躯之中的所有意识，都与洛泠在江城县事件里最后做出的选择如出一辙。
　　再度抬头之际，菲欧娜看着容貌依旧普通的苏婉，看到她温暖柔和的笑容，却不由自主地从心底生出了些许恐惧。
　　这是源自人类内向最本源的恐惧，根本无法遏制。
　　谁能想象，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女子，竟然毁灭过一整座起源之地，几乎相当于全世界呢？
　　不过，对于序列末尾的「傀儡谣」竟然能够发展到灭世的程度，菲欧娜对此也相当震惊，这就意味着所有的「高危诡异」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都具备着灭世的潜力。
　　难怪...「高危诡异」级别以上的诡异会被神选与神眷者们追随，并奉之为神明。
　　“当然，如今的我...已经不再是「傀儡谣」了。”苏婉看到众人的目光，便知道她们心底的想法，但摇了摇头，然后牵起洛泠的手，轻声说道，“我只是洛泠的姐姐苏婉，仅此而已。”
　　当苏婉的人格从灭亡哥伦比亚的「傀儡谣」诞生之时，就意味着哥伦比亚的人类最终绝地翻盘，赢得了这场与高危诡异的战争，只不过是一场异常惨烈的胜利而已。
　　但是，苏婉与自我的救赎，却是直到被她的妹妹洛泠吃下的那一刻，才算是真正完成。
　　洛泠送出的记忆包里也包括了江城县的真相，最终灭亡的一刻，哪怕是饱经世事沧桑的菲欧娜，在目睹这一段记忆之时，都忍不住为这段真挚的情感落下了泪水。
　　“...都已经过去了。”
　　苏婉稍稍扭头望向洛泠，眸间含着如水的眷恋。
　　“等等，如果苏婉姐你是「傀儡谣」的话，年纪应该要比琳娜小姐大上许多吧？”旁边的丝塔莎忽然出声说道，她注意的地方有点与众不同。
　　“不，如今的我并非「傀儡谣」，当然不能按照傀儡谣的年纪来算。”苏婉捏了捏丝塔莎的脸蛋，这似乎是她很习惯的动作，“小泠的年龄再加上十二年，就是我自诞生以来所经历过的真正岁月。”
　　这意味着苏婉的人格诞生之后，在哥伦比亚的大地之上徘徊与挣扎了十二年之久，才终于决定自我了断，让整个哥伦比亚获得解脱。
　　期间的所见所闻与经历的痛苦折磨，苏婉已经提前封锁在记忆的深处，不愿让洛泠去接触。
　　这就是苏婉一直深藏的秘密，她很清楚，当时的洛泠绝对无法承受，所以只能选择如此。

　　不过...对于洛泠能够重新把她拯救回来，连苏婉都没能预料到，她本就已经接受自己彻底坠入「寂亡」的事实。
　　这是一个奇迹。
　　无法复刻的奇迹。
　　“苏婉小姐，有些事情...不知该不该说。”
　　菲欧娜迟疑稍许之后，开口道。
　　苏婉抬头看了菲欧娜一眼，眼睛稍稍眯起，很快便在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我知道你想说些什么，菲欧娜阿姨。”
　　与妹妹洛泠完全不同，苏婉显然在某些方面要更加敏锐。
　　“阿，阿姨？”
　　菲欧娜一愣，她已经到了连「傀儡谣」都得喊她阿姨的年纪了吗？
　　不，不对...
　　她现在已经是名为“苏婉”的个体了，算起来应该跟琳娜差不多年纪。
　　等等。
　　菲欧娜想到了什么，目光忽然变了些许。
　　“之前实在是太麻烦你了，接下来请让我和你一起照顾这个家吧。”
　　苏婉向菲欧娜伸出了手，笑颜如花，却又带着某种难以明说的意味。
　　但这句话说出来，就意味着，作为洛泠最亲密的姐姐，苏婉已经认可了这个小家庭的存在。
　　不过，现在应该已经得称之为大家庭了。
　　只是...
　　菲欧娜总觉得苏婉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目光，颇有几分微妙的含义。
　　想来自己对她妹妹的想法似乎都被这个精明的姐姐给看穿了，既然如此，自己便也不必再迟疑些什么。
　　“当然。”
　　菲欧娜嘴角勾起微笑，伸出手与苏婉握着。
　　洛泠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自己的姐姐和菲欧娜阿姨似乎默契地达成了某种说不清楚的盟契。
　　也罢，姐姐还能害了自己不成？
　　洛泠想到这里，就直接把这件事情抛之脑后，开始感应起小艾尔莎的位置。
　　当洛泠感应到艾尔莎的具体方位之时，神情之中却浮现出了几分疑惑，
　　“她在这个地方做些什么？”
　　此时此刻的艾尔莎，正待在神国大酒店之中。
　　也就是「繁星的维多利亚」所有低阶觉醒者沉眠的地方。
　　没再去理会姐姐和菲欧娜阿姨私底下是在谋划些什么，洛泠跟她们打了招呼之后，便直接前往神国大酒店之中。
　　在洛泠抵达神国大酒店之后，艾尔莎还全然无觉，还在仔细地忙着她的事情。
　　定眼一看，洛泠才知道，小艾尔莎一直在忙碌些什么。
　　...她在给这些于傀儡谣能力之中沉眠的觉醒者们浇水。
　　准确来说，是在维护这些被诡异能力侵蚀的觉醒者，以免化作傀儡谣的一部分，成为真正的傀儡。
　　这些水可以给傀儡谣养分，不至于去啃食宿主的力量并取而代之。
　　在看到洛泠出现的一刹那，艾尔莎楞了好一会，揉了揉眼睛，才意识到这是真的。
　　她立刻便丢下浇水壶...或者说维护用的灵器，蹦蹦跳跳地撞了过来。
　　“唔，洛泠小姐...”
　　洛泠轻轻地搂着怀里这具娇小的身躯，看到爱哭鬼小艾尔莎的眼眶又溢满了晶莹，伸手擦去了些许，
　　“又在哭，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呜呜，只是太激动了而已。”微微抽泣着的艾尔莎连忙抬起手臂用力擦了擦，但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周围还是有些泛红，“怎么样，洛泠小姐，维多利亚...救回来了吗？”
　　哪怕再经历些什么，维多利亚也算是艾尔莎的家，更重要的是，她知道如果救不回来的话，洛泠小姐肯定会为此而自责的。
　　她不想看到洛泠小姐伤心的模样。
　　“当然，有我在呢。”
　　洛泠轻轻一笑，抬手揉了揉艾尔莎的头发。
　　姐妹两人一个喜欢捏脸，一个喜欢揉头发，也算是难得的搭配。
　　“不过，艾尔莎，你这是在做些什么？”洛泠站起身来，问道。
　　她之前所做的措施，至少可以保证这些人十年之内，大概率不会受到傀儡谣的影响，没必要这个时候就开始维护。
　　艾尔莎也是知道的。
　　“因为...我担心，你这一走，可能十年之内都回不来了。”艾尔莎微微低着头，说道，“要是一不小心，岑小姐和伊芙小姐都受到影响了，你回来肯定会很难过，所以就给她们浇浇水。
　　“既然都给她们浇水了，其他人...也都顺便都浇一下，反正也不费事。”
　　闻言洛泠先是一怔，然后便止不住地露出笑意。
　　小艾尔莎还是跟以前一样，虽然总是笨笨的，但却还是保持着最纯粹的善恶喜恶观。
　　这样很不错。
　　要是能够一直保持下去，就更不错了。
　　世间的复杂...由她们来承担就好。
　　“不过现在，该送他们回家了。”说到这里，洛泠忽然想到维多利亚的现况，神情收敛了些许，微微沉着，轻叹道，
　　“只是不知，他们的未来....究竟会走向何方。”

 第一百一十一章 深爱（5k）
　　“小泠，我实在没想到...你能把「傀儡谣」的能力运用在这种地方。”
　　苏婉站在洛泠身后不远，看着她和艾尔莎正在陆续把白嫖神国大酒店多日的一众低阶觉醒者送回维多利亚，不由得轻声感慨道。
　　作为最初的「傀儡谣」，傀儡谣能力的第一任拥有者，苏婉对傀儡谣的弊端一清二楚，因此才更对洛泠进行的这番操作感到惊讶。
　　傀儡谣本就是「寂亡」路径的诡异，所践行的路径便是将世间万物坠入永恒的「寂亡」，这是祂无法遏制的本能，也是祂所行之途的终点。
　　如果换做苏婉的话，这些沉眠在神国大酒店的低阶觉醒者，她恐怕坚持不了两三天，就会把他们全部彻底化作被完全支配的傀儡。
　　而洛泠现在所做的一切，却是在违背着傀儡谣与生俱来的本性，这意味着她虽掌控着「寂亡」的能力，却不践行于「寂亡」的路径，更像是...「万灵」版的傀儡谣。
　　还没等洛泠有所回应，她旁边的艾尔莎则是困惑地抬起头，循声望向苏婉，小脸闪过一阵疑惑。
　　她稍作迟疑，扯了扯洛泠的衣角，
　　“洛泠小姐...”
　　“嗯？怎么了？”
　　洛泠本是起身想回应姐姐，却莫名地被艾尔莎拦了下来，疑惑地看着这位娇小的红发女孩。
　　“我好像生病了，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艾尔莎低着头，纠结了好一阵，才出声说道，“我忽然看见故去的苏婉姐出现在你后面...诶额额，她好像过来了？”
　　在艾尔莎小嘴几乎张成了O状之时，苏婉稍稍弯下腰，把艾尔莎抱起，拥在怀中，
　　“这样，我还算不算故去？”苏婉抬手刮了一下艾尔莎的鼻子，微笑着问道。
　　“诶诶诶？”
　　艾尔莎直接就傻了眼，她不知所措，求助般地看向了洛泠。
　　“没错，就是姐姐。”洛泠出声说道，确定了这一艾尔莎绝不敢置信的事实。
　　不消多说，一如往时那般，艾尔莎的泪水立刻便溢满了眼眶，
　　“呜呜呜...”
　　“真是个小爱哭鬼。”苏婉发出一阵银铃般的轻笑，说道，“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怎么能哭呢？”
　　“呜呜，我知道，可我就是忍不住，呜呜...”
　　艾尔莎不断地擦着泪水，然后抬头望向洛泠，埋怨道，“洛泠小姐，你刚才怎么都没说这件事？”
　　“你没问啊。”洛泠无辜地摊手说道。
　　“算啦算啦，我要看记忆！”艾尔莎嚷嚷着，“我想看看苏婉姐是怎么回来的！不要剧透！”
　　她可是整个大家庭里最喜欢追番...哦不对，看记忆的一位，其他人都是囫囵吞枣，直接全部看完，只有她喜欢一点一点慢慢追。
　　“这倒是没问题。”
　　洛泠本是想简略一点的，但仔细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区别对待为好，便还是打包了一份跟菲欧娜她们几个一样的记忆包，丢了过去。
　　艾尔莎欢天喜地收下了记忆包，跑到角落里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
　　这个笨笨的小丫头，小脑袋里好像只能装得下一件事情，一想到能够追番，其他什么事情都全都抛之脑后了。
　　一旁的苏婉只是微笑着，看着面前一大一小的互动，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笑意渐盛。
　　“姐姐，你现在...还能帮忙吗？”洛泠迟疑了一会，问道。
　　她指的就是现在忙着的事情，解开神国大酒店里一众低阶觉醒者的沉眠封印。
　　“不了，小泠，就辛苦你吧。”
　　苏婉摇了摇头，她不会再去接触傀儡谣的能力，哪怕她现在已经可以通过洛泠去施展，而不会带有之前一般难以遏制的支配本能。
　　但这道可怕的能力，终究给苏婉带来过尤为深刻的阴影。
　　不止是灭亡哥伦比亚，还因为当时与妹妹维持了不知多久的普通日常，在记忆解封之后，竟然还生出了想要吃掉小泠的念头。
　　这件事让苏婉不由得从心底生出了对自己的恐惧，也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过往，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去接触傀儡谣的能力。
　　“好吧。”
　　洛泠没有强求，她也意识到姐姐对傀儡谣能力的排斥，已经超乎了她的想象。
　　大家庭之中所有人都会使用傀儡谣，就连之后决定成为自己使徒的菲欧娜阿姨也不例外，唯独曾为傀儡谣的姐姐绝不可能动用半分。
　　当然，其他人的傀儡谣能力其实本质上都是在调用洛泠的力量，所以也不会出现难以遏制的情况。
　　洛泠继续解封神国大酒店的房客们，直到全部回归现世的维多利亚。
　　苏婉只是站在旁边，安静地注视着忙碌的妹妹，直到神国大酒店被清空之后，她才走上前来，替洛泠擦了擦额头上微微冒出的汗珠。
　　她的双眸之中除去对妹妹的疼爱之外，还留了几分艳羡之意，
　　“...真好。”
　　如果昔日的自己，具备着和小泠一样的能力，该有多好。
　　所有的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嗯？”
　　洛泠抬起头，对上的是姐姐秋水般婉转的眼神，下意识地挪开了些许。
　　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稍作停顿之后，洛泠便微微抬头，与姐姐的双眸直视着。
　　刹那之间，两人之间的氛围似乎微妙了些许。
　　“噗嗤。”
　　姐姐忽然掩嘴轻笑，伸手捏了捏洛泠的脸，
　　“小泠真可爱。”
　　“......”
　　洛泠的脸颊微红。
　　感觉应该不是被捏红的。
　　“对了，姐姐，关于我自己...我还有一些疑问。”洛泠定了定神，想到了她之前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些事情。
　　她可以通过傀儡谣得到姐姐的记忆，只不过姐姐很不愿意接触傀儡谣，洛泠就此作罢。
　　“说吧，小泠，”苏婉放下了手，神情也认真了些许，“我会把我的所有，全部都交于你。”
　　这话听着总觉得有种莫名的意味...
　　不对不对，这段时间被菲欧娜阿姨和琳娜小姐影响得太多了，怎么老是胡思乱想。
　　洛泠甩了甩头，把这些奇怪的想法抛之脑后，然后问道，
　　“我...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面对这个问题，苏婉稍作沉吟，然后把她知晓的一切向洛泠娓娓道来。
　　首先，关于「诞生」与「吞噬」两项权能，全都是在哥伦比亚彻底沉没之刻，「末日」注视之时诞生的，是源自于「末日」-「蜕升」路径本身的权能。
　　「终亡天使」与「救世魔女」也一样，这两项是诞生于维多利亚的终局时刻。
　　以其他路径的类比而言，这几项权能就相当于「禁忌」权能级别。
　　只不过...没有其他路径来得成熟，毕竟神明「末日」在目前的这个时刻还没能完全诞生，只是处于即将诞生，却还未彻底出现的程度。
　　其余六条，由未知的六位神明的力量所延伸而出的路径，尽管因为算是借过来的，强度弱了许多，但却非常完善且庞大，这就是具体的区别所在。
　　至于洛泠，在苏婉的描绘之中，她是在「末日」降临的时刻，于虚无之中发现的。
　　那时候的洛泠还是娇小少女的状态，看起来比艾尔莎还要小上许多，独自蜷缩在虚无之中。

　　苏婉从当时的洛泠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如母亲般眷恋”的感觉，最终选择把洛泠带在身边。
　　难以遏制的傀儡谣本能让苏婉踏入了起源之地维多利亚，只不过她竭尽自己的所能，彻底封印了自己的记忆，再加上以洛泠作为情感锚点的人格，想避免维多利亚重蹈覆辙，出现与哥伦比亚一样的悲剧。
　　只可惜最终她还是难以战胜傀儡谣的本能，导致了江城县悲剧的出现。
　　关于洛泠拥有的力量。
　　所有诡异形态确实是从「诞生」之中出现没错，但苏婉告诉洛泠，实际上她只是起了一个引导的作用，「诞生」的本质不过只是引导着洛泠，让她能够使用出本应发挥出来的能力。
　　因此，对于洛泠的这个疑惑，苏婉很遗憾没办法解答。
　　不过对于这一点，苏婉提出了一个设想，洛泠并不是在夺取其他人的权能，只不过是在收回本是属于她的力量而已。
　　但目前为止，这个设想没什么依据，没办法当做真实情况对待。
　　“我知道了。”
　　洛泠呼出一口气，与姐姐的这段谈话之后，她对自己的了解又深了几分。
　　只不过，同时又出现了更多的疑惑。
　　她诞生于虚无，是不是本身就是源自于神明「末日」？
　　亦或是，与在禁忌石板之前悲伤哭泣，并绝望地刻下遗言的那位存在有关系？
　　这些问题还没能得到答案。
　　首位似乎知道些什么，不过指望这个谜语人开口，不自己动手去撬开肯定是没机会的。
　　无论如何，至少现在...
　　洛泠稍稍抬头，看着她的姐姐。
　　脑海里忽然涌现了一些难以遏制的想法，她并没有抛去这些想法，而是选择直接付诸于行动。
　　苏婉还在思索着还有什么事情能够告诉妹妹的，便感受到了一阵清香迎面扑来。
　　抬头之际，她便看到了她最为熟悉，最为眷恋的小泠，近在咫尺的精致脸庞之中，带着一丝丝的紧张，却又极为坚定。
　　随即一阵猝不及防的柔软猝不及防地袭来，嘴唇处传来温软湿润的触感，微冷的暖意柔和地裹着她。
　　当她缓过神之时，便以置身于一道娇小的怀抱之中。
　　这一切不过是片刻，洛泠便微微低头，小脸埋在苏婉的怀里，闷闷的嗓音响起，
　　“我很想你，姐姐。”
　　苏婉神情之中闪过一阵难掩的柔意，展开双臂轻轻拥着，侧脸依恋般贴在妹妹的头发上，微微闭着双眼，
　　“...嗯，我也是。”
　　“呜呜呜...”
　　一阵抽泣声忽然响起，打断了姐妹两人短暂的温存时刻。
　　似乎是被这一阵哭声挽回了心绪，洛泠连忙松开了手，神情之中有些局促。
　　天呐，刚刚自己到底是在做些什么...
　　怎么忽然之间...就对姐姐做出这种事情了？
　　姐姐该不会生气了吧？
　　洛泠偷偷抬头望去，却发现姐姐只是笑着，并没有半分恼怒的模样，反而多了几分释然，似乎是确定了某种事情。
　　没生气就好...
　　洛泠松了一口气，她还得感谢一下艾尔莎的哭声，要不是如此，她可能会忍不住对姐姐更加过分的事情。
　　至于艾尔莎为什么会哭...
　　不必多说，追番追的。
　　这丫头每次看洛泠送出来的记忆包时都会掉小眼泪，就没有不掉的时候。
　　更别提现在看着的记忆，是洛泠与苏婉这段最为撕心裂肺的往事。
　　此时的小艾尔莎已经哭到不能自已，估计一直在心底怒骂「末日」是个大坏蛋了。
　　“真是的，没想到我竟然会被小泠偷袭的一天呢。”苏婉掩嘴轻笑，柔声说道，“既然这样的话，小泠下次可得做好心理准备哦。”
　　“啊？”
　　洛泠微微一愣，但很快，苏婉的下一句话便略过了这个话题，
　　“还是先去看看维多利亚的情况吧，也不知这些神国大酒店沉眠多时的房客们，看到如今维多利亚的变化，会是什么样的感想。”
　　“...嗯。”
　　洛泠点了点头，她肯定还是要回去亲身体会一下，被她拯救之后的维傸多利亚现状究竟如何。
　　通过神国的窗口，很难观测到方方面面，顶多只能稍微看一下表面上的情况。
　　如果真的要仔细了解从「蜕升」之中归来的维多利亚，还是得亲身下场。
　　想到这里，洛泠也忍不住有些感慨。
　　这些低阶觉醒者们在送入神国大酒店之时，还在面临着「先驱者」全面反扑的危机，以及「白魔女」的威胁，但「公司」依旧如日中天，秩序侧势力的优势依旧相当明显。
　　结果一醒过来，「先驱者」几乎全军覆没不说，「公司」直接分崩离析，所有秩序侧势力更是大洗牌。
　　不止是因为「公司」解体的影响，还因为很多高阶觉醒者全都死在了这一战之中。
　　这些高阶觉醒者来自于秩序侧各个势力，以及各个「公司」办事处或者前办事处，具体到各个势力而言，其势力变化就更是一场大地震了。
　　稍微举个例子，A势力与B势力本就有宿仇，A原本有十位高阶，B只有八位高阶，因此A总是压过B一头。
　　结果因为这一次灾难，A直接葬送了六位，B却只死了两位甚至更少，势力之间的实力便直接逆转，甚至B就有可能一举吞并A的所有势力。
　　这种博弈以前就出现过，「命运结社」与「授火使」之间就是这种情况，只是落于个人的悲剧之中，便是菲欧娜和琳娜都不愿提及的过往。
　　之前整个维多利亚还是在「公司」的掌控之下，界限坍塌引发的灾难虽然可怕，却是在可控的范围之内，势力之间的博弈也只能算是小打小闹。
　　而现在...
　　不必多说。
　　别说洛泠，连菲欧娜都很难预料维多利亚在度过这个危机之后，会迎来怎样的挑战。
　　因为除了这种能够预见的麻烦之外，起源之地维多利亚的整体，更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剧变。
　　维多利亚所有的界限全都归于统一时代，所有的「错乱」都已经被抹去，之前所有死去的普通人全都复生过来，但这些并不是洛泠做到的。
　　当时的她所做的，仅仅只是通过权能「救世魔女」，按下了一枚名为「蜕升」的按钮而已。
　　洛泠只是想挽回维多利亚，她竭尽所能踏上了「蜕升」的路径，试图对抗「末日」，完成一场超脱的逆转。
　　可仅凭她的力量，并无法做到这一点。
　　无他，毁灭整个维多利亚的「末日」时刻，可不是现在的洛泠能够抗衡的。
　　所以，洛泠是在拿到「救世魔女」之后，与姐姐的「诞生」一同，才能引导着整个起源之地维多利亚的「末日」全部逆转，走上「蜕升」之途。
　　并非是与敌人的对抗，而是化敌为友的扭转。
　　因此...整个维多利亚的死而复生，本质上其实是「末日」时刻的逆转，化作了「蜕升」时刻。
　　当年的苏婉曾经试图以这种方式逆转哥伦比亚的灭亡，但她却无法做到，最终只能任由「末日」的降临肆虐，无法阻拦这场悲剧的诞生。
　　好在，因为洛泠的存在，没有让类似于悲剧发生在维多利亚，这也让苏婉对过往的愧疚与痛苦稍稍缓解了几分。
　　只不过，虽然确实逆转了「末日」，化作了「蜕升」，但维多利亚还是难以避免地出现了一些变化。
　　“如今的维多利亚...”
　　洛泠的目光遥遥地投去，她已经看见了，被她送回去的神国大酒店房客们无所适从的模样。
　　再联想到之前一些的情况，与现在的强烈对比，洛泠不由得叹了一声。
　　“也不知道这些变化，究竟是好是坏。”
　　“或许是充满希望的未来，又可能是...”
　　“又一场绝望的终局。”
      ----------
　　现世的维多利亚之中。
　　工厂呜咽般的轰鸣声此起彼伏，不断向上腾起的黑灰迷雾几乎充斥着整片天穹，维多利亚一如往昔之时阴郁弥漫的昏沉。
　　来往的人群熙熙攘攘，随处可见的是神情匆匆的工人们，亦或是两两三三的绅士贵妇，却都掩着口鼻，满脸厌恶地快步走过。
　　岑湘云置身于这熟悉的一切之中，她抬起头，恍惚之间似乎又回到了不久之前，精致的脸上却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难道界限又一次坍塌了？
　　不，不对...
　　界限坍塌怎么可能会是这种情况？
　　之前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吗？
　　此时一阵轻风拂过，几张被当做废品丢弃的破烂报纸飘过，岑湘云抬起手，拿下其中一看，定眼一看，瞳孔一阵猛缩，
　　“这，这究竟是...”
　　比岑湘云还要更加不可置信的是伊芙。
　　岑湘云好歹跨越过界限，对这种骤然的变化本就有所准备，但伊芙不一样，她从未见识过这种情况，也没有达到能够认知权能的时候。
　　之前一旦出现这种超出认知之外的事情，会让她的精神出现难以承受的负担。
　　可侾现在没有。
　　伊芙就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周围陌生又熟悉的一切让她无所适从，却没有半点失控的迹象，
　　“这，这里是维多利亚吗？”
　　她们抬头望向彼此，全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震惊无比的眼神。
　　“湘云，我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伊芙目不转睛地看着周围明显与她的认知完全不符的维多利亚，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
　　“......”
　　岑湘云沉默了一会之后，沉声说道，
　　“恐怕，是出大事了。”
　　她们最后的记忆当然是停留在被亚莉莎动手“杀死”的一瞬间，在因为傀儡谣能力的影响而陷入沉眠的时候，是完全没有一点记忆的。
　　所以在岑湘云与伊芙，以及一众低阶觉醒者的视角之中，不过只是恍惚一瞬，整个世界就大变样了。
　　类似于岑湘云这种曾经跨越界限的低阶觉醒者终究是少数，其中大部分觉醒者的反应都跟伊芙差不多，在这个尤为陌生的维多利亚看到什么都是一惊一乍的。
　　“现在的时间是1760年左右。”岑湘云挥了挥手上的报纸，轻声说道，“一场社会变革的起始之初。”
　　报纸上用眉飞色舞的笔法描绘了一个全新时代的开端，又在报纸的角落处报道了最近这段时间出现的一些可怕的诡异现象。
　　就像每一次界限坍塌一样，维多利亚又一次回到了过去。
　　但这一次的过去...
　　却不太对劲。
　　对界限本就有一部分认知的岑湘云知道，维多利亚界限时代的循环只有三百年。
　　无论如何坍塌与发展，都无法脱离三百年的时间。
　　但是现在，却莫名地从这无限循环的三百年间超脱，哪怕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都清楚绝不可能是小事。
　　“我去！一百年前！所以...我们现在是死了吗？还是...没死？”
　　闻言伊芙吓了一跳，左摸摸又摸摸，又没有缺胳膊断腿什么的，只能挠挠后脑勺。
　　当时亚莉莎在下手的时候很知道分寸，没有带来多少痛苦，所以她们对这段被“杀死”的记忆，其实印象并不算深刻。
　　虽然感觉是被杀死了，但又不太确定...
　　“也可能是重生了，类似于什么带着未来的记忆回到过去，爽文好像都是这样展开故事的。”
　　岑湘云左顾右盼，却没有见到当时与她们一起行动的路曼青，心底不由得泛起了嘀咕。
　　她的这几句话应该是路曼青的台词才对，这小妞就是喜欢说这些让人不怎么能听懂的东西。
　　不过很快，伊芙便镇定了下来，说道，
　　“算了算了，我们还是先回「公司」总部吧。”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可能会有「公司」无法处理的情况，这就是所有「公司」员工的共识。
　　强大的董事会总是能够在关键时刻出手解决所有问题，无论面对是「高危诡异」之灾，亦或是残忍的「先驱者」们，都从来没能在董事们的手上取得胜利。
　　每一次，都是「公司」笑到了最后。
　　“...嗯。”
　　岑湘云微微颔首，她同样也这样认为的。
　　尽管对于「公司」的某些做法，岑湘云颇有微词，但唯独这一点无需质疑。
　　不过，正当她们循着记忆之中的位置，向着「公司」总部出发的路上，却发现了另一些事情。
　　一些与她们情况类似的觉醒者忽然惊呼出声，言语之中带着惊恐与难以置信，频频引来路人的侧目，连岑湘云与伊芙都忍不住停下脚步。
　　“我的力量...”
　　“不，不对...这里不对劲...”
　　“.......”
　　这些觉醒者率先感知到这个维多利亚里的其他变化，除去震惊之外，更多的却是惊慌失措与恐慌徘徊。
　　很快，岑湘云和伊芙也都发现了问题所在。
　　“等等，我的能力...”
　　岑湘云想像往常一样使用她的「元素」路径能力，化出冰锥之时，却发现只能化出一小块指甲盖大小的冰球。
　　伊芙同样如此，往常以体能见长的她，才跑了没这几步路，便气喘吁吁，体力渐渐不支。
　　稍微进行一些验证就能发现，她们的能力大幅度衰退，不止如此，动用越多，衰退越严重。
　　岑湘云还能勉强使用出些许能力，伊芙由于在平日之时，就是以一种「审判」能力常态傍身，增强体能，好携带一些重型武器。
　　现在的伊芙已经完全用不了任何能力，连她最常用的铁拳都抬不起来，更别提其他超重的武器。
　　她相当于以一个稍微强一些的成年人，扛着上百斤的东西在跑步，结果可想而知。
　　这种情况不止出现在岑湘云与伊芙之间，是所有的觉醒者，全部都出现了这种情况。
　　“难，难道又是一场诡异灾难吗？”
　　伊芙喘着气说道，她现在是真的很迷茫了，所经历的一切全都突破了她的认知。
　　如果这是笼罩在整个维多利亚，无论哪个觉醒者都无法抗衡的灾难，接下来还会出现什么情况，结果可想而知。
　　“必须立刻前往「公司」总部！”岑湘云强压着心底不安的情绪，她不敢再继续耽搁下去了。
　　伊芙只能选择把全套装备全部都找个隐秘的角落藏了起来，然后急匆匆地向着她们的目的地赶了过去。
　　与此同时，还有成百上千的觉醒者，都在惊恐与失措之中，习惯性地向能够解决一切问题的「公司」总部求助。
　　此时昏暗深沉的天穹之上，终于飘起了微微的细雨，淡淡的烟油味与某种难以言喻的腥臭夹杂在一起，随着雨幕蔓散开来。
　　行人在这场微风细雨之中，步伐更加匆匆，不一会儿便都没了踪影，空荡荡的大街里，独留两道被人忽略的身影。
　　苏婉打着伞站在洛泠的身旁，温柔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妹妹身上。
　　洛泠则是目送着岑湘云与伊芙的远去，直到她们的背影彻底消散。
　　站在这里，洛泠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起源之地维多利亚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不只是她们而已，所有觉醒者的能力...都已经失去了。”洛泠轻声说道，“无论之前多么强大，都逃不了这种结果。”
　　更准确地来说，所有觉醒者的能力之源，已然消失不见。
　　诡异使徒，或者称之为神选与神眷者，曾提出过一个让觉醒者们嗤之以鼻的说法。
　　所谓的觉醒者，不过是窃取神明力量的小偷而已。
　　连「先驱者」都认可这样的说法，认为只有序列上的诡异，才真正有资格从各位神明的手上分得祂们的力量。
　　之前洛泠对这种说法虽然将信将疑，但终究疑的部分更多一些。
　　直到现在，洛泠才意识到，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事实。
　　此时此刻，看似重归平和安宁的维多利亚，正在面临着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
　　曾经的一切与之相比，都如同一场美梦。
　　现在，就是苏醒之后的残酷现实。

　　哲学家曾说过，他使用「旅人」看到了新世界的模样。
　　所有人死而复生，所有觉醒者失去了能力，再无「错乱」之苦。

　　正因如此，哲学家才如此坚信自己的计划必将成功，哪怕自己最终牺牲。
　　在「旅人」所见所闻的基础上，哲学家穷尽一切努力，最终以「命运」的生之时，创造出一个属于「彼岸」-「今生」的新世界，但仅仅只维持了几分钟，便已彻底破碎。
　　答案很简单。
　　因为哲学家看到的新世界，并不是他创造出来的，而是现在。
　　如今的维多利亚，与哲学家所期许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有一点点的不同。
　　确实不会有觉醒者，但还会有诡异的存在。
　　觉醒者的力量之源已经消散，但诡异的力量之源却还在。
　　之所以觉醒者们现在还能够稍微动用能力，是因为自身所容纳的力量，还剩下了最后的一点点。
　　这些觉醒者，或者说曾经的觉醒者，他们空余着能够使用特殊能力的才华，却因为失去能力之源，只能变成“屠龙术”一般的存在。
　　能够例外的只有一种人，诡异侧觉醒者，能力更偏向于诡异侧的路径，而非秩序侧。
　　这种觉醒者在短暂的不适之后，会逐渐偏向于诡异侧路径，但最终究竟会迎来怎样的结果，犹未可知。
　　但最严重的问题是，诡异的力量并不会因此有所损耗。
　　哪怕「末日」还未降临，往常不过只是规模可控的诡异灾难，对于维多利亚的人类都几乎算是灭顶之灾。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失败，「末日」即将降临，「蜕升」却已不再。”
　　“我已是终亡，世界的毁灭者。”
　　洛泠轻声念出这道充满了绝望的遗言。
　　所有觉醒者的力量之源，是「蜕升」。
　　「蜕升」借来了其余六位神明的力量，为世间众人带来了能够觉醒的路径，引导他们得到足够保全自身的力量，以抗衡「末日」。
　　但「蜕升」的神明，却逐渐被「末日」所污染，最终不愿成为世界的毁灭者，祂选择了自我毁灭。

　　起源于“变故的起源之地”维多利亚的三百年循环，是「蜕升」最后还留存的时光，祂竭尽所能也只能以这种方式，延缓绝望的到来。
　　而现在，循环已经被彻底打破的维多利亚，「蜕升」所带来的六条秩序侧路径已经消散，独留被「末日」带来的六条诡异侧路径。
　　或者...这些诡异侧路径，才是神明之力真正的模样。
　　老人没错，他竭尽全力留在三百年循环，是因为至少在循环之中的人类，还能把对抗诡异的力量握在手上。
　　哲学家也没错，他想要彻底摆脱终局只有毁灭的循环，从注定的绝望之中超脱出来，走向希望的新世界。
　　但是，他们也都错了。
　　老人付出如此重大的牺牲，以一部分的毁灭，换取一部分的存活，最终只能是一点一点地失去，直到维多利亚与人类的一切彻底毁灭。
　　哲学家对新世界带着不应有的期许，不应有的追求，也让整个维多利亚提前看了不知多久，走到现如今这最糟糕的结果。
　　他们都失败的原因很简单。
　　这并不是人类所能够抗衡的灾难。
　　就连「蜕升」都只能留下一块墓碑与祂的泪水，竭尽全力也只能让这个祂所爱的世界在「末日」的降临之前，再多苟存一小段时间，却是如朝露一般的短暂。
　　“所谓的界限坍塌，时代倒退，都是在避免「末日」的降临。”
　　“所谓的界限湮灭，是因为已经无力阻拦「末日」的界限，只能接受毁灭的终局。”
　　“所谓的三百年循环，看似带来过无穷苦难的「错乱」，却是「蜕升」在陨亡之前最后的善意。”
　　“从今往后，不会再有界限坍塌，也不会再有三百年的限制，所有灾难带来的只会是无可挽回的界限湮灭。”
　　“维多利亚...已经永远地失去了善意的神明所给予的机会，只能独自面对绝望的终局。”
　　洛泠稍稍仰头，看到了天穹之上隐约的变化。
　　无数道或贪婪，或好奇，或觊觎，或怜悯的目光，正在聚焦于此地。
　　从现在开始，“变故的起源之地”维多利亚，正式对外开放。
　　（本卷终）

　　第二卷结束啦，故事的中程撒花撒花~
　　总算把之前构想的完整大纲全部写出来了，猫其实写得还蛮高兴的，第二卷算是猫写书三年多以来。状态最巅峰的时候，无论是更新数量还是质量都是最高的。
　　这一点从成绩的涨势也能看得出来，猫的首订是五百，第一卷结束的时候也只有一千出头，但现在差不多是五千均订。
　　整整翻了十倍呢！
　　虽然五千均订在书客里算不上什么大红大紫，但至少与猫自己之前的成绩相比，已经进步了很多。
　　算是慢慢地熬出头了吧，五百首订出来的时候，其实作者朋友们劝切的不少，耗费这么多精力写出来的故事，却只是这种成绩，出去搬砖都不止这么多（除非拥有洛泠小姐的同款外挂）。
　　只不过，猫觉得不是很想放弃这个在脑海里盘旋很久的故事与世界，觉得不应该就这样结束，所以还是坚持了下来。
　　当然啦，这些也离不开读者大大们对猫的支持哒，追读和投喂对猫来说都很重要！还有几位萌主大大，猫写书以来就没有过几位萌主呜呜呜...
　　所以请读者大大们放心啦，之前成绩差的时候都坚持下来了，更何况现在呢。
　　故事的完整大纲在一百五十万以上，会为读者大大们带来完整的阅读体验，给洛泠小姐与这个世界的悲欢离合，画上一个完整的句号。
　　不过这段时间猫确实有点忙着现实的事情，加上收尾确实比较难写，所以更新少了点hh...
　　之后稳定的时候肯定会补上哒！
　　好啦，接下来涉及到剧透部分，请没看完的读者大大们回去先看完了再说！
　　第二卷的三线并行叙事，以及茶话会暗线与维多利亚明线的交织，虽然写起来算是颇有挑战，但最终揭开的时候还是蛮酣畅淋漓的嘛。
　　有些读者大大担心觉着后面看着有点像是要完结了，其实完全不必担心，众神国和起源之地的故事都还没正式开始呢。
　　其实已经通过茶话会埋了这部分的剧情，只不过因为篇幅着重点，还没有继续深入而已。
　　其实大家从各大起源之地的名字里面就可以看出来了，其中哥伦比亚是科幻未来世界观，维多利亚是蒸汽魔法世界观，大夏帝城是类洪荒世界观（猫自己魔改的，请不要对号入座），瓦尔哈拉是北欧神话世界观。
　　本来最初的设想打算是一卷一种风格，但是考虑到不同风格之间的文风差异太大，猫的笔力很难支撑起来，所以就放弃啦，还是依照猫的风格继续构建故事吧！
　　哦对了，猫在间贴里面经常看到读者大大们纠正猫xx年还没有发生xx事，猫都是知道的。
　　但其实在第一卷的碎碎念就说过，第二卷是魔改的现实...再加上本身就是「错乱」的时间线，就不用太纠结这些细节啦。
　　还有一点，一部分读者大大们跳订很严重，总是会提出一些故事里本就解释过的问题，这一点让猫很无奈...
　　对于前文诡异序列的更新问题。
　　接下来猫会在第二卷的卷末更新出新的，因为诡异序列以及一些设定很容易就剧透，能够带来的体验就相对而言就不够完整，猫考虑到这一点，还是决定换个地方。
　　还有，读者大大提过一个建议，征集诡异能力和真名，这一点也没问题，一直没开主要是因为第二卷主要角色和故事走向当时都已经定好了，就没有发出来，之后猫会在评论区专门开一个帖子收集。
　　同时长期征集的还有新书名（实在是被吐槽太多次了hh）
　　接下来还有两卷的内容，具体是啥猫就不剧透啦，敬请期待！
　　猫会继续给读者大大们带来更加精彩的故事，还希望大家能够继续支持（猫土下座）
　　再偷偷放一个书友群，可以进来rua猫猫~
　　某不科学猫的小窝：670051904

　　第六位：「罪棘」之 「骑士」，掌控权能「杀戮」
　　第七位：「今生」之「诺伦」，掌控权能「命运」，能力为“生之时”“死之刻”“命运无常”
　　第八位：「混沌」之 「奈落」，掌控权能「全知」，能力为“编织”“坠网”“失陷”“消亡”
　　第九位：「灾厄」之「世界树」，掌控权能「世界」
　　第十位：「寂亡」之 「归墟」，掌控权能「永生」
　　第十二位：「今生」之「命运神使」，掌控权能「旅人」
　　第十三位：「混沌」之「永恒冥主」，掌控权能「沉沦」
　　第十八位： 「灾厄」之「精卫」，掌控权能「山海」
　　第十九位：「罪棘」之 「刑天」，掌控权能「死志」
　　第二十位： 「寂亡」之「血主」，掌控权能「烬灭」，能力为“狂暴之血”“不死之血”“血祭魔主”
　　第二十一位：「灾厄」之「瘟疫」
　　第二十二位： 「混沌」之「岁」，掌控权能「光阴」
　　第二十四位：「灾厄」之「虚妄繁星」
　　第三十七位，「噩魇」之「惊惧之核」
　　第四十一位：「寂亡」之「炼狱」
　　第四十九位：「寂亡」之「傀儡谣」，掌控权能「国度」，能力为“孢子”“增生”“读取”“完全支配”
　　第九十七位：「噩魇」之「地缚厄灵」
　　第一百四十五位：「寂亡」之「菩提古树」
　　第一百七十二位：「灾厄」之「恸哭雪女」
　　第二百一十一位：「噩魇」之「九幽」
　　第二百四十七位：「灾厄」之「无主恶虫」
　　第二百六十二位：「噩魇」之「灵魂酷刑」
　　第三百八十八位：「噩魇」之「小鬼忘川」
　　第四百二十六位：「今生」之「笨小孩 」
　　不出现于诡异序列的权能
　　「末日」：「吞噬」，「终亡天使」
　　「蜕升」：「诞生」，「救世魔女」
　　注：洛泠小姐不归类于诡异序列之中

第三卷世界和平日 共159章

 第一章 茶话会（7k）
　　「繁星的维多利亚」之中。
　　在回到神国之后，洛泠就把维多利亚的现状分享给了菲欧娜阿姨，她沉默了许久。
　　菲欧娜的前半生，都是作为维多利亚乃至维多利亚延伸而出的所有界限的守护者而存在，曾为秩序侧组织的领袖之一的她很清楚，如今的维多利亚究竟面临着怎样的困境。
　　不过，现在的菲欧娜倒还是能够继续动用能力，应该是因为身处「繁星的维多利亚」的缘故，这一点也间接说明了，过去的维多利亚就是一个超大型的神国。
　　或者说，神国的存在，只不过是对起源之地的拙劣模仿而已。
　　当然，维多利亚的觉醒者也并非完全失去了能力，他们其实依旧拥有着相应的才华，但若想继续行使路径能力的话...就只能走上另一条道路。
　　——成为诡异的使徒，或者可以换个好听一些的称呼，成为神选。
　　现在想想，其他几个起源之地的情况恐怕就是如此，维多利亚只不过是来得晚一些而已。
　　成为诡异使徒可不是什么代价都不需要付出，正相反，代价是难以承受的可怕，「先驱者」宁愿借助秘术仪式，燃烧自我去使用这些能力也不愿直接追随诡异，也有这一方面的原因。
　　走上诡异的道路之后，别说性格了，所有的一切，从灵魂到身躯，都会逐渐地趋向于诡异本身。
　　当然，洛泠是特殊情况，她的情况与其他诡异不能一概而论，因此哪怕成为了她的神选，艾尔莎等人与之前相比，也没什么变化。
　　...算是变了一点点，但这种变化与诡异无关，纯粹只是与洛泠相关。
　　“也罢，我大致清楚了。”菲欧娜叹了口气，神情不由得复杂了些许，“至少...都还活着。”
　　除去在「末日」时刻降临之前就已经死去的觉醒者，其他湮灭于「末日」之中的觉醒者，都已经在「蜕升」时刻归来。
　　至于之前死去的为何无法跟普通人一样，从「蜕升」归来，洛泠也不太清楚，只能归结于在无限循环的维多利亚三百年之中，走上路径的觉醒者本身就是特殊的。
　　这可以说是一种幸运，却又是另一种不幸。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尽可能地帮助现在的维多利亚，当然，是暗中出手，不会暴露出神国的存在。”
　　菲欧娜向洛泠抛去了询问的目光，她现在已经与「繁星的维多利亚」建立起了联系，就算是回到现世，都能够继续行使之前的力量。
　　从天穹之上投来的诸多目光，以及维多利亚之外的其他起源之地，菲欧娜也略知一二，因此才更加忧心忡忡。

　　对于守护半生的维多利亚，亞她很难说放下就直接放下。
　　“当然可以。”
　　洛泠微微颔首，神情之中浮现出几分勉强的笑意，却还是止不住担忧的神情。
　　如今维多利亚会出现这样的结果本就是注定的，她已经竭尽全力做到了最好。
　　若是换做老人与哲学家的话，哪怕最终没有女人出来搅局，以他们各自的方式也无法挽救终局的到来，只会比现在更加绝望。
　　可无论如何...
　　维多利亚陷入了难以突破的困境终究是事实。
　　“既然如此，神国里的事情...就都交给我吧，对于起源之地与神国这一方面，我还能算是略知一二。”旁边一直默默地注视着所有人的苏婉柔声说道。
　　她微微欠身，又望向洛泠，轻声笑着，“小泠，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需要过于顾忌我们的存在。我们并不是负担，而是在你背后永远的助力。”
　　姐姐的意思很明显，不想让洛泠因为她们而畏首畏尾。
　　“嗯，我知道了。”
　　听到姐姐这句话，洛泠的神情缓和了不少，但很快又认真了起来。
　　就在这时，洛泠的眉心处生出了几分暖意，这是来自于首位的召唤，又一次的茶话会即将召开。
　　“维多利亚终局时刻之后的第一次茶话会，恐怕不简单。”洛泠默默地说道。
　　之前她一直很疑惑，为什么以茶话会的实力，为什么不直接干涉维多利亚，她们的力量丝毫不弱于老人与哲学家，甚至还胜过了一线。
　　只要稍微出手，维多利亚脆弱的平衡就会瞬间崩塌。
　　直到现在洛泠才知道，她们不是不想干涉，而是根本无法触及，连月见都只能借助南丁格尔的身体才能出现在维多利亚里，还用不了多少能力。
　　如今的情况却是大有不同，门户大开的维多利亚欢迎着所有窥伺之人的到来。
　　不过，其他起源之地的现状是什么模样，与维多利亚又有什么区别，还是得先看看这一次茶话会。
　　如果有机会的话，洛泠也想尝试着去往其他的起源之地一探究竟。
　　维多利亚有菲欧娜，神国里有姐姐，还有艾尔莎等人作为后盾一直在支持着她，洛泠无论想做什么都没有后顾之忧。
　　对于茶话会里神秘的首位，洛泠本以为姐姐可能会知道些什么。
　　不过很遗憾的是，姐姐对此也一无所知，她从未见过首位，但可以确定的是，首位确实与一般意义上的诡异完全不同。
　　在略作安排之后，苏婉接替了菲欧娜在神国里的任务，菲欧娜则是前往维多利亚维持着基本的秩序。
　　其他几人也跟之前一样，进一步建设着「繁星的维多利亚」，打造出一个强大的堡垒，以应对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危机。
　　与之前的每一次茶话会都一样，当眉心的暖意渐渐化作灼热之时，洛泠便化身为紫珠形态。
　　滚滚的黑雾凭空涌现，把她裹入其中，这一次周围没有再出现光怪陆离的维多利亚，而是一片沉寂的虚无。
　　之前会出现类似于出入神国的情况，只不过是首位做出的伪装而已，把她的花园打造成神国的模样，以瞒过众人的眼睛。
　　既然洛泠已经通过近乎掀桌子般的「奈落」能力得知了这一点，首位也就没有继续伪装下去的必要。
　　当周围的黑雾散去，洛泠便置身于熟悉的灰暗花园之中。
　　失落神国里一切都与过去没什么区别，绽开首位依旧优雅地端坐在主位上等待着成员们的悉数到来。

　　“「紫珠」小姐，得到维多利亚的感觉如何呀？”
　　首位稍稍抬头望向洛泠，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只是不知她指的究竟是「终局的维多利亚」，还是维多利亚本身。
　　洛泠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走了过去。
　　但这一回她并没有一如既往地坐在离首位最远的位置，而是径直地走到首位的左手边坐下。
　　要知道，虽然茶话会成员们的位置并不固定，但可以确定的是，首位旁边的几个空位基本上都是不会有成员来坐的。
　　一来是对首位的忌惮，不愿完全受制于首位，其次也是因为首位所给予的压迫感过于沉重，尽管她大部分时候都是漫不经心的模样。
　　但问题就在于，当她神情散漫地说出你隐藏最深最不可见人的秘密之时，慵懒的态度便是更加深不可测的恐怖。
　　当然，洛泠之前之所以想远离首位，则是与其他人不一样的理由。
　　但现在，她却主动选择坐在首位旁边。
　　“嗯？”
　　首位自然也察觉到这样的变化，稍微换了个姿势，看起来也认真了些许。
　　“我想，这一次的茶话会参与者应该不止我而已吧。”洛泠稍微等了一会，没有看到其他与会者的到来，沉声问道。
　　“这是当然。”
　　首位直勾勾地注视着洛泠，神秘色彩之下的目光媚眼如丝，语气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暧昧，“我只是让她们稍微晚一些过来而已，好给我们多些独处时间罢了。”
　　“是因为维多利亚吗？”洛泠低声问道。
　　“是因为你。”首位却只是掩嘴轻笑。
　　尽管首位的态度极尽暧昧，但洛泠还是能够听出这个心思向来古怪难测的神秘女人是在想些什么。
　　首位已经知道洛泠的真实身份，当然也很清楚洛泠在维多利亚里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之所以故意与其他茶话会成员隔开，和洛泠单独谈话，多少有这一方面的原因。
　　当然，不管怎样，首位确实对洛泠有所优待，也算是之前那次交易的售后服务吧。
　　洛泠现在还欠着首位三次无条件使用她的机会呢，至少在这三次机会用完之前，洛泠天然就是站在首位身边最为亲近的盟友，与茶话会这种相对而言较为松散的交易关系都不一样。
　　在对紫珠小姐习惯性的挑逗与调戏结束之后，首位还是说起了正事，她稍作缓神，说道，“「终局的维多利亚」，你在拿到手之后，应该还没有使用过吧？”
　　“嗯。”
　　洛泠微微颔首。
　　一连串的事情还没结束，她确实还没有机会查看这座完全由她掌控的神国。
　　但其实洛泠对这座神国的兴趣不大，因为她本来就已经有了「繁星的维多利亚」，多一个神国一时半会还真没想到该如何使用。
　　之前洛泠之所以会与首位达成交易，其实是担心茶话会的其他成员会出手替维多利亚达成终局。
　　而现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再去纠结与思考这些事情已经没什么意义，「终局的维多利亚」也变成了可有可无的鸡肋。
　　“我知道你是在想什么，但我必须告诉你的是，你的想法并不正确。”首位摇了摇头，继续说道，“「终局的维多利亚」，不止是一座神国这么简单。
　　“这或许是整个世界的四大起源之地里，所剩无几能与「末日」搭上关系的存在。末日信徒那群人惦记得很。
　　“哪怕不是他们，其余序列存在也都在觊觎，若不是如此，当时我抛出交易之时，为何其他的茶话会成员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哎哎哎，我亲爱的「紫珠」小姐，你真是辜负了我的一番好意。”
　　首位的语气少见地浮现出几分幽怨之意，但洛泠抬头与她对视之时，却只是看到了她似笑非笑的表情。
　　此时洛泠也算是差不多明白，首位应该也是想利用本就持有「末日」权能的自己，与「终局的维多利亚」去做些什么，才会对这件事情如此上心。
　　甚至于当洛泠显露出雪藏「终局的维多利亚」的意愿时，她都难得一见地出现略显软弱的态度，生怕洛泠就此弃之不用。
　　简单来说，她急了。
　　首位所说的话确实充满了诱惑与暧昧，好听得很，但这一切不过只是她的布局手段而已。
　　遭重几次的洛泠现在已经差不多能够摸准这个坏女人的心思，首位绝对不会给予无缘无故的好处，她必有所图谋。
　　不过好在现在这件事情的主动权已经有所变动，暂且拿在洛泠的手上。
　　“之后，我再看看吧。”
　　想到这里，洛泠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些许，却只是含糊地回应着。
　　“「紫珠」小姐，你真得好好地，仔细地看看我对你的心意呢。”首位托着下巴，幽怨的目光之中颇有几分意味深长。
　　对于首位的挑逗，洛泠完全不为所动，不过对于首位刚刚稍微提到的末日信使，洛泠倒是浮出了些许心思。
　　她之前以为这只是女人的代号而已，现在看来...应该有这么一群人，热衷于追寻「末日」的降临。
　　「末日」究竟意味着什么？
　　洛泠本以为在经历维多利亚终局之后，她已经知晓「末日」究竟是何为存在，但现在看来...她知道的似乎还不够多。
　　现在洛泠正好掌握了一点主动权，此时她向首位询问相关的事情，首位肯定会知无不言，因为她确实需要洛泠往这一方面去探索。
　　这种难得可以白嫖首位的机会，洛泠当然不会错过。
　　“对于「末日」，我有一点小小的疑问。”洛泠稍作斟酌之后，问道，“知晓「末日」的人，多吗？”

　　“只有寥寥数人而已，末日信徒认识的人倒是蛮多的，毕竟是能跟奈落神选齐名的疯子。”首位回答道，听到洛泠终于提起了兴趣，她的眼睛瞬间便送出了不少光亮。
　　首位似乎很享受现在与洛泠的独处，并没有着急唤来其他成员，而是耐心地解答着洛泠的疑问。
　　在洛泠继续发问之前，首位便把她能透的底全部给透露了出来，“至少现在，「末日」还算是没有诞生的时刻，不过祂的力量已经笼罩着四大起源之地，形成了第七路径。
　　“「末日」是一位新生的神明，祂出现的时候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的限制，出现在整个世界的任何时刻，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灾难。
　　“「紫珠」小姐，在接过「终局的维多利亚」之后，你应该见过留下禁忌石板的存在——姑且称之为「蜕升」吧，是祂真正延缓了「末日」的降临，在彻底被「末日」污染之前，祂以四个「末日」降临的关键节点，分开了世界。
　　“四大起源之地就是被分开后的世界，都是被「蜕升」的力量无限延缓着「末日」的到来，即数百年上千年的无限循环，还有界限坍塌的补救措施。
　　“但很显然，这种脆弱的平衡能够持续的时间终究会有一个极限，四大起源之地相继失败，情况最糟糕的哥伦比亚甚至是直接被「末日」所吞噬，幸免于难的维多利亚已经足够幸运。”
　　也就是说，最关键的一点，四大起源之地并非四个世界，本来就是同一个世界。
　　洛泠沉吟稍许，她还有一个更为严峻的问题。
　　“首位，你究竟站在「末日」一方，还是「蜕升」？”洛泠直勾勾地注视着首位，她总觉得维多利亚的终局背后，似乎也有首位的影子。
　　但拿不出证据。
　　更何况，她还要自己往「末日」方向去探索...
　　很难不怀疑。
　　洛泠都觉得首位有可能就是「末日」本尊。

　　“这种问题还用得着问吗？我当然是站在你这一边啦，小紫珠。”首位眨了眨眼，在打马虎眼的同时，又顺口挑逗了洛泠一句。
　　“......”
　　洛泠没有说话，她约莫也能预料到首位的答案，就是没有答案。
　　“不过嘛，「末日」死气沉沉的，我也不大喜欢。”首位揉着眉角，唉声叹气道，“如果祂是你这般模样，让我去支持支持也不是不行嘛。”
　　见洛泠依旧是满脸将信将疑的模样，首位摊手道，“你还记得第一次我问你去要禁忌石板的信息吗？”
　　“嗯？”
　　洛泠挑了挑眉，她当然记得，这是她在茶话会上接下的第一笔交易，让她赚得盆满钵满，不过也间接导致了老人的死亡。
　　“当时我说我无法得知，并不是骗你们的，因为我很难直接探知埋骨之地的情况，想要强行突入也是可以的，但没什么必要，毕竟感觉像是在挖老朋友的坟。”
　　老朋友...
　　难道指的是「蜕升」？
　　洛泠记得，首位曾经说过，自己很像她的一个老朋友，难道就是「蜕升」吗？
　　不过，没有再给洛泠发问的机会，首位忽然抬手打了个响指，刹那之间滚滚黑雾涌现，从四面八方扑来，数道或娇小或高挑的身影，于黑雾之中若隐若现。
　　“独处时间已经到咯。”首位的语气带着几分遗憾，“本来还想跟「紫珠」小姐多聊一会的，哎，真难过。”
　　一句屁话。
　　洛泠都想伸出手狠狠地扯一扯首位漂亮的脸蛋了，这个坏女人的嘴巴怎么总是能够说出这种气人的话。
　　分明就是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挑起自己的兴趣，达成她想要的结果之后，就直接选择把底牌都藏起来。
　　洛泠直勾勾地盯着首位的脸，不是因为好看，而是手指痒痒的，心底稍微按捺着直接伸手揪一下的冲动。
　　似乎是察觉到洛泠略显凶狠的目光，首位示弱般地露出几分楚楚可怜，但很快便恢复到原来散漫慵懒的模样，半靠在座椅上，却不失半分优雅的姿态。
　　因为其他的茶话会成员都来了。
　　先是向来寡言少语的雪梅，她在踏入神国之后，看都没看首位和洛泠，只是径直走向自己往常的位置然后坐了下来，然后便开始了一如既往的沉默。
　　然后便是月见，萝莉模样的老太婆就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看起来颇为高兴，但是当她看到洛泠坐在首位旁边之时，神情却止不住地露出震惊之色。
　　不过，很快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直接闭嘴不言，直接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探头探脑的鸢尾小姐与温和的荼蘼女士，不消多说，跟月见一样，都对紫珠与首位不同寻常的亲密感到惊讶，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实际上，上一次茶话会被强制结束之后，她们对于这位胆敢冒犯首位的紫珠小姐，其实都隐约感觉她应该是完了。
　　尽管首位在大部分时候，看起来都很好说话，每一次交易都是来者不拒，也极少动怒，总是一种对所有一切都漫不经心的模样。
　　但只要是与她相处过的都很清楚，这位神秘又强大的女子绝不是能够轻易接触的存在，沉默的火山并不是因为死寂，只是因为还没有抵达爆发的时刻。
　　哪怕是最跳脱的月见，连对首位多开几句玩笑都不敢，一旦察觉到不对劲，就直接原地滑跪。
　　紫珠小姐呢？
　　她竟然敢对首位动用「奈落」的能力！
　　而且还触及到茶话会的底线，在一场交易之中直接以掀翻桌子的办法，打断其他人正常竞价的过程。
　　无论是谁，在这种情况下被逐出茶话会或许都是一种痴心妄想，连死亡都堪称解脱，首位的手段永远都超乎想象。
　　结果现在，首位非但没有迁怒于紫珠，关系甚至变得比之前还要密切，之前所提出的「终局的维多利亚」，多半也已经落入了紫珠的手中。
　　这是什么待遇啊，这还能是什么待遇啊！
　　紫珠究竟是付出了何种难以想象的代价，才能够平息首位的怒火，甚至达成了这一桩买卖终局的大生意。
　　等等，紫珠小姐该不会是首位失散多年的亲姐妹吧？
　　还是说...
　　茶话会的众人除了雪梅之外，其他几位成员看向首位和洛泠之时，目光里多少都带了一些微妙。
　　至于她们心底到底是在想些什么，洛泠是不清楚的，她的目光直接落在了月见身上，不由得复杂了些许。
　　这个以萝莉模样出现在茶话会上的老太婆，曾经以一记后手改写了维多利亚的结果，如果不是使用南丁格尔身体的月见和女人忽然出现，老人最后的计划很有可能会成功。
　　彻底掌控「命运」的“死之刻”能力的老人，拥有足够的实力去阻拦哲学家进行最终的登神，也就不会让「末日」之刻有可乘之机了。
　　只不过，没有如果。
　　没有月见的话，在女人的谋划之中也会其他人充当这个位置，她才是真正的主导者。
　　当然...无论如何，月见都是这场终局之中最大的获利者，也难怪她踏入茶话会之时，高兴到连步伐都蹦蹦跳跳了起来。
　　除了值得注意的紫珠之外，月见同样是这场茶话会的焦点之一，私底下本就有所联系的荼蘼和鸢尾都已经知道，月见是众人之中率先完成登神之路的。
　　现在的月见掌握着的是不完整的权能「命运」，能够使用“死之刻”，并且...不需要任何代价，只需要支付相应的灵感。
　　她们俩看着月见的眼神是说不出的艳羡，鸢尾小姐更是咬牙切齿。
　　其实鸢尾才是离这项登神之路计划最近的一个，可惜不谙世事的她被月见和荼蘼两只老狐狸骗得团团转，把她在「黄昏的维多利亚」里得到的所有信息一股脑送给了老狐狸们。
　　直到在月见成功登神之后，鸢尾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但这个时候再说些什么都已经晚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挽救「精卫」大人的机会与自己失之交臂，悔得捶胸顿足。
　　这一次茶话会，鸢尾小姐势要再续登神之路，哪怕倾家荡产也无妨。
　　因为月见的成功还揭示了另一点，登神之路的名额极为有限，并不是所有权能都与「命运」一般能够给予出机会，例如试图去触碰奈落权能的，多半没有好下场。
　　荼蘼的盘算则是更多的是在彻底暴露出来的起源之地维多利亚，神秘色彩笼罩之下的温柔轻笑，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
　　虽然所有人在走入失落神国之后全都一言不发，但首位只是略微扫了一眼，便都知道她们心底所想。
　　...无趣。
　　首位微不可察撇了撇嘴，茶话会成员们总是觉得她不苟言笑，其实只是她觉得这种一眼就能望到底的念头都很无聊，就算是这个茶话会，也不过她在闲暇之余打发时间而已。
　　但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首位的眼角余光微微一督，便对上了紫珠小姐恶狠狠的目光，嘴角都不由得扬起了些许，轻声说道，
　　“茶话会，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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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魔女的邀请（5k）
　　于失落神国之中，周围仿佛永远都被灰暗的色彩所笼罩，黯色的繁花肆意绽放，却不见半分应有春意与生机，只余些许淡淡的死寂与虚无。
　　首位一如既往地端坐在首席之上，依旧是慵懒优雅的神态，明明是坐在同一张桌子旁，但她稍稍抬眼之际，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睥睨感。
　　直面着首位这般平淡却略有恐怖的目光，哪怕是刚刚因为登神成功而兴奋到有些难以自已的月见，都像是被浇了一头冷水，瞬间便冷静了下来。
　　原因很简单。
　　就算已经登神成功，月见依旧发现首位能够做到的事情究竟有多么匪夷所思，就拿一个最近的例子而言，「终局的维多利亚」，月见是万万不敢去触碰的，更别提切下一小段凝聚成神国。
　　月见本以为在登神之后，她与首位之间的差距应该能够拉近一些，结果没想到，认知得越多，才越能意识到首位的深不可测。
　　不过，首位只是环顾众人一番，把她们的反应都收入眼底，并没有多在意任何人，连月见都没多看一眼，便淡淡地说道，
　　“最后丵的‘变故的起源之地’维多利亚已经破碎，相信你们这段时间应该都会很忙。
　　“不过，这一次召集诸位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提出交易，只是想告知另一条消息，登神之路并非独木桥，「命运」的其他两项能力依旧与之前的“死之刻”处于同样的状态。”
　　月见夺下了“死之刻”，但也仅仅只有“死之刻”，其他两项能力，“生之时”以及最强大的“命运无常”都还没有被夺走。
　　其他几位禁忌的权能真相此时尚不明朗，还不知道拿下之后会不会有副作用，会不会被某位冥冥之中的存在察觉，真实的情况犹未可知。
　　可以说，禁忌「诺伦」的权能如今已经成了香饽饽，知晓内幕之人都想在「命运」之中分得一杯羹。
　　不消多说，在得到首位确定之后，还没有拿到权能的荼蘼和鸢尾脸色都微微一变，尤其是鸢尾，眼睛都快发出闪光了，小脸更是涨红了些许，就连神秘色彩都难以掩住。
　　这一次，她无论如何都不想错过。
　　当然，之前月见之所以能够如此轻松地成功夺得「禁忌」的权能，其实是因为夺了老人耗尽半生的成果。
　　老人辛辛苦苦大半辈子才摸到了这个绝对的机密，然后通过各种布局，掏了不少维多利亚的家底，才终于接近了胜利的曙光。
　　为了避免这个消息透露出去，老人不惜布下一座规模空前的秘术结界，耗费大量精力来监察整个维多利亚。
　　也不知为此动手杀过多少人，甚至连菲欧娜也一度位列其中，就是担心他图谋已久的计划会因此败露。
　　结果...
　　棋差一着。
　　算差了个洛泠，以及鸢尾的存在。
　　洛泠的多视角潜伏拿到诸多绝密，鸢尾的「黄昏的维多利亚」彻底揭示了真相，才导致了老人的满盘皆输，然后就被好运的月见捡了个漏。
　　所以，即便知道「命运」的其他两项能力还能够被其他存在得到，如果没有另一个老人燃烧自己去替他人做嫁衣的话，想要拿下来可谓是困难重重。
　　不过...在场的茶话会成员之中，除了不需要登神之路的洛泠之外，还有另一位存在从始至终都对登神之路不感兴趣。
　　一直沉默寡言的雪梅。
　　洛泠忍不住多看了雪梅几眼，似乎是察觉到了洛泠的目光，雪梅稍稍抬起头，神秘色彩的笼罩不掩她冷峻的脸庞，近似没有任何感情的双眼直直地与洛泠对视着。
　　“......”
　　洛泠忍不住挪开了目光，不是因为害怕，只是因为不适应。
　　雪梅给她的感觉总是很奇怪，该怎么说呢...不太像人。
　　难不成是诡异？
　　但又能够正常交流...
　　洛泠很知道诡异和生灵的区别，如果是与她一般的“似人诡异”，就不应该会出现这样木讷冰冷的反应。
　　“我能说的就这么多，诸位请自由交易吧。”首位轻声说道，然后便合上了双眼，不再理会任何人。
　　短暂的沉默之后，月见率先与荼蘼直接展开了隔开的结界，单独进行交易，像是早就已经定好的一样。
　　其他几位则还在观望。
　　此时洛泠稍稍侧目，看着在众人面前，与私底下全然是两种模样的首位，不由得在心底泛起了嘀咕。
　　“真会装啊...”
　　不过洛泠很清楚，哪怕是私底下与她交谈的时候，首位都是在装。
　　无论那一次，只要是首位提出来的交易都是有目的性的，从之前的几次结果就可以看出来，几乎全是她的布局。
　　起源之地维多利亚的破碎，如果说没有首位无形的大手在操控，洛泠的决然不信的。
　　或许从鸢尾小姐的「黄昏的维多利亚」开始，就是首位提前布下的局，即便抛去她这个变数，茶话会的交易或许也会让维多利亚走向首位期盼的结果。
　　...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洛泠有些头疼，她实在是不喜欢跟这种心思深沉，嘴上一套心底一套的家伙打交道，她一个才出社会没多久的小白花怎么可能玩得过老狐狸呢。
　　就算是荼蘼和月见，洛泠都不想多接触，因为本能地觉得这两位对她而言算是奶奶级别的老太婆并不简单。
　　从南丁格尔女士的忽然背叛可以看出，真实的月见绝不是表面上那般耍宝模样，本来就腹黑的荼蘼更不必多说，她们在各自起源之地的影响力都不容小觑，各自的目的也很难说得上是纯粹。
　　还是鸢尾小姐好啊。
　　一念至此，洛泠望向了角落里的鸢尾，不由得嘴角扬起了些许笑意。
　　她最喜欢和鸢尾小姐这种脑子只有一根筋的相处了，不必费尽心思去猜测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之类，甚至还很好骗...
　　等一等。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洛泠的神情古怪了起来。
　　该不会，对于首位而言，她就是鸢尾小姐之于自己一般的存在吧...
　　想到这里，洛泠忽然从心底涌现出一种莫名的愧疚，她...是不是坑鸢尾小姐坑得有点狠？
　　“嘶，要是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应该对鸢尾小姐一些，别再逮着她一只羊继续薅了...”洛泠摸了摸下巴，稍稍思索着。
　　与之前相比，或许是因为维多利亚的破碎，这一次茶话会氛围显得有些凝重。
　　鸢尾眼巴巴地望着荼蘼和月见，她们三个私底下是有过一定联系的，应该是提前进行过一定的交流，这回茶话会不过只是进一步确定而已。
　　当然，尽管鸢尾是被拉进了这个小团体，但问题是她在这个小团体里属于小白鼠的分类，她之前没什么感觉，但通过这一次月见的忽然出手横刀夺爱，在鸢尾的面前用着她给出的信息，夺下了她梦寐以求的登神之路。
　　哪怕鸢尾小姐真是个傻子，到这个时候也该明白了，毕竟这数钱都数了一半。
　　尤其是现在。
　　月见和荼蘼单独对话，在失落神国的绝对规则笼罩之下，鸢尾只能看到隔绝之中的两道身影，却不知道月见和荼蘼到底是在达成什么肮脏的交易。
　　百无聊赖之时，鸢尾突然察觉到一丝丝目光沾连在她身上，抬头望去之时，便对上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一时之间，鸢尾小姐娇躯微颤，
　　“紫，紫珠姐姐...”
　　她为什么会用这种目光看着自己？
　　怜悯？
　　暧昧？
　　还是...视为猎物？
　　鸢尾可一直都没有忘记，紫珠作为奈落神选的身份，这可是在众神国之中最为臭名昭著的群体，人见狗嫌从未有过改变。
　　无论是被啃掉一半的小树苗，以及「黄昏的维多利亚」里被挖掉出一个污染着「永生」权能的小角落，最重要的还有之前忽然动手解开自己真实面目的动作，都让鸢尾对洛泠尤为忌惮，甚至可以说是害怕与恐惧。
　　这回她总算深刻地体会到，奈落神选为何会被如此避而不及的原因了...
　　不过，紫珠姐姐为什么一直盯着自己看？
　　鸢尾尝试着挪开了目光，甚至微微侧过身去，看着茶话会里除了首位之外最为神秘的雪梅姐姐，哪怕是跟雪梅冰冷到有点渗人的目光相对，都好过跟紫珠姐姐大眼瞪小眼。
　　但过了一会，鸢尾偷偷用眼角余光瞄过去，却发现紫珠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还微微露出了沉思的表情，似乎是在斟酌着什么。
　　“别啊姐...”
　　鸢尾小姐看到这一幕，更是欲哭无泪。
　　我的天老爷呀，紫珠姐姐大人，你可别再这样再这样沉思下去啦！
　　您这一沉思，我就感觉马上就要被扒掉一层皮了...
　　之前发生过的一切，这一幕又一幕可都还近在眼前呢。
　　鸢尾头皮一阵发麻，她有点想直接原地遁回「黄昏的维多利亚」，但一想到跟月见与荼蘼约好的事情，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待在这儿。
　　不过，鸢尾之所以会放弃逃跑的原因还有另一点。
　　紫珠本来就持有直接出入「黄昏的维多利亚」的权利，她就带着自己家的钥匙呢！
　　只要自己一跑，紫珠姐姐分分钟就能到家门口把自己给逮住，到时候没别人看着，可能会更加糟糕...
　　鸢尾止不住地胡思乱想着，脑海里已经不知想到多少种紫珠小姐如何凌辱她的方法，越想越是愁眉苦脸。
　　“......”
　　洛泠倒是没想这么多，她也意识到鸢尾本就待在月见小团体之内，只不过更多的是被利用的身份。
　　尤其是在这一次登神之路的计划之中，这天真的丫头...哦不对，这天真的奶奶，所展现的潜力其实不算弱，好歹也是神眷者，但就是脑容量不足，容易被他人拐骗。
　　想来这一次，月见和荼蘼应该也是在打些不得了的坏主意。
　　荼蘼不必多说，她对登神之路也极为热诚，肯定不会就此放弃，而月见虽然已经拿到了一项能力，但谁会嫌弃自己掌握的力量太多呢？能够继续掌控更多权能，或者通过这一过程壮大自己的力量，肯定不会错过的。
　　唯一的牺牲品，可能就只有鸢尾小姐了。
　　既然是这样的话...
　　善良的洛泠实在是不忍心鸢尾继续上当受骗，白白当了别人的马前卒，反正左右都是牺牲，不如让自己来吧。
　　好歹自己能够给予鸢尾小姐想要的东西。
　　之所以佛系的鸢尾一直很执着于登神之路，其实全都是为了她身受重创的神明「精卫」。
　　虽然洛泠不知道「精卫」究竟是什么伤势，但她持有着最本源的路径「蜕升」的权能，她的「救世魔女」以及姐姐的「诞生」，总能找到办法救治。
　　前提就是，唯独对「精卫」的存在最具警惕心的鸢尾，能否信任与她。
　　想到这里，洛泠有了点主意。
　　洛泠站了起来，在鸢尾惊慌失措又无所适从的目光之中，径直走到了她的面前。
　　鸢尾差点就直接遁走了，但是她意识到遁到哪都逃不过紫珠的手掌心之时，只能悲哀绝望地留了下来。
　　她几乎是带着几分视死如归的神情，抬起头对紫珠，色厉内荏地说道，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一开口，都带着颤音。
　　“...交易啊。”
　　洛泠狐疑地说道，她看着鸢尾小姐几乎炸毛的模样，心想自己真的有给鸢尾小姐留下过什么严重的阴影吗？
　　...应该，没有吧？
　　薅树枝，毁神国，当面开盒的洛泠轻咳几声，掩去了几分尴尬，继续说道，
　　“别担心，这里可是失落神国的茶话会，首位不都还在旁边看着吗？”
　　鸢尾稍稍扭头，看了一眼正在闭目养神的首位，心底嘀咕着，上回首位在的时候你不也直接掀桌子了么，首位自己都拗不过你，哪还能指望她能来帮我...
　　指望她还不如指望月见姐姐和荼蘼姐姐，可惜她们的悄悄话还没说完，还没轮到自己。
　　哎，茶话会好可怕...
　　想归想，鸢尾还是不敢直接说出来的。
　　无论是首位和紫珠她都惹不起，这还能怎么办？
　　只能从了呗。
　　“好...”
　　鸢尾极其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她还带着最后一丝希冀望向月见与荼蘼密谈的位置，想看看这两位姐姐能不能出来救救她。
　　只可惜，直到隔离的秘术结界笼罩之时，鸢尾都没能等来解围的姐姐们。
　　当然，就算这个时候月见和荼蘼已经结束了交易，但大概率...她们也只能在旁边用鼓励的眼神看着鸢尾，给她默默地加油打气，目送她和紫珠走入妙妙屋。
　　就在洛泠和鸢尾进入隔离结界之时，首位微微睁开双眸，绮丽缤纷的神秘色彩之间，流露出些许难以察觉的笑意。
　　隔离结界之内。
　　鸢尾梗着脖子，微微抬头望向洛泠，看起来像是在怒视着洛泠，但莫名地没什么底气。
　　“鸢尾小姐，用不着这般模样吧？”洛泠的神情有些无奈，“我承认我之前对你做的事情是有点过分，但这不妨碍我们的这一次合作。”
　　“只是有点吗？”
　　鸢尾悲愤交加地说道。
　　“好吧，就是挺过分的。”洛泠说着，很快便过掉了这个话题，继续说道，“但是没关系，我不也给你带了些小道消息嘛，结果你自己给卖了，我也没办法。”
　　“可，可是...”
　　鸢尾说着，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洛泠的话，小脸都憋红了些许。
　　她也知道自己是被骗了，月见和荼蘼答应她的事情，现在还只是空头支票而已。
　　关于「黄昏的维多利亚」，鸢尾确实通过洛泠的提醒，然后在里面发掘出了关键信息，也与洛泠进行了分享。
　　当时洛泠说过，鸢尾可以通过这些信息，给自己拿些好处，但没想到她什么好处都没拿到，白白送给了月见和荼蘼。
　　只能说她们之所以会建小群不是没有原因的，这不就给赚到了嘛。
　　作为交换，月见和荼蘼许诺了鸢尾一些事情，只是现在还没有实现。
　　“你想想看啊，我哪一次交易不是本本分分，老老实实。当然上次掀首位桌子不算，具体我就不多谈了，反正这也是在她的算计之中。”
　　洛泠语重心长地说道，“总之，这些坏女人就喜欢算计我们这种不谙世事的小白花，鸢尾小姐，你可得看清楚，不能再让她们给骗了啊。”
　　鸢尾很想说你也是个坏女人，但仔细想想，貌似...紫珠姐姐确实交易的时候都很诚恳，拿东西也爽快，完全不是跟月见姐姐和荼蘼姐姐一样空许诺，只会给她画大饼。
　　等等，怎么越想下去，紫珠姐姐就越像个好人呢？
　　不对不对...
　　鸢尾只觉得头好痛，好像要长出脑袋了。
　　“这样吧，我就先不说我想要什么了，”洛泠沉吟稍许，说道，“我就先说说我能做到什么。”
　　“我能救祂，嗯，你的那个祂。”

 第三章 紫珠的诱惑（5k）
　　洛泠没有直接点名就是「精卫」，只是极为含糊地说着。
　　因为她知道，无论哪到哪都憨憨的鸢尾小姐，唯独对「精卫」尤为敏感，在神国之外提起祂的真名，可能会让这个笨蛋应激。
　　果不其然，鸢尾只对这句话楞了三秒钟，就已经意识到洛泠言语之中的“祂”所指的是谁了。
　　刹那之间，她的脸色变了又变，煞白了些许，然后开始下意识地左顾右盼，紧张又鬼祟的模样惹人发笑。
　　“你，你...”
　　鸢尾半句话都没说出来，直到缓了好一会，才满脸怨念地说道，
　　“紫珠姐姐，你果然在打我家大人的主意！”
　　这个坏女人，之前还口口声声地保证不会惦记「精卫」大人，结果还是按捺不住。
　　紫珠肯定是想用花言巧语诓骗自己，去把「精卫」大人请出来，然后她就会把「精卫」大人一口吃掉！
　　太可恶了...
　　自从见识到了紫珠的“真面目”之后，鸢尾心底就很后悔，当初自己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信了紫珠的鬼话，把她最重要的秘密给交了出去。
　　只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哪怕鸢尾肠子都悔青了都无济于事。
　　因为这一次教训，鸢尾再没有跟其他人交过底，包括月见和荼蘼，依旧小心翼翼地在「黄昏的维多利亚」里供奉着重伤的「精卫」。
　　她已经下定决心，除了她自己之外，绝对不会让任何存在去接近「精卫」大人。
　　对于鸢尾的反应，洛泠倒是不算意外，这个笨蛋被骗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不会再被区区的一两句话就打动，然后把她最重要的存在交出来。
　　但这会洛泠是真没想坑鸢尾啊，她可不是用「混沌」路径的权能「全知」去挽救，而是「蜕升」路径。
　　奈落的权能多少都有点大病，不愧为「混沌」路径，基本上还是少对友军使用比较好，但「蜕升」可不同，洛泠已经亲身经历过，是坠入灭亡之前的神明留给世间为数不多的怜悯与善意。
　　尽管无法保证彻底挽救「精卫」的伤势，但缓和情况还是没问题的。
　　“反正...鸢尾小姐，你只要记得我有这个能力就行。”洛泠也不强求，只是微微颔首道，“等你到走投无路之时，至少能够想起来，还有一个能够死马当活马医的希望。”
　　“呸呸呸，大人...大人才不会呢！”
　　紧接着便是什么大人有她就可以了，不需要其他人，尤其是某些图谋不轨之人。
　　说着说着，鸢尾都有些语无伦次了起来。
　　只要是涉及到「精卫」，她就变得跟护食的小狗一样。
　　不过，无论鸢尾表面上如何硬气，但洛泠还是能够看得出来，她心底发虚得很。
　　因为鸢尾也很清楚，如果接下来她依旧接连失利的话，可能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尽管通过「黄昏的维多利亚」伨里的权能之灾「永生」特性，「精卫」算是勉强保住了自我的存在，但问题是「永生」同时也在不断地侵蚀着「精卫」。
　　这种情况若是继续维持下去的话，「精卫」就会被「永生」完全影响，化作不死不灭的存在。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想，月见和荼蘼是不是答应过你什么？”
　　洛泠的目光闪过几分锐利，轻声说道，
　　“不用告诉我详细的内容，我约莫猜想一下，她们应该是说，如果以你的一己之力，肯定很难完成维多利亚的登神。如果把维多利亚的机会交给她们，然后在她们成功之后，再协助你进行登神，对吗？”
　　“啊！你怎么知道的？”
　　听到洛泠的这句话，鸢尾忍不住脱口而出道。
　　但很快她便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连忙捂着嘴巴。
　　虽然真正的情况与紫珠姐姐所说的有些出入，但总体而言...大差不差。
　　其实鸢尾对自己也没什么信心，所以几番犹豫之后，还是向月见和荼蘼交出了相应的信息，以作保底之用。
　　但她还是有在努力的，只是没努力到正确的方向，再加上她确实没有手段直接干涉维多利亚，就只能是这种结果。
　　“我是怎么知道的...”
　　洛泠扯了扯嘴角，心说如果换她来的话，多半也会用这种理由，不过她是真的会帮，但月见和荼蘼可就不一定了。
　　“总之，这种先登神带动后登神的事情，你信一半就行。”洛泠点点头说道。
　　“一半？”闻言鸢尾却是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神情里浮现出些许疑惑之意。
　　“嗯，就是‘先登神’，”洛泠摊手道，“至于‘带动后登神’...你扪心自问，真的能信吗？”
　　“.......”
　　鸢尾沉默了好一会，才闷闷地说道，
　　“紫珠姐姐，你拉我单独交易，应该不只是为了说这些吧。”
　　洛泠微微一笑，看来她的话很有用。
　　至少现在，鸢尾肯好好地听她说话了。
　　“当然不是，”洛泠说着，拿起鸢尾的小手，语重心长地说道，“我是来帮你的啊。”
　　“帮，帮我？”
　　鸢尾立刻警惕了起来，她想缩回被洛泠拿住的手掌，但憋了一会还是没敢动弹。
　　“不就是登神之路吗？我可以帮你。”洛泠说道，神情极为认真。
　　“难道，紫珠姐姐，你也要先登神带动后登神？”
　　鸢尾微微瞪大了双眼，羊毛也不能只逮着她一家薅啊。
　　“不，我不需要登神。”洛泠摇了摇头，说道，“我是说，我可以帮你完成登神之路，或者也可以替你救治祂。
　　“这一次交易的内容，并不是为了付出或者回报什么，我提出的交易很简单，我们结盟，以「秩序」为证。”
　　以「秩序」为证的结盟。
　　鸢尾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可不是茶话会成员之间这种只依靠利益维持的松散关系，是真正无可违背的盟约关系。
　　双方的权益交换不再以利益为标准，付出与回报更不会是与交易一般的平等，而是以彼此的需要为联系，建立起真正的共同体。
　　洛泠的考量很简单，她需要去了解其他起源之地的情况，也需要追寻「末日」的真相，更需要拥有足够的力量，以此能够在未来的灾难之中，保全她与她的大家庭。
　　但问题是，无论是洛泠还是大家庭里的其他人，没有人知道其他起源之地的情况，几乎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
　　因此，洛泠需要一个对其他起源之地有一定了解，又值得信任的盟友。
　　选来选去，当然只有鸢尾小姐一个人选了。
　　只不过，信任她的原因有点难以启齿。
　　这丫头足够笨...
　　或者说，鸢尾小姐最稳妥的优点就是心思一眼便知，所有的想法都写在脸上。
　　一抬头一撇嘴，她在想什么，连艾尔莎都能看得出来。
　　当洛泠提出结盟请求的时候，鸢尾是真的犹豫了。
　　原因无他，对她而言诱惑力有点大，难得有些心动。
　　当然不是指紫珠魅力上的诱惑力，指的是这段盟约关系能给她带来的回报。
　　众所周知，奈落神选人见狗嫌又难以应付，但能够做到这些的前提条件就是，必须有足够的资本，才能保证惹人厌的情况下却又没人敢去惹。
　　紫珠小姐的实力毋庸置疑，先前在茶话会上的表现就可见一斑，可以说这一次月见的登神之路之所以能够如此顺利，除了自己贡献出来的信息之外，最为关键的还是紫珠先前提供的情报。
　　实际上，就连着自己拥有的信息，也都是紫珠一步步引导着，才能够从「黄昏的维多利亚」之中摸索出来。
　　无论是哪一处表现，紫珠都不愧于奈落神选的称号。
　　而自己呢？
　　鸢尾很清楚，她其实什么都不会，空有神眷者的身份。
　　论实力，借助「精卫」大人的权能「山海」，勉勉强强够得上第一梯队，但也只能是勉强而已，论战斗经验可能差劲得很。
　　唯一的优势可能就是先天种田圣体，擅长培育各种药材，仅此而已。
　　当然，对于紫珠姐姐而言，可能还有另一件优势。
　　——「精卫」大人。
　　紫珠小姐很有可能是在打祂的主意...
　　鸢尾相当迟疑，小脸都纠结了起来。
　　一方面她不想放弃这一位强大的盟友，让她有足够的底气去追寻下一次登神之路的机会，不必完全依赖月见和荼蘼的空头支票，另一方面，又担心紫珠会惦记「精卫」大人，想对祂不利。
　　现在鸢尾也差不多清楚了，所谓的契约对紫珠恐怕不会有什么效果，奈落神选有的是办法避免契约的惩罚。
　　“我，我再考虑考虑吧...”
　　鸢尾皱着眉头，愁眉苦脸道。
　　不得不说，洛泠刚刚的一番话多少还是起了作用，鸢尾本来就在相不相信月见与荼蘼之间摇摆不定。
　　她知道，月见和荼蘼可能只是在诓骗她而已，因为这一场许诺并不是在茶话会上，而是在私底下的聊天小群里。
　　本来在维多利亚失利之后，鸢尾也只是想着无论如何都只能跟着月见她们俩走的时候，洛泠又向她抛出了橄榄枝，让鸢尾多出了一些选择。
　　“当然，鸢尾小姐，你考虑之后给我一个答复的结果就行。”洛泠说着，迟疑稍许，继续道，“如果你决定接受的话，我们可以在首位的见证下制定盟约——说实话，我觉得首位比「秩序」靠谱。”
　　现在洛泠约莫已经知道，此处的「秩序」其实只是「蜕升」的神明唤来的投影，实际上会受到「末日」-「蜕升」路径的制约，这就是为什么洛泠的「吞噬」能够起到效果的原因。
　　如果是真正的「秩序」，估计就没这么简单了。
　　鸢尾犹豫了一会，微微点头，
　　“我知道了。”
　　在洛泠和鸢尾的隔离结界结束之后，月见和荼蘼也恰好达成了某种在首位见证之下的交易。
　　当看到紫珠和鸢尾竟然站在一起之时，荼蘼的眼中闪过了些许讶然，随即多了几分警惕。
　　月见则是弯起了月牙般的眼睛，笑嘻嘻地跟洛泠打着招呼，
　　“紫珠大姐姐，多谢你之前提供的帮助啦。”
　　“客气。”
　　洛泠微微颔首，深深地看了月见一眼。
　　之前老人送出的记忆里，她可是亲眼见过月见真实的一面，远不像现在这般的无害。
　　不过，月见与荼蘼显然没有多余的心思再跟洛泠搭话，她们很快便与鸢尾展开了隔离空间，进行着之前就约好的交易。
　　没过多久，似乎是提前达成了某种共识，结界散去，鸢尾愁眉苦脸的神情更盛，月见和荼蘼则是频频侧目与洛泠，尽管维持着表面上的友好，但多少还是浮现出了些许忌惮。
　　“都结束了？”
　　首位缓缓睁开双眼，轻声说道。
　　茶话会诸位成员点点头。
　　“那就...”
　　首位轻轻地挥了挥手，滚滚黑雾再度袭来，
　　“茶话会，结束了。”
　　所有身影都被黑雾淹没，即将被带离失落神国。
　　但就在这时，却有一道身影站了出来，主动脱离了黑雾。
　　并非洛泠，而是雪梅。
　　“我要与您交易，首位。”
　　雪梅一字一顿地说道，嗓音清冷带着一丝丝的机械与木然，没有半分感情的波动。
　　“哦？”
　　首位散漫的神情之中终于浮现出了些许兴趣。
　　“仔细说说吧，「雪梅」。”
　　........
　　雪梅与首位的单独交易发生在所有人离开之后，就连洛泠也只是略微看到有茶话会成员主动脱离了黑雾的笼罩，却不知道具体是谁。
　　或许是临时想起了什么事情要与首位谈谈，也可能是故意避开其他人。
　　洛泠虽然看到了，但她却不怎么在意。
　　她的精力还没有多余到别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去管一管的程度，哪怕是首位。
　　呸呸呸，跟首位也没什么关系，只要她动用与自己的三次使用机会之时，别找太多麻烦事就行。
　　当黑雾散去的时候，洛泠又回到了「繁星的维多利亚」之中。
　　坐在熟悉的房间里，洛泠抬头看了一眼时间，也不过才几分钟而已。
　　连饭点都还没到呢。
　　大家庭里的其他人都有事情在忙，连姐姐都不例外，反而是洛泠空闲了下来。
　　“...还是先被去打扰她们吧。”
　　感知到神国之内其他几人的情况，洛泠打消了过去搭话的打算。
　　想到刚刚茶话会上的事情，洛泠沉吟稍许，
　　“首位专门让我留意「终局的维多利亚」，还说跟其他的神国不太一样...”
　　洛泠本来对「终局的维多利亚」没什么兴趣的，但能够让首位都急了的情况，她难得来了兴致。
　　与「繁星的维多利亚」是通过琳娜间接掌控的不一样，在洛泠的感知之中，「终局的维多利亚」是完全由她所拥有，一念之间便可抵达。
　　洛泠闭上双眼，当再度睁开之时，便以置身于一片漆黑与虚无之中，一如当时的决战现场。
　　“这是.....”
　　洛泠环顾四周的环境，不由得微微瞪大了双眼，
　　漆黑大日高悬与天穹之上，却不见圣洁天使，维多利亚正处于陷落「末日」的最终时刻，到处都涌现着吞噬一切的虚无，却还没有彻底沦落。
　　这不是一座持续几分钟的神国，甚至连一息都没有，「终局的维多利亚」完全定格于一瞬之间。
　　但这并不是与其他神国差别最大的一点。
　　洛泠漫步于「终局的维多利亚」之间，她能感知到，在「末日」时刻降临之时，同样与「蜕升」时刻处于重叠交加的状态。
　　难怪当时她能够通过「救世魔女」，彻底挽回这一切。
　　「末日」与「蜕升」，本就是一体两面的存在，「末日」时刻与「蜕升」时刻可以说是同时降临的，只不过当时的「末日」强于「蜕升」而已。
　　“这里的力量...我好像能够直接使用？”
　　洛泠抬起手，虽然是定格一瞬的神国，但其庞大的力量却依旧不容小觑。
　　“所以，这其实不是一个‘住所’，而是一件‘武器’？”
　　洛泠感知着「终局的维多利亚」的变化，逐渐有了几分心得。
　　这里肯定是没办法住人的，除非跟她一样能够随意行走在虚无之界里，否则来了基本上就是求死不能。
　　利用这一点，「终局的维多利亚」未免不能成为一种进攻的手段。
　　除此之外，洛泠还能通过调用这里的虚无，直接或间接地影响到现世，再加上洛泠对虚无的亲近程度，这几乎可以说是一件相当趁手的武器。
　　“以整座神国铸就的武器，真的是大手笔啊...”洛泠不由得一阵咂舌，这不比祭器得劲？
　　当时她还想着没能把化作「终亡天使」的女人炼制成祭器觉得有点可惜呢，现在更好了，「终局的维多利亚」取代了祭器的存在。
　　至于动用这件武器的方法，形容起来也很简单，就是搬起神国砸下来...
　　往往简单粗暴的操作方法才是最有效的。
　　“确实很有用。”
　　洛泠感慨了一句，首位说得确实没错。
　　不过，在使用的时候还是要留心一些，都不知道这个坏女人是在憋什么坏事呢。
　　退出「终局的维多利亚」之后，洛泠微微定神，手机忽然一震，收到了一条新信息。
　　她拿起来一看，眨了眨眼，
　　“这么快？”
　　只见通讯软件之中，青色小鸟的头像浮现出了一个小红点。
　　“紫珠姐姐，请您来「黄昏的维多利亚」里详谈。”
　　“关于结盟的事情。”

 第四章 背叛与反背叛（5k）
　　对于鸢尾会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回应自己，洛泠都有些意外。
　　其实她并没有完全把希望寄托在鸢尾小姐身上，毕竟她也知道，自己确实坑了鸢尾不少次...
　　哎，可怜的鸢尾小姐，若不是因为自己供奉的神明「精卫」身受重创，不得已之下，才会被迫去做了这么多自己并不擅长的事情。
　　如果没有这档子事，鸢尾就不会被牵扯进维多利亚的终局之中，还在她的快乐老家里与世无争地种田呢。
　　被各种坑并不是她的错，鸢尾小姐本就不适合在这般复杂的漩涡里打转。
　　“总之，先去一趟「黄昏的维多利亚」吧。”

　　洛泠打定了主意，这回她得好好地拿出诚意，不只是为了这一段结盟的关系，也算是稍稍弥补一下她之前对鸢尾的亏欠吧。
　　最重要的一点，先扭转一下鸢尾对自己的印象...
　　至少，得把“紫珠姐姐”这个称呼改一下。
　　“仅论年龄而言，鸢尾都能当我奶奶了。”
　　每次听到鸢尾喊自己紫珠姐姐，洛泠总有一种难以遏制的微妙感，只是碍于之前的身份，实在是不好明说。
　　在短暂准备之后，洛泠便感应着之前留下来的印记，前往「黄昏的维多利亚」。
　　周围的景色不断变幻，各个时刻的维多利亚逐一出现，呈现出光怪陆离的景象，与之前一模一样。
　　如同漫步在无可挽回的过往，在短短片刻之后，洛泠便置身于一片黄昏之中，黯淡血色的残阳洒落，地面上的影子被拉长。
　　「黄昏的维多利亚」。
　　出现于维多利亚的第七十四次界限坍塌，源自于老人针对「先驱者」的布局，仅此一战直接重创了「先驱者」，迫使哲学家走上最极端的道路。
　　洛泠脸色闪过一阵难言的复杂，然后便收起眼眸深处的回忆，轻叹一声之后，她便向「黄昏的维多利亚」昭示了她的到来。
　　当然，这回昭示的手段就没有之前那般激烈了，洛泠只是稍微释放出一点属于「奈落」的气息，不过数息时间，便有一道娇小的身影着急忙慌地冲了过来。
　　“等等等等....”
　　鸢尾的脸上是难掩的惊恐，之前过于糟糕的经历给她带来的阴影确实颇为深重，哪怕现在洛泠是应邀前来，她都怕得要死。
　　真怕这位姐姐一时兴起，又对她的神国做这做那的，一同胡搞之后变得乱七八糟...
　　她对「黄昏的维多利亚」也不是很看重，虽然这座神国很珍贵，但对于鸢尾而言，更为珍贵的是「精卫」大人。
　　之所以想要保护神国，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担心神国出问题的话，可能会牵连到「精卫」大人，这才是鸢尾对洛泠的各种骚操作会如此惊慌失措的原因。
　　因此，在察觉到「黄昏的维多利亚」里出现了奈落神选的气息，鸢尾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好在这一次熟悉又可怕的灰色影子并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到来。
　　鸢尾在尤为仔细地检查一番之后，确定紫珠并没有再对她的神国做些什么之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
　　洛泠看着鸢尾在出现之后这一连番的动作，实在忍不住想笑出声。
　　但一想到她之前所做的事情，似乎如此警惕又显得相当合理。
　　还是尊重一下鸢尾小姐吧。
　　洛泠的神情微微扭曲了一会，总算是按捺住自己的情绪，这才仔细打量起现在的鸢尾。
　　与之前不同，鸢尾小姐既没有使用源自于首位的神秘色彩笼罩自身，也没有化作老态龙钟的老婆婆，而是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失去任何伪装的鸢尾看起来更符合她的性格了，一袭青色的长发被挽起，应该是打理了一番，没有之前乱糟糟如鸟窝一般的模样——当然，大概率是因为已经把「精卫」转移到了其他位置。
　　精致可爱的容颜之中却是尤其明显的憔悴，甚至还有点黑眼圈，稍稍耷拉着脑袋，看起来无精打采，像是遭受过什么重大的打击。
　　亍不过，想到这段时间鸢尾小姐一连串糟糕的经历，说是“重大打击”确实也不算过分。
　　“这回紫珠姐姐好像真的是老实了...”
　　鸢尾小声嘀咕着，翠青色的眼珠还在咕噜噜地转着，紧张地左右观望，生怕是自己错过了什么。
　　万一...万一又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后手呢？
　　洛泠哭笑不得，说道，“别担心，鸢尾小姐，这一次我真的没动手。”
　　“嗯嗯...”
　　鸢尾敷衍般地点了点头，但紧张之色却没有丝毫的缓解。
　　见此洛泠也只能作罢，算了，鸢尾小姐爱担心就担心去吧。
　　洛泠微微正色，说道，“鸢尾小姐，你与月见，荼蘼的交易谈崩了吗？”
　　听到这句话，鸢尾总算是从对紫珠搞事的担忧之中缓了过来，稍作迟疑之后，说道，
　　“也不算谈崩吧，但是...”
　　跟之前的每一次一样，月见和荼蘼显得很有诚意。
　　她们遵循了约定，同样对鸢尾发出了结盟的邀请。
　　没错，鸢尾之所以一直在茶话会上等着月见与荼蘼的交易结束，就是为了结盟。
　　经过维多利亚终局一役之后，她深知自己无论是本身的力量，还是能够作为助力的势力，相较于其他神眷者而言都太弱了，必须有一个能够依靠的盟友。
　　月见和荼蘼是不错的选择，鸢尾与她们相处的时间还算可以，并且抛开茶话会而言，私底下也有一点联系。
　　所以，鸢尾结盟对象的首选当然就是这两位姐姐了，况且对方也向她送出了邀约。
　　但不得不说，洛泠在茶话会上与她单独聊过的一番话之中，确实让鸢尾动摇了些许，开始仔细思考起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
　　她忽然发现...
　　虽然紫珠姐姐确实坑了她好几次，但实际上还是把登神之路的机会送到了自己的手上，只是她对月见拱手相让了而已。
　　就算知道「精卫」大人重伤濒死的信息，紫珠姐姐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至少现在还没有。
　　反观月见和荼蘼，平日里的话倒是说得很漂亮，但是在仔细列出来之后，除了利用她抢走登神之路的资格之外，好像...没有别的什么交集了。
　　于是，在茶话会之中的三人详谈里，鸢尾暂拒了月见和荼蘼的盟约邀请，说是要考虑考虑，这让她们两人尤为惊讶，但很快便意识到是洛泠在从中作梗。
　　因此，在隔离空间结束之后，月见和荼蘼看向洛泠的眼神就变了不少。
　　当然...并不是憎恨或者厌恶之类的，对于奈落神选而言，这点小手段还不足以称之为恶劣，只是忌惮与好奇而已。
　　好奇于紫珠为何要如此行事，忌惮于这般行动的背后究竟蕴含着何种意义。
　　鸢尾很快便把她的顾忌与迟疑全都说给了洛泠听，也隐晦地表达了她的想法。
　　既然已经主动邀请洛泠来到「黄昏的维多利亚」，其实鸢尾的偏向已经相当明显了。
　　她已经意识到，月见与荼蘼两只老狐狸是在利用她，尽管一再保证下次有机会一定会优先考虑鸢尾，但这种话...别说鸢尾，就连艾尔莎都不可能会相信。
　　与之相比，紫珠姐姐好歹...只是一只老狐狸。
　　被两只利用和被一只利用，两相权衡之下，鸢尾觉得还是被一只老狐狸利用比较好，两只她实在是承受不住。
　　对于这段结盟，鸢尾还有另一层考虑。
　　通过之前的契约，紫珠本来就拥有着「黄昏的维多利亚」的一部分权限，而且还知晓了她最重要的秘密。
　　无论鸢尾如何纠结，她和紫珠都算是比较亲近的关系，确定结盟不过把这段关系更近一步而已。
　　听完鸢尾的话之后，洛泠稍作沉吟，说道，
　　“既然如此，我清楚了。”
　　对于月见与荼蘼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洛泠也很好奇，她都想用「全知」去探知她们的信息了。
　　只不过，这种当面开盒的操作...
　　若不是打算直接撕破脸的情况下，没必要进行这种白白得罪人的动作——奈落神选之所以人见狗嫌的原因已经众所周知了。
　　连鸢尾被「全知」探知过信息之后都留下过如此沉重的阴影，心思深沉的月见与荼蘼就更不必多说了。
　　况且，老狐狸们藏着的手段可不少，谁知道她们是不是有能够抗衡「全知」的手段呢，不说别的，仅现在已知的，月见就拥有着「命运」的一部分权能。
　　“如果我们结盟的话，也不用在首位的见证下了。”鸢尾轻叹一声，说道，“感觉没什么意义...”
　　她抬头看了洛泠一眼，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首位见证，无非就是为了让这段盟约关系得到保证。
　　但说实话，鸢尾并不觉得首位见证就能拿紫珠姐姐怎么样，连首位本人都被她坑过几次，仅仅见证又能如何？
　　再者说了，首位跟紫珠的关系都说不清道不明的，疑似有着某种难以分说的关系，若是思维发散，大胆一点地推测，可能紫珠还用某种手段胁迫了首位也不一定，威逼利诱之类的。
　　这种推测虽然有点过于大胆，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鸢尾耷拉着脑袋，像是刚刚签了永久卖身契的丫鬟。
　　“.......”
　　洛泠当然看得出鸢尾心底的想法，她其实挺头疼的。
　　她是个好人啊，实打实的好人，天打雷劈都是好人的那种。
　　她是怎么会一步步地走到如今这般模样呢？
　　算了，至少确定了这段关系。
　　洛泠微微定神，稍作思索之后，说道，
　　“既然我们都已经确定了关系，我也是时候跟你坦白一些事情。”
　　反正维多利亚的事情都已经结束了，她的身份继续藏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更何况作为盟友...而不是什么威逼利诱的大恶人，洛泠觉得双方之间还是需要一定的坦诚。
　　洛泠解开了灰影的伪装，露出了紫珠形态的真实模样。
　　在看到洛泠外貌的一刹那，鸢尾很明显地楞了好一会，她只是没想到洛泠会直接了当地展现真容，只不过...这副容颜相当陌生，好像无论在哪都没见过紫珠姐姐？
　　在已知的几个奈落神选之中，都没有紫珠姐姐。
　　不过，确实很好看啊...
　　只是盯着看了一会，鸢尾的心跳就止不住地加速，挪开目光才终于缓解了些许。
　　“可恶，是故意对我用了魅惑么...”
　　很符合她之前对紫珠的印象，一个坏女人。
　　“你应该没有见过我现在的模样，不过，另一个我，你可能会更熟悉一些。”
　　洛泠闭上双眼，紫色微卷的长发逐渐褪色，化作病态般的苍白，还挑染着几分血色。
　　高挑的身形刹那之间也娇小了不少，从比鸢尾高上半个头左右，变成连她肩膀都够不着。
　　一双灰白的眼眸缓缓睁开，染上了淡淡的嫣红眼影，连嗓音都变得稚嫩且空灵，
　　“鸢尾小姐，这副模样你应该会更熟悉，不过，还是得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名为洛泠，当然...你也可以对我使用你或许更为熟悉的称呼，「白魔女」。 ”
　　“白，白魔女...”
　　鸢尾稍稍低头，看着这道她无数次在现世的维多利亚之中观测到的恐怖存在，小脸煞白了些许。
　　不消多说，「白魔女」的赫赫威名，她当然也有所耳闻。
　　斩少年，杀教育，连老人与哲学家的死都与「白魔女」脱不了干系，这些可都是最顶尖的高手，哪怕是在其他的起源之地都是极度危险的存在。
　　更别提「白魔女」手上的累累血债，更是最为残忍与暴虐的代表，在维多利亚彻底公开之后，祂的威名已经传播开来，被列为维多利亚里最可怕的危险。
　　如此恐怖的存在就站在鸢尾的面前，还是她最熟悉的「紫珠」姐姐，一时之间鸢尾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就在这时，鸢尾忽然想到了什么，出声问道，
　　“等等，你是「白魔女」的话，怎么会成为奈落神选？”
　　“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我是奈落神选。”洛泠无奈地说道，“都是你们认为的，我就顺水推舟地当这个奈落神选而已。”

　　“可你拥有「奈落」的能力...”鸢尾迟疑着说道。
　　“我还会「傀儡谣」的呢。”洛泠摊手道，“总之这些事情说起来很复杂，你只要知道，我是真心实意和你结盟的，连这种事情都告诉你了。”
　　对于鸢尾逐渐变化的目光，洛泠更无奈了，说道，
　　“都是传言，我其实是个好人啊。”
　　“是是...”
　　您说是就是吧。
　　一时之间，鸢尾更加愁眉苦脸了，她总觉得自己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反正这贼船都已经上了，爱咋咋地吧。
　　不过，通过这一点，鸢尾隐约也能够相信，洛泠可能真的拥有着能够救治「精卫」大人的能力。
　　当然...鸢尾还是没打算现在就把「精卫」大人请出来，万一「白魔女」就是想像取代傀儡谣一样，取代「精卫」大人呢？
　　到时候，自己...就变成「白魔女」的神眷者？
　　不行不行，必须藏好「精卫」大人！绝对不能被她找到！
　　“.......”
　　看到鸢尾似乎比之前更加警惕的模样，洛泠开始迟疑起自己的这次决定是否妥当了。
　　不过很快，鸢尾便用行动打消了洛泠的顾虑，她思索一会，说道，
　　“关于月见和荼蘼，还有一件事情，我可以告诉你。”
　　无论如何，紫珠...或者说白魔女，或者说洛泠，总之都已经如此坦白了，哪怕再多顾虑，她都得拿出更多相应的诚意，才能够予以回应。
　　思来想去，鸢尾在心底默默地跟月见姐姐和荼蘼姐姐说了声抱歉，然后继续道，
　　“她们手上似乎掌握着‘命运无常’的线索，想邀请我一同探索...在抛开‘魔女茶话会’的情况下进行。”
　　“嗯？”闻言洛泠微微挑眉，“你的意思是...”
　　“是，她们想避开首位，”鸢尾深吸一口气，说道，“月见姐姐和荼蘼姐姐跟我说的不多，但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她们想尽可能地摆脱首位的影响，最近这段时间还在尝试着联系雪梅姐姐呢。”
　　唯独少了洛泠。
　　可能是觉得洛泠与首位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更多吧...
　　“所以说，你们这是要线下面基？”洛泠眨了眨眼，说道。
　　啧啧，这是想撇开首位去单干啊。
　　也不知道首位知道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茶话会应该是首位的布局手段之一，因此对她而言，这种结果恐怕不怎么能够接受吧...
　　“差不多算是吧。”
　　鸢尾心底叹了一声，她这种行为可以说就是在出卖月见和荼蘼。
　　不过，既然自己都被她们给卖过了，卖回来一次也不算什么，就全当做是在报复了！

　　“我清楚了。”洛泠微微颔首，说道，“等事情有进展的时候，再跟我说吧。”
　　“好，紫珠姐姐...还是说，「白魔女」姐姐？”
　　洛泠的称呼实在太多，鸢尾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额，紫珠，白魔女，洛泠...都可以，不过就不用叫我姐姐了。”洛泠稍稍欠身，说道，“我今年十六岁，无论是算上神国还是什么之类的，我只度过了十六年的时光。”
　　听到这句话，鸢尾直接便楞住了，
　　“啊？”

 第五章 洛泠小姐的新形态（5k）
　　一直以来，鸢尾都觉得紫珠跟月见和荼蘼一样，都是个老太婆，算上神国时光保底数百年起步的那种。
　　相比起来，她一个才度过五六十年岁月的，说是小女孩也不算过分。
　　结果洛泠的这句话说出来，直接把鸢尾的CPU给干烧了，她先是不信，但反应过来之后，又意识到好像紫珠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欺骗她。
　　更重要的是，紫珠最重要的一个马甲「白魔女」，以及“洛泠”，在维多利亚的档案之中，确实是十六岁...
　　至少她今年的生日还没过，就算是十六岁。
　　对于维多利亚的登神之路尤为上心的鸢尾，之前通过她自己的手段，仔仔细细地收集了所有可能会涉及到登神之路的所有信息，取代序列的「白魔女」以及活着离开虚无之界的“洛泠”当然也在其中。
　　之所以洛泠在十五六岁的时候就上高三，之前这一点她自己也没注意到，实际上是因为姐姐在从哥伦比亚的末日之中把她带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约莫两三岁的模样。
　　但在算年纪的时候，还是依照正常时间进行计算的。
　　所以，洛泠与她的同学相比，年龄就要小上一点。
　　无论如何，洛泠的真实年纪几乎可以当鸢尾孙女都是不争的事实。
　　鸢尾花了好一段时间之后，才总算接受了自己被一个才十六岁的小妹妹诓骗得死去活来的事实，悲哀地感受到她之前的数十年时光全都喂了狗。
　　额，喂了「精卫」大人。
　　无论是之前被紫珠坑的时候，还是之后被月见骗走登神之路机会之时，鸢尾都是用“这群老狐狸就只会欺负她一个小女孩”的心态自我安慰的，结果嘛...
　　“该不会月见和荼蘼，其实也都是...跟紫珠差不多的小妹妹吧？”
　　鸢尾甚至生出了如此可怕的念头，她连忙甩了甩脑袋，把这种恐怖的想法给丢出去。
　　不过，仅从阅历上看，鸢尾跟洛泠其实也没差多少，甚至可能还要少一些。
　　她之前的时间除了种田就是供奉「精卫」，几乎不和外人沟通，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精卫」呼唤她的时候，是不需要名字的。
　　直到首位给她起了一个「鸢尾」的代号，才总算是有了一个能够被呼唤的称呼。
　　“紫珠...妹妹？”
　　鸢尾迟疑了好一阵，尝试着唤道。
　　“称我为「紫珠」就行，我是有姐姐的。”洛泠微微颔首，说道。
　　鸢尾：“.......”
　　她是不是听错了，紫珠这句话怎么有种在炫耀的感觉？
　　鸢尾定了定神，把关乎于年龄这种悲伤的事情暂且抛之脑后，还是把话题掰回到正事上，
　　“紫珠，如果我们已经确定结盟的话，接下来月见和荼蘼的邀约...我还去不去？”
　　鸢尾尽偳可能地在克制着强烈的违和感，跟小妹妹说话又得用比较尊敬的语气，她别扭得很。
　　总不能摆前辈的谱吧，要是紫珠一不高兴，又暗戳戳地对自己的神国做些什么怎么办？
　　鸢尾可没觉得，区区一个“结盟”的关系，就能够拦得住紫珠的肆意妄为。
　　“去啊，为什么不去？”洛泠的嘴角微微浮现出些许的笑意，熟悉她的知道，这个时候她肯定是在心底打着些坏主意，“最好...把我也带上。”
　　“啊？”
　　闻言鸢尾跟见了鬼似的，摇了摇头，
　　“不不不，恐怕带不了，你若是出现的话，她们闻到味儿就跑了...连冒头都不敢。”
　　开玩笑，茶话会里面有首位在压制着，她们都险些被紫珠开了盒，私底下见面还得了。
　　怕不是刚刚碰面，连祖上十八代都被开了个精光，在紫珠面前，连底裤都剩不了。
　　还是同样的第一句话，最好最好，不要与任何奈落神选拥有任何形势的关系，哪怕只是见个面都有绝密隐私被曝光到满天飞的风险。
　　鸢尾是因为早在不懂事的时候，就已经掉进了贼窝，想跑也跑不出来，不然的话她同样不愿跟紫珠扯上关系，更别提结盟了。
　　“笨呐，鸢尾小姐，我当然不可能用「紫珠」的身份出现啊。”洛泠摊手道，“你们天天念叨着奈落神选人厌狗嫌什么的，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啦。”
　　不过对于这一点，洛泠倒是很认可，反正她从来都没觉得自己算是奈落神选。
　　茶话会上，洛泠的“紫珠”身份其实算是唯一一个摆在明面上的，在加入之时就已经知道她是奈落神选。
　　而以月见之前的描述，“奈落神选的臭味几十里开外都能闻到”，意思差不多就是奈落神选的气质相当明显，很容易就被辨认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洛泠使用紫珠形态出现几乎就是在跟月见和荼蘼昭示自己的身份，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露面的，甚至连鸢尾都得拉黑。
　　现在之所以还与鸢尾有所联系，是因为鸢尾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助力，况且鸢尾和紫珠之间的关系尚且处于隐秘状态，她们都不知道两人在之前就已经签订过相应的“互不侵犯”与“门户开放”条约。
　　要是知道的话...
　　就不会有现在的事情了。
　　“哦，也对，你还有很多马甲能用。”
　　鸢尾一拍脑袋，她差点忘记洛泠的身份多得很，远不止一个紫珠。
　　真可怕啊，还能藏起来的奈落神选...
　　哦不对，紫珠好像刚刚才说自己不是奈落神选，只是拥有权能而已。
　　等会，难不成....是奈落神眷者？
　　一时之间，鸢尾望向洛泠的目光，又多了几分难掩的惊恐。
　　禁忌神选就已经足够可怕了，禁忌神眷者...至少现在还没有出现过，但只能说，想必会更加人厌狗嫌吧。
　　洛泠实在没明白鸢尾的小脑袋瓜子究竟都是在脑补些什么，以至于看着自己的目光都已经成了这般模样，她又不是什么恶魔，怎么老是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不，我的其他马甲多半也用不了。”洛泠摇了摇头，说道，“无论是‘洛泠’还是「白魔女」，对于你们而言都太熟悉了，这不是我想要的效果。”
　　洛泠不想以一种熟悉的身份与她们见面，重新套一个马甲当然会更好一些。
　　“啊？”鸢尾微微一愣，说道，“等等...你，你还有其他身份？”
　　“有是有...”
　　洛泠稍作迟疑，她其实还有一个其他人从未见过的形态，使用权能「救世魔女」之时的外貌。
　　但这个形态...不得不说，有些过于瞩目与张扬了，不符合洛泠一贯以来的性格，肯定是没办法使用的。
　　但除此之外，洛泠并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洛泠的其他形态都是通过姐姐拥有的权能「诞生」形成的，之前之所以一直没有出现新的形态，是因为姐姐陷入了沉寂。
　　如今姐姐已经回来了，洛泠当然也能够通过「诞生」来得到其他路径的力量。
　　当然，前提是得有相应的「权能」...
　　想到这里，洛泠若有所思地望向了鸢尾。
　　“你，你想干什么？”
　　鸢尾双手抱胸，警惕地后退了几步。
　　她忽然感受到，紫珠看向自己的目光之中，似乎在一瞬之间，多出了些许难以言说的意味。
　　“鸢尾小姐，我有一个问题，”洛泠沉吟稍许，问道，“你是「精卫」的神眷者，应该拥有着祂的权能「山海」吧？”
　　“你想做什么？！”
　　鸢尾又退了几步，这回惊恐之色已经溢于言表。
　　果不其然，还是要对「精卫」大人下手了吗？
　　还是说，下手的对象...是自己？
　　“倒也不必如此紧张，”洛泠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她怎么会在鸢尾的眼里，一步步演变成如吃人恶魔般的形象，“借你一点力量用一用而已。”
　　“有借无还的那种借吗？”
　　“有借有还的那种借。”
　　洛泠和鸢尾好一阵大眼瞪小眼，鸢尾轻咬嘴唇，她很清楚，既然紫珠都已经如此开口了，无论自己是否答应，这力量是不借也得借。
　　自己借出去可能还体面一些，要是不肯答应的话...
　　下场请参考小树苗。
　　“好吧...”
　　鸢尾满怀屈辱地点了点头，然后不情不愿地分出一部分灵感，凝聚成一团翠绿与金色交织的光芒，送到了洛泠的手上。
　　这团灵感之中蕴含着权能「山海」，是作为神眷者的鸢尾，从「精卫」身上调用的。
　　“也用不着这么多...”洛泠说着，但还是伸出手接过了这些力量。
　　刹那之间，白发少女化身为阴郁的黑发少女，脸颊处尤为明显的青黑色鳞片以及一双暗金竖瞳，让鸢尾不由得心头一颤，一种源自于位阶上的压制感骤然出现，这是之前两种形态都没有出现过的。
　　仿佛只是被这双可怖的暗金竖瞳瞧上几眼，她所有的一切都会被深渊无可挽回地吞噬殆尽。
　　洛泠感受着这团灵感之中蕴含的「山海」，可以很明显地感受到这道权能的虚弱，与她之前遇到过的完全不同。
　　这足以说明，「精卫」确实身受重创，连分与神眷者的权能都如此孱弱，甚至还不如当时「公司」使用「炼狱」化身创造出来的简易孵化场。
　　不过，对于洛泠而言已经足够。
　　洛泠合上双眼，「吞噬」发动，「诞生」随之而起。
　　古老的长廊出现在视野之中，延绵直黑暗的深处。
　　昏暗的烛火之中，第三个房间随之洞开。
　　洛泠推门而入，便已置身于一座高耸入云霄的陡峭山峰之上。
　　站在山巅的位置，洛泠遥遥望去，可以若隐若现地看到远方汹涌的大海。
　　但与她之前对大海与高山的理解全然不同的是，这里到处都充斥着蛮荒与狂野的气息，连迎面吹拂而来的微风都夹杂着些许原始的凶煞。
　　不过，她的尸体在哪呢？
　　哦不对，沉睡的自己在哪呢？
　　之前每个形态，洛泠都会展示自己的一种死法，她自己都已经习惯了。
　　很快，洛泠便感知到了具体的位置。
　　青发的少女葬身于海底之中，沉眠的睡颜尤为安详。
　　与此同时，关于权能「山海」的详细信息，直接出现在了洛泠的脑海之中。
　　【「灾厄」：精卫】
　　【固有能力：「法相」——化为「精卫」真身，可以己身撼动山海。】
　　【又北二百里，曰发鸠之山，其上多柘木，有鸟焉，其状如乌，文首，白喙，赤足，名曰：“精卫”，其鸣自詨。是炎帝之少女，名曰女娃。女娃游于东海，溺而不返，故为精卫，常衔西山之木石，以堙于东海。】
　　很可惜，尽管鸢尾小姐已经很努力了，但无奈的是「精卫」过于虚弱，这些灵感洛泠实在不敢动用太多，只是用于开启新形态之后，其余全部留了下来。
　　洛泠估摸着，如果全部投入的话，应该可以拿到第二项能力。
　　但...
　　之前坑鸢尾小姐的次数实在是有点多，继续在本就虚弱的「精卫」身上薅一笔的话，洛泠过意不去，所以就保留了下来。
　　从意识空间归来之后，洛泠重新分出灵感，还给了鸢尾，
　　“这样便足够了，余下的还给你吧。”
　　但此时鸢尾小姐的神情却是震惊到无以复加，张开的小嘴就没有合上，连一双漂亮的碧翠眼眸都少见地直勾勾盯着洛泠，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
　　“也用不着这样吧？”
　　洛泠扯了扯嘴角，虽然被她吃下去的东西能够吐出来这一点，她之前也没有过，但...也无需震惊到如此夸张的地步。
　　“你，你...”
　　鸢尾并未第一时间接回自己的力量，而是抬起手颤抖着指向洛泠，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是谁？”
　　最终，鸢尾终于挤出了一句话。
　　“我是洛泠，紫珠，「白魔女」...”
　　洛泠重复了一遍，然后她便从鸢尾眼眸之中的倒影，看到了她自己的模样，顿了一顿之后，又说道，
　　“新形态还没名字，要不你给起一个？”
　　此时的洛泠已经化身为走上「灾厄」路径的新形态，外貌与之前有着相当大的区别，具体而言可以说，与鸢尾几乎一模一样。
　　未经打理的青色长发，如翡翠般的眼眸，连眉心处淡淡的印记都如出一辙。
　　仅有在容颜上分出些许差别，但由于其他特征过于瞩目，再加上她们本来就都算是可爱类型的，导致洛泠现在看起来就是鸢尾的孪生姐妹。
　　过了好一会，鸢尾才总算缓过神来，在一番仔细检查之后，小心翼翼地收回了自己的力量。
　　然后，鸢尾便在感知之中查看「精卫」大人此时的状态，确定祂确实没出问题之后才松了口气。
　　最后，鸢尾抬头又看了现在的洛泠几眼，绕着她走了好几圈，忍不住问道，
　　“这就是你的能力吗？”
　　“算是吧，一部分。”洛泠点点头，“「傀儡谣」以及「奈落」的力量，我都是通过这种能力才拥有的——所以我说我不是奈落神选嘛，你认可我是精卫神选或者精卫神眷者吗？”

　　“不认可。”
　　鸢尾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神选不知，「精卫」大人唯一的神眷者唯有她而已。
　　至于洛泠...作为精卫神眷者的鸢尾，当然能够直接分辨出洛泠的力量并不是来源于「精卫」，完全不符合神选或者神眷者的特征。
　　“这可是我最重要的秘密，都直接告诉你了。”洛泠认真地说道，“这下总该多给我一点信任了吧？总是跟防坏人一样防着我之类的...我也是会伤心的。”
　　或许是因为洛泠此时的模样跟她自己过于相似，还具备着一定「精卫」的气质，鸢尾鬼使神差般地点了点头，
　　“嗯，嗯...”
　　忽然感觉，紫珠，洛泠，白魔女...总之，亲近了不少。
　　见鸢尾总算肯对自己暂且放下戒心，态度有所缓和，洛泠也是在心底暗暗地松了口气。
　　等等，怎么感觉自己就像是敲小白兔门的大灰狼呢？
　　不不不...她怎么会是大灰狼。
　　“既然新的形态是来自于你，取名权就交给你吧。”洛泠说道。
　　“诶，我...起名吗？”
　　鸢尾微微一愣，但很快便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在沉思了一会，她说道，
　　“既然你和我长得很像，之前又叫做「紫珠」的话...要不就叫做‘鸢尾花的别称’，「乌鸢」如何？”
　　“...「乌鸢」吗？”洛泠细细品味一番，微微一笑，“当然可以，很好听的名字，我很喜欢。”
　　听到洛泠的回答，鸢尾笑了起来，这是她们这段会面之中，鸢尾小姐第一次展露出笑容。
　　不得不说，由于鸢尾对「精卫」的好感度太高，又加上她除了自己之外，就没见过其他的精卫神选或者神眷者，所以天然对现在的洛泠多了几分亲近，哪怕之前洛泠坑了她不少次。
　　无论如何...这段盟友的关系，总算是多了几分真诚的意味。
　　“初次见面，鸢尾小姐。”
　　洛泠轻笑着，向鸢尾伸出了手。
　　鸢尾先是一愣，然后也笑了起来，
　　“初次见面，乌鸢小姐。”
　　两位如镜象般相似的青色少女相对而立，小手握在了一起。

 第六章 约会（5k）
　　弥漫天穹的繁星点缀，古朴的建筑林立错落，温和的夜色蔓延，却是难得一见的宁静与祥和。
　　“差不多又到饭点了呢。”
　　艾尔莎探头探脑地在维多利亚歌剧院的员工宿舍里出现，洛泠小姐一连好一段时间都没有现身，也没有传出任何信息，也不知是在忙碌些什么。
　　由于维多利亚的局势变化尤为剧烈，特别是大部分觉醒者都在缓慢地流逝力量，由此引发的一系列混乱如今尚未平息。
　　不只是是维多利亚而已，这种混乱已经蔓延到整个起源之地所延伸而出的界限，几乎可以说是全世界。
　　大家庭之中最为牵挂维多利亚的，莫过于菲欧娜等一众本就出身于维多利亚的几位。
　　菲欧娜已经在利用她之前的身份，与一众秩序侧组织尽可能地维持着局势，连亚莉莎也在继续出面，作为光明教会的圣女去安抚民众。
　　虽然艾尔莎对这个名义上的家乡没什么归属感，但她也很清楚这样的混乱出现很多坏事。
　　只是，艾尔莎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其他人也没有要求她去做什么，所以就没有自作主张去多手多脚，免得给她们添麻烦，所以就闲得在「繁星的维多利亚」里数星星。
　　好在还有苏婉姐在陪着她，苏婉姐接替了之前菲欧娜的工作，除了为日常的聚餐做饭之外，还兼顾着改造神国的责任。

　　苏婉之前确实没有接触过秘术结界之类的东西，使用力量都是遵循着本能。
　　只不过，有教育家（他真的我哭死）和菲欧娜的记忆，苏婉很快就上手了，水平直线上升，甚至隐约已经超过了菲欧娜。
　　原因很简单，曾经灭亡过哥伦比亚的她，位阶本身已经足够高，还曾经直面过这个世界的真相，对本源有一定的了解。
　　正所谓站得高看得远，苏婉也就更能对秘术结界的本质进行洞察与解析，从而创造出更加完善的秘术结界。
　　菲欧娜在看到苏婉重新规划的秘术结界之后，直呼“牢不可破”，吓得琳娜连忙捂住她老妈的嘴巴，说这话可不兴说。
　　这段日子，艾尔莎一到饭点就蹲在员工宿舍里，等着看看洛泠小姐什么时候能够回来，都快等成一块望夫...额，望妻石了。
　　就在艾尔莎以为跟前几天一样，都等不到结果的时候，忽然之间，她感应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出现在房间之中。
　　“诶，洛泠小姐总算回来啦？”
　　艾尔莎神情之中闪过一阵喜色，急不可耐地小跑过去，蹦蹦跳跳地开了门，说道，
　　“欢迎回家！洛...诶？”
　　看着眼前的青发少女，艾尔莎直接便楞住了，小脑袋好一阵宕机。
　　等等，这是谁呀？
　　是，是新的洛泠小姐吗？
　　可是，之前都没有见过...
　　“认不出来？”
　　洛泠轻笑一声，伸手揉了揉艾尔莎的头发，然后扭头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嗯，与过去的她确实区别很大，小艾尔莎第一时间没认出来确实很合理。
　　但不得不说的是，与鸢尾小姐的外貌也太相似了吧，连洛泠自己都感觉她是变成了鸢尾小姐。
　　虽然仔细看的话，容颜是有所差别的，但问题是当其他特征更为瞩目，再加上她们脸型本就相似，这种差别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洛泠摸着下巴欣赏了一会，觉得看起来还不错，更何况她还需要熟悉一下「灾厄」路径的能力，就暂且不换回来了。
　　现在洛泠已经可以确定，她的各种形态实际上是各条路径的化身，现在已经拥有了「寂亡」之「白魔女」，「混沌」之「紫珠」，「灾厄」之「乌鸢」。
　　至于使用「末日」-「蜕升」路径之时的外貌，则是以她自己本身的外貌出现一定的变化。
　　使用「吞噬」的时候会出现暗金眼眸以及狰狞的青黑色鳞片，使用「救世魔女」的时候会出现被束缚的腰部翅膀以及悲恸的秘术咒文。
　　目前洛泠还缺少「罪棘」「今生」「噩魇」三种路径，不过这些可以之后再考虑，得尽可能地挑选更为强大的诡异作为母本比较好，反正她现在已经掌握了借取力量的方法。
　　怎么越想就越有种心潮澎湃的感觉呢？
　　在缓了好一会之后，艾尔莎总算反应了过来，绕着洛泠左看看右看看，又伸出手揪了揪洛泠鸟尾般斑斓的发尾，惊叹道，
　　“哇，真可爱呀。”
　　新的洛泠小姐也很好看呢，虽然还是本来的洛泠小姐更好看有些。
　　艾尔莎最喜欢的就是黑发洛泠，或许是因为她在双马尾小队时期总是在洛泠的被窝里面长出来的缘故。
　　“确实。”
　　洛泠深有体会地点了点头，鸢尾小姐的确很可爱，无论外貌还是性格。
　　在回到「繁星的维多利亚」之前，洛泠已经和鸢尾讨论好了接下来的计划。
　　可能是因为洛泠的这副近乎双胞胎的外貌以及带着「精卫」的气息，鸢尾小姐竟然出乎寻常地乖巧，没有再跟之前一样洛泠说一句她脑补三句，警惕心强到洛泠头皮发麻。
　　鸢尾与月见以及荼蘼约定好的线下面基，肯定是要进行的，通过鸢尾转发的群聊天记录里可以看出，月见和荼蘼在各自的起源之地之中地位都不低，具备着不小的影响力。
　　月见来自于“沉寂的起源之地”大夏帝城，荼蘼则是来自于“灭亡的起源之地”，瓦尔哈拉。
　　通过她们，洛泠就能够对这两个起源之地有所了解——比较遗憾的是，由于常年死宅，本是来自于大夏帝城的鸢尾小姐对自己的家乡几乎一无所知，她从有记忆开始就侍奉于「精卫」大人左右，从未与其他人有过多少接触。
　　她对世界的大部分知识，包括“奈落神选人见狗嫌”之类的事情，都是来自于魔女茶话会，除此之外几乎是一张白纸。
　　不过，洛泠究竟该以何种身份去与她们见面，这需要一定的思量。
　　首先，肯定不能直接跟鸢尾手牵着手过去，月见和荼蘼都是老狐狸，她们确实很相信鸢尾，相信她足够笨...
　　但鸢尾已经和“紫珠”扯上了关系，哪怕这个时候依旧对鸢尾送出了线下面基的邀约，但无需质疑的是，肯定对可能出现的“紫珠”有所防范。
　　这个时候出现一个双胞胎，哪怕再像，哪怕能力都相差无几，都会引起她们的怀疑。
　　再者说了，就算鸢尾真的有一个双胞胎姐妹，也没有必须跟着她一起去应邀面基的理由。
　　不过，这完全难不倒洛泠。
　　因为她发现，「山海」的固有能力，是化身为精卫真身。
　　而精卫真身，是一只小鸟啊...
　　洛泠尝试着动用「山海」，直接便化身成为了与精卫几乎完全一致的模样，一只深青色的漂亮小鸟。
　　当时鸢尾的眼神就不对劲了，完全不抗拒洛泠跟之前的「精卫」大人一样，直接站在她的脑袋上，甚至还小心翼翼地用头发给洛泠做了个鸟窝。
　　在熟悉一阵之后，洛泠便决定用这种形态去参加这一次线下面基。
　　鸢尾完全可以说自己脑袋上的青色小鸟本就是能力的一部分，这种身外化身的情况虽然不多见，但也不在少数。
　　甚至，洛泠和鸢尾还能够角色互换，鸢尾也可以变成小鸟，窝在洛泠的脑袋上。
　　关键时刻，这种角色互换或许能够有奇效。
　　于是乎，洛泠和鸢尾的计划就这样决定了下来。
　　对于这项计划的指定，鸢尾非但没有抗拒洛泠化身为精卫真身，反而还十分享受。
　　洛泠想不太明白，不过无所谓，反正能够推行计划就可以了。
　　不过嘛，这种感觉...也不错。
　　一念至此，洛泠嘴角微微勾起，看得旁边的艾尔莎都入了迷。
　　“洛泠小姐应该是外面辛苦忙碌了好一阵，总算能够回家，所以才会情不自禁地笑起来吧。”
　　艾尔莎在心底暗暗地想着，小脸也忍不住地浮现出了些许笑意，总之只要洛泠小姐高兴，她也会很高兴。
　　这时洛泠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时钟，呼出一口气，低声道，
　　“看来这次花的时间不算长。”
　　不过才过去了几个小时而已。
　　“不算长吗？”艾尔莎微微一愣，随即又微微露出担忧的神情，“这都已经快三个星期了诶，洛泠小姐，要是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们哦。”
　　“嗯？都已经三个星期了？”
　　闻言洛泠都忍不住露出震惊的神情，又抬头看了一眼时钟。
　　...好吧，只有时间，没有日期。
　　也就是说，上次她以为才过去几分钟的时候，实际上...可能已经好几天了。
　　若是知道已经过去这么久的话，洛泠就不会一点消息都不送出来，让艾尔莎如此担心。
　　看来，得加上一个有日期的时钟才是...
　　一个可能不够，神国的时间随时都在调整，还得多加一个维多利亚现世的。
　　洛泠微微定神之后，说道，
　　“也算不上什么大事，都还没开始呢。”
　　现在洛泠甚至连其他的起源之地是什么情况都还不知道，究竟是与如今的维多利亚差不多，还是情况稍好一些的哥伦比亚，或者干脆还处于若干年的循环之中，都尚未清楚。
　　关于茶话会的事情，洛泠并不是刻意隐瞒，只是这些事情尚未有定数而已。
　　“嗯嗯，”艾尔莎的小脑袋点着，认真地说道，“要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们哦。”
　　“当然。”
　　洛泠微微一笑。
　　无论再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只要有她们在自己的身边，就能够感到安心。
　　她伸出手，主动拉起艾尔莎的小手，柔声说道。
　　“我们走，不是到时间了么，去吃饭吧。”
　　感受着手心里传来的柔软与温度，艾尔莎喜笑颜开了起来，之前多日的愁闷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仅是如此，她就已经满足了。
　　.......
　　维多利亚歌剧院，宴会厅之中。
　　与之前一样，哪怕已经不需要“吃饭”这种事情来维持生存的需求，但神国之中依旧保持着每天聚餐一次的习惯，就算洛泠离开了一阵子也没有改变。
　　只不过，主厨由菲欧娜，交接给了苏婉。
　　两人偶尔轮流，两种菜系换着来，却也算是换换口味。
　　实际上，起初苏婉打算接过主厨这一责任的时候，神国众人其实是持反对意见的。
　　原因很简单...
　　洛泠号称她的厨艺师从自己的姐姐，与姐姐一脉相承，结果做出了什么鬼样子几乎可以说是众所周知。
　　不过，之后苏婉也算是用几盘菜证明了自己，也间接说明了，是洛泠的厨艺有问题，并不是师傅教得有问题...
　　洛泠的记忆传承，其实就是相当于一个能够亲身体会，然后极尽详细版的视频。
　　但问题是，看视频学做菜，大部分时候都是嘴巴会了，脑子和手都不会。
　　更别提洛泠本身在这一方面就有一种出乎寻常、难以描绘的天赋...
　　总而言之，当餐桌上摆着的是洛泠最熟悉不过的几道菜时，她便已经知道今天主厨的是谁。
　　“回来啦？”
　　此时苏婉正在给众人摆上碗筷，就算洛泠离开了好几个星期，她也只是像往常一样平淡又温柔地说了一句。
　　在看到洛泠的第一时间，苏婉只是微微一笑，与过去一样，并没有对洛泠容颜的改变感到丝毫意外。
　　因为在她的眼里，自己的妹妹无论是怎样的模样，永远都是与其他人完全不同的绮丽色彩。
　　“嗯。”
　　洛泠一如既往地坐在了正位上，苏婉坐在她的左侧，右侧则是被艾尔莎所占据。
　　很快，众人便陆续来到宴会厅之内。
　　几乎每一个看到洛泠新形象的都楞了好一会，通过这名陌生的青发少女跟苏婉与艾尔莎之间的亲昵氛围，以及所坐的位置，才堪堪相信这是洛泠回来了。
　　由于洛泠的白毛萝莉与黑发少女的两种形象过于深刻，以至于她们第一时间都没能认出来。
　　其实洛泠如果使用紫珠形态出现的话，效果估计也大差不差，只不过洛泠本人由于某些难以启齿的原因，并不是很喜欢紫珠形态，所以极少使用。

　　当然，也不是因为太大...
　　洛泠对这方面是不抗拒的。
　　略微习惯了一下洛泠现在的模样之后，每日固定时间的聚餐便开始了。
　　不过...
　　很显然，聚餐不只是为了聚餐。
　　离开三个星期之后，菲欧娜向洛泠转述了现在维多利亚的情况。
　　出乎洛泠的意料的是，在初期的大混乱之后，维多利亚在短时间内便重新维持了秩序。
　　分崩离析之后的「公司」，除了总部之外，还有十几个小型组织。
　　他们很快便通过祭器之中封印的能力，发现了力量流逝的真相，没过多久便诞生了第一位踏上诡异侧路径的觉醒仵者。
　　之后的几天时间里，诡异使徒如雨后春笋般出现，这并非出自于菲欧娜等人，或者其他起源之地的引导。
　　只因为，这种方法一旦被发现，就难以遏制，没极少有人能够承受在得到强大的力量之后又失去，重新变回普通人的事实。
　　反而是断首的少年，没有如其他人一样去沾染诡异的力量，哪怕这样做他或许能够回到往日的巅峰，不过也没有限制「公司」总部的觉醒者们去追寻。
　　菲欧娜没有直接出面，只是通过与少年的合作，再加上「公司」总部之前残存的影响力，以及琳娜几次雷霆出手所震慑，暂时稳住了维多利亚不断恶化的局面。
　　亚莉莎和丝塔莎则是继续发挥着她们之前的作用，以光明教会引导民众，以“神迹”解释一切匪夷所思的事情。
　　在脱离循环之后，笼罩着整个世界的保护机制随之解开，哪怕是一个普通人都能够洞察到「虚无之界」的存在，但迎来的却是更加深沉的疯狂。
　　也就是因为有光明教会的存在，才勉强不让所有遭遇诡异现象的普通人都坠入疯狂的深渊之中。
　　“现在看来，其他的起源之地暂时还没有把手伸向维多利亚，因为有什么原因么...”
　　洛泠沉吟稍许，她在天穹之上察觉到的诸多目光并不是错觉，维多利亚的存在本身，似乎就对其他的起源之地有着难以分说的吸引力。
　　从鸢尾等人的私人小群聊天记录里，洛泠也能够看出来月见和荼蘼对维多利亚过于热忱的态度。
　　在稍加思索之后，洛泠打定了主意。
　　“艾尔莎。”
　　洛泠扭头轻唤道。
　　“啊？”
　　此时正因为大人们在谈重要的事情，只能一心埋头干饭的艾尔莎茫然地抬起头。
　　“等会我们一起回维多利亚吧。”洛泠轻声说道，目光微烁，“或许，我隐约知道是为什么了...”
　　维多利亚与其他起源之地的最大区别，唯有一点。
　　——有她的存在。
　　因为有洛泠的「救世魔女」，维多利亚才能成功逆转「末日」的降临。
　　如果没有她的话...
　　其他起源之地会是什么样呢？
　　在与鸢尾一同赴约之前，洛泠想再仔细地感受一阵维多利亚的变化。
　　碰巧艾尔莎也闲着，就带着她一起去吧。
　　“诶...”
　　听到洛泠的邀请，艾尔莎微微一愣，随即便露出了几分喜色。
　　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约会吗？

 第七章 第N次葬礼（5k）
　　现世的维多利亚之中。
　　青发少女一袭素色连衣长裙，一顶圆檐轻纱帽增添了几分青春的气息，却又让她奇异的外貌显得没那么出众。
　　旁边娇小的红发女孩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洛丽塔小裙子，可爱的扁帽上夹着一朵嫣红的蝴蝶。
　　洛泠牵着艾尔莎的小手，漫步在满目疮痍的维多利亚之中。
　　五月份的维多利亚天气多变，前不久还是阴雨连绵，现在竟多了几分燥热。
　　“.......”
　　与「末日」降临之灾之后第一次踏入维多利亚之时相比，如今的维多利亚似乎没什么不同，但洛泠却还能感受到其中的变化。
　　据菲欧娜送来的消息，在维多利亚的真相传开之后，秩序一度完全崩溃。

　　最重要的是失去了「公司」总部的压制，又不再担心引发界限坍塌或者其他不可预见的灾难，再加上意识到失去觉醒者能力时的人心惶惶，不少心绪崩溃的觉醒者把发泄的矛头指向了普通人。
　　好在大部分觉醒者还是足够理智的，这场暴动持续的时间并不算长，很快就被压制了下来。
　　更要命的是之后的事情，觉醒者们发现成为诡异使徒可以重新获得力量，这下连之前一部分冷静理智的觉醒者都按捺不住了。
　　最麻烦的是，「公司」与「先驱者」的诡异秘法泄露了出去，一时之间涌现出不少利用自己拥有的祭器力量，去化身为诡异使徒的觉醒者，其中还包括了好几位权能祭器拥有者。
　　毕竟，这些权能祭器拥有者本就是站在人类的巅峰，却因为这场变故失去了所有力量，对他们的打击来说尤为沉重。
　　不是每个人都能与少年一样，在失去力量之后还能坦然面对，哪怕面对洛泠伸出的援手，答应他恢复被斩首的头颅都能够淡然地予以拒绝。
　　大部分觉醒者终究还是更愿意去追寻更为强大的力量，以及与强大力量相应的地位，得到之后又失去的痛苦远要比无论如何都得不到来得强烈。
　　只是这样一来，遍地出现的诡异使徒带来的麻烦就更多了。
　　诡异使徒之所以在过去被诟病的原因不少，最重要的就是一旦遵从相应诡异的路径，就会走上与这位诡异相似的道路，连同性格以及一切都会被影响，逐渐趋于诡异的本能。
　　大部分诡异的本能可不会讲人性这一套...
　　因此，这场此起彼伏的混乱直到目前为止都未能平息。
　　洛泠只是随意地漫步于维多利亚之中，都能感受得到，周围充斥着各种诡异路径的气息，逐渐从这座饱受苦难的城里蔓延开来，乃至影响到整个起源之地的全世界。
　　更重要的是，洛泠能够深刻地感知到，「末日」的阴影从未离开过维多利亚，哪怕她动用了能够逆转路径的「救世魔女」。
　　连昔日陨落的「蜕升」都无法抗衡真正的「末日」，想依靠祂留下来的权能去抵挡「末日」的侵蚀，也过于异想天开了。
　　与洛泠的忧心忡忡不同，旁边的艾尔莎倒是挺高兴的，她感受不到各种诡异路径的冲突正在维多利亚之中上演，她很享受与洛泠的独处时光。
　　而且...
　　尽管这样的说法很奇怪，但相较于之前被「蜕升」救赎的大型三百年循环神国，如今的维多利亚...更适合艾尔莎的存在。
　　艾尔莎从来都不是正常的觉醒者，她一直都是走在诡异路径之上的“人类”，只剩下诡异路径的维多利亚，反而让艾尔莎舒适了不少。
　　就在洛泠和艾尔莎还在散步之时，一道震惊的声音从她们的背后响起，
　　“...刘茜？”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艾尔莎微微一愣，她总觉得这个名字听着很耳熟，但又想不起来。
　　她转过身去，看到一名轻装少女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很眼熟，但又有些想不起来，只能歪着脑袋，问道，
　　“你是...”
　　只是听到艾尔莎的声音，对方本来激动的表情反而变得狐疑了起来，微微皱眉。
　　洛泠抬头望去，在看到轻装少女的一刹那，脑海里本已尘封的记忆重新出现。
　　“是学妹啊...”

　　江城县时期，洛泠的高一学妹安语，曾经与艾尔莎以及洛泠一同执行「白岩村」任务，因此见证了自己的爷爷奶奶全部死于白灵芝之手，险些彻底崩溃的少女。
　　算下来，其实也就半年多没见面。
　　艾尔莎第一时间没想起来，一来是半年间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第二...安语之前一直都是经典的校服运动衣，这种毁颜值的穿搭几乎可以说能够抹平大部分人的差距。
　　连洛泠都是通过“刘茜”这个艾尔莎在江城县时期的名字，才回忆起来的。
　　洛泠通过孢子向艾尔莎稍稍传音，小妮子这才恍然大悟，惊喜道，
　　“呀，是安语姐姐！”
　　“嗯？你真的是小茜吗？”安语狐疑的眼神总算抿去，颤抖着说道，“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她不说，洛泠都忘记最开始的艾尔莎是个坐着轮椅、哑巴又话痨的小女孩了。
　　“嗯...”
　　艾尔莎抬头看了一眼洛泠，看到她没什么反应之时，便意识到洛泠并不想以现在的模样与安语相认，就没有继续提及。
　　听到艾尔莎的回答，一时之间，安语都激动到眼眶都溢出了些许泪水。
　　她凑近过来左看看右看看，才抬手擦了擦眼泪，带着哭腔的嗓音说道，
　　“太好了，湘云姐都说你已经死了，她们还带我去看了你和洛泠学姐的衣冠冢...”
　　“啊？”
　　听到这句话，艾尔莎眨了眨眼。
　　这时她也想起来了，好像自己确实在之前已经“死”了...
　　在与林剑鸣一战之中，洛泠选择假死脱身，连带着艾尔莎也一同摆脱了这滩束手束脚的泥潭，彻底隐入了幕后。
　　只不过，就苦了双马尾小队的其他人，直到现在岑湘云和伊芙都以为洛泠和艾尔莎已死。
　　毕竟...虽然说之后几乎所有高层都知道，洛泠就是「白魔女」，但这件事情终究没有公开出去。
　　死去的哲学家和老人当然无法开口，只不过唯一的知情者少年无意去向双马尾小队成员们揭露这件事实，这种事情纯粹只有恶趣味没有好处，与少年一贯以来的性格不符。
　　只不过...
　　“我的...衣冠冢？”艾尔莎指了指自己，小脸浮现出些许茫然，“可是，我还没有死啊...”
　　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的艾尔莎，一时之间有些茫然无措。
　　活着的时候就被人给立了坟，谁遇到这种事情不迷糊啊？
　　旁边的洛泠则是神情依旧淡定，没办法，她不知经历过多少次类似的事情，已经很习惯了。
　　现在洛泠听到这种事情，内心几乎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些想去看看，最好能是在追悼会上。

　　人生能有几次参加自己追悼会的机会呢？
　　当然，洛泠参加的次数有点过于多了...
　　“这位是...”
　　安语稍稍抬头，疑惑地看向站在艾尔莎旁边的「乌鸢」版洛泠。
　　当看到「乌鸢」的容颜之时，安语神情微微一顿。
　　倒不是因为认出了洛泠，只是因为鸢尾小姐的外貌特征实在过于瞩目，放在现在的洛泠身上也一样。
　　“朋友。”
　　艾尔莎拉了拉洛泠的衣角，稍稍低头说道。
　　她不太会撒谎，生怕会因此让安语察觉到什么，就只能低着头，掩去小脸上不自然的神情。
　　“乌鸢——你可以这样称呼我。”
　　洛泠并没有打算向安语直接坦白，也不是不想与安语相认，或者暴露假死的事实之类的。
　　维多利亚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这些过往再隐瞒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好不容易重新拿到一个「乌鸢」的马甲，先藏一段时间再说。
　　至于这段与艾尔莎同游的经历，洛泠很快就会从所有见过她们的人脑海之中，抹去她自己的存在。
　　“嗯...”
　　安语的眼神有些复杂，不过她也知道，与“小茜”分别这一段时间，对方多认识一些朋友也应该。
　　或许是因为难得遇见故人，艾尔莎又恢复了话痨的本性，叽叽喳喳地跟安语聊了起来。
　　洛泠一直都没有插嘴，站在旁边静静地听着。
　　艾尔莎一边泛起回忆，一边说着双马尾小队的事情，安语也向艾尔莎讲述着她在从江城县与青山精神病院众人分别之后的故事。
　　在江城县事故之后，青山精神病院交流群几乎可以说是彻底解散，几个低阶觉醒者辗转去往各个小组织，之后可以说是渺无音讯。
　　包括群主季识年，也因为能力被废，被路芳玲安排去了一个养老的地方。
　　唯有安语因为「秩序」路径的能力被「命运结社」看中，成为了一名“卜者”，加入了「命运结社」的觉醒者小队。
　　她的故事比较乏善可陈，与大部分低阶觉醒者一样，基本上就是跟着队友们解决一些小的诡异事故，然后逐渐成长。
　　直到「末日」降临，「救世魔女」逆转，整个世界剧变，原先的界限限制完全被解除，安语才得以跟着「命运结社」来到了维多利亚。
　　只不过嘛...
　　安语同样是遭受影响的觉醒者之一，她现在的力量比起与洛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要弱上许多，别说从概念上抹除手机卡上的信息了，连抹除一点消息记录都做不到。
　　来到维多利亚之后茫然到现在，由于之前白岩村留下的阴影，安语也没有跟其他觉醒者一样，走上诡异使徒的道路，只是任由能力流逝，没有再去挽回。
　　如今的安语已经打算重新变回一个普通人，远离觉醒者的世界。
　　之所以来到维多利亚，也只是想再见一见昔日的洛泠学姐与艾尔莎而已。
　　只不过没想到，来到这里听到的却是艾尔莎和洛泠的死讯，为此悲伤不已，直到今天与艾尔莎的偶遇。
　　听到这里，洛泠都有些汗颜，她的假死计划到底骗出了多少眼泪，直到现在都还没彻底解决。
　　“要不，找个时间跟岑湘云她们坦白？”
　　洛泠心底想着，就在这时，不远处又出现了几道熟悉的身影。
　　...岑湘云与伊芙。
　　她们本来就是和安语待在一起的，只是暂时散开了而已。
　　不必多说，在看到安语旁边的艾尔莎时，她们第一时间是不可置信，揉了好几遍眼睛之后才走了过来。
　　岑湘云不由得扯了扯伊芙的脸颊，在对方怒吼“你就没有自己的脸吗”之后，总算确定了这不是一场梦，原先本以为惨死到连遗体都没能留下的的小艾尔莎，竟然活蹦乱跳地出现在她们的面前。
　　对于小艾尔莎的变化，她们都很好奇，尤其是艾尔莎的一只眼睛已经化作了可怖的红黑色瞳孔，更是让她们频频侧目。
　　但无论如何，能够再看到艾尔莎能够活着出现，岑湘云和伊芙都很感动。
　　此刻的洛泠已经直接让开了位置，动用一些小手段让她们都忽略了自己的存在，只是默默地看着昔日队友们惊喜的重逢，嘴角不由得浮现出些许淡淡的笑容。
　　之前她竭尽了所有努力，才把坠入「末日」的维多利亚拯救回来，哪怕只是为了这一刻，都已经足够了。
　　只不过，岑湘云和伊芙倂等人却一直都没有提起洛泠，但她们的眼眸之中，洛泠能够看到一丝丝期待与忐忑。
　　她们在害怕。
　　她们害怕一旦问出来，得到的会是一个无法接受的答案。
　　她们只是在想着，艾尔莎能不能自己说出关于洛泠的事实，或许这样才更容易接受。
　　艾尔莎其实挺想把这些事情都说出来的，她频频望向洛泠的方向，却还在迟疑着。
　　“要是一不小心打乱了洛泠小姐的布置该怎么办？”
　　艾尔莎一直都清楚，她的小脑袋很笨，笨蛋就不要自作主张给别人添麻烦，所以还是尽可能地不要因为这种事情影响到洛泠小姐才是。
　　洛泠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知道队友们的心意，也知道艾尔莎是在担忧些什么。
　　“和她们一起去衣冠冢看看吧。”
　　就在这时，洛泠的声音在艾尔莎的脑海里响起。
　　与此同时，一直被人忽略的青发少女，已经不知不觉之间不见了踪影。
　　不过，听到洛泠的这句话，艾尔莎便已知道洛泠的心意与决定，脸上的笑意盛了几分。
　　虽然对于艾尔莎忽然想去看看自己的衣冠冢这个要求相当奇怪，但岑湘云等人也没有拒绝。
　　小艾尔莎都已经活着回来了，衣冠冢继续存在的话...有点太晦气了。
　　没一会儿，岑湘云她们便带着艾尔莎到来了衣冠冢的位置。
　　看着小小的墓碑上洛泠和艾尔莎的黑白照片，亲手埋下这座衣冠冢的岑湘云不由得有些尴尬了起来。
　　倒是艾尔莎一直盯着自己的坟墓不放，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
　　“...先把艾尔莎的衣服都取出来吧。”
　　岑湘云稍作迟疑，还是出声说道。
　　实际上，因为“生前”艾尔莎经常和洛泠睡在一个床铺里，所以她们的衣冠冢其实是合葬的。
　　打开墓穴这种事情无论如何，对谁而言，都是一种不尊重的事情。
　　不过嘛...
　　小艾尔莎现在就在旁边看着呢，总不能一直留着她的衣冠冢。
　　就算洛泠小姐真的已经故去，还是要把艾尔莎的衣物给取出来。
　　一念至此，岑湘云轻叹一声。
　　伊芙只是沉默着，但很快她还是与岑湘云一同开始动起了手。
　　很快，一座朴素的棺木便被挖了出来，与之前埋入之时似乎并无差别——其实也就是两三个月前的事情，没过去多久。
　　岑湘云走上前去，却还是迟疑着。
　　最终，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与伊芙一同拿住棺木，缓缓掀开。
　　“嗯？”
　　就在她们把棺木掀开之际，岑湘云忽然感觉轻松了不少。
　　在失去能力之后，岑湘云等人的体能都有不同程度的下降，虽然还是比普通人要优秀一些，但已经够不到“超人”的范畴之内。
　　还没等岑湘云的疑惑散开，随即而来的便是一声惊慌失措的呼喊，
　　“等，等等...”
　　是站在旁边的安语。
　　当众人把目光聚焦她脸上之时，安语却是满脸的惊疑不定，
　　“你，你们这真的是衣冠冢吗？”
　　“是呀。”
　　岑湘云微微皱眉，当时就是她亲手埋的，怎么可能会记错。
　　“可是...”
　　安语颤抖着抬起手，指向被掀开一半的棺木，
　　“学姐好像在里面...”
　　“？？”
　　岑湘云和伊芙闻言大吃一惊，连忙丢开棺木盖，却见一名熟悉的阴郁少女躺于棺材之中，沉眠的睡颜尤为动人，却带着几分难言的死寂。
　　“这，好像真的是...”
　　岑湘云和伊芙死死地盯着棺木之内再熟悉不过的少女，她们搜刮记忆，却只得出了把洛泠和艾尔莎的衣物封入棺木之内的记忆。
　　就在她们猝不及防之际，黑发少女忽然睁开了双眼，灵动地眨了眨，
　　“嗨，湘云姐，伊芙，好久不见。”

 第八章 昔日曾相逢（5k）
　　与其说这是惊喜，不如说是惊吓。
　　当岑湘云和伊芙在看到洛泠睁开双眼的一刹那，几乎全是脸色煞白。
　　这怎么可能？
　　洛泠小姐...怎么还活着？
　　这句话挺难听的，但确确实实是她们在看到这一幕之时，第一时间从心底涌现而出的想法。
　　尽管之前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但实际上，岑湘云和伊芙心底都隐约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最先被击溃的伊芙什么没看到还好说，艾尔莎死而复生都没让岑湘云震惊，因为当时只是通过现场的血迹推导出艾尔莎已死而已，没有真正决定性的证据。
　　但昔日洛泠之死可是清清楚楚地发生在岑湘云的面前，她是眼睁睁看着洛泠被林剑鸣散出的剑气撕得粉碎，连遗体都留不下来。
　　正因如此，当魂牵梦绕的事实出现以这种出乎意料的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之时，岑湘云第一反应是...
　　“鬼啊！”
　　唯有旁边的安语眼前一亮，说道，
　　“洛泠学姐！你...真的是学姐吗？”
　　“当然是啦。”
　　洛泠从棺材之中坐起身来，看到众人的反应，眼底深处闪过倰了几分狡黠，脸上的笑意更是难以遏制。
　　在艾尔莎与她们相会之时，洛泠的脑海里就止不住地冒出这个恶作剧的想法，在纠结一阵之后，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地实行了起来。
　　至于衣冠冢的具体位置，洛泠本来就知道，这是她在扮演伊芙期间，与岑湘云一同埋下的。
　　只不过，后来洛泠把这段记忆还给了神国大酒店第一位客人伊芙而已，让这位神经大条的铁拳女仆大小姐一直以为是她自己和岑湘云的经历过的事情。
　　不知不觉之间，洛泠已经达成过参加自己的葬礼、亲手埋下自己的坟墓、亲自在坟墓之前悼念自己，以及掀开自己的棺材板等一系列成就。
　　这种常人一辈子可能都遇不到一次的事情，在洛泠这里已经算是司空见惯了。
　　“你，你...”
　　看着因为恶作剧成功而难得露出笑容的洛泠，岑湘云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精致的脸蛋楞是憋得像个大猪头一样红彤彤。
　　原因无他，作为被洛泠的死骗过最多次的倒霉鬼，岑湘云受到这番惊吓之后的念头，相当复杂。
　　高兴又气愤，难过又开心，种种尤为复杂的思绪不断地从她的心头处涌现，一时之间让她难以自已。
　　当千万种思绪一一闪过之后，岑湘云直接扑向了洛泠，把她紧紧拥住。
　　直到真切地感受到怀里娇小身躯的柔软与温度，她才终于接受了这般的现实，带着难掩的悲腔，抽泣着低声道，
　　“欢迎回来，你这个大骗子...”
　　“嗯...对不起，是我骗了你。”
　　洛泠没有挣脱开来，脸上的笑意缓了些许，带着歉意说着，反手轻轻拥着岑湘云。
　　不得不说，岑小姐是众人之中，因为她的“死”留下过最多眼泪之人，主要是因为小珍珠之王艾尔莎一直以来都知道真相，岑湘云却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从最开始江城县的列车之战，再之后意外失陷于「虚无之界」，以及通过假死离开维多利亚这滩泥潭转入幕后，其中最伤心难过的莫过于岑小姐了。
　　对于岑湘云，洛泠的心底多少还是有点愧疚的，因为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洛泠在无奈之下只能选择暂且隐瞒。
　　所以哪怕岑湘云已经把自己的肩膀哭湿了一大片，洛泠都任由她继续在自己身上发泄这段时间以来所积攒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岑小姐都哭红了双眼，把洛泠给哭成了泪人，才总算肯松开拥抱的双手。
　　看着洛泠的几乎湿透的白裙肩袢，都隐约能够看到她精致的锁骨与稍显贫乏的身材，岑湘云也意识到她刚刚有些过于失态，低着头说道，
　　“抱，抱歉...”
　　“无妨。”
　　洛泠只是笑了笑，并不在意。
　　她抬起手轻轻挥动，刹那之间，便重新以菌丝重新编织了一件衣服，眨眼间就已换下——实际上刚刚的衣服也是使用菌丝编织的，以免于变换形态的时候能够自适应体型。
　　自从领悟了菌丝的真正用法之后，洛泠穿着的衣服就一直都是用菌丝编织而成的。
　　不然的话，「白魔女」和「紫珠」怎么想，都没办法穿上同一套衣服...
　　不得不说，傀儡谣的小能力在日常生活里实在是太好用了，堪称生活小技巧。
　　当然，也就洛泠能够这样去使用，就连傀儡谣真正的拥有者苏婉都没能想到，洛泠会这种可怕的能力运用在各种难以想象的地方上...
　　在短暂的情绪涌动之后，岑湘云等人很快就已经冷静了下来。
　　这座衣冠冢当然是不会再留下来的，毕竟洛泠和艾尔莎都还活着。
　　于是乎，洛泠又完成了新的成就。
　　——亲手挖掉自己的坟墓。
　　“为什么总觉得这种事情以后还会再发生....”
　　在挖坟的过程之中，洛泠的心底忍不住涌现出这个荒谬怪诞的想法。
　　一番打理之后，洛泠等人在附近找了一家咖啡馆坐下。
　　主要是之前双马尾小队住的公寓已经退租了，要不然在那边相聚可能会更方便一些。
　　“路曼青之后就没有出现过了吗？”
　　洛泠沉吟着，她倒是没有留意到这一点。
　　路曼青是少见地逃脱了神国大酒店的存在，当时亚莉莎和丝塔莎在动手的时候，路曼青展现出前所未有的逃跑技巧，然后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洛泠本以为她是回到了「公司」总部之中，与其他低阶觉醒者一样，接受着秩序侧组织的庇护。
　　现在看来...
　　“这姐们藏着的东西或许不比我少啊。”洛泠在心底默默地说道。
　　但这也正常，她能隐瞒着事情，路曼青怎么就不能藏了？
　　对于整件事情稀里糊涂的真相，洛泠还是没有选择向岑湘云等人全盘托出。
　　不是她刻意地想隐瞒，实在是今天区区“从坟墓里刨出一个活人”这件事情就已经给岑湘云带来了如此激烈的情绪变化。
　　若是把洛泠就是「白魔女」的事实说出来的话...
　　洛泠真担心岑湘云听完之后会猝死过去，还得自己动手去抢救。
　　等之后有机会再详细说明吧。
　　对于洛泠与艾尔莎究竟是如何死而复生的，伊芙和岑湘云还是识趣地没有追问下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路曼青如此，洛泠如此，她们同样也不例外。
　　至少此时此刻，能够相聚在这里，而不是以悲剧收尾，就已经足够了。
　　安语就比较可怜了，没有参与过任何事情的她只能全程捧着热咖啡，坐在艾尔莎身边静静地听着。
　　或许是因为江城县事件带来的阴影过于沉重，安语的表现与洛泠记忆之中活泼的学妹截然不同。
　　看到角落里沉闷许多的安语，洛泠沉吟稍许，说道，
　　“安语，如果有时间的话...你回江城县一趟吧。”
　　“啊？”安语茫然地抬起头，神情闪过一阵难言的惊恐，“回去做什么？”
　　这可是她这段时间以来做噩梦的素材，梦里的她时常看到白灵芝在江城县的各处肆意绽放，上面是家人们灿烂的笑颜，却已经被腐蚀到不堪入目。
　　“或许...能够解开你这段时间的心结。”洛泠轻声说道。
　　在维多利亚充满错乱的三百年循环之中，没有沾染路径的普通人哪怕因为灾难死去，也一直都保存在「蜕升」路径之中。
　　如果循环没有破去，他们就一直处于死亡的状态。
　　如果循环已经破去，他们就会从「蜕升」之中复生。
　　就像是神国之中的普通人一样。
　　因此，在那场席卷整座江城县的灾难，除了不幸牺牲的觉醒者们，普通人应该都已经从「蜕升」之中归来，包括安语的爷爷奶奶。
　　尽管在如今这个真实到可怕的世界之中，活着或许是另一种绝望的悲哀。
　　但...至少还算是活着。

　　“嗯...”
　　安语虽然很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既然这是洛泠学姐说的，应该就有她的道理。
　　安语现在的想法洛泠都已经了解，她不想继续参与到觉醒者的世界里，也不想去沾染诡异的力量，这并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因为在即将到来的「末日」灾难之中，哪怕安语决定继续走上这条道路，没有达到能够接受权能的级别，也跟普通人没有差不了多少。
　　在聆听安语的决定之后，洛泠偷偷给她留了几条发丝，以便她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够有一定的保障。
　　这就已经足够了。
　　与之相比，岑湘云和伊芙的情况就不一样。
　　伊芙已经决定继续走下去，她对诡异与觉醒者之争这一方面本来就没什么概念，总之所作所为，只要能够遵循自己内心一以贯之的想法就好。
　　但具体要选择成为哪位诡异的使徒，伊芙暂且还在选择。
　　先前的秩序侧组织，现在已经有不少转变成了诡异使徒组织，以领袖持有的权能祭器作为“主”的存在进行追随，其中有几个「罪棘」路径的诡异使徒组织已经向伊芙抛来了橄榄枝。
　　岑湘云还是在犹豫，她既不想放弃觉醒者的力量，却也不想追随诡异成为使徒，所以暂且还待在「公司」总部之中。
　　如今的「公司」总部并非完全没有了战力，毕竟失去的只是能力而非资格，还能够继续驱使封印着能力的祭器。
　　但无论如何，元气大伤是肯定的，就连纸面实力都隐约被几个新崛起的组织压过了一头。
　　凭借着董事会唯一幸存者“少年”过往的名声与战绩，以及菲欧娜的暗中帮衬，「公司」总部暂且还保持着头号组织的地位。
　　只是少年一日不展现出过往的实力，这种头号组织的地位就愈发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可能被推下神坛。
　　对于岑湘云与伊芙各自的决定，以及可能会走上的道路，洛泠也不好多加干涉，只是给她们都留下了作为保障的菌丝。
　　洛泠并不是没有想过把岑湘云与伊芙都纳为自己的使徒，但...她们与艾尔莎等人不同。
　　除了是洛泠的队友之外，她们还有各自的其他身份，各自的生活，与各自需要做的事情。
　　更何况，洛泠如今已经不是孑然一身，她还有神国里的大家庭。
　　擅自去做这些决定，是对大家庭的不负责。
　　或许...以后有机会的话，还能够再见面吧。
　　只是现在，双马尾小队只能迎来暂时的分道扬镳。
　　在短暂的团聚之后，洛泠和艾尔莎便与岑湘云等人告别。
　　至少在了却这段心结之后，她们都各自在心底放下了一些东西。
　　与艾尔莎一同回到「繁星的维多利亚」，在宴会厅里与神国大家庭最后一次聚餐过后，洛泠就重新坐在员工宿舍的梳妆镜前面。
　　把标注得满满当当的时钟挂在墙壁上，把这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洛泠合上了双眼。

　　当她再度睁开之时，镜中人已化作青发碧眼的少女。
　　发梢末端燃着些许渐变的赤色，精致可爱的容颜里带了一点活泼的灵动。
　　这般与鸢尾小姐尤为相似的容颜，洛泠自己也很满意。
　　「乌鸢」差不多可以算是洛泠个人最满意的形态，只差一个她自己极其无奈的固有缺陷，也是唯一与鸢尾小姐相比，较为明显的差别。
　　...反正这种差别也不算大，只要穿得厚一些，或者垫上一点就看不出来了。
　　把目光从自己的脸上挪开，洛泠定了定神，开始整理起这一趟回到维多利亚的收获。
　　除了与岑湘云等人的偶遇之外，更重要的还有维多利亚的变化。
　　如今的维多利亚应该是处于「蜕升」已死，「末日」未临的状态，随时都有可能迎来「末日」之灾。
　　现在想来，洛泠从鸢尾跟月见她们几个的聊天记录里，基本上只能看到她们提起诡异使徒，却从未考虑过觉醒者的原因应该就是如此。
　　至少可以说明，其他的起源之地情况不会比维多利亚好到哪去，顶多不像哥伦比亚一样彻底湮灭于「末日」之中而已。
　　“无论如何，先去「黄昏的维多利亚」与鸢尾小姐见上一面再说吧。”
　　洛泠站起身来，周围的景色开始变幻，光怪陆离的维多利亚之间，唯有娇小的青色少女从未改变。
　　片刻之后，洛泠便已置身于黄昏与落日之间。
　　这一次，出乎洛泠意料的是，鸢尾小姐到来的时间慢了不少。
　　直到洛泠第三次看着一个路人被路上的石头绊倒摔跤的时候，她才总算姗姗来迟。
　　“呀，乌鸢...你来啦。”
　　鸢尾扯了扯做成鸟窝状的头发，望向洛泠的目光之中隐约带了几分躲闪与期待。
　　真奇怪。
　　不过，更奇怪的鸢尾小姐洛泠都已经见过了，这般模样反而正常了许多。
　　收起了略带些许古怪的眼神，洛泠微微颔首，
　　“嗯，月见和荼蘼她们有没有新消息？”
　　“有...”
　　鸢尾沉吟稍许，相当自觉地把手机递给了洛泠，直接让她自己去看聊天记录。
　　这态度比起之前可要好上太多了，好到洛泠都隐约有点不太习惯。
　　这还是之前各种警惕各种脑补的鸢尾小姐吗？怎么忽然乖巧到这种模样？
　　种种异常，让生性并不多疑的洛泠，都忍不住怀疑起这其中是不是暗藏着某种阴谋。
　　但回头一想，鸢尾小姐如核桃仁般大小的大脑里应该也挤不出什么阴谋诡计。
　　除非是月见和荼蘼作下的布局...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不如选择相信是洛泠用魅力征服了鸢尾，这种可能性可能还大一些。
　　不管怎样，鸢尾小姐肯配合就是好事，结盟也不是什么用处都没有嘛。
　　洛泠接过手机，一条一条认真地翻阅了起来，鸢尾在旁边等着，神情里带了些许忐忑。
　　这画面，莫名地有点像是对象在查岗...
　　终于，当洛泠把所有聊天记录看完之后，便松了口气。
　　可以看得出来，哪怕是怀疑与奈落神选「紫珠」有所牵连，但月见和荼蘼显然不想错过鸢尾这一助力，最终还是选择了定下邀约，时间地点都尤为清晰。
　　当然，言语之中还是在试探着鸢尾的态度。
　　结果鸢尾在群里对紫珠的控诉却是多到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一连串的连珠炮逼得其他三人（包括雪梅）全都沉默着，连同看着聊天记录的洛泠都尴尬到微微脸红了起来。
　　自己之前对鸢尾小姐，确实有点太过分了...
　　这段聊天记录是出自于洛泠和鸢尾结盟之后，也就是说，哪怕到现在，鸢尾其实对紫珠的怨念还是很大。
　　但现在是什么情况？
　　洛泠抬头望向了鸢尾，发现鸢尾一直都在偷偷盯着自己。
　　猝不及防之间，两双碧色眼眸直直地对视着。
　　鸢尾的脸唰一下就红了，却没有挪开目光。
　　看到这种情况，洛泠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沉吟稍许之后，她直接化身为紫珠。
　　刹那之间，鸢尾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差了起来，直接撇开了脸。
　　“.......”

　　洛泠沉默着。

 第九章 「青丘之国」（5k）
　　鸢尾小姐的脸色忽然之间变得相当难看，化身为紫珠的洛泠则是无语地沉默着。
　　她总算是知道，鸢尾小姐为何前后态度差别如此之大了...
　　敢情她这是把「紫珠」和「乌鸢」当成两个人了啊！
　　虽然说变换形态之后，或许是因为外貌容颜过于显著的变化，洛泠的性格也会很难避免地被影响到些许。
　　但无论是哪种形态，其本身都是洛泠自己...
　　紫珠也好，白魔女也罢，最新出现的乌鸢也不例外，抛去容颜外貌之后，本质上并无差别。
　　鸢尾小姐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或者说她明明是知道的，但还是难以遏制地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究其根本原因，洛泠稍微想想也约莫能够明白。
　　实在是因为对紫珠的好感度太低导致的...
　　相对的，对于诞生于自身的「乌鸢」小姐，还带上了几分「精卫」的气息，鸢尾的好感度天然就高了。
　　甚至洛泠还能看到鸢尾小姐与之前的些许不同，原本粉雕玉琢的可爱容颜多了几分明媚，应该是来见「乌鸢」之前，细细打扮过一番。
　　但无论如何...洛泠还是很难理解这种情况。
　　看着鸢尾小姐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一副要背过气去的模样，洛泠在心底叹了口气。
　　也罢，今天暂且就依了鸢尾小姐。
　　一念至此，洛泠重新化身为乌鸢形态，一袭青发垂落，一对双胞胎似的少女相对而立，乍看之下唯一的差别，就只有一位是披发，另一位是挽发。
　　鸢尾小姐的脸色总算缓了过来，但已经没了一开始的忐忑与期待，反而多了一些不安。
　　她肯定是知道紫珠和乌鸢本就是同一个人，都是洛泠，只不过一时之间还是很难把脑筋给纠正过来而已。
　　简单来说，洛泠这一手变换形态把鸢尾直接从幻想之中给吓醒了。
　　洛泠想了想，直接动用「精卫」的固有能力，化身为精卫真身。
　　刹那之间，鸢尾的小脸神情忽地一阵剧变，那种感觉...洛泠依稀还记得，似乎在艾尔莎或者琳娜脸上看见过。
　　洛泠扑通着小翅膀，在习惯一阵这种身体之后，飞到鸢尾的头发里窝住。
　　她通过菌丝内残余的孢子把她的声音传入了鸢尾的脑海里，一道稍显稚嫩青涩却是清冷嗓音响起，
　　“鸢尾小姐，我们暂时就以这种方式相处吧，稍微熟悉一会，总不能让月见和荼蘼两只老狐狸给看出破绽。”
　　“好好好...”
　　听到洛泠的这句话，鸢尾小姐连连点头，但又生怕把洛泠给甩下去，动作都极为克制。
　　她更是小心翼翼地把自己专门做好的发型往里面拢合了些许，像往常对待「精卫」之时一样，尽可能地藏住小鸟洛泠的身体。
　　刚刚的阴沉瞬间一扫而空，鸢尾的脸上只剩下止不住的笑意，难以平复的嘴角。
　　...鸢尾小姐可真是好懂啊。
　　当然，洛泠可不是因为想安慰鸢尾才这样做的，她确实需要提前习惯一下这种身体，以及与鸢尾的相处方式。
　　月见和荼蘼这两位绝对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更别提一直神神秘秘的雪梅，全都是一等一的危险分子...
　　哪怕洛泠和鸢尾以“这只青色小鸟是鸢尾能力的一部分”为借口，也不一定能够搪塞过去，不能指望她们与鸢尾小姐一样脑子只有一根筋，还是提前先把事情准备妥当才是。
　　不过...
　　鸢尾小姐的头发还蛮舒服的。
　　洛泠窝在青色头发之中，周围都是淡淡的草木清香，夹杂着一丝丝大海的气息，不知不觉就有了点困意。
　　与约好的时间还有点距离，洛泠就暂时待在鸢尾的头上，目睹着她的日常生活伷。
　　只能说...很单调。
　　鸢尾每天起来就是打理神国的几处被她开拓出来培育药物与小树苗的土地，然后就是巡视整个神国寻找下一处可以被开发的地方。
　　然后每天固定去一次被「永生」彻底侵蚀的地方，尝试着看能不能挽回一些，再之后就是去照顾「精卫」。
　　即便是一根筋的鸢尾，在照顾「精卫」的时候也知道不能带上洛泠，所以会恋恋不舍地把她给放下来。
　　这是洛泠极少数能够在这座「黄昏的维多利亚」之中到处闲逛的时间，不过她倒是没有去看维多利亚的各处，不知是不是因为化身为乌鸢形态的原因，洛泠反而对鸢尾的培育土地很感兴趣。
　　偷学一些，似乎也能在「繁星的维多利亚」复刻出来。
　　到时候，培育出来的药物对其他人也大有裨益。
　　要知道...在维多利亚之中，圣药仅仅只是指代圣骸炼化之后的各种药物，哪怕是最擅长炼制药物的授火使，也做不到用其他东西来炼制。
　　基本上，想要得到圣药，就只能去猎杀诡异，取得圣骸才行。
　　鸢尾小姐这一手培育药材的手法闻所未闻，应该是使用了特殊的诡异，类似于「菩提古树」这种，然后经过她的各种培养，创造出这些功能各异的药材。
　　但仅仅如此还不够，这些药材要达到对觉醒者或者神选们有效，肯定是要蕴含着某种能力，这就是鸢尾的独家秘术了。
　　在「紫珠」到来之前，她之所以能够在茶话会这种高端聚会里占据一席，被看似随和实际上极为高傲的月见等人所接受，就是依靠大批量地产出这种药物。
　　比起圣骸而言，副作用更少，更稳定，还能在情况特殊的时候进行一定的特别定制。
　　连洛泠在看到这一幕幕之时，都不由得生出想把鸢尾拐到「繁星的维多利亚」的想法，或者说可以聘请她去稍微改造一下自己的神国。
　　只可惜，就算现在的洛泠拥有同样的能力，也很难做到这些鸢尾小姐能够做到的事情。
　　这段时间过得很快，在日常的忙碌交加之后，鸢尾总算是收到了月见发来的消息。
　　“哈喽，鸢尾姐姐，有没有想念咱呐？没有想念也没有关系哦，咱可是想念你想到整宿整宿都睡不着觉呢，很想很想，特别想！真的是迫不及待，想见到真正的小鸢尾呢...”
　　在几个月见奶奶最喜欢发的可爱表情包之后，紧随着的是具体的地点。
　　“咱在大夏帝城「青丘之国」，等你喔！”
　　怎么有种主动开了房间，然后勾引别人过去的狐媚子的既视感...
　　尤其是想到月见那夹到不行的萝莉音时，洛泠更是不由得身子微颤。
　　别说洛泠，这段消息连鸢尾都看得一阵恶寒。
　　尤其是她确信月见就是奶奶级别..可能是曾奶奶或者曾曾奶奶甚至以上级别的老太婆。
　　她感受着脑袋上微微的重量与温热，心情才总算稍稍缓了些许。
　　还是「乌鸢」小姐好，不止可爱，而且还是真正的小妹妹...
　　这段时间的相处让鸢尾对洛泠的观感好了不少，尤其是洛泠之后就没有变换过其他形态，大部分时候都是以青色小鸟的模样出现，偶尔化身为青发少女。
　　洛泠不知道的是，鸢尾对自己的态度好，除了因为「乌鸢」与她极为相似的外貌之外，还因为洛泠仅有十六岁的年龄。
　　鸢尾极少能够遇到这种真正意义上的小妹妹，忍不住想像呵护自己的心血（即种田的作物）一样呵护。
　　但如果洛泠变成紫珠的话，初印象不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看起来年龄实在是太大了...
　　很显然，鸢尾小姐跟洛泠和丝塔莎都不一样，并不是一个姐控。
　　...她是一个连她自己都没有怎么意识到的妹控。
　　“「青丘之国」？是大夏帝城的神国之一吗？”
　　洛泠沉吟着，她本来想问问鸢尾，但看到对方同样茫然的眼神，便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实在不知道的话，就发消息问问月见吧。”
　　“哦哦...”
　　鸢尾总算反应了回来，然后回了月见的消息。
　　【鸢尾：月见姐姐，「青丘之国」在哪？】
　　【月见：你不知道？鸢尾姐姐，你不是出身于大夏帝城的吗？】
　　【鸢尾：好像是。】
　　【月见：...我记得，你的神国之前应该是在「发鸠山」才对。】
　　【鸢尾：好像是。】
　　【月见：难道你不知道该怎么过去吗？】
　　【鸢尾：好像是。】
　　【鸢尾：哦哦，好像知道。】
　　【月见：......】
　　估计对方也是被鸢尾给无语到了，但基于每次聊天都是这种稀里糊涂的结果，月见似乎已经相当习惯了。
　　洛泠都忍不住出声问道，
　　“鸢尾小姐，你在拥有「黄昏的维多利亚」之前，是待在哪里？”
　　“老家呀。”鸢尾老老实实地说道，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哦，那里就是「发鸠山」吗？”
　　洛泠绿豆般的小眼睛盯着屏幕，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实在是过于无忧无虑了吧...
　　直到「精卫」重伤之后，才总算掰回到正常人会走上的道路，拥有一点常识。
　　得亏她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在嘲讽洛泠不知道神国的存在...
　　这货自己都好不到哪里去。
　　“可是，”这时鸢尾又愁眉苦脸了起来，“我的老家已经被毁掉了呀，到处都是扑不灭的大火，还害得「精卫」大人重伤到现在都没恢复。”
　　“嗯？”

　　洛泠小脑袋一扭，目光传出了些许犀利。
　　这是她第一次从鸢尾口中听到关于「精卫」伤势的事情，或许这说明了鸢尾对自己的戒心正一点点放下。
　　不过，更重要的是...
　　月见似乎并不知道「发鸠山」已经被毁的事情。
　　“你现在还能回去吗？”洛泠沉吟稍许，问道。
　　“可以是可以，”鸢尾的眉头紧紧地皱起，“但是老家到处都是大火，我都是「精卫」大人拼命护着才逃出来的，之后一直在众神国里到处流浪...”
　　“「精卫」是因为大火被烧伤的吗？”洛泠又问道。
　　“不是，”鸢尾摇了摇头，“在大火之前，「精卫」大人就已经重伤了。”
　　“这样的话...可以试试。”
　　洛泠想了想，小翅膀扑通拍了起来，飞到旁边落下，瞬间化身成一位娇小的白发少女。
　　「白魔女」形态。
　　洛泠还有些担心地望向鸢尾，生怕鸢尾对她这个形态也有意见。
　　好在变脸大戏没有再次上演，鸢尾虽然对洛泠的忽然变身感到诧异，但跟紫珠形态不一样，却没有多少反感的神色。
　　洛泠打量着鸢尾的衣服，然后一抬手，一件几乎一模一样的衣服直接出现在她的手上。
　　用菌丝编织而成的，一比一复刻。
　　“穿上这件，应该可以抵御大火。”洛泠说道，“除非这场大火是「禁忌」之灾——这样的话，我想你也逃不出来。”
　　用菌丝编织而成的衣服，本质上是白魔女能力的延伸，是洛泠力量的一部分。
　　只要洛泠能够抵御大火，这件菌丝衣服也就能够有同样的效用。
　　“诶...”
　　鸢尾接过衣服，看着白发少女重新化作青色小鸟飞到自己的脑袋上，不知为何，微微有些窃喜。
　　这，这算是乌鸢小姐送给自己的第一件礼物吗？
　　轻轻柔柔的，还带着些许鲜甜的香气，似乎比自己身上这件质量要好上不少，一看就是用了相当昂贵的材料。
　　而且还和自己穿的一模一样...应该是花了不少心思吧？
　　脑子里不断蹦出的想法，让鸢尾的嘴角止不住地扬起。
　　她很快便换上了这套新的衣服，左看看右看看，看起来相当兴奋。
　　与此同时，洛泠用白色的鸟喙操弄着手机，看到月见最新发来的消息里，包括了如何从「发鸠山」前往「青丘之国」的方法。
　　“似乎与维多利亚不一样，大夏帝城似乎是被彻底分割开来了...”
　　从这个方法之中，洛泠稍微能够洞悉到大夏帝城的情况。
　　首先，起源之地大夏帝城依旧存在，不像哥伦比亚已经彻底湮灭，但每个地点却是被彻底切割开来，这种切割比界限还要彻底。
　　至少「发鸠山」和「青丘之国」已经算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地方，必须通过特殊的方法才能抵达。
　　其次，诸多神国都是以各个地点延伸而出，例如「发鸠山」和「青丘之国」都有各自对应的神国。
　　鸢尾着火的老家并不是「发鸠山」，而是「发鸠山」的神国，所以月见才会不知道。
　　不过，这一次会面的地点却不是神国，而是「青丘之国」的现世地点。

　　或许是因为神国都有各自的掌控者，参与会面的她们都不想受制于彼此吧...
　　实际上关于这一次会面，鸢尾不过只是可有可无的添头而已，甚至可以说只是一件筹码，其他三方的合作才是重中之重。
　　可怜的鸢尾小姐，虽然同样都是上了餐桌，但其他人是食客，她不过只是菜单。
　　“走吧，去你老家，先试试看。”
　　洛泠伸出翅膀，拍了拍还在陶醉在自我幻想的鸢尾，不解地看着她这般古怪的模样。
　　自己为了避免鸢尾抗拒，是专门一比一复刻了她的衣服才对，为什么还会出现这种情况...
　　也罢，至少不是在嫌弃。
　　“哦哦，好的好的。”
　　见脑袋上的青色小鸟发话，鸢尾不敢怠慢，连忙开始准备起回老家的秘术仪式。
　　前往其他起源之地的神国与在维多利亚的神国里行走截然不同，需要通过特殊的方法。
　　“可能会有一点点难受哦，乌鸢妹妹你要小心一些。”
　　鸢尾说着，然后拿出一个开裂的龟甲，上面的裂纹隐约形成了某种仪式。
　　在注入大量的灵感之后，龟甲内部发出了叮铃的响声，就像是装着什么东西一样。
　　与此同时，周围的景色开始逐渐出现变化。
　　先是褪去了所有的色彩，再之后便是一阵空荡荡的虚无。
　　“又是虚无之界。”
　　这时洛泠便知道，鸢尾所说的难受是什么。
　　可惜她现在也不是本来的形态，虚无的侵蚀还是对她产生了效果，以至于她没能感受到之后出现的变化。
　　等到洛泠缓过神来之后，她已经置身于山巅之上。
　　漫山遍野的火海几乎淹没了这座高山，灼热的温度仿佛连天穹之上都被炙烤得火热，天际线上的海洋同样逃不过被燃烧蔓延的命运，整个「发鸠山」全是赤红的色彩。
　　“好热好热...诶，好像也不怎么热？”
　　看着熟悉的场景，鸢尾下意识地蜷缩着身体，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因为有洛泠给予的这件菌丝衣服在庇护，尽管这场大火比记忆之中更加旺盛，却还是没什么感觉，顶多只是体表微微有点温度而已。
　　“这场大火确实是一场诡异之灾，只不过还没达到能够破我防的程度而已。”
　　洛泠环顾四周，看着「发鸠山」里的一切，在抛去火海之后，这里的景色对她而言有些似曾相识。
　　等等...
　　“好像就是在化神「乌鸢」之时，意识空间里出现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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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书~是近来很火的阿乌拉橘子文哒

 第十章 十日凌空（5k）
　　根据鸢尾自己的回忆，当年她还跟过去的每一天，一直在山上种田呢，忽然就有一阵大火从山野之中涌现，顷刻之间便蔓延到整座发鸠山。
　　随即她感应到「精卫」大人出现了危险，顶着熊熊烈焰向着感应的方向过去，却发现「精卫」已经身受重创。
　　再之后，火势汹涌之下，仅凭鸢尾的力量已经很难逃出去了，「精卫」竭尽所能才带着她一同逃离了这座燃烧的神国。
　　饶是如此，当时的鸢尾还是被这场大火烧到重创濒死。
　　最后，是「精卫」把所剩无几的权能暂且交托给了鸢尾，才终于挽回了她的性命。
　　但代价便是，「精卫」彻底化作一只青色的小鸟，陷入了漫长的沉寂，并在沉寂之中，生命的气息逐渐逝去。
　　直到洛泠与鸢尾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精卫」都没能再醒过来，现在更是如此。
　　因此，遗憾的是，鸢尾对这场灾难究竟为何会出现，「精卫」为何会遭受重创...全都一无所知。
　　洛泠甚至怀疑，月见她们几个对这些事情的了解，甚至超过了鸢尾这个当事人。
　　毕竟月见轻描淡写地就指出了鸢尾来自于「发鸠山」的神国，肯定是暗中进行过一定的调查...当然，对于鸢尾本身，她们能得到的事情恐怕不多。
　　发鸠山时期的鸢尾几乎没有见过外人，她这个神眷者当得确实是太实在了。
　　“这应该是「高危诡异」级别的灾难...「三昧真火」？”
　　洛泠微微感知着这些仿佛永远也燃不尽的烈焰，微微有些心悸。
　　诡异第二十六位，「灾厄」之「三昧真火」，权能位置，属于现象类型的诡异。
　　仅从序列排位上看，与第十八位的「精卫」还是有一定距离的，尽管序列的位置并不能说明绝对的实力差距，但或多或少还是会有一些差距。
　　更何况，「精卫」具备着一定的神智，更不可能会在同为「灾厄」路径的诡异现象里栽跟头。
　　也就是说...「精卫」的伤势确实另有其人，之后还打算用「三昧真火」来清扫现场，达到掩人耳目的目的。
　　“或许，可以从这一方面下手。”洛泠暗暗地想着，“找到真相的话，应该就能取得鸢尾小姐的信任了，到时候...”
　　如果能够找出昔日真相，让鸢尾小姐感激自己，尝试着动手对「精卫」进行治疗也就成了一种可能。
　　若是能够让「精卫」有所好转，对鸢尾小姐提一些比较过分的要求，也就会被对方答应了。
　　当然...这种过分，不是其他方面，是洛泠也很想压榨一下鸢尾的劳动力。
　　「繁星的维多利亚」这座本是相对残缺的神国在经过大家庭里所有人的一番改造，再加上有洛泠的「蜕升」路径作为支撑，如今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几乎与昔日的维多利亚相差无几。
　　现在就差一个勤劳的园丁，去为「繁星的维多利亚」增添几分盎然的绿意。
　　可不能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地方啊...

　　这段时间里，洛泠对「黄昏的维多利亚」的变化全都看在眼里，对鸢尾拥有的能力更是眼馋到不行。
　　虽然掌控「山海」权能的鸢尾小姐完全不擅长战斗，但她可是一等一的种田高手啊，运用这项权能所做到的事情让洛泠都为之咂舌，堪称先天种田圣体。
　　即便同为「山海」权能的拥有者，洛泠很清楚自己做不到这种程度。
　　不只是微操素质的能力有差别，还有专业知识上的差距，这一方面，还得靠专业人员。
　　洛泠很有自知之明，她这个半吊子还是不要去白添麻烦，到时候想用来种田的「山海」权能，在她手里真就变成了颠山倒海的「灾厄」...
　　还得靠鸢尾小姐。
　　一想到「繁星的维多利亚」未来能够在鸢尾小姐的勤劳建设下变得更加繁荣，洛泠就不由得多拍了几下翅膀，像是神情之中微微涌现的喜色。
　　“反正已经记住该如何来到这座神国了，到时候再变成紫珠形态来调查吧...反正都已经被「三昧真火」给烧成这样了，稍微动用一下「全知」应该没问题吧？”
　　鸢尾使用的龟甲，实际上只是秘术仪式的另一种形式而已，只要上面的秘术一致，是以结界还是龟甲哪种形式为媒介都没有区别。

　　对于这件事情，洛泠并不着急，之所以不是现在就开始，是因为她还是得照顾一下鸢尾的情绪。
　　前不久鸢尾小姐如川剧变脸般的神情还历历在目，暂且还是不要去刺激她为好...
　　除了这些之外，洛泠还在这座神国里发现了更多。
　　洛泠沉吟稍许，然后便扑通着翅膀，向上飞去了些许，从天穹之处眺望着这一整座燃烧的神国。
　　鸢尾仰着脑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神情之中有些担忧，
　　“乌鸢妹妹，小心一点，这些焰火...很可怕的。”
　　“放心吧。”
　　洛泠回应道，然后绿豆般的小眼，把整座神国的景色全部收入眼底，眼神微烁，
　　“看来，我刚刚感知的确实没错。”
　　这座神国之中，只存在着「灾厄」-「元素」路径。
　　...不得不说，这让洛泠想到了哲学家所期盼的新世界。
　　一个只存在「彼岸」-「今生」的新世界。
　　“看来，虽然每个起源之地所经历的故事都不一样，但多少还有一些类似的地方。”
　　洛泠轻叹一声，再度扑通着翅膀，回到了鸢尾的脑袋上，继续窝了下来。
　　直到感受到头上微微的重量与温度，鸢尾才稍微松了口气。
　　从回到发鸠山神国之后，鸢尾就一直表现得很难受，不安的神情相当明显，紧皱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虽然这里是鸢尾的老家，但给她带来的却不是幸福的回忆，而是惊恐与害怕。
　　换句话说...现在的情况，差不多可以相当于是让安语回到还没能从「蜕升」路径之中归来的白岩村老家...
　　总而言之，鸢尾只想尽可能快些离开这个让她悲伤的地方，只不过因为洛泠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她才耐着性子继续待在这里。
　　——还得是小鸟形态下的洛泠，若是换做紫珠的话，鸢尾就不可能会有如此迁就的态度了。
　　片刻的缓和之后，洛泠也察觉到鸢尾的不对劲，便用翅膀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道，
　　“走吧，用月见奶奶给你的办法。”
　　“嗯嗯嗯...”
　　听到洛泠的话，鸢尾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连忙开始准备起构建新的秘术仪式。
　　鸢尾的秘术仪式都是通过龟甲和卦牌来施展的，看她在龟甲上仔仔细细地铭刻新的纹路，以及新的卦牌。
　　最后把龟甲和卦牌装到了一起，鸢尾便闭上了双眼，开始摇了起来。
　　不得不说，跟洛泠印象里的老神棍有点像...
　　只不过，老神棍是假的，鸢尾小姐可是真家伙。
　　“找到了！”
　　鸢尾睁开双眼，然后抛出龟壳。
　　周围的景色在刹那之间褪去了所有色彩，渐渐黯淡了下去，光怪陆离的景色再度浮现，却不再是维多利亚。
　　仙气缭绕的云峰之巅，汹涌狂暴的江河，荒芜郊野之间的古城，骷髅与尸骸遍地的古战场...
　　这些景色全部都是“沉寂的起源之地”大夏帝城所经历过的片段，其中一部分与洛泠熟知的神话故事相似，有些却是截然不同。
　　短暂片刻的错乱变幻之后，洛泠与鸢尾便以置身于一片略显荒芜的山丘之间。
　　此刻应当已是接近黄昏落日的时刻，阳光却比洛泠所经历过的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强烈且毒辣，洛泠甚至感觉连自己翅膀上的羽毛都几乎要被融化。
　　她抬头望去，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十枚烈日正当凌空，散乱地布在天穹之上的每一处。
　　没错，第一枚太阳差不多已经几近落山，但问题是...
　　还有其他九枚啊！
　　第十枚太阳堪堪才从东方升起，如黎明时分般轻悬在远方的天际线上。
　　也就是说...
　　在「青丘之国」里，夜晚永不到来。
　　鸢尾同样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她抱着头，试图用衣袖遮住阳光，同时迈着小碎步小跑着，打算找个乘凉的地方。
　　可这里哪还有正常的树木？
　　基本上全是枯死的树干，偶有几株带有些许树叶的小树苗，基本也都是枯黄消瘦的模样。
　　烈日之下，生灵几乎绝迹。
　　“这也是一种「末日」啊...”
　　洛泠微微感受着周围与维多利亚相似的「末日」气息，轻叹一声。
　　这座已经被分割开来的起源之地，仍旧逃不过「末日」的注视。
　　当「末日」真正降临之时，所有的地方，在所有的时刻，都会遭受到无视时间与空间的「末日」之灾。
　　不过，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发鸠山」与「青丘之国」确实已经完全是另一片空间，那边就没有十个太阳这么夸张的灾难...
　　“月见姐姐怎么挑了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鸢尾一边苦着脸抱怨，一边用她的能力稍微改善一小片地方，然后加速树木的生长，想要人为地创造出一处遮阳之地。
　　结果她催生树木的速度还比不上枯死的速度，即便她竭尽全力地使用「山海」权能，都很难违抗这座「青丘之国」里弥漫的十日之灾。
　　就在这时，鸢尾的手机响了起来，打开一听，是一道陌生的女声，却是熟悉的语气，
　　“哎呀呀，小鸢尾到了吗？大家可都在等着你呢！”
　　这般矫揉造作的嗓音，在鸢尾认识的人里只有一个。
　　非月见莫属。
　　不过，与往日夹到令人头皮发麻的萝莉音不同，此时的月见却是清澈悦耳了不少，想来这应该是她的本音。
　　“到是到了，但我没看到人啊？”
　　鸢尾左观右望，却连一丝丝的生灵踪迹都没有找到，却感觉要被毒辣的十日给晒脱皮了。
　　第一次出远门就出现了如此悲催的情况，鸢尾都想鸽了直接回家。
　　“哦对，抱歉抱歉...我都忘记了，你以前从没来过「青丘之国」。”电话那头的月见一拍脑袋，说道，“你等会，我马上就去给你开门...哟，找到你的坐标位置了，走你！”
　　下一刻，一阵朦胧的风沙卷起。
　　鸢尾只是一个恍惚而言，被晒到快迷糊的体表忽然感受到一阵清爽的凉意。
　　定眼一看，周围的一切刹那之间已经彻底变幻，不再是荒芜的山丘，而是漫山遍野皆是茂密森林的翠绿山丘。
　　洛泠和鸢尾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天边只剩下一个即将落下的太阳。
　　就在这时，忽地一阵欢声笑语由远及近地传来，鸢尾循声望去，穿过密林的缝隙，远远地看到一些身着简单衣物的男男女女，坐在篝火旁载歌载舞。
　　不止如此，就在这片绵延不绝的森林之中，遍布着大伕大小小不少类似的小聚落。
　　“.......”
　　洛泠仔细观察着周围，沉默着。
　　“怎么回事？”鸢尾还没搞清楚现在的情况，神情里难掩着不知所措的慌乱，“我们难道又被传送到了别的地方？还是说...”
　　“不，我们就在原地，位置从未有过变化，只不过...”
　　洛泠的声音在鸢尾的脑海里响起，轻声说道，“时间不同，这座「青丘之国」，存在于‘过去’之中。”
　　十日还未降临之时。
　　与「蜕升」延缓末日之灾的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但粗糙了不少。
　　「青丘之国」只能说是躲在“过去”之中，并没有真正地回到过去，十日的灾难依旧在“现在”肆虐着。
　　饶是如此，把这么大一个地方都藏在过去里，还一直都在维持着，却也是难以想象的伟力。
　　“小鸢尾~”
　　就在这时，月见的声音在后面响起，随即鸢尾就感受到头顶似乎出现了一片阴影，接下来便被对方拥入了怀中。
　　鸢尾立刻便挣脱开来，直接躲到旁边的树后面，警惕地看向了月见。
　　见没能把鸢尾抱住，月见神情略带着些许遗憾，但很快便轻笑着说道，
　　“我第一眼就认出了你，甚至连体型都没变化，真好猜，嘻嘻。”
　　“你，你是月见？”
　　看到现世的月见，鸢尾的神情却是一阵难掩的震惊。
　　与一直出现在茶话会里，以娇小萝莉形象示人完全不同，现世的月见是一位高挑的女子，精致如狐媚的瓜子脸上，是一对永远都带着狡黠笑意的狐狸眼。
　　更重要的是...
　　鸢尾的目光稍稍下挪，是完全不加掩饰的波涛汹涌。
　　“啧。”
　　不知是不是错觉，鸢尾似有若无地听到了有人不屑地啐了一口。
　　月见端着手臂，一双柔媚的狐狸眼不断地打量着鸢尾，嘴角的笑意却从未抹消。
　　“你是荼蘼姐姐吧？”
　　鸢尾还是不肯死心，她很难接受月见的真实容颜竟然会是这般模样。
　　“她不是，我才是。”
　　就在这时，旁边一道略显稚嫩的嗓音响起。
　　一道娇小的身影随着出现，荼蘼的神情带着些许无奈。
　　同样与茶话会里的温婉妇人模样完全不同，荼蘼外表的年纪看起来不会比「白魔女」大上多少，金发碧眼的模样很明显能看出她究竟来自于哪里。
　　但除了这些较为常见的特征之外，更令人瞩目的是...她有一双修长的尖耳朵。
　　拥有这种特征的人形生物，通常会被称之为精灵。
　　一时之间，鸢尾就更加错乱了。
　　她看了看荼蘼，又看了看月见，总觉得这两位的模样换一下的话，她可能会习惯一些。
　　“等等，该不会雪梅姐姐...”
　　鸢尾忽然想到了茶话会一众成员之中，她最不熟悉，也极少出面交易的雪梅。
　　听到鸢尾的这句话，月见和荼蘼却不约而同地露出古怪的神情。
　　月见迟疑一阵之后，说道，
　　“其实差别也很大...”
　　“比我们都大。”
　　荼蘼微微颔首。
　　“唤我何事？”
　　这时，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树林之中，一道堪称高大魁梧的身影缓缓浮现。
　　首先看到的是一双琉璃般的眼眸，然后便是一对光彩夺目的...鹿角。
　　随着一阵微寒冷冽的轻风拂过，一位肌肤如覆着薄薄霜雪的神鹿出现在众人的面前，神情之中是熟悉的漠然与冷冽。
　　别说鸢尾，连洛泠都差点没跌下来。
　　“你是....雪梅姐姐？”
　　鸢尾的脸色一阵变化，尤为艰难地开口道。
　　前两位好歹还是个人呢，轮到雪梅姐姐的时候怎么连人都不是了？
　　等等...
　　不是人？
　　洛泠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扭着小脑袋望向月见和荼蘼，看到她们难掩忌惮的神情，再联想起过去的种种迹象，瞬间便意识到了什么。
　　“难怪...雪梅一直都对登神之路不感兴趣。”
　　“难怪，雪梅极少提出交易，也很少和其他茶话会成员有交流，总是只言片语。”
　　“这才是真相。”
　　雪梅确实不是人。
　　她...或者更应该称之为祂。
　　是一位诡异。

 第十一章 另一位诡异（5k）
　　魁梧的巨鹿居高临下地望着所有人，祂的目光无悲无喜，并不带有任何人类的情感，与洛泠之前认识到的诡异相差无几，却能够与她们进行沟通与交流。
　　茶话会上的雪梅虽然表现很奇怪，但顶多也只是一个寡言少语的形象，根本没人料想过“雪梅”竟然是一位诡异。
　　也就是说，祂是一位真正意义上的“似人诡异”，而不是洛泠这种情况模棱两可的存在。
　　只是，对于雪梅的这种情况，即便是茶话会的其他成员都没有遇见过。
　　能够挣脱本能的束缚，像人类一样思考的诡异本就稀少，更别提还一直潜伏在她们的身边。
　　当然，首位肯定知道雪梅的真实身份，只是从来没有透露过半点信息而已。
　　不过...
　　这也说明了，几乎所有成员在茶话会上的形象，都是伪装出来的。
　　洛泠自不必多说，她的马甲一个套一个的，说真也真说假也假。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算。
　　萝莉形象的月见，现世里是一个身材既高挑又妖娆的狐媚子；温和腹黑的大姐姐荼蘼，真身是个金发精灵小萝莉；向来寡言少语的雪梅干脆连人都不是，是一位化身巨鹿的诡异。

　　只有鸢尾小姐，首位赋予的神秘色彩被她当成口罩使用...
　　口罩确实能在一定程度遮挡容颜，但其他特征就过于明显了，都不需要洛泠用「全知」去开盒，有心人一查就能得到鸢尾的真实信息。
　　“难得我们能够在这个地方聚集在一起，彼此之间都很熟悉，自我介绍就不必了吧。”说着，月见向着鸢尾一阵挤眉弄眼，“还是说，笨笨的鸢尾姐姐还没搞清楚情况？”
　　不同于之前夹到失真的萝莉音，月见现世里的嗓音充满了诱惑与挑逗，如靡靡之音般丝丝入耳，勾人心魄，哪怕同为女性也会遏制不住地为之心动。
　　可惜鸢尾根本不吃这一套，由于种种原因，她对这种大姐姐乃至老太婆类型的完全没有好感，只是好一阵恶寒闪过，嫌恶地说道，
　　“别喊我姐姐，你太老了。”
　　鸢尾脑袋上的洛泠赞同地拍了拍翅膀，没错，对于年仅十六岁的她而言，在座各位都是老太婆。
　　一瞬之间，月见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僵硬。
　　...老？
　　她显露真身之时，什么时候被人这么说过...
　　旁边的荼蘼不由得勾起了些许笑意，看向月见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嘲弄。
　　相较于年纪轻轻的鸢尾而言，确实是个不自知的老太婆。
　　“哼。”月见轻哼一声之后，说道，“小鸢尾真不会说话，等会我可要好好惩罚你。”
　　这话听到洛泠都不由得多扑了几下翅膀，她想起了一点不太美好的回忆。
　　“好了好了，打闹到此为止，现在还是正事要紧，我们抛开首位，以及和首位关系亲密的‘紫珠’单独聚会，可不是给你们嬉笑打闹的。”
　　见气氛少了一些初时的生疏，再度恢复了往常的熟络之时，荼蘼适时地站了出来。
　　尽管她的外表看起来很萝莉...但处事风格与茶话会的时候相差不大。
　　抛去过分稚嫩的外表，她甚至比月见更像一位真正的大姐姐。
　　荼蘼环顾四周，看到众人聚焦于她的目光，才继续说道，
　　“关于首位之所以会提出登神之路，原因相信大家都已经很清楚了。”
　　月见和雪梅都微微颔首，唯有鸢尾一脸茫然。
　　什么意思？
　　她不清楚啊。
　　洛泠隐约能猜到月见的话是什么意思，她之前就有所推论，看来不止她一人意识到这一点。
　　“首位一直都是在利用我们，而且她的目的并不纯粹....这么说吧，我们甚至怀疑首位是沉寂的禁忌「奈落」的一道化身。”
　　荼蘼看到鸢尾的表情，就知道这丫头几乎是茶话会里唯一的纯良少女，真不知道这么天真的小家伙是怎么混进这窝老狐狸的。
　　“「奈落」化身！”
　　鸢尾神情里浮现出好一阵震惊，刹那之间，她脑海里首位的模样似乎清晰了些许。
　　变成了...
　　「紫珠」的模样。
　　反正「紫珠」是奈落神选，合理。
　　窝在她脑袋上的洛泠一眼就知道单细胞生物鸢尾是在想些什么，无语地啄了几下。
　　她都说过几次了，自己并不是奈落神选，跟「奈落」也扯不上什么关系，就像她现在也跟「精卫」扯不上关系一样。
　　“不然，很难解释为什么首位选择让奈落神选「紫珠」入局，还对她如此宽容与偏袒。”荼蘼目光微烁，眼底深沉浮现出些许危险的意味，
　　“最重要的神国「终局的维多利亚」，更是因为首位的插手，直接交给了「紫珠」。或许...「紫珠」已经成了奈落神眷者——几乎被认为是不存在的禁忌神眷者。”
　　“奈落神眷者！”鸢尾又是一阵惊呼，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也可能是小情人哦。”旁边的月见插了一嘴，轻笑着调侃着。
　　“小情人！”
　　鸢尾的震惊已经无以复加，脑海里已经脑补出不知多少东西。
　　窝在她脑袋上的洛泠都想狠狠地给这丫头来几巴掌，让她清醒清醒，别老是想这些有的没的。
　　总而言之，就是因为这些种种原因，让月见等人对魔女茶话会逐渐感到不安。
　　本是公平的交易，因为「紫珠」的出现，让茶话会不知不觉倾斜了几分。
　　但由于茶话会几乎是首位一手掌控，所谓的公平与平等，都是她说了算，无论如何都摸不清首位底细的月见等人无力反制，只能尽可能地摆脱茶话会的影响。
　　于是乎，便有了现在的线下聚会。
　　千言万语，可以汇聚成一句话。
　　“哼，我们就是不想带这对狗女女玩！”满脸怨念的月见双手抱胸，冷哼道，“要不是「紫珠」捣乱横插一腿，首位又顺水推舟做了人情，「终局的维多利亚」本来就会是我的！”
　　紧接着便是一连串难听的话语，全是针对紫珠和首位的，不断地羞辱她们，尤其是针对她们之间不明不白的关系。
　　被当着各种辱骂的洛泠听着相当沉默，她在脑海里已经过掉了不少方案。
　　很少有人敢当着洛泠的面说她的坏话，月见算是为数不多的其中之一。
　　直到这个时候，鸢尾总算是反应了过来。
　　她抬起手，戳了戳脑袋上的青色小鸟，脸色浮现出些许尴尬，仿佛辱骂洛泠的人是她一样。
　　线下聚会总是会黑屁没到场的人，这点从古至今都没有改变过。
　　更别提...这场聚会本身就是为了避开首位和紫珠，才会私底下进行的。
　　不过...月见的话还是有些太难听了，这时荼蘼开口，挽回了些许，
　　“主要还是因为，首位与紫珠两位的关系我们无法得知详情...并且，无论其他的猜测如何，至少紫珠是奈落神选确实是事实，所以才没有邀请她。”
　　奈落神选的名声还是过于狼狈，这才是「紫珠」没有受到邀请的真正原因。
　　只不过嘛...
　　此时此刻，不请自来的“紫珠”正窝在鸢尾的脑袋上。
　　月见和荼蘼当然也注意到了鸢尾脑袋上的青色小鸟，只不过还在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开口而已。
　　但在她们还在斟酌着如何提及这只小鸟的时亇候，雪梅却直接出声说道，
　　“鸢尾，为何你要带着另一位存在出现在这里？”
　　祂直直地注视着化身为小鸟的洛泠，一双冰冷的琉璃瞳孔几乎贯穿了她的一切，像是要把她的所有全部看穿。
　　在被这样一位存在注视着，哪怕是洛泠都不由得生出些许头皮发麻的感觉，但她很快便调整好情绪，一边向鸢尾传音，一边扑腾着小翅膀，飞了起来。
　　固有能力“法相”发动，刹那之间，青色小鸟化身为一只白喙赤足的巨型鸦鸟，通体的羽毛是深邃的青黑，睥睨俯视的目光之中带着丝丝难掩的仇恨与怨念，连「山海」都为祂而悲痛。
　　——精卫真身。
　　“这，这是...”
　　月见等人仰起头，脸色难掩震惊。
　　鸢尾小姐这是把自己侍奉的神明带在了身边？还顶在脑袋上？
　　雪梅向来淡漠的神情里，都出现了一些难以置信，祂忽然意识到自己看走了眼，这绝对是一位不下于自己的存在。
　　就连鸢尾自己看着都不由得咽了下口水，青翠的眼眸之中不由得多了些许激动的神色。
　　“这是乌鸢小姐吗？但真的好像「精卫」大人呀...”
　　恍惚之间，祂似乎又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不过，鸢尾很快还是缓过神来，在微微定神之后，依照洛泠传音的内容，神情故作轻描淡写地说道，
　　“这并不是祂，只是祂给予我的能力，所形成的一部分化身而已。”
　　与此同时，精卫真身消散，重新变回一只青色的小鸟，优哉游哉地飞回到鸢尾的脑袋上继续窝着，但却稍稍地昂着脑袋，似乎对刚刚自己所展现出来的一切相当满意。
　　但不必多说，众人眼中的鸢尾与刚刚已经截然不同，少了几分轻视。
　　之前是菜单，但这一手神明真身显露，无疑为她本身多添了几分筹码，至少可以坐在餐桌上了。
　　神眷者，即维多利亚秩序侧组织口中的诡异代行者，基本上都可以被视为诡异的化身之一，但这并不说明神眷者就是诡异的化身。
　　差不多可以相当于官方认证的追随者，但这份认证有几分水分，就得看神明本身了。
　　有些神明比较慷慨，直接给予祂的代行者可以任意调动祂的力量，例如洛泠，例如鸢尾追随的「精卫」。
　　但大部分情况下，这种给予都是有限度的，比起这份力量，更应该看重的应该是神眷者本身的实力。
　　鸢尾的情况完全是反过来的，她持有的神明力量与她本身的实力极不匹配，哪怕洛泠没有出面伪装成「精卫」化身，鸢尾是「精卫」唯一且全部的神眷者这件事情终究是事实。
　　只需要这一点，她对黑屁小聚会的价值就完全不一样了。
　　“实在是没想到啊，小鸢尾竟然如此深藏不露...”
　　月见的脸上挂着淡淡的浅笑，一双狐狸眼不断地打量着鸢尾，似乎是在对她重新审视。
　　另一边，荼蘼的态度倒是没有多少变化，至少表面上如此。
　　她向鸢尾微微颔首，说道，“既然是这样的话，就没关系了。”
　　这个聚会本身对首位以及紫珠而言，都是较为不友好的，现在她们还不想，也没有足够的资本直接与首位决裂，更不甘心就此脱离魔女茶话会，所以只能是以这种隐蔽的方式进行。
　　之所以会把地点选在「青丘之国」也是这个原因，不只是因为「青丘之国」是月见的势力范围，还因为其本身的特殊性。
　　青丘之国，只存在于“过去”的时间里。
　　当年在十日凌空的灾难出现之后，青丘之国就已经彻底沦为渺无人烟之地。
　　就算是大夏帝城的范围之内，也极少有人知道这片地界竟然还有存在苟延残喘着。
　　虽然就算是在这个地方，也没办法完全保证可以杜绝首位的影响，但至少比其他地方多一些安全。
　　雪梅久久地看着鸢尾脑袋上的青色小鸟，琉璃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洛泠，却什么都没有说，把洛泠看得有些不自在了，往鸢尾的头发藏进了些许。
　　毕竟现在的洛泠，差不多可以算是雪梅的同类...
　　短暂片刻之后，雪梅收回目光，认真地对鸢尾说道，
　　“请转告你家大人，如若有空的话，「姑射神女」上门求见。”
　　「姑射神女」？
　　听到这个真名，在场众人又是一震，这回连洛泠都没有例外。
　　诡异序列第十五位，「灾厄」之「姑射神女」。
　　比起「精卫」，乃至「刑天」都要前几位的存在。
　　如果雪梅就是「姑射神女」的真身，祂的实力...
　　很有可能是洛泠目前遇到过的已知存在里，最强的一位。
　　姐姐和首位都是论外，已经放弃力量的姐姐尚且不提，目前首位的实力是未知的，她从未在灰暗花园之外展现自己的能力，唯一出手的一次，只是截下「终局的维多利亚」而已，没有真正的战力表现。
　　当然，雪梅也有可能只是「姑射神女」的化身，但无论如何，她的身份都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哦...”
　　鸢尾茫然地点了点头，但她脑海里涌现的念头却是...
　　「姑射神女」是想见「精卫」大人，还是想见乌鸢小姐？
　　经过这几个小插曲之后，在场众人对彼此之前的低估都多了一些认知。
　　本以为普普通通的雪梅是一位实力空前的神明，脑子不好使的鸢尾是一位被神明尤为青睐的神眷者。
　　事实说明首位的目光确实不差，能够被她选中邀入茶话会的众人，绝对没有一盏是省油的灯。
　　...月见和荼蘼同样没有例外。
　　“先谈谈登神之路的事情吧。”月见率先站了出来，轻声说道，
　　“你们都知道，我现在已经掌握了禁忌权能「命运」的‘死之刻’——很可惜，由于「青丘之国」里并不存在「彼岸」-「今生」的路径，我没办法为各位展示。”
　　与鸢尾的老家一样，「青丘之国」同样只存在单一路径，似乎大夏帝城里每一个被隔开，能够称之为界限的存在，都是只有单一路径的地界。
　　“但这项能力于我而言并不适合，我可以把它当做交易的筹码交出去，但前提是要有对等的能力与我交换。”月见摊开双手，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是「噩魇」之「九尾狐」的神眷者，欢迎所有「噩魇」的禁忌权能。”
　　「游梦」-「噩魇」路径，艾尔莎同样是这条路径的践行者。
　　本来对于自己的真实身份，月见是想有所隐瞒的。
　　但鸢尾和雪梅的真身暴露之后，月见就意识到，再藏下去很有可能会在接下来的交易里，被她们小压一手。
　　无论如何，月见都想掌握主动权。
　　她确实夺走了维多利亚终局之中唯一的胜利果实，但问题是，“死之刻”这项能力于她而言确实没什么用。
　　能用，也很强，但并不契合，她终究不是行于「彼岸」-「今生」路径上的存在。
　　如果可以的话，月见更想拿到「噩魇」路径的禁忌权能。
　　正常的方式，可能是通过茶话会向首位提出交易，然后与茶话会众人展开合作。
　　但上一次的事情，让月见天然对首位少了一些信任感，她可不想好不容易才抢到手上的“死之刻”白白地葬送在首位的手上，甚至可能会拱手送给她的姘头「紫珠」。
　　不甘于此的月见，想得到禁忌权能「命运」的荼蘼，以及想登神想疯了的鸢尾，避开茶话会走到了一起。
　　至于雪梅，其实只是打手而已，祂本身就是路径上的序列诡异，又不是洛泠，就算禁忌权能就摆在面前，都无法拿到手里。
　　“现在，小茶话会开始了。”
　　月见嘴角微微勾起，轻声说道。

 第十二章 角色互换（5k）
　　不得不说，在这场“小茶话会”上，月见拿出的筹码确实相当诱人，一项禁忌权能的能力，「命运」的“死之刻”。
　　只不过...洛泠只觉得可悲。
　　这项能力对于月见而言，或许只是验证登神之路的可行性，或许只是一枚极具分量的筹码，她并不在意这项能力的归属，她只是想通过“死之刻”，去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力量。
　　但对于昔日的维多利亚而言，却是无数鲜血铸就的成果。
　　如果老人能够成功掌握“死之刻”，在他手上能够发挥出来的力量，与在月见手上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正如月见自己所说，她是「噩魇」路径上的践行者，与「今生」路径相去甚远。
　　不是谁都能跟洛泠一样，对所有的路径都有普遍的适应性。
　　琳娜被洛泠使用傀儡谣能力同化了差不多一半以上，连意识都被傀儡谣所侵染，但骑士小姐还是不怎么会使用傀儡谣，战斗之时依旧是凭借着自己的能力。
　　能用，会用，但不好用。
　　究其根本，就是所践行的路径并不适配。
　　现在月见所面临的就是相似的情况，她确实能够使用“死之刻”，但问题是由于路径不匹配，强行动用的话，威能就会大打折扣。
　　因此，把“死之刻”拿出来当做一枚交易的重要筹码，换取更适合的禁忌权能，确实是目前月见最优的策略。
　　但问题是...
　　鸢尾举起手，小脸认真地问道，“说得好，但我要从哪里再找到一个「噩魇」的禁忌权能跟你交换呢？
　　“而且，如果我真的得到了相应的禁忌权能，又有什么必要和你交易？”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因为对于鸢尾而言，她之所以想拿到禁忌权能，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拯救「精卫」大人。
　　她的目的与月见等人并不相同，她只要禁忌权能，无论哪种都可以。
　　至少这样的话，鸢尾就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拥有足以震慑他人的力量。
　　闻言月见和荼蘼却是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鸢尾的问题。
　　洛泠翻了个白眼，无语地啄了啄鸢尾的脑袋，无奈的嗓音在她的脑海里响起，
　　“笨呐，是荼蘼需要这项禁忌权能，这本就是她们之间的交易，你只不过是被拉来的帮手而已——和雪梅唯一的差别就是，你是免费的，她是要报酬的。”
　　没错，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月见直接就提出了这个条件，却不顾鸢尾和荼蘼是否具备着客观实现的能力。
　　“真，真的吗？”
　　鸢尾在脑海里说着，连脸上的神情也微微有了变化。
　　就在这时，月见笑盈盈地开口道，
　　“当然啦，我手上自然也有相应的线索啦，嘻嘻...到时候我们几人一起行动。
　　“只要这次行动能够成功，我得到「噩魇」的禁忌权能之后，就会把‘死之刻’交给你们——至于是交给你还是荼蘼姐姐，我当然很希望是你啦，只是荼蘼姐姐也很想要呢，所以到时候就各凭本事咯。”
　　“所以，这算是一次交易吗？”鸢尾沉默了一会，忽然冷静了下来，说道，“邀请我参与这次行动，是以‘死之刻’为报酬，或者说，只是以‘死之刻’争夺机会为报酬？”
　　显而易见，现在开口说话的是洛泠。
　　洛泠实在看不下去了，她直接通过菌丝动用支配能力，暂且接管了鸢尾的身体。
　　彼此坐在谈判桌上，鸢尾小姐绝对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对手，她没有足够的智慧与冷静的判断来对待面临的困境，时常会被洛泠牵着鼻子走，才会造就之前几次被坑的经历。
　　但问题是...现在洛泠和鸢尾是队友啊，在当队友的时候，对于鸢尾的猪鼻操作，洛泠只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眼见鸢尾又要签下什么卖身契，她只能动用强硬手段介入。
　　要签也只能给她签，别人过来横插一腿算什么事嘛。
　　此时的鸢尾小姐被困在脑海里茫然无措，面对自己的身体被洛泠直接支配的情况下，她甚至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也省了点麻烦。
　　鸢尾刹那之间的变化全都落入众人的眼中，月见不由得收起了几分嬉皮笑脸，她忌惮的目光不易察觉地扫过窝在鸢尾脑袋上的青色小鸟。
　　尽管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但月见并没有察觉到鸢尾的气息之间有什么变化，唯一的解释就是，神明化身的力量短暂驱逐了鸢尾的迷茫。
　　啧，变得不好忽悠了。
　　洛泠推测的大差不差，月见和荼蘼确实从一开始，就私底下达成了交易。
　　这项尤为重要的交易，她们彼此之间为了有一定的保证，当然也不是区区几条她们这种存在挥手就能够撕毁的契约所约束，因此交易的时间与地点...其实就是在上一次茶话会，她们避着鸢尾说悄悄话那次。
　　她们作出了一定的交换，最终的决定就是，荼蘼出手协助月见去争夺「噩魇」路径的禁忌权能，得到的报酬会是“死之刻”。
　　但...只有她们两个还不足够。
　　月见很清楚这一次禁忌权能的争夺，不可能会像维多利亚一样轻松，她不再只是作为胜利果实的窃取者而出现，是必须亲自下场的。
　　至少此时此刻维多利亚的秘密还没有彻底揭开，月见现在还占据着一定的先机，必须以雷霆手段完成这一切，否则的话...惹得禁忌神选那群疯子下场，事情就会变得愈加麻烦。
　　因此，月见不惜付出了肉疼的代价请来了实力强劲的雪梅，然后再多忽悠一个鸢尾，也算是增添一些助力。
　　在这种时候，能多一分力量就多一分力量，鸢尾的实力虽然弱一些，但好歹也是神眷者，哪怕之前没有展现出神明化身都不容小觑，更别提现在。
　　“鸢尾小姐，不必担心。”
　　就在这时，荼蘼开口说道，她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就是略带稚嫩，
　　“如果这一次‘死之刻’侥幸落在我的手上也没关系，我还掌握着「命运」的另一道能力‘命运无常’的线索，到时候会直接交给你。
　　“你若是想独自前往也行，邀请我们一同参与...也无不可，只要有足够的报酬即可。如你所言，这算是一次交易。”
　　“空口无凭，”使用着鸢尾身体的洛泠轻声说道，“我希望能在下一次茶话会上提出相应的交易。”
　　即便是荼蘼和月见的私底下交易，她们都是在茶话会上进行的，原因无他，首位的背书确实有用。
　　于失落神国之中，拥有着绝不能欺骗与隐瞒的规则，这是茶话会得以成立的基础。
　　“没问题。”
　　荼蘼很干脆地点了点头。
　　旁边的月见却是神情闪过一丝的不屑，但很快又笑眯眯地说道，
　　“这样如何呀，小鸢尾。”
　　她说着，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鸢尾脑袋上的青色小鸟。

　　“.......”
　　洛泠的意识回到小鸟上，一抬头便对上了一双如秋水般柔媚的狐狸眼，嫌恶地翻了个白眼，抬起了小翅膀挡住鸟喙。
　　只是被月见看着，就仿佛能够嗅到这只老太婆狐狸身上的狐骚味，臭不可闻。
　　“好呀...”
　　鸢尾点了点头，但小脸上还余留了几分茫然。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又达成了什么交易？

　　刚刚是她自己在说话吗，怎么好像没什么印象？
　　稀里糊涂的鸢尾听着月见和荼蘼在讨论细节，偶尔点点头表示赞同。
　　作为队友的洛泠看着也蛮无奈的，但她的支配也就这么一両次，因为她提前储备力量的菌丝并不多，完成一次支配消耗殆尽了。
　　不过...好在这场交易的具体情况已经定了下来，一些小细节无伤大雅。
　　唯一没有参与讨论的就是雪梅了，毕竟祂在这次私下聚会的定位很明白，就是月见和荼蘼用大价钱请过来的强力打手。
　　只是，雪梅从洛泠现出精卫真身之后，就一直在直勾勾地盯着祂，冷若冰霜的目光从没有挪开过。
　　“祂该不会是认识「精卫」吧...”洛泠心底嘀咕着。
　　同为归属于大夏帝城的序列诡异，这似乎很有可能，可惜祂的期望注定落空。
　　洛泠只是个冒牌货而已，真正的「精卫」还处于沉寂状态，鸢尾再想转告都无济于事。
　　很快，这场“小茶话会”便结束了。
　　周围的翠绿渐渐褪去，“过去”的时间刹那之间推移，众人重新回到了“现在”，置身于已经被十日凌空彻底毁灭的「青丘之国」里。
　　“大家再见，记得一定要准时来哦，不要迟到哈！”
　　月见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轻笑，挥手送别所有人。
　　她与荼蘼似有短暂的目光相接，彼此之间暗藏着些交流。
　　这些都落入了洛泠的眼中，但这种心知肚明的情况，她并不意外。
　　也只有鸢尾依旧稀里糊涂，看不明白现在的局势，如果不是洛泠跟着她一起参加这场聚会的话，她估计又逃不过给别人白打工的命运。
　　只不过，比较可惜的是，洛泠能做到的也仅有这些而已。
　　她本来想留下一些孢子在「青丘之国」里，但却发现，孢子探知之中的「青丘之国」，只有“现在”没有“过去”。
　　...小茶话会之所以会选择在这个地方进行，不是没有原因的。
　　随着周围的景色开始出现变幻，洛泠长舒了一口气，这趟折磨人的私下聚会总算是结束了。
　　正当洛泠啄了啄鸢尾小姐的脑袋，正打算开始教育一下这个笨蛋的时候，忽有所感地抬起了头。
　　就见于错乱重叠的大夏帝城景色之中，某位存在的目光凭空投来，落在她的身上。
　　不是鸢尾小姐，而是洛泠这只青色的小鸟。
　　这道目光悠远而漫长，像是亘古之前就已留下，只不过是因为洛泠的出现才投来而已。
　　刹那之间，洛泠一阵毛骨悚然。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随即，便是一声幽怨的长叹，以及难以听清的呢喃，
　　“您终于...”
　　“怎，怎么了？”鸢尾吃痛地摸了摸几度被洛泠啄着的地方，委屈巴巴地说道，“乌鸢小姐，你为啥一直啄我的脑袋？”
　　在聚会的时候她就被啄得很痛了，只是因为在月见她们面前，不敢表现出来而已。
　　与此同时，她们已经回到了「黄昏的维多利亚」之中。
　　在掌控了「青丘之国」的具体位置之后，就已经不再需要通过燃烧的老家作为中转站。
　　洛泠从这道莫名目光带来的震撼稍微缓过神来之后，又狠狠地啄了几下，气不打一处来，
　　“因为你笨！”
　　她把鸟嘴都啄出火花了，都没能够挽回这个笨蛋再一次把自己给卖了。
　　还得她自己上号代打，才总算是挽留了回来。
　　“呜...别啄啦别啄啦，再啄就更笨了...”
　　鸢尾抱着脑袋，眼里夹杂着些许泪花。
　　洛泠扑通着小翅膀飞了下来，在鸢尾恋恋不舍的目光之中重新化作满脸无奈的青发少女。
　　“算了，反正都这样了。”洛泠扶着额头，轻叹道，“至少现在还没到很糟糕的地步...”
　　见洛泠不再追究，鸢尾脸上重新浮现出笑容，
　　“嘿嘿。”
　　这傻鸟...
　　洛泠扯了扯嘴角，但神情很快便认真了起来。
　　这一次「青丘之国」之行，就算抛去聚会本身，洛泠都所获不少。
　　这算是洛泠第一次踏入其他的起源之地，切身地了解大夏帝城与维多利亚的不同之处。
　　不止如此，还让洛泠意识到为何神选们会对神国如此执着，以至于月见直到现在都对首位偏爱“紫珠”，直接把「终局的维多利亚」给送出去这件事情念念不忘。
　　——除了维多利亚之外，几乎所有现存的起源之地里，路径都是残缺不全的。
　　大夏帝城如此，从荼蘼的口中略微了解到的瓦尔哈拉，似乎也没有例外。

　　如果要在一个不具备自己践行路径的地界施展能力，若是没有相应神国的话，能力就会得不到源头的补充，就跟维多利亚的觉醒者一样，顷刻之间消耗殆尽。
　　一座强大的神国，同样是神选与神眷者们实力之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因为这一点，唯一存在着所有路径的维多利亚，对于其他两个起源之地的各位存在所蕴含的意义，更加难以估量。
　　另一方面，月见的这一次行动对洛泠而言也相当重要。
　　跟鸢尾不一样，洛泠可不是去打白工的，任何路径的权能只要能到她的手上，都能发挥出相应的效用。
　　只要借着鸢尾一同参与进去，不说这一次月见的目标权能，就算是月见手上的“死之刻”，洛泠都想要贪上一贪，她正好缺一条「彼岸」-「今生」的路径呢。
　　“这一次的目的地似乎是...「涿鹿之野」的某个神国？”
　　「涿鹿之野」就是起源之地大夏帝城之中最重要的地界，相当于起源之地维多利亚里的维多利亚。
　　在这个地方曾经发生的故事“涿鹿之战”与「精卫」的故事同样脍炙人口，只不过与维多利亚一样，在经过不知多少次坍塌的演变之后，大夏帝城的所有故事已经彻底偏离了原有的轨道。
　　不过，这个名字也意味着月见这一次行动的危险性，难怪她要召集这么多的力量，才敢去探上一探。
　　估计除了其他的竞争者之外，这座埋藏着禁忌权能的「涿鹿之野」本身就已经足够危险。
　　“这样的话，她们一定要把鸢尾小姐给拉过去的目的，就很不单纯了啊...”
　　洛泠意味深长地望向鸢尾，这傻鸟现在还在乐呵呵的，全然不知道自己与一场杀劫擦肩而过。
　　“好了，我要回去了，你先好好准备一下吧。”洛泠轻叹一声，说道，“到时候如果可以的话，你来当小鸟，我来当你吧。”
　　当鸢尾脑袋上的小鸟完全拉不住这只傻鸟的作死行径，洛泠又不可能时时刻刻地去支配她，代打上号的次数是优先的，所以也只能以如此方式的行事。
　　“诶？”鸢尾一愣，小脸浮现出些许犹豫，“但是，我以前都没当过小鸟...”
　　“嗯？你之前没变过吗？”洛泠诧异地问道。
　　“变过，但很快又变回来了。”鸢尾回答道。
　　“为什么？”
　　洛泠脱口而出问道，但很快她自己便想到了答案。
　　“因为没有一个我可以窝着的脑袋...”
　　鸢尾讪讪地说道。
　　她真正掌控「山海」权能的时候，「精卫」已经重伤，就算想跟「精卫」大人一同大鸟小鸟相互依偎也没办法做到。
　　“既然如此...提前习惯一下的话，你先变成小鸟窝在我脑袋上吧。”洛泠沉吟稍许，说道。
　　习惯一下这一点还是很重要的，到时候可不能在月见等人面前掉链子。
　　“真的可以吗？”
　　鸢尾眼前一亮。
　　“当然可以。”
　　洛泠微微颔首，她都窝在鸢尾小姐脑袋上好一段时间了，被鸢尾小姐窝一下也没什么关系。
　　“可，可你不是要回家了吗？”鸢尾又迟疑了起来。
　　洛泠想了想，说道，
　　“没关系，我带着你一起回去。”

 第十三章 家庭聚会（5k）
　　「繁星的维多利亚」之中。
　　青发少女的身形在房间里逐渐显现，头顶上还窝着一只青色的小鸟。
　　正是洛泠和鸢尾。
　　只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这回的青发少女是洛泠，青色小鸟是鸢尾。
　　作为「精卫」唯一的神眷者，鸢尾当然也有使用「山海」权能的「法相」现出精卫真身的能力，只不过她使用之时的威势远不如洛泠在小茶话会上来得震撼而已。
　　但仅从变成小鸟这一点上，洛泠和鸢尾并无区别。
　　鸢尾显得有些紧张，小翅膀一直在不安地扑动着，她同样能够感知到这是与「黄昏的维多利亚」相似的另一座神国。
　　只不过没想到，乌鸢小姐住的地方会如此简陋...
　　这个木制的普通房间里，仅有衣柜、床铺以及梳妆台三样东西，没有多余其他东西。
　　洛泠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活得很简单，所以并不觉得这种情况算得上艰难，也很习惯...再者说了，她忙得很，基本很少有机会在房间里休息。
　　但在鸢尾眼里却完全不一样了...
　　要知道，神国里的一切都归属于掌控者，甚至这个“一切”，包括了里面的生灵。
　　也有歪门邪道会利用神国去行一些不轨之事，或者说这本来就是很常见的事情，神选或者说使徒性格受到诡异本身的影响相当大，偏执暴虐者比比皆是。
　　一座只属于自己的神国，抛去本身的意义，更能够肆意满足掌控者的自我欲望。
　　鸢尾当然不会做出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倒不如说，她的自我欲望就是种田...
　　不过，至少还是会享受一点的，不至于跟洛泠这种苦行僧似的条件。
　　不知不觉之间，鸢尾甚至都对“紫珠”的印象都改观了不少。
　　察觉到脑袋上的异动，洛泠抬手戳了戳鸢尾的翅膀，无奈地说道，
　　“鸢尾小姐，你可是要装作‘神明化身’的，神气一点，高傲一点，难道你觉得「精卫」大人就是像你这般模样的吗？”
　　总是左顾右盼的，似乎是在看什么新奇的东西。
　　这又不是什么没经历过的地方，鸢尾小姐自己都有一座与「繁星的维多利亚」级别差不多的神国，怎么还跟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一样。
　　“才不是！”鸢尾立刻回道，小鸟发出的声音虽然带了几分尖锐，却也颇为清脆悦耳，“我肯定会努力做好的！”
　　提到「精卫」，鸢尾都快急坏了，生怕她会为「精卫」大人添上污点，连忙乖乖地窝好，不再乱动。
　　“...果然好使。”

　　直到脑袋上略显重量的温暖平息了下来，洛泠的嘴角微微勾起。
　　她发现鸢尾小姐只要是涉及到「精卫」的事情，哪怕不过是只言片语的一句话，反应都会相当激烈。
　　真是一个好用的把柄啊...
　　这一点可不能让月见发现，不然她们拿捏起来，鸢尾小姐可受不住两只老狐狸的摧残。
　　所以，还是交给自己来拿捏吧。
　　“等等，怎么感觉我最近的想法总是有点奇奇怪怪的？”
　　洛泠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从脑海里撇去。
　　她扭头望向墙上的时钟，换算到现世之中，约莫过去了三四天的时间。
　　不算短也不算长。
　　“我有一个问题，乌鸢小姐。”就在这时，脑袋上的鸢尾叽叽喳喳地说道，“到时候，我该怎么跟你说话呢？总不能直接开口吧？”
　　不说话端着的时候还行，只要一开口，鸢尾小姐的憨意就完全无法遮掩了。
　　脑内传音这种事情可不是谁都能做到，这并不是一个普遍的能力，至少目前为止，洛泠只发现了她自己有这种能力，利用孢子之间的感应进行传音。
　　“这个简单。”
　　洛泠从腰部掏出一个小巧的布包，打开布包之后，里面是一小团苍白的头发。
　　小布包是特制的，专门用来存放「白魔女」的菌丝长发，这些发丝里储存着傀儡谣的各种能力。
　　本来这些能力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失去，但有了小布包之后，这种流逝的速度会大大减缓，也就能够储存更长时间了。
　　在没有变换形态的情况下，洛泠想动用傀儡谣能力就只能通过这种方式。
　　洛泠挑出其中几丝，然后伸手把窝在脑袋上的鸢尾小鸟给接了下来，最后把发丝缠绕在她的赤足上。
　　“到时候，你只要脑子里想着跟我说话就行了。”洛泠说道。
　　鸢尾抬了抬赤足，这种薄如蝉翼的感觉有些似曾相识，她看向小布包，咽了下口水，
　　“这些都是你的头发吗？”
　　“是「白魔女」的头发。”洛泠纠正道，然后收起了小布包。
　　这其中还是有一点区别的，毕竟其他形态的头发是头发，「白魔女」的头发本质上是菌丝...
　　说到这个，鸢尾似乎记起了什么，迟疑着说道，
　　“我好像记得你在茶话会上卖过「白魔女」的头发，最后被月见买走了...”
　　“嗯，卖的就是这个。”洛泠微微颔首。
　　“.......”
　　鸢尾沉默了一会，她对这件事情记得很清楚。
　　因为当时的月见花了足足两枚花瓣才买下来的，不止如此，当时她还欢天喜地，认为是赚到了。
　　忽然之间，鸢尾意识到，被「紫珠」坑过的人，似乎不只有她一个...
　　等等，一根头发是两枚花瓣，「白魔女」的亶头发这么多，就算不是每一根都能卖两枚花瓣，但全部扒出来卖掉的话...
　　岂不是能发大财！
　　就在这时，洛泠抬起手指敲了敲鸢尾的脑袋，无语地看着这只笨小鸟，“别想了，卖不出去的，物以稀为贵，能卖掉这么一根就够了，更何况当时重要的不是这根头发，而是我...「白魔女」。”
　　当时月见真正想要的，是尽可能探知「白魔女」为何能够取代「傀儡谣」成为序列上的诡异，而不是为了这区区的一根发丝。
　　“呜，为什么我在想什么你都知道？”鸢尾委屈巴巴地说道，她低头看向赤足上的发丝，说道，“难道是因为这个吗？”
　　“....虽然发丝确实能做到，但要读懂你的心思根本就用不着，因为你的想法基本都写在脸上。”洛泠扯了扯嘴角。
　　洛泠极少通过傀儡谣能力去窥见亲近之人的内心，除非真的迫不得已，至少隐私这一方面还是要有所尊重的。
　　“是，是吗？”
　　闻言鸢尾有些慌乱，连忙扑通着翅膀，重新在洛泠的脑袋上窝好。
　　她狐疑地用翅膀揉了揉自己的脸，就算变成了小鸟，她的脸上也会写东西吗？
　　正当鸢尾还在思索着，她忽然听到一些轻碎的脚步声响起，感知之中是一道带着「噩魇」路径的古怪气息，尖声低呼，
　　“有人！敌袭！”
　　“袭你个大头鬼！大惊小怪的。”洛泠的嗓音随即在鸢尾的脑海里响起，“哪有谁的神国这么容易被敌袭的。”
　　鸢尾想说她的就曾经被袭击，但转念一想，袭击者貌似就是被自己窝着的这位，便识趣地闭了嘴。
　　不过她却是有些好奇，以乌鸢小姐的性子，竟然也会在神国里安置其他人吗？
　　还是一道感知之中如此怪异的存在...
　　鸢尾都能想象到对方是怎样奇形怪状的诡异。
　　只不过下一刻，从门口处小心翼翼冒出的小脑袋却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一个红色头发的小女孩，看起来不过才十岁出头，稍显圆润的小脸颇为可爱，一双异色瞳孔更为她增添几分悠远的神秘感。
　　“洛泠小姐？”
　　艾尔莎稍稍侧着身子，望向房间里，鼻尖微微抽动。
　　她抬头望向青发少女，眼眸之中却闪过些许狐疑。
　　“真奇怪，今天的洛泠小姐怎么感觉有点不太一样，像是多了一些别的气息...”
　　敏锐的艾尔莎很快就察觉到了些许的异常。
　　“嗯，是我。”
　　洛泠向着艾尔莎微微颔首，然后顺便牵起她的小手，走出门去。
　　这一刻，艾尔莎便把所有疑虑全都抛之脑后，蹦蹦跳跳地跟上洛泠的步伐。
　　奇怪就奇怪了，反正洛泠小姐每次回来都会变一点，上次不也直接变成青发少女的模样了吗？
　　不过，洛泠小姐好像格外喜欢这个外貌...
　　不是说这样不好啦，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原版的黑发洛泠小姐比较好。
　　正当艾尔莎浮想联翩之时，鸢尾在脑海里小心翼翼地跟洛泠说道，
　　“乌鸢小姐，你是从哪拐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小孩回来？”
　　“什么叫拐，说得真难听。艾尔莎当时也在江城县，那件事情的时候，她在现场。”
　　洛泠没有明说是什么事情，不过鸢尾自然是知道的。
　　听到这句话，鸢尾的脸色煞白了些许，哪怕她现在是小鸟，
　　“你的意思是，这个红头发的小女孩...是那四十万人的冤魂实体？”
　　“....鸢尾小姐，有时候我真想把你脑袋撬开看看，里面究竟是哪个牌子的浆糊。”洛泠忍住抬手去敲鸢尾脑袋的冲动，说道，“她只是亲历者而已，也算是我的第一个神选。”
　　洛泠已经跟鸢尾解释过自己的情况，她现在基本上可以被视为序列诡异，但还是保持着人类的思维，也不会像其他序列诡异一样受到路径的束缚。
　　“哦，好吧。”鸢尾还是忍不住频频侧目，望向艾尔莎，低声嘀咕道，“真奇怪，怎么会有人类是这种情况...在感知之中跟冤魂似的。”
　　“艾尔莎的情况，具体我也不清楚，但我觉得至少她比你来得正常。”洛泠没好气地说道。
　　她当然知道艾尔莎是尤为特殊的存在，鸢尾能够感知到的她也能，尤其是在经历了维多利亚的「末日」时刻，位阶提升之后，这种感知更为明显。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无论如何，艾尔莎都是艾尔莎，只要她能够平平安安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都没关系。
　　就在这时，或许是因为鸢尾的频频侧目，艾尔莎一直感知到有另一道目光正注视着自己，左顾右盼之后，总算发现了鸢尾小鸟的存在。
　　“诶，是小鸟啊...”
　　她盯着鸢尾小鸟，眨了眨眼睛。
　　没看错吧，洛泠小姐的脑袋上什么时候多了一只小鸟？
　　由于鸢尾小鸟的颜色跟洛泠此时的发色过于相似，并且鸢尾还是以窝着的动作埋在头发之中，就更难发现了。
　　艾尔莎忍不住踮着脚尖，伸出手戳了戳小鸟。
　　活的，温温的，不是发饰...
　　“嗯？”
　　听着脑海里鸢尾小姐略显惊恐的呼喊，洛泠扭头望去，看到此时的艾尔莎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脑袋上的鸢尾小鸟。
　　“唔，洛泠小姐，小鸟很可爱。”小动作被发现的艾尔莎讪讪地笑了笑，说道，“不过，你是怎么找到一只这么跟你发色搭配的小鸟...”
　　“额...这种说法似乎有点本末倒置。”洛泠微微一愣，想了想说道，“更准确来说，我的新形态就是来自于她。”
　　“这样的吗？”
　　艾尔莎似乎对鸢尾小鸟很感兴趣，不过很显然，鸢尾并不对艾尔莎感兴趣，因为她挺怕鬼的。
　　而艾尔莎在她的感知里几乎与鬼无异，几乎完全就是「噩魇」路径的实体化身。
　　鸢尾欲哭无泪，但她又不能乱动，只能仰着小脑袋，努力回想记忆之中「精卫」大人的姿态，尽可能地模仿几分。
　　不多时，她们已经来到了维多利亚歌剧院的宴会厅之中。
　　虽然现在并不是饭点，但本来神国的众人就没几个是需要吃饭的，所谓的聚餐实际上就是聚会讨论，而洛泠现在手上确实有相当紧急的事情，需要召集大家庭里的各位。
　　关于「涿鹿之野」的行动，是目前的重中之重，绝不能马虎对待，因此洛泠在回到「繁星的维多利亚」的时候，就已经向众人送去了通知。
　　鸢尾并不知道这些，她还在奇怪为什么乌鸢小姐明明住的地方简陋得很，却要在如此华丽的地方里吃饭，难不成是个吃货？
　　唔，一想到紫珠，白魔女，乌鸢是个吃货的模样，鸢尾就有点忍俊不禁。
　　但很快，鸢尾就知道是为什么了。
　　最先回到宴会厅的就是苏婉，她一直留守在神国里，一边以「蜕变」路径的权能去逐渐改造这座神国，一边接替了菲欧娜的工作，维护着神国里众人的生活。
　　苏婉第一眼就看到了洛泠脑袋上的鸢尾小鸟，稍微一愣之后，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向着鸢尾小鸟微笑颔首。
　　“她认出我了？”
　　鸢尾心底微惊，在她的感知之中，苏婉同样是古怪的。
　　似人非人，似诡异又非诡异，却又看不出任何路径的痕迹...
　　“乌鸢小姐身边的怪人可真多。”
　　鸢尾在心底小声嘀咕着评价，只是没多久，更多她感知之中的怪人出现了。
　　半人半诡异化却还保持着自我意识的骑士小姐琳娜，生机勃勃又死气沉沉的圣女亚莉莎与丝塔莎姐妹，反而是看起来相当正常的觉醒者菲欧娜在这一众怪人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等等，这么多人的吗？
　　鸢尾小姐不由得挪了挪身子，往洛泠的头发深处窝着。
　　苏婉准备了一些小零食放在桌上，不过除了嘴馋的艾尔莎之外，没有人对这些小零食感兴趣，她们都注视着洛泠，神情甚至有些出乎意料的严肃，把洛泠看得都有些不自在了。
　　“也不用这么严肃...”
　　洛泠笑了笑，试图缓和气氛。
　　“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吗？”琳娜出声问道，她微微皱眉，“我还在想是不是我们之中有人出事了...”
　　其他几位深有所感地点了点头，菲欧娜补充了一句，“洛泠小姐，这算是你第一次召集我们过来，之前从没有过。”
　　“是吗？”
　　洛泠楞了一下，然后她仔细一想，好像还真的是。
　　基本上都是在吃饭的时候直接说而已，没有专门去召集众人。
　　“其实就跟之前差不多，确实是很重要的事情，但...并不沉重。”
　　洛泠沉吟稍许，把关于小茶话会里月见与荼蘼的打算，以及「涿鹿之野」行动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说了出来。
　　众人的反应先不提，最意外的是脑袋上的鸢尾小鸟。
　　她直接就懵了，怎么忽然就全部说出来了呀？
　　这可是绝密，绝密知道吗？
　　怎么能把绝密告诉这么多人呢...
　　鸢尾有些着急，不安地扑通着翅膀，想制止洛泠，又不敢吱声。
　　在众人的瞩目下，她闹出的轻微动静已经被看得一清二楚，在洛泠把所有事情说完的时候，就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脑袋上面，场面一度相当寂静。
　　“这是你的新发饰？”菲欧娜好奇地问道，“用活物来当发饰，哪怕是我也从未见过。”
　　“很可爱。”琳娜憋了半天，点了点头说道，却不知是在说小鸟还是说洛泠。
　　“请问，我可以摸一摸吗？就一下？”
　　本就喜欢小动物的丝塔莎有些忍不住了，挪了挪凳子。
　　洛泠欲言又止，正当她想着该怎么解释的时候，苏婉柔声说道，
　　“好啦，小泠，向大家介绍一下你的新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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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多不起来叻...
　　猫得捋一捋之后的大纲，到时候再爆更吧，这个月就不悬了...

 第十四章 鸢尾小姐的渴望（5k）
　　在众人或好奇或揶揄的注视之中，鸢尾小鸟瑟瑟发抖，想把脑袋埋到头发里面当做没看见，却被洛泠一把揪了出来。
　　“好吧。”
　　洛泠本来也有让神国众人认识鸢尾的打算，一开始是打算把正事交代完了之后再说，不过现在嘛...
　　看来鸢尾小姐似乎对自己直接把「涿鹿之野」的事情向其他人全盘托出有点意见，趁着这个机会把所有事情都说开了也好。
　　洛泠之所以会把鸢尾带来「繁星的维多利亚」，可不只是为了让她习惯当小鸟而已。
　　“鸢尾小姐，请直接现出原身吧。”
　　洛泠轻轻地拍了拍鸢尾小鸟的脑袋，轻声说道。
　　鸢尾小鸟稍稍仰头，在触及诸多目光之时又缩了缩脑袋，迟疑稍许之后，还是解除了「法相」，从青色小鸟化作一位神情拘谨的青发少女。
　　不必多说，当鸢尾现出原身的时候，除了似乎早有预料的姐姐之外，几乎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直勾勾地看着鸢尾，目光不断地从鸢尾和洛泠之间游走。
　　原因无他，几乎一模一样。
　　艾尔莎更是神情迷糊，怎么会有两个洛泠小姐呀？难道说...有一个冒牌货？！
　　——确实有一个是冒牌货，只不过这个冒牌货是洛泠而已。
　　场面一度相当沉默，直到菲欧娜忍不住开口道，
　　“这算是双胞胎吗？”
　　“不算。”
　　为了区分开来，洛泠重新化身为本体，解释道，
　　“这位是鸢尾小姐，我依照着她的能力，走上了「元素」-「灾厄」路径，拿到了新的能力，所以新形态的外貌才会变得跟她一样。”
　　说是如此，洛泠怀疑这很有可能是「精卫」化为人形之后的外貌。
　　只不过鸢尾小姐作为「精卫」的神眷者，被祂影响的程度相当深刻，以至于连外貌都趋于相似。
　　也就是说，以「精卫」为模板，出现了鸢尾与乌鸢两个复制品。
　　到时候若是「精卫」能够复生成功，同样化为人形的话，她们三个站在一起可就跟三胞胎差不多了...
　　“新路径，新能力？”
　　众人听得一阵迷糊，由于此前洛泠极少提到她自己的事情，她们也就没有多问，所以并不清楚详细情况。
　　其实不是洛泠刻意隐瞒，只是没人问她而已。
　　洛泠想了想，折合之前的记忆打了个包送与众人，免得多费口舌再去详细解释。
　　把这些记忆看完之后，在场所有人望向鸢尾与洛泠时的目光就多了些奇怪的神色。
　　“为什么不选我呢？我也是「元素」路径。”骑士小姐忿忿不平地说道，神情颇为幽怨，“使用我走上新路径也是可以的啊...”
　　“...琳娜，你没有权能，也不是序列诡异。”洛泠哭笑不得，“我想选也没法选啊。”
　　“我呢我呢，我可不可以，洛泠小姐你好像还没有「噩魇」路径？”艾尔莎高高地举起手，异色瞳孔之中似乎闪着光芒，充满了期待。
　　她的小脑袋里已经在想象，如果出现一个新的洛泠小姐，与自己长得差不多，似乎也很不错。
　　“很遗憾，也不行。”洛泠抬手揉了揉艾尔莎的头发，无奈地说道，“还是同样的原因。”
　　权能，这一在路径之上走到一定程度才能出现的成就，其意义与寻常能力可以说完全不同。
　　非权能与权能之间，使用权能与掌握权能之间，都有一条犹如天堑般的鸿沟。
　　“唔，好吧...”
　　艾尔莎脸色闪过一阵明显的失落，小脑袋耷拉着。
　　就在这时，洛泠的脑海里响起了鸢尾小心翼翼又紧张的嗓音，
　　“等等，乌...洛泠，你该不会把「精卫」大人的事情也告诉她们了吧？”
　　洛泠扭头望去，发现鸢尾满脸都是难掩的忐忑，她现在是真怕「精卫」重伤濒死的消息走漏风声，会有人因此想对祂不利。
　　纵然有「黄昏的维多利亚」能够作为庇护，纵然鸢尾一直以来都对「精卫」无微不至地照看，几乎可以说每时每刻都留有几分心神在「精卫」的身上。
　　但无论如何，一旦消息走漏，数不清的窥视目光就会袭来，百密一疏之间，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乃至十万分之一的可能性，「精卫」大人因此陨落，都是绝不可接受的事实。
　　洛泠一愣，轻笑着在脑海里回应道，
　　“放心吧，这件事情...只有我知道。”
　　洛泠很清楚鸢尾小姐最在乎的是什么，这个绝对禁忌的秘密虽然是她上次坑鸢尾时给坑来的，但她还是很恪尽职守地替鸢尾小姐保守秘密，甚至连对姐姐之时都没有透露过半分。
　　“至于「涿鹿之野」的事情我为何要告诉她们...当然会有我的原因。”
　　洛泠稍作沉吟，把她之前就已经打包过几次的记忆，逐一送与鸢尾查看。
　　这些，全部都是她和众人在维多利亚之中所经历的故事。
　　鸢尾小姐微微一怔之后，不消片刻，便已经过完了一遍所有的记忆，眼角不知不觉红润了些许。
　　“呜呜..原来是这样...”
　　她们对于乌鸢小姐，或者说洛泠而言，竟然是如此的重要。
　　之前鸢尾并不是没有收集过相关的情报，她对维多利亚之中最有可能的登神之路可是非常上心的。
　　但即便是最最详细的资料，最最确切的信息，都无法与当事人的记忆与故事相提并论。
　　鸢尾只是粗略过了一遍，都能感受到其中的真挚与情感，她们每一位与洛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如此的沉重。
　　在江城县废墟之中陪着洛泠绝望的度过三天三夜的小艾尔莎，孵化场之变里即便把尸体托付给洛泠也要为队友复仇的骑士小姐，以及维多利亚之中亚莉莎姐妹饱受的苦难...
　　太多太多的故事，只是一遍根本无法切身体会。
　　但唯有一点可以确定，无论如何...洛泠对她们，她们对洛泠，都是生命之中无与比拟的重要，就像「精卫」大人之于自己一样。
　　鸢尾甚至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洛泠若是把「精卫」大人的消息告诉她们也无妨。
　　“如何？”
　　洛泠开口道。
　　“嗯...”
　　鸢尾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到一声闷闷的回应。
　　两人这段没头没尾的对话在其他人看来相当稀里糊涂，不过从鸢尾小姐的反应上看，大家也多多少少能够猜的出来。
　　毕竟这是洛泠的经典操作了。
　　由于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就经常以记忆包的形式进行解释...
　　但不得不说，效果相当拔群。
　　与此同时，洛泠也把关于鸢尾的信息打包送到众人手上，当然，剔除了关于「精卫」的一切信息。
　　实际上，鸢尾是「精卫」神眷者这件事情并不是秘密，包括月见和荼蘼也都是知道的。
　　毕竟这种事情就算鸢尾刻意隐瞒，以她的能力也无法做到，更别提一旦略有出手的痕迹，有心人只要稍一调查就能够摸清楚。
　　真正的秘密是鸢尾与「精卫」之间的相处关系，以及「精卫」目前的现状，除此之外都是可公开的信息。
　　“竟然是一位神眷者...”
　　得知鸢尾的真实身份之后，众人看向她的目光又多了些许奇怪的神色，以琳娜和菲欧娜尤为甚之。
　　前者还好一点，在众神国时期，琳娜已经接触过形形色色的神选与神眷者，知道这个团体的特殊性，但依旧对鸢尾这个异类感到诧异。
　　菲欧娜对诡异使徒的印象可就没多好了，更别提比使徒更高一级的代行者。
　　她过去曾经直面过使徒肆虐的灾难，也亲手斩杀过使徒，他们所表现出来的偏执与疯狂让菲欧娜印象相当深刻。
　　由于洛泠本身就极为特殊，与其他诡异完全不同，所以她的神选与神眷者也较为特殊，这一点还好理解。
　　结果一个从内到外都相当正统的诡异代行者，却是一位如此腼腆害羞的少女，菲欧娜实在有些难以想象。
　　艾尔莎这回少见的没有开始追番，她只是颇为幽怨地看着洛泠和鸢尾两人，嘴里念念有词，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依稀能听到少许句子，像是“又是我不知道的事情”，“天天带女孩回来”之类的话。
　　“既然都对彼此有一定的了解，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
　　洛泠拍了拍手，把众人的注意力从羞涩的鸢尾小姐身上收回，然后示意鸢尾重新变成小鸟窝自己脑袋上，最后定了定神，说道，
　　“关于「涿鹿之野」的行动，近日月见和荼蘼肯定还会有所动作，我们也不能一直处于被动状态。”
　　洛泠深知，为了避免被这两只老狐狸一直牵着鼻子走，她至少需要对「涿鹿之野」多一些了解，以免陷入老狐狸们编织的信息茧房之中。
　　信息究竟有多重要，在维多利亚曾经发生的事情里可见一斑，洛泠之所以能够在双方博弈的夹缝之中突出重围，就是因为她掌握着一些双方彼此之间并不清楚的秘密，利用这段信息差得到属于她的独特优势。
　　即便有「全知」权能打底，但多谨慎一些总是没有错的。
　　见机行事，走一步算一步这种事情，并不是洛泠的风格。
　　“琳娜，你之前有过众神国的经历，收集「涿鹿之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洛泠望向骑士小姐说道，然后又低头看向正怨念满满地碎碎念的丳艾尔莎，“你和琳娜一起去，艾尔莎。”
　　“啊？”艾尔莎微微一愣，但很快便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嗯嗯，没问题！”
　　虽然总喜欢碎碎念，但只要能帮上洛泠小姐的忙，艾尔莎还是会很高兴的。
　　不过，这仍然改变不了她怨念的目光一直注视着窝在洛泠脑袋上瑟瑟发抖的鸢尾小鸟。
　　...无论如何，即便知道了艾尔莎的过往，她在鸢尾的感知之中都跟冤魂相差无几。
　　鸢尾小姐有点怕鬼。
　　“嗯。”
　　琳娜微微颔首，接下了这项任务。
　　毕竟现在神国里最闲的就是她和艾尔莎，菲欧娜和亚莉莎姐妹都在忙维多利亚的事情，与之相比，这两位就显得有些无所事事。
　　对于琳娜这段众神国的经历，算不上短但也谈不上长，她去过其他两个起源之地的一些神国，也接触过早期的维多利亚神国，但因为实力原因，都没能接触到真正的核心。
　　当然，即便如此也好过一无所知，至少琳娜知道该怎么前往众神国的地界，不至于完全一头雾水。
　　接下来就是维多利亚现在局势的变化，因为去过一次其他起源之地，切身体会了与维多利亚之间的区别，洛泠很清楚现在的维多利亚对于其他势力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可是一个难得一见，拥有着所有路径的地界，不需要神国也能够全力施为，天然的绝对战场。
　　这段时间已经陆续有其他起源之地的神选暗中潜入，之所以还没大规模介入维多利亚，是因为还没摸清局势而已，如今的风平浪静只是风暴来临之前的宁静而已。
　　包括月见和荼蘼在内的神选们，都对这座曾经被「末日」降临，却又莫名回归的起源之地感到好奇与忌惮。
　　一旦他们能够意识到真相，维多利亚就会瞬间沦为诸神的战场，连同维多利亚原有的势力都会无可避免地卷入其中。
　　菲欧娜向少年传递了这件事情，毕竟她已经不再归属于维多利亚，即便以往日大星座的身份出现，对如今维多利亚的局势也很难产生什么质变的影响。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少年。
　　少年在知道真相之后沉默了许久，选择了在虚妄之地里闭关。
　　在沉寂了一段时间之后，「公司」总部忽然响起一阵响彻云霄的战歌。
　　汹涌的战意肆意绽放开来，依稀能看到一位巨大的无首战士虚影在天穹之上手持巨斧与盾牌，跳着原始且狂野的战舞，只是看着都能感受到其中骇然的凶煞之意。
　　无首的魁梧巨汉从虚妄之地里走出，少年最终放弃了继续抗衡源自于血脉深处的呼唤，彻底归属于「刑天」，成为「刑天」世间仅剩的神眷者。
　　少年从被洛泠斩首之后，一直以来都没有逃脱过「刑天」意志的支配。
　　是因为少年不肯就此沦为他最不想成为的代行者，才一直坚持到了现在，甚至任由南丁格尔摘走了心脏，以减缓「刑天」意志的影响。
　　但现在情况大有不同，少年最终还是放弃了他的坚持。
　　从此之后，再无少年，唯有「刑天」。
　　“.......”
　　得知现在维多利亚的情况，洛泠也只能深深地叹了口气。
　　在终局一战之后，维多利亚的现状已经逐渐走向了崩坏，但她没有老人与哲学家的手段，并不能为改变局势做到什么。
　　洛泠彻底改变局势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杀掉所有人。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由于局势崩坏的缘故，反而给了亚莉莎和丝塔莎可乘之机。
　　她们的光明教会本来就有一定规模，又抓住这一次机会大力发展，甚至还有一部分觉醒者参与其中，成为除了「公司」总部之外第二道不可忽视的力量。
　　“既然这样的话，菲欧娜阿姨，还有丝塔莎和亚莉莎你们姐妹，就继续在维多利亚里维持局势吧。”洛泠沉吟稍许，说道。
　　不过，若是这样的话，「涿鹿之野」的行动如果需要支援...
　　“不必担心，我会竭尽所能的，小泠。”苏婉柔声说道，她轻笑着望向洛泠，“就算没有了傀儡谣能力，姐姐还是会有一点点的力量，不多，但应该足够帮上你。”
　　看着一如过往般温柔的姐姐，洛泠的心底流过些许暖意，点头道，
　　“嗯，我知道了。”
　　在场所有的家人，都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真羡慕啊...”
　　埋在洛泠头发里的鸢尾看着这一幕，眼中是说不出的艳羡。
　　她从有记忆开始，就是独自一人，只有「精卫」大人陪着她。
　　但「精卫」大人终究并非人类，更别提之后便为了救她重创濒死，至今还没恢复。
　　之后与鸢尾交集较多的便是茶话会，但不必多说，茶话会的众人表面上和和气气，实际上也是各种勾心斗角，根本不可能真正地袒露心扉。
　　不得不说，在跟着洛泠体会了这难得温馨的一幕之后，鸢尾心底也浮现出些许前所未有的渴望。
　　要是她也能有这样的家人，该多好啊...
　　目送宴会厅里的众人散去之后，洛泠微微感受着脑袋上的温度与异动，嘴角逐渐勾起。
　　哼哼，看来鸢尾小姐已经中招了。
　　把鸢尾带回「繁星的维多利亚」，洛泠多少还是有点算计在里面的。
　　鸢尾小姐很明显就是个缺爱的小孩，空有超过她几十年的岁月，却没有相应的阅历。
　　稍一接触这种氛围，肯定就会生出想要加入的念头。
　　只要出现了这个念头，就足够了。
　　“把鸢尾拐过来当「繁星的维多利亚」的园丁，指日可待！”
　　一念至此，洛泠脸上淡淡的笑意更甚了几分，说道，
　　“好啦，我们也该出发了，鸢尾小姐。”
　　“嗯...”
　　鸢尾小姐心不在焉的回应响起，

 第十五章 「救世魔女」的妙用（5k）
　　距离正式出发赶往与月见约好的地点还有最后一点时间，洛泠正好也有一些需要提前准备妥当的事情。
　　首先最重要的就是，洛泠和鸢尾互为替身的这段关系，需要进行一些小小的处理。
　　尽管「乌鸢」形态下的洛泠看起来和鸢尾几乎一模一样，但细看之下，容颜还是有着稍许差别的。
　　总不能空留出一道如此明显的破绽等着让月见她们察觉，哪怕她们可能会忽略这一点，但洛泠并不觉得她们是傻子或者瞎子，会连这种事情都发现不了。
　　更何况，洛泠同样不能时时刻刻都在替换成鸢尾，因为她的性格和鸢尾小姐差别有点大。
　　更准确来说，是思维方式。
　　主要是鸢尾小姐的脑回路可能与常人相比稍微绕一些...洛泠能复刻出记忆与情感的流露，也能进行一定程度上的伪装。
　　但是，洛泠实在没办法复刻鸢尾小姐颇为奇妙的脑补能力，这一点哪怕是傀儡谣能力自我演算也能难做到。
　　正因如此，洛泠就需要寻找一个随时能够与鸢尾换位，又不会令人生疑的办法。
　　“动用「全知」改写一下我，或者是鸢尾小姐？嘶...就是担心「奈落」的禁忌权能会出现不可预知的差错，这东西还是对敌人比较好使。”
　　之前还不是权能的时候就闹出过不少事情，就连洛泠以为小规模使用没啥问题的情况下，「黄昏的维多利亚」里出现了一块被「永生」彻底侵蚀的地界。
　　不止如此，其侵蚀程度还在不断蔓延，就算洛泠动用「全知」去挽回，也只能延缓灾难蔓延的速度，没办法彻底根除——毕竟同为禁忌权能，「永生」并不比「全知」差上多少。
　　但如果不使用「全知」的话，又该怎么办呢...洛泠微微陷入了沉思。
　　站在桌面上的鸢尾小鸟被一双与自己完全一样的碧翠双眸盯着，不好意思地扭开了头，鸟脸上竟浮现出几分人性化的羞涩。
　　“等等，既然「混沌」路径的「全知」会有副作用，如果是「秩序」路径下的「全知」呢？”
　　就在这时，洛泠似乎想到了什么，瞳孔微缩。
　　路径有两侧，诡异侧路径与秩序侧路径，并非只有诡异侧路径才能掌控权能，秩序侧路径的「蜕升」上就已经存在着洛泠的「救世魔女」以及苏婉的「诞生」两种权能。
　　其中，洛泠拥有的权能「救世魔女」的能力为反转路径，当时拯救陷入「末日」时刻的维多利亚之时，正是洛泠以「救世魔女」竭尽所能地反转了「末日」，才得以让维多利亚进入「蜕升」时刻，顺利挽回了本应该绝望的终局。
　　既然能够反转「末日」为「蜕升」，当然也能够反转「混沌」为「秩序」。
　　只不过，需要一点小小的实验，毕竟这道能力可是要用在自己身上的。
　　若是成功了的话，以后能用得上的地方还有很多。
　　洛泠立刻就想到了「黄昏的维多利亚」里，被她用奈落能力坑到「永生」之灾肆意蔓延的地方，便对鸢尾说道，
　　“鸢尾小姐，还记得上次我在你的神国里，一不小心弄坏的地方吗？”
　　“啊？”鸢尾一愣，“什么弄坏的地方？”
　　“哦，就是「紫珠」弄坏的地方。”洛泠换了个说法。
　　“......”
　　话音未落，鸢尾的脸色便瞬间难看了起来，好一阵恶寒。
　　——看来鸢尾小姐还真的是下意识地把「紫珠」和「乌鸢」分成两个人了啊。
　　洛泠嘴角微扯，她很难理解这种情况，因为其他知道实情的几位都不会这样看待自己，也只有鸢尾小姐会分得这么清楚了。
　　或许是想到面前的是乌鸢小姐而不是可恶的紫珠，鸢尾的脸色还是缓和了些许，说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救回来。”洛泠说道，“之前维多利亚陷落的时候，我得到了新的能力，或许能够解救「永生」之灾。”
　　“真的吗？”鸢尾狐疑地说道。
　　“我不确定，但试一试总不会有坏处。”洛泠微微颔首道。
　　“嗯。”鸢尾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但下一刻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煞白了些许，“等会，该不会被你操作一番之后，「永生」之灾会彻底蔓延开来吧...”
　　“这回不是紫珠，是洛泠。”洛泠强调了一遍。
　　“不都一样，都是你吗？”鸢尾苦着脸说道。
　　这回她倒是认清楚了，洛泠就是紫珠，紫珠就是洛泠，总是会把事情弄得乱七八糟的家伙。
　　“还是有点区别的。”洛泠摊开双手，死皮赖脸地说道，“总之，我都已经在「黄昏的维多利亚」里了，只是告诉你一声而已。”
　　她不确定的只是能否有足够的效果，倒是不担心情况会恶化，「救世魔女」可是行于「蜕升」路径之上的权能，更是曾经挽回过整个维多利亚的「末日」时刻，再怎么也不可能会让「永生」之灾继续恶化。
　　但洛泠觉着仔细跟鸢尾解释实在麻烦，不如直接霸王硬上弓，反正她都没办法反抗。
　　“请不要用乌鸢小姐说这么可恶的话...”鸢尾耷拉着小脑袋，垂头丧气地说道。
　　鸢尾自己也清楚，她根本无力抗衡洛泠，除非从一开始就把洛泠拒之门外，不让其踏入「黄昏的维多利亚」。
　　只可惜这是不可能的，之前不幸与洛泠签下的契约之中，就以及对洛泠彻底开放了「黄昏的维多利亚」的权限。
　　洛泠可以随便违约，但鸢尾可不行，她暂时还没有违约而不受惩罚的手段。
　　鸢尾仅有的挣扎，就是想让洛泠至少变个模样，以免让她心目中可爱又可靠的乌鸢小姐形象崩塌...
　　“哦，没问题。”
　　洛泠微微颔首，然后便换回了原本的模样，本来权能「救世魔女」也确实需要这个形态才能够进行施展。
　　“一定要小心点啊，”跟在洛泠身后扑腾着小翅膀的鸢尾小鸟像个怨妇般念念有词，叽叽喳喳的没停下，“稍微弄坏点地方没关系，但可不要全部都弄坏啊，「精卫」大人还要靠这个神国续命呢...”
　　鸢尾小姐会如此模样确实是没办法，着实是之前被坑怕了...
　　“放心吧。”
　　洛泠随口应道，很快她们便来到了之前遭受「永生」之灾彻底侵蚀的地方。
　　之前洛泠不小心弄坏的地方，其实只有百来平方米左右，而现在这种污染已经蔓延到差不多方圆一公里，还在逐渐向外扩张。
　　在看到现场的时候，洛泠直接倒吸一口凉气，被「永生」之灾笼罩的地方，全是触目惊心的恐怖。
　　无论是小动物还是里面的树木，甚至连昆虫都没有例外，全都是“伤者不死，病者折磨，腐者永生”的可怕景象。
　　甚至，洛泠还看到了她第一次做实验时的小白鼠，已经被啃食到只剩下半个脑袋，却还在痛苦地悲鸣着，无法解脱。
　　若不是洛泠当时选择实验的地方本来就是在城郊的位置，恐怕看到的就是被「永生」之灾折磨的人类了，估计会是更加地狱的景象。
　　难怪鸢尾一直对「紫珠」怨念满满...
　　怕是再这样下去，只消几十年的时间，整个「黄昏的维多利亚」都会永远地陷入如此恶化的「永生」之灾，到时候鸢尾最为挂念的「精卫」可就真的没得救了。
　　“我来试试吧。”
　　洛泠神情认真了起来，在鸢尾小鸟紧张又有点期待的目光之中，她缓缓合上了双眼。
　　周围忽然微风拂动，洛泠的身形缓缓悬浮而起，本不算长的头发在轻风之中飘散开来。
　　下一刻，黑发的少女睁开双眼，眼眸之中蒙上一层淡淡的金色，隐约带上了些许神圣的意味。
　　先前洛泠浑身带有的些许青黑色鳞片在此刻全部消失，只不过却在腰间突兀乿地长出一对如恶魔般的双翼，却被紧紧地束缚着。
　　繁复的血色与紫色交织的纹路在手臂与大腿处缓缓浮现，看起来就像是某种语言一般，蕴含着某种可怕的禁忌力量。
　　此时此刻的洛泠，就像是一位从地狱之中诞生的恶魔，却诡异地带着难以言喻的圣洁与神性，为世间带来了救赎。
　　——这便是「蜕升」路径之上的权能，「救世魔女」。
　　她曾经是践行于「末日」路径之上的恶魔，却因为强烈的救世愿景彻底逆转了一切。
　　“「寂亡」之「归墟」，掌握「永生」的存在。”
　　洛泠注视着这片被「永生」之灾侵蚀的地狱，眼眸深处闪过些许悲悯之意，她缓缓地抬起手，为这片饱受折磨的地狱带来了解脱。
　　「寂亡」逆转，化为「万灵」。
　　天穹之上飘起了牛毛般的细雨，缓缓飘洒在大地之上，带来如甘露般的生机。
　　但...迎来的却是死亡。
　　是带来解脱的死亡。
　　肆虐的「永生」此时此刻得以彻底结束，所有的生灵终于走向了它们应得的终局，生命真正的终点。
　　然后，绽放出新的生机。
　　本应「永生」之灾而变得贫瘠的大地之上，刹那之间便冒出了不少的嫩芽，还有几朵小花绽放开来。
　　这一刻，鸢尾小鸟看着发生的这一幕，瞬间都呆住了，哪怕她从有记忆开始就已经在种田，却也从未见过这种奇迹。
　　无论怎么看，被「永生」之灾侵蚀之后的土地，都绝不可能再会有生机。
　　就在这时，更让鸢尾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她在感知之中，忽地听到了一声虚弱的轻鸣之声，仿佛错觉一般。
　　这是...
　　“「精卫」大人的啼鸣！”
　　鸢尾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她再三确定，才总算肯定这不是错觉。
　　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意识一直陷入沉寂的「精卫」大人，竟然有了一丝丝复苏的迹象。
　　虽然没有苏醒过来，但相较于之前对外界全无反应相比，已经算是在好转了。
　　难道说...是乌鸢，哦不对，洛泠小姐这道奇迹般的能力，触动了「精卫」大人吗？
　　鸢尾抬头望去，看到此时化为「救世魔女」的洛泠，神情不由得浮现出了些许的沉溺，
　　“好好看呀...”
　　这并不是容颜或外貌上的绝美，而是此刻洛泠的救世之姿，对于世间的一切而言，都是绝无仅有的美丽。
　　哪怕形若恶魔。
　　连洛泠都没想到，她使用「救世魔女」的效果会如此之好。
　　不过仔细想想，这可是拯救了整个维多利亚的权能，即便当时是借助了「末日」时刻降临，以及燃烧了女人的全部才得以做到的，但同样能够说明「救世魔女」的强大。
　　这样的话...
　　洛泠稍作沉吟，「救世魔女」的效果同时笼罩在鸢尾和她的身上。
　　鸢尾有些不明所以，但这股力量对她来说很温暖，很舒服。
　　她不由得重新化为青发少女的外貌，脸上微微露出享受的模样。
　　这可是「蜕升」之能，是这个世界得以维系的基石，差不多可以相当于创世神的存在。
　　对于每一个并不想让世界陷入「末日」时刻之人来说，「蜕升」便是水之于鱼，阳光之于树木一般的意义。
　　下一刻，洛泠解除了「救世魔女」的权能，化身为紫珠。
　　在鸢尾惊恐的目光还未闪过之时，她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动用了「全知」的“坠网”，开始改写一项现实。
　　这一项现实便是，洛泠与鸢尾之间的差异，以「全知」的威能完全抹平。
　　“呀呀呀！”
　　看到紫珠的忽然现身，鸢尾吓得发出了一阵怪叫，但很快她便看到，面前的少女瞬间变了模样。
　　恍惚之间，鸢尾好像看到了昔日的「精卫」大人重新现身，就出现在她的面前。
　　再加上之前「精卫」大人微微复苏的迹象，鸢尾鬼使神差地走了上去。
　　在洛泠始料未及的错愕之中，鸢尾忽然伸手抱住了她，
　　“呜呜，「精卫」大人，我好想你啊...”
　　“...是我。”洛泠扯了扯嘴角，无奈地说道。
　　“呜呜呜...”
　　鸢尾却还埋在她的怀里。

　　“我是「乌鸢」。”
　　“诶？”
　　鸢尾茫然地抬起头，然后便吓了一跳，
　　“啊？”她连忙松开手，手忙脚乱了一会，才低着头说道，“对，对不起...”
　　怎么回事？
　　她明明感觉到是「精卫」大人...
　　鸢尾偷偷看向洛泠，却发现她的感知还是一如既往，这不由得让她有些迷糊，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过...
　　“乌鸢小姐，你这是易容了吗？”
　　鸢尾说着，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个小镜子看了看自己，又抬头望向洛泠，眨了眨眼睛。
　　完全一致。
　　之前只是相似，现在是一模一样，几乎找不到任何差别。
　　“差不多算是吧。”
　　洛泠也有些忐忑，她分别感知了一下自己和鸢尾的状态，直到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才微微松了口气。
　　不得不说，「救世魔女」加上「全知」，这一套连招下来确实效果显著。
　　先前「全知」会出现的混沌效应，即随机出现恶意化的状态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优化，具体是什么还不知道，至少洛泠没有觉得不适。
　　就是消耗有点大，哪怕以洛泠现在的灵感，都没办法支撑着再来一次，现在已经有了一点疲惫的感觉。
　　现在，就算洛泠和鸢尾站在一起，别人都只会怀疑是鸢尾分了身，绝对不会认为会有另一个人，甚至连双胞胎的可能性都会剔除。
　　无论是感知还是容颜，乃至所有的一切，洛泠和鸢尾在别人的认知之中，就是同一个人。
　　洛泠动用「法相」，化身为青色小鸟，重新窝在鸢尾的脑袋上，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道，
　　“现在该换我休息一会了，鸢尾小姐，你动身去找月见她们吧。”
　　“哦。”
　　鸢尾挠了挠后脑勺，她现在还在奇怪自己的感知呢。
　　乌鸢小姐究竟是动用了什么手段，才能在外貌上易容得跟自己一模一样。
　　不止如此，还能在她的感知之中与「精卫」大人尤其相似，差一点就给认错了...哦不对，已经认错了。
　　真笨，怎么连「精卫」大人都能认错。
　　鸢尾在心底责怪了好几遍自己，才总算缓了过来。
　　她小心翼翼地扶好因为消耗过度，正微微打着盹的乌鸢小鸟，然后用头发做了个鸟窝。
　　不得不说，鸢尾在这一块还是比较擅长的，或许是因为之前经常用来藏「精卫」的缘故，她总能把鸟窝发型做得不露痕迹又美观。
　　“呼.....”
　　把这一切完成之后，鸢尾长舒一口气，然后拿出了手机。
　　此时小茶话会群聊里，月见已经发布了这一次行动的最新消息。
　　或许是担心鸢尾会一不小心提前泄密，直到临近行动开始的时候，月见才总算告诉了鸢尾这一次行动的目标权能。
　　“上古战场，「涿鹿之野」。”鸢尾轻声念道，“序列第五位，「噩魇」之「天女魃」。
　　“掌握权能「赤水」之存在。”

 第十六章 梦中情人（4k5）
　　洛泠做了一个梦。
　　或许是从维多利亚的危机以来，洛泠的心神就一直紧绷着，就极少能够有舒缓的时候，没能得到很好的休息。
　　直到今天连续动用两种禁忌级别以上的权能，灵感消耗得有点多，洛泠难得感到了疲惫。
　　反正所有的准备都已经妥当，她便打算小小地打个盹。
　　只是这个小盹有点出乎了洛泠的意料。
　　直到她缓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灰黯与荒芜之地，依稀有些像是之前她去过的埋骨之地，但感知之中却要更加可怕。
　　这种似梦非梦，清醒与虚妄之间的感觉，洛泠依稀记得她之前也曾有过相似的经历。
　　“好像...暂时没办法醒过来了？”
　　洛泠沉吟稍许，便迈开了步伐，开始漫无目的地散步。
　　她并不担心外界的事情，因为她的气机已经通过这两项权能的使用，与鸢尾完全结合在了一起。
　　只要鸢尾遇到无法处置的危险时，洛泠就会自动上号，两人身份顷刻之间完成互换。
　　本是小鸟的洛泠就会重新变回少女，本是少女的鸢尾则是会回到洛泠的脑袋上变成小鸟继续窝着。
　　这种过程，由于之前的改写，即便月见和荼蘼就站在身边，都无法察觉到这一点。
　　或许单一的禁忌权能，她们都有办法应付，毕竟她们可是决意要去谋夺禁忌权能的存在，没有两把刷子怎么敢动手的。
　　但豪华到能够使用两项禁忌以上的权能来造就出现在洛泠与鸢尾之间的联系，目前整个世界上除了洛泠之外找不到第二位，这一点还是有保底的。
　　灰无之间，洛泠继续走着。
　　出乎意料，当她走到一条已然干涸枯萎的河流旁边之时，竟然依稀看到了一个人影。
　　“嗯？”
　　本是百无聊赖地等着自己醒过来的洛泠看到这道身影之时，神情微微一顿，步伐不由得加快了些许。
　　洛泠并没有指望在这个古怪的地方里能够发现些什么，她很清楚自己的梦是什么德行。
　　在上一次依稀的梦境里，她看到的是被「末日」彻底污染的「蜕升」跪坐在自己的坟墓之前，为这个世界注定到来的末日，无可挽回的绝望终局而哭泣。
　　这一回的情况，洛泠不用过脑子都知道，肯定又是起源之地被分开之前的世界残影。
　　洛泠也很清楚，尽管她自己的真实身份至今依旧一头雾水，可能知道一些内情的首位又一直在当谜语人，不肯透露出更多的信息，但可以确定的一点便是，洛泠绝对跟「蜕升」脱不了干系。
　　当洛泠靠近过去的时候，却见到是一位身着一缕轻纱青衣的女子，正坐在枯萎的河道处掩面哭泣。
　　颇有几分仙气飘飘的幔纱长裙散乱地飘散在地面上，无风轻悬，微微拂动，如同绽放开来的美丽花朵。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到来，青衣女子的抽泣声弱了些许，微微抬起头，露出半边精致绝美的容颜。
　　在目睹对方容颜的一刹那，洛泠敢保证，她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仅从相貌上看，青衣女子绝对远超她见过的所有人。
　　平心而论，论姣好的面容，洛泠觉得自己肯定算不上，艾尔莎又过于年幼，姐姐其实也算是较为普通的，亚莉莎姐妹就更不必多说。
　　菲欧娜阿姨与琳娜可以说是第一档，鸢尾小姐也是如此，不过算是不同风格的类型，至于伊芙、岑湘云、路曼青等人...与之相比，都要稍差一些。
　　仔细一想，在洛泠见过的人里，反而是月见这个老狐狸的外貌能够称得上是倾国倾城，只是站在她的身边都有一种珠光黯淡的感觉，就是性格实在是惹人厌。
　　但无论是哪一位，都无法与这位青衣女子的容颜相提并论，已经没办法昧着良心说是不同的类型而已，就连洛泠这根灾难审美的老木头都微微有些心动的感觉。
　　而此时此刻，青衣女子在看到洛泠的刹那，抽泣声便停了下来。
　　她侧卧在臂弯之间，露出半张的绝美容颜渐渐浮现出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优雅又不失柔美的丹凤眼之间流转着些许莫名的意味，直勾勾地注视着洛泠。
　　不知为何，洛泠却隐约有一种心悸的感觉，这种感觉有种诡异的似曾相识。
　　“您...终于来啦...”
　　青衣女子轻声说道，嗓音悦耳婉转，犹如天籁之音，却又带着情深意切的悲伤，连音调都微微带着些激动的颤抖。
　　“妾身已经等了您很久很久...”
　　“直到天日倒转，黄河倾覆，渭水枯萎...都再没能见到您...”
　　她缓缓地站起身来——或许这并不是“站”，只是飘了起来，逐渐向洛泠靠近着。
　　柔顺的三千青丝披散开来，微微掩住了青衣女子的容颜，但她的魅力却未减半分，反而有一种凌乱朦胧的唯美，此情此景，世间恐怕无出其右。
　　可明明是如画卷般唯美的一幕，洛泠却只觉得心悸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她很肯定自己的记忆之中完全不存在这位青衣女子，更从未见过——如此绝美的女子，只一眼就会永生难忘，绝不可能会没有半点印象。
　　但这种感觉就像是刻着本能的深处，根本难以遏制。
　　不过洛泠转念一想，反正这只是梦境而已，她的本体还待在鸢尾小姐的脑袋上呢。
　　既然只是梦境和意识，似乎就不用太担心了。
　　别的还好说，单论意识，洛泠还真没见过能够伤到她的存在。
　　一念至此，洛泠紧张的心情便缓和了些许。
　　稍稍稳住心神之后，洛泠抬头望向了青衣女子，轻声问道，
　　“你是谁？”
　　听到洛泠问出这个看似寻常的问题，青衣女子却是直接愣住，朦胧的三千青丝之间，依稀可见她错愕的神情。
　　“您...不认得我？”青衣女子指了指自己，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不，不...为什么，连您都...”
　　她连连退了几步，赤足踩在泥沙之间，却不染半分尘埃，就连失魂落魄的模样都惹人怜爱，完美地诠释了何为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我...”
　　洛泠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没想到只是问了一句话而已，对方的反应竟然就如此激烈。
　　一时之间，洛泠都开始怀疑起是不是自己真的忘记了什么。
　　但还没等洛泠再出言解释，青衣女子缓缓地抬起头，悲戚幽怨地呢喃着，
　　“就连您都背叛妾身了吗？昔日的誓言，昔日的一切...对您来说，都不过是尘埃吗？”
　　“妾身万千年的等待，无数时光的磋磨，等来的只能是这一句话...吗？”
　　与此同时，青伮衣女子赫然出现了腐化的迹象，隐约可见一具丑陋的干尸，涌动着可怖的气息。
　　当她再度现身于洛泠面前之时，绝美的容颜就只剩下了一半，另外半边脸已然化作干枯腐烂的骷髅，充斥着些许恶疮脓流的污秽血肉。
　　“即便您违背了曾经的誓言，但没关系，妾身...一直都在等着您。”青衣女子的嗓音依旧清亮悦耳，悲戚婉转，“只要您能回来就好，无论如何...妾身，永远永远，永永远远都会爱着您。”
　　“这一次，您就留下来陪着妾身吧。”
　　对方的话音落下，恬静的幽香与腐尸的恶臭同时扑面而来，把洛泠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是难以匹敌这股气息，而是对方寄托在她身上的情绪，有一种难以承受的沉重。
　　“........”
　　青色小鸟瞬间睁开双眼，竟然在微微喘着气。
　　“乌鸢小姐，你醒过来啦？”
　　感受到脑袋上的异动，鸢尾开心地打了个招呼，叽叽喳喳道，
　　“你知道吗？刚刚「精卫」大人又复苏了一小会诶，是不是因为你刚刚在「黄昏的维多利亚」里面施展了那个很厉害的权能？”
　　此时的洛泠还沉浸在刚刚的梦境之中难以自拔，没听到鸢尾在说些什么，迟迟没有回应。
　　“乌鸢小姐？”此时鸢尾也察觉到不对劲，连连又唤了几声，“洛泠小姐？紫...白魔女小姐？”
　　“...我没事。”
　　直到这时，洛泠才总算缓过神来，说道。
　　刚刚梦中发生的一切实在是过于真实与可怕，洛泠现在还能回忆起其中的细节，很难怀疑这究竟是梦还是什么其他的情况。
　　或许是意识在恍惚之间，一不小心降临到其他地方也有可能。
　　但无论是什么情况...一想到刚刚的青衣女子，洛泠就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可是，她直到最后都没说自己是谁啊...”洛泠忽然之间觉得有些心累，怎么睡个觉起来一点都不解乏，还增添了一些烦恼。
　　“没事就好，是做噩梦了吧？没关系哦，梦都是相反的，这可是「精卫」大人告诉我的，不会有错。”鸢尾点点头，说道。
　　“相反...”
　　洛泠的脸色微微露出了些许古怪。
　　相反指的是，是她去以这种沉重的感情去追求对方吗？
　　洛泠不由得鸟躯一震，这样一想就更可怕了。
　　鸢尾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在看到「黄昏的维多利亚」与「精卫」大人的变化之后，鸢尾已经有些相信，洛泠确实具备着治疗「精卫」大人的能力。
　　如果不是因为这一次「涿鹿之野」的行动已经迫在眉睫，鸢尾都想先请乌鸢小姐去对「精卫」大人进行治疗。
　　当然，前提是紫珠不要出现，其他几个形态都没关系。
　　即便与洛泠一起相处了不少时间，鸢尾还是本能地对「紫珠」进行戒备，几乎刻在了骨子里。
　　“可能是，我也不确定。”洛泠沉吟稍许，说道，“准确来说，我应该没有施展影响到「精卫」的能力，或许是祂感应了什么，所以才会频频复苏吧。”
　　权能「救世魔女」可是源自于「蜕升」本源的能力，跟其他路径有着本质的区别。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末日」和「蜕升」是真正的神明之力，其他路径都是借过来的，位阶上天然要弱上一筹。

　　当然，如果沿用的不是被「蜕升」借来的力量，而是那几位真正的神明所延伸出来的路径，就另当别论了。
　　很显然，「精卫」并不属于此列。
　　但...多少还是跟「蜕升」能搭上关系，可能还认识祂也不一定。
　　如果是这样的话，洛泠还真的很想把「精卫」给救回来，而不只是为了拉拢鸢尾小姐到「繁星的维多利亚」里当园丁。
　　这时洛泠才发现，鸢尾已经带着她来到了一处熙熙攘攘的古城之中，放眼望去，皆是衣着古朴的人类，差不多都是在上古时期的迹象。
　　“这里是...”
　　洛泠左顾右盼，迟疑着问道。
　　她对起源之地大夏帝城的地理可不熟悉，因为这里与她认识之中的“世界”有着极大的差别。
　　除了姐姐记忆里的哥伦比亚，和洛泠自己亲身经历的维多利亚之外，其他两个起源之地她只有较为粗显的了解，毕竟才接触没多久。
　　在四大起源之地里，只有哥伦比亚和维多利亚里有“地球”这个概念，瓦尔哈拉是以世界树延伸的九大世界，大夏帝城则是天圆地方，各成一界的小世界。
　　总之在洛泠的认知里，这种世界都是奇形怪状的。
　　“这里就是「昆仑之墟」呀，也就是所谓的大夏帝城。”鸢尾说道，“基本上，整个起源之地大夏帝城的基石就是在这里，相当于起源之地维多利亚的维多利亚。”
　　“海内昆仑之虚，在西北，帝之下都。昆仑之虚，方圆八百里，高万仞。——这就是「昆仑之墟」。”
　　一座坐落在万丈高山之上的帝都，传说中人与神明沟通之地。
　　不必多说，此时「昆仑之墟」里的所有人类，全部都是向往神明的朝圣者。
　　相传有一些朝圣者一路跪拜，以最为虔诚的姿态登上「昆仑之墟」，终于能够得到神明的瞩目，成为神明在凡界的代言人。
　　“因为「涿鹿之野」已经彻底毁灭了，想要去往相应的神国，就必须先来到「昆仑之墟」...这是月见姐姐的原话。”鸢尾挥了挥手上的手机，说道。
　　无论第几次，看到这些仿佛上古传说中的存在，使用着现代化的通讯工具，洛泠都止不住地涌现出强烈的违和感。
　　不过，鸢尾等人所使用的手机，可不是普通的手机，基本上都是被她们用各自能力和权能改造之后的产物。
　　当年安语实力还算弱小的时候，就能够以「秩序」的能力去修改手机卡的信息，更别提这些大能，在捣鼓这些东西的时候更是各显神通，通讯的信号越个起源之地都算不上什么。
　　若是当时在江城县的时候，科学家有这么一部改造之后的手机，也用不着一次与维多利亚的跨越界限远程通话就得随机消耗一个路人，打个电话更省事，还能一次性聊更多。
　　不过，对于鸢尾的话，洛泠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情。
　　“「涿鹿之野」已经毁灭了？”洛泠微微一挑眉。
　　一个已经被毁灭的地界所截取的一段神国，其中蕴含着「噩魇」的禁忌权能，其诞生的方式就相当耐人寻味了。
　　难道说...是「终局的涿鹿之野」？
　　不知为什么，洛泠莫名其妙地想到了刚刚所做的噩梦，青衣女子绝美容颜之中的凄凉与悲伤还历历在目，隐隐刺痛着她的心脏。
　　“看来，我还是受到了不少影响...”
　　洛泠连忙把这段记忆暂且封存在意识深处，对于这名多少带了点疯癫与沉重的青衣女子，她是真的怕。
　　“我好像闻到了月见的味道，”鸢尾微微抽了抽鼻子，小脸微微露出嫌恶，“她们应该已经来了吧。”

 第十七章 刨祖坟行动（5k5）
　　淡淡的香风扑鼻而来，一高一矮两道身影直接坐到了鸢尾身边。
　　轻纱朦胧稍稍掩去月见妖娆动人的容颜，免得出现在这里引起不必要的动乱，连荼蘼都把自己外邦人的外貌特征全部遮挡了起来。
　　否则的话，她金发碧眼还是尖耳朵的相貌着实过于瞩目。
　　要知道，这里可是大夏帝城「昆仑之墟」，传承了数不清岁月的轩辕世家是大夏帝城之中绝对的主宰者，堪比维多利亚的「公司」，即便是青丘之主的月见都要为之忌惮。
　　在从噩梦之中醒来后，洛泠就收到了来自于琳娜的信息，因为洛泠已经掌控了「全知」的缘故，她们两人同样能够稍微进行施展，为收集情报带来了不少的便利。
　　荼蘼的相关信息藏匿于瓦尔哈拉，由于现在需要关注的重点是大夏帝城，所以琳娜并没有深入去了解。
　　只是通过洛泠提供的信息“荼蘼持有神器冈格尼尔”这一点，探查到荼蘼很有可能与瓦尔哈拉里的「尼伯龙根」有关。
　　不过，就连瓦尔哈拉的本地神选都认为「尼伯龙根」只是个传说而已，并不是一个确定存在的地界。

　　月见的身份就很清楚了，从邀请鸢尾等人进入「青丘之国」私下聚会的时候，她就没有打算继续藏匿自己的身份。
　　原因很简单，她现在持有着「禁忌」权能“死之刻”，有足够的底气和令人忌惮的底牌，去展现自己的真实身份。
　　在这个时候，月见的真身已经不需要担心会被茶话会的其他人所惦记或者针对，反而更令人信服，因此才能在这一次「涿鹿之野」的行动里占据着主导权。
　　因为这一次...月见想要夺得的可不只是「禁忌」权能之中的其中一项能力，是最完整的「赤水」。
　　“月见...青丘之国有苏氏之主，有苏玲，也是现在青丘之国里三大氏族之首。”
　　青丘之国里分为三个族氏，分别是有苏氏、涂山氏、纯狐氏，三个族氏之间相对来说较为乆和睦，各自分管青丘之国的各项业务，权力结构相当清晰，因此没有多少内部斗争，
　　最高决策层为长老会，九位长老席位分给三族各三个，由氏族之内自行推举。
　　另设青丘之主，掌管青丘之国全局，与长老会并不冲突，并且占据着一定的话语权。
　　差不多就是在决策投票之中，一位长老为一票，但青丘之主本尊可以当好几票使用。
　　换句话说，当决策局面相持不下之时，即便一方占据着部分优势，青丘之主依旧持有着直接拍板的权利。
　　不过，长老会也不是青丘之主的一言堂，如果是压倒性的优势，青丘之主也无力以一己之力违抗长老会的决策。
　　由于时间较为紧迫，再加上有苏玲，也就是月见刻意隐瞒的情况下，琳娜无从得知，究竟是不是因为月见得到了“死之刻”才当上了青丘之主，还是从一开始就是以青丘之主的身份参与到魔女茶话会之中。
　　但无论如何，月见确实拥有着足够的实力，就算抛去“死之刻”，她都只可能会比巅峰时期的老人与哲学家更强。
　　而相比起「青丘之国」，主宰「昆仑之墟」的轩辕世家整体而言只强不弱，甚至还有传闻，轩辕家主本身就是一命位列禁忌序列之中的神明。
　　不得不说，维多利亚所经历的岁月，与大夏帝城和瓦尔哈拉相比，还是过于青涩稚嫩。
　　只是联想到四大起源之地所面临的绝望，却不知该说这是悲哀还是幸运。
　　“看来小鸢尾等了不少时间呀。”
　　月见坐下来，就向鸢尾抛了个媚眼，唇间含着淡淡的笑意。
　　就算掩去了容颜，但她在举手投足之间，却依旧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妩媚与有货。
　　“......”
　　鸢尾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
　　“雪梅有自己的方法前往「涿鹿之野」的神国，就不和我们同行了，如果祂出现在「昆仑之墟」的话，也确实过于瞩目。”旁边的荼蘼出声解释道。
　　雪梅，诡异真名「姑射神女」，是极其少见、几乎完全没有任何一位追随者的神明，哪怕是在序列诡异较为活跃的大夏帝城之中，类似祂这样的存在都没有几个。
　　毕竟，就连「精卫」都有鸢尾这个神眷者...
　　神选与神眷者很多时候，并不是扮演一个分走神明力量的角色。
　　正相反，神选与神眷者都需要支付一定的代价，甚至逐渐被神明所同化，才能动用相应神明的力量。
　　也就是说，拥有神选与神眷者越多的神明，所积攒的力量就会越强，这种积攒如果达到一种质变的程度，甚至会超越位于序列前沿的神明。
　　例如哥伦比亚的「傀儡谣」，祂把起源之地哥伦比亚的所有生灵都化为了菌丝支配之下的傀儡，相当于有了几十亿的神选与神眷者。
　　当祂因为人类前仆后继的牺牲，诞生出“苏婉”的人格，从而走向自灭之时，即便没有末日信徒的引导，「末日」都不由得投下了注视，最终诞生出「吞噬」与「诞生」两项权能。
　　可以说，巅峰时期的傀儡谣，虽然依旧只是位列诡异序列第四十九位，但绝不会弱于任何一位「禁忌」的存在。
　　...因此，没有神选和神眷者的雪梅，可以说是直接放弃了祂的一大助力。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无论如何雪梅都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序列诡异，直接出现在「昆仑之墟」的话，绝对少不了觊觎与窥视。
　　跑到别的地方，雪梅可能会是一方霸主，就算「青丘之国」都很难奈何一位真正的序列诡异，但轩辕世家之强大，直面一位没有追随者的神明，弑神也并非难事。
　　这时洛泠还在微微感知着这座大夏帝城之内的情况，或许是作为起源之地的源头，与「青丘之国」和「发鸠山」不同，大夏帝城之内至少存在着三种路径，但还是达不到维多利亚全路径的程度。
　　不过，洛泠隐约能够察觉到周遭一直都存在着似有若无的目光，正窥视着她们...当然，这并不是在针对月见等人的聚会，而是跟老人一样，轩辕世家一直都在监察着整个「昆仑之墟」。
　　只不过，与老人以一己之力勉强维持维多利亚的秘术结界不一样的是，轩辕世家的监察结界更为完善，以至于洛泠都生出了自己哪怕是一举一动，都在被人监视着的感觉。
　　月见当然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只是稍微寒暄了几句，神情便认真了些许，轻声说道，
　　“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动身吧。”
　　显然，月见对于轩辕世家忌惮得很，更别提她此行可是打算在轩辕世家的眼皮底下进行虎口夺食。
　　若是在过程之中被轩辕世家所察觉，免不了引发一场战争——在大夏帝城的各方地界之间，战争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涿鹿之野」便是上古时期一场惊天大战的遗址。
　　尽管轩辕世家确实监察着每一个踏入大夏帝城的存在，但月见确实有着一定应对这种监察的办法。
　　她沉吟稍许，双手结印，在洛泠兴致勃勃的目光之中，她的眉心浮现出一枚嫣红的桃花印记，妖媚的容颜里竟浮现出些许神圣。
　　九条虚化的尾巴从她的身后探出，刹那之间一种异香弥漫开来，笼罩在她们一行人之中。
　　于异香之内，洛泠先前隐约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消散殆尽，轩辕世家的目光避开了她们。
　　“我们走吧。”
　　月见微微松了口气，只是脸上同样少见地浮现出些许紧张之色。
　　她施展术法逃过了监控，但接下来在正式踏入「涿鹿之野」之前，还需要继续谨慎相待。
　　万一撞上几个轩辕世家里外出闲逛的族老呢？
　　这点小伎俩能避开监控，但在强大的轩辕族老们面前却是一览无余，反而这种遮遮掩掩的术法还会引起疑心，月见所擅长的终究并不是隐蔽这一方面的，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算很不错了。
　　在月见的带领下，鸢尾和荼蘼紧随其后，很快便深入了大夏帝城。
　　“...去一个已经被毁灭的地方，竟然需要如此小心谨慎吗？”
　　洛泠心底想着，但很可惜，关于「涿鹿之野」的事情似乎相当机密，琳娜暂且没有收集到情报，鸢尾就更不必多说，连自个老家叫什么都不知道的家伙。
　　月见肯定是知道的，不过现在看她紧张兮兮的模样，要是出声问一句，她肯定会炸毛的吧。
　　洛泠盯着月见后面的九条虚化尾巴，想着要是虚影炸毛的话会是什么模样。
　　与此同时，周围的朝圣者数量锐减，放眼望去，皆是肃穆的碑文与石雕，还有辉煌大气的壁画。
　　洛泠不过只是粗略地扫了几眼，都能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的强烈意志，心神弱小者恐怕只一眼就会彻底崩溃，连洛泠都隐隐有些心悸。
　　“鸢尾小姐，请不要左顾右盼。”月见的嗓音在鸢尾的耳边响起，罕见地的是以认真的口吻，
　　“此地为‘战争碑林’，这里的一切所描绘的是轩辕世家，从上古时期的轩辕始祖持续到现在的战争历史，他们会用特殊的术法留下昔日战场的不屈意志，封于这些石雕壁画之间，最终以碑文记载下这段历史。

　　“以你的心绪，多看几眼恐怕就会被其中的血煞意志所感染，从而发疯崩溃也不是不可能。”
　　鸢尾本来还想过去瞄几眼，瞻仰一下古迹。
　　但月见的这几句话直接吓得她闭上了双眼，直到洛泠无语地用翅膀拍了拍这个笨蛋的脑袋，提醒她都快撞到墙上去了，鸢尾这才微微睁开了双眼，眯着眼睛跟上了月见和荼蘼。
　　好奇心会害死猫，可惜鸢尾小姐是只鸟。
　　“不得不说，轩辕世家还真是好战啊。”
　　没有这种顾虑的洛泠望着这些碑林，不由得好一阵咂舌，她甚至还看到了「刑天」一战。
　　无首的魁梧巨汉舞动着巨盾与重斧，大地之上尸横遍野，全是被祂所斩杀，但轩辕世家的战士却依旧无惧，悍不畏死地冲上去与「刑天」激战。
　　当然，这个故事的结局，哪怕洛泠不用看碑文也知道，「刑天」最终被彻底埋葬，连斩下的头颅都被镇压。
　　不过，与洛泠熟知的故事还是有点区别的，例如「刑天」出现之时就已经是被“刑天”的状态，并非是被轩辕世家所斩首，这说明祂早就已经存在，这面壁画所描绘的，是一场复刻上古传说战争的演绎。
　　这处“战争碑林”如此之危险，很明显不是外人能够进入的地方，这里已经是轩辕世家的内部，是月见动用遮掩存在的术法，才能够潜伏进来。
　　在穿过碑林之后，月见等人便踏入了一片荒野之中。
　　抬头望去，于不远的前方，洛泠又见到了熟悉的老朋友。
　　“「虚无之界」...”
　　洛泠瞳孔微缩，不过很快便释然了。
　　之前都说过，「涿鹿之野」已经被毁灭，变成虚无之界也不是不能理解。
　　与此同时，月见轻声说道，
　　“前面就是被毁灭的「涿鹿之野」，若是想突破轩辕世家设定的封锁踏入昔日战场的神国，就必须深入这处虚无之界。”
　　“为什么呀？”鸢尾总算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轩辕世家要对这个地方这么严密封锁，是因为有「禁忌」权能吗？但他们为什么不自己取出来呢？”
　　洛泠想问的事情，鸢尾自然也很好奇，直到现在看见「涿鹿之野」都已经化作虚无之地了，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这倒不是。”月见迟疑了一会，还是解释了一句，“实际上，虽然「涿鹿之野」是古战场，但毕竟这已经是上古时期的事情，而且也已经被「末日」毁灭殆尽，只余留虚无之界。
　　“轩辕世家之所以对「涿鹿之野」以及其神国如此重视，以至于以大法力将这两处地界相接，是因为「涿鹿之野」是轩辕世家始祖成名之战的所在地。
　　“从‘战争碑林’处你也能看得出来，轩辕世家极其重视每一场战争，更别提是如此重要的一场，因此「涿鹿之野」被他们视为圣地，连同其几处神国都被严格掌控...
　　“至于里面的「禁忌」权能，这一点我暂时不能透露，但据我所知，轩辕世家对此是不清楚的。”
　　或许是临近目的地的缘故，月见把先前隐瞒的信息都说了出来。
　　不过，从此时荼蘼古波不惊的表情上看，这个“隐瞒”多半只瞒了鸢尾而已...
　　“我们踏入彻底如此费劲的原因还有一个。”月见继续说道，“我们要去的「涿鹿之野」神国相当危险，据传是涿鹿之野被毁前的最后一刻。
　　“轩辕世家的族中之人，若不能战死在沙场上，无论是伤重还是病重，亦或是衰老将死，都会选择前往这座神国，在临死之前体会最后一次的战争。”
　　轩辕世家的这种好战程度简直令人瞠目结舌，但很明显，因为如此的好战，以至于连月见这位掌控一部分禁忌权能的青丘之主都怕得要死，就算只是族老她都不想去招惹，这也是大夏帝城与瓦尔哈拉之间相同的共识。

　　别管有事没事，都别去惹这群战争疯子...
　　因为他们无论遇上什么事情，只要能够使用战争来解决，就绝不会动用第二种手段。
　　但洛泠总觉得，月见这段描述怎么听怎么不对味...
　　等等。
　　洛泠把她的猜想传到了鸢尾的脑海里，连同鸢尾的脸上都浮现出了些许古怪，低声喃喃道，
　　“所以，我们这是去刨轩辕世家的祖坟吗？”
　　这处涿鹿之野的神国，听起来像是轩辕世家的人用来处理后事的地方啊...
　　闻言月见和荼蘼一阵沉默，她们当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只是不愿提及而已。
　　说出来不好听是一回事，另一方面...这也是月见无论如何都不敢让轩辕世家得知分毫的原因。
　　“不过没关系，现在我们离目的地已经近在咫尺，”月见勉强挤出了些许笑意，说道，“只要踏入「涿鹿之野」，就彻底脱离了轩辕世家的监察范围。
　　“到时候，我们需要应对的只有神国内部的危险...我掌控的‘死之刻’，正好能够用来应对这些危险。”
　　通过“死之刻”，月见就能够进行趋吉避凶，以免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这是「彼岸」-「今生」的权能，神秘系能力最擅长的事情。
　　当然，要是有外界力量介入的话，变数一多，“死之刻”就很难明确了。
　　毕竟月见踏上的并不是「彼岸」-「今生」路径，掌控权能的时间也短，她的使用并不算熟练。
　　这只是“死之刻”的其中一部分用法，就像洛泠把傀儡谣能力玩出花一样，“死之刻”还有不少能够开发的地方...这就不是现在的月见能够做到的了。
　　“总之，出发吧。”
　　月见松了口气，然后向着虚无之界靠近过去。
　　就在这时，周围忽然响起了一阵激昂的战鼓声，几乎响彻云霄。
　　在听到战鼓响起的一刹那，月见的脸色煞白了些许，
　　“怎么回事？”
　　她扭头望去，后方涌现出些许风沙之意，这意味着有轩辕世家的人正在靠近，战鼓声就是他们开战之前的信号。
　　“难道是被发现了？”月见不由得有些慌乱，露出些许惊恐的神情，“不可能的啊...”
　　她的准备很妥当，选择的是轩辕世家监控最薄弱的时刻，这一路上同样很顺利，一切就像她的计划之中一样，轩辕世家绝不可能有所察觉。
　　但此时此刻，象征着战争的战鼓声已经响起，轩辕世家的怒火正在燃烧。
　　很明显，他们这是知道有人在惦记着自家祖坟...哦不对，是妄图侵入「涿鹿之野」的神国，正在全速向这里赶来，决意要把盗墓贼绳之以法。
　　——这个法指的是轰炸术法，必须炸个稀巴烂才算结束。
　　月见的计划确实很完美，她也确实足够谨慎，以她的能力而言，这已经做到了十全十美...如果没有变数的话，这将会是一次顺利的刨祖坟行动。
　　但确实有变数。
　　此时的洛泠小鸟正窝在鸢尾的脑袋上，优哉游哉地用翅膀抹了抹脸，擦去不小心沾上的些许尘土。

　　望向战鼓声响起的地方，洛泠不由得感慨道，
　　“一听祖坟要被刨，他们来得还真快啊。”

 第十八章 保卫祖坟行动（5k）
　　对于月见显而易见的谋划，洛泠可不是一直窝在鸢尾的脑袋上休息而已。
　　踏入「昆仑之墟」的范围之后，洛泠就把探查信息的孢子送了出钱，一边分出心神去控制这些孢子，一边接受着月见所传递过来的信息。
　　在月见总算把全部计划与其中的顾虑都全盘托出的时候，洛泠就知道，她出手的机会来了。
　　洛泠可不会让月见稳稳当当，顺理成章地拿到她想要的东西，哪怕「涿鹿之野」的情况依旧是未知。
　　喜欢计划是吧，就给这只老狐狸的计划多添点变数。
　　于是乎，洛泠直接向孢子探知到的轩辕世家子弟传递了一项信息。
　　“有人要刨你家祖坟啦！”
　　这并不是刻意的报复，也不是洛泠对之前月见私底下诽谤自己有意见，是因为洛泠确实需要一点外力把这一摊水给搅浑。
　　让月见从只需要应对「涿鹿之野」的危险，多分出一些心神来应对她为之忌惮的轩辕世家。
　　洛泠本来以为至少还要再等上一会，轩辕世家那边应该要验证一下这句话的真假，但却没想到，对方直接就敲响了战鼓，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他们是怎么发现的？”听着远方响起的战鼓声，望着天穹边缘涌动的血煞之气，月见隐约有些心悸，刹那之间思绪混乱了些许，“不，这不可能的啊...”
　　不得不说，月见对待这一次计划上的谨慎程度远超洛泠的想象，她走出的每一步，都是要把所有意外全部杜绝。
　　鸢尾和雪梅这两个相对比较外人的存在，都是在临将进行下一步计划的时候，才能从月见处得到相应的信息。
　　荼蘼确实提前知道了不少信息，但这是因为她们本就是绑在一条船上...若荼蘼确实心系“死之刻”的话，在月见的计划成功之前，就必须不遗余力地协助月见。
　　甚至都已经到了第一步计划成功的最后一刻，月见用九尾释放出来笼罩着众人的术法，除了避开轩辕世家的注视之外，还有一定的束缚作用。
　　——主要是为了防止鸢尾小姐忽然脑筋抽动，做出不合时宜的行为，从而引来轩辕世家的注意。
　　月见的小心翼翼，可见一斑。
　　其他方面当然不必多说，月见多少还是有点势力的，她选定的这个时刻，就是轩辕世家对「涿鹿之野」防备最薄弱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守备力量。
　　毕竟，虽然这处神国对于轩辕世家而言很重要，是他们的祖坟，但对于外人而言，却是一处到处都充斥着危险的险地。
　　这可是昔日上古战场坠毁的最后一刻，「末日」时刻所涌现的无数亡魂与厄难本就危险可怕，再加上轩辕世家多年以来一直向这里输送高端人才...只能说，没几个头铁不要命的会跑来这种鬼地方。
　　也只有轩辕世家这种战狂疯子才会留下这种注定有来无回的神国，他们一直秉承着轩辕子弟唯有战死沙场才是生命最终归宿的原则，以至于连月见这种级别的存在都会闻之色变。
　　别人是打了小的，老的上，轩辕世家是全家老小一起上，不拼个你死我活绝不肯罢休。
　　月见可不是孤家寡人，她还有个「青丘之国」呢，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倒是有信心抗衡轩辕世家的追杀，哪怕是传说中的轩辕家主出现，月见都有信心周旋一二，但「青丘之国」没办法。
　　一旦被发现的话，免不了一场轩辕世家与「青丘之国」的战争——这群疯子巴不得打仗呢。
　　而现在，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无论此前月见的计划有多么周密，无论被发现的可能性有多小，现在这种情况的出现，都意味着她此前的努力全部都功亏一篑。
　　月见全然没有怀疑鸢尾，这丫头现在都是惊慌失措的模样，她反而有些狐疑地望向荼蘼，没办法，这件事情唯一已知的突破口就是荼蘼。
　　荼蘼有可能选择直接放弃“死之刻”，就是要坑她一把吗？
　　“别看我，”荼蘼无奈地摊手道，“我没那么傻，做这种损人损己的事情。”
　　荼蘼想要“死之刻”，无非就只有两种方式，第一是杀死月见，第二是月见亲自交给她。
　　但是，第一种方式的可能性太低了，就算联合轩辕世家一起坑杀月见都很难做到，想杀死一位拥有「禁忌」权能的存在可不是靠着偷袭就能够做到的。
　　所以，荼蘼有且仅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坚定地与月见站在同一边，直到她成功拿到“死之刻”。
　　“...我知道。”
　　月见深吸一口气，不知为何，她莫名地想到了首位和紫珠。
　　但是，这两位应该不知道这件事情才对，就算知道的话，也不可能在时机如何恰当的时候动手吧...
　　“亊都已经走到了这里，只能一搏了！”
　　月见咬咬牙，还是下定了决心，错过这一次机会，能不能有下一次都是未知数。
　　尽管这一次打草惊蛇，轩辕世家绝对会对「涿鹿之野」严加防范，到时候再想渗透进来可就难如登天了。
　　现在轩辕世家之所以疏于防守，是因为不知道还有人敢打他们家祖坟的主意...
　　月见扭头望向「虚无之界」，深吸一口气。
　　她眉心嫣红的桃花印记刹那之间鲜艳了些许，就像是要垂落鲜血一般，虚影的九尾凝实了几分，犹如实质，周遭浓郁的幽香弥漫，逸散着淡淡的粉色。
　　“走！”
　　月见的九尾探出，裹着荼蘼与鸢尾，然后直接向着「虚无之界」飞掠而去。
　　她施展的术法让轩辕世家的注意力偏移了些许，战鼓声的位置快速逼近，但却跑茬了一点位置，为月见踏入「涿鹿之野」争取了时间。
　　月见可不想被轩辕世家发现自己，她作为青丘之主的身份几乎可以说是人尽皆知，轩辕世家要是知道青丘之主竟然偷偷跑来刨自家祖坟的话，非得开动大军去「青丘之国」刨祖坟不可。
　　这一次洛泠倒是没去提醒轩辕世家跑错路了，月见想要禁忌权能，她也想要。
　　让月见连踏入「涿鹿之野」的机会都失去显然并不是洛泠想看到的，把水搅浑不是把水抽干。
　　不过嘛...
　　“再给轩辕世家留一点信息吧。”
　　洛泠想了想，嘴角微勾。
　　稍微加上一把火，好让他们全力以赴一点。
　　当然，洛泠兵没有打算暴露月见作为青丘之主的身份，尽管她知道这样做会让月见很苦恼，甚至是月见最担心害怕的事情，但同样会牵扯很多无辜之人进来。
　　至少「青丘之国」的人与洛泠无冤无仇，用不着以这般方式去报复。
　　冤有头债有主，欠她的债得让月见自己还上。
　　在即将抵达「虚无之界」时，月见抛去一串项链，应该是一件珍贵的祭器，因为洛泠看到此时月见的脸上闪过一丝隐约的肉疼之色，但很快便化作坚定。
　　这串项链应该是用来加快秘法术式的施展速度，不过只是一个眨眼之间，月见便完成了跳转至「涿鹿之野」的秘法术式。
　　“...还来得及。”
　　月见心底暗暗地松了口气，还好没有再出现差错，被轩辕世家的子弟堵在门口，否则的话得付出更多代价才能脱身。
　　「涿鹿之野」虽说并没有真正的掌控者，但在轩辕世家多年以来进行的各种布置之后，多少还是能够对神国稍作控制，锁个门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即便赶在锁门之前打开了通往神国的路，之后会遇到的麻烦还有很多，轩辕世家绝不可能就此罢休，他们肯定会派出子弟踏入「涿鹿之野」。
　　“之后的事情，等之后再说吧。”月见暗暗道，“多年的谋划，可不能就此罢休啊...”
　　实际上，在此之前首位提出登神之路的时候，月见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处古战场遗迹，但没想到是当时还未彻底破碎的维多利亚。
　　但也没差，经过维多利亚之事后，月见得到这项权能的把握又多了几分。
　　尽管在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候，硬生生被不知道是谁给拉回了些许，但没关系，只要接下来能够顺利就好了。
　　一念至此，月见不再耽误时间，九尾笼罩之下，秘术结界瞬间展开又关闭，几人的身形便在刹那间消散不见，步入了神国「终局的涿鹿之野」。
　　不过数息时间，天穹之上便出现了几道或魁梧或高挑的身影，微微皱着望着茶话会众人消失的位置，脸色阴沉了些许。
　　...他们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这些小贼...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他娘了个希匹，敢来侵扰我族先辈沉眠！”
　　为首的魁梧大汉怒目圆睁，只是几声低吼，周围众人的耳膜便隐约有些炸裂开来的迹象，不由得紧捂双耳。
　　轩辕世家执法堂的大长老轩辕穆武，常年留守在「昆仑之墟」，哪怕这段时间轩辕世家的高层几乎都去了宗族祠堂祭拜先祖，他都坐镇在城内。
　　本以为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天，忽然收到一条怪异的信息，说是有人要刨自家祖坟。
　　轩辕穆武一听这还了得，不顾旁人劝阻，也不去验证信息真假，直接雷动战鼓，带着执法堂大队直扑祖坟...哦不对，「涿鹿之野」所在地。
　　为什么洛泠才刚刚把这条内鬼消息给发出去，连心神都尚未回归，便听到远方响起了战鼓声，就是这个原因。
　　结果正如轩辕穆武的直觉所言，确实有小贼试图染指「涿鹿之野」，并且还在他们眼皮底下成功了，连封锁神国都没能来得及。
　　“或许只是听闻外界传闻，误以为「涿鹿之野」里有上古秘宝之类的。早年间也确实有不少这样的莽撞小贼，但几乎全都是有去无回之后，便再无小贼惦记。此番动静，不过是为上古战场白添亡魂而已。”
　　轩辕穆武的身旁，一名容颜年轻，剑眉星目，却是白发苍苍的持剑女子轻声说道，她是执法堂的二长老轩辕穆雪。
　　她一开始都不相信有这么荒谬的事情，「涿鹿之野」又不是什么宝地，是真正的凶煞险地，这是大部分轩辕世家赴死者带回来的情报信息。
　　就连轩辕世家内部，都只会在临死之前踏入其中，原因很简单...实力弱的去了基本上必死无疑，很少能够生还，实力强的都有陨落的风险，又得不到任何回报，更没必要去冒这种风险。
　　外人常说，轩辕世家是惹不起的绝对战狂，对战斗的狂热，仅次于脑子彻底烧坏的骑士神选，但就内部而言，相对来说还是比较理智的。
　　表面上的疯狂，同样只是理智的一部分。
　　也就是说，轩辕世家的人不会无论什么情况都直接嗷嗷上去干架...就算要开启战争，同样是要考虑其中的得失。
　　真的全员愣头青的话，轩辕世家就不可能发展壮大，早就跟骑士神选们一样基本上都死得七七八八了。
　　...当然，不排除个别轩辕子弟的狂热程度比较高。
　　“即便如此，先祖仍旧不可辱。”轩辕穆武冷哼一声，一抬手，“拿我战旗来，我要进入「涿鹿之野」亲自擒杀这几个小贼，以慰先祖之魂！”
　　“......”
　　轩辕穆雪一阵沉默，然后幽幽说道，
　　“你知道的，「涿鹿之野」的先祖之魂根本就不用你动手去慰藉，被杀的小贼可都是他们动的手。”
　　几乎所有踏入「涿鹿之野」的轩辕子弟，都会在穷尽战斗之后死于上古战场内，亡魂被血煞侵染，化作战场的一部分，永远徘徊在战争之间。
　　或许这种情况对其他人而言是无法接受的，人死如灯灭，应当得到安息。
　　但在轩辕世家看来...安息？这辈子都不可能安息的，死了都不想安息，沦为上古战场的一部分对他们而言，更像是一种荣耀。
　　所以，轩辕穆武只是自己想进去而已。
　　没错，轩辕穆武就是“不排除个别轩辕子弟的狂热程度比较高”的其中一位。
　　轩辕穆武一直以来都想进去这座上古战场试炼试炼，但一直受到族人们的阻拦，连偷偷溜进去的机会都没有。
　　但无论是地位还是实力，轩辕穆武对轩辕世家而言非常重要，若是一有不慎陨亡于「涿鹿之野」，就是莫大的损失。
　　“二哥，叔祖吩咐过的，要我一定得看紧你。”轩辕穆雪叹了口气，“你就别想了吧，过几天我进去看看，问一问先祖之魂，如果都死了就死了，要是没死再另做处理吧。”
　　虽然「涿鹿之野」很危险，但又不是必死，再加上轩辕穆雪是这一代的守墓人，拥有着与先祖之魂沟通的能力，是轩辕世家里仅有的几位能够自由来回于「涿鹿之野」的人。
　　“不不不，小妹，不牢你费心，二哥来处理就行。”轩辕穆武连声说道，但轩辕穆雪只不过一个抬眼轻督，魁梧大汉便缩了缩脑袋，“行吧，不去不去，你可不许跟叔祖告状...”
　　“呵呵。”
　　轩辕穆雪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就在这时，旁边的乌鸦群忽然哇哇地叫了起来，然后哗啦啦地散了开来。
　　当众人的目光都被飞向天穹的鸦群吸引过去的时候，眼尖的轩辕穆雪却发现了鸦群原本所在的枯树上，竟然还留了最后一只乌鸦。
　　并且，这只乌鸦很不一样。
　　一双灵动的双眼之中似乎暗藏着某道目光，正在注视着众人的一举一动，时刻监控着。
　　“谁！”
　　轩辕穆雪冷喝一声，剑光如雨，直接把乌鸦连同枯树捅成了筛子。
　　“怎么了？”
　　轩辕穆武见小妹动手，也握紧了拳头，周围的执法小队立刻戒备了起来。
　　“...有人在偷偷监视着我们。”轩辕穆雪微微皱眉，低声说道，“怎么回事，这种被监视的感觉，还是没有消失。”
　　她不经意间望向被她穿成肉泥的乌鸦那边，瞬间毛骨悚然。
　　只见地面上一滩血肉与羽毛交织混杂，完全看不出鸟样的乌鸦尸体里，乌溜溜的双眼依旧灵动，依旧在注视着他们。
　　“别动手，我好歹也算友军来着。”
　　一道听不出男女，也辨不清老幼的嗓音在轩辕穆雪的脑海里响起，与通知她有人刨自家祖坟的声音一模一样。
　　刚刚拔出剑打算再来几剑的轩辕穆雪迟疑了稍许，尝试着在脑海里回应道，
　　“你是...”
　　这种脑海传音的事情，她过去听说过，但这是第一次遇到。
　　刚刚由于二哥闹着要直接过来，轩辕穆雪没有细想，现在再次遇到，她不由得开始怀疑其这位脑海传音的家伙究竟是作何目的。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家祖坟真的要被刨了。”嗓音继续说道，“这几位可不是什么小贼，她们来到「涿鹿之野」的目的，是为了夺取里面封存的「禁忌」权能。
　　“我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反正在我这里的禁忌石板上还没有展示出来。这位「禁忌」是「噩魇」之「天女魃」，掌控权能「赤水」的存在。”

 第十九章 对鸢尾特攻！（5k）
　　从月见隐约透露的信息里可以看得出来，轩辕世家对「涿鹿之野」说是很重视，却也不算过分重视。
　　这座被他们当做祖坟的神国，本质上是一处致命的险地，若非是必要的情况，轩辕子弟也极少会踏入其中。
　　因此，尽管知道有人硬闯了进去，但轩辕世家的态度并不明确——毕竟闯入者实力不强的话，这样的行为就是在自寻死路。
　　月见赌的就是轩辕世家会因为大部分子弟都汇聚在宗族祠堂里祭拜先祖，余下留守的执法堂会出于谨慎选择暂且观望，争取到一段让她能够抓紧行动的时间。
　　只不过...
　　洛泠怎么可能会让月见能够拥有喘息之机呢？哪怕只是短暂的数日而已。
　　无论如何，都必须给这只狡诈阴险的老狐狸多上点发条才是。
　　所以，洛泠在离开之前，留下了一道菌丝，对附近枯瘦的黑鸦进行了支配，分出心神，通过黑鸦的目光注视着轩辕世家的动作。
　　在洛泠监视的期间，轩辕穆雪时有时无地皱眉，是因为她一直都察觉到一些不知从何而来，却挥之不去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自己。
　　这算是一种直觉，但她找不到源头的所在。
　　不得不说，月见哪怕已经是在赌了，都对赌的结果把控得相当精确，正如她预料的一样，轩辕世家确实打起了退堂鼓，他们同样不想因为几个小贼，深入这座危险的「涿鹿之野」。
　　但...很遗憾。
　　洛泠总会是月见完美计划之中一枚出乎意料的变数。
　　在轩辕世家打算暂且退却，等高层们从祭拜仪式之中归来之后再做打算时，洛泠终于决定现身，引来了轩辕穆雪的注意。
　　“「天女魃」？”轩辕穆雪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神情猛然滞住，“等等，真的是「天女魃」吗？可是...她怎么可能是「禁忌」？”
　　“嗯？”
　　洛泠微微一愣。
　　这是什么意思，这一点连轩辕世家都不知道吗？
　　诡异序列第五位「噩魇」之「天女魃」，掌控权能「赤水」的存在，这一点是月见透露给鸢尾的，在洛泠记忆之中的禁忌石板里，对应的位置模糊不清。
　　在维多利亚彻底破碎之后，洛泠便发现昔日的「埋骨之地」已经寻不见踪影，或许是随着维多利亚无限循环的三百年一同湮灭于虚无之中，但这种情况带来的就有一个麻烦，洛泠失去了序列诡异的信息。
　　大夏帝城的“禁忌石板”是一块通天碑体，被轩辕世家置于他们的神国之中，而瓦尔哈拉并没有类似的东西，他们对于诡异序列的认知是与大夏帝城接触之后才拥有的，之前只有一个笼统的神位概念。
　　不过，正如维多利亚的「公司」总部一样，轩辕世家同样做不到完全杜绝诡异序列信息的外流，他们在「昆仑之墟」的帝城之内立起了一块石碑，定期对诡异序列进行公开，谁都能过来查看。
　　由于洛泠才抵达大夏帝城没多久，所以暂时还没来得及去查看与对应大夏帝城所记载的诡异序列与埋骨之地的有何区别，因此她就以为「天女魃」同样是在公开的序列之中。
　　轩辕穆雪的反应出乎了洛泠的意料，这让她更感觉到不对劲。
　　怎么连掌控禁忌石板的轩辕世家都不知道的事情，月见却能够得知呢？
　　难不成...
　　大夏帝城的禁忌石板，也跟「公司」总部的一样，被人为地修改过？
　　洛泠并没有怀疑月见的情报会是错误的，以她谨慎小心的性格，会冒着这般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的风险进行行动，必然是提前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至于连最终目的都没弄清楚就出发。
　　...除非有个跟洛泠一样的二五仔，以花言巧语成功骗到了月见，但这种可能性的几率不大。
　　“监视？”轩辕穆武闻言怒目再度圆睁，拔出大剑四处张望，低吼道，“在哪？是谁家宵小之辈，竟然敢在咱家地盘里监视你轩辕爷爷，给咱滚出来！”
　　与此同时，其他的轩辕子弟也纷纷拿出兵刃，散发出气势汹汹的凶煞之意，大有一言不合就直接干架的既视感。
　　唯一格格不入的就是轩辕穆雪，她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嘴角一阵微抽。
　　现在这模样...只能说，这支由二哥牵头成立的执法大队，确实很有二哥的风格。
　　但一转念，轩辕穆雪又想到刚刚脑海里出现的声音，脸色瞬间又沉下去了几分。

　　她稍作迟疑，向二哥轩辕穆武挥了挥手，说道，
　　“没事，只是我感知错了而已。”
　　“...哦。”
　　一听到这话，轩辕穆武瞬间便像泄了气的茄子，闷闷地应了一句，收起大剑，其他执法大队的轩辕子弟也都随他一同收起。
　　轩辕穆武实在是这段时间闲到淡出鸟来，澎湃的战意无处宣泄，介于他这种情况，在目前没有开启对外战争的情况下，宗族长老也不敢让轩辕穆武去接触其他势力，生怕稍有不慎就直接开战。
　　轩辕世家整体都很好战这一点是没错，但至少得有一个需要达成的目的，才会正式开战。
　　个别子弟或许可以随意一些，但轩辕世家作为一个大势力，绝不能只是为了战斗而战斗。
　　就在这时，轩辕穆武觉着有他的小妹在这儿，今天估计是没有进入「涿鹿之野」的机会了，神情之间浮现出几分落寞，长叹道，
　　“行了行了，收拾收拾，都回去吧。”
　　至于刚刚轩辕穆雪说说几天后再做商议...
　　几天后黄瓜菜都凉了，几个小贼的尸骨都得被先祖之魂们撕得连渣都不剩，怎么可能还会有他的事情。
　　正当轩辕穆武垂头丧气地打算鸣金收兵的时候，轩辕穆雪的神情却骤然凝重了起来，轻声说道，
　　“等等。”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之中，轩辕穆雪忽然走向了旁边的枯树，然后便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捧起刚刚被她几剑斩杀的黑鸦。
　　这团血肉内脏与鸟羽混杂的秽物污染了她白皙的手掌，但轩辕穆雪却全然无顾，拿出随身携带的一个盒子，腾空里面的东西之后，小心翼翼把黑鸦尸体装了进去。
　　“小妹，你这是...”
　　轩辕穆武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不由得浮现出些许古怪的脸色。
　　他完全没看懂轩辕穆雪是在做什么，难不成...是想为这只被她误杀的黑鸦超度吗？还专门腾了个盒子来装着...
　　误杀个人还好说，不过只是误杀个小动物...
　　小妹什么时候变成这种悲天悯人的大善人了，就算是隔壁行于「万灵」-「寂亡」路径的娲皇宫都没几个人能做到这一点吧？

　　虽说轩辕穆雪相比较她的二哥轩辕穆武而言比较内敛，相对而言没那么战狂，但好歹同为轩辕世家的子弟，骨子里还是好战的。
　　从刚刚她察觉到不对劲，下意识就是直接剑芒如雨悉数斩灭这一点，就可见一斑。
　　“...你别管。”
　　轩辕穆雪瞥了挠着后脑勺百思不得其解的轩辕穆武一眼，没有把她脑海里的声音所说的事情诉出。
　　原因无他，只要这个傻大个二哥知道这件事情，肯定二话不说抄起家伙直接闯入「涿鹿之野」，连她都没办法拦住。
　　但这件事情毕竟事关「天女魃」，即便相当紧急，但还是要先去请示家主，再做商讨。
　　“这位存在...”
　　轩辕穆雪看了一眼怀里的盒子，她隐约能察觉到被她斩灭的这具尸体之中，竟然还蕴含着一种可怕的生机，从死亡之中绽放。
　　不必多说，这必然是「寂亡」的力量。
　　难道...是娲皇宫的人吗？
　　娲皇宫与轩辕世家是世交，双方彼此之间都有联姻，连轩辕穆雪自己往上几代都有娲皇宫的长辈。
　　从脑海声音刚刚的留言上看，对方似乎正混在这几个胆大包天的小贼，或者说大贼里面。
　　无论如何，这件事情牵扯甚重，绝对不能让二哥随意莽撞才是，到时候闯出大祸可不得了。
　　当务之急，还是得让家主知道这件事情。
　　虽然在刚刚说完「天女魃」的事情之后，脑海里的声音便没了动静，无论如何呼唤都再没有回应，但轩辕穆雪还是把这具黑鸦尸体收了起来。
　　或许对方之后还会通过黑鸦尸体再行联络，再不济探知一下黑鸦尸体的情况，或许能够对施术者的信息获知一二。
　　一念至此，轩辕穆雪面不改色地把盒子收了起来，向轩辕穆武微微颔首，
　　“走吧，我们先回去。”
　　“...哦。”
　　轩辕穆武狐疑的目光一直没有落下，他总觉得小妹有事情在瞒着自己，但以他只有肌肉的脑子又想不到是为什么，只能就此作罢。
　　算了，小妹想说的时候会说的。
　　很快，执法大队便从与「虚无之界」接壤的荒芜之地退走，轩辕穆雪很快便急匆匆地独自离开，私下打电话给家主请示，
　　“叔祖，家里遭了盗墓贼，要刨我们家祖坟，我们没拦住...等等，你先别急，听我说完。
　　“这群小贼的目的，似乎是与我们轩辕世家的始祖「帝」有关的一位存在——「天女魃」，没错，就是传说中祂唯一的女儿。”
　　.........
　　“这边的信号似乎不怎么稳定啊...”
　　窝在鸢尾脑袋上的洛泠睁开绿豆般大小的眼睛，心底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她本来还想再问问轩辕穆雪关于「天女魃」的事情，毕竟对方的反应相当奇怪。
　　知道「天女魃」的存在，却不知道对方是被列入序列之中的「禁忌」诡异。
　　此时周围是光怪陆离的景色变幻，月见的项链已经彻底崩碎开来，周围弥漫的粉红迷雾正维护着她们不必迷失于「虚无之界」。
　　似乎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丞洛泠与孢子之间的感应才会被强行隔断。
　　这种情况的持续时间并不算长，很快景色便稳定了下来，连同虚无之界的气息也一并溃散了些许，逐渐归于正常。
　　这意味着她们已经越过了「涿鹿之野」的限界，踏入神国「终局的涿鹿之野」。
　　“呼...”
　　月见缓缓地松出一口气，紧张的神情有所缓解。
　　至少...这一步还算顺利。
　　她是真的担心再出现什么意外，理论是这道秘法术式是不会有问题的，但...月见现在不太敢相信理论。
　　“没有追兵，轩辕世家的人已经离开了。”
　　一直合着双目的荼蘼睁开了双眼，与洛泠一样，她似乎也留了一点手段去探查外界的情况，直至看到轩辕世家的人退去，才算是结束。
　　洛泠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底暗自庆幸。
　　还好她谨慎的程度丝毫不弱于月见，没有完全现出身来，也没有跟之前一样无差别进行传音。
　　轩辕穆武这几个战狂一看就是直来直去脾气火爆，要是直接透露出去的话，肯定会大声嚷嚷公布出来，到时候就被荼蘼给察觉到。
　　轩辕穆雪表现相当冷静，所以洛泠才选择了她。
　　若是让荼蘼知道有人一直在实时通风报信的话，再傻也知道三人之中有一个是内鬼，排除月见和荼蘼之后，到时候鸢尾的表现再不像，也只能是这个内鬼了。
　　至少现在洛泠还不想暴露出自己的存在，因此眼下这种情况就是最好的。
　　“与我预料的一样，这几日先稳定下来，只要能够躲过轩辕世家的搜捕，接下来就是天高任鸟飞，我们自由行动的时刻。”月见的嘴角微微勾起，总算出现了一个好消息。
　　在很久以前，「终局的涿鹿之野」就是一个寻宝的热门地点，毕竟可是挂着上古战场遗迹的名头，任谁都觉得这里面遍地都是宝藏，那个时候想刨轩辕世家祖坟的比比皆是。
　　当然，战场是真战场，可谁没事会在战场里面藏宝藏...
　　所以，这里只有危险，却没有危险相应的回报，这一点被发现并传开之后，刨祖坟的队伍就逐渐变少了，也就只有一些自认为天命之人想试试水。
　　“只要我的身份没有暴露，轩辕世家就只会觉得是跟以前的蠢贼一样，不会重视的。”
　　想到这里，月见的神情放松了些许。
　　不过，对于这件事情为何会暴露...
　　月见再度把目光投向了鸢尾...等等，鸢尾呢？
　　她的目光稍稍下挪，瞬间脸色就变了些许。
　　只见此时鸢尾正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脑袋瑟瑟发抖。
　　“乌鸢小姐，还是你来吧，呜呜呜...这里怎么到处都是鬼啊...”
　　“鸢尾小姐，「涿鹿之野」是上古战场诶，你该不会以为上古战争是在过家家吧？再加上这里又是被轩辕世家当做祖坟在用，留有几个鬼魂不是很正常吗？”
　　“几，几个？我光感知里面都有几万个！呜呜呜，求求你了，乌鸢小姐，只要你能来替换我，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鸢尾欲哭无泪，她万万没想到，自己雄心壮志的第一步才刚刚迈出，就直接拉了胯。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是真的怕鬼啊...
　　洛泠对这种情况相当无奈，哪有一上来就让代打上号的，这段时间月见不会有多少行动的，她还得找机会跟轩辕穆雪搭上线，到时候可没办法分神再处理这边的事情。
　　没办法了，只能动用对鸢尾特攻了！
　　“鸢尾小姐，你是想辜负「精卫」的期待吗？你现在可是在为了「精卫」的复苏而奋斗，如果仅仅如此就退缩的话，你把沉寂的「精卫」置于何地，难道你想让「精卫」永远都昏迷不醒吗？
　　“或者说，你所谓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拯救「精卫」，只停留在嘴上而已吗？”
　　听到洛泠的这几句话，鸢尾瞬间鸟躯一震，脸色变了又变。
　　千万思绪飘过，好一阵之后，鸢尾才发狠道，
　　“不，不是的！我对「精卫」大人才不是这样的！我...我会坚持下去的！”
　　她咬碎银牙，尽管还是害怕到腿脚微微在颤抖，但总算是站了起来。
　　经过洛泠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循循善诱...别管是用什么pua话术，总之还是有点效果的。
　　“果然，只要一提到「精卫」，鸢尾就什么都能够做到了...”
　　不知为何，洛泠忽然有点内疚。
　　这一幕全都落在了月见和荼蘼的眼里，她们抬头望向彼此，交流了一下眼神，便得出了一个共同的结论。
　　“这货...无论怎么看都没办法当这个内鬼啊...”
　　就算是怀疑雪梅，也没办法去质疑鸢尾，她的表现着实是...太值得信任了。
　　当然，月见并不担心鸢尾会不会在这一次行动里面拖后腿，实际上，鸢尾只要来到这里，就算什么都不做，她就已经能够产生出作用。
　　因为月见需要的不是鸢尾这个人，而是她的身份。
　　没错，是鸢尾最重要，但通常又被忽略的一个身份。
　　——「精卫」的神眷者。
　　而「精卫」的存在本身，就与「涿鹿之野」的上古战场最重要的一方里，拥有着莫大的关系。
　　“好啦，这几日我们就先休整休整，熟悉一下「终局的涿鹿之野」的环境。”月见轻声说道，又向鸢尾抛去了一个媚眼，“别再打颤啦，小鸢尾，比起我们而言，你更像是这里的主角哦。”

 第二十章 又进棺材了（5k）
　　于「终局的涿鹿之野」之中。
　　枯黄干燥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色雾气，到处都充斥着刺鼻难闻的血煞气息，漆黑的天穹之上黯淡无光，这些全是「末日」时刻在降临至「涿鹿之野」之前最终一刻的景象。
　　此时的月见几人在荒野之中找了间破庙当做落脚处，破落不堪的断壁残垣与被磨损到看不清面容的神像，颇有几分沧海桑田的意味，环境可以说是相当恶劣。
　　由于月见很清楚，轩辕世家过段时间肯定会派人进入「涿鹿之野」验证情况，现在只不过是暂且腾不出手而已。
　　因此，她并没有急着进行下一步计划，而是开始闭目养神，休整着状态，以应对之后即将到来的挑战。
　　荼蘼则一直都在忙前忙后，不知是破庙的附近在布置些什么，应该是与她的能力有关。
　　鸢尾不必多说，尽管因为洛泠的鼓励...或者说PUA，算是勉强鼓起了勇气，没有就此退缩，但还是战战兢兢。
　　尤其是每时每刻都能感知到怨恨的冤魂在上古战场之处游荡，更是让鸢尾吓破了胆。
　　从进了破庙之后，她就一直缩在墙角处，甚至连无脸神像都不敢靠近。
　　“与「终局的维多利亚」倒是有些相似...”
　　与此同时，洛泠也在以她的方式探查着「终局的涿鹿之野」。
　　只不过或许是因为她并不以自身的力量施展傀儡谣能力，仅仅只是借用菌丝里储备的能力而已，因此散出去的孢子很快便被血煞侵染淹没，断去了联系。
　　这座上古战场，到处都是「末日」的气息，其余路径的力量基本上都已经陷入崩坏。
　　自身没有掌控神国的存在，若是在这里动用能力的话，很快就会被「末日」所同化，彻底踏入无可挽回的深渊。
　　不知为何，在进入「终局的涿鹿之野」后，洛泠就一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觉，似乎她在某个时刻抵达过这里一样。
　　...并且，还莫名地有一种胆战心惊的感觉，总是挥之不去。
　　“该不会，我是受到了鸢尾小姐的影响，所以也变得怕鬼了起来吧...”
　　洛泠心底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要知道她现在可是和鸢尾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同化，或许也有这个可能。
　　不过，不得不说，确实是被好战的轩辕世家选为祖坟所在地的神国，「终局的涿鹿之野」这个鬼地方根本就是个一座禁地。
　　光是周围弥散的气息，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住的。
　　没有动用权能的手段在这里寸步难行，得持有神国才能拥有一定的战斗力。
　　在这种情况下，想刨轩辕世家的祖坟便成了一件高端的技术活...
　　要不是「禁忌」权能的存在，哪怕是珍宝遍地，洛泠估计以月见的性格，肯定是打死也不会过来的。
　　“我现在倒是很好奇，月见到底是从哪知道的...”
　　洛泠绿豆般大小的眼睛微微睁开，扭头望向正在盘坐在破旧蒲团上闭目眼神的妩媚狐女。
　　此时此刻，很难想象这位微合双目的绝世美人，会是一个性格尤为恶劣，还特别喜欢扮演小萝莉的变态老太婆。
　　只能说仅从外貌上看，月见确实很漂亮，尤其是在闭上嘴巴的时候，洛泠觉着，就算是传说中祸国殃民的苏妲己也不过如此。
　　话说回来，这位不知存在与否的苏妲己貌似是月见的先祖来着...

　　“嗯？”
　　就在这时，月见察觉到了什么，美眸微睁。
　　她看似是在冥想，但时刻都在关注周围的情况变化，毕竟这里可是威名赫赫的「终局的涿鹿之野」，一刻都不能马虎。
　　不过，当月见找到被注视的源头是鸢尾的方向之后，凝重的神情便缓了些许，嘴角微微勾起。
　　她其实对鸢尾小姐没什么恶感，谁会讨厌一个可爱的小笨蛋呢？
　　哪怕这一次行动仔细算来，确实是在坑鸢尾，也确实把她骗得团团转，但月见并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只要此次行动能够成功，她会在能力范围之内尽可能地满足鸢尾的请求——当然，“死之刻”是不可能的，这项能力已经被荼蘼预定。
　　至于荼蘼所说的“命运无常”...
　　不说别的，要是荼蘼自己能够拿到的话，还用得着跟着月见跑一趟「终局的涿鹿之野」？
　　除了鸢尾渴求的登神之路，月见确实无能为力之外，其他要求倒是没问题。
　　月见重新合上了双眼，她还得继续蕴养备战，直到轩辕世家的搜捕结束之后，行动才算是正式开始。
　　“...真敏锐。”
　　洛泠嘀咕着，她只是偷偷看了几眼而已，就被月见察觉到了，这女人真不好惹。
　　“还是先看看轩辕世家的情况怎么样了吧。”
　　洛泠转念一想，然后便开始联系起外界的孢子。
　　与她预料的一样，全都被断绝了联系，「终局的涿鹿之野」尤为特殊，似乎这些较为寻常的手段都无法与外界沟通。
　　不过...
　　洛泠在离开之前，曾对一只黑鸦进行了完全丯支配。
　　虽然这只黑鸦很不幸地被轩辕穆雪斩了个稀巴烂，死得不能再死，但对于「寂亡」路径的能力而言，死亡不过是一种状态而已。
　　这种支配与洛泠的联系并不是像孢子一样，是能力延伸的一部分，可被视为诡异与诡异使徒之间的联系。
　　之前在「虚无之界」变动的时候这种联系变得极不稳定，就像是信号不太好一样，但踏入「终局的涿鹿之野」后，先前断断续续的感知总算是稳定了下来。
　　“先过去看看情况吧。”
　　洛泠瞥了一眼脑袋下方还在瑟瑟发抖的鸢尾小姐，把她要暂时离开的事情说了一声。
　　鸢尾听完之后，立刻便是两眼泪汪汪，差点就跪着求洛泠不要离开她。
　　在这个鬼地方，洛泠和「精卫」可以说是鸢尾得以继续坚持的精神支柱了。
　　洛泠又费了一番口舌，各种澄明利害，最终还是一如既往地搬出「精卫」才让鸢尾接受了这件事情。

　　“从认识鸢尾小姐之后，我忽然发现我的口才都好了不少...”
　　洛泠悲哀地发现了这一点，但对此她只能轻叹一声。
　　谁让鸢尾现在是她的铁杆队友呢？
　　在把事情都说清楚之后，洛泠便窝在鸢尾的脑袋上，意识彻底脱离这只娇小的鸟躯，只分出些许心神进行一定程度的警戒，在出现意外情况的时候能够第一时间返回。
　　她合上了双眼，再度睁开之时，绿豆般的小眼睛已经失去了灵动的色彩，但还保持着些许对外界的反应，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真正的小鸟。
　　“诶...”
　　鸢尾伸出手碰了碰，发现小鸟的翅膀还扑通了几下，本以为洛泠还没离开，但在意识里唤了几句之后，却发现没了回应。
　　不知为何，鸢尾心底有些难掩的失落，脸上浮现出些许惆怅。
　　为什么乌鸢小姐就不能一直陪着自己呢...
　　“不对不对，我为什么要这么想呢？我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鸢尾捂着自己微微有些发热的脸，止住脑海里的胡思乱想。
　　她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改变，皆是因为「乌鸢」，即洛泠的出现。
　　但...似乎也不是坏事。
　　鸢尾偷偷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月见，以及在破庙附近忙碌着的荼蘼。
　　她深知，如果不是乌鸢小姐的话，自己多半是要被这两个老姐姐坑到替对方数钱...
　　“好吧，就小小地想一下乌鸢小姐就好。”
　　鸢尾依旧蹲在角落里，但不知不觉之间，她脸上初时的惊恐与慌张已经渐渐消失。
　　.......
　　洛泠听到了鸢尾的呼唤，不过不是什么大事，她就没有回应。
　　现在，洛泠的意识降临到被支配的黑鸦上，就像过去她经常做的一样。
　　只不过...
　　“怎么周围都是黑漆漆的？”
　　洛泠微微皱起了眉头——哦不对，她现在没有眉头，不过是一只被剑芒斩成稀巴烂的黑鸦而已。
　　“不应该啊，难不成她还把我的黑鸦给装棺材里埋了？轩辕世家还讲究个入土为安的吗...”
　　洛泠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这个奇怪的想法，但她觉得这种情况不太可能会出现。
　　...但一想到是自己，可能性似乎就冒出了一点。
　　不知为何，洛泠总觉得自己跟棺材颇有渊源。
　　好在黑鸦的血肉虽然已经是稀巴烂，但还算完整，足够支配的菌丝进行部分的恢复。
　　很快，洛泠就像是一名熟练的纺织工，用菌丝吞噬余留的黑鸦血肉，没一会便重新捏出了身体。
　　由于之前的黑鸦已经烂透了，洛泠又没仔细去记着是长什么样——反正都很丑，便把「精卫」的形象改了个颜色，然后再根据自己的审美，稍微增添一些其他特征，就重新塑造了出来。
　　「精卫」本体是通体青黑色的鸟羽，洛泠就直接全部改成了红色，跟艾尔莎头发的颜色差不多。
　　在重塑这具黑鸦身体之后，洛泠总算能够驱使着去探知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扑通着翅膀，很快便摸清楚了周围的模样。
　　....一个盒子。
　　“真给装到棺材里了啊？”
　　洛泠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几分古怪的脸色，鸟脸不可思议。
　　不过很快，洛泠便知道这并不是棺材了。
　　“别动。”
　　一道清冷刺骨的女声响起，语调像是带着剑刃的锋锐，仅凭嗓音就能够想象出其主人剑仙般的形象。
　　“...轩辕世家的‘小妹’。”
　　洛泠立刻便想到了斩烂黑鸦的白发女剑客，被魁梧大汉称为“小妹”的高挑女子。
　　当时洛泠便是看这位女剑客还算是比较理智冷静的类型，因此才把这道机密交给她。
　　现在看来，对方似乎理智得有点过头，连黑鸦尸体都专门带了回来...
　　说出这两个字之后，女剑客便一直沉默不言，洛泠隐约能够听到走路，以及开门关门的声音。
　　这个盒子似乎有隔绝外界的威能，仅凭黑鸦的力量还不足以突破，因此洛泠看不到外界的情况。
　　直到进入一处僻静之处后，清冷女声才再次响起，
　　“你现在能说话吗？跟之前一样。”
　　“可以。”
　　洛泠直接出声说道。
　　黑鸦兵没有相应的发声器官，但是被洛泠重塑之后的躯体当然是有的。
　　实际上，这具躯体现在不过是一个外表为黑鸦的人类而已。
　　洛泠最熟悉的还是人类的躯体，无他，唯手熟尔，神国大酒店创始人可不是盖的。
　　对于洛泠直接开口说话，对方显得有些意料不到，沉默片刻之后才说道，
　　“我不知道你是谁，究竟想做什么，但你若敢有异动，我半息就能让你魂飞魄散。”
　　说完之后，只听“吱呀”一声，洛泠视野里的漆黑终于涌现了些许光亮。
　　她眯了眯眼，很快便看到了盒子之外神情冷漠的白发女剑客，她把剑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冷冽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盒子内部。
　　当看到洛泠现在的模样之后，她的脸上却是浮现出些许错愕之色。
　　“你这是...”
　　“只是动用了一点小手段而已。”

　　洛泠的目光投向白发女剑客身后的梳妆台上，她对自己动手重塑的新形象很满意。
　　她的手艺还不赖嘛，看起来没有退步呢。
　　“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错愕之后，白发女剑客的神情更为凝重，沉声问道。
　　她指的当然是「天女魃」，以及「天女魃」相关的禁忌权能，还有这群盗墓贼的动作。
　　轩辕穆雪很清楚，如果不是这只可疑的黑鸦报信，哪怕是轩辕世家的坟被人刨了个底朝天，他们都不可能会知道。
　　“我...”洛泠犹豫了一会，回答道，“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可以认为我是消息灵通人士。”
　　这样的回答在轩辕穆雪意料之内，对方既然都以这样的形象出现了，不愿意表露真实身份也很正常。
　　不过...
　　这只鸟看起来是不是跟之前的黑鸦有点不太一样？
　　而且，这副新的模样似乎有点眼熟...是以前在哪见过吗？
　　“...总之，无论如何，黑鸦小姐，感谢你的提前通知，这一点轩辕世家会记住你的人情。”轩辕穆雪淡淡地说道。
　　也只记住这一点而已。
　　轩辕穆雪很清楚，这位古怪的黑鸦小姐之所以会通知轩辕世家这件事情，肯定是别有目的。
　　总不能就是只是个好心人吧？
　　如果她的目的本身就是对轩辕世家图谋不轨，这一笔所谓的人情当然就是一笔勾销。
　　若不是的话，轩辕世家有恩必谢、有仇必报的名声，在大夏帝城之内人尽皆知，当然不会亏待了。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洛泠扑通着翅膀飞出了盒子，熟练地用鸟喙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羽毛，然后才慢悠悠地说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轩辕穆雪第一反应便是拒绝，这是轩辕世家的内务，怎么能够跟外人说呢？
　　但忽然想到，她对这只小鸟有种似曾相识的印象，想来应该是见过的。
　　再加上是「寂亡」-「万灵」路径...
　　“这位...该不会真的是娲皇宫的哪位大能吧？”
　　轩辕穆雪迟疑了些许，她看着这位黑鸦小姐熟练的动作，似乎并不是仅仅用意识支配一只鸟而已。
　　其动作之流畅与熟练，就好像...她的本体就是只鸟。
　　不得不说，大夏帝城里有名的鸟可太多了，很难分辨出来。
　　“对于这件事，我做不了主，需要先去请示家主。”轩辕穆雪深吸一口气，说道，“如果你不愿告诉我真名的话，不介意...我用‘黑鸦小姐’来称呼你吧？”
　　“随意。”洛泠微微颔首。
　　她的名字已经够多了，再多一个黑鸦也无所谓。
　　“我的名字是轩辕穆雪，唤我穆雪即可。”
　　一想到对方可能会是轩辕世家的世交，轩辕穆雪的态度也缓和了不少。
　　万一真的是娲皇宫的，自己又态度恶劣的话，到时候真身相见，无论是长辈还是晚辈都很尴尬。
　　要知道，娲皇宫有的是一堆自己的舅妈小姨之类的...
　　“好的，穆雪。”
　　洛泠点点头，她好奇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不远处红木制成的床榻雕工精湛，旁边墙壁上挂着几柄款式不同的长剑，角落里焚着幽幽的清香，从其他布置也能够略微看出其主人清冷若烟的性格，想来这里应该就是轩辕穆雪的闺房。
　　这位如剑仙般的白发女子很符合洛泠对剑侠客的想象，实际上，她一直都很向往这种英姿飒爽的女侠。
　　因此洛泠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显得兴致勃勃，尤为感兴趣。
　　反正她现在是只鸟，即便一直盯着别人看也不会害臊。
　　“嘶，看来我猜得应该八九不离十...”
　　只是，洛泠不加掩饰的注视在轩辕穆雪看来，却有点像是长辈看晚辈的眼神。
　　一时之间，轩辕穆雪心底的猜测又是一阵浮想联翩。
　　于是乎，轩辕穆雪的态度又多了些许的恭敬，
　　“黑鸦小姐，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先带你去见一见族中长辈？”

 第二十一章 见了个家长（5k）
　　淡淡的暖阳穿过天穹之上稀疏的云层，洒落在这座古朴典雅的院子之中，映得四处可见的花蔟似乎又鲜艳了些许，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这座并不大，但也算不上小的院子颇有几分清幽宁静的意味，应该是轩辕穆雪那位长辈的私人住宅。
　　只是没想到，以好战闻名的轩辕世家竟会有如此细致的一面，周围仔细打理过的花簇能看出其主人的耐心，而在小院稍深入一些的地方，是一座堪称精巧的三层小阁楼。
　　轩辕穆雪健步如飞，很快穿过这座漂亮的小院，走到了小阁楼前面。
　　只是很快，一道机械的女声响起，破坏了这种古典的氛围。
　　“滴，面部解锁，欢迎回家，穆雪小姐。”
　　阁楼门直接便打开了，轩辕穆雪径直走了进来。
　　洛泠：“......”
　　这该死的科技，破坏了她心目中白月光一般的古典画卷，氛围感都没了。
　　四座起源之地皆是来自于同一处被「末日」时刻降临毁灭的世界，是被已故的「蜕升」分割开来，因为种种变化才形成了改变，因此四座起源之地在某些地方还是有着共通之处。
　　例如科技发展，哪怕是走得最远的类未来科幻世界哥伦比亚，也是基于同一套模板上发展出来的。
　　只不过，各个起源之地对这些多多少少都有着各自的魔改，包括维多利亚的蒸汽魔法科技，都是令人啧啧称奇的存在。
　　再加上路径的能力所影响，就变得更加的千奇百怪。
　　总而言之，洛泠想体验的世界恐怕是很难找到了，至少心目中最纯粹的古朴典雅在大夏帝城里是没有的。
　　此时的洛泠停在轩辕穆雪的肩膀上，主要是轩辕穆雪的头发没跟鸢尾一样蓬松，是专门当做鸟窝来使的，再加上不熟的话...这样的动作似乎有点冒犯。

　　轩辕穆雪也不可能让洛泠到处乱飞，尽管她觉得这位黑鸦小姐很有可能是轩辕世家的世交，但至少现在身份还没确定，以免一些越界行为的出现，保持现在的情况便是最好的做法。
　　走入阁楼之后，还没等洛泠好好打量这座阁楼的内部，轩辕穆雪便雷厉风行地走上了二楼。
　　在靠近二楼房间的时候，她的步伐放缓了仞些许，显得有些轻手轻脚。
　　“笃，笃，笃...”
　　轩辕穆雪敲响了房门，门内随即便传出了一道柔和清澈的嗓音，
　　“请进。”
　　“是，母亲。”
　　轩辕穆雪恭敬地回道，然后推开了房门。
　　“...原来是带我去见她妈啊。”
　　洛泠眨了眨眼，她本以为会是很正式的会面，但现在看起来并不是。
　　不过，仔细想来，轩辕穆雪从带走这只黑鸦尸体开始，基本上都是私人行为，具体情况如何似乎还在斟酌着。
　　走入房间之后，洛泠便发现，轩辕穆雪母亲的房间几乎可以说和她的房间如出一辙，完全就是一个模样刻出来的。
　　她左右观望了一下，目光又古怪了几分。
　　不，不是几乎...
　　是完全。
　　连各处的布置和摆件位置都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可能就只有主人而已了。
　　洛泠一开始还感觉这位剑仙般的女子竟会有如此细致的一面，但现在看来...估计只是纯粹在模仿母亲而已。
　　刹那之间，轩辕穆雪的形象在洛泠的心目中似乎塌掉了些许。
　　轩辕穆雪当然是不知道自己肩膀上这只黑鸦的浮想联翩，她对房间里背对着自己坐在梳妆镜前的身影欠身行礼，低声说道，
　　“母亲，孩儿有事情想与你商议。”
　　“...是关于你肩膀上这个孩子的事情吧。”
　　如沐春风的轻柔嗓音响起，身影转过身来，却出乎了洛泠的意料。
　　明明是被轩辕穆雪称之为母亲，容颜却颇为年轻，如二八少女一般。
　　但这并不是让洛泠感到意外的地方，毕竟有月见和荼蘼这两个老登在前，就这点程度还没能到让洛泠诧异。
　　只见这位年轻母亲的脸上，却有一道可怕的伤痕，从她的额头最右边，直接划拉到鼻梁处，微微散发着灼热的气息，似乎还没有愈合。
　　连她的右眼都因为这道伤痕被毁，只余一枚目光秋水般柔和的左眼。
　　更可怕的是，穆雪母亲的伤势还不止如此，她的左臂与双腿膝盖以下皆以被切除，从愈合程度上看，应该是较为陈旧的伤势。
　　“一些小伤，昔日的战争所致。”穆雪母亲似乎看穿了洛泠的诧异，向她微笑着解释道。
　　这也只能算是小伤么...
　　洛泠能够略微感知出来，穆雪母亲的这些伤势颇为可怕，可以确定是权能所致。
　　双腿与左臂的存在皆被概念化的力量所污染，即便动用「万灵」能力进行恢复，也会重新赋上伤势，并且还会继续恶化，危及身体的其他部分，所以才只能选择截去。
　　至于脸上的伤势，绵延不绝的「灾厄」力量还在肆虐，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她的面孔，只是被暂时遏制住了而已。
　　从这些伤势里可以想象出来，穆雪母亲究竟经历过一场怎样惨烈的战斗。
　　当然，从轩辕世家广为盛传的战狂名声上看，这种战斗或许不足挂齿。
　　“孩子？”
　　闻言轩辕穆雪微微一怔，她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黑鸦，原来这位不是长辈吗？
　　不过...并不奇怪。
　　母亲的态度看起来很不错，这说明至少对方没有什么恶意。
　　轩辕穆雪可清楚自己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别看她现在柔声细语的模样，就以为是什么柔婉温和的弱女子。
　　想当年与「末日」邪魔交手的时候，她可是凭一己之力，硬生生杀到敌方神国，所到之处是尸横遍野。
　　她现在的这些伤势并不是一场战争所致，而是在无数次战斗里积累下来的。
　　每次打仗需要她出手的时候，她就会动用能力先把手脚眼睛长出来，在伤势蔓延恶化之前打完战斗，再重新切去。
　　不过，这种操作对于轩辕世家的前几代而言可以说是常事，正是因为这些长辈竭尽全力的拼搏，才让轩辕世家能够在大夏帝城之中拥有着赫赫威名，彻底占据着「昆仑之墟」，连身为青丘之主的月见都为之忌惮。
　　不是打不过，是惹不起这群疯子...
　　到了轩辕穆雪这一代，经历过的战争反而变少了许多，因为之前留下的名声所致，基本上没有多少势力敢去触动他们的霉头。
　　现在穆雪的母亲之所以会表现出如此温和柔婉，不过是因为她在修身养性而已，连同小院与房间的布置都是如此，借此渐渐磨去煞意。
　　当然，这可不是磨平棱角，只是变得更加内敛而已。
　　宝剑入鞘，并不是失去了锋芒，藏锋于鞘只会更加危险。
　　“你好。”
　　洛泠直接飞下了轩辕穆雪的肩膀，穆雪母亲的温柔让洛泠依稀想到了自己的姐姐，便直接站在了她的肩膀上，近距离地观察着这位容颜年轻到过分的母亲。
　　当然，之所以能够如此肆无忌惮，是因为现在的洛泠根本就不怕死，这具黑鸦身躯死了也无妨，自然可以大胆一些。
　　轩辕穆雪简直心底咯噔一声，本以为向来爱干净的母亲会因为被一具复活的死尸贸然接触而引发怒意，却没曾想母亲只是咯咯轻笑，没有任何抵触之意。
　　“真可爱，你叫什么名字呀？”
　　穆雪母亲眯着眼睛，伸出手指勾了勾洛泠的下巴，像是在享受羽绒的细腻触感。
　　“叫我黑鸦就行了。”
　　洛泠不太习惯地扭开了头，本来肆无忌惮的应该是她，但穆雪母亲似乎更加自来熟一些。
　　“可你明明是红色的。”穆雪母亲的脸上略微闪过讶然的神色。
　　“那，红鸦也可以。”洛泠稍作迟疑，回道。
　　之所以叫黑鸦还是因为这是轩辕穆雪给起的称呼...不过，反正都是代称，没什么差别便是。
　　“母，母亲？”
　　轩辕穆雪却是没想到，母亲与黑鸦小姐相处会是她意料之外的和睦，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继续话题。
　　“直接说着便是，雪儿，不必顾忌，我看这个孩子很乖巧，不像什么坏人。”
　　穆雪母亲说着，继续微笑着望向洛泠，因为伤势而紧闭的右眼微微睁开，露出一枚可怕的漆黑瞳孔。
　　就在这时，洛泠感到一阵相当熟悉的毛骨悚然，这种熟悉几乎深入她的骨髓之中。
　　“...是「末日」！”
　　在穆雪母亲被毁的右眼之中，洛泠感知到了属于「末日」的气息！
　　或许是因为这些伤势的缘故，穆雪母亲竟能稍微驱使「末日」的些许能力。
　　这是洛泠遇到的第四位能够驱使「末日」力量的存在，其余几个分别是她自己和姐姐，以及作为末日信徒的女人。
　　看来...
　　早在维多利亚之前，大夏帝城就已经接触过「末日」的路径，甚至还与践行其中的存在交过手。
　　估计断去的手脚也是受到了「末日」的污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确实只能切掉了，若是留下恐怕连本身的存在会被彻底坠入「末日」，洛泠可是切身体验过这一点的。
　　“是。”
　　轩辕穆雪听到这句话之后，神情便缓和了些许。
　　有母亲这一句话保底，她自作主张地选择留下这位报信人的忐忑便减弱了不少。
　　其实依照轩辕世家一以贯之的做法，像黑鸦小姐这种态度相当不确定的存在肯定会被严加看管，遇上严苛些的长辈还会以更加极端的手段进行对待。
　　或许是过去起源之地大夏帝城长期严峻的形势所致，轩辕世家向来只信人性之恶，这般通风报信的行为只会觉得是另有图谋，不会觉得是真心相助。
　　由此可能会引发一系列不怎么讨外人喜欢的操作，严重些的甚至会直接动用搜魂手段，以便以最直截了当，也是最具备可信度的方式知晓更多信息。
　　——换句话说，就是昔日维多利亚里没有被限制的老人所会做的事情，简单粗暴直接，但会很有效。
　　当然，轩辕穆雪这般做法也有可能会让别有用心，甚至是想借此危害轩辕世家之人逃过一劫，因此才会忐忑不安。
　　不过现在，轩辕穆雪听到母亲的这句评价之后便知道，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母亲的右眼被污染之后能够直接感知到灵魂与意识，简单分辨出一个人好坏。
　　当然，好和坏的定义通常都很模糊，但好得纯粹与坏得彻底这两种还是很容易看出来的，至少能让母亲以这般温柔态度对待，就算不是好得纯粹，但也不会很糟糕。
　　跟洛泠对视了一眼之后，轩辕穆雪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全过程都说了出来，包括之后跟洛泠的对话。
　　穆雪母亲一边安静仔细地聆听着轩辕穆雪的讲述，另一边右手却是在不安分地顺着洛泠的羽毛。
　　虽然她的动作很轻柔，但洛泠莫名地感到一种毋庸置疑的威慑，隐约不明显，但确切地存在着。
　　这位母亲...似乎并不算“温柔”。
　　“我在想什么呢，这可是战狂世家里的...”
　　洛泠想脱离开来，但现在似乎已经走不开身了。
　　...反正只是随手捏出来的鸟躯，也无所谓。
　　想到这里，洛泠便释然了些许。
　　不过话说回来，穆雪母亲是不是经常这样会像这样去顺鸟羽，洛泠觉着这动作还蛮舒服的，微微挺直了背部。
　　耐心听完女儿的讲述之后，穆雪母亲稍作沉吟，轻笑着微微颔首，
　　“我清楚了，这件事情你做得没错，武儿总是太过莽撞，家里近日来不安分的子弟也不少，若是贸贸然的话，怕是会闯出不少祸事。”
　　“这件事情牵扯众多，这几个‘小贼’估计来头不小，这便是他们一直都藏着身份的原因。”
　　穆雪母亲似有若无地瞥了一眼肩膀上的洛泠，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又微微勾起了些许。
　　“叔祖说等三日之后，他们从「不周遗迹」归来再行决断。”轩辕穆雪的神情却依旧愁虑，这也是她迟迟犹豫着要不要述出黑鸦小姐存在的原因。
　　叔祖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显得很暴躁，直接说他这祖也不想祭了，马上就要抄家伙回来把这群狗东西的祖坟也给刨了，但没过一会儿便冷静了下来，让轩辕穆雪先不要声张，暂且把事情压下去。
　　但现在轩辕穆雪的担心的是，或许耽搁几日，这些盗墓贼就已经得手了。
　　要是黑鸦小姐能够说出更多信息的话，可能叔祖就会作出不同的决断。
　　“叔祖总是这样的，我很了解他。”穆雪母亲对此却不算意外，“或许初遇之时会很冲动，但很快便会作出冷静的判断，作为一家之主，我们要做的就是相信他作出的决断。
　　“至于这个可爱的孩子...”
　　穆雪母亲轻柔地把洛泠捧在手心里，或许是因为绒毛散得她痒痒的，悦耳轻灵的轻笑再度响起。
　　片刻之后，穆雪母亲眯起双眼，脸上闪过些许怀念的神色，嘴角却是难掩扬起的幅度，
　　“就暂且先留在我这里吧。”
　　轩辕穆雪迟疑稍许，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母亲对黑鸦小姐有种莫名其妙的注意力，并且关注的似乎是黑鸦小姐的本身，而并非她拥有的信息。
　　...这是为什么呢？
　　轩辕穆雪实在是没想明白，无论如何，这位黑鸦小姐目前待在这儿的都只是一具用某种死灵术法重新拉起来的尸体而已。
　　实际上，洛泠动用的能力和轩辕穆雪的想象还是有差别的。
　　洛泠做的是用之前留下的菌丝彻底吞噬整只黑鸦尸体，然后再利用吞噬得来的微弱力量重塑肉身。
　　与其说这是一具尸体，不如说是一具新生的躯体，这也是为什么明明爱干净的穆雪母亲并不抵触现在的洛泠...世界上可没几个能比这位黑鸦小姐更干净的存在。
　　“是，母亲。”
　　轩辕穆雪微微颔首，她的目光同样忍不住停留在洛泠身上，似乎是想看看黑鸦小姐究竟是哪一点吸引了母亲。
　　但很快，轩辕穆雪便离开了，这倒不是母亲赶着她走，而是作为执法堂的二长老，平日里她需要忙碌的事务还有许多，可没办法跟已经退休，闲到能够靠种些花花草草来调养心性的母亲一样。
　　房间里只剩下穆雪母亲与洛泠，她们彼此对视着，片刻之后，穆雪母亲开口道，
　　“「羲和国」的帝女，「青丘之国」的青丘之主，「雷泽」的雷主，「蓬莱岛」的仙子...”
　　她缓缓地说出这些名字，然后又对着洛泠微微一笑，微微睁开的右眼散出些许可怕的色彩，淡淡地说道，“是哪一位呢？”
　　“.......”
　　黑鸦的脸上不着任何表情，连目光都变得呆滞了起来。
　　在穆雪母亲说出第一个名字的时候，洛泠就已经意识到对方想做些什么了。
　　她并不是在提出问题，而是寻求答案。
　　她并不需要洛泠回答，只需要洛泠听到这个问题，就够了。
　　但洛泠直接中断了与这具躯体的联系，不给穆雪母亲半点窥见真实情况的机会。
　　穆雪母亲意识到了这一点，脸上浮现出些许遗憾的神色，
　　“真可惜。”
　　她抬手揉了揉洛泠的羽毛，说道，
　　“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轩辕玲珑，唤我玲珑姐便可。”
　　“很高兴能够见到你，仅从外形与「精卫」有几分相似的小鸟。”

 第二十二章 “传说”与“现世”（5k）
　　轩辕玲珑。
　　轩辕穆武与轩辕穆雪兄妹的母亲，一位因为伤残情况已经提前退休的轩辕世家高层，似乎通过被「末日」所污染的右眼，拥有着某种洞悉本质的能力。
　　但即便抛开这一点，洛泠对于她能够认出自己现在的这般外貌并不奇怪。
　　本身洛泠之所以会选择使用这副略微进行过修改之后的「精卫」外貌，也存了几分想靠着「精卫」的面子在轩辕世家这边刷脸的念头。

　　反正「精卫」是鸢尾家的，应该不会介意洛泠暂时借用祂的名头。
　　不过，出乎洛泠意料的是，轩辕玲珑第一眼就洞悉了洛泠的本质，“仅从外貌上与「精卫」有几分相似”而已。
　　因为洛泠重塑这具黑鸦尸体使用的是傀儡谣的能力，与「乌鸢」可没多少联系。
　　只是，即便察觉到这一点，轩辕玲珑对洛泠的态度似乎并没有多少变化，依旧伸着手指在逗弄着她，看起来就像是在遛鸟一样，仿佛刚刚轻描淡写地说出好几个在大夏帝城之中如雷贯耳的名字的人并不是自己一样。
　　通过轩辕穆雪透露的只言片语，轩辕玲珑就已经把“盗墓贼”的范围缩小到了一定程度，直接把名单罗列了出来。
　　如果洛泠没有及时切断与黑鸦躯体的联系，轩辕玲珑第一时间就可以锁定目标人物，只可惜洛泠的反应足够快，让轩辕玲珑的小手段落了空。
　　不同于新上任没多久的轩辕穆雪，轩辕玲珑深知大夏帝城诸多势力在平和的表面之下究竟藏着怎样的暗流涌动，再加上维多利亚的破碎，近日来更是涌现了一些不太安分的存在，甚至波及到了轩辕世家的内部。
　　明里暗里不知多少双眼睛都在紧盯着此时此刻的轩辕世家，稍有不慎牵扯到各方入场的话，便会因此化作一滩难以脱身的泥潭，这可不是靠着无脑莽撞与战狂就能够应付的局面。
　　对于这一点，轩辕家主同样很清楚，因此才会让轩辕穆雪暂且按下这个惊人的消息，在没有确定究竟是何方神圣跑来刨自家祖坟之前，最好不要过于打草惊蛇。
　　所谓的好战，轩辕世家更多地是把这一点当做是一种手段，而非目的，这才是他们与骑士神选这群真正的疯子之间的区别。
　　因此，在这些条件的前提下，所谓禁忌「天女魃」的存在相对而言反而是次要的，可以容后再仔细思量其真相究竟如何。
　　如今轩辕世家的重中之重，是在避免牵扯出更多混乱之前，先遏制住刨祖坟的这几位...
　　轩辕玲珑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站在桌面上呆若木鸡的黑鸦小姐，嘴角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似乎是在欣赏此刻洛泠的模样。
　　不知过去了多久，她忽然轻叹一声，脸上闪过些许怀念，说道，
　　“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精卫」了，若不是见到了你，小黑鸦，我险些想不起来祂的模样。”
　　“...你认识祂吗？”洛泠稍微缓过神来，问道。
　　她其实对「精卫」昔日遇害一事相当在意，很想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精卫」为何会重伤垂死，「发鸠山」神国为何会燃起无穷无尽的「三昧真火」...
　　当然，洛泠之所以感兴趣并不纯粹是为了能找到「精卫」伤因，从而能够在治好祂之后把鸢尾甚至连祂都拐回到自家神国里当园丁，更多的原因是她很好奇。
　　嗯，好奇而已。
　　只可惜目前唯一的亲历者鸢尾小姐当时和现在一样笨，从头到尾稀里糊涂，一问三不知，连遭遇的是什么危机都不清楚。
　　“我认识祂，祂不认识我。”轩辕玲珑脸上闪过些许奇怪的神色，说道，“等等，小黑鸦，你说这个，该不会以为...祂是一位具备人格的神明吧？”
　　类似于雪梅这种存在，就是具备人格的神明，也可以被称之为像人的诡异。
　　“...额，难道不是吗？”洛泠反问道，但她同样不敢确定。
　　主要是「精卫」神眷者鸢尾小姐的记忆之中，这位「精卫」大人的所有表现都相当人性化，甚至包括最后不惜牺牲自身，也要挽回鸢尾的生命这一点更是让洛泠动容，有一种感同身受的触动。
　　不得不说，或许是由于鸢尾小姐的滤镜，导致让洛泠对「精卫」这位本应该算是「高危诡异」的存在颇有好感。
　　“又北二百里，曰发鸠之山，其上多柘木，有鸟焉，其状如乌，文首，白喙，赤足，名曰：“精卫”，其鸣自詨。是炎帝之少女，名曰女娃。女娃游于东海，溺而不返，故为精卫，常衔西山之木石，以堙于东海。”
　　轩辕玲珑轻声念出这段广为人知的「精卫」传说，然后望着洛泠，幽幽地说道，
　　“即便是在传说之中，「精卫」早就已经不是‘女娃’了，祂是已故女娃充斥着怨恨的亡魂，说是执念之化身也不为过。
　　“更别提昔日的「发鸠山」便是因祂而毁，山崩海没，不负「灾厄」权能「山海」之威名。”
　　从始至终，「山海」都是「灾厄」路径之上的权能...而非「元素」。
　　「精卫」是一位「高危诡异」，从来都是。
　　“我对你更感兴趣了，小黑鸦，明明使用的是「精卫」的形象，似乎却不是大夏帝城的本地人。”
　　轩辕玲珑微微凑近了洛泠，完好的左眸之中流露出些许莫名的情绪，
　　“你貌似没有分清楚‘传说’与‘现世’之间的差别，才会认为‘传说’是曾经发生在大夏帝城里的故事...这实际上是混淆了两者之间的概念。
　　“会犯这种错误的，大概都是来自于‘瓦尔哈拉’的蛮子们...哦不对，‘维多利亚’也有可能，不过我对那边也不是很了解，但轩辕世家里也有应对维多利亚的堂口，或许他们会知道一些。
　　“你的能力应该能是做到一定程度的血肉塑造，掌握着「寂亡」的权能，是借助祭器施展的吗？应该不止，或者说掌握着融入祭器能力的特别术法，或许从这一点可以缩小一点范围...”
　　轩辕玲珑像是在自言自语地喃喃着，但洛泠听到她这些的话却只觉得冷汗直冒。
　　这位容颜年轻的母亲所经历过的无数岁月给她带来的阅历，远不是洛泠之前所遇到的存在能够与之比拟的。
　　更别提从能反过来驱使侵染自己的「末日」能力这一点就可以看得出来，轩辕玲珑拥有着远超表面所见的实力。
　　最重要的是，这里可是轩辕世家的地盘，连老人都可以构建出笼罩整个维多利亚的秘术结界，更别提在在此地耕耘多年，积累深厚的轩辕世家。
　　类似于秘术结界一样的存在肯定有不少，肯定上满了场地buff。
　　不过，抛去这些之外，洛泠忽然意识到，她所认知的「精卫」，似乎与轩辕玲珑所诉说的出入很大。
　　难道说...鸢尾欺骗了她？所谓的被「精卫」拯救都是虚假的？
　　不，洛泠很快便否定了这个匪夷所思的想法，鸢尾小姐应该没有这种脑子，能够编造出如此完美的谎言。
　　但即便如此，这并不代表着鸢尾小姐所说的並事情就是真切发生过的，或许是她的自我欺骗。
　　当然，也有可能是轩辕玲珑在故意打烟雾弹，试图混淆洛泠的视听，但这种可能性并不大。
　　“这是吓到你了吗？小黑鸦。”
　　轩辕玲珑微微一笑，用手指轻轻地戳了戳洛泠脑袋上的一小撮呆毛似的鸟羽，
　　“好啦，关于你的身份之类的事情，我不会继续深究下去，只是希望你能知道...可不要动太多歪心思哦，轩辕世家可不是能随随便便被人耍得团团转的存在。”
　　说到这里，轩辕玲珑稍作停顿，眼底闪过些许狡黠，“一点点的歪心思也不是不行，看在小黑鸦这么可爱的份上，我会替你瞒过去的。”
　　说罢，她还眨了眨眼，就像是要跟洛泠达成什么共识一样。
　　只是面对这一幕，洛泠却在心底直呼受不了，怎么号称战狂世家的人也有这么多的心眼，她就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哪能玩得过这些老狐狸。
　　不过，她的优势并不是没有，位于暗处就是她最好的优势。
　　无论是月见一方还是轩辕世家，都并不知道，洛泠深度地参与了这一次事件。
　　“可爱的小黑鸦，你似乎有很多问题，我可以挑着回答。”
　　轩辕玲珑稍稍俯下身来，脑袋搁在桌子上与洛泠对视着，轻笑着说道，
　　“当然哦，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看得出来，你对我们很感兴趣...相对的，我对你也很感兴趣。”
　　听到这句话，洛泠稍有些迟疑，但很快便定了定神，问道，
　　“「天女魃」与轩辕世家之间是不是本身就有关系？”
　　“会问出这种问题，你确实不是起源之地大夏帝城的人。”轩辕玲珑啧啧说道，轻叹一声，“你还是没有认知到‘传说’与‘现世’的区别。
　　“就拿‘精卫填海’的故事吧，你是不是认为，在大夏帝城的很久很久之前，有一个叫做女娃的可怜小女孩，因落海遇难化作「精卫」，然后时刻不停地叼山衔石，以填埋夺走自己生命的东海？”
　　洛泠没有回答，但没错，她确实是这样认为的。
　　“很遗憾，这只不过是一个‘传说’而已。”轩辕玲珑淡淡地说道，
　　“大夏帝城里的「精卫」，从出现之初就已经是「灾厄」之「精卫」，祂所酿成的最广为人知的灾难，就是让「发鸠山」地界彻底崩塌，直到现在「发鸠山」依旧荒芜的石块所占据，几乎可以说是寸草不生。
　　“同理，「涿鹿之野」确实是上古战场，但应该得在前面加上一个定词，‘传说中的上古战场’，或许「兵主」与「帝」之间的大战曾经在这个地界之中上演，但很可惜，从大夏帝城有记载以来，「涿鹿之野」就已经是一处被掩埋的上古战场了。”
　　听完轩辕玲珑这几句简单的叙述，洛泠隐约明白了些许。
　　也就是说，所谓的“传说”，实际上早在起源之地大夏帝城的出现之前，就已经有了定论。
　　或许曾经存在，或许只是缥缈的传闻，但无论如何...是这些“传说”带来了各位神明，也即“序列诡异”。
　　“也就是说，「天女魃」的存在，其实是一个‘传说’。”洛泠沉吟稍许，说道，“所以「天女魃」与轩辕世家之间的关系这个问题...本就是无稽之谈？”
　　轩辕世家，从这个名字很容易就联想到炎黄轩辕氏，但如果把“传说”和“现世”分开看待的话，与其说轩辕世家是炎黄轩辕氏的后代，倒不如说是追随者。
　　只不过，一般的追随者把崇拜的对象视为神明，但轩辕世家是把炎黄轩辕氏视为始祖，仅此而已。
　　正因如此，「天女魃」这位“传说”之中炎黄轩辕氏的直系后代，其实可以说跟轩辕世家八竿子打不着...
　　“对喽，真是个聪明的孩子，一点就通，连雪儿都比不上你呢。”
　　轩辕玲珑微微笑着，“当然，对于「天女魃」是作为‘禁忌’出现这一点，同样出乎了我们的预料。因为在‘传说’之中，祂的位阶应该顶多只能是‘神明’而已，与「精卫」「刑天」等相差无几，顶多强上一些。”
　　此处所谓的“神明”就是高危诡异，位于序列前五十，往后一些就是“魑魅魍魉”与“天生灵物”，也会被称之为诡异。
　　不过，话说回来...
　　“玲珑姐，你的右眼...能看得出我的年龄？”洛泠眨了眨眼睛，她直勾勾地注视着轩辕玲珑紧闭着的右眼，好奇地问道。
　　从初次见面的时候，轩辕玲珑就直接把洛泠称之为“孩子”，虽然洛泠自己知道，以这位母亲的真实年纪，估计当她太奶都绰绰有余。
　　就算不是大夏帝城的人，像维多利亚的老人与哲学家这几位存在，年龄都是相当漫长的，好几百岁都是有可能的，至少在老人的记忆里，他就已经度过了至少两百年的岁月。
　　成为觉醒者之后，他们的生命便走上了另一条路径，即便没有成为诡异使徒，但也已经很难纯粹地称之为人类了。
　　“当然是看不出来的，我并非「万灵」或者「游梦」，这里的你也不是真正的你。”
　　似乎因为洛泠对自己的称呼，轩辕玲珑咯咯地笑着，显得很开心，
　　“但我看得出来，你的意识很纯粹，不掺多少杂质，对于有点岁数的人来说几乎不可能，再加上你的举手投足...我甚至觉得你还没成年呢。”
　　未成年的洛泠小姐沉默了一会，她怎么莫名觉得轩辕玲珑是不是带点奈落神选的属性，这盒开得比她这个正经的奈落能力拥有者还熟练。
　　当然，这只是一种比喻而已。
　　洛泠虽然很少动手，但是只要动手就是绝杀，她只会去开关键盒...没办法，奈落神选的臭名昭著实在是广为人知，随随便便动手的话，很容易就被有所防备。
　　「全知」确实很强，但终究是从神明处延伸而出的路径里所诞生的「禁忌」权能，并非真正的无所不能，再往上还有个与「末日」同等存在的「秩序」-「混沌」呢，更别提还有同等级别的十道「禁忌」权能。
　　因为轩辕玲珑回答了自己的问题，洛泠知道，这只老狐狸或许会趁此机会从她这里挖出一些秘密。
　　在这一点上，洛泠并不想说谎，对方很老道，一些未经修饰的谎言很容易被直接识破。
　　再者说了...
　　无论如何，轩辕玲珑确实是在向洛泠展现出一个真正的大夏帝城，远比遮遮掩掩的月见与一头雾水的鸢尾要好上太多。
　　因此，洛泠思索着该如何不留痕迹地回答轩辕玲珑的问题，在不说假话的前提下，更好地应对这只老狐狸。
　　这是一次博弈。
　　但...
　　出乎了洛泠的意料。
　　轩辕玲珑确实很不客气地问出了问题，但问题的内容却很奇怪。
　　“啊？我几岁？额，差不多十六吧...”
　　“喜欢吃红烧肉。”
　　“平日不怎么看书，因为之前一直在读书上课...”
　　“只有一个姐姐，嗯，我应该是没有父母的。”
　　“额...连这种问题也要回答吗？好吧，算交换是吧，哎...”
　　一连串的问题之后，洛泠沉默地发现，轩辕玲珑几乎完全是对她的本体感兴趣，而并非其他，甚至连她的三围都给报了出去。
　　洛泠一直在紧张地等待着轩辕玲珑的问题陷阱出现，或许在这些日常之中，忽然夹上几句尤为尖锐的问题，这个时候洛泠就必须马上切断联系，以免出现意外。
　　但...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
　　不过，对于洛泠想要了解的事情，轩辕玲珑倒是知无不言。
　　很快，洛泠便对轩辕世家以及大夏帝城，有了更多的认识。
　　代价就是让轩辕玲珑对洛泠本人有了更多的了解...

 第二十三章 母与女（5k）
　　幽静的小院里，院门被直接推开。
　　神情之中略微带着凝重紧张的轩辕穆雪走了进来，步伐匆匆，颇有几分焦急之意。
　　这几日来这件事情总是没什么进展，已经退休的母亲暂且不提，连叔祖那边也都一直保持着沉默，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情了。
　　作为为数不多的知情人，先前寄希望于族中长辈们出面处理的轩辕穆雪本来还能算冷静，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愈发焦躁了起来。
　　很简单，这件事情是她先自作主张地选择隐瞒下来，即便之后收到了叔祖的吩咐和母亲的认可，但轩辕穆雪依旧认为自己有着不可推脱的责任。
　　这种煎熬的时间总是会过得很慢，但好在数日之后，叔祖就带着几个族老秘密地回到了「昆仑之墟」，并同时交给轩辕穆雪一个任务，让她以不要声张的方式带队进入「涿鹿之野」。
　　其中，叔祖专门点到了黑鸦小姐——这应该是来自于母亲的意见，让黑鸦小姐跟着她的小队一起行动。
　　因此，在阔别几日之后，轩辕穆雪再度来到了母亲退休之后休养的小院里。
　　“也不知道母亲会不会太过于为难黑鸦小姐...”
　　一念至此，轩辕穆雪多少有些忐忑不安。
　　在她的记忆里，因为来自于娲皇宫旁系的父亲早早便战死沙场，母亲一直都承当着父与母的角色，所以向来都是以严苛著称，连嚣张跋扈的大姐与莽撞冲动的二哥在她的面前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也就是在因为伤势着实过于严重，被叔祖勒令退休之后，母亲的性格才逐渐好转柔和，但隐约还是能够察觉到昔日的些许威势。
　　跟黑鸦小姐相处的时间虽然很短暂，轩辕穆雪也很难称得上对这位身份神秘的少女有多少好感，但至少目前为止也算是轩辕世家的恩人——若不是黑鸦小姐，即便祖坟被人刨个底朝天，轩辕世家也不可能察觉得到。
　　但这种担忧在轩辕穆雪推开小院的门之后便烟消云散了，她直勾勾地望着眼前的一幕，这在她看来几乎可以说是不可思议的画面真切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只见在小院中央的一座亭台里，母亲正用仅剩的一只手捏着织毛衣时会用到的棒针，另一根棒针则是被一只红色的鸟儿叼在嘴里，一人一鸟以一种诡异的和睦，于微微暖阳洒落之下打着毛衣。
　　轩辕穆雪揉了揉眼睛，神情已是难以言喻的震惊。
　　先不说相处和谐这一点，母亲怎么忽然之间...打起了毛衣？
　　在轩辕穆雪的记忆里，母亲的手只拿过长剑与战枪，何时做过如此细腻的女工？
　　“雪儿，你来啦？”
　　轩辕玲珑抬头便看到一袭飘散的白发，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先坐着吧，我和小黑鸦很快就把这个坎肩给做好了。”
　　明明是红色的小鸟却被唤做黑鸦的洛泠抬头望向满脸不可思议的轩辕穆雪，微微颔首。
　　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其妙地就被轩辕玲珑当做另一只手来使用，除了织毛衣之外，还有很多别的事情...
　　例如对花圃稍微进行修剪，布置房间里的插花，甚至连轩辕玲珑清洗身体之时都让洛泠来搓背，还帮她换了几件在失去一只手之后就很难穿上的漂亮衣服，算是了却轩辕玲珑的些许遗憾。
　　即便膝下儿女众多，但可惜的是包括最小的轩辕穆雪在内，他们都有自己的事务要忙碌，反而很少能有机会来陪伴因过度伤残被迫退休的老母亲。
　　空巢老人哪里都有，哪怕是在大夏帝城，哪怕是在轩辕世家。
　　不过，这几日虽然洛泠一直都在以鸟躯在照顾——或者说满足轩辕玲珑一时兴起的任性要求，例如忽然之间想亲手织一条坎肩之类的想法，但相应的，轩辕玲珑也对洛泠知无不言。
　　基本上，只要是洛泠想知道的，轩辕玲珑能说的，都直接透露给了她。
　　从轩辕玲珑的娓娓道来，洛泠总算对大夏帝城、瓦尔哈拉，乃至四大起源之地与整个世界，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
　　例如对于哥伦比亚的毁灭，轩辕世家内部就有相当详细的记载，其详细程度甚至超过了姐姐的记忆...毕竟当时的姐姐还是「傀儡谣」，一些不忍回忆的内容早就已经随着哥伦比亚的彻底灭亡消散在虚无之中。
　　而维多利亚，轩辕世家也有一个专门的堂口负责对接。
　　跟月见一样，轩辕世家同样在维多利亚里埋有一些暗线，「授火使」里有一位跟林剑鸣级别差不多的高层与轩辕世家就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
　　只不过可惜的是，轩辕世家没有月见的好运气，作为「青丘之国」暗线的南丁格尔竟然走到了办事处主任的位置，甚至隐约有成为第四位董事的呼声。
　　当然，其他势両力多多少少都提前在维多利亚里布下了钉子，只是没想到变故来得如此之快，而且还如此之猛烈，以至于布下的钉子根本就没有多少能够发挥出作用，就被莫名的AOE给拔去了不少。
　　——实际上，除了「先驱者」与「总部」之间的博弈之外，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洛泠搅和局势导致加速的结果。
　　总而言之，这些事情若不是轩辕玲珑主动透露的话，洛泠恐怕很长时间之内，都难以接触到这一层面的事情。
　　面前是母亲和黑鸦小姐在以一种默契到惊人的程度在配合着打毛衣，不知为何，轩辕穆雪总觉得这种场面诡异到可怕。
　　似乎在着短短数日之间，黑鸦小姐便占据着一些本应该是她的位置。
　　但轩辕穆雪还是老老实实地在旁边等着，就是莫名的焦躁让她坐不下去，因此只是站着。
　　直到轩辕玲珑和洛泠总算是把这条坎肩织完之后，轩辕玲珑自然而然地把坎肩披在洛泠的鸟背上，然后扭头望向轩辕穆雪，轻声道，
　　“说吧，雪儿。”
　　轩辕穆雪用古怪的眼神看向旁边满脸无语地承当衣物架的洛泠，然后定了定神，说道，
　　“叔祖已经回来了，他让我组织去「涿鹿之野」的队伍，以祭奠先祖的名义。”
　　作为现任的守墓人，轩辕穆雪本就有这一项职责，虽然与往时相比早了一些，但并不算奇怪。
　　只是轩辕穆雪无法理解，为什么直到现在，叔祖还是打算这般遮遮掩掩，连回来的事情都没有大张旗鼓。
　　“叔祖有自己的考虑，你听他的话，放手去做便是。”轩辕玲珑微微颔首，然后顿了顿，看了一眼洛泠，才继续说道，“你是来找小黑鸦的吧，她似乎也在等你。”
　　说罢，轩辕玲珑对洛泠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
　　对于轩辕玲珑的这副模样，这几日来洛泠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她的个人信息基本都已经被玲珑姐了解得透透的，除了直接透出身份以及具体能力之外，其他方面基本上一个不落。
　　比如个人爱好，生活习惯之类的...
　　洛泠差点都以为轩辕玲珑是调查户口来着，但又却巧妙地卡在一个点上，洛泠觉得告诉她出来也无所谓的方面。
　　...真是一只狡诈的老狐狸，感觉月见的青丘之主位置应该得让轩辕玲珑来当才是。
　　“是。”
　　轩辕穆雪频频对洛泠侧目，心底积攒了不少疑惑。
　　黑鸦小姐是怎么能够跟母亲打好关系的，这不太对吧...
　　作为女儿，轩辕穆雪对自己的母亲了解得很，即便现在看起来像是平易近人的模样，但实际上嘛...
　　她基本不把人当人看，换个说法就是目中无人，能入她法眼的放眼整个大夏帝城估计都没有几个。
　　“去吧，有空再来做客。”轩辕玲珑伸出手指搓了搓洛泠的鸟羽，脸上闪过了些许的依依不舍，“希望下回见面的时候，能够见到真正的你。”
　　“有机会再说吧。”
　　洛泠的语气几乎不带有任何波动，甚至有些无语。
　　“呵呵，你的事情，我可都记着呢。”
　　轩辕玲珑带着几分顽皮地眨了眨眼，从洛泠透露的信息里，她已经在心底勾勒出一个外表冷冰冰，内心深处却尤为热忱的可爱女孩。
　　这两人的互动全都被轩辕穆雪看在眼里，但越是这样，她就越是摸不着头脑，完全看不懂仅仅几天的时间，母亲和黑鸦小姐之间究竟能够发生什么事情，才会发展出如此古怪的相处关系。
　　“上来吧。”
　　轩辕穆雪稍稍俯身，然后洛泠便顺势站在了她的肩膀上——当然，披着的坎肩肯定是留在桌子上了。
　　轩辕玲珑盯着这条坎肩好一会儿，目光里仿佛闪烁着些许莫名的神采，然后才缓缓抬头望向轩辕穆雪，神情认真了些许，
　　“记得把你大姐喊上，就说是我吩咐的。”
　　“大姐？她？”轩辕穆雪显得有些诧异，但还是点了点头，“嗯，没问题。”
　　如果是别人的话，可能就使唤不动大姐，甚至这个“别人”之中还包括着叔祖，但只要是母亲的命令，哪怕只是无意间提起的一句话，大姐就不敢不遵守。
　　“一路顺风。”轩辕玲珑嘴角微勾，轻声说道。
　　“嗯...”
　　轩辕穆雪微微颔首，但她莫名地有一种感觉，母亲这句话是在对黑鸦小姐说的。
　　怎么感觉多了个妹妹似的...
　　轩辕穆雪狐疑地扭头看向坐落在她肩膀上，依旧面无表情的黑鸦小姐，却看不出什么痕迹。
　　不过现在时间略显急促，实在耽搁不得，轩辕穆雪很快便向母亲告退，带着洛泠离开了小院。
　　轩辕玲珑依旧独自坐在亭子里，渐渐敛去神情里的轻柔，取而代之的是淡淡如剑锋般锋锐的冷峻——实际上，这才是轩辕世家里其余人最熟悉的轩辕玲珑。
　　“出来吧，叔祖。”轩辕玲珑低声说道，“在旁边躲着有一段时间了。”
　　“这不是不忍心破坏你们母女之间相处的氛围嘛。”
　　一道浑重憨厚的嗓音响起，小院的门再度被推开。
　　只是这一次，出现在小院里的是一个胖大叔，两撇八字胡看起来反而更像是商人而非战士，连身形看起来颇为臃肿，但走起路来却是健步如飞。
　　轩辕世家现任家主，轩辕公。
　　轩辕公大大咧咧地坐在了轩辕玲珑的对面，然后拿出一盘黑白围棋，直接排开，说道，
　　“近来太忙，好久没和玲珑老妹儿杀一场了，来来来，先陪咱过过棋瘾。”
　　“呵，想过棋瘾，怎么不找其他人呢？”虽是这般说着，但轩辕玲珑还是用手指夹起了白棋，开始落子。
　　“这话说的，整个轩辕世家里，只有你能与我对弈。”轩辕公大手一挥，行棋之势颇有风风火火的感觉。
　　“说得也是。”
　　轩辕玲珑赞许地点了点头。
　　双方沉默地对弈了好一阵，如果看得懂围棋在旁观望，一定会沉默良久。
　　听着对话，似乎是两个巅峰高手在棋盘上博弈厮杀，实际上一看，就是两个臭棋篓子。
　　——之所以没人陪轩辕公下棋，是因为他不仅不擅长下棋，还总是想着要出奇招，下得他人火大。
　　偏偏棋瘾还大，地位又高，实在拗不过他，就只能躲着走。
　　也就只有同为臭棋篓子的轩辕玲珑能和他杀个有来有回，反正两人的棋路都是同样的臭味相投。
　　“怎么会对一个偷偷摸摸的小妹如此关注呢？”
　　轩辕公看似无意间随便提起一句话，然后继续执子落下。
　　“因为她很可爱。”
　　轩辕玲珑不着痕迹地回答道。
　　“咱可没记得昔日于万军之中杀个对穿的‘浴血煞神’会对小动物有这般兴趣，”轩辕公乐呵呵地笑着，“看来，玲珑老妹儿也老了啊。”
　　“亦不如您老，叔祖。”轩辕玲珑再度落子，却是震得棋盘隐隐有开裂的迹象。
　　“哎哟小心些，这可是东海老头送咱的，宝贵得很。”轩辕公胖脸微颤，连声说道，“行行行，老妹儿永远年轻，是叔祖说了错话，该罚。”
　　但在微微一顿之后，轩辕公还是叹了口气，继续道，“总得给咱一个理由，这件事能够涉及的势力可不多，但每一个都是重中之重，叔祖也是头疼得紧呐。”
　　轩辕世家绝不能软弱，更不能表现出软弱，所谓的“好战”是一柄利剑，但同时也是一柄双刃剑。
　　一旦公开此事，让世人知道有人在刨自家祖坟，轩辕世家就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但从客观条件上看，此时正值多事之秋，轩辕世家实在不宜当这个出头鸟，鹬蚌相争，只会白白让渔翁得利罢了。
　　“我觉得她并不简单。”轩辕玲珑沉默了一会，说道。
　　“这一点连咱也看得出来。”轩辕公扯了扯嘴角，能够以这种方式通风报信的，哪一个能简单了个去。
　　“不，我觉得，她的存在本身，甚至比整件事情都更有价值。”轩辕玲珑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哪怕「涿鹿之野」里确实存在着传说中「天女魃」的禁忌权能。”
　　此话一出，轩辕公捏着棋子的手停在了半空，脸上更是多了几分凝重，“玲珑老妹儿，此话当真？堪比禁忌权能...这句话可不得了。”
　　“我像是喜欢开玩笑的性格吗？”轩辕玲珑白了叔祖一眼，说道，“总之，您不必去在意她便是，不会有什么影响。”
　　“...希望是吧。”
　　轩辕公叹了口气，这个家主不好当啊，他宁愿跟往日一样上战场，再不济跟轩辕玲珑一样退休也可以。
　　像轩辕玲珑这种因为伤残提前退休的轩辕子弟其实并不少，但没几个能跟轩辕玲珑伤得一样重，更别提她的退休是经过族老们的一致决定，才强制执行的。
　　“不过，咱很好奇，你究竟是从哪看出来这个故意捏个「精卫」模样的小姑娘，能拥有这般重要的价值？”
　　轩辕公微微皱眉，脸上依旧残留着些许的不解与疑惑。
　　“嘘，叔祖，这些就是秘密啦。”轩辕玲珑竖起食指，轻笑着回道。
　　.........
　　“...总算走了。”
　　被轩辕穆雪带走之后，洛泠暗暗地松了口气。
　　洛泠倒不是在怕轩辕玲珑，客观而言这位年轻的母亲对自己还是挺不错的，就是待在她身边的时候隐约有种压力。
　　轩辕玲珑绝不是如表面看起来一样随和温柔，就算从始至终的表现都没有任何破绽，但洛泠还是能够感受到她身上带着的淡淡血腥。
　　诸多因素让洛泠这几天都不敢稍许放松，意识也没有回到「涿鹿之野」偷偷观察一下现在月见等人的情况。
　　当然，现在再回去似乎没有什么意义。
　　这时轩辕穆雪顾不上跟洛泠闲扯，轩辕世家向来雷厉风行，得到叔祖的命令之后，很快便拉起了一支打着祭奠先祖众魂旗号的队伍，准备踏入「涿鹿之野」，去清剿刨祖坟的盗墓贼。
　　只是，带队的人却不是轩辕穆雪，而是她的大姐，也就是轩辕玲珑的大女儿。
　　轩辕穆燕。

 第二十四章 被糟蹋的轩辕穆燕（5k）
　　「涿鹿之野」的虚无之外，荒芜枯寂的平原里。
　　淡淡萧瑟的微风拂过，带来的却不是温和与柔意，而是像砂纸划过皮肤一般的粗糙触感，微微生疼。
　　当处理好其余事务之后的轩辕穆雪带着肩膀上的红色鸦鸟姗姗来迟的时候，因为收到母亲的命令而赶来的轩辕穆燕已经等候多时了。
　　在她的不远处，是几个微微瑟瑟发抖，神情怎么看怎么不自在的魁梧巨汉。
　　作为轩辕穆雪的大姐，不得不说，至少从外貌与容颜上，轩辕穆燕与她的小妹相差无几。
　　同样的白色长发，同样是谪剑仙般的清冷，但气质却是截然不同。
　　如果说轩辕穆雪看起来像是不着人间烟火的剑仙，轩辕穆燕就是一柄经过无数战火淬炼开封的利剑，只是抱着剑随意地靠在树干上，就能够刺得旁人双眼发疼。
　　当这一支前去「涿鹿之野」祭奠先祖的队伍里出现了她时，无需多言，就已经意味着她接过了这支队伍的指挥权，连作为主导者的守墓人轩辕穆雪都只能退居二线。
　　几乎每个被选入祭奠队伍的轩辕子弟，起初态度相对来说都比较散漫，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一次行动其实就是去祖坟里翻一翻盗墓的倒霉小贼，看看死得几分熟。
　　但是在看到轩辕穆燕之后，这种散漫很快便一扫而空。
　　除了是出于对轩辕穆燕这位继承了母亲“浴血煞神”称号的女魔头的微微惊惧，还因此知晓这一次行动绝不可能像表面一样简单，否则是请不来这尊大神的。
　　“雪，你晚了一点。”
　　轩辕穆燕睁开双眼，以审视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妹妹。
　　“...族中事务繁忙，耽搁了一点时间。”
　　轩辕穆雪微微缩了缩脑袋，似乎如本能一般。
　　她明明是轩辕世家的执法堂二长老，从族中地位上来看，其实是要比她的大姐高上许多，但这丝毫不影响她对自家大姐的畏惧。
　　轩辕穆燕没有负责具体的职务，她在族中向来只做两件事，第一是修行，第二是杀人。
　　但就这两件事情，她都做得极为出彩。
　　修行不弱于族内的任何人，包括作为家主的叔祖，杀人的剑从未洗去鲜血，仅稍逊于昔日的母亲。
　　“做好时间规划是基础，之后得多留意。”
　　轩辕穆燕的这句话听起来并不像是在责怪小妹，就连语气都极为平淡，但轩辕穆雪一听连连点头称是，差点就给跪下了。
　　这一幕看得旁边的洛泠有点瞠目结舌，这与她往日所见的穆雪小姐似乎有些差别。
　　缥缈若仙的剑仙姐姐呢，英姿飒爽的女侠姐姐呢？
　　怎么会是这般唯唯诺诺的模样...
　　很快，轩辕穆燕的目光便转到了洛泠身上，刹那之间瞳孔微缩，但并没有过多变化，只是向洛泠微微颔首，
　　“初次见面，黑鸦小姐，我是这个小妮子的大姐轩辕穆燕，唤我穆燕便可。”
　　洛泠点了点头，看来应该是轩辕穆雪还是玲珑姐提前把她的存在告诉了这位大姐，她隐约能够察觉到大姐身上藏锋于鞘的锋锐，却是引而不发，只是在一些细微动作上展露些许而已。
　　表面上怎么看都很难理解为什么旁边几个魁梧壮汉模样的轩辕子弟，以及她的小妹会如此地畏惧于她...
　　“既然人都到齐了，先听我说几句。”
　　轩辕穆燕环顾众人，目光所到之处，基本上都是神情凝重且严肃，眼神认真到好像下一刻便是要去奔赴视死如归之决战一般。
　　“这一次，我们的对手应该是家主这一级别的。”轩辕穆燕直截了当地说道。
　　“什么！”
　　听到这句话，众人全都露出震惊的神情，就连轩辕穆雪都是如此。
　　轩辕世家家主的级别...
　　几乎可以说是站在整个世界的巅峰，这个“世界”的定义，是包括其他起源之地在内的，而不仅仅是大夏帝城。
　　如果把能够涉及到权能的战斗力分为几个档次，现任轩辕世家家主轩辕公无疑就是第一档。
　　他能够做到以一己之力匹敌神明，甚至还敢去与「禁忌」的存在稍作角力，曾经以一己之力击溃过大夏帝城里堪称最为毒瘤的「归墟」神选。
　　在最活跃的三大禁忌神选之中，奈落神选虽然人见狗嫌，但实际上数量并不算多，甚至可以说极为罕见，毕竟并不是谁都有资格去触及「全知」之境界，哪怕只是伪全知。
　　骑士神选更多地是活跃在瓦尔哈拉的地界之中，轩辕世家经常被比喻成大夏帝城的“骑士神选”，但与这群只知道战斗的疯子还是有本质上的差别。
　　这些人以战斗为毕生使命，相当于目标无差别的恐怖份子，所以死得很快，数量也不多。
　　但归墟神选完全不一样。
　　他们自诩为散播永生的神使，到处施舍“永生之荣光”，导致了一起又一起灾难的诞生，连轩辕世家都深受其害。
　　直到轩辕公联合包括轩辕玲珑在内的几位族老，一同杀到他们家总部，以斩杀归墟神选之首闻名于天下，才让这种迹象稍有减弱。
　　归墟神选可是能够动用禁忌权能的存在，「永生」更是在苟命一途上无可比拟，就连这种情况都无法挡住轩辕公的战斧，可以见得他的威势。
　　“力抗神明，触及「禁忌」。”
　　这八个亹字，就足以形容这种巅峰级别的强者。
　　往下一些，便是熟练掌控权能的存在，差不多相当于维多利亚里的「公司」五人组，轩辕穆雪目前便处于这个级别。
　　这些同样算是诸多势力的顶尖战力，联合之势同样不容小觑，并不是可以随意对待的强者。
　　即便是第一档的强者，都需要对他们谨慎相待，因为大意而翻车被反杀的事情在过往的历史之中比比皆是。
　　再之后，便是能够动用权能祭器的存在，也就是「公司」办事处主任级别，轩辕世家拉来此次队伍的大部分队员便都是这个势力。
　　至于大姐轩辕穆燕，毫无疑问就是其中能够去触及「禁忌」的巅峰强者。
　　当然，虽然分为这几个档次，但并不就代表着实力的绝对差距与不可逾越，也不意味着同一级别的存在就能够相互抗衡，战场上的具体情况与应对时的随机应变，再加上对权能的运用程度等等，都会影响到具体的战斗。
　　就好比虽然「公司」五人组与轩辕穆雪是同一级别，但实际上打起来，肯定是要强于轩辕穆雪的。
　　原因很简单，是闭锁的维多利亚限制了他们的上限，不然的话，基本上全都是与轩辕公一个级别的存在。
　　总而言之，本以为偷偷摸摸进入「涿鹿之野」的是小贼，没想到是大鱼，而且这鱼大得有些过分，堪比轩辕公的存在。
　　这几人之中，恐怕只有轩辕穆燕有与之一战的实力。
　　其他嘛...
　　若是情况好一些就能稍微拖延其步伐，为轩辕穆燕争取机会，要是差一些的话，多半只是填线的炮灰而已。
　　一时之间，众人的脸色有些忐忑不安了起来。
　　作为轩辕世家的子弟，他们倒并不是害怕战死，只是觉得如果是以这种情况战死的话...似乎没什么意义。
　　“不必担心，我们不会与这几位直接发生冲突的，至少你们不会。”轩辕穆燕沉声说道，“实际上，以叔祖的意见，你们并不需要知道这件事情，是我觉得不应该瞒着，才选择告诉你而已。
　　“总之，你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就是把我送进去，仅此而已。”
　　轩辕穆燕缓缓抬起头，剑眉星目之间，仿佛燃着星火般的灼热光亮。
　　“......”
　　众人一阵沉默，连轩辕穆雪都是如此。
　　此时此刻，轩辕穆雪已经意识到，从她遵循母亲的意见，把大姐唤来之后，恐怕此行的计划已经相较于之前大有变化，皆因她而起。
　　轩辕穆燕这句话的意思很简单，她要深入「涿鹿之野」，独自去应对这几个强敌。
　　都说长姐如母，这句话落在轩辕穆燕的身上一点也不为过，大姐确实是几个兄弟姐妹里最像母亲的一个，无论是性格还是行事风格，已经到了很难说得上究竟是性格如此，还是在刻意地模仿母亲。
　　类似的事情，轩辕玲珑也曾经做过，孤军深入「蓬莱岛」，一连刺杀了好几任药师——她甚至连备选的几位都一并杀了，只为报「蓬莱岛」在某次战争里背刺轩辕世家的仇怨。
　　逼得仙子亲自踏入「昆仑之墟」向轩辕世家赔礼谢罪，才得以缓解这段紧张的关系。
　　当然，轩辕玲珑也为此付出了一定代价，她的脸上至今还残余着昔日的伤势。
　　“...是。”
　　轩辕穆雪神情浮现出些许面前，但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她并不想看到大姐为此冒着如此风险，甚至可能会落得与母亲一般的伤势。
　　但这就是大姐，与母亲一般，只要是她决定的事情，就绝对拗不过来。
　　“黑鸦小姐，请来我这里。”轩辕穆燕向洛泠挥了挥手，认真地说道，“母亲与我说过，你应该拥有着扭曲肉体的能力，我希望你能替我做些伪装——这算是请求。”
　　“请求算不上，举手之劳而已。”
　　这对洛泠来说倒是没什么，她本来的想法就是要把轩辕世家引入这滩浑水之中，在达成这一目的之前尽可能为轩辕世家提供助力。
　　她扑腾着翅膀，飞在轩辕穆燕肩膀上落下，然后稍作迟疑，说道，
　　“不过，我需要提醒一点，我只能改变肉体，无法改变灵魂与意识，如果对方拥有洞悉灵魂的能力，我的伪装就无能为力了。”
　　洛泠想了想，还是先隐晦地提醒一些。
　　月见是行于「噩魇」路径之上的践行者，她的能力与灵魂相关，但详细的具体情况洛泠并不清楚。
　　要是月见本身就能够洞察灵魂，这种肉体上的伪装反而更加显眼，几乎就是打着灯光告诉对方，这里藏着一个不得了的人。
　　“这一点不成问题，你尽管放手进行伪装便是。”轩辕穆燕摇了摇头，说道，“轩辕世家自然有防范灵魂手段的方法，虽然很难完全抵御，但仅仅混淆视听的话还是能做到的。”
　　“行。”
　　洛泠微微颔首。
　　众人对这只会说话的小鸟很感兴趣，但因为轩辕穆燕在场又不敢说些什么，只能在旁边好奇地看着。
　　洛泠很快便抽出些许菌丝，覆盖在轩辕穆燕的脸上，片刻之后，一张画皮似的脸便直接改变了轩辕穆燕的外貌，从一个标致的鹅蛋脸美人变成大饼麻脸的农妇。
　　甚至洛泠还抽离了一些菌丝，用于改变轩辕穆燕的身形，显得壮实了不少，本身窈窕高挑的身材臃肿了不少，堪称五大三粗。
　　最后，轩辕穆燕将自己的一袭苍白发丝尽数散去，只留寸头短发，还染成了枯黄的亚麻色。
　　看到这一幕，连她的妹妹都有些不忍直视，但轩辕穆燕对此相当满意。
　　“娲皇宫内有这般手艺的人并不多，你应该不是其中之一。”轩辕穆燕用只有洛泠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但很快便换了话题，“还有一件事，麻烦你藏在我的口袋里吧。”
　　轩辕穆燕拍了拍自己腰间的口袋，上面封有秘术结界，能够避人耳目。
　　洛泠没有说些什么，直接飞了过去，一股脑地埋进里头。
　　她知道自己绝不可能以现在的模样混在队伍里，本来的打算是让轩辕穆雪把这只鸦鸟的眼睛挖了去挂在腰间便是，她只要能够透过眼睛就能够观察到外界的情况。
　　不过轩辕穆燕有这种法宝，倒是省去洛泠一些麻烦。
　　“走吧。”
　　轩辕穆燕大步流星走进队伍之中，其余人吓得退了几步，但想到此行任务，还是忍住了动作，连隐约的避让都不敢，生怕行动出现失误，这个可怕的女魔头之后会找他们算账。
　　这一代里每一个能够步入战场的轩辕子弟，首先都要经过轩辕穆燕之手进行训练。
　　她不担任族中的职务，但因为熟悉战场与战斗，再加上是轩辕玲珑之女，基本上就是教官了。
　　不必多说，以她的性格，几乎所有成功出师的轩辕子弟都吃尽了苦头，往后的日子里每每想起依旧都为之颤抖，私底下称其为女魔头。
　　之后对轩辕穆燕不能说避而不及吧，也只能是闻之色变。
　　“嗯...”
　　轩辕穆雪实在是不忍心看着自己漂亮的姐姐被黑鸦小姐一顿眼花缭乱的操作之后，糟蹋成一塌糊涂的模样，强行挪开了目光。
　　她深吸一口气，拿出一枚玉符，这就是开启通往「涿鹿之野」神国的钥匙。
　　与偷渡客们不同，通过钥匙踏入「涿鹿之野」神国，能够受到一定的庇护，先祖之魂大部分时候都能够识别得出来，但并不能完全保证安全。
　　毕竟「终局的涿鹿之野」已经被「末日」所污染，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谁都不清楚。
　　玉符轻悬于半空之中，散发出微微暖意的光芒，洒在众人身上。
　　片刻之后，众人的身形渐渐黯淡，直到彻底消散，踏入「终局的涿鹿之野」，这一次行动正式开始。
　　但这并不是此次行动的全部。
　　一个看起来憨厚可亲的胖大叔站在不远处，他旁边是一只轮椅，残疾的少女用独手撑着下巴，注视着她的两个女儿远去。
　　“啧，小黑鸦还真舍得下手呀，我这么好看的女儿给她这番捣鼓，连我这个妈都不敢相认咯。”
　　若是让轩辕穆燕的新形象站在轩辕玲珑的旁边，旁人估计连谁是妈都不敢确定。
　　“这不说明小姑娘技艺高超嘛。”轩辕公乐呵呵地说道，“咱倒是觉得，燕儿这模样更符合她往日的形象...别别别，叔祖错了错了。”
　　轩辕玲珑收回架在轩辕公脖子上的剑，冷哼道，
　　“外人都说她像我，所以你是觉得我也得是这么一个丑八怪？”
　　“不不不，当然不是，要不咱还是别谈这个了吧...”
　　轩辕公八字胡微颤，嘴上是这么说，但心底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但很快，轩辕公的神情凝重了些许，沉声说道，
　　“既然孩子们已经出发，我也得动身了。”
　　尽管轩辕世家不想在这个多事之秋里当出头鸟，但不代表着软弱可欺，老虎吃饱了，不意味着就可以在老虎的脑袋上蹦迪。
　　想要图谋轩辕世家的话，就得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战争是最暴烈最直接的手段，但除了战争之外，轩辕世家也不是一无是处。
　　“「青丘之国」，「蓬莱岛」，「羲和国」...是时候都去走一趟了。”轩辕公轻声说道，“咱太久没有动过手，似乎有人想了解了解，轩辕世家的剑究竟还留有几分锋锐。”
　　“说得好听，还是多薅点羊毛回来补贴补贴家用吧，”轩辕玲珑依旧撑着下巴，幽幽地说道，“现在族里都快发不起我的退休金了，上个月都到现在的还欠着呢——实在不行，我自己动手去拿得了。”
　　轩辕公认真的神情瞬间崩塌，哭丧着脸说道，
　　“玲珑老妹儿，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再多宽限一个月吧，下个月，下个月肯定发！”

 第二十五章 “传说”过往（4k）
　　外界轩辕世家的其余动作暂且不论，在踏入「涿鹿之野」之后，祭奠小队便都认真了起来，很快便进入了状态。
　　这并不是因为女魔头轩辕穆燕混在队伍里面，大部分轩辕世家的子弟都有极强的责任心，更别提能够被选入这个队伍的轩辕子弟基本上都算是中高层级别，战斗经验何其丰富，更不可能会在这个时候懈怠。
　　最重要的是，轩辕穆燕在临行前的一番话。
　　“堪比家主级别的存在...”
　　尽管不能说同级别就能与以正面战力著称的轩辕公抗衡，但也不是他们这些子弟能够碰瓷的，这种层次的战斗...即便是轩辕穆雪都只能勉强打个下手。
　　好在依照轩辕穆燕的计划，他们的任务就是把她送进来，然后再按照正常的流程，对「涿鹿之野」进行例行搜查。
　　至于之后的计划，就都是轩辕穆燕的部分，她并没有告诉众人，连自己的妹妹都没说些什么。
　　一阵恍惚之后，众人便已置身于笼罩着血煞与灰黯极危之地，周围弥漫着淡淡的「末日」气息，让每一个从「蜕升」之中诞生的生灵都本能地感到不适。
　　第一次踏入「涿鹿之野」的轩辕子弟们更是如此，一时之间这几道魁梧身形竟有些踉跄，唯有轩辕穆雪与轩辕穆燕两姐妹岿然不动。
　　轩辕穆雪作为守墓人已经不止一次踏入过「涿鹿之野」，至于轩辕穆燕...她曾经历过的战场，同样有凶煞不下于「终局的涿鹿之野」之存在，这点程度连让她皱下眉头都做不到。
　　从洛泠随着鸢尾等人一同踏入此地也才不过几日时间，因此与上一次差别不大。
　　不过，上一次月见即便是在进入「涿鹿之野」，依旧维持着周身的粉红迷雾，说是为了护着众人的安全，实际上...是以防有内鬼对外联络，「涿鹿之野」之前的变故已经让她胆战心惊，不敢再继续冒更多的风险。
　　失去粉红迷雾之后，「终局的涿鹿之野」凶险程度更盛，枯骨荒野之中，到处都游荡着无主的残魂，氛围凭空阴森了不少。
　　偶尔能看到几具残留着些丆许灵魂之火的死者，都紧握着手中的兵刃，以戍边的姿态站立着——这些都是轩辕世家故去的先辈们，他们在这座传说之中的古战场战斗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遏制着古战场弥漫的灾难。
　　不过，也有神魂被「末日」彻底污染的先辈，以狂放的姿态，肆虐着这座战场的一切。
　　往日轩辕穆雪作为守墓人的任务，便是让这些已经完成使命的先辈们回归他们应有的牺牲，并不沦为「末日」的爪牙。
　　但现在，轩辕穆雪是没这个功夫了。
　　她敏锐地察觉到「涿鹿之野」与过去相比，出现了些许不大不小的变化。
　　“...应该就是这几个‘盗墓贼’的杰作。”轩辕穆雪神情闪过些许担忧，但很快便湮于无形。
　　无论对方的真实目的，是否与黑鸦小姐所言一般，但绝对不能把这位存在继续留在「终局的涿鹿之野」。
　　诚然，轩辕子弟们都在担心在这位堪比家主的强大对手面前，他们会白白牺牲地毫无意义，但真要到了牺牲的时刻，同样会义无反顾地扑杀上去。
　　另一边，月见可不一样，她确实能杀掉这里的轩辕子弟，但付出的代价却是难以承受的。
　　「青丘之国」会因此被拖入与轩辕世家的战争之中，过往的诸多先例在前，恐怕「青丘之国」的中流砥柱能活下来三成都是幸事。
　　轩辕子弟们很快便散布开来，以巡视的阵势开始了排查，各自的身位之间隐约都能相互照应，同样的默契出现在现场所有的轩辕子弟身上，就像是聚集在一起练习过成千上万次——但实际上，他们并没有一同经过这般的练习。
　　只因为这种被轩辕世家称之为“战阵”的战法，是每个轩辕子弟必修的课程，无论是哪个轩辕子弟组成小队都能够完成如此默契的配合，他们从踏上这条路开始，就是为了站在战场上而生的。
　　正是包括这一点在内的种种原因，轩辕世家才能以所向披靡之姿，屹立于大夏帝城。
　　轩辕穆燕同样作为战阵的一部分融入其中，就像是一个最普通的战士，而轩辕穆雪则是坐镇于战阵之中，作为明面上的队长统筹整个战阵，有条不紊地指挥着这一切。
　　藏在轩辕穆燕口袋里的洛泠稍稍探出小脑袋，看着这虽然沉默却是赏心悦目的一幕，在好一阵之后，才不由得发出了惊叹，
　　“...真厉害啊。”
　　请原谅她还没上完高三，实在想不出更多感慨的词汇。
　　与这些轩辕子弟相比，自己之前小队所谓的配合简直就是不堪入目。
　　别说双马尾小队这个半吊子的班子了，就连琳娜号称最为精锐的单字小队「猎」与之相比，都像是小学生出门春游。
　　“如果是这种战阵的话，感觉我也可以做到啊。”
　　洛泠思索着，以她的傀儡谣能力，只要通晓战阵内容，就能靠着能力达成完美无缺的配合。
　　轩辕子弟们需要长久的联系才能做到心有灵犀，洛泠靠着开挂也可以。
　　不过，现在此事可以先放在一边，反正往后有的是机会，现在洛泠跟轩辕世家的关系还算可以，这几天她的脑袋可不是被轩辕玲珑白揉的，至少已经探明了轩辕世家对自己的态度。
　　“轩辕世家这边已经开始了行动，至于月见...”
　　洛泠稍作沉吟，然后便重新把脑袋缩了回去，刹那之间褪去了意识，只余一具空壳留在原地。
　　就在这时，轩辕穆燕神情微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不易察觉的眼角余光飘向了口袋，瞳孔微缩了些许。
　　“看来，黑鸦小姐的情况比母亲所说的，还要更加特殊...”
　　........
　　与此同时，「终局的涿鹿之野」的边缘之地，这里远离饱受「末日」污染的传说上古战场，但仍然零星地散漫着淡淡的厄难气息。
　　月见等人已经在破庙里待了好几天，月见一直都在闭目养神，而荼蘼在前几日已经布置好了她的秘术结界，现在同样坐在破庙之中稍作歇息。
　　至于鸢尾小姐...在鸢尾第三百零四次肚子饿到咕咕叫，并同时用某种希冀的目光望向自己的时候，月见终于受不了了。
　　“鸢尾小姐，难道你现在还需要吃饭吗？”月见神情满是无奈，“拜托，我们可是在「终局的涿鹿之野」里...”
　　基本上，到了掌控权能这个级别之后，就已经不再需要依靠食物来提供能量了，所谓的吃饭其实也只是满足口腹之欲而已。
　　连洛泠等人都皆是如此，更别提月见和荼蘼，她们就没有想过需要吃东西这个问题。
　　鸢尾...她貌似是一个极少的特例。
　　“是啊，至少还是要吃点东西的吧，”鸢尾只觉得委屈，“我哪知道要待这么长时间，带的小面包都已经吃完了...要不，我回去「黄昏的维多利亚」拿点？”
　　“.......”
　　听到这句话，月见忽然感觉到有一种难以遏制的心累汹涌而来。
　　以前就只觉得鸢尾笨笨的很好骗，但直到当队友之后才意识到，这么一个猪队友有多么能拖后腿。
　　偏偏她还没办法说什么，一抬头看到鸢尾无辜的目光，埋怨和责怪的话便再也说不出来。
　　毕竟，跟笨蛋置气有什么意义呢...
　　但很快，月见还是定了定神，苦口婆心地说道，
　　“这里可是「终局的涿鹿之野」，任何开启神国的动作都会引来无法预测的变数，而且还有轩辕世家在边上虎视眈眈呢。更别提你要开启的神国甚至都不是归属于大夏帝城...鸢尾小姐，你也不想你的神国因此遭受到破坏吧？”
　　月见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哄小孩...
　　但话说回来，鸢尾年纪应该不算太小吧？
　　一听这话，鸢尾的小脸煞白了些许，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不不不，肯定不想的呀。”
　　「黄昏的维多利亚」一旦被毁，「精卫」大人不就没救了吗？
　　“所以...先忍着吧，让你肚子别叫了。”
　　月见瞥了一眼鸢尾稍显干瘪的腹部，难掩地闪过些许羡慕之意。
　　这丫头天天大吃大喝的，怎么还能这么瘦？
　　不过，现在她应该发愁的不是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
　　就在这时，荼蘼稍稍扭头望向某个方向，神情凝重了些许，
　　“...他们已经来了。”
　　不必多说，“他们”指的便是轩辕世家的子弟们。
　　在祭奠小队踏入「终局的涿鹿之野」时，便已经被荼蘼提前设下的秘术结界所察觉。
　　“几个人？都是谁？”月见的脸色立刻便认真了起来，沉声问道。
　　荼蘼闭上双眼，很快就一一报出了祭奠小队里所有轩辕子弟的特征。
　　月见仔细听完之后，稍稍松了口气，说道，
　　“是由轩辕世家的执法堂二长老轩辕穆雪带队，这并不出我所料，她是轩辕世家里这一代的守墓人。”
　　随即她沉吟稍许，在思索片刻之后继续说道，
　　“从现在「终局的涿鹿之野」内的情况，再加上一些从外界得来的情报可以得知，基本上都与我之前的猜测相差不大，他们确实认为进来的只是几个盗墓贼，所以在清理痕迹的同时，顺带着完成这段时间的祭奠。”
　　在踏入这片危险的传说上古战场之后，月见并不是完全与外界断开了联系，同样在通过自己青丘之主的身份，以及一些其他的手段，了解着轩辕世家的动向。
　　或许是觉得此事微不足道，轩辕世家并未声张，只是说相较于过去，提前去祭奠一下「涿鹿之野」的先祖们而已。
　　这是一个相当不起眼的消息，没人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问题，不过是轩辕世家的一点内务而已，并不值得注意。
　　但在月见看来，这是她赌对了。
　　“总算是有了些好消息。”月见的嘴角微微扬起，近日来紧皱的眉头也松开了些许，“只要等到他们完成祭奠，离开「涿鹿之野」之后，我们的行动就可以正式开始了。”
　　“不错。”
　　荼蘼微微露出赞同的表情，对于这件事情她也颇为上心，自然不希望功亏一篑。
　　“咕儿~”
　　鸢尾小姐的肚子依旧在抗议，引得其他两位的脸色增添了几分无语。
　　这时洛泠的意识已经回到了窝在鸢尾脑袋上的青色小鸟，很快就接受完这几天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随后便是好一阵长久的沉默。
　　该怎么说好呢...
　　至少这回，让月见稍微体验了一回猪队友鸢尾小姐。
　　不过，一想到轩辕玲珑与自己所说的“传说”与“现世”的区别，让洛泠不由得对看起来没头没脑的鸢尾小姐，产生了一点点的怀疑。
　　洛泠并不觉得鸢尾小姐是下什么大棋，但她过去与「精卫」的经历着实让人在意。
　　实际上，洛泠不是没有想过鸢尾就是「精卫」本体的可能性，但无论如何看待，都找不出一丝相应的痕迹。
　　尽管是作为神眷者而存在，但鸢尾的确就是人类，并非诡异。
　　诡异与人类之间的区别还是很明显的，至少洛泠自己辨认起来很简单。
　　例如雪梅，祂一出场，只要没有神秘色彩笼罩，洛泠第一眼就能看出祂的真身。
　　要是能够亲手解析鸢尾宝贝到不得了的「精卫」本体，或许就能够知道真相。
　　可惜不行，别的还好说，解析可是「紫珠」的能力...
　　鸢尾一看到「紫珠」出现连毛都炸开了，怎么可能会把「精卫」本体给请出来。
　　“已经准备差不多了吧？”月见扭头望向荼蘼，沉声问道。
　　“嗯。”
　　荼蘼微微颔首。
　　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了鸢尾。
　　刹那之间，鸢尾被她们看得头皮微微发麻，不由得退了几步，说道，
　　“怎，怎么了？”
　　“没怎么，”月见微微一笑，“接下来...就得靠你了，鸢尾小姐。”
　　就算再怎么猪鼻，鸢尾小姐作为「精卫」神眷者的身份都是毋庸置疑的。
　　只要这一点是真的...就能够重现上古传说的惊世一幕。
　　“有苏氏老祖在上，很快，您所留下的‘传说’，就能够重见天日了。”
　　月见，有苏玲轻声说道。

 第二十六章 连根拔起（5k5）
　　“有青丘之国，有狐，九尾。”
　　正如轩辕世家因为“传说”与“现世”的区别，名义上的后代实际上只能算作追随者，「青丘之国」的三个族群情况基本上同样如此。
　　涂山氏，有苏氏，纯狐氏，这些都是出现在传说之中的存在，但现世的几个族群同样只能算作为追随者——毕竟传说这几个族氏基本上都是实打实的九尾狐，但月见显然并不是。
　　虽然容颜外貌都如狐媚子般妖艳，但月见确确实实是一个人类，只是因为追随「噩魇」之「九尾狐」，所以展现出来的能力表现上看起来像是妖狐。
　　族群之中其他子弟的情况大抵都是如月见这般，无论男女，都因为「九尾狐」的特性，外貌都逐渐趋于妖艳，几乎全是俊男靓女。
　　但有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
　　由于传说中的「九尾狐」过于薄弱，尽管称得上声名远扬，但却几乎没有什么表现力，与大夏帝城的其他势力相比，「九尾狐」似乎够不上什么牌面。
　　因此，「九尾狐」在诡异序列之中，排行相当靠后，位列第四十五位。
　　当然，就算只有第四十五位，「九尾狐」依旧相当强大，其神眷者...也就是月见同样弱不到哪里去，纯粹的序列排名并非代表着绝对的一切，鸢尾带着个「精卫」神眷者的头衔不也被坑得团团转。
　　但...终究是有差距的。
　　「青丘之国」的现状，便是这种差距的最好体现。
　　只能苟延残喘于“过往”之中，几乎永远无法重见天日，皆因为“十日凌空”之灾。
　　这场灾难的源头，便是「青丘之国」与「羲和宫」的战争，羲和宫帝女以无上伟力唤来了序列第十七位的「灾厄」之「三足金乌」的真身，降下“十日凌空”之灾，意图让「青丘之国」彻底灭亡。
　　当时的青丘之主实力并不算弱，羲和宫帝女又刚刚继任没多久，过于年轻。
　　因此别说抗衡，青丘之主都能够以一己之力压制住羲和宫帝女，把对方逼到被迫拿出底蕴，让「三足金乌」现身。
　　但最终...「青丘之国」还是落败了，败得相当惨烈。
　　就连耗费无数族人心尖精血才凝结出来的「九尾狐」真身同样无力扭转战局，在与「三足金乌」的对抗之中败下阵来。
　　若不是「蓬莱岛」的仙子及时相助，把「青丘之国」拉入“过往”之中，就算能有几个实力强大的族人能够在“十日凌空”之中苟延残喘地活下来，却也与灭族相差无几。
　　昔日年幼的有苏玲目睹了这一切，她便意识到拥有强大的实力在大夏帝城里究竟有多么重要，这种强大不只是自身，同样包括族群。
　　当时的青丘之主很强，甚至可以说，现在的月见是在拿到“死之刻”之后，才能够与他相提并论。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在与羲和宫的战争结束之后，「青丘之国」彻底败落，连他都因为这一战的伤势，再加上族人的指责，最终郁郁而终。
　　只是，这场噩梦直到他的死亡都没能终结，因为「青丘之国」所付出的代价并不只是失去地界，只能藏在“过往”这么简单。
　　「蓬莱岛」的仙子出手可不是免费的，想要让青丘之国继续在“过往”里苟存，价格极其高昂，远超仙子用于维持“过往”的代价。
　　因为仙子很清楚，只要自己松开双手，青丘之国就只能落得灭亡的下场。
　　对于「蓬莱岛」而言，这是一个绝对不敢讨价还价的客户，甚至不敢延误，就算倾家荡产也必须先把这一笔款项补足。
　　不过，后续局势又出现了一些变化，因为某些原因，「蓬莱岛」惹怒了轩辕世家，轩辕玲珑出手杀得他们元气大伤，中流砥柱的药师几乎被杀了个干干净净，最终逼得仙子都得上门求和。
　　再加上有苏玲渐露尖角，展现出不俗的潜力，让青黄不接的「蓬莱岛」看到一些机会，大幅度减少了「青丘之国」维持“过往”需要付出的价格，甚至可以说是反过来补贴，青丘之国才总算缓了过来。
　　尽管还没办法跟几个顶尖势力相比，但由于基本上和「蓬莱岛」绑在一起，却也算得上是不容小觑，基本上恢复了前任青丘之主有苏熙的规模，在他最小的女儿有苏玲的手上。
　　“父亲...我不会让你的过去，在我的手上重蹈覆辙。”
　　望着天穹之上若隐若现的血月，月见目光微烁，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她现在已经足够强大了，但族人却还没有。
　　如果与羲和宫再来一次战争的话，青丘之国必然会因此亡族。
　　当年的父亲无力去抵抗“十日凌空”之灾，只能绝望地看着族群落难，看到自己的儿女们悉数战死，只留下了一个才刚刚学会走路没多久的小女儿。
　　现在的月见若是遇上同样的情况，恐怕不会比父亲的经历好上多少。
　　所以...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只要能够拿到「天女魃」的禁忌权能就够了。
　　月见之所以一直都如此谨慎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她赌不起，「青丘之国」也赌不起。
　　直到现在，青丘之国还与羲和宫交恶，当年刚刚继任尚且稚嫩的羲和宫帝女，如今已经成为大夏帝城的诸多势力之中担任领袖时间最长的几位之一，
　　不说诸多族人，就连月见的哥哥姐姐几乎全都是死在了羲和宫帝女的手上，这同样是父亲之所以会郁郁而终最重要的原因。
　　昔日未尽的战争必然会再度开启，只是不知道会在未来的何时而已。
　　“.......”
　　窝在鸢尾脑袋上的洛泠小鸟注视着此刻的月见，她隐约能够察觉到月见略带悲意的心情，但并不知道这位往日来如妖媚一般却总是贱兮兮的狐女，为何会古怪地流露出这般情感。
　　但这种悲意只是一闪而逝，月见很快又恢复到了往日妩媚绽放的模样，仿佛刚刚淡淡的低落不过只是错觉而已。
　　“看来，月见奶奶还有不少故事啊...”洛泠眨了眨眼。
　　这几天她在轩辕玲珑那边所了解的可不只是轩辕世家而已，在天南地北的闲扯之中，也有隐晦地问起过「青丘之国」的事情，包括“十日凌空”之灾究竟为何而起，混杂在几个势力的问题之中。
　　因此关于「青丘之国」与「羲和宫」之间的战争，洛泠也算是略微知晓了一些，只不过是从轩辕世家的角度上看待的。
　　可惜的是，由于这件事情从始至终都跟轩辕世家没什么关系，所以档案的记载只有寥寥的几句话。
　　“青丘与羲和之战，青丘大败，因而十日凌空。”
　　不过，作为半个亲历者之一，轩辕玲珑了解更多的反而是「蓬莱岛」的部分。
　　有传闻说这场战争是「蓬莱岛」暗中挑起的，目的就是让「青丘之国」成为「蓬莱岛」的附庸，轩辕玲珑并不否认这个可能性，据她所说，仙子是一个极其阴险的笑面虎，但又怂得很。
　　当年轩辕玲珑的刺杀目标实际上是仙子，只不过是因为实在没找到这货，才被迫把「蓬莱岛」里地位仅在仙子之下的药师都杀了个干净。
　　反正结果是一样的，「蓬莱岛」因此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迫不得已才对「青丘之国」稍微松手。
　　总之这些事情过于错综复杂，而且轩辕玲珑又不是专门管这个的，她退休之前的工作就是负责杀杀杀，家主说杀哪就去杀哪，有时候也顺带着多杀一些，所以没能理得很清楚，因此洛泠能够了解的部分也不多。
　　无论如何，青丘之国能缓过来并逐渐发展到现在，除去出现了月见这位算得上励精图治的青丘之主之外，轩辕玲珑也算是意外地推了一把...
　　换句话说，从某种意义上，轩辕玲珑还算是月见的恩人呢。
　　所以，一些事情有时候不止是个人的奋斗，也要看历史的进程。
　　不过即便再恩人，月见都不愿放弃这一次机会，与“死之刻”不同，她如果能够得到「天女魃」的禁忌权能，提升的就不只是自身的实力。
　　「青丘之国」里三大氏族所践行的路径都是「游梦」-「噩魇」路径，归属于「今生」的“死之刻”对他们而言没什么用处，连月见在使用之时都不怎么趁手。
　　属于月见的登神之路，现在才算是刚刚开启。
　　在轩辕世家的祭奠小队进行搜查的时候，月见等人一直都保持着静默的状态。荼蘼闭着双眼进行着窥视，月见则是继续小心翼翼地维持着避开监察的粉红迷雾，鸢尾则是在无所事事地发着呆。
　　不知过去了多久，荼蘼缓缓睁开双眼，轻声说道，
　　“他们已经在准备离开了。”
　　“情况如何？”月见问道，神情带上了一丝紧张。
　　“一切正常。”荼蘼微微颔首，“他们简单搜索了几处要地，然后进行了祭奠活动之后，便着手撤离...不过，比我预想的动作要快上不少。”
　　“很正常，”月见说道，“这里的凶煞气息对常人而言很难抵御，也只有神眷者，或者是在路径上走得足够远的神选才能适应。”
　　说罢，她忍不住看向鸢尾，荼蘼同样如此，齐刷刷两道目光落在青发少女身上。
　　“...你们都在看我干啥啊，我也是神眷者啊。”
　　感觉有被冒犯的鸢尾神情不满地说道，她是弱一点笨一点，也不能因为这个就开除出神眷者的队伍吧？
　　“抱歉，下意识...”
　　月见扯了扯嘴角，她很清楚鸢尾的神眷者确实是货真价实的，但问题是这丫头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这要是换个身份的话，哪怕鸢尾实力再强，月见都不敢把她给带过来。
　　“应该没有留下什么眼线吧？”月见又望向荼蘼，沉声问道。
　　“容我再检查检查。”荼蘼重新合上双眼，好一阵之后才继续说道，“没问题，我设下的几处节点都很正常。”
　　“呼，这一劫总算是度过去了。”
　　月见稍稍松了口气，然后瞥向了鸢尾。
　　“又在看我作甚？”
　　鸢尾总觉得月见的目光有些不明不白的，警惕地退开了几步。
　　或许是因为之前「紫珠」留下的阴影过于沉重，导致现在的鸢尾对所有比较丰满的大姐姐都有着本能的警惕。
　　与现在的月见姐姐相比，还是茶话会版本的萝莉月见更能让她安心。
　　鸢尾的这种情况，都很难说得上是不是颜控了...
　　“接下来该轮到你了——放心吧，这并不难。”月见轻声说道，“你还记得你追随的神明「精卫」，是什么身份吗？”
　　“什么身份？”
　　鸢尾下意识地问道。
　　“........”
　　月见和荼蘼好一阵沉默。
　　不是，这个问题也要反问？
　　连洛泠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用翅膀拍了拍鸢尾的脑袋。
　　“哦哦，我好像想起来了...吧？”鸢尾相当不确定地看着两人，目光游离。
　　“算了，我来说吧。”月见实在不想跟一位神明的神眷者科普其追随神明的知识，但此情此景又无可奈何，只能解释道，“传说中「涿鹿之野」的上古传说战争之中，是「帝」与「兵主」之战。
　　“「帝」为炎黄二帝，不知因为何种原因，并未出现在序列之中，但同样被轩辕世家视为始祖，并得到相应的力量。我们要找的「天女魃」，便是黄帝之女。而你所追随的「精卫」，生前是炎帝最小的女儿。
　　“依靠两者之间的联系，我们才能找到在「终局的涿鹿之野」之中失踪的「天女魃」。”
　　“哦哦，原来如此。”
　　鸢尾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精卫」生前是炎帝之女这一点她还是知道的，只是不确定月见所指的身份是不是这个而已。
　　她稍作停顿，继续道，“所以...我们的目标就是「精卫」大人的闺蜜吗？”
　　“...也算是吧。”月见轻叹道，反正这个笨蛋能理解就行。
　　「天女魃」同样还没出现在序列之中，但从她得到的可靠消息里，「噩魇」之「天女魃」就隐藏在序列的第五位，属于「禁忌」。
　　“就是现在，我们动身吧。”
　　月见神情微敛，继佉续驱使着粉红迷雾，进一步深入这座阴森恐怖的上古战场。
　　腿打着颤的鸢尾和荼蘼直接跟了上去，窝在鸢尾脑袋上的洛泠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与此同时，她的另一部分心神同时出现在黑鸦的体内，同样身处于「终局的涿鹿之野」。
　　没错，轩辕世家的祭奠小队确实离开了，连负责带队的轩辕穆雪都没有离开，也没有留下什么手段和后手——实际上，想留也没办法留。
　　这里可是「终局的涿鹿之野」，被「末日」侵蚀之地，除了洛泠这种极为特殊的方式能够与外界沟通，就连权能本就与监视有关的荼蘼都无法做到，只能短暂维持。
　　但，唯独留下了一个人。
　　轩辕穆燕。
　　在避开所有耳目的情况下，轩辕穆燕脱离了这支队伍，这对于擅长斩首刺杀的她来说并不算难。
　　想当年轩辕玲珑可以做到在「蓬莱岛」里面大开杀戒，轩辕穆燕在这一方面同样不弱于她的母亲，隐藏自身是每一位刺杀大师的必修课。
　　荼蘼根本没有察觉到轩辕穆燕的存在，只有洛泠依靠着黑鸦身体才能感应得到。
　　但更令洛泠感到震惊的是，即便如此，她同样无法摸清楚轩辕穆燕的位置，只知道还留在「终局的涿鹿之野」之中。
　　——或许是担心“黑鸦小姐”会暴露自己，轩辕穆燕还是藏了这一手。
　　这是一位何等可怕的刺客...如此的神出鬼没，再加上能够与轩辕公掰手腕的强大实力，实在是太吓人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洛泠忽然从心底涌现出来一种冥冥的感知，就在粉红迷雾之外，一双危险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她们，一柄藏锋于鞘的长剑蓄势待发，目标直指所有人的颈脖之处。
　　好在暂时不必担心，至少不用担心鸢尾小姐的安全。
　　洛泠之所以直接向轩辕世家展现出「精卫」的形象，除了她自己捏不出好看的小鸟之外，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向轩辕世家稍微表明一些态度，让他们哪怕是真的动手，也会尽可能地避开鸢尾小姐。
　　不过，既然都已经以这种方式出动轩辕穆燕，当然不可能只是为了把月见驱赶出去而已，肯定是想从她们这几个“盗墓贼”处下手，进一步得知「天女魃」的具体情况。
　　毕竟这可是关乎于轩辕世家的始祖「帝」的传说，即便并不对「天女魃」的禁忌权能动心，他们也必须弄清楚为什么这位会被位列于禁忌之中。
　　直到现在为止，为何「帝」没有出现在序列之中，却与序列之中的神明一样，具备着相应路径的力量，这一点连轩辕世家都没搞明白。
　　“.......”
　　被洛泠以各种手段伪装成粗壮村妇的轩辕穆燕坐在一处乱坟岗之上，她抬头望向某个方向，隐约看到了几道身影现身于天穹之间，平淡的目光却从始至终没有任何变化。
　　所有的注视一落在她的身上，都会不可逆转地被偏移开来，甚至包括洛泠对黑鸦身体的感知也不例外。
　　“母亲猜得没错，确实是她，青丘之主有苏玲。另一个是「精卫」的神选...看来是与黑鸦小姐有关了，留点手。至于最后一个...等等，是她？她不应该已经死了吗？外貌如此稚嫩年幼...难道是她的后代？”
　　当轩辕穆燕的目光微微落在荼蘼身上的时候，淡然的神情露出了些许的惊诧。
　　“或许，与瓦尔哈拉前不久出现的变故有关，呵...就这样吧。”
　　就算真的是那位存在复生归来，轩辕穆燕也只是觉得惊讶而已，并没有半点畏惧，即便对方最骇人听闻的战绩，是让瓦尔哈拉的一处“世界”走向枯萎。
　　与洛泠的猜测微微有些差别，轩辕穆燕之所以选择继续潜伏下去，除了是因为轩辕世家想探知「天女魃」的信息之外，更重要的是...
　　“真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跟骑士神选那种脑子里只有肌肉的东西差不多吗？还是觉得...只要做得不留痕迹就足够了？”
　　推着轮椅在小院里给花圃浇水的轩辕玲珑抬起头，受伤的右眼微微睁开了些许，吞吐着「末日」之息。
　　只见数道金光从昆仑宫城深处直冲云霄，其威势震慑着「昆仑之墟」，让这座大夏帝城都为之瞩目。
　　她知道，这是叔祖轩辕公带着几个族老，去几个势力做做客，顺带着也回一下礼。
　　有来也要有往，被刨祖坟也要刨回去，这才是宾主之道。
　　“抓个被骗得团团转的小笨蛋算什么本事，总得连根拔起才能算是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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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猫觉着，要不以后的固定更新时间改成晚上六点吧，也算是...饭点？
　　这一卷的剧情逐渐展开了，后面的更新会越来越多的，三月份的悬赏也还得差不多了...

 第二十七章 死之刻，降临（5k）
　　「终局的涿鹿之野」之中。
　　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之上，无数的亡魂游荡着徘徊着，它们没有任何生前的记忆，也没有任何神智，仅凭借着本能游离于这座存在于“传说”之中的上古战场。
　　这些并不是轩辕世家的祖辈，而是曾经死于「涿鹿之野」的游魂。
　　或是因为战争，或是因为天灾，在「涿鹿之野」彻底沦入虚无之前，这些游魂们被这座神国忠实地记录了下来。
　　至于轩辕世家的祖辈们，他们在走入「涿鹿之野」的时候，大部分都还保有一定的战斗力，肯定是会给自己的死亡找一个风水宝地。
　　不幸变成孤魂野鬼的只是少数而已，就算如此，由守墓人组织的祭奠行动也会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死亡。
　　尽管「涿鹿之野」的上古战争只存在于传说之中，但昔日还存在着的时候，这里同样是一处繁华异常的地界，埋藏着数不清的珍宝，引得诸多势力争夺。
　　当然，结果显而易见，是轩辕世家赢得了最终的涿鹿之战，但问题是，不知是不是因为连年的战争，还是其他的原因，引来了「末日」的注视，最终迎来了终局。
　　现在洛泠等人所处的位置，只是一座神国而已，当然没有昔日的珍宝，
　　只不过...月见这几个刨人家祖坟的盗墓贼，可不是为了什么珍宝，她们想要得到的可是更为珍贵的存在。
　　随着继续深入战场，游魂的数量逐渐减少，却愈发强大。
　　其实最恐怖的一位，是一只化作死尸的吊睛白额大虫，魁梧雄伟的身躯如山峰般庞大，却是被腐烂得千疮百孔，连内脏都化作了散发着腐臭气息的脓水，可它的咆哮依旧令人毛骨悚然。
　　这应该是昔日参与现世的涿鹿之战某位存在的坐骑，在遭受「末日」侵蚀之后，实力更是大部分上涨，连月见和荼蘼都得小心应对，可见这座「终局的涿鹿之野」的危险。
　　她们耗费了一番功夫才总算是把吊睛白额大虫拿下，紧接着继续深入——一路上，她们已经解决了不少这般存在，这要是月见独自前来的话，至少要少上五六成把握。
　　一直待在鸢尾脑袋上的洛泠依旧能够稍稍感应到游离在周围的轩辕穆燕，她一直都在以众人难以察觉的方式，远远地跟着刨坟小队。
　　哪怕荼蘼沿途很谨慎地留下了监察的节点，都无法发掘出轩辕穆燕的存在。
　　只有本就知道这一点的洛泠，无时无刻不在感受着如芒在背的提心吊胆。
　　直到众人行至一处几乎全无游魂的位置，月见才总算停下了步伐。
　　环顾四周，全是一片狼藉，枯竭的河流，崩塌的山峰，以及无法复生的枯木林，更有无数的尸骸被弃于此地，早已经干涸的血迹把大地染成了黑红之色，就连轻轻拂过的微风都带着难以承受的煞意，就像是匕首割过了脸颊。
　　“这里就是上古传说‘涿鹿之战’的决战之地，也是「天女魃」于传说之中降世的位置。”周围压抑的氛围连月见都有些承受不住，妩媚妖娆的脸颊上浮现出难得一见的不适，眉眼都挤到了一块，“是时候把雪梅唤来了。”
　　对于轩辕世家而言，雪梅过于显眼，并不是使用一点粉红迷雾就能够遮掩过去的。
　　雪梅一旦出现在轩辕世家的腹地，不说踏入到「涿鹿之野」附近的位置，恐怕连碑林都过不去，轩辕世家还没瞎到连一位「神明」的出现都无动于衷。
　　正因如此，月见一开始在知道雪梅真身的时候，便想放弃这段合作。
　　只不过，雪梅说祂有自己的方法进入「终局的涿鹿之野」，但需要月见先把祂的信物带到相应的位置。
　　寻常存在无法做到这一点，由于「终局的涿鹿之野」是被「末日」所侵蚀的特殊神国，所以几乎与外界是绝对隔绝的状态，即便带些什么空间类型的祭器，也没办法从外界直接把人给拉进来。
　　因此，对于雪梅是如何做到的，月见也有些好奇，连「禁忌」都并非无所不能，更何况「神明」，再者说了...雪梅的状态，很明显是有问题的。
　　很快，月见便拿出了雪梅交予她的信物。
　　一小截如碎片般的鹿角。
　　虽然月见很想吐槽为什么雪梅明明是一头母鹿却偏偏拥有着硕大华丽的鹿角，但祂毕竟是来自于传说之中，反正传说里的「姑射神女」就是这般模样的。
　　月见直接向着这一段没有什么炼化痕迹的圣骸注入了灵感，很快便散出了七彩的光芒。
　　在众目睽睽之中，鹿角缓缓悬于半空之中，逐渐化作鹿形，最终踏足地面之时，已是魁梧高大的雪色巨鹿。
　　鹿角挂着些许的冰晶，一双冷意的眼眸微微流露出些许带着神智的眼眸，却无论如何都很难感受到哪怕一点属于人的气息。
　　“这...”
　　洛泠看着这一幕，绿豆般的眼睛瞪大了些许。
　　她真切地感受到了雪梅的现状。
　　月见和荼蘼对诡异或者说神明的了解其实并不差，都是神眷者，又不是鸢尾这种级别的笨蛋，但相较于洛泠而言，还是过于薄弱。
　　洛泠能够很清楚地感受到，出现在这里的雪梅，与上次相见的雪梅，完全就是一模一样。
　　但问题是...祂并不是通过这件所谓的信物传送过来，或者其他的方法从外界进入的，而是...
　　这一小截鹿角，根本不是什么信物，就是雪梅的真身！
　　雪梅确实是「姑射神女」没错，但祂仅仅只是一部分而已，并不完整。
　　或者换句话说，雪梅差不多就算是「姑射神女」的圣骸成了精。
　　“难怪我之前怎么感觉，都有点不太对劲...而且作为一位拥有人格的「高危诡异」，竟然完全没有任何的追随者，原来是这一回事。”洛泠稍稍扑通着小翅膀，微微陷入思索。
　　即便是这种情况，雪梅与真正的「姑射神女」在位阶上并无多少差别，只是失去了积攒与信徒，力量要弱上许多。
　　当然，即便只有这种程度，雪梅依旧与普通的神眷者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雪梅在现身之后，先向着鸢尾的方向微微颔首，然后才望向月见，淡淡地开口道，
　　“都已准备妥当？”
　　“嗯。”
　　月见神情认真地点了点头。
　　“好。”
　　雪梅抬起前腿轻轻一跺，刹那之间绮丽的光彩如流华般弥漫，魁梧鹿身褪去，化作一位高挑的冷艳女子。
　　淡蓝色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开来，两枚透彻的冰晶取代了祂的眼眸，一袭雪色长裙飘飘，堪称倾国倾城的绝美面容之中却是如亘古臻冰般淡漠，全无半点情绪。
　　不过可以看出来，祂并不怎么适应人形，在化身之初，身形显得些许踉跄，是强行依靠着身体的力量支撑了下来。
　　“或许以这种体态与你们行事，会方便一些。”雪梅语气平淡地解释道。
　　并不是所有存在都喜欢人形，很多诡异都是没有人类形态的，例如「精卫」。
　　传说之中的「姑射神女」本身就是一位神鹿仙人，因此两种形态都是有的，只是雪梅自己不怎么喜欢现处人形而已。
　　“......”
　　月见没有说什么，旁边的鸢尾却是扭了扭微微酸痛的脖子。
　　没办法，神鹿形态下的雪梅太高了，得称之为魁梧，她必须仰起头才能直视对方，现在化作人形之后反而只能算是高挑而已。
　　“来吧，鸢尾小姐，现在该你上场了。”月见望向鸢尾，嘴角微勾。
　　一时之间，众人瞩目，就连藏在暗处的轩辕穆燕都不例外。
　　不过轩辕穆燕在看着鸢尾的时候，眼角余光却飘向了口袋里一直沉寂着的黑鸦躯体，心底微微泛起些许思绪。
　　怎么这位“鸢尾小姐”看起来呆呆傻傻的，跟精明的黑鸦小姐完全不是一个模样，难不成她是认错了，这两位之间其实没什么关系？
　　“啊，这么快就轮到我了么？”鸢尾指着自己，眨了眨眼，“嗯...要我能做些什么？”
　　“请你唤出「精卫」，不必以心血祭于真身降临，只需如上次一般的化身即可。”月见沉声说道，这次她的语气少见地带上了些许请求。
　　毕竟，这也算是在求人办事了嘛...
　　神眷者，即是被维多利亚称之为代行者，是真正意义上蒙受「高危诡异」注视的存在，与「高危诡异」拥有着最为直接的关系，这种关系的最佳体现，便是可以以某种代价唤来化身，或者请出真身。
　　在羲和宫与青丘之国大战之时，双方的神眷者都曾以难以承受的代价，请出了「九尾狐」与「三足金乌」的真身，这场尤为恐怖的大战波及了两片地界，直接让青丘之国至今都在遭受着“十日凌空”之灾。
　　上一次洛泠化身的时候，在月见等人看来，这是鸢尾唤出了「精卫」的化身。
　　让她们震惊的是，鸢尾根本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就能够随意唤出，这意味着神明对她的注视达到了一种极为恐怖的程度。
　　当然，要是月见她们知道，鸢尾请出真身可能比唤出化身的难度还要低，多半就不止是这个表情了。
　　总而言之，当月见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鸢尾的目光下意识地飘向脑袋上的洛泠。
　　要知道，月见她们以为是「精卫」化身，但实际上完全不是啊！
　　乌鸢小姐可不是「精卫」大人...虽然很像就是了。
　　至于唤出「精卫」化身，作为神眷者，鸢尾确实有这个能力，但问题是「精卫」本体都已经沉寂，虚弱到离鬼门关只差一步之遥，怎么可能被她唤出来呢？
　　就是不知道乌鸢小姐这个冒牌货能不能派上用场...
　　不过，就在鸢尾迟疑着，无奈地打算答应下来的时候，救星般的嗓音在她的脑海里响起。
　　“到这里就可以了，鸢尾小姐，接下来交给我吧。”
　　乌鸢小姐的声音！
　　总算回来了啊...
　　这一刻，鸢尾感动到快要落泪，她已经受够这个鬼地方了，什么过往与「精卫」有关的羁绊之地，她咋就没觉得有什么关系呢？
　　哪怕在传说之中，「精卫」大人都根本扯不到「涿鹿之野」好吧...
　　鸢尾之所以能够坚持到现在，不是因为不害怕，只是因为麻木了而已。
　　“请吧。”
　　月见轻声说道。
　　鸢尾直接闭上了双眼，淡淡的青色光芒一闪而逝，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然后青发少女便重新站稳了身子，似乎并无任何变化。
　　只是在她再度睁开双眼之际，取而代之的是一对目光平静的眼眸。
　　乌鸢，洛泠小姐，代打上号。
　　窝在洛泠脑袋上的鸢尾小鸟美滋滋地埋到了头发里，享受她的独有一刻。
　　“嗯？”月见微微皱眉，“这是...失败了吗？”
　　怎么看着她脑袋上的小鸟反而缩得更回去了一些？
　　尽管「精卫」的化身并不是必须，鸢尾本人也能略微替代，甚至就算没有鸢尾的话，月见也有其他的方法取而代之，只是要麻烦得多。
　　但如果「精卫」化身，甚至真身能够出现的话，成功的把握就要高上太多了。
　　“不，已经成功了。”洛泠摇了摇头，认真地胡扯道，“我现在的意识是处于被「精卫」大人深刻影响的状态，可以把现在的我视为「精卫」大人的化身。”
　　闻言月见和荼蘼面面相窥，很显然她们都没有听说过这种情况，然后齐刷刷地望向了雪梅。
　　雪梅依旧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地说道，
　　“看我作甚，我又没有信徒。”
　　“我和「精卫」大人的关系比较好，”洛泠继续胡扯着，“反正试试吧。”
　　“...试试吧。”
　　月见的目光依旧狐疑，但无论如何，就算没有「精卫」化身，她都必须要拿鸢尾来当做这一枚引子，反正没差多少。
　　“等等，”就在这时，洛泠却出声叫停了月见的动作，说道，“我再问一句，之所以选择「精卫」大人，是因为「精卫」大人与「天女魃」之间可能存在的关系吗？”
　　“没错。”
　　月见微微点头，但动作却莫名有些犹豫。
　　亱　　因为她忽然感觉，这个状态下的鸢尾小姐好像变聪明了不少，没那么好骗了。
　　“我没有问题了。”
　　洛泠微微颔首，再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月见这才总算缓下心来，她是真的担心鸢尾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又闹出些幺蛾子让她头疼。
　　不得不说，这一次合作之后，鸢尾已经被她们彻底打上了猪队友的标签。
　　“无论如何，至少都已经成功走到了这一步...”
　　月见深吸一口气，拿出一枚丹药，直接捏碎。
　　与此同时，她眉心处的桃花印记愈发鲜艳，就像是染满鲜血一般。
　　荼蘼在旁边搭手，借助着这枚破碎的丹药，勾勒出一座庞大的秘术结界。
　　“使用丹药提前预存下来的某种能力，以及施展这种能力相应的秘术结界么？”
　　洛泠一看便看穿了本质，跟她用菌丝差不多是一个道理。
　　不同的是，洛泠的菌丝实际上只能用她自己的能力，可以存别人的，但不怎么好用。
　　而这枚丹药是针对路径专门进行炼制的，几乎可以完美地保存每个路径相应的能力。
　　再加上这座秘术结界，只需要使用灵感就能复现出来，就像是一位秘术结界大师出手相助，不得不让人惊叹着其中的精妙绝伦。
　　当然，洛泠的菌丝相比起这张丹药还是有优势的。
　　即拔即插，只要揪一搓头发就能用了，成本仅是洛泠的两顿饭。
　　“话说回来，这座秘术结界的作用是什么？”
　　洛泠心底的疑惑稍稍浮现，便见这座结界笼罩了下来，她身处的位置便是结界的阵眼之一。
　　“别乱跑啊，鸢尾小姐，就在站在原地，很快就好了...”
　　月见紧张地说道，可见她对鸢尾小姐的不配合究竟有多担心，说话的时候都跟哄小孩似的，小心翼翼。
　　好在现在出现在这里的并不是鸢尾，而是乌鸢，或者说月见等人最为忌惮的紫珠，她肯定是没想跑的。
　　“这是...”
　　随着结界的落下，洛泠的瞳孔微微缩小。
　　她发现周围的景色正在变幻，犹如跨越神国之时一般。
　　但比起跨越神国时的“真实”，她周身不断变幻的景色却显得极其“虚妄”。
　　“现在的第一步算是成功了，”月见紧张地注视着身处大阵之中的“鸢尾”，“接下来，就看能不能靠着「精卫」的气息，引动「天女魃」的反应，从而找到祂所在的‘过往’...”
　　这座大阵的作用，就是揭示“过往”。
　　「天女魃」确实存在于「终局的涿鹿之野」，更准确来说，是存在于“过往”之中。
　　月见之所以带上鸢尾，就是为了在无数的“过往”之中，找到「天女魃」曾经降世的一刻。
　　但就在这时，月见忽然感觉周围的时间缓了些许，紧接着便是轻轻的滴答声响起。
　　她抬起头，瞳孔微缩。
　　一个样式极其古怪的时钟高悬于天穹之间，上面的指针以逆时针的方向走动。
　　“死之刻”，出现预警。

 第二十八章 蓬莱有仙子（5k）
　　连绵起伏的山脉宛如巨龙般蜿蜒盘旋，高耸的山峰直至云霄，仰首难见。
　　山间云雾缭绕，如同不存于凡间的轻纱，轻轻飘动，朦胧而神秘地笼罩着周围的一切。
　　于若隐若现之间，巍峨壮观的宫殿矗立在山巅之上，飞檐翘角，金碧辉煌，宫殿之间错落有致，布局巧妙，极致奢华。
　　此处被誉为仙境的「蓬莱岛」，无论在哪一个传说，都是世外桃源般的存在。
　　事实也确实如此，「蓬莱岛」在大夏帝城的诸多地界之中，可以算是最符合“洞天福地”这一定义的地方，是传说仙人们居住的地方。
　　因此，蓬莱岛之中仙宗林立，分布众多，很难说是一个统一的势力，其松散程度比维多利亚的「公司」还要更为甚之，好歹在董事会彻底崩塌之前，总部对所有的办事处有着绝对的掌控权。
　　不过，「公司」有总部，蓬莱岛也有圣地，虽说没办法一句话便能够直接号令众仙宗，但至少占据的话语权较大，在对接其他地界的时候，基本上也都是以蓬莱圣地为首。
　　蓬莱圣地之主，被称之为“仙子”，其下便是“药师”，差不多可以相当于其他势力的长老——所以，轩辕玲珑当时其实是把蓬莱圣地的中流砥柱全部屠了个遍，导致他们不得不对青丘之国松手，结为盟友。
　　否则的话，蓬莱圣地能不能继续维持在蓬莱岛的威势都难说，更别提去应对其他地界了。
　　尤其是玩势力平衡的时候给玩崩了，而且遇上的还是轩辕世家...在这种战争疯子面前，蓬莱岛往日结交的所谓人脉全然派不上用场，没人敢随意做出冒犯轩辕世家的举动。
　　仙子再不上门去求饶，蓬莱圣地这个称呼估计隔天就得另换门户。
　　与此同时，就在「终局的涿鹿之野」异变初启的时候，蓬莱圣地的宫殿之中，一位身姿绰约，轻笼面纱的美人慵懒地半靠在案桌之前，飘然悬浮的彩色仙衣轻若无物，微合的眼眸动人心魄。
　　当代蓬莱圣地之主，仙子。
　　“呵，那只小狐狸似乎已经动用‘过去药’了呢。”仙子若有所感地望向远方，微微坐直了些许，“真有意思...我请来的客人，现在也应该差不多该到场了吧？”
　　羲和宫帝女，恐怕只有她...才能够洞悉到昔日真相吧。
　　虽说过往有些仇怨，但仇怨这种东西，无非就是价值与否，足够的价格就能够分解足够的仇怨，仙子相信，自己给出的价格，绝对是羲和宫帝女绝对无法拒绝的。
　　尽管之前多番拒绝，但“过去药”被动用一事，想必羲和宫帝女也能有所察觉，她会想明白其中厉害的，就如同她故去的母亲一般。
　　——「羲和宫」与「青丘之国」之所以会如此惨烈的原因，就是因为当时的青丘之主亲手杀掉了昔日的羲和宫帝女，杀母之仇，同样不共戴天。
　　一念至此，仙子神情依旧慵懒，不紧不慢地坐在原地，等着这位身份尊贵的客人亲自上门，或是私下，或者公开。
　　只是，仙子却没有想到，自己等待的客人确实上门了，但并不是以她预料之中的那一位。
　　一个笑眯眯的胖大叔坐在仙子的对面，后面还跟着几个满脸煞气的魁梧壮汉，皆是轩辕世家的族老。
　　“咱们得有些时日没见面了吧，仙子，”轩辕公乐呵呵地说道，“上回相见还是你来咱家做客呢，现在倒算是咱上门叨扰了...你应该不会介意咱不请自来吧？”
　　“怎么会介意呢？轩辕公阁下，「蓬莱岛」随时都欢迎轩辕世家的诸位到来。”
　　仙子微微露出惊诧的神情，但很快还是缓了下来，露出几分笑意，但却尤为勉强。
　　上次轩辕世家不请自来的时候，来的只有一个人，赫赫有名的杀神轩辕玲珑。
　　一想到当时窥视到的情况，仙子就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看似和蔼可爱的轩辕公在知道仙子的所作所为之后，暴怒如雷，扬言要把蓬莱岛上上下下全部都杀个干干净净。
　　但令仙子恐惧的并不是这句话，而是紧接着轩辕公冷静了下来，思考了一会，告诉轩辕玲珑，执行斩首计划，杀掉仙子。
　　直接吓得仙子连夜出逃，躲到无人能寻的“过往”之中，结果没跑成的药师们遭了殃，几乎被杀了个干净。
　　遇上这么一个不讲理的主，偏偏实力又强得过分，擅长在各个势力之间长袖善舞的仙子大受打击，若不是她跪得足够及时，接下来不需要轩辕世家再动手，蓬莱圣地都得其他仙宗被清理干净。
　　“咱家呢，最近来了几个盗墓小贼，哎哟哟，不得了，看上的可是老家的祖坟，还念着咱先祖的东西，实在是太可恨了。”
　　轩辕公继续说道，以一种愉快的语气，“咱就在想啊，到底是哪家的小贼，竟然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来打轩辕家的主意。
　　“可是咱脑子差，实在是想不出来，到底谁啊这是，所以咱就打算挨个去打听打听，首先就想到了仙子您啊，
　　“想着咱俩也是有段时间没见面，颇为想念，顺带着也是过来仙子这边唠叨几句。咱这几个年纪大些的，时常走动走动，也算是交流下感情嘛，你说是不，仙子？”
　　“是，是...”
　　仙子的笑容愈发勉强，她心底忽然有些没底。
　　小狐狸那边竟然如此不谨慎，被轩辕世家发现了底细？
　　不可能啊...
　　这小狐狸的脑袋比她爹还灵活，当时想让她当这个马前卒，已经花了自己不少的功夫，尽可能地进行布局，让她以为是自己发现了这个惊天的秘密。
　　包括这枚最为关键的“过去药”，实际上并不是仙子直接交给有苏玲的，是有苏玲自己耗费了不少手段才拿到手的，因此有苏玲全然没有想到自己是落入了别人的局中。
　　可即便如此，有苏玲依旧没有任何动手的迹象，等得仙子自己都急了，想着要用什么法子去激一激这只小狐狸。
　　没想到这个时候小狐狸却是动身了。
　　结果...
　　就这样被轩辕世家给发现了？
　　发现也就发现了，怎么会因此牵连到自己呢？
　　明面上，这应该只是小狐狸自己的行动，甚至连她自己都没觉得这件事情会与蓬莱岛有关。
　　「青丘之国」与蓬莱圣地确实结为了盟友，但这种盟友的关系其实算不上多亲密，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青丘之国」之所以会落得如此现状也有蓬莱圣地的一部分原因。
　　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查到蓬莱圣地，以及自己身上才对...
　　更何况，“过去药”是刚刚才动用的，也就意味着这件事情根本就没过去多久，轩辕世家甚至连小狐狸都还没抓到。
　　想到这里，仙子忽然有了些底气。
　　是啊，既然如此，她在怕什么呢。
　　兴许...轩辕世家真的只是在逐一排查而已。
　　要知道，亱直到现在轩辕世家都没有出现多少动作，至少在她的情报网之中，轩辕世家的大部分高层还留在祖地进行祭祀仪典。
　　“诶，仙子，你说说，这刨咱家祖坟的这几个小贼，会是谁呢？”轩辕公笑吟吟地问着，憨厚和气的模样就像是隔壁老大爷。
　　但仙子很清楚，轩辕公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家伙，他年轻时极其莽撞易怒，还有不少轩辕子弟因为他的冲动而丧命，直到之后才逐渐收敛。
　　可这种收敛，反而让他变得更加危险。
　　“.......”
　　仙子的眸间带上了几分深意，但很快便展颜一笑。
　　“竟然还有小贼敢如此行事，但...抱歉，轩辕公阁下，奴家也是刚刚才得知此事。”仙子摇了摇头，惋惜地轻叹着，“不过，若轩辕公阁下有用得上奴家的地方，奴家在所不辞。”
　　“用不用得上好说，但对于你而言，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轩辕公的神情微微一沉，说道，“说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轩辕公终究不擅长和人打马虎眼，既然仙子执意装傻充愣，他也没必要继续客气下去了。
　　“轩辕公阁下这是在说什么？奴家听不懂。”仙子故作疑惑地问道，但心底却更加确定，轩辕公其实对这件事情完全一无所知的事实。
　　如果真的确切地知道些什么，以轩辕公的脾气，现在已经在掀桌子了。
　　“真的吗？”轩辕公问道，他深深地注视着仙子，似乎是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破绽。
　　“轩辕公阁下也可以与奴家好好说道说道，兴许...奴家就听懂了呢？”
　　仙子何等人也，怎么可能会从他人从自己的表情上被看穿心思，朦胧的面纱之下是婉转动人的轻笑，似乎就是一个无辜可怜的女子而已。
　　“我说的话...我觉得这就是你干的，”轩辕公直截了当地说道，“就是你指使别人来刨我家祖坟的。”
　　“阁下怎会如此认为？”仙子面露惊诧，冤枉失落的语气极其真诚，“奴家对这件事情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若是阁下拿住了这几个小贼，也可以直接让他们与奴家对质，总不能没有证据，就平白无故污蔑人家。”
　　毫无破绽的说辞，但问题在于，这出自于仙子之口。
　　轩辕公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什么证据，但我也不需要什么证据。需要拿出证据的是你，你得证明自己真的与这件事情无关。
　　“不然的话，我就要杀你全家。”
　　哪怕是仙子这般向来不会把真切情绪表露在脸上的性格，直到这时都有些难以绷住表情。
　　不是，你找不出证据不就说明没有吗？还得让我来拿证据证明自己？
　　而且，这种情况下...拿什么证据？该怎么证明？
　　但很显然，轩辕公并不信奉疑罪从无的法条，他觉得你是，你就是，除非能够做出让他信服的保证。
　　只是...仙子并不能。
　　“你犹豫了，看来我怀疑得没错。”轩辕公沉声说道，“说吧，关于这件事情的所有细节，不然我就杀你全家。”
　　旁边几个魁梧壮汉向前一步，大有一言不合就直接把仙子的宫殿全给拆了的威势。
　　“.......”
　　一听这话，仙子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她这般谋划处理，费尽心思布下一个堪称天衣无缝的局，就是为了从其中撇清自己的关系。
　　结果轩辕世家根本就不和她讲什么道理，直接就冲着她过来了。
　　在这种百口莫辩的情况下，如果仙子不是知道自己真的参与了此事，真得被冤枉死。
　　但该说不说，不知是歪打正着还是真有把握，轩辕世家确实的推测确实没错，月见之所以会一反常态，冒险踏入「涿鹿之野」寻求禁忌权能，全都是仙子的谋划与布局。
　　在真正的老狐狸仙子的面前，月见也只能算是“小狐狸”而已。
　　可惜的是，轩辕世家不是那种能够让仙子以各种手段进行摆弄的势力，这种尝试已经进行过一次，直接让蓬莱圣地吃尽了苦头，现在眼看着又要出现第二次。
　　但很快，仙子的神情便平静了下来，她微微一笑，轻声道，
　　“若轩辕公如此执意认为，小女子也无可奈何，不过...”
　　仙子稍稍抬头，婉转的笑意一闪而逝，
　　“小女子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话音落下，轩辕公直接做出反应。
　　他直接伸手一抓，试图留住仙子。
　　但很可惜，从始至终，待在这里的仙子不过只是一道虚影而已。
　　当轩辕公探手过去的时候，仙子的身影瞬间消散，化作飞蝶四散开来。
　　“.......”
　　轩辕公的脸色微微沉着，他很清楚，仙子与上一次一样，直接躲到了“过往”之中。
　　“啐，怂货。”
　　轩辕公向着仙子的座位吐了下口水，双手抱臂，满脸不忿。
　　“老大，哦不对，家主，现在咋办？”
　　旁边的魁梧壮汉出声问道。
　　“还能咋办，总不能真把她全家都杀了吧，再说这老娘们在不在乎这座蓬莱圣地都另说，更何况，我们确实是没有证据。”
　　轩辕公揉了揉太阳穴，只要是无法直接用武力解决的事情都会让他颇为头疼，
　　“现在，羲和宫帝女和青丘之主都已经失踪多日，究竟是她们两个之中的哪一个都不清楚，再加上又躲到‘过往’的仙子...至少，哎，真麻烦。”
　　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
　　“拆吧拆吧，不杀人，拆个家还不成么？对了，顺带着把她家祖坟也给刨了。”
　　魁梧壮汉们听到这句话，脸上全都露出了喜色，直接拿出各种工具，开始他们最爱的工作。
　　当上轩辕世家的族老之后，可没有多少机会能够这样亲自动手。
　　“「天女魃」么？”
　　此时轩辕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目光锐利了些许。
　　实际上，关于「天女魃」的传说，也有来自于蓬莱岛仙人这一说法，或许仙子是真的知道些什么。
　　就在这时，轩辕世家内部送来了最新的情况，来自于轩辕穆燕。
　　轩辕公查看之后，脸色瞬间变了些许，
　　“竟是这样？”
　　轩辕穆燕无法看穿粉红迷雾，也无法得知里面的情况，但她已经察觉到了“过去药”的使用，并把这道信息通过某种手段送了出来。
　　这种手段仅仅只能使用一次，接下来，轩辕穆燕要主动入局，拦下“过去药”的使用。
　　「涿鹿之野」的“过往”，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所以，这才是仙子的目的吗？”轩辕公神情微沉，看着旁边拆迁工作干得热火朝天的族老们，叹了口气，“算了，族老们也指望不上...苦一苦玲珑老妹儿，不过，估计她自己也按捺不住了吧。”
　　.........
　　与此同时，「终局的涿鹿之野」。
　　当月见看到“死之刻”展现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一位极为强大的存在出现在「涿鹿之野」，并且对方的目标是自己。
　　下一刻，一柄巨剑向她投掷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取她的头颅。
　　“死之刻，逆转！”
　　月见直接施展“死之刻”，拨动指针，逆转了她本应遭受的死亡。
　　作为「命运」“死之刻”的拥有者，肆意拨弄指向命运的罗盘同样是拥有者的资格，作为禁忌权能，“死之刻”可不只是看看死期而已。
　　飞掠而来的巨剑以一种离谱的方式偏离开来，与月见擦肩而过，直直地插入旁边的大地上，差点就毁了“过去药”缔结出来的秘术结界。
　　一名身材高大，长相平庸甚至可以说是丑陋的村妇从周遭弥漫的漆黑之中走出，一抬手，巨剑重归于她之手。
　　月见认得这个如普通村妇一般的女子，正是轩辕世家里祭奠小队的其中一员。
　　但问题是...
　　轩辕世家何时出了这一位陌生的高手，在「命运」“死之刻”的拨弄之下，巨剑仅仅只是偏移了位置，而不是直接刺向她自己。
　　“各位，我是来阻止你们的。”神情肃穆的村妇举起了巨剑，指向众人，“无论如何，「涿鹿之野」的‘过往’绝不能被揭晓，哪怕你们各有目的。”

 第二十九章 我还没上车呢！（5k）
　　于「终局的涿鹿之野」之中。
　　萧瑟的轻风微微拂过，带来的死寂气息犹如利刃切割一般，实力稍弱一些的，只消站在此处片刻时间，便会有直接化作一滩烂泥的风险。
　　至少需要有一项权能傍身，也就是在路径上走得足够远，才能够抵御周围无孔不入的「末日」侵蚀。
　　这便意味着，能够出现在此处危地如此深入的位置，这名容颜平庸、没有丝毫值得注意的村妇，绝非寻常的轩辕世家子弟。
　　她一只手便举起了这柄双手巨剑，为在场众人带来了强烈的压迫感，包括洛泠在内，无不察觉到一种致命的威胁，仿佛无论逃到何处都难逃这柄巨剑的注视，犹如高悬于每个人头顶之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终局的涿鹿之野」埋藏着绝不能揭露的‘过往’，无论你们是谁，这条线就是禁忌，越过就是死亡。”轩辕穆燕沉声说道，“回去告诉仙子吧，她的算盘打错了地方。”
　　即便在轩辕穆燕出现的时候，月见等人便直接动用了来自于首位的神秘色彩，以掩饰她们的身份，不过由于有洛泠这个内鬼提前透露，轩辕穆燕从一开始便知晓在场众人的身份。
　　但在这个时候，她却故意这么说，让月见等人都以为她们的真身身份还没败露。
　　“......”
　　对此，洛泠也只能说声抱歉了，她其实没想过要去揭晓月见的身份。
　　她又不是真的奈落神选，其实对开盒这件事情真没什么兴趣。
　　只是轩辕玲珑实在是厉害，没几句话便套出了信息，再加上大夏帝城的局势，本来就已经把范围缩小到了一定程度，因此很快便锁定了具体身份。
　　即便洛泠不透露出半点信息，轩辕世家得知刨祖坟的小贼就是近些年来崛起的新秀青丘之主有苏玲，不过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现在看来，轩辕世家的态度，也有点奇怪啊...”
　　月见她们会觉得这是轩辕世家还被蒙在鼓里，但在知晓部分真相的洛泠看来，轩辕穆燕此时的表现就很值得玩味了。
　　一方面，轩辕世家必须继续保持睚眦必报的形象，绝不能展现出退缩或软弱，这是他们不知多少前辈用血与肉打造出来的赫赫威名，从月见的忌惮可以看出，这种威名给轩辕世家带来了不少好处，也省去了一些麻烦。
　　另一方面，在这个多事之秋的节点，轩辕世家又不能去当这个出头鸟，引得众人瞩目，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容易被人渔翁之利。
　　不能主动牵扯更多势力入场，但又必须保证祖坟不被乱刨，这些都是轩辕世家现在所必须考虑到的事情。
　　因此，出手拦下月见却不揭晓身份，连轩辕穆燕都没有表明真身，都是在这种考虑下的做法。
　　不过...
　　无论如何，这些事情都不是洛泠需要考虑的事情，她既不是轩辕世家的人，又没有彻底站在青丘之国一边，她关心的只有「天女魃」而已。
　　因此，在揭晓「终局的涿鹿之野」的“过往”这件事情上，洛泠反而是站在月见这边的。
　　“你们继续，我来拦住她。”
　　荼蘼轻声说道，然后便站了出来。
　　一柄简陋甚至可以说是粗糙的长枪直接出现在她的手上，说是长枪，倒不如说是一根削尖的树枝而已。
　　但是，轩辕穆燕看到这柄长枪的出现，脸色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因为她知道，这并不是什么普通的树枝，而是一柄真正的神器。
　　永恒之枪「冈格尼尔」，由禁忌「灾厄」之「世界树」的树枝打造而成。
　　不是化身，不是赐福，而是「世界树」真正的一部分，能够称之为真正的禁忌圣骸。
　　甚至由于这具禁忌圣骸实在过于强大，在炼制的过程，因为反噬而杀死了好几位顶尖的炼器师。
　　轩辕穆燕微微低下头，直勾勾地注视着荼蘼，用只有她自己，以及藏在她口袋里的黑鸦能够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所以，你确实就是她么...”
　　“嗯？”
　　黑鸦躯体微微一动，待在由“过去药”所构建的秘术结界之中的洛佝泠也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了荼蘼。
　　嘶...这句话说出来，难不成荼蘼奶奶和轩辕穆燕还是老相识？
　　而且，似乎还有不少故事来着...
　　只可惜轩辕穆燕现在的外貌是洛泠捏出来的，她那鬼斧神工般的捏脸技巧很难让人能够联想到是这名丑陋的村妇竟然会是大名鼎鼎的轩辕穆燕，也就不知道荼蘼奶奶认不认识对方了。
　　荼蘼拿着这柄明显与她身高并不相合的长枪，却有一种诡异的协调感，仿佛这柄长枪之所以存在，全都是因为她一般。
　　下一刻，荼蘼反手拿着永恒之枪，身形向着轩辕穆燕直接飞掠而去，与此同时，战马咆哮声在周遭骤然响起，汹涌的战意几乎就要感染周围的一切。
　　就连月见都是第一次看到荼蘼出手，她很快便感知到了荼蘼动用的是什么力量，脸色闪过些许煞白。
　　“这是...「骑士」的力量？”
　　已挑明的所有诡异序列之中，排名最高，第六位禁忌，「罪棘」之 「骑士」，掌控权能「杀戮」。
　　在流传不知多少岁月的传闻之中，是祂创造了第一座神国，一处被称之为「尼伯龙根」的地界，并留下了无数耸人听闻的传说，直到现在还给起源之地瓦尔哈拉带来了无尽的噩梦。
　　即便「尼伯龙根」已经不知道消弭了多久，其弥漫在瓦尔哈拉之中的恐怖景象与威能都久久无法消散。
　　祂那骑着燃烧着蓝色火焰的六足骷髅马，手持永恒之枪的形象，几乎在瓦尔哈拉之中人尽皆知，在门户开放之后，大夏帝城对此也算是略有耳闻。
　　其往昔之恐怖，可以从一个与奈落神选同样臭名昭著的群体之中得知，那便是骑士神选。
　　全都是只知道杀戮，只会享受杀戮，并把全身心都投入杀戮之中的疯子们，他们走到哪，哪里就是灾难。
　　荼蘼是骑士神选？
　　...但无论怎么看，都与骑士神选相去甚远。
　　荼蘼既不痴迷于战斗，也很少做出疯狂的举动，甚至可以说，她是茶话会一众魔女之中最正常的一个。
　　可是现在，在荼蘼动用的力量之中，却依稀能够看到这位恐怖禁忌「骑士」的些许影子。
　　轩辕穆燕反而对这种情况并不惊讶，她沉默地抬起巨剑迎了上去。
　　不知为何，轩辕穆燕并没有全力以赴，她没有动用足以证明自己真实身份的力量，仅仅只是使用着每一个轩辕子弟都能够唤来的，属于「帝」的权能。
　　对于大部分轩辕子弟而言，这是绝对的杀招与底牌，只是在这个层次的战斗之中，这种仅仅只是“使用”而非掌控的权能，威能就要弱上许多了。
　　见荼蘼与普通村妇战在了一起，月见也没有继续耽搁下去，重新把目光投向了洛泠。
　　骑士神选又如何，无论真正的荼蘼究竟是什么身份，此时此刻，她确切地站在自己的这一边，这便足够了。
　　“集中精神，鸢尾小姐。”月见轻声说道，她莫名地觉得现在的鸢尾小姐应该不会跟之前一样在关键的时刻掉链子，所以也就没有多说些什么，“接下来...闭上双眼，可能会需要用一些力量对你施加某种影响。”
　　说罢，月见拿出一株香，点燃之后升起一缕柔和的轻烟，向着洛泠的方向飘散过来。
　　她的眼睛闪过一阵肉疼，这可是一件好东西，名为“求道药”，产自于蓬莱圣地，能够协助使用者更好地感应神明的力量。
　　青丘之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和蓬莱圣地算是铁杆盟友，在月见担任青丘之主这段时间以来，已经从蓬莱圣地处取来了不少的援助。
　　不过，即便是在这些援助之中，“求道药”依旧是极为珍贵的存在，仅次于“过去药”等几种举世罕见的神药而已。
　　如果没有这名村妇的逼迫，月见是说什么都不会把“求道药”用在鸢尾身上的，哪怕她自己基本上用不上，依旧有很多族人需要。
　　但现在不是省这点资源的事情了，必须尽快让鸢尾小姐感应到「天女魃」的“过往”，否则的话...等到这名村妇带来更多的轩辕世家子弟，甚至是最为可怕，传闻之中喜欢生吃人肉的轩辕玲珑，就是最糟糕的情况。
　　就算不是轩辕玲珑，她的女儿轩辕穆燕也够自己吃一壶的，据说她女儿比起母亲好一点，只吃熟的。
　　与荼蘼交着手的轩辕穆燕莫名有一种打喷嚏的冲动，连她自己都在心底升起了些许疑惑，谁在偷偷念叨她来着。
　　不过此时此刻，轩辕穆燕也顾不上这一点了。
　　她赫然发现，荼蘼确实足够强大。
　　实际上，无论是「骑士」的力量，还是这柄命运之枪，都并不属于荼蘼，但她却都能够发挥出原主的威能。
　　或许，借助他人之物驱使其力量，这才是荼蘼真正的能力。
　　轩辕穆燕深知，她低估了这几位的力量。
　　而且，如果面前的这位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位，即便她全力以赴，都很难突破对方的堵截。
　　更别提...
　　轩辕穆燕的目光微微飘向一直站在旁边没有任何动作的冷漠女子，这位蓝发的高冷女子在她的感知之中相当危险。
　　好在之前自己就已经把消息送了出去，相信很快就会有援军到来。
　　但现在...
　　“...可能有点来不及了。”
　　轩辕穆燕已经看到了月见拿出的“求道药”，虽然不知道这种药在这里有什么效果，想必能够加速她们所要揭晓的“过往”。
　　口袋里的黑鸦躯体从踏入此地之后便再没有出现什么反应，这种情况已经在母亲的预料之中，果然黑鸦小姐也在图谋着所谓禁忌「天女魃」的权能。
　　对此，轩辕穆燕也只能是在心底轻叹。
　　在局面僵持之际，洛泠的鼻尖微动，她已经微微嗅到了求道药，但对她来说效果并不大——甚至可以说，完全没有任何效果。
　　不过，对于她脑袋上的鸢尾小鸟就不一样了。
　　鸢尾小鸟本来正享受地窝在洛泠的头发里，等着代打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妥当之后，她再美滋滋地回来接受结果。
　　结果在“求道药”的作用下，她恍恍惚惚地睁开了双眼，依稀之间，她好像见到了往日的「精卫」大人，差点就飞了起来。
　　好在洛泠及时把她给按住，才没露出破绽。
　　不过，就在此时，一尊「精卫」的虚影渐渐凝练，尽管是虚妄的形象，但其灵动的姿态却如「精卫」亲临，连洛泠都有些惊诧。
　　“...很好。”
　　月见松了口气，看来没出岔子。
　　“求道药”之所以能够协助使用者更好地感应神明的力量，就是能够以使用者的意志，凝聚出其神明的虚妄真身进行感悟。
　　从鸢尾小姐的凝聚出来的「精卫」虚妄真身来看，她与「精卫」之间的联系简直令人瞠目结舌，其紧密的关系远超了月见所认识的所有神眷者，包括她自己。
　　“接下来的话...”
　　该到她的回合。
　　月见紧闭双眼，然后悬空而起，身后探出九条虚幻的尾巴，柔软蓬松地摇曳着。
　　若隐若现之间，虚妄的「九尾狐」真身也在这一刻现身，但其凝实的程度比旁边的「精卫」真身却是要差上许多。
　　与此同时，“过去药”所构建的秘术结界在这一刻大放异彩，以最高的效率进行运转，其透支的代价由月见支付。
　　“稍作尝试。”
　　就在这时，轩辕穆燕也骤然变招，她竭力弃剑袭向荼蘼，却转身飞掠直指洛泠和月见的位置。
　　她甚至稍微动用了一下她持有的权能，以求在这个关键时刻能够取得成效。
　　只可惜，荼蘼的性格就注定了她一定会有所防备，即便再长久的对峙都无法消弭她的警惕。
　　一匹燃烧着蓝色火焰的六足骷髅战马凭空出现，咆哮与嘶吼声震耳欲聋。
　　荼蘼侧坐在战马之上，举起了手中的冈格尼尔，神情平静地锁定了轩辕穆燕。
　　下一刻，永恒之枪上抽离着些许象征着生命的杂乱枝芽，却带着厚重的死寂气息，几乎令人窒息。
　　“暴怒的「骑士」向敌人投掷出祂的长枪，命运将它们的因果相连，就连天地为之惋惜...无可避免，无可阻拦。”
　　这便是贯穿命运的永恒之枪，但它被投出的一刹那，就意味着它已经贯穿了敌人的胸膛。
　　因与果的关系在这一刻彻底颠覆，必中的结果在投出的起因之前便已注定。
　　“危险！”
　　轩辕穆燕脸色微变，她立刻收起步伐，转身试图挡住这一枪。
　　她没有选择避开，因为她很清楚，冈格尼尔永远都不可能被避开。
　　它只有在贯穿目标的那一刻，才会重新存在。
　　否则的话...无论去往世界的哪个角落，都绝无可能逃开。
　　一缕鲜血飙起，冈格尼尔贯穿了轩辕穆燕的心脏，但与此同时，轩辕穆燕同样抓住了这柄永恒之枪。
　　永恒之枪上的死寂气息不断抽离着轩辕穆燕的生命，但仅仅这种程度就想杀死她，没什么可能。
　　不过，尽管杀不死轩辕穆燕，但这些死寂气息影响的可不只是她本身而已。
　　要知道，洛泠对她的伪装，本就是借助「增生」出来的血肉。
　　因为洛泠没有特意加强过，所以这些血肉尤为脆弱，骤然接触着如此强烈的死寂气息，直接全部都腐烂枯死，逐渐脱落了下来。
　　刹那之间，丑陋魁梧的村妇化身为一名高挑的白发女子，心脏处强烈的痛觉让她的面容之中少了几分往日的锐利，微微皱起的眉头之中闪过了些许柔弱。
　　这才让人意识到，比起英姿飒爽的妹妹而言，她的容颜其实是更偏向于柔美的——就与她的母亲轩辕玲珑一样。
　　“轩辕穆燕？怎么会是你...”
　　就在这时，荼蘼的动作竟然出现了片刻的迟缓，一直都是淡然平静的神情之中，竟现出了几分慌乱。
　　不过，因为这一枪的拖延，再加上月见忍痛付出的代价，总算是让“过去药”的秘术结界完成了它应行的责任。
　　周围仿佛亘古不变的漆黑缓缓散开，温暖的太阳高悬于天穹之上，遍地的尸骸与沉重的「末日」气息逐渐散去，溪流缓缓流动，所有的一切都在好转。
　　这便是...「涿鹿之野」的“过往”。
　　不过，这片“过往”只存在于秘术结界的内部，仅仅只是虚妄而已。
　　而现在，月见便要去置身于这片虚妄之中。
　　“动身！”
　　月见沉声说道。
　　荼蘼脸上浮现出少见的挣扎，但很快便重新稳住了心神，微微颔首，
　　“嗯。”
　　旁边的雪梅则是已经准备多时，从始至终祂都没有出手，只是掠阵而已。
　　这种小场面还用不上祂，轩辕穆燕的实力与月见和荼蘼相差无几，处于同一级别的存在，自然还没到需要三位一同出手围攻的程度。
　　荼蘼抬手抽离了轩辕穆燕心脏处的永恒之枪，然后与雪梅一同，被月见的虚妄九尾所包裹。
　　三人置身于虚妄过往之中，然后下一刻，直接消散。
　　独留洛泠站在原地。
　　“.......”
　　她还没上车呢！
　　这一刻，洛泠沉默了许久，良好的教养终究让她没有爆出粗口。

 第三十章 合作（5k）
　　虚妄的“过往”逐渐黯淡，「末日」意志与枯寂腐朽的气息紧接着扑面而来，干涸的河道上不见清澈婉转的溪流，只剩下微微涌动的恶臭血污。
　　“唔...”
　　轩辕穆燕半跪在地，神情浮现出些许痛苦。
　　冈格尼尔可不是简简单单的贯穿伤势而已，这是直取性命的绝杀之招，轩辕穆燕哪怕只是弱上一些，都有可能直接当场毙命。
　　不过，洛泠给予的血肉伪装算是削弱了一些冈格尼尔绞杀生命的威能，轩辕穆燕的伤势不算惨重。
　　...若不是她骤然放弃防御，转而出手试图拦下月见，也不会给出荼蘼能够投出这一枪的机会。
　　只要没有被投出，冈格尼尔最强大的特质就无法被发挥出来。
　　终究还是轩辕穆燕沉不住气，想要竭力一搏，尽可能拖延住她们的步伐，才会出现如此严重的失误。
　　结果现在没能拦下来不说，还受了这般重伤。
　　一袭洁白的长发披散开来，漫在污秽的地面之上，轩辕穆燕的神情里涌现出难掩的痛苦，娇弱的模样看起来令人怜惜，这要是让在她手上遭过罪的轩辕子弟们看到这一幕，恐怕是要大跌眼镜。
　　洛泠看着月见等人消散的位置，一阵沉默。
　　“啧，本就算计好了吗？”
　　洛泠扯了扯嘴角，尽管月见的这般操作算是出乎了洛泠的预料，但仔细想想，其实不难理解。
　　鸢尾的作用实际上仅限于此，她之所以能够进入这支小队，就是依靠的「精卫」神眷者的身份。
　　说是与荼蘼公平竞争，实际上从一开始就已经把鸢尾排除在外。
　　而现在，鸢尾最难以取代的作用已经完成，而鸢尾本身的情况洛泠也心知肚明，确实是一个猪队友，即便带去“过往”也不过是拖油瓶一个而已。
　　其实也不能这样指望鸢尾小姐，她毕竟是个后勤人员，所有的技能都点在种田上面了，因而上前线这种事情对她而言还是过于为难。
　　但...直接把鸢尾留在这里当背锅侠，月见她们也确实是太过分了。
　　若不是洛泠跟轩辕世家早就有些默契，只是鸢尾小姐留在这里的话，很难想象她现在会是怎样惊慌失措的模样。
　　...实际上，即便是有洛泠在前，鸢尾也是吓得不轻。
　　并且，鸢尾还发现，现在的她根本无法提到关于月见的所有信息，急得团团转的她想骂几句月见都没办法骂出来。
　　与此同时，洛泠同样发现了她有被噤声的迹象，但稍微挣扎了一下，便能够重新开口，这种小术法对她而言效果并不明显。
　　看来，在离开之前，月见为了以防鸢尾把她们的信息透露出去，动用了一些小手段。
　　“或许，也是仗着鸢尾作为「精卫」神眷者的身份，轩辕世家不敢轻易动她吧。”
　　洛泠轻叹一声，往好处想便是这般考虑。
　　因为不能通过沟通来取得信息的话，唯一的方法就是进行搜魂了。
　　除了傀儡谣与一些特殊手段之外，搜魂的损伤是相当严重的。
　　无论怎么说，「精卫」在传说之中可是「帝」之少女，轩辕世家想扯大旗就绝不能对祂的神眷者不利。
　　不过现在...
　　洛泠把目光投向了前方半跪在地的轩辕穆燕，与此同时，轩辕穆燕也稍稍抬头看向了她，痛苦的神情已经有所缓解。
　　此刻轩辕穆燕已经服用了紧急药物，但这种药物只能延缓伤势的蔓延与持续恶化而已，没办法治愈这种由禁忌神器留下来的伤口。
　　“...黑鸦小姐？”
　　轩辕穆燕不确定地说道，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犹如死尸般沉寂的黑鸦躯体。
　　洛泠还没什么反应，她脑袋上的青色小鸟却激动地扑起了翅膀，在洛泠的脑海里大喊着，
　　“哇，是红色的「精卫」大人！”
　　“咳咳...”
　　听着鸢尾激动的呐喊，洛泠不由得尴尬地咳了两声，然后叹了口气，说道，
　　“事到如今，确实没必要再藏下去了。”
　　她揪起窝在脑袋上的青鸟，拍了拍然后说道，
　　“现身吧，鸢尾小姐。”
　　青色小鸟歪了歪脑袋，试图通过卖萌来糊弄过去，但在看到洛泠的不容置疑的目光之后，才委屈巴巴地现出了真身，微微低着头躲在洛泠的身旁。
　　即便到了现在，鸢尾还是很不喜欢「终局的涿鹿之野」的环境，只想变成小鸟窝在洛泠的头发里。
　　轩辕穆燕看着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青发少女出现在面前，一时之间有些目瞪口呆。
　　因为在她的感知之中，这两位少女几乎就是复制出来的，从头到尾，包括气息在内，全都完全一致，哪怕是关系最为亲近的双胞胎都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但问题是，她们的性格却是肉眼可见的不同，表现出来的完全就是两个人。
　　“这位是「精卫」目前唯一的神眷者，名为鸢尾。”洛泠说道，“我名为乌鸢，嗯...可以算是她的妹妹吧，也就是你所认识的黑鸦小姐。”
　　说罢，洛泠打了个响指，轩辕穆燕手上的黑鸦躯体瞬间消散，化作一缕一缕的白色丝线，下一刻便随着轻风，直接飘散开来。
　　“诶，发生了什么？”
　　鸢尾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
　　这是怎么回事？
　　所以说，乌鸢小姐真的认识这个凶巴巴的女人吗？
　　黑鸦小姐...这又是什么新的马甲吗？
　　“嗯？所以...你并不是「精卫」的神眷者吗？”
　　轩辕穆燕神情讶然地说道，在她的感知之中，无论是鸢尾还是乌鸢，她们与「精卫」的相近程度是一模一样的。
　　“该怎么形容呢...反正，情况和你想象得有些不一样吧。”洛泠并不想继续在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她稍作定神之后，摊手说道，“总之，如你所见，她们直接抛弃了我们两个，无论如何，现在我们只能站在一块了。”
　　“.......”
　　轩辕穆燕没有回答，她很快调整好了心绪。
　　轩辕穆燕很清楚，现在自己需要关心的并不是什么「精卫」神眷者，而是这位乌鸢小姐。
　　她究竟是什么样的立场，自己又该以何种面目直面与她，这些都是轩辕穆燕所面临的问题。
　　很显然，轩辕穆燕并不擅长这一方面，因此只能站在原地跟洛泠好一阵大眼瞪小眼，把洛泠看得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就在这时，一道轻轻的咳嗽声响起，众人立刻便循声望去。
　　只见一道魁梧身影从阴影之中显现，随即便是一架小巧不起眼的轮椅。
　　尽管脸上有大片伤痕，却仍然说得上可爱的残疾少女坐在轮椅上，用她仅剩的手臂撑着下巴，似笑非笑地望向洛泠的方向。
　　“嗨，小黑鸦，或者现在更应该唤你为小乌鸢？”轩辕玲珑嘴角稍稍勾起，被伤的眼眸微微睁开，些许深邃的漆黑流露而出，“不过，这应该只是你的又一个名字而已，对吧？”
　　才分别没多久的轩辕玲珑，以及她的二儿子轩辕穆武。
　　这位之前在得知月见等人窜进「涿鹿之野」时暴躁易怒的执法堂大长老，此时老实得跟只小老鼠一样，低着头给母亲推着轮椅。
　　“...你稍微来晚了一点，玲珑姐。”洛泠沉默了一会，轻叹道。
　　“这又是哪位？”
　　鸢尾扯了扯洛泠的衣角，小声问道。
　　对于眼前的情况，她满脑袋都是疑惑，乌鸢小姐分明是第一次来到大夏帝城，也是第一次接触到轩辕世家，怎么忽然之间就变得如此熟络了，跟老相识一样。
　　“也不算太晚。”轩辕玲珑耸了耸肩，“总会有点事情来耽搁我，再者说了，我都已经退休了，理论上是不应该再掺和这些事情。”
　　说罢，她的目光投向轩辕穆燕，眼神之间不知不觉多了几分属于母亲的威严，
　　“更何况，连燕儿都受伤了。”
　　“...对不起，母亲。”轩辕穆燕稍稍低头，少见地露出几分难堪，“是我太大意了。”
　　“下次注意一些，如果还有下次的话，如果不想变成我这样的话。”轩辕玲珑微笑着说道，笑意之间却带着难掩的锐利。
　　一时之间，轩辕穆燕的头埋得更低了。
　　稍微训了女儿几句之后，轩辕玲珑再度望向洛泠，轻声说道，
　　“这件事情远比你想象的要更加复杂，小乌鸢。我的劝告是最好不要掺入其中，但你多半不会听，而且我也没什么资格来管你，毕竟你又不是我的女儿。”
　　这一番话说得洛泠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玲佺珑姐已经把她想说的话都给说完了。
　　确实，无论轩辕世家的态度如何，她都会继续下去，轩辕玲珑的态度是强硬是柔和，都不会改变她的行动。
　　“不过嘛，我约莫知道你想做什么。其实对轩辕世家而言，所谓的「天女魃」禁忌权能并不重要。”轩辕玲珑轻声说道，“因为我们并不需要这项禁忌权能，你若是感兴趣，又有本事，拿去了便是。
　　“但前提是，我们不愿看到某些人借着这次机会，去触及到轩辕世家真正的禁忌，乃至危及轩辕世家的存在。”
　　洛泠稍作沉吟，说道，
　　“所以？”
　　“所以我们这不是有合作的基础吗？”轩辕玲珑稍稍弯起的眼睛如月牙，笑盈盈地说道，“你拿你的权能，我们拦我们的人，咱们各取所需，这不是很好嘛，小乌鸢~”
　　甜丝丝的软糯嗓音，很难想象轩辕玲珑竟然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更难想象的是她在大夏帝城之内的赫赫威名，竟然是以冷血与残忍所著称。
　　“我...并不拒绝合作。”
　　洛泠说着，不经意间看了一眼旁边的鸢尾。
　　这时鸢尾察觉到了洛泠的目光，无辜地向她眨了眨眼。
　　就在这一瞬间，洛泠便有一种无力感从心底涌来。
　　要让她独自一人同时应对月见、荼蘼、雪梅三位存在，确实有点过于为难，更何况荼蘼和雪梅都还藏了一手，月见也从未全力以赴，真实的她们依旧深不见底。
　　鸢尾小姐...
　　她是个堪称神级的后勤人员，但若是放在前线，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拖油瓶，别被她坑就已经很不错了，指望她添些助力怕不是妄想。
　　因而眼下，与轩辕世家的合作，确实可行。
　　“不错呀，小乌鸢，姐真心没看错你呢。”听到洛泠的回答，轩辕玲珑眸间的笑意更盛了几分，“我有点想见见你的真身，会不会比现在更可爱一些？”
　　“...不太方便。”洛泠扯了扯嘴角，目光微飘。
　　轩辕玲珑的过分热情让洛泠有些招架不住，也不知道这位老姐姐心底究竟是什么想法。
　　好在，至少洛泠可以确定一点，对方对自己并无什么恶意，虽然总是带着某些难以琢磨的心思....
　　“哎，真遗憾。”
　　轩辕玲珑刻意露出失落的模样，偷偷瞄了一眼，发现洛泠对此无动于衷之后，又稍微换了个姿势，稍显慵懒地半靠在椅背上，轻笑着说道，
　　“看来，小乌鸢在某些事情上还是认真到有些过分可爱了。”
　　只要是涉及到这一方面的，洛泠一句话都没有说，轩辕玲珑的厉害她可是领教过的，现在还没到能够交底的时候，少说话便是少犯错。
　　很快，轩辕玲珑便稍作正色，继续说道，
　　“至于如何合作...现在轩辕世家着实腾不出手。她们选的时间很好，轩辕世家大部分高层都还在祭祖仪典之上，家主带几个族老回来便已是极限，若是大规模返回的话，恐怕是要引得人心惶惶。
　　“除了「涿鹿之野」之外，轩辕世家还有其他几处禁地需要守护，包括我在内，短时间之内都很难脱身。”
　　总不能顾此失彼，为了「涿鹿之野」平白无故放弃轩辕世家的其他禁地。
　　“因此，对于这场合作，轩辕世家能做的就是派出一位分量足够的对象——诺，就是你身边的轩辕穆燕，这可是你玲珑姐最心爱的大女儿哦。”
　　说到此处，轩辕玲珑的语气又带上了几分顽皮。
　　说实话，轩辕穆燕与轩辕玲珑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高挑一些而已。
　　不过，与母亲不同，轩辕穆燕性格相当古板认真，做事的时候也总是一板一眼。
　　她和洛泠对视了一眼，微微颔首表示回应。
　　“小乌鸢，我可是连心爱的大女儿都交到你手上了，这样的诚意如何？”轩辕玲珑咯咯笑着。
　　“轩辕世家可有踏入‘过往’的方法？”洛泠没有去接轩辕玲珑的话茬，直接问道。
　　要是轩辕世家有的话，她也就不必去动用「全知」的力量。
　　洛泠很清楚，「全知」必然能够撕碎现世与过往之间的间隙，但酿成的后果难以估量。
　　或许什么都不会发生，或许会出现严重的事故。
　　「混沌」路径的独有特性终究是比较麻烦的...
　　“很遗憾，没有。”轩辕玲珑摊手道，“蓬莱圣地的仙子正是依靠这一点，让我们一直都很头疼。”
　　对方打是打不过的，但一逃起来，轩辕世家却是拍马难及。
　　“具体的细节，你与燕儿商量便是，去蓬莱岛拿一份‘过去药’也好，去青丘之国还是羲和宫看看也行，反正这些地方家主都已经上下打点过了，你们自行安排便是。”
　　轩辕玲珑说道，“总之，这是一次合作，也不是什么委托，能完成我们彼此的目的便是最好，即便没办法完成...也没关系。”
　　说到此次，她便戛然而止，意味深长地望向月见等人最后消失的地方，目光之中似有几分莫名的意味闪过。
　　这货也是个记仇的主...
　　等等，为什么要说也？
　　“总之，你们继续吧。”轩辕玲珑目光重新投向洛泠，又带上了几分笑意，“要好好跟燕儿合作哦，我很期待你们的成果。”
　　说罢，轩辕玲珑便挥了挥手，让轩辕穆武把她带回去。
　　等到两人都离开之后，洛泠与轩辕穆燕重新对上了目光。
　　“黑鸦...乌鸢小姐，接下来该如何？”轩辕穆燕直接开口，杀气腾腾地说道，“要杀去哪里？羲和宫还是青丘之国，或者直接上蓬莱圣地？”
　　“......”
　　洛泠的目光稍稍往下挪去，现在轩辕穆燕的心脏处还破了个贯穿的伤口呢，这般致命的伤势对于常人而言早已毙命，哪怕是强者也都已经动弹不得。
　　但此时此刻，轩辕穆燕的气势却丝毫不弱于之前...
　　“轩辕世家大部分人的脑子里只有杀杀杀这一个选项吗？”洛泠不由得浮现出这般的想法，然后摇了摇头，说道，“不必，关于去向‘过往’，我有自己的手段。
　　“现在更要紧的是，我得替你疗伤。”
　　轩辕玲珑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及过轩辕穆燕的伤势，因为她很清楚洛泠的能力之一，便是重塑血肉。
　　有她在，轩辕穆燕的这点伤势连麻烦都说不上。
　　“先把上衣脱去吧——还是说，让我来动手？”

 第三十一章 幽魂难散（5k）
　　轩辕穆燕背对着洛泠，半褪粘连着血肉的上衣，露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贯穿伤。
　　通过这道伤口，洛泠甚至能够看到她不断蠕动着试图愈合的血肉，以及...对面。
　　不得不说，轩辕穆燕的生命力确实足够顽强，被神器「冈格尼尔」刺穿身体之后，竟然还能保持着稳定的情绪，仅仅只是在初时展现出些许柔弱而已。
　　这道可怕的伤口直接贯穿了她的心脏，即便隐约有愈合的迹象，却一直被「冈格尼尔」残余下来的力量不断侵染，不断撕裂。
　　“这样的伤势，仅仅依靠菌丝里储存的力量，可不足以修复啊...”
　　提前准备好的菌丝使用起来固然方便，但比起「白魔女」的本体而言，还是过于薄弱。
　　一些简单的伤势倒是没问题，大不了切掉重新长出来就行，但这可是蕴含着禁忌权能的神器所留下的伤势，若是仅凭几根预制菜似的菌丝就能治好的话，神器也太没有面子了。
　　思索片刻之后，洛泠决定使用出一些真正属于「白魔女」的力量。
　　——实际上，洛泠之前所展现的能力就已经足够多了，在老辣的轩辕玲珑面前，找出她的真实身份就是「白魔女」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更何况...洛泠并不需要一直藏下去。
　　在时机适合的时候，表明自己的身份能够取得更多的成果。
　　“接下来可能稍微会有点痛，你忍一下。”洛泠轻声说道。
　　“嗯？”
　　闻言轩辕穆燕微微一愣，她稍稍测过身去，却见到了让她不由得露出惊愕神情的一幕。
　　只见青发少女在刹那之间娇小了许多，被梳成鸟窝造型的长发缓缓地披散开来，几近及地的病态苍白在周围昏沉污秽的环境之中却犹如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精致绝美的容颜之间带着淡淡的死寂。
　　娇小少女伸出了白皙的小手，然后直接探入了她的伤口。
　　“唔...”
　　一股强烈的剧痛瞬间从心口处袭来，更可怕的是，伴随着这种剧痛，还有一股深入骨髓的冷寒之意，这是名为「寂亡」的意志。
　　...并非「万灵」，而是「寂亡」。
　　「万灵」是治愈万物的奇迹，但「寂亡」却是走向死亡的深渊。
　　“别动。”
　　森冷的稚嫩嗓音在耳畔响起，轩辕穆燕甚至能够感受到少女轻微的喘息，弱弱地扑在她的脖颈处，却没有丝毫的温度，只有沉寂的死意。
　　等等...
　　轩辕穆燕动作僵硬地微微低下了头，刹那之间，瞳孔溃散了些许。
　　她赫然看到，这只小手直接握住了她被贯穿的心脏，无数的白色菌丝蔓延开来，布满了伤口。
　　“撕拉——”
　　被捏碎的心脏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轩辕穆燕的耳边却依稀能够听到震耳欲聋般的爆响。
　　“都让你别动了。”稚嫩嗓音再度响起，显得相当无奈，“我的治疗手段就是这样的，没办法。”
　　话音落下，小手缩了回去，余下的菌丝迅速填补伤口，然后...在这些菌丝的作用之下，她被捏碎的心脏竟然缓缓地长了出来。
　　洛泠所谓的治疗向来简单粗暴，坏了的话，只要丢掉长个新的出来就行了。
　　轩辕穆燕之所以会感受到刺骨寒意，是因为洛泠短暂支配了她的血肉，让她的心脏这一部分成为傀儡谣的温床，即是「寂亡」的一部分。
　　若不是这样的话，以如此暴虐的手段毁去心脏，又没有其他的维生手段，轩辕穆燕这具身躯恐怕只能就此死去。
　　直到心脏重新长出来之后，洛泠才撤去了傀儡谣的力量。
　　但就在这时，新的心脏又隐约地出现了与之前相似的贯穿伤。
　　不必多说，这就是「冈格尼尔」所留下来的绝对伤势，直接伤及了概念。
　　神器之威，可见一斑。
　　对于普通的「万灵」而言，这或许相当棘手，甚至是束手无策，余生恐怕都无法摆脱「冈格尼尔」的阴影。
　　但对洛泠而言，这种情况算不亖上什么难事。
　　几缕菌丝交织，在轩辕穆燕的体外形成了一枚新的心脏，刹那之间便出现了触目惊心的贯穿伤。
　　而轩辕穆燕体内的心脏则是重新恢复了原样，随着接连血肉之后，重新搏动了起来，
　　既然「冈格尼尔」拥有的必中概念锁定了轩辕穆燕的心脏，那就造个假心脏出来就好了。
　　其实说是假的也不是，这可是一枚货真价实的心脏，与轩辕穆燕本来的一模一样。
　　“好了，你试试看新的咋样。”
　　洛泠随手把这枚被毁的心脏丢掉，看得轩辕穆燕的神情不禁闪过了些许苍白。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低头望向自己的心口处，在之前受伤之时第一时间服下的药物作用下，这些只能算是皮外伤的伤势正在逐渐痊愈。
　　刚刚没有起效只是因为「冈格尼尔」的原因，现在被这位...白头发的小姐一番操作之后，就已经没有问题了。
　　“...谢谢，但...真没问题吗？”
　　轩辕穆燕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应该吧，类似的手术我之前也做过不少，但像你这种实力的我还是第一次操手。”
　　洛泠摸了摸下巴，稍稍端详着此时半褪衣物的轩辕穆燕，不由得生出了几分亲近。
　　啊，和她是同一类型的人呢...
　　轩辕穆燕沉默了一会，重新穿上了衣服，她现在并没有感到不适，但方才深入骨髓的寒意却在她的感知之中挥之不去。
　　她从未接触过如此强大的「寂亡」意志，哪怕是娲皇宫的宫主恐怕都要稍逊一筹。
　　轩辕穆燕站起身来，稍稍低头，望向这名娇小的白发少女，很快一个真名便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刹那之间目光微烁，
　　“没想到会是您，「寂亡」之「白魔女」。”
　　目前位于序列的第二十位，曾取代了「傀儡谣」与「血主」的位置，没有人知道祂究竟是通过某种登神之路成为的序列神明，还是本就是未知神明之中的一位。
　　这位颇为神秘的存在，在第一次以取代「傀儡谣」的方式现身于序列之中时，就引发了大夏帝城与瓦尔哈拉的极大震动。
　　几乎所有势力都在寻找这位「白魔女」，直到一段时间之后才发现，祂是位于当时唯一一座还没破碎的“变故的起源之地”维多利亚之中。
　　由于维多利亚没有破碎的缘故，所有外界的存在都无法直接进入此地，再加上「白魔女」也很少现身于维多利亚之中，因此关于「白魔女」的信息相当稀少。
　　包括轩辕世家在内，大部分势力能够得到的信息，仅有只言片语的描述。
　　轩辕穆燕也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在这里与这位神秘至极的「白魔女」以这种方式相遇。
　　...还接受了祂的治疗。
　　轩辕穆燕摸了摸自己心脏的部位，刹那之间一阵冷寒之意闪过她的心扉，这一回不是因为「寂亡」，而是她忽然想到....
　　自己现在的心脏，本质上...会不会只是一团「白魔女」的菌丝？
　　轩辕穆燕这下意识间的小动作被洛泠看到，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担忧，轻声说道，
　　“只是借着「傀儡谣」的力量生成而已，放心吧，这是你的心脏。”
　　在生成心脏的一刻，确实是处于洛泠的支配之下，但洛泠主动把力量收回，因而现在这枚心脏跟原装的差别不大。
　　洛泠以这种方式已经治疗过不少人，除了骑士小姐琳娜的情况比较复杂之外，其他的都大差不差，只要意识没出问题，换个器官而已。
　　“关于我的身份，如你所见，我确实便是你所说的「白魔女」，不过与你们认知之中的序列神明有些区别，可以不必称呼我为祂——总之，依旧把我当做黑鸦或者乌鸢对待，便可以了。”
　　洛泠并没有打算过多解释，寥寥几句便结束了这个话题。
　　“.......”
　　可以看得出来，轩辕穆燕对于洛泠的这些说法依旧保持着怀疑态度，但她还是微微颔首，说道，
　　“既然如此，我清楚了。”
　　她并不了解「白魔女」，即便是传闻都所知不多，但无论如何，既然母亲已经予以了信任，她或许会迟疑，但不会因此退却。
　　“怎么样，新的心脏还能适应吗？”洛泠问道。
　　轩辕穆燕稍微感受了一下现在自己的状态，沉声说道，
　　“虽然心脏处还有稍许不适，不过能够发挥出来的实力没有大碍，因为我的权能与这具躯体本身无关。”
　　轩辕穆燕没有说的是，前提是这枚心脏真的没问题。
　　就算再无关，也是要躯体来承受力量。
　　不过，这一点不必担心，洛泠又没有偷工减料，她的审美或许会有问题，但手艺绝对没毛病。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出发吧。”
　　洛泠说着，便打算直接变幻形态。
　　“先等等，”轩辕穆燕连忙出声说道，“我们...就这样出发？”
　　“不然呢？”洛泠狐疑地问道，“还有其他问题吗？”
　　“去往‘过往’的能力只有蓬莱圣地拥有，或者说只有仙子拥有，你...不是「寂亡」路径吗？”轩辕穆燕奇怪地问道。
　　“哦，现在是，但换个路径就可以了。”
　　洛泠合上双眸，刹那之间，娇小的白发少女便化成了一位高挑的紫发女子。
　　尽管容颜细看之下颇为相似，但与冷漠死寂的苍白少女相比，紫发女子的一颦一笑都带着难掩的妩媚，微微蓬松的卷发更带着些许独特的韵味，唯独一双黑眸点瞳增添了几分惊悚的诡异。
　　就在这一刻，鸢尾直接炸毛了，
　　“呀！”
　　「紫珠」猝不及防的出现让她直接起了应激反应，差点就跳起来逃跑，满头直接散开的青发让人第一次见识到人类炸毛的时候会是什么模样。
　　不过，由于周围的环境过于可怕，鸢尾终究还是没有逃出去，只是小脸满是纠结的愁容。
　　“不用管她。”见轩辕穆燕的目光愈发奇怪，洛泠无奈地说道，“老毛病了。”
　　哪怕知道这几个形态本质上都是同一个人，甚至连性格都没有多少变化，鸢尾依旧遏制不住这堪称本能的反应。
　　“...真是厉害。”
　　轩辕穆燕憋了半天，也只能冒出这句话。
　　其实轩辕穆燕奇怪的目光不只是对鸢尾，看着洛泠之时也同样如此。
　　她见识绝不算少，一直都是作为轩辕世家暗处的利剑，四处执行秘密行动，甚至连瓦尔哈拉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尼伯龙根」她都稍有过些许的接触。
　　但绝没有见过如洛泠这般的存在。
　　迥异的外貌好说，更重要的是，掌握的路径说切换就能切换。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乌鸢」形态下应该掌控的是「元素」-「灾厄」路径吧...
　　“事不宜迟，我开始动手了。”
　　洛泠说道，然后便直接着手开始施展起奈落第三能力「失陷」，解析这所谓的“过往”。
　　片刻之后，结果显现。
　　“...原来如此。”
　　洛泠轻声喃喃道。
　　所谓的“过往”，与神国极其相似，就是以虚妄的形式复现出存在于过去的某一时刻，然后才通过某种能力去显现这一时刻，形成与现世并行存在着的“过往”。
　　本质上是因为现在的整个世界都是由「蜕升」所创造形成的，一切的存在都在「蜕升」路径之上留下过痕迹，因而这项能力实际上应该就是「蜕升」路径之上的权能。
　　不过...
　　在洛泠的解析之中，这项权能现在应该不是被掌握的状态，只是被使用而已。
　　洛泠可以确定，能够掌握「蜕升」-「末日」路径权能的存在，目前仅有她和姐姐而已。
　　比如，轩辕玲珑虽然能够反过来使用侵染右眼的「末日」气息，但同样只是在驱使其中蕴含的力量，并不是真的掌握了相应的能力。
　　仙子这项踏入“过往”的能力，大概也是这种情况。
　　“既然是这样的话，事情就好办多了。”
　　洛泠嘴角微勾，「全知」并非无所不能，但眼下的情况便是「全知」最为擅长的事情。
　　“...乌鸢小姐。”就在这时，轩辕穆燕开口唤道。
　　她迟疑了许久，还是选择了这个称呼。
　　“嗯？何事？”洛泠扭头问道。
　　“所谓「涿鹿之野」不能被揭晓的‘过往’，实际上并不完全与轩辕世家相关，而是关乎于整座起源之地大夏帝城的存在。”
　　轩辕穆燕直接说道，“「天女魃」的存在我并不清楚，但是，「帝」之陨落是确切地发生在我们熟知的‘过往’之中。
　　“祂们的沉寂已是注定的安息，但我们怀疑，有人觊觎祂们的遗体，这才是我竭力阻拦这几位的原因。”
　　听完这句话，洛泠好一阵沉默。
　　敢情...这还真的是轩辕世家事实意义上的祖坟啊！
　　揭晓的“过往”是通过「蜕升」路径之上的痕迹，与现世并行。
　　也就是说，于“过往”之中发生的事情，也有可能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现世。
　　倒也不是说你去“过往”捅死一个人的小时候，长大之后的人就会直接消失，因为这样做的话，不过只抹除过去一刻的痕迹而已。
　　但通过“过往”能够了解某些被藏起来的事情，这些同样是会被对应到现世的。
　　“总之，我只是要「天女魃」的权能而已。”
　　洛泠也相当直接，「末日」将至，她确实必须拿到足够的力量。
　　她现在很强，但还不够。
　　在即将降临的「末日」之前，连「蜕升」都只能以惋惜与绝望退场。
　　了解双方合作的基础之后，洛泠很快便开始动手，去向“过往”。
　　「编织」的蛛网蔓延开来，所到之处，皆是「奈落」绝对的领地。
　　虚妄的“过往”景色重新出现在周围，不断地变幻着。
　　最终，展现在她们的面前的，便是月见离开之前所确定的一刻。
　　猎物已然「坠网」，与此同时，现实出现了一些无可挽回的改变。
　　“...果然是同等级别的力量。”
　　洛泠目光微烁，这项去向“过往”的「蜕升」权能，若是完全施展的情况下，丝毫不弱于「全知」，与「救世魔女」「诞生」等都是同一层次的存在。
　　但很可惜，使用者并未完全掌握，因此在「全知」的影响下，几乎一览无余。
　　也就是说，借助「全知」，洛泠已然得到了相似的能力。
　　“走！”
　　洛泠轻喝一声。
　　她一边强行把满脸皆是不情愿的鸢尾小姐拉入了怀中，另一边握紧了轩辕穆燕满是老茧的手掌，虚妄的景色逐渐化为了真实，“过往”扑面而来。
　　“.......”
　　不知为何，洛泠的精神闪过了些许恍惚，依稀间又回到了一个灰黯与荒芜之地。
　　很熟悉，似乎曾经来过。
　　就在这时，一道婉转哀伤，却让她毛骨悚然的嗓音忽然幽幽地响起，
　　“究竟，你想要的究竟是妾身，亦或者，不过是妾身的力量...”
　　“——洛泠小姐。”

 第三十二章 千里追迹（5k）
　　蔚蓝的天穹之上依稀洒落些许薄暖的辉光，厚重杂乱的灌木丛之中几乎找不到能够落脚的地方，旁边的溪流水波清澈，远处隐约可见的高山峻岭环绕着淡淡的云雾，若隐若现之间仙气缭绕。
　　此乃「涿鹿之野」的“过往”一刻。
　　轩辕穆燕只觉得精神闪过一阵难以遏制的恍惚与失控，但她再度缓过神来的时候，便已置身于这般能够称之为画卷的景色之中。
　　旁边是捂着脑袋似乎还没能从昏厥之中醒转过来的青发少女，看她呆呆憨憨的模样，应该是「精卫」唯一的神眷者鸢尾。
　　另一边...
　　轩辕穆燕稍稍扭过头去，神情却莫名古怪了起来。
　　一个闭着双眼的黑发少女，眉头微微皱起，散乱的刘海稍显阴郁，脸颊两旁还残存着些许青黑色的鳞片，其鳞片的形状看起来很像她曾经在瓦尔哈拉遭遇过的某种神话生物。
　　“...乌鸢小姐？”
　　轩辕穆燕尝试着轻唤道。
　　实际上，现在轩辕穆燕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称呼对方了。
　　因为她的名字貌似有点多...
　　似乎是因为自己的称呼，黑发少女缓缓睁开了双眼，其泛着暗金色泽的竖瞳让轩辕穆燕又笃定了几分，看来这位小姐与瓦尔哈拉的神话生物还有着不浅的关系。
　　真够神秘的...
　　就像一团无论如何都无法抹开的迷雾，本以为已经足够了解，却发现自己所知的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哪怕是轩辕穆燕这般性子，这一刻都不禁对这名古怪的少女生出了几分兴趣。
　　“我...没事。”
　　洛泠稍稍揉了揉太阳穴，此时此刻她的脑海里还稍稍残留着一道凄凉苦痛的幽怨嗓音，唤起了她的些许记忆，但这些记忆却全是空白。
　　不像是被抹去，也不像是被遗忘，就像是...不存在。
　　但是，不存在的记忆怎么会被唤起呢？
　　不过，现在洛泠已经能够确定，这位绝美倾城的青衣女鬼是「天女魃」的可能性极高，基本上可以说是八九不离十，这位看起来似乎与自己认识，或者说跟首位一样，认识的是那一位已故的老朋友。
　　“应该不是我，我都没接触过这位存在。”洛泠甩了甩脑袋，把这个念头甩了出去，“多半是「蜕升」吧...祂存在的时间可是四大起源之地形成之前，也就是属于‘传说’的时间。”
　　四大起源之地出现的时候，“传说”就已然存在。
　　洛泠莫名觉得，她是不是又背上了这位同样跟自己关系不明不白的存在留下的债，当时首位之所以会向她投来注视，也是有这一方面的原因。
　　算了，与自己无关，到时候如果遇到的「天女魃」还有意识的话，就跟祂解释清楚伡就行了。
　　跟其他人谋夺权能的方式略有不同，洛泠拿到权能的方式并不是“夺取”，而是“复制”，只要她能够接触到「天女魃」，哪怕对方不太愿意，找个机会啃上一口也一样。
　　与之对抗或许有难度，毕竟洛泠的积累还不足以与一位真正的「禁忌」相抗衡，但如果只是啃一口的话，问题不大。
　　无论如何，比起月见之流，洛泠想拿到权能的难度简直能称得上是宝宝巴士。
　　她们即便最终能够直面「天女魃」，依旧要面临相当艰难的局面，而洛泠面临的难题只有见到「天女魃」而已。
　　不过嘛...
　　一想到脑海里凄凉婉转的幽怨嗓音，洛泠就莫名地从心底涌现出一阵刺寒，不得不令人感慨，已故的「蜕升」给她留下的债务究竟还有多少。
　　就在这时，精神最薄弱的鸢尾总算也是悠悠醒转，她在看到周围景色的时候，眼底闪过了些许的迷茫与熟悉，但很快便一激灵，反应了过来。
　　她总算离开那个鬼地方了！
　　刹那之间，鸢尾小姐便硬气了起来，不再是弱势兮兮只敢藏在洛泠身后或者头发里的模样，就算是「紫珠」出现，她也敢直接溜走了。
　　往旁边一看，此时并不是「紫珠」，而是“洛泠”，鸢尾便停下了准备溜走的步伐。
　　“......”
　　轩辕穆燕沉默地看着鸢尾耍宝似的一番行为，脸色渐渐古怪，洛泠稍稍捂着脸，忽然觉得把鸢尾带出来好丢人。
　　哎，好好的后勤人员，真不该上前线。
　　“鸢尾小姐，回我脑袋上吧。”
　　洛泠叹了口气，与其让鸢尾做出更多不可预测的举动，不如让她乖乖窝在自己的脑袋上。
　　话音落下，洛泠直接化身为「乌鸢」。
　　不得不说，洛泠这百般变化的模样同样让轩辕穆燕频频侧目，甚至可以说有些羡慕。
　　洛泠的每一个形态之间，如果没有直接表明的话，绝对无法联想到同一个人身上去。
　　无论是气息，外貌，路径，能力...等等，全都无可挑剔。
　　在伪造身份的时候，这简直就是一项得天独厚的能力，作为刺客的轩辕穆燕一瞬间就能想到千百字利用这种能力进行暗杀行动的方法。
　　鸢尾当然不会拒绝「乌鸢」的请求，欢天喜地地变成青色小鸟，扑通着小翅膀，落在洛泠的脑袋上，舒舒服服地窝着。
　　稍微解决了这个拖油瓶的问题，洛泠抬头望向轩辕穆燕，神情认真了些许，
　　“穆燕小姐，若不介意的话，与我说说这里的事情吧。”
　　“这里的什么事情？”
　　轩辕穆燕疑惑地问道。
　　“....「涿鹿之野」的过往。”洛泠莫名地闻到了一丝不太妥当的气息，在某种程度上与鸢尾有些相似。
　　“哦，我不知道。”轩辕穆燕点了点头，“我只负责暗杀，家里负责整理档案的不是我。
　　“至于我知道的事情...在外面都跟你说过了，基本上是每个轩辕世家——哦不对，应该说是每个大夏帝城的子民都知道的。”
　　听到这句话，洛泠下意识地望向脑袋上的鸢尾，叹了口气。
　　“「帝」的遗躯埋葬在「涿鹿之野」之中，祂们已经燃尽了所有，奉献了一切，是时候得到名为‘沉眠’的永恒安息。”
　　轩辕穆燕以一种肃穆的口吻念出这段话，紧接着补充道，
　　“这是家里先知老人当年所留下的悼言，也正因如此，很多人误以为「终局的涿鹿之野」神国里有「帝」的遗躯，其实并不然，祂们早就已经随着真正的「涿鹿之野」，没入了虚无之界。”
　　神国与地界并不相通，已成虚无的「涿鹿之野」里或许珍宝遍地，但「终局的涿鹿之野」之中只有「末日」与死寂。
　　但现在，月见使用着仙子的力量，这项来自于「蜕升」的权能能够借着「终局的涿鹿之野」踏入真正的“过往”。
　　“除此之外，我别无所知。”轩辕穆燕摊手道，“毕竟我只负责杀人，杀人之外的事情用不着我。”
　　“......”
　　洛泠沉默了良久。
　　没办法，现在轩辕世家里能够腾得出手又有足够实力的仅有轩辕穆燕而已。
　　“算了，我来吧。”
　　洛泠神情闪过几分无奈，然后拿起了脑袋上的鸢尾小鸟。
　　“叽？”
　　窝得正舒服着的鸢尾瞬间便睁开了双眼。
　　“你先待在穆燕小姐脑袋上吧，我怕你待会又被吓跑了。”
　　洛泠踮起脚尖把鸢尾放在轩辕穆燕的头发里，虽说轩辕穆燕的头发不如她的蓬松，但这发量也足够让鸢尾窝着了。
　　话音落下，鸢尾直接便把脑袋埋到了轩辕穆燕的白发之中。
　　她已经意识到洛泠想要做什么，反正只要看不见就当不存在。
　　这般情况之下，都不知道她这只鸟究竟是「精卫」还是鸵鸟了...
　　“既然我们都没有头绪，那就跟着她们的步伐好了。”
　　洛泠直接化身为紫珠形态，以「编织」展开蛛网领域，洞察所有存在过的痕迹。
　　无数双黑眸点瞳于领域之中睁开，在「全知」权能的注视之下，哪怕最微弱的变化都无法逃过她的双眼。
　　“...找到了。”
　　很快，「全知」便向洛泠指明了方向，顺带着从这些迹象之中，勾勒出些许的画面。
　　月见难掩虚弱之势，荼蘼不知为何有些迟疑与犹豫，唯有雪梅神情未改，借由祂的气机，月见才算是稍微有所恢复。
　　“看来，踏入‘过往’对月见而言同样负担不小，怕是付出了不少代价。”洛泠稍作沉吟，沿着她们离开的方向继续强行。
　　与此同时，「全知」的领域继续蔓延，不断解析着这处“过往”的真实存在。
　　随着解析的深入，洛泠的神情愈发凝重。
　　“不，不对...”
　　她低声喃喃道。
　　“嗯？”
　　跟在她旁边的轩辕穆燕听到呢喃声，侧目过来。
　　“此前依你所说，‘过往’是过去的一瞬，很难影响到现世。”洛泠深吸一口气，说道，“但这样的说法并不全对，‘过往’确实是过去的一瞬，但并非与现世完全断绝。
　　“更准确地来说，这项权能所开辟出来的‘过往’之地，实际上是可以相当于延伸而出的另一条世界线，而在这条世界线之上，直到‘过往’如云烟般消散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什么？”轩辕穆燕微微瞪大了双眼。
　　“也就是说，你们最担心的问题，确实很有可能发生。”洛泠抬头沉声说道，“被埋葬在「涿鹿之野」的「帝」之遗躯，绝对有可能从‘过往’被带回到现世之中。”
　　“...仙子。”轩辕穆燕的脸色瞬间沉了些许。
　　一直以来，踏入“过往”的能力仅有仙子能够掌握，由她亲手炼制而出的“过去药”数量极其稀少，偶尔售出都是天价。
　　轩辕世家里的库房虽有几枚，但基本上都是...以某种更为迂回的方式得到的。
　　因而，能够真切体会“过往”本质的只有仙子，她确实是在刻意地隐瞒着这一切，只有在洛泠的「全知」揭示之下，其真实的本质才能暴露出来。
　　即“过往”的存在，虽为虚妄，却也真实。
　　只要是诞生自「蜕升」的一切，都能够从“过往”之中复现。
　　“该死！”
　　轩辕穆燕轻咬银牙，但现在也无可奈何，只能说先去找到月见众人。
　　“对了，我还不知道呢，「帝」...已经陨落了？”洛泠问出了心底一直都有的疑惑，“但为何你们现在还能够去使用祂们的力量。”
　　“因为我们轩辕世家就是「帝」的后裔，虽然不是血脉后代，但祂们的力量确实是由我们所继承。”
　　轩辕穆燕直接回答道，这并不是什么秘密，而是轩辕世家一直以来宣称的事实，
　　“「帝」并不存在于序列之中，即便祂们曾在大夏帝城形成之初时出现过，而且祂们的路径分别是「审判」与「秩序」——没错，并非「罪棘」与「混沌」。”
　　“...啊？”洛泠忍不住惊讶的表情，“祂们...是人类？”
　　“我知道你为何如此震惊，实际上只有这两位是这种情况，包括瓦尔哈拉在内，没有第三位类似的存在。”轩辕穆燕苦笑着说道，“祂们并不是人类，同样是神明的一员，只不过所践行的路径是秩序一侧而已。
　　“大夏帝城是最初形成的起源之地，彼时还直面着「末日」的威胁——尽管能够认知「末日」的存在很少，但我相信你是知道的，祂们以己身之力直面「末日」，挽救形成之初的大夏帝城。”
　　关于「蜕升」创世的事情，大夏帝城与瓦尔哈拉顶层存在早已熟知，因而对于即将降临的「末日」威胁更是心知肚明。
　　若不是「末日」之灾的步步逼近，恐怕大夏帝城与瓦尔哈拉彼此与内部之间的斗争会更为激烈，也就留不下现在这般繁多复杂的势力了。
　　在追踪月见等人的步伐之时，轩辕穆燕大概地向洛泠透露了一些相应的信息。
　　例如，有传闻说，轩辕世家的家主相当于序列神明，这一点其实半真半假，因为「帝」的传承并不是家主一人能够动用的，必须以整个世家的意志才能真正唤醒，并且是以世代传承的方式存在。
　　「帝」的遗躯之所以不被称之为圣骸，最重要的原因是遗躯本身的力量已经传承给了轩辕世家，其次也是为了表达对「帝」的尊重。
　　另外，「帝」并不只是被轩辕世家所崇拜，只要是存在于大夏帝城之内的古老势力，多多少少都受过「帝」的恩泽，影响遍布整座大夏帝城。
　　诸多原因之下，轩辕穆燕才会说出，这是关乎于整个大夏帝城的事情，而不仅仅只是轩辕世家的事情。
　　从言语之中，洛泠能够感受到轩辕穆燕对「帝」的推崇，隐约也有种感同身受的感觉。
　　在「全知」的注视之下，很快洛泠便追寻到月见等人最新的痕迹。
　　为了避免让月见她们几位察觉到不对，洛泠化身为白魔女，在施展权能「国度」布下无数能够充当眼线的孢子之后，又变回了乌鸢，以菌丝储存的能力驱使着这些孢子，并直接共享给了轩辕穆燕。
　　最后，顺手从轩辕穆燕的脑袋上接回了瑟瑟发抖的鸢尾，重新置于自己蓬松的头发之中。
　　这一番眼花缭乱的操作把轩辕穆燕看得是眼花缭乱、目瞪口呆，感受着脑海里不断涌现的无数视野，她忽然觉得母亲的决定是正确的，换做轩辕世家的任何一支小队来，都绝无可能完成这般精细的渗透。
　　实际上，一开始轩辕穆燕是打算自己带着老弟老妹过来的，但母亲拒绝了这一提议，并指明了“黑鸦小姐”。
　　轩辕穆燕尽管遵从了母亲的决定，但心高气傲的她并不怎么服气，更对这位空降似的“黑鸦小姐”保持着怀疑态度。
　　直到现在，轩辕穆燕总算是心甘情愿地成为了洛泠小姐手中的利刃。
　　轩辕穆燕心底百般的思想斗争洛泠并不清楚，就算她知道也无所谓，心服口服有啥用，鸢尾一直都是这样也派不上用场，足够的能力才重要。
　　只要轩辕穆燕肯竭力而为就可以了，至于服不服自己，洛泠并不在乎。
　　“...找到了。”
　　通过布下的孢子视野，洛泠洞察到了她们此刻所在的位置。
　　不过，荼蘼似乎对此有所察觉，一直都保持着警惕又疑惑的神情。
　　她的直觉告诉自己，有人正在窥探她，却无论动用何种手段，都寻不到对方的踪影，只能归类为错觉。
　　——如果洛泠不是化身为白魔女之后动用的孢子，而是直接选择使用菌丝储存的能力，必然会被荼蘼察觉到。
　　菌丝所储存的能力可无法达到权能级别，尽管足够隐蔽，却还存在着被洞察到的可能性。
　　如果是「国度」权能所施展，若非「禁忌」亲身降临，就绝无可能暴露。
　　注视着出现在视野之中的荼蘼，轩辕穆燕的神情不由得闪过些许复杂，心脏隐约作痛，但她很快便稳住了心神。
　　“现在该怎么办？”轩辕穆燕杀气腾腾地说道，“直接动手杀了她们吗？”
　　“...总是打打杀杀的作甚呢。”洛泠扯了扯嘴角，“先看看她们想做什么再说吧。
　　“实际上，在了解这么多之后，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没有看起来这般简单。”

 第三十三章 故人相逢（5k5）
　　之前从轩辕玲珑处，洛泠了解了不少关于大夏帝城的现状，这一次看似不过只是月见独自召集的行动，背后似有若无地隐藏着某些力量。
　　在轩辕世家的角度上看，这一次行动牵扯颇多，无论是正处于多事之秋的节点也好，涉及到昔日已经陨落的「帝」也罢，无形的大手正在推动着这一切的进展。
　　一环扣一环的迷雾之中，别说作为局中人的月见，即便是轩辕世家都有些晕头转向。
　　或许轩辕玲珑已经看出来了，“黑鸦小姐”在这个精心布置的棋局之中是唯一的变数，才会大胆地把手中轩辕穆燕这一绝对战力交付于她，任由她去安排。
　　这一次行动，从一开始就是以洛泠为主导，而非理论上更应该负责此事的轩辕穆燕。
　　“蓬莱圣地，羲和宫，青丘之国...”
　　光是明面上都牵扯了不少势力，更别提背后不知还有多少未曾浮出水面的。
　　甚至...还有可能存在着“末日信使”。
　　维多利亚的女人/史学家，不知何时成为了“末日信使”，她所践行的路径即是「末日」，所作所为的一切，只为了迎来「末日」应落的降临。
　　但问题是，末日信使却不仅仅只有女人而已，连轩辕世家都与其中的存在有过激烈的交战，轩辕玲珑大部分难以愈合的伤势基本上都是源自于末日信使。
　　这股强大却又隐藏在暗处的力量，才是让轩辕世家一直难以抽调出更多强者参与到这一次行动的原因，轩辕玲珑必须坐镇在「昆仑之墟」，以免这座与维多利亚对等的起源之地落于「末日」之手。
　　“怎么感觉这局势比维多利亚还错综复杂？”
　　洛泠揉了揉太阳穴，如果说维多利亚还在玩经典狼人杀的话，大夏帝城与瓦尔哈拉的版本已经更新到了血染钟楼。
　　“等等，她们似乎有动作了。”
　　就在这时，轩辕穆燕低声说道。
　　“嗯？”
　　洛泠稍稍缓过神来，借由孢子继续窥伺着月见等人的行动。
　　..........
　　“怎么了，荼蘼。”
　　月见扭头望向荼蘼，轻声问道。
　　“......”
　　荼蘼眉头紧锁，她轻轻捂着心脏，不知为何总有种心悸的感觉。
　　究竟是为何...
　　她隐约能够察觉到一些不安的视线，可无论动用何种手段都找不出来。
　　荼蘼很清楚轩辕穆燕的能力，会尽可能地偏移他人对己身的注意力，只不过之前没有料到轩辕穆燕竟然会亲自前来，所以没有专门去警惕这一方面。
　　只要荼蘼知道轩辕穆燕的存在，就会有意地去注意一些感知之中的空白处，从而发现轩辕穆燕的行踪。
　　但现在，她并没能察觉到感知里有任何一处的空白。
　　要么就是轩辕穆燕的龟息术法又有所突破，要么就是...
　　她的心乱了，出现了错觉。
　　荼蘼希望是前者，但从现在种种迹象表明，如今的情况...很有可能是后者。
　　脑海里还残存着白发女子半跪在地，心脏被「冈格尼尔」贯穿之时的画面，微微抬起的脸颊之中是熟悉的容颜，神情却是极为少见的娇弱。
　　...与记忆之中的某一幕逐渐重合，不断地闪回。
　　“我...没事。”
　　荼蘼摇了摇头，同时把手从心口处放下。
　　尽管心悸的感觉愈演愈烈，以至于她不得不集中精神，稳定心绪。
　　不管怎样...既然这种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地发生，比起已经负伤的轩辕穆燕，还是当下的行动更加重要。
　　刚刚在「终局的涿鹿之野」里荼蘼见到轩辕穆燕时的表情，以及她现在心神不宁的模样，全都被月见看在眼里。
　　作为最擅长玩弄人心的狐狸精，月见当然能够看得出来荼蘼与轩辕穆燕似乎有些不明不白的过往。
　　这让月见不由得感慨，竟然连轩辕穆燕这种只知道杀杀杀的妖孽都能扯上关系，荼蘼的真身让她愈发感兴趣了。
　　不过现在，荼蘼若是被这段关系影响到状态可不太行。
　　但月见什么都没有说，她相信荼蘼能够调整过来。
　　因为荼蘼很清楚两者之间该如何取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就在这时，旁边似乎一直都在闭目养神的雪梅缓缓睁开双眼，琉璃般的瞳孔之中闪过些许的色泽，缓缓开口道，
　　“已经能够确定此处‘过往’位于何处了。”
　　听到这句话，月见和荼蘼立刻便打起精神，纷纷投去了目光。
　　与轩辕穆燕一般，她们其实对「涿鹿之野」并不算熟悉。
　　荼蘼不必多说，她一个来自于瓦尔哈拉的神眷者，能够知道个名字都算是学识广泛了，其中的秘辛当然不可能知晓。
　　身为青丘之主的月见就有点不太应该，但主要是因为「青丘之国」在之前的战争里元气大伤，险些被彻底灭绝，大部分宗族记载都在“十日凌空”降临之时被毁去。
　　这里其实算是比较禁忌的地方，不会有多少信息在外流通，除去各大势力从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记载之外，想要更详细地了解的话，唯一的办法就是突袭轩辕世家的藏经阁。
　　...如果说潜入「涿鹿之野」相当困难，需要非常恰当的时机才能实现的话，突袭藏经阁应该算是地狱级别，除非具备着能够灭掉轩辕世家的实力，否则免谈。
　　不过，好在有雪梅的加入，祂能够提供的可不是一位极其强大的战力，还有这些不为人知的秘辛。
　　序列第十五位，「灾厄」之「姑射神女」，即便经历过某些事故，从实力上远逊于完全体的真身，但至少在认知之中与真身无疑。
　　“现在，应该是「帝」陨之后的百年之内，我依旧能够感受到祂们的气息。”
　　雪梅伸出手，些许雪花凝结在她的指尖处，稍稍映出些许辉光，此时向来漠然的祂总算在表情里流露出几分人性化的情绪，
　　“呵，看来，当时的‘我’还处于沉寂的时刻。”
　　月见和荼蘼缄口不言，不敢多说一句话。
　　她们很清楚，雪梅应该参加过这场在她们听来宛如传说，却发生在现世之中的惊天大战。
　　“大夏帝城之初，「末日」渐近，「帝」率众部与其爪牙于「涿鹿之野」大战，凯旋而归。「帝」陨，众部或亡，或沉寂。”
　　对于众部的定义，基本上都认为是各个势力如今追随的各个神明，身为「姑射神女」的雪梅即便如今已经没有了追随者，但昔日却也应该是众部之一。
　　“「天女魃」就是在这个时候现身的吗？”
　　月见沉声问道，她环顾四周，打量着这处陌生之中又夹杂着些许熟悉的「涿鹿之野」。
　　尽管当时的「帝」与「末日」爪牙在这里展开了一场惊天的战争，但并没有彻底摧毁此地，因为「帝」陨之后落下的恩泽，这处战场并没有受到多少「末日」的侵蚀。
　　青山绿野之间，生机盎然，全无终局时刻的绝望。
　　甚至，月见隐约还能看到远处依稀可见的庙宇，与她之前在「终局的涿鹿之野」里栖身的相差无几，但是要更加完整，金碧辉煌，稍有些许香火气息。
　　这些全都是供奉「帝」的庙宇，是在涿鹿之战后才建立起来的。
　　不过，供奉已故的祂们并不能得到什么力量，祂们所有的传承已经全部被轩辕世家所继承，连同抵御「末日」的使命。
　　“「天女魃」...”
　　雪梅稍作迟疑，似乎是在仔细思考之后，才缓缓地说道，
　　“说实话，我的记忆之中存在过这个真名，并不只是从你们或者传说中了解，但我应该没有与祂直接打过照面。
　　“我知道，在传说中的‘涿鹿之战’里，「帝」唤来了祂，大败「兵主」。但可惜的是，那场现世的‘涿鹿之战’，祂并没有出现，我们所对抗的敌人也不是「兵主」。”
　　「兵主」，这同样是出现在传说之中的神明真名，但祂却与「帝」一样，没有在序列上留下任何记录，不知是不是隐藏在尚未揭晓的禁忌之位上，还是跟「帝」的情况差不多。
　　“话说回来，月见，你究竟是从哪里得知的这个信息？”就在这时，旁边的荼蘼开口问道，“就连轩辕世家都很明显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你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已知位置序列最高的禁忌是第六位「骑士」，祂曾真切地在瓦尔哈拉之中现身过，并卷起了一场难以想象的灾难。
　　之前荼蘼一直没问，是因为很清楚这件事情的重要，既然月见没有透露，就说明还没到合适的时机。
　　但都已经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这项信息也没有继续藏下去的必要了。
　　“....是‘过往’。”月见稍稍抬头，神情认真地回答道，“「青丘之国」的‘过往’。”
　　在蓬莱仙子的帮助下，青丘三族全部避入“过往”之中，以逃避“十日凌空”之灾。
　　仙子所创造的“过往”，实际上只是虚妄的真实而已，因而青丘三族动用了一些小手段，清理了当时“过往”还没聚合起来的几个小部族，或许其中有他们的先祖，但这并不重要，延续现世的三族才是重中之重。
　　青丘之国从这些被清缴的小部族里拿到不少零散的记载，但一直以来都无人重视，直到月见在偶然间翻阅之时，得到了这个信息。
　　在最大的一个部族之中，有一份相当不起眼的手抄游历本，里面记载着不少其他地界的风土人情。
　　在这个普普通通的手抄游历本里，提到了一块通天碑体，说是在创世之初便已存在的奇物。
　　手抄本里抄录了碑体上的碑文，月见通过对应发现，这便是轩辕世家所持有的禁忌石板。
　　这份远古版本的碑文里，少了很多真名，但对比起现在而言，唯独多了一位「禁忌」。
　　便是第五位，「噩魇」之「天女魃」。
　　实际上，即便知道了这一点，月见还是没对「天女魃」有什么想法，这可是「禁忌」的存在，并不是谁都有资格能够进行接触的。
　　这个时候的月见即便再心高气傲，也没觉得自己能够触及「禁忌」级别的存在，更别提妄想得到祂的权能。
　　直到一件事情的出现改变了她的想法，即魔女茶话会。
　　那是在洛泠和鸢尾尚未加入的时候，彼时的茶话会刚刚成立，首位率先找到了月见和荼蘼，完成了第一次交易，直接让月见拿到了继承青丘之主的资本。
　　要知道，即便月见是前任青丘之主有苏熙唯一留下的女儿，但这场战争本就是她的父亲所引发的。
　　有苏熙活着的时候，长老们不敢多说些什么，毕竟他的实力摆在这里，也曾带领过青丘三族走向崛起。
　　但在他郁郁而终之后，月见遭受的待遇可想而知，能够成功继任青丘之主，茶话会的助力必不可少。
　　通过茶话会与首位，月见看到了更为广阔的世界，也逐渐萌生了一些能够称得上僭越的念头。
　　最终，在机缘巧合之下，月见得到了与「天女魃」相关的信息，知道「帝」陨之后曾有异象诞生，这位沉寂的禁忌曾短暂在“过往”之中复苏。
　　其关键之处，便在于「帝」。
　　传说中的涿鹿之战，是「帝」唤来了天女魃助阵。
　　只有在“过往”相应的时期，借助「帝」的意志，才能够见到暂且处于复苏状态下的禁忌「天女魃」。
　　不过，即便到了这个时候，月见依旧保持着足够的谨慎，没有贸贸然去推进这个酝酿许久的计划。
　　直到通过维多利亚的老人洞察到十位「禁忌」所谓已然沉寂的本质，以及落入手中的“死之刻”，月见终于拥有足够的资本，去谋夺这项珍贵的禁忌权能。
　　无论是这些信息，还是珍贵的“过去药”，都是月见自己主动拿到手上的，所以在她的眼里，这件事情从始至终都和仙子没什么关系。
　　实际上，在月见的描述之中，荼蘼隐约能够察觉到其中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但她的任务本来就只是协助月见而已，不对劲就不对劲了，只要能够顺利完成眼下的行动就行，月见的其他事情都与她无关。
　　“嗯，我清楚了，”听到这里，雪梅微微颔首，说道，“我会带你们去「帝」陨之地。”
　　雪梅对之前完全没见过面的「天女魃」没什么感觉，但祂显然对「帝」寄托着相当沉重的情感，这是一佞种如父亲般的敬重与推崇。
　　只要月见的目标并不是「帝」，雪梅无所谓，祂的出手是需要月见来偿还代价的，这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
　　她们几个在路上的谈话，全都被洛泠和轩辕穆燕所窃听，其中当然也包括了月见的经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更别提洛泠相当于开了上帝视角，更是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看来，全都是这位蓬莱圣地的仙子一手推就而成啊。”洛泠扯了扯嘴角，叹了口气，“聪明反被聪明误，在‘蓬莱仙子’这只真正的老狐狸面前，月见也不过是只小狐狸而已。”
　　因为所有的信息，所有的一切，全都是月见自己根据已知的一切所作出来的抉择与判断，甚至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连同青丘三族内与她亲近的同胞都从未透露过半个字。
　　至于仙子，从头到尾连个影子都没有出现过，正因如此，月见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其他人介入其中。
　　——聪明人很难怀疑自己想到的事情，不过是别人的一手谋划。
　　可一旦结合轩辕世家所知的信息，这其中仙子的意图简直不要太明显。
　　“对了穆燕，你说仙子会不会是‘末日信使’？”洛泠忽然想到了这一点，问道。
　　“应该不是，仙子又不是沉浸于灭世的疯子，在「末日」降临之后她同样无法逃脱。”轩辕穆燕摇了摇头，但在迟疑一阵之后，继续说道，“但以她长袖善舞的性格，估计在‘末日信使’那边也有不少面子...”
　　也就是说，两者之间曾有过一些心照不宣的合作。
　　实际上，这种情况并不少见。
　　就像月见曾经与女人有过短暂的合作一样，其他势力的高层或多或少都与末日信使有过相应的默契，唯有轩辕世家因为继承了「帝」的意志，绝无法容忍这一点。
　　毕竟距离「末日」降临的威胁还远着呢，解决近在咫尺的问题才更加要紧，在这个过程之中，稍微借助一些来自外部的力量算不上奇怪。
　　“只是，「帝」陨之地...”
　　轩辕穆燕微微皱眉，神情浮现出稍许不安。
　　要知道，连轩辕世家都不知道真正的「帝」陨之地在何处，虽然知道就在「涿鹿之野」之中，但涿鹿之野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翻个遍的地界。
　　更何况，已经失去力量的「帝」之遗躯，在战争埋葬之下的尸骸很难辨认出来。
　　“她们好像已经找到地方了。”盯着监控的洛泠出声道，但她很快便其中发现了另一些事情，脸上闪过了些许古怪，“等等，是我看错了吗？”
　　于孢子的视野之中，突兀地出现了一对相当古怪的组合。
　　一个身着民国款式杉衣，绑着两条麻花辫，古灵精怪的少女探头探脑地藏在灌木丛旁，她的身旁是一个妩媚迷人的红裙女子，朦胧轻薄的纱裙若隐若现其曼妙的身材，依稀可见她眸间的狡黠。
　　两人都以一种滑稽的方式藏在月见等人的附近，却相当诡异地没有被荼蘼所察觉。
　　路曼青，以及吉普赛女郎，同属于「天语者」的两位预兆。
　　似乎是察觉到了某种目光，她们齐刷刷地抬起头来，却望向了不同的方向，轻笑着打了个招呼。
　　“嗨，洛泠/白魔女小姐，好久不见。”
　　“.......”
　　洛泠稍作沉默，忽然有种捂脸的冲动。
　　她很确定，对方并没有发现孢子的存在。
　　因为这里安慰打招呼的方向，全都没有孢子。
　　只不过因为与荼蘼一样，直觉之中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加上知道洛泠的能力，直接就判断出是洛泠在偷看她们。
　　“这两个活宝是谁？”
　　轩辕穆燕也有些忍俊不禁，连打招呼都打错了方向。
　　但很快她便反应了过来这是为什么，对洛泠这些孢子窥伺能力的评价又上了一层。
　　“老朋友，”洛泠扯了扯嘴角，“两个见钱眼开的家伙，多半是仙子给唤来的吧。”

 第三十四章 权能「魅妖」（4k5）
　　关于路曼青的真实身份，以及具体情况，她的母亲路芳玲全都已经跟菲欧娜详细说明了。
　　她的意识来自于上一任已故的厄难预兆，通过某种手段重生归来，但除此之外，完完全全就是“路曼青”这个人。
　　也就是说，她既是洛泠认识的路曼青，又是「天语者」的厄难预兆。
　　至于另一边的灾祸预兆吉普赛女郎...
　　这位姐们洛泠可是印象深刻，属于跑到哪里，哪里就会出事故的灾星一枚。
　　或者更应该说，当她在感应到某个地方会出现灾祸之时，她就会欣然前往。
　　除此之外，要么就是给予了足够的价格——这便是洛泠的评价，见钱眼开的女人。
　　「天语者」的势力范围可不只是维多利亚而已，大夏帝城与瓦尔哈拉都有他们的踪迹。
　　只不过，除了四大预兆之外，「天语者」的其他成员其实只能算是小喽啰，毕竟只要是「彼岸」-「今生」路径的觉醒者就能够加入，连宗教家都没有被拒之门外，其含金量可想而知。
　　洛泠习惯性地抛了个记忆包给轩辕穆燕，来解释这两人的身份，以及简单说明她们和自己之间的关系。
　　“这两位会一同出现在这里，多半是仙子请过来的。”洛泠扯了扯嘴角，但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不过，并不全是坏事。”
　　尽管这两个姐们现在看起来像是一对活宝，但实际上她们的实力都不容小觑，甚至跟洛泠一样，同样能够逃开荼蘼的监察手段。
　　仔细望去，能看到她们身上都裹着一层薄薄的蛛网，就是因为这张小了不少，因此她们才只能猫着身子，其紧紧相拥的姿态几乎跟嵌在一起差不多。
　　虽然看起来这般动作是有些，但效果还挺不错，至少荼蘼同样没有察觉到她们的存在。
　　“啧啧，蛛网上带着的是「奈落」的力量，以扭曲认知的方式避开监察，看来荼蘼奶奶的手段都没能派得上用场啊...”
　　洛泠不由得感慨，如果段位稍微低一点，荼蘼的监察手段确实不会有问题，可惜她碰上的对手个个都是在开挂。
　　洛泠也好，这两位预兆也罢，所动用的都是能够媲美「禁忌」能力的手段。
　　“「奈落」...”
　　听到这个名词，轩辕穆燕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了些许，似乎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记忆。
　　但她很快便调整了回来，轻声说道，“好在她们都是「彼岸」-「今生」路径，应该不会是奈落神选。”
　　这些洛泠都看在眼里，一言不发。
　　看来奈落神选真的是臭名昭著啊，无论到了哪里都是被人厌狗嫌，就算是轩辕世家都不能例外。
　　幸亏她从没有向轩辕穆燕透露过自己的另一个形态使用的就是「奈落」的力量，否则的话，就算有玲珑姐的命令，洛泠都不怀疑轩辕穆燕会直接扭头就跑。
　　不过，论起名声的话，其他的禁忌神选也是大差不差...
　　能够被称之为「禁忌」的力量，确实不是凡人能够随意轻易染指的。
　　与此同时，月见等人这边。
　　月见好不容易才总算说服了雪梅带路，毕竟以雪梅对「帝」的敬重，若月见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必然是不肯透露「帝」陨之地的。
　　如果没有雪梅这个亲历者带路的话，她就只能借着一些野史记载去逐一排查可能的地点，效率就要差上许多，也不一定准确。
　　结果还没走出几里路，却在一处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的平原，雪梅又再度停下了步伐。
　　“嗯？”月见还以为又出现了什么幺蛾子，忍不住微微皱眉，说道，“雪梅，又怎么了？”
　　“已经到了。”
　　雪梅轻声说道。
　　站在原地，眺望着远方摇曳的桃林，轻风吹散了她的发丝。
　　这一刻，她冰冷的琉璃眼眸流露出些许哀伤。
　　“啊？这里就是？”
　　不说月见，连荼蘼都止不住惊愕。
　　这里哪里像是「帝」陨之地？
　　不过是一处稍显荒芜的杂乱草地，远远望来更是一马平川，别说小坟包，连一点起伏都没有。
　　月见的脑海里闪过她费尽心思寻找到的野史记载，却没有一处能与这里对得上的。
　　“唯有这里，我永远不会记错，”雪梅低声说道，“祂们说，‘就到这里吧，吾已经累了’，所有存在便都停下了步伐，悲切地感受着祂们在陨落之前如夕阳般的余辉。
　　“与「末日」之战，并非完全是凯旋，而是惨烈的胜利，「帝」耗尽了所有，祂们甚至连回到故乡的气力都已然不足，最终于此地与世长眠。”
　　“地下埋着很多尸骸，气息不整，但...都不强。”荼蘼说道，她已经对这里进行了一定的排查，但确实没办法找到能够与记载之中「帝」相应的强者气机。
　　虽然这两位存在之古怪，是四大起源之地里从未出现过的情况，甚至不敢去确定祂们究竟是人类还是神明，但...至少应该很强吧？
　　地下的尸骸，就像是普通人与普通觉醒者混杂在一起，本就如乱葬岗一般，经过一定岁月的腐蚀，更加难以分辨。
　　“因为祂们想要永远地与麾下的子民站在一起，哪怕是在命数已尽之刻。”雪梅说道，“而且，在把所剩无几的力量与意志传承给众部之中的凡人之后，祂们的遗躯确实与凡人无异。”
　　轩辕世家的力量继承自「帝」，这是他们一直以来对外所宣称的“事实”，当然也有很多人并不相信，觉得要么是扯虎皮拉大旗，要么就是窃取了「帝」的神位。
　　当然，亲历者雪梅却是直接确定了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不过嘛...由于“所剩无几”，实际上轩辕世家直接源自于「帝」的力量并不多，更重要的是使用这股意志所凝聚的一切，才是轩辕世家从「帝」身上所继承的最珍贵的存在。
　　“这...”
　　月见的脸上浮现出些许为难。
　　已经变成凡人的「帝」，还能用得上吗？
　　“试试吧。”
　　荼蘼叹道，既然都已经走到了这里，与成功仅有半步之遥，总不能就此放弃。
　　实在不行再另说。
　　“嗯...”
　　月见微微颔首，但她心底已经没有抱着什么希望，因为这里实在是太普通了，很难相信会是在所有记载之中都推崇备至的「帝」最终陨落的地方。
　　兴许，雪梅说的是错的呢，野史的记载才是对的。
　　在不少野史的记载之中，「帝」的陵墓可是足足千八百道机关阵法，防备森严，还有藏着大量的珍贵宝物。
　　这种规格的陵墓才更符合「帝」的身份嘛。
　　想归想，月见还是开始施展起她的术法。
　　虽说手上确实拿着“死之刻”这种大杀招，但其实月见的本职是「游梦」-「噩魇」路径，最擅长唤动与影响灵魂，已故的亡灵同样包括在内。
　　此时雪梅一直在盯着月见的动作，因为月见跟她再三保证过绝对不会对「帝」的亡灵动什么手脚，只是借着祂们的气机施展术法而已，否则的话雪梅是不肯带路的。
　　眉心的桃花印记多了些许鲜艳的嫣红，九条虚化飘散的尾巴舒展开来，隐约可见「九尾狐」的虚影出现在了月见的身上，为她增添了几分难以琢磨的气机。
　　神眷者以意志唤来神明的注视，短暂化身为神明。
　　此时此刻，月见便是「九尾狐」，施展着归属于祂的权能「魅妖」。
　　传说之中的「九尾狐」擅长蛊惑人心，引诱凡人堕落，以如镜花水月般幻象使人沉沦，难以自拔。
　　这便是祂的权能「魅妖」所能。
　　“.......”
　　此时洛泠的孢子已经接触到了月见施展开来的权能，她不干净的小手再度发动，瞬间便记录了下来，储存在几枚菌丝之内。
　　经过简单的解析之后，洛泠在其中找到了两项能力。
　　第一能力“画皮”，指定一个目标，幻化成对方内心深处最为渴望，最难以拒绝的模样。
　　这并不是简简单单的幻化外貌而已，在指定目标之后，还会对目标造成一定精神上的影响，让对方更加难以判断。
　　即便明知是假象，都很难抗拒。
　　第二能力“摄魂”，指定一个目标，创造出一个让对方记忆深处最难以忘怀的场景，复现出这段记忆。
　　并且，还会依照具体情况，或引诱出对方心底的恐惧，或让对方彻底沉沦。
　　与“画皮”类似，这种幻象更重要的是对精神上施加影响，已经不是仅凭意志所能够抵抗与挣扎的能力。
　　由于月见只通过「九尾狐」动用了这两项能力，因此洛泠没办法得知第三能力的详细情况。
　　这时，洛泠把一道菌丝轻飘飘地置于月见身旁，心想着若是在此时反过来对月见动用这两项能力，会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但很快，她还是选择了放弃。
　　“可惜，我还没有踏上「噩魇」路径，使用能力的效果不会很好。”洛泠遗憾地摇了摇头，“不然的话，在这个关键时刻能够反过来侵蚀月见的心神，怕是能给她个大惊喜。”
　　既然不能给上大惊喜，这个时候选择打草惊蛇就没什么必要了。
　　此时洛泠所做的一切都已经通过孢子视野的共享，全都被轩辕穆燕看在眼里，她实在忍不住眼底的震惊，渐渐生出绝不能招惹这位看似随和的小姐。
　　不只是厉害而已，总觉得还有点记仇...
　　就在这时，「魅妖」第一能力“画皮”与第二能力“摄魂”同时施展，但月见的目标却不是指向「帝」的遗躯。
　　首先是没办法找到遗躯所在，其次是不确定这里究竟是不是「帝」陨之地，更重要的是...月见真正想要寻找的，可不是「帝」的亡魂。
　　因此，月见使用「魅妖」时所指向的目标，是她自己。
　　作为神眷者，她几乎相当于是拥有着属于「九尾狐」权能，使用之时更是得心应手，不止局限于单纯地施展能力的本身而已。
　　就像洛泠已经把她的傀儡谣能力玩出了花，创造性地诞生了许多生活小技巧，月见手上的小技巧也不少。
　　她可以遏制自己的心神与内心的渴望，通过“画皮”与“摄魂”达成某种配合，从而完成她想要的效果。
　　现在，月见直接把此地尸骸的所有气息都用上，然后结合着这两项能力，去创造出一个能够引诱「天女魃」出现的幻境。
　　之所以选择来到此地，是因为只有在这一处“过往”，「天女魃」才是出于复苏状态下的。
　　只有借助「帝」的气息，哪怕祂们已成了凡躯，但同样在传说之中与「天女魃」的关系匪浅，才能骗过「天女魃」。
　　此时的月见看似没有什么变化，只有淡淡的粉红雾气散在她的周围，增添了些许的迷幻色彩。
　　但在她想要引出的对象眼里，便是重现于世间的「帝」。
　　所有的条件都已然契合，只等「天女魃」的归来。
　　本是晴朗的天穹之上，不知何时飘来了些许的乌云，顷刻之间便已经遍布了灰黯之色，倾盆暴雨几近落下。
　　“唔...”
　　就在这时，洛泠稍稍捂着脑袋，脸色涌现出些许难受。
　　在她的视野里，一望无际的草地平原与迷雾遍布的干涸河道交织出现，幽怨的低语再度在她的耳边响起，却无论如何都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乌鸢小姐？”轩辕穆燕连忙扶住了洛泠，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应该吧。”
　　洛泠摇了摇头，仅仅这点程度的话，她还不至于无法坚持下去，只是在心底又一阵埋怨到处给她留债的「蜕升」而已。
　　真闹心啊，明明这些事情又与她无关，这位阴魂不散的「天女魃」总是缠着自己作甚，又不肯直接出来，总是在意识里胡乱闹腾，连句解释都不肯好好听。
　　但是，既然洛泠都已经出现了这种情况，应该就说明月见丟的法子确实是有效果的。
　　「天女魃」这回总该出来了吧？
　　正当洛泠这般想着的时候，在孢子视野之中，变故突生。
　　一道灼热的光芒破开灰黯的天穹，如流星般坠落而下，直直地砸向了正在施展术法的月见，险些就要破散她周围的粉红迷雾。
　　就在这枚忽如其来的流星坠下之时，在旁边护法的雪梅冷哼一声，无数冰霜凝结在流星的表面。
　　就算灼热的流星一直在不断地融化这些冰霜，但冰霜却犹如附骨之疽一般绵绵不绝。
　　直到最终，流星还是耗尽了所有的力量，化作一枚大冰球坠落在地，四分五裂。
　　“给我停下，无知的蠢货们。”
　　一道中气十足的嗓音从流星坠落之处响起，随即便是沉重的铁器在地面上拖行的声音，一道不知该说是高挑还是魁梧的身影出现，手里倒提着一柄相当夸张的重锤。
　　来者是一名肤色稍显黝黑的女子，浑身全是干练的肌肉，简单的背心勾勒出线条分明的马甲线，绑起的高马尾垂在身后，剑眉星目的脸庞满是杀气腾腾。
　　她单手提起巨锤架在肩膀上，看向月见等人之时，神情里带上了些许的不屑，
　　“我说是谁，原来是青丘的死狐狸精。”
　　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转向了月见，包括藏在暗处的洛泠和「天语者」两批人。
　　“又是月见在哪惹来的祸事？”
　　不必多说，茶话会众人的脑海里第一反应便是如此。
　　但在这时，月见的目光却更是腾生出难掩的仇恨，仅仅吐出几个字，便几乎要把银牙咬碎，
　　“羲和宫，帝女...”

 第三十五章 诸方汇聚（5k5）
　　“好歹这里这也算是你们家祖坟吧...更何况，不是说‘过往’是属于仙子的能力么，怎么感觉现在是个人都能溜过来瞧瞧？”洛泠总算是忍不住地吐槽道。
　　“这我哪能知道啊！”
　　此时轩辕穆燕神情看起来也相当无奈，谁会想在自家祖坟里碰见这么多心怀不轨之人。
　　不过，她显然与羲和宫帝女相识，眉头微微皱起，稍显不解，
　　“只是...为什么连羲华都过来了？”
　　“穆雪小姐，看来你的老相识还挺多的啊？”听到这句话，洛泠随口搭了一句。
　　“你可别说我，乌鸢小姐，你的老相识似乎也不少。”轩辕穆燕扯了扯嘴角，目光飘向孢子视野里挤在一块的两活宝，然后稍作定神，继续说道，
　　“只是先前有过几次合作而已，小心一些，她本身的实力就已经不弱于我，不止能够唤来「三足金乌」的真身，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借助某位未知禁忌的力量。
　　“更重要的是，她手上的祭器比我可要好多了，因为羲和宫本就是以熔炼之技闻名。还有，你看到她身上的道纹没有，这是羲华独有的法门，把圣骸熔炼入己身，以身化作祭器。总之...这家伙手段繁多，底牌更是层出不穷，实在不好惹。”
　　洛泠定眼望去，只见在帝女羲华裸露在外的小麦色肌肤上，遍布着如纹身般的繁复纹路，隐约能够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强大力量。
　　气息最为恐怖的还属她眉心处如天眼般的纹路，但此时此刻这只天眼正紧闭着，看起来不过只是普通的纹身而已。
　　不过，以羲华稍显狂野的容颜与外貌，配上这些纹身，以及搭在肩上的重锤，很难想象她是冠以“帝女”这般尊贵的称号。
　　“当然，你别看她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很强壮，其实身体虚得很，全靠这些道纹撑着呢，”轩辕穆燕的语气里莫名地带上了些许八卦的气息，“当年她与前任青丘之主大战之后，留了不少暗伤，到现在都还没痊愈。”
　　“...确实是有点迹象。”为了避免被发现，洛泠的孢子只在周围游离，没有进行「读取」，所以只能稍作感知。
　　可即便如此，她也能察觉得到，羲和宫帝女的身体隐约有些虚弱，疑似是意识受损所导致的。
　　若是意识受损的话，可不好处理，目前唯一能够直接对意识起作用的路径只有「蜕升」，其余路径均不具备相应的力量。
　　主要是因为其他路径都是“借”过来的，只有「蜕升」-「末日」是真正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路径。
　　当然，就算确实是如此的虚弱，可在昔日，这位名为羲华的羲和宫帝女终究是正面击溃了「青丘之国」，并带来了无可挽回的“十日凌空”之灾，绝对不是能够被轻视的存在。
　　对于羲华来说，月见是杀母仇人之女，而对于月见而言，羲华与她不止有国仇，还有家恨。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刹那之间，气氛便剑拔弩张了起来。
　　雪梅和荼蘼虽不清楚眼前女子究竟与月见有着怎样的过往，但对方出现在这里的态度非常明显，就是为了阻止她们的行动而来。
　　既然如此，便是敌人。
　　雪梅一步踏出，隐约可见鹿首的虚影在她的周身环绕，附近的温度骤然降低了几十度，就连地面上的杂草都微微覆上一层冰霜。
　　荼蘼则是取出了「冈格尼尔」，目标直指羲华，只要羲华稍有不慎，就会被这柄神器直接锁定。
　　“哟，死狐狸还挺会搔首弄姿，带了不少帮手，狐假虎威确实是你们的种族天赋。”羲华看到这般仗势，却没有半分惧意，脸上甚至还多了几分嘲弄之意，“跟你那个不争气的老爹差不多啊，但是...这有用吗？”
　　“闭嘴！”听到这句话，月见几乎炸毛，情绪少见地出现了失控的迹象，“不许你提起他！”
　　与此同时，以她施展的权能「魅妖」所构建的秘术结界隐约有崩溃的迹象，由于施术者的目标是她本人，因此她的精神状态与情绪相当重要。
　　可在羲华寥寥几句话的拨弄之下，本应最擅长克制自身情绪的月见却率先难以遏制心底的愤怒，因而这项以她作为核心的术法逐渐开始支离破碎。
　　这一幕落在荼蘼的眼里，这算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画面，立刻低声说道，
　　“月见，坚守心神，继续维持秘术结界，其余的事情...由我们来处理就行。”
　　“...嗯，我知道。”
　　月见深吸一口气，微微颔首。
　　她当然也很清楚这些事情的轻重缓和，即便羲和宫帝女在面前疯狂挑衅，她都应该先把这项术法完成了再说，直到「天女魃」降临。
　　但...羲华所提起的这些事情终究是月见唯一的痛点，是她曾经的噩梦，自身的内心终究是每个人最难以越过的障碍。
　　月见缓缓地闭上双眼，并封闭感知，调整心绪继续维持秘术结界，
　　反正眼不见心不烦，把其余的一切都交给了荼蘼和雪梅。
　　不只是同为茶话会成员，更是因为现在她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利益所带来的信任在被更大的利益取代之前，是最值得相信的。
　　荼蘼直接提起「冈格尼尔」，欺身向前，于万马奔腾的咆哮之中，并同时对羲华进行了锁定。
　　雪梅站在原地，一场恐怖的暴风雪于天穹之上酝酿着，除此之外，周围极低的温度让羲华的体表都结出了些许冰晶。
　　但下一刻，羲华便把她们的攻势全部化解。
　　她眉心的天眼道纹刹那之间洞开，直接让即将锁定的「冈格尼尔」失去了目标。
　　此时此刻的羲华就像是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即便还能看到她，但用何种感知的方法都无法洞悉到她的存在。无法被确定的目标自然也就无法以既定的因果去约束。
　　不止如此，她浑身上下的道纹直接亮起了一大半，散出灼热的光芒，甚至连眼眸都燃起了不灭的焰火。
　　「三足金乌」的虚影出现在羲华的背后，她以化身施展祂的权能，驱散所有的冰寒。
　　但...就算如此，羲华的实力同样并不是能够凌驾于这两位之上的。
　　骤然暴起的攻势被化解之后，荼蘼很快便改变了战术。
　　她敏锐地洞察到羲华的弱点，立刻唤来些许「骑士」的气息，直接以最暴虐的方式逼近羲华，迫使羲华与自己近身搏杀。
　　羲华无论是打扮上，还是使用的武器，看起来都像是个近战狂魔，实际上并不然。
　　她若是要仔细算下来，反而是个脆皮法师，手中的重锤相当于法杖。
　　因此，在被荼蘼逼入近战搏杀阶段之时，羲华立刻便出现了些许狼狈的姿态。
　　更别提旁边还有雪梅正在虎视眈眈，雪梅并不着急动手，祂只是轻描淡写地施展些许冰霜，限制着羲华的行动。
　　天穹之上的暴风雪一直在引而不发，依旧在酝酿，威压与气息逐渐越过了某种界限，连天空都染上了些许的霜色。
　　或许是知晓自己这样下去只会逐渐不敌，羲华周身的焰火骤然暴起，「三足金乌」的虚影更是凝实了不少，发出一道尖锐刺耳的啼鸣长啸，直接把荼蘼逼开了几个身位。
　　羲华趁此机会连连后退，在甩掉体表一些难以融化的霜碎之后，才总算站稳了身子，嘴角微挑，
　　“啧，两位的实力还不赖嘛，看来，我不得不...”
　　话音未落，她便立刻抬起头望向着天穹的方向，中气十足地大喊道，
　　“妈的，你们两个再不滚出来，老娘就打不过了！”
　　“......”
　　洛泠看得正精彩呢，还以为羲华说出这番话是要用出什么厉害的底牌，结果没想到是吼一嗓子。
　　轩辕穆燕听到这话，起身便要去相助，却被洛泠无语地拉住，说道，
　　“别动，不是喊我们。”
　　“啊？不是吗？”轩辕穆燕一愣。
　　“废话，我们又没被她发现，你该不会以为谁都能发现「白魔女」的孢子吧？”洛泠翻了个白眼，“也就那俩货因为知道我的能力，直觉一旦警醒，又找不到对方的存在，就会直接联想到我而已。”
　　“......”
　　轩辕穆燕稍作沉默，紧接着洛泠继续说道，
　　“再说，我们又不是两个，我们是三个。”
　　洛泠指了指自己脑袋上的鸢尾小姐。
　　“叽？”
　　此时的鸢尾小姐同样是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一场集合了爱恨情仇的大戏，被洛泠这一指，直接便愣住了。
　　原来，她也能被算进去的吗？
　　别说轩辕穆燕了，连鸢尾自己都没把她当做这支反盗墓小队的成员。
　　“所以...”
　　轩辕穆燕的目亟光投向了孢子视野之中的蛛网二人组。
　　此时的路曼青和吉普赛女郎正扭作一团，小心翼翼地解开这张凝聚着「奈落」能力的蛛网，不敢轻易毁坏这件珍贵的祭器，于是乎场面在一时之间，就变得更加滑稽了。
　　这下就连之前与她们熟识的洛泠都忍不住捂住了脸，好想直接说她根本就不认识这两个活宝...
　　不得不说，若是要骗过荼蘼的监察，乃至其他存在的感知，使用这件祭器确实是最佳选择。
　　错就错在，这玩意它锻造出来的时候，是给一个人使用的，现在却被挤上了两个人...只能说得亏路曼青和吉普赛女郎的身材都很不错，否则的话，这件祭器就该被毁掉了。
　　羲华在吼了这一嗓子之后，雪梅和荼蘼立刻便警惕了起来。
　　或者说，雪梅从一开始就在警惕，祂所酝酿的暴风雪就是为了可能存在的未知敌人所准备的。
　　可警惕了一会，什么都没有发生。
　　此时荼蘼不由得狐疑了起来，对方真的会有援兵吗？难不成是在拖延时间？
　　也不对，需要拖延时间的是她们才对...
　　连这时的羲华自己都尬住了，她挠了挠后脑勺，奇怪地说道，
　　“不对啊，她们不是说过，在关键时刻会出手的吗？”
　　为了这件事情，她还借出去一件带有禁忌权能的祭器呢。
　　就在局面一度陷入不知所谓之时，一道轻灵悦耳的娇笑声响起，随即便是一阵铃铛轻响，一袭红纱薄裙的异域女子蒙着面纱，一双赤足无声地踩在草地之上，总算是姗姗来迟。
　　旁边绑着麻花辫的民国女学生神情无奈揣着裤兜，身上稍稍缠绕着些许还没有解开的蛛网，看起来颇有几分邋遢的模样。
　　为了尽快挣脱蛛网，路曼青不得不被选为了牺牲品，只解开了吉普赛女郎的蛛网便匆匆入场——毕竟吉普赛女郎这个经常露脸的需要保持形象，路曼青怎么样都行。
　　“怎么回事？”羲华皱起眉头，低声问道。
　　“你还好意思说？”吉普赛女郎脸上保持着淡然的微笑，却是连牙都要咬碎了，“我们两个人，你给的是只能一个人用的祭器。”
　　“......”
　　闻言羲华稍作沉默，又看了一眼此时耷拉着脑袋的路曼青，便瞬间了然。
　　很显然，羲华之前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现在看到路曼青这般模样...差不多可以想象出来她们相互纠缠的画面，羲华险些就笑出声来。
　　“「天语者」，灾祸预兆。”在看到吉普赛女郎与路曼青出现之时，荼蘼瞳孔微缩，轻声说道，“难道说...这是你们的谋划吗？”
　　吉普赛女郎的知名度还算是挺有的，毕竟为数不多到处刷面的「天语者」预兆，所导之处必有灾祸的名声不说比肩奈落神选这一级别的臭名昭著吧，也算只是稍逊一筹。
　　至少大部分时候灾祸并不因她而起，她只是过来看个热闹，顺带着借着灾祸践行路径而已，跟报丧的黑鸦差不多。
　　而现在，这位灾祸预兆竟然出现在这里...
　　荼蘼扭头望向沉浸在施展术法之中的月见，皱起的眉头又深了几分。
　　难不成，还有变数吗？
　　隐约之间，荼蘼心底一直存在着的不安情绪再度放大。
　　“呵呵，我倒是想有这般手段，很可惜，并不是。”吉普赛女郎摇了摇头，她打了个响指，强行唤醒了月见，然后继续说道，“停下吧，有苏玲小姐，你们所招来的...不过是一个被扭曲的错误。”
　　被打断的月见神情闪过些许恼意，但很快便重新稳住了心神。
　　她直视着羲华，冷冷地说道，
　　“帝女，你不过是在害怕而已。”
　　“我怕你？好笑。”羲华一听这话，直接撸起袖子，“有本事一个人过来跟我比划比划，我保证打得跟你爹一样灰溜溜跑回老巢。”
　　“当年明明是你被父亲打得哭爹喊娘才对，”月见却甚是不屑，“若不是你们使了阴招，以「青丘之国」要挟，那场战争的胜负犹未可知。”
　　“哎呀我这暴脾气！”
　　羲华有点气不过，但被路曼青从背后一把抱住，吉普赛女郎无奈地说道，
　　“帝女殿下，你还是少说几句吧，现在你也打不过人家啊。”
　　有雪梅和荼蘼在，仅凭羲华自己是无法力敌的。
　　羲华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在被路曼青拦下之后，她也没有挣脱开来，只是直接扭过头去。
　　吉普赛女郎看了一眼天穹，叹了口气，说道，
　　“哎，都已经到这种程度了，仙子还没出现吗？”
　　连那位比自己更像灾祸预兆的「白魔女」小姐都来到此地，作为一切的幕后指使，蓬莱仙子却一直都不见踪影。
　　吉普赛女郎之所以一直都躲在暗处，便是想等待仙子的出现。
　　“...灾祸预兆，你这是何意？”
　　一听到这句话，月见立刻便不淡定了，她一直以来都对仙子抱有戒心，因此这些行动她都刻意地避开了仙子，却还是在这个时候听到灾祸预兆提起了这个危险的名字。
　　“怎么还没想明白？真是个小笨蛋呢。”吉普赛女郎微微一笑，“有苏玲小姐，你所追求的一切，都是仙子布下的局而已。”
　　“第五位禁忌「噩魇」之「天女魃」，这是一个绝对的谬误。”
　　听到这句话，月见总算是脸色大变，这可是她埋藏最深的秘密，仅有行动小队的人知道这件事情。
　　可为什么...
　　“这...难道你的意思是，是仙子在骗我？「天女魃」根本就不是第五位禁忌...”
　　月见咽了下口水，她是个聪明人，很快便把这一切都连通了起来，刹那之间脸色苍白了些许，低声喃喃道，
　　“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仙子的算计之中吗？”
　　“不，我说这件事实是谬误，却没有说是欺骗，因为很简单。”吉普赛女郎摇了摇头，说道，“只要是谬误，就能够被修正，至于以何种方式被修正...就比较耐人寻味了。”
　　说着，吉普赛女郎若无其事地望向某个方向，这一刻，她费劲手段，总算锁定了一枚确定存在的孢子。
　　“又看我作甚？”正在偷窥的洛泠神情相当无奈，“又和我没什么关系。”
　　就在月见稳住心神，开始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她的术法忽然继续施展了起来，秘术结界继续运转。
　　“怎么回事？”
　　所有人大吃一惊，连月见都不例外。
　　这一刻，月见在所有的眼中渐渐出现了变化，她的气息凭空增添了些许阴郁，一道虚影若隐若现地出现在她的身上，粗略一看，像是一位年方二八的少女。
　　“...靠！”
　　就在这一刻，洛泠总算忍不住爆了一句不甚淑女的粗口。
　　她死死地盯着孢子视野之中的这一幕，总算是确定了下来。
　　别人可能很难察觉得到，但洛泠可是一清二楚。
　　月见身上所出现的这道虚影，就是她！
　　此时此刻，月见动用「魅妖」能力所化成的对象，就是洛泠！
　　每一次，都是洛泠在扮演别人，但是在这一次，终于有人扮演了一次洛泠。
　　刹那之间，狂风大作，连雪梅酝酿了不知多久的暴风雪都在这一刻彻底飘散，所有人的气息都在这一刻被某种难言的威压所遏制。
　　于遍布天穹的乌云之下，漫山遍野的绿色渐渐枯黄。
　　生机褪去，枯寂袭来。
　　先前月见施展了不知多久术法，维持了不知多久的秘术结界，才总算形成的异象，却都不如这一瞬来得强烈。
　　于这般异象之中，一抹青色缓缓浮现，幽怨凄凉、恨意延绵的悲戚嗓音在所有人的耳边响起，
　　“来不及，来不及...你来得太晚了....”

 第三十六章 天女之悲（5k）
　　黯色的天穹之下，微风轻拂，带来些许渗入骨髓的寒意。
　　这并不是雪梅所为，周围的温度如旧，这般难以遏制的寒意，源自于所有人的精神与灵魂。
　　其寒意之甚，就连雪梅都难以招架。
　　要知道，雪梅的真身虽然只是一截鹿角，相较于昔日的「姑射神女」而言，可谓是实力大减，但灵魂的位阶上却是丝毫不差。
　　就连祂都无法抵御这种寒意，被迫展露出神鹿真身，更别提在场众人。
　　荼蘼被迫唤来更多禁忌「骑士」的力量，踏着亡灵烈焰的六足骷髅马在浮现之时发出了震耳的咆哮声，却难掩地透露出些许的痛苦，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此时此刻羲华更是当机立断，也顾不上继续藏着掖着羲和宫一直以来极少揭晓的底牌，立刻唤出几般兵器。
　　长枪、长剑、长刀...散落在她的周身各处，这些祭器彼此之间形成一种特殊的韵律，隐约祭出了某位可怖的存在，犹如地狱归来的魔神。
　　此地的气机似乎因为这位未知存在的出现有所波动，但终究还是被灵魂寒意压制了下来。
　　吉普赛女郎和路曼青有她们独特的法门来抵御，但从她们紧皱的眉头来亇看，想来也不怎么好受。
　　不过，此时此刻，情况最为糟糕的就莫过于正处在众矢之的位置上的月见，她的术法不知为何出现了变化，把她化身为某位不知名的少女。
　　略显杂乱的黑色及腰长发，看不清容颜却莫名地能感觉到阴郁的气质，似乎走到哪都不算起眼...月见相当确信，她的记忆之中从未见过这位少女，就算是茶话会里的几位，都与这名古怪的少女完全对不上号。
　　难道是与「帝」有关？
　　又或者是...
　　不过，月见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继续思考下去了。
　　其他几位竭尽全力，都只是为了抵御这股寒意的余波而已。
　　而此时的月见却是正处于这场风暴的正中心，连「九尾狐」的虚影都在这一刻黯淡了不少，甚至可以察觉到祂在这股力量之下瑟瑟发抖。
　　在月见的视野之中，似远若近地浮现出一抹幽怨的青色。
　　刹那之间，天地变色。
　　天穹与大地，所有的一切都在逐渐地褪去色彩，没有漆黑，没有嫣红，没有碧翠，唯有无穷无尽的苍白，一切生机勃勃的存在全部都被某种伟力所剥夺，所能留下的只有永恒的枯寂。
　　独留这一抹青色。
　　很快，这抹青色缓缓地现身在所有人的面前，款款而落。
　　这是一位极尽世间绝美的女子，在场众人无不都是见多识广之人，月见更是一直以来被称为大夏帝城的第一美人，连仙子都要逊色她几分。
　　可在这位青衣女子的面前，世间所有的色彩都只能为她而低头，倾国倾城不足以形容她的绝美，不过微微垂眸便是一幅绝无仅有的唯美画卷。
　　未知的禁忌，「噩魇」之「天女魃」。
　　真身降临。
　　这是月见一直以来最为期盼的时刻，在真正踏上登神之路后，她就无时无刻不在梦想着能够与「天女魃」相对。
　　没错，作为一位「禁忌」，「天女魃」绝对没有一丝可能，能够被战胜，月见也从未妄想过去战胜「禁忌」，就算是拿到了“死之刻”。
　　「诺伦」三女神其中一项能力，便能够让起源之地维多利亚几乎陷入灭顶之灾，「禁忌」之威可见一斑。
　　但...既然「公司」的老人能够通过他的谋划，让“死之刻”现于世间，并能够夺而取之，月见并不觉得她无法做到同样的事情。
　　她绝不输于老人。
　　既然是连老人能够做到的事情，她为什么不能？
　　可真正来到这一刻的时候，月见才意识到，她在拿到“死之刻”之后，似乎有些轻视「禁忌」的存在了。
　　直面着此刻现身于此的「天女魃」，别说让月见继续下一步计划，就连让她稍微动弹一下，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就在这时，“死之刻”的钟表浮现在天穹之上，成为月见视野之中除了青衣女子之外唯一的颜色。
　　...只剩下十秒。
　　“不...不...”
　　这不可能！
　　明明她掌握着真正的「禁忌」权能，怎么可能...仅仅只能在「禁忌」的手上走过十秒而已？
　　不止如此。
　　月见的目光投向其他人，却更加惊恐地发现，在场所有人的“死之刻”，包括雪梅在内，相隔都不过是在十秒之内。
　　“为什么，要骗我...”
　　青衣女子缓缓地抬起头，幽怨柔意的眼眸之间，却带着无尽的悲伤。
　　她在看到月见的时候，所有的怨恨便已消散。
　　“为什么，不是你来骗我...”
　　汹涌的悲伤随之袭来，难以遏制的情绪支配着在场所有人，让她们全部都沉入悲痛的深渊之中无法自拔。
　　谁都没想到，自己在一位「禁忌」之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不行，她必须自救！
　　不只是月见，其他几人也立刻开始了行动。
　　在直面「禁忌」之威时，依旧能够稍作抵御的当属雪梅，祂立刻化身为一截鹿角，通过这截鹿角去重新唤出「姑射神女」的真身。
　　祂先前的所有积攒全都落在这一刻，魁梧的神鹿缓缓浮现，以高傲且优雅的姿态立于天地之间，为苍白的天地之间增添些许冷寒的冰蓝。
　　“死之刻”延缓至十分钟！、
　　...仅仅十分钟而已。
　　“妈的我就知道小灾星跑哪都会出问题，就算这事没跟她搭上边！”吉普赛女郎暗暗地咒了一句，甚至少见地爆了句粗口，“妈的，怎么比我还像灾祸预兆！”
　　很显然，「天女魃」之恐怖同样超乎了她的预料。
　　原因很简单，所有的「禁忌」都已经沉寂了不知多久，世界上早就已经没有任何与「禁忌」有过直接接触的存在了。
　　唯一认识的「禁忌」的方式，就是通过禁忌神选。
　　这群禁忌神选闹心归闹心，但实际上对比起真正的顶尖强者而言，还真算不上强，就是因为使用的权能较为特殊的缘故，比较难缠而已。
　　再加上，维多利亚里发生的事情，老人冒险谋夺「禁忌」权能成功——虽然最终是被月见摘了桃子，更是让所有存在都意识到，「禁忌」并非无可力敌。
　　唯有在直面「天女魃」这一刻之时才能够意识到，这种念头简直狂妄到离谱。
　　只能说，已故老人的含金量还在继续上升，「公司」五人组之中没有一个是废物。
　　但现在实在是没办法，现在吉普赛女郎只能忍痛拿出底牌，以免她和路曼青都被送入轮回，到时候还得去麻烦天时那个老女人。
　　禁忌「诺伦」掌控的权能「命运」第一能力，“生之时”。
　　当时哲学家在临走埋骨之地前，与吉普赛女郎所作出的交易，如果他失败的话，这项“生之时”的能力便会交给「天语者」。
　　哲学家与老人是一对双胞胎兄弟，他们所持的理念，以及所行的道路，可以说是截然相反，但这对兄弟却有一项几乎相差无几的特质。
　　全都是天才。
　　在老人揭露出谋划“死之刻”最终计划的时候，哲学家在同一时刻，便意识到了「禁忌」沉寂的本质。
　　若不是他执着于新世界的诞生，在老人遇袭死后，能够拿到“生之时”的哲学家就是无可争议的维多利亚之主。
　　最终，新世界计划破灭，哲学家陨落，“生之时”便来到了「天语者」的手中，目前被吉普赛女郎所掌控。
　　吉普赛女郎本身所践行的就是「彼岸」-「今生」路径，跟月见这种偷桃子的半吊子可不一样，在她的手上，虽说无法把“生之时”发挥到真正的「禁忌」级别，却也算是相距不远。
　　悠扬的唱诗声响起，呢喃的低语与飘荡的旋律环绕，笼罩在吉普赛女郎和路曼青的身上——不是吉普赛女郎不愿对其他人施以援手，她的力量在直面「禁忌」之时可不太够用。
　　路曼青尚且能够给予她些许协助，而且她们还是同事，其他几个嘛...又没给钱，给钱另说。
　　吉普赛·见钱眼开·女郎。
　　“死之刻”延缓至三十分钟！
　　另一边，荼蘼同样很清楚，她若不能拿出真正的底牌，恐怕真的要横死当场。
　　谁能想象得到，「天女魃」不过是稍一出手，竟然就会是这般摧枯拉朽的局面呢？
　　荼蘼深呼吸几口，六足骷髅马缓缓消散，与此同时，她脸上浮现出些许紫黑色的鳞片，瞳孔更是化作可怖的黄金竖瞳。
　　古老的气息从她的身上涌现，隐约的威压抵御着源自于「天女魃」的精神压力。
　　她的“死之刻”直接消散，不着半点迹象。
　　羲华则是借助着这位未知的神秘存在，直接锁定了“死之刻”，只要她维持着这座由兵刃祭器组成的阵法，「天女魃」就无法影响到她。
　　只不过，此时的「天女魃」似乎并不在意众人的挣扎，祂坐在干涸的河道处，轻声哼唱着某种哀伤的旋律，却久久没有离去。
　　寒意渗骨的精神威压还在继续，但唯有此时的月见已经难以支撑下去。
　　她仅有的底牌便是“死之刻”，可无论她如何竭尽全力地拨动“死之刻”，时间却依旧在一点一点流逝。
　　“十秒。”
　　“九秒。”
　　“八秒。”
　　“九秒。”
　　“八秒。”
　　“七秒。”
　　“......”
　　死之刻正在逐渐逼近，溢满的悲伤几乎将她淹没，心神几近沉沦。
　　她想向其他人求救，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实际上，月见心底很清楚，即便能够诉出请求，她们也不可能向自己伸出援手。
　　原因很简单，在这个自顾不暇的时刻，她们的关系还没有达到舍命相救的程度。
　　...她失败了。
　　这一次失败，便是死亡的终局。
　　“五秒。”
　　恍惚之间，月见似乎看见了什么。
　　是年幼的自己。
　　她抱着母亲无首的尸体在放声大哭，旁边是半跪在地的父亲，天穹之上是十日凌空之灾。
　　画面一转。
　　在父亲的葬礼上，她跪在坟墓之前，旁边是族人鄙夷的目光与不断地指指点点。
　　她知道，这是自己应该的，父亲留下的罪责，必须由她这位唯一的女儿来承受。
　　“是，走马灯啊...”
　　这一刻，月见放弃了挣扎。
　　她不再拨动“死之刻”。
　　因为...已经无可挽回。
　　“四秒。”
　　她得到了蓬莱圣地的接见，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仙子，温和的仙子带她参观蓬莱圣地，并亲自赐予自己灵丹妙药。
　　但她知道，这只是因为蓬莱圣地才被轩辕世家杀了所有药师，急需与青丘之国打好关系，轩辕世家的强大烙印在她的心底。
　　第一次，她第一次意识到，只有整个势力都足够强大，才能够在大夏帝城里占据一席之地。
　　她在心底暗暗发誓，此生绝不弱于任何人。
　　“三秒。”
　　神秘的首位把她带去了失落神国里的灰暗花园，她从首位身上见识了认知之外的力量。
　　并通过与首位的交易，付出了一些代价，她总算在青丘之国的一种青秀之中脱颖而出，不久之后力压一众同辈与长辈，成为青丘之主。
　　“两秒。”
　　维多利亚复杂的局势之中，她幸运地通过埋下的暗线得到了老人的情报，并借助于女人的合作，不费吹灰之力之力拿到了本应属于老人的“死之刻”，拿走了维多利亚在破碎之前最为珍贵的成果之一。
　　这是她最为意气风发的时候。
　　“一秒。”
　　“......”
　　死亡的气息是如此地接近，以至于月见都已经渐渐感知不到自我的存在，汹涌的过往不断袭来，沉沦的心神逐渐陷入枯寂。
　　她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所有的走马灯全都黯淡了下去，只剩下一望无际的空白。
　　空白之间，隐约还能看到一道身影。
　　“会是谁？”
　　月见不由得浮现出这道疑惑。
　　能够出现在走马灯时的最后一刻，应该是对她非常重要的人吧。
　　是父亲吗？是母亲吗？是首位吗？
　　还是...
　　身影清晰了起来，却是超乎了她的意料。
　　蓬松如鸟窝般的青色头发，稍显稚嫩的可爱脸蛋，一双眨巴着的碧翠眼眸隐约带着些许呆萌，给人一种天真无邪的感觉。
　　“...鸢尾小姐？”
　　月见好一阵错愕。
　　对她而言，鸢尾小姐...是最重要的人吗？
　　这个小笨蛋...
　　“还好，我没把你带进来。”月见却是释怀一笑，“你实在是太笨了，笨到轩辕世家都不可能觉得你有威胁。
　　“你又太笨了，笨到...过来的话，肯定会是个拖油瓶。”
　　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见到的画面竟会是这个小笨蛋，似乎也挺不错。
　　鸢尾小姐向她缓缓地走了过来，月见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些许笑意。
　　她想与小鸢尾相拥，却已经没有了动作的气力。
　　直到鸢尾小姐走到了她的面前。
　　“鸢...”
　　月见才开口，却看到鸢尾小姐竟然屈起手指，抵在她的额头处，狠狠地弹了个脑瓜崩。
　　“梆！”
　　一记结结实实的脆响崩声，月见只觉得脑袋天昏地转，额头处更是剧痛无比。
　　“别死，你还有用。”鸢尾小姐——不，她根本不是鸢尾小姐，她没好气地看着自己，叉着腰说道，“月见奶奶，我还以为你多有本事呢，结果就这就这？”
　　“叽叽！”
　　她脑袋上的青色小鸟赞同地点了点头。
　　周围的苍白之色渐渐散去，世间万物本来的色彩缓缓回归。
　　月见脸色苍白，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然后下意识地望向某个方向，却不见那抹绝美却恐怖的青色。
　　“「天女魃」呢？”她立刻紧张地问道。
　　“我天，你都差点死了，还敢惦记「天女魃」的权能？”闻言洛泠立刻瞪大了双眼，“我要是稍微来晚一步，就只能给你的坟头种点花了知道不？”
　　“叽叽！”
　　她脑袋上的青色小鸟又赞同地点了点头。
　　月见环顾四周，众人的神情皆是复杂。
　　而且，除了“鸢尾小姐”之外，又多出了一位她意料之外的存在。
　　“有苏玲小姐，好久不见。”轩辕穆燕冷冷地说道，“这一次，轩辕世家记下了，你家的祖坟肯定跑不掉。”
　　她又望向众人，说道，“补充一下，我说的是，各位的祖坟都跑不掉。”
　　“究竟...发生了什么？”
　　月见此时却没办法去理会什么祖坟不祖坟的，她意识迷离之间似乎发生了不少事情。
　　由于过去常年生活在“过往”之中，月见很敏锐地察觉到，这处“过往”正在逐渐消散。
　　还有...这位“鸢尾小姐”，究竟是谁？
　　“刚刚仙子出现了，”还是吉普赛女郎率先出来说道，“很明显，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女魃」。
　　“但究竟是想做什么，我们并不清楚。”
　　“事情还没有结束。”洛泠神情凝重地说道，她望向月见，稍作沉吟，丢了个记忆包，“至于刚刚发生了什么，你自个看看吧。”

 第三十七章 爱恨（4k5）
　　当「天女魃」降临的刹那间，苍茫的天地便完全失去了所有色彩，视野所至之处，皆是一无所有的空白。
　　独留一抹触目惊心的青色。
　　这是完全展开的「禁忌」领域，祂所拥有的权能在其中得到了最完整的体现。
　　能够有过类似的经历的人不多，洛泠便是其中一个。
　　曾经的江城县便是被「国度」的领域所笼罩，尽管傀儡谣只是位列第四十九位，根本就称不上「禁忌」，但问题在于这可是彻底毁灭过哥伦比亚的恐怖存在，尽管当时的祂在竭力克制自我，可祂的本能却难以被违背。
　　此时此刻，就连洛泠都无法完全抵抗祂所施加的精神威压，阵阵悲痛缓缓从心底涌出，不断袭来，却又是完全空白的记忆。
　　洛泠稍稍捂着脑袋，精神出现了好一阵恍惚。
　　她忍着脑海里汹涌而至的眩晕感，望向梦中绝美的青衣女子，世间绝无仅有的容颜依旧，但投下的目光却并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呼，我说就是「蜕升」的锅嘛...”
　　稍微缓解之后，洛泠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如此，但很快她便意识到了情况相当不妙。
　　连她都很难承受得住这种领域式的威压余波，难以遏制地与「天女魃」一同坠落悲戚的深渊，其他人岂不是更加糟糕。
　　一丄念至此，洛泠也顾不得趁此机会先跑过去啃上「天女魃」一口，立刻先查看自己脑袋上的青色小鸟。
　　“叽？”
　　被洛泠忽然从脑袋上揪下来，鸢尾不解地歪了歪脑袋，眨巴着绿豆般大小的眼眸与她对视着。
　　然后拍了拍翅膀，其灵动的程度与往日无异。
　　“....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吗？”
　　洛泠有些吃惊，但她还是动用菌丝的能力仔细地检查了一下鸢尾的身体。
　　好得很，甚至比之前还长胖了一些，可能是前段时间一直在「繁星的维多利亚」里蹭吃蹭喝的缘故。
　　这就很难理解了啊，难不成这座「禁忌」领域还是专门针对她的？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道艰难的嗓音，
　　“乌鸢小姐...快，快走...”
　　听到这个声音，洛泠立刻便扭头望去，又被吓了一跳，
　　“穆燕小姐，你这是...”
　　此时的轩辕穆燕脸上满是皱纹，化作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太太，佝偻的身躯显得尤为矮小，与往日高大飒爽的身姿截然不同。
　　“我...坚持不了太久...”
　　轩辕穆燕脸上露出几分苦涩，她动用了底牌，稍稍护住了洛泠和鸢尾两人。
　　“若...你能离开，便离开吧...”
　　“即便无法带上我...也无妨...”
　　洛泠这才意识到，鸢尾之所以不受影响，并不是因为她有多特殊，只是因为她受到了轩辕穆燕的保护。
　　至于洛泠自己，虽然同样处于轩辕穆燕的保护范围之内，但「天女魃」对她的影响显然并不只是这座「禁忌」领域。
　　还有她的噩梦。
　　噩梦带来的影响，轩辕穆燕是护不住的。
　　但即便如此，轩辕穆燕还是竭尽了她的所能，尽可能让洛泠和鸢尾能够在如此恐怖的领域之中苟活下来，哪怕仅有片刻而已。
　　轩辕穆燕很清楚，乌鸢小姐能够出入“过往”之间，只需要争取一点时间，她就能逃出生天。
　　至于自己...
　　这本就是一次有风险的行动，或者说，每一次行动的时候，轩辕穆燕都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这是每个轩辕子弟最基本的素养，绝不惧怕死亡的到来。
　　乌鸢小姐与鸢尾小姐，她们并不该如此。
　　“走...吧...”
　　轩辕穆燕缓缓闭上了双眼。
　　雪梅，月见，荼蘼，轩辕穆燕，这几位的实力其实相差无几，但她们所拥有的底牌却是天差地别。
　　月见已经算是众人之中底牌最差的一位了，即便如此，却还是要强过于轩辕穆燕，那可是禁忌权能的其中一项能力，竭尽全力都延缓个数十息。
　　而轩辕穆燕，在「天女魃」降临的数息之间，她的底牌就已经消耗殆尽，此时的老态已经是透支的状态。
　　“...不必。”
　　洛泠微微有些动容，她轻叹一声。
　　若自己能够第一时间从噩梦的影响里挣脱出来，轩辕穆燕也就不必遭此厄难。
　　不就是「禁忌」权能，她并不是没有。
　　此时的洛泠已然顾不得被她拿在手上的鸢尾小姐的感受，直接便化身为「紫珠」。
　　与此同时，笼罩在她和轩辕穆燕身上的隐秘效果瞬间消散，远方的「天女魃」总算在此时第一次有了些许变化，略带疑惑的目光投向洛泠的方向，悲伤的眼眸瞬间便染上了深刻的怨恨，
　　“是你...”
　　“权能，「全知」。”
　　洛泠轻声吐出几个字，在她与轩辕穆燕的周身之间，空白的领域被硬生生地撑开了一处色彩，遍布着若隐若现的蛛网。
　　蛛网之内，「奈落」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洛泠立刻便洞悉了轩辕穆燕此时的状态，直接动用「坠网」，以改写现实的方式为她挽回。
　　即便以「混沌」路径施展的改写现实总是会出现一些或这或那的小麻烦，但在洛泠的掌控之中，这些恶意的变化在此时此刻只算是小问题而已，好过轩辕穆燕彻底衰竭而死。
　　老态龙钟的佝偻老妇逐渐消散，化作虚弱不堪的娇弱女子。
　　“乌鸢...?”
　　轩辕穆燕略有茫然地抬起头，却被洛泠抬手按住，
　　“别动。”
　　高挑的紫发女子轻声说道，但后半句话却变成了稚嫩的童音，
　　“你还有些伤势。”
　　红白相间的及地长发，病态般惨白的肤色，以及精致如娃娃般的容颜，构成了一个娇小的女孩。
　　一双灰白眼眸之间夹杂着些许的嫣红，眸间并不强烈的情绪波动却显得更为珍贵。
　　菌丝蔓延而上，刹那之间便刺入了轩辕穆燕的身体，为她修复伤势，弥补亏空。
　　就是...动作比较粗暴。
　　毕竟，洛泠的治疗手段，向来都较为粗暴。
　　衰竭的器官，直接拆掉，重新长一个。
　　亏损的部位，直接吞噬，再重新长一个。
　　最终，再通过「血主」的能力进行最后的愈合。
　　不过是在眨眼之间，洛泠便完成了这场无论是谁都会惊掉下巴的外科手术。
　　就是没有麻醉。
　　“唔...”
　　轩辕穆燕不由得发出一声娇嗔般的轻吟，在这般娇弱的外貌之下，更显得楚楚动人，很难想象她竟会是让轩辕子弟们都闻风丧胆的女魔头。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短短时间之内...
　　“谢谢。”洛泠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没有你的话，鸢尾小姐的情况堪忧。”
　　洛泠可没觉得鸢尾能够在这座恐怖的领域之中，撑得住哪怕一息。
　　若是等她缓过神来，多半就只能看到鸢尾小姐的尸体了。
　　要知道，洛泠早就已经把鸢尾小姐视为「繁星的维多利亚」的一份子，即便她现在还没正式加入，但是根据之前的情况，被洛泠薅过来的概率相当大。
　　洛泠已经不愿再看到任何一个家人经历过死亡，因为这种事情她实在经历过太多太多。
　　因而，这句感谢之中，虽然语气平缓冷淡，却带着她的真情实感。
　　只不过...
　　现在的情况可没来得及让洛泠和轩辕穆燕继续在原地唠嗑了，一阵与之前相较更为汹涌的精神威压袭来，这是源自于「天女魃」的注视。
　　祂不过是投来了一道目光而已，便让洛泠展开的领域出现了些许的波动。
　　尽管同为「禁忌」领域，积累不同，能够发挥出来的威能自然也不同。
　　“怎么回事？”
　　洛泠心中一惊，扭头望去，便对上了「天女魃」的眼眸。
　　刹那之间，她的脑海大震，立刻便被这双眼眸带走了所有的心神。
　　“唔...”
　　洛泠立刻就反应了过来，想挣脱开来，却难以遏制地陷了进去。
　　绝美的青衣女子向她走来，一步又一步。
　　祂的眸间留着流水般的轻柔，婉转温和的思念，以及...
　　无穷无尽的悲伤，恨意延绵的怨念。
　　她爱着，她又恨着。
　　“你...”
　　「天女魃」缓缓开口，便要把洛泠带入属于祂的永恒沉沦。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三枚药丸骤然出现，散在「天女魃」的周围，骤然炸开。
　　“呼，好机会...”
　　一道如释重负的嗓音响起。
　　与此同时，洛泠也挣脱了「天女魃」恐怖的注视。
　　她稍稍抬头望去，一袭白衣长裙的女子悬于天穹之上，但洛泠却完全不认得这个女子是谁。
　　“...是仙子。”
　　就在这时，轩辕穆燕出声说道，她死死地盯着天穹之上的身影，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果然是她！”
　　这场谋划背后所站着的，果然就是蓬莱圣地的仙子！
　　妈的，出去之后一定要把蓬莱圣地的祖坟都给挖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多谢啦，小妹妹。”
　　仙子望向洛泠，轻魅一笑，身形瞬间消散。
　　与她一同消失的，还有「天女魃」，以及「天女魃」的领域。
　　并且，这一处“过往”出现严重的波动，开始逐渐黯淡褪去，即将彻底崩溃。
　　“......”
　　洛泠沉默了一会，她看得出来，是因为她，「天女魃」才露出了这个破绽，让一直都藏在暗处的仙子找到了机会。
　　仙子究竟是想利用「天女魃」去做些什么，这一切的背后又是什么情况，洛泠一无所知。
　　但，最让洛泠心烦意乱的，却是「天女魃」望着她的目光。
　　...真的是跟首位一样，是「蜕升」所留下来的债吗？
　　难不成...是她自己？
　　心绪翩飞之际，鸢尾略带惊恐的嗓音响起，唤回了洛泠的心神。
　　“乌鸢小姐，月见姐姐好像快不行了！”
　　洛泠立刻便缓过神来，扭头望去。
　　只见就在不远处，几个人互相警惕地对立着，彼此的情况都不好受，但最为难堪的却是月见。
　　她第一时间承受了「天女魃」的注视，之后又因为底牌太弱而难以接受，即便此时此刻「天女魃」已经消散，可她的情况却无法得到好转，“死之刻”依旧处于倒计时状态。
　　旁边的其他几位甚至都是自顾不暇，荼蘼同样如此，因而能救下月见的，唯有洛泠而已。
　　在稍作迟疑之后，洛泠叹了口气。
　　“医疗费...就多要点吧。”
　　好歹同为茶话会成员，和谐友爱互帮互助说不上，有利可图的时候捞一把又不是不行。
　　月见不是鸢尾这种“自己人”，也不像轩辕穆燕一样有恩于她，肯定是要收医药费的。
　　一念至此，洛泠化身为乌鸢形态，与稍稍恢复过来的轩辕穆燕，以及脑袋上的鸢尾一同飞掠而去。
　　“.......”
　　“如你所见，事情就是这样，月见奶奶。”洛泠小脸认真地说道，伸出手，“是我救了你，医疗费交一下，给钱。”
　　“叽叽！”
　　鸢尾小鸟用力地点了点头。
　　在她给予月见的记忆包里，只包括了仙子出现和她施救的部分，至于洛泠等人的信息都没有透露出去。
　　“我...”
　　月见艰难地开口，她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短短几息之间，她所经历的一切...却是难以想象。
　　过去与现在。
　　她所做的一切...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所有的努力，不过是别人的布局，别人的阴谋...
　　她即便活下来，又有什么意义？
　　“你应该就是「紫珠」吧。”月见轻叹一声，说道，“站在你脑袋上的，才是鸢尾小姐。”
　　“叽！”
　　身份败露的鸢尾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什么！”
　　听到这句话，荼蘼的脸上立刻便浮现出难以置信的震惊之色，但稍稍缓过神来之后，她便意识到，这很有可能是真的，脸色瞬间多了几分苍白。
　　吉普赛女郎、路曼青以及羲华都是满脸的不明所以，雪梅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冷漠，轩辕穆燕只想关心关心她们几个的祖坟。
　　“鸢尾小姐，现身吧。”洛泠拍了拍脑袋上的青色小鸟，然后说道，“你猜得不错，但我不想承认，我的名字是乌鸢——鸢尾的妹妹，谢谢。”
　　紫珠这名字是首位起的，洛泠还不太乐意用呢，乌鸢好歹是鸢尾小姐给起的，又好听。
　　与此同时，鸢尾从洛泠的脑袋下飞落，化身为几乎一模一样的青发少女。
　　尽管容颜相似，气息一致，但鸢尾一出现，便被熟知她的月见和荼蘼认出。
　　就算没有开口，仅凭一些微动作以及本身的气质，鸢尾与“乌鸢”之间的差别也相当明显。
　　如果分开的话，或许就难以辨认，但若是站在一起...第一时间就能够认出哪一个是鸢尾。
　　至于洛泠的这一番话，荼蘼、月见以及雪梅能够信几分，从她们的神情看来，应该是零分。
　　“.......”
　　魔女的茶话会似乎以另一种方式相聚了，只是场面看起来颇为尴尬。
　　“医疗费...”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月见忽然笑了一下，动人明媚的笑容在她本就娇媚妖娆的脸蛋上绽放，更是增添了些许撩人心弦的魅意。
　　可还没等她开口，洛泠便抢先一步说道，
　　“不接受你用自己的身体付款，我对狐狸精不感兴趣。嗯，完全不感兴趣。”
　　这招她已经对首位用过了，但月见想对她用可没门。
　　“...当然不是。”月见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便又笑了笑，“我是说，把‘死之刻’当做医疗费，如何？”

 第三十八章 道歉的时候应该....（5k）
　　不必多说，当月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最先露出惊愕目光的并不是洛泠，是本应得到“死之刻”的荼蘼。
　　“...有苏玲，你这是何意？”荼蘼沉声说道，她气得直接称呼月见的真名。
　　荼蘼也是有话说的，她这段日子忙前忙后，不就是为了得到“死之刻”吗？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忽然之间就改了主意，要把“死之刻”交给这位...额，该说是鸢尾，还是紫珠？亦或是乌鸢什么的...
　　“可我们却失败了，不是吗？我说过...如果失败，‘死之刻’便依旧是我的。”月见轻声说道，目光微烁，“既然是我的，我要如何去安排...有何不可？
　　“并且，从始至终，这丫项计划都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在经历过一阵走马灯之后，月见总算是沉下心来，意识到这一次行动之中的种种蹊跷。
　　无论是起始，还是过程，以及结果...
　　一双无形的大手让她走上了这一条路，另一双无形的大手又在为她凭空增添障碍，最终连羲和宫帝女都出现在这里，仙子更是暴露出了真实的面目。
　　从一开始，她就被仙子选为了牺牲品，用于唤来「天女魃」的牺牲品。
　　就算没有别的步骤，仙子也一定会保送她来到这一处“过往”，这一个位置，施展这一项术法。
　　甚至直到最后，仙子还忍不住偷偷动手纠正了她术法之中的错误，因为能够唤来复苏的「天女魃」，并不是「帝」，而是另一位神秘的少女。
　　直到这一刻，月见总算体会到了她费劲千辛万苦，却只能为别人作嫁衣的苦楚，这是她曾经带给过维多利亚众人的恶果。
　　另外，月见也意识到了，走在「噩魇」路径上的她根本就无法发挥出“死之刻”这项能力，若是换做「天语者」的人使用的话，完全可以直接抹消「天女魃」的影响，不至于连一分钟都撑不住。
　　饶是如此，月见想把“死之刻”交给洛泠当做医疗费也相当无厘头，真实的原因也是正是如此，她只是随性说出而已，没有经过什么深思熟虑。
　　“死之刻”给谁都行，只要能够给出去就可以了，月见现在的想法只有这个。
　　“...我医疗费还没贵到这种程度。”
　　洛泠嘴角微扯，目光不由得撇向一边。
　　此时动了两次外科手术的轩辕穆燕听到这句话之后正尴尬着，她在心底估摸着计算着价值，如果洛泠真的要找她要医疗费的话，得拿出多少好东西。
　　也就是说，这两次外科手术的人情究竟有多大...
　　其实不然。
　　第一次是与玲珑姐的交易，第二次是为了回报挽救鸢尾小姐之恩，要仔细算下来其实可以说是两不相欠，只是对关系好些的朋友，洛泠没想过要如何明算账而已。
　　至于月见...
　　明算账的话也说不上能够值得一项「禁忌」权能的能力，洛泠没给她动什么外科手术，只是深入记忆之中把她迷茫的意识给拉回来而已。
　　这般操作洛泠很早之前就曾经使用过，当时的治疗对象还是艾尔莎呢。
　　“若你不要的话，给予荼蘼小姐也是极好的。”月见轻笑着说道，又恢复了几分往日的妖娆妩媚。
　　荼蘼嘴角微扯，怎么感觉她是被打发的那一个。
　　不过，就在这时，荼蘼感受到来自于轩辕穆燕略带狐疑的目光，不由得有些避让，小脸板正了些许，没有继续说话。
　　很显然，她并不想在这时与轩辕穆燕相认。
　　就算轩辕穆燕这时开口询问的话，荼蘼也会直接否认三连。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呵呵，说起「彼岸」-「今生」路径上的权能，就不得不想到我们「天语者」了。”
　　就在这时，吉普赛女郎出来横插一脚，掩嘴娇笑着站了出来，
　　“碰巧，我手上便有‘生之时’，这可是‘死之刻’的老大哥，让它们团聚也是极好的吧？
　　“有苏玲小姐，开个价吧。”
　　听到这话，月见礼貌性地露出笑容，但旁边却响起了洛泠冷冰冰的声音，
　　“吉普赛女郎，曼青，你们是想要和我抢吗？”
　　“怎么会...”
　　吉普赛女郎刚想说几句，却被路曼青直接从后面一把抱住，然后捂住了她的嘴巴，接着说道，
　　“怎么可能，洛...乌鸢小姐，那是你的医疗费，咱怎么可能会横刀夺爱呢！”
　　与此同时，路曼青用眼神对吉普赛女郎稍作警告，别没事去惹洛泠，这丫头记仇，记了也不说出来，而且每次报复的时候还都挺冷不防的。
　　小仇小报大仇大报，月见这一路坎坷不全都是洛泠给整出来的吗？
　　路曼青可不想哪天行动的时候，不知不觉就被阴暗的洛泠小姐偷偷使了绊子。
　　显然吉普赛女郎很快便意识到了这一点，连挣扎都没有，任由路曼青把她拖走。
　　她只是感觉到月见确实想放弃“死之刻”了，才会忍不住出面讨要。
　　仅仅一项“生之时”，就让她的实力有着质的飞跃，若是再添一项的话...
　　只可惜，洛泠小姐在这里。
　　吉普赛女郎可是很清楚洛泠在维多利亚的所作所为，只是拿着一项「禁忌」权能的能力，就想跟她碰一碰的话，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
　　「天语者」两人的反应全都被在场众人都看在眼里，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这位青发少女的身上，吓得鸢尾直接躲到洛泠的身后。
　　就连知道一部分情况的轩辕穆燕都不例外，她的目光更是多了些许难掩的惊诧。
　　洛泠身为「白魔女」的身份她是知道的，但关于维多利亚里所发生的一切，她却不清楚详细情况，所以很难理解为什么这两位预兆会对洛泠表现出...惊恐。
　　更别说一无所知的羲和宫帝女了，她直接在心底对这位自称为乌鸢的小妹妹进行一点实力上的评估，答案便是先别惹。
　　月见和荼蘼对洛泠的认知，或者说对「紫珠」的认知，就仅有奈落神选这一点，可仅凭奈落神选的话，很难解这两位预兆的反应。
　　奈落神选的臭名昭著是因为极其难缠，又不是因为实力强大，看上什么别人都不敢去争夺，更何况「天语者」可以说是最不惧怕奈落神选的存在了。
　　老神棍们最擅长应付奈落神选这群神经兮兮的家伙了，随便揭露点什么事实就能耍得奈落神选们团团转。
　　真实的答案犹未可知，但可以确定的便是...
　　「紫珠」，或者自称为乌鸢的这个小姑娘，确实很不简单。
　　“也...用不着这般反应吧？”
　　洛泠没想到路曼青和吉普赛女郎怂得这么彻底，她其实只是简单地问了一句而已。
　　可能由于语气一如既往的平衡冷淡，才让吉普赛女郎和路曼青有所误解吧。
　　对于他人而言，一项「禁忌」权能确实弥足珍贵，但洛泠则不然，她无所谓能不能拿到，反正只要啃一口就行了。
　　如果吉普赛女郎真心想要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谈...
　　多给月见出点价格，让洛泠能够多薅点医疗费就可以了。
　　“不着急，这件事情，可以等之后再谈。”洛泠望向月见，轻声说道。
　　如果不是她出手的话，月见的意识就会彻底迷失，尽管因为「天女魃」已经离开，不至于就此陷入「寂亡」，但也会变成活死人一个。
　　到时候就连洛泠都很难进行施救，关乎到意识的方面，都相当棘手。
　　当时的荼蘼等人还没能摆脱「天女魃」的影响，想靠她们伸出援手就免谈了。
　　“...知道了。”月见和荼蘼一听到这句话，便知道了洛泠的打算。
　　不必多说，这一笔交易，估计是要留到茶话会上。
　　荼蘼看出了洛泠对“死之刻”并不算热衷，她也从其中窥见了些许机会。
　　即便是付出更多代价也无妨，重要的是把这项「禁忌」权能的能力拿到手中。
　　除了这件事情之外，当下最为要紧的...便是这趟浑水该如何收场的问题了。
　　与此同时，这一处由“过去药”所凝聚分离出来的“过往”彻底崩溃，周围的景色一阵变幻之后，重新回到了阴云密布、鬼气森森的「终局的涿鹿之野」。
　　也就是轩辕世家的祖坟。
　　“我想起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先告辞了。”
　　荼蘼突然出声说道，然后便起身就要离开。
　　接下来都是大夏帝城各方势力的事情，她一个来自于瓦尔哈拉的外邦人确实搭不上边。
　　只不过，荼蘼竟然如此匆忙地想要离开，却依旧显得相当突兀。
　　“等...”
　　就在这时，轩辕穆燕一步迈出，本想唤回荼蘼。
　　却没曾想，荼蘼直接动用了某种底牌，身形缓缓消散，直接脱离了这一处神国。
　　洛泠直勾勾地看着略显仓皇的荼蘼奶奶，以及神情复杂的轩辕穆燕，嘴角微微勾起。
　　总觉得似乎这两位之间，曾发生过一些她不知道的有趣事情。
　　有机会的话，还挺想了解一下的。
　　八卦总是每个女孩子的天性，洛泠当然也不例外，她虽然向来性格平淡，但同样并不抗拒吃瓜。
　　“......”
　　轩辕穆燕脸色闪过了稍许失落，但很快便调整了过来，继续板着脸站在洛泠的身边。
　　紧接着，雪梅也向着月见微微颔首，表示祂的任务已经完成，身形同样消散于「终局的维多利亚」之中。
　　此时此刻，这里就只剩下了属于大夏帝城的各方势力，以及洛泠。
　　“此事相当抱歉，之后我会给予轩辕世家交代的。”这时，月见率先出声说道，她向轩辕穆燕深深地鞠了一躬，柔声说道，“还请你们不要为难我的族人，他们对此毫不知情，我...可以一人承当。”
　　稍显宽松的衣物之中似有若无地露出半抹酥白，妩媚妖娆的脸颊上却满是柔弱的神情，真不愧是狐狸精，些许动作便显得楚楚动人，连轩辕穆燕这时都被她的诚恳有所打动，但她还是冷着脸说道，
　　“这我可管不着，去跟我母亲说去。”
　　轩辕玲珑，虽然已经被族老们强制退休，却依旧在轩辕世家里占据着极大的话语权。
　　因为她用自己的一生，向世人展现出轩辕世家的赫赫威名究竟从何而来，是轩辕世家最锋利的剑。
　　很多时候，在大夏帝城里一提起轩辕世家，脑海里第一个想起来便是这个染着无数鲜血的名字。
　　这一次行动，家主轩辕公算是位于暗处，明面上由轩辕玲珑全权负责。
　　如果能够说动她的话，青丘之国的祖坟就能够逃过一劫。
　　只不过，一听到轩辕穆燕的这句话，月见的脸色瞬间好一阵煞白，轩辕玲珑的凶名在大夏帝城里可谓是有口皆碑，能说杀一万零一个就绝不会只杀一万，手段之残忍之暴虐，把她列为第二位，没人敢坐在第一。
　　虽说她的实力没办法直接就当做最强，但大夏帝城里能争最强的几位都奈何不得她。
　　更何况...
　　轩辕玲珑杀人从不问实力，她没有所谓强者的尊严，男女老少该动手就动手，绝不会有半分手软。
　　这样的恐怖杀神，拿什么去说动她？
　　“咳咳...”
　　洛泠轻咳几声，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商机。
　　“我和玲珑姐的关系，还是有一些的。”洛泠伸出手，食指和拇指之间露出些许缝隙，“虽说只是一点点而已，但也能说得上几句话。”
　　旁边的轩辕穆燕听到这句话，好一阵沉默。
　　哪能只是一点点，我看老妈都想把你当女儿养了...
　　她从小到大都没怎么见过母亲露出如此开心的笑容，可能是因为退休之后她暴躁的脾气改善了许多，但饶是如此，能够讨她欢心的人并不多，这位乌鸢小姐便是其中之一。
　　“我...知道了。”
　　月见这时哪还能不明白，轩辕穆燕都没有出声驳斥，甚至神情之中的些许古怪，也足以说明这句话的真实性，可能要更为真实。
　　她很擅长察言观色，很快便意识到了乌鸢说话可能比轩辕穆燕更好使，可怜兮兮的表情更是流露出撩人心弦，把身子俯得又低了几分，
　　“全都麻烦您了，乌鸢小姐，我...什么都可以为您做。”
　　“......”
　　洛泠看着月见越来越低的胸口，雪白的一片，却只觉得刺眼。
　　啧，炫耀是吧。
　　“妈的，骚狐狸精，别大白天的就在这里发浪，没人想看你那二两肥肉，能不能说点正事。”就在这时，羲华嫌恶地挥了挥手，双手抱胸说道，“比如「天女魃」的事情，你究竟是从哪听来的？”
　　“死黑皮女，我看你是在嫉妒我，不是谁都只有二两而已。”月见看着羲华已经在努力挤挤，却还是稍显干瘪的胸口，冷笑一声。
　　话音落下，月见却莫名地感受到一阵强烈的怨念。
　　扭头一看，旁边的两位脸黑得都可以滴出水来了。
　　再稍微低头...
　　好吧，这两位更夸张，属于挤都挤不出来的类型。
　　这地图炮一开，一不小心就误伤到她们了。
　　“咳咳，当然，乌鸢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还是说回正事吧。”月见连忙收紧了衣物，说道。
　　再说下去的话，别说让她们去求情了，自己今天都得交代在这里。
　　关于「天女魃」的事情，实际上洛泠已经在路上偷听得差不多了，月见这时不过是又复述了一遍而已。
　　“...灾祸预兆，为何你要说，「天女魃」作为一位禁忌，是一次谬误？”说完之后，月见扭头看向吉普赛女郎，认真地问道。
　　她现在可以确定，自己之所以会走上追寻「天女魃」的道路，全都是仙子的安排。
　　实际上，就算在得到“死之刻”以前，月见都有过几次可以潜入「终局的涿鹿之野」的机会，并且知晓该如何尝试着谋夺禁忌的权能，甚至还有过一些类似的实践。
　　当然，这种实践只是针对于「高危诡异」，但确实取得了成功。
　　更何况，维多利亚的“死之刻”也落在了她的手上，才总算让月见有了足够的信心，敢去谋取「天女魃」的力量。
　　只可惜...
　　「禁忌」的强大却远超了月见的想象，别说谋夺祂的力量，在碰面的时候能够苟存下来就已经算是本事大的了，更别提去动用什么手段。
　　吉普赛女郎稍作沉吟，说道，
　　“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总之...得你来说，羲和宫的帝女殿下。”
　　众人的目光都望向了羲华，这位上任已久，年纪也不算小，性格却难说稳重的帝女殿下身上。
　　轩辕穆燕也很好奇，这位为何也会亲自跑到她家的祖坟里面，是因为羲和宫的祖坟欠发掘了吗？
　　“刚刚狐狸精说，序列的第五位禁忌是「噩魇」之「天女魃」，但我这边的记载却全然不同。”羲华缓缓说道，“序列的第五位禁忌，乃是「罪棘」之「兵主」。
　　“没错，传说中在‘涿鹿之战’里，「帝」的敌人，「兵主」蚩尤。”

 第三十九章 尚未结束的落幕（5k）
　　如果纯粹以传说之中的位阶而论，「兵主」确实能够配得上称为「禁忌」。
　　涿鹿之战里，「天女魃」不过只是「帝」的助阵者而已，「兵主」才是真正的对手。
　　但问题在于，「天女魃」的强大，众人才刚刚经历过没多久，如果要说祂并非「禁忌」的话，无论如何都难以置信，并非「禁忌」的话，又如何会有这般恐怖的威势。
　　甚至，祂并没有真正出手，不过只是凭借着目光的注视，以及其形成的余波，便让所有人都底牌尽出，险些丧命。
　　倘若「天女魃」确切地有所动作，施展祂的权能，众人无不将于沉寂无声的领域里，彻底沉沦于祂的悲欢之中，难以自拔。
　　...从某种程度上说，仙子以某种方式把祂带走，似乎算是救了她们一命。
　　不过...
　　仙子可没有抗衡「天女魃」的实力，她素来都不是以实力见长，若是正面相对，连月见都能有信心压制住她。
　　——当然，月见的实力并不弱，只是底蕴尚浅，手段较少，生死搏杀之间这一点尤为要命，但如果只是寻常交手的话，算是第一梯队的强者。
　　更何况，从月见的遭遇也能够看出来，仙子想要谋夺「天女魃」的权能，几乎可以说是不可能的。
　　谋夺「禁忌」权能的本质其实是窃取，“生之时”与“死之刻”皆是如此，但「天女魃」已经被彻底惊醒，窃取祂的权能...不如多想想直面祂之时，究竟要如何活下来。
　　现在，最为关键的问题便是，「兵主」与「天女魃」，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所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洛泠沉吟稍许，望向羲华。
　　与此同时，轩辕穆燕也看着羲华，沉声问道，
　　“帝女殿下，最好也稍微向我解释解释，你是如何闯入此地的。”
　　月见等人的入侵有迹可循，但羲华的出现却是一头雾水。
　　“...你们的问题其实都是同一个，我就简单说一下吧。”羲华轻叹一声，说道。
　　从头说起，依旧是和青丘之国的战争有关，这场战争的起因不必多加赘述，从结果而言，尽管是羲和宫获得了胜利，但代价却同样相当惨重。
　　青丘之国被“十日凌空”之灾所困扰，羲和宫大部分殿卫都留下了难以愈合的精神创伤，战争之后因为不堪意志的重负而自杀的比例相当之高。
　　这种精神创伤还带有一定的传染性，整座羲和宫的氛围愈发沉郁阴暗，逐渐不复往日的灼热与光明。
　　同样是仙子在此时出手，为羲和宫带来了能够根治创伤的药物，但代价却是要换取羲和宫最神秘的一份传承。
　　当然，不是完全交托于仙子，而是把仙子列为传承者之一。
　　这一份传承，便是来自于「兵主」。
　　在前不久，羲华抵御「天女魃」领域威胁的时候，就展现过一部分属于「兵主」的力量。
　　当然，轩辕世家并不会把「兵主」视为敌人，传说是传说，现世是现世，更何况这不过是力量而已，又不是「兵主」的本尊，这一点还是会区分开来的。
　　「兵主」是第五位禁忌，这一点在羲和宫内部世代相传，却从未出现在记载序列的通天碑体之上。
　　羲和宫震惊于仙子竟然能够知晓这个秘密，但同样很好奇，明明是践行于「彼岸」-「今生」路径之上，为何想要一份「罪棘」的传承。
　　仙子并没有给出解释，只是说，她是在帮助羲和宫，让「兵主」重归祂应得的位置，重新现于序列之上。
　　再之后，便是一系列缜密的计划，能够让羲和宫帝女出现在「终局的涿鹿之野」的“过往”之中。
　　在原定计划里，羲华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而是在仙子出手截胡月见之后，深入另一处“过往”。
　　而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个位置，便是因为她选择背叛了仙子。
　　吉普赛女郎和路曼青，便是羲华出手请过来的。
　　“「兵主」归不归禁忌之位，我并不在乎，即便没有这个位阶，祂的力量也已经足够守护羲和宫...更何况，羲和宫真正传承的是「三足金乌」，又不是什么「兵主」。”
　　羲华咧嘴一笑，“我只知道，仙子这个小骚蹄子肯定没打什么好主意，不管她想做什么，扰乱了便是。”
　　结果，还是没能来得及拦下月见。
　　羲华之所以提前蹲伏在“过往”，就是想要拦下月见。
　　结果月见因为有鸢尾的存在，去往的是另一处更加精确的位置，而非仙子引导她得到的位置。
　　羲华不得不继续赶路，最终还是棋差一着，被布局缜密的仙子反将一军。
　　本以为「天语者」的两位预兆能靠谱一点，与仙子同为「彼岸」-「今生」路径，或许能够防着仙子一手，现在看来...这与付出的价格不太匹配啊。
　　羲华说至此处，望向吉普赛女郎和路曼青的目光愈发狐疑。
　　这两位也是神情尴尬，她们过来什么都还没做呢，便被仙子压了一头。
　　“咳咳，当然，这项委托还没结束，我们会继续下去的。”吉普赛女郎轻咳两声，连忙说道。
　　她之后还要继续做生意的，可不能在这个时候砸了招牌。
　　只是，对于这一次挫败，吉普赛女郎也相当无奈。
　　她无论哪一方面的实力，都不弱于仙子，在得到“生之时”之后更是如此。
　　只是，一方面是吉普赛女郎匆忙入局，另一方面则是仙子布局酝酿了数十上百年，更是投入了无数精力。
　　要是真的能够在仙子最擅长的方面，轻而易举地就挫败她的话，她这蓬莱仙子的名号丢了便是。
　　“也就是说，仙子的最终目的，应该是想让「兵主」取代「天女魃」？”洛泠出声说道，神情微微有些古怪，“该怎么做，难不成是让「兵主」把「天女魃」给吃掉吗？
　　“所以，仙子是打算在继承「兵主」的力量之后，去吃了「天女魃」？”
　　要说从序列之中取代的话，放眼四大起源之地，洛泠是最有发言权的一位。
　　可以说，没有哪一位存在，能够比她取代过的序列更多。
　　“......”
　　话音落下，场面一顿沉默。
　　很显然，对于洛泠的这几句经验之谈，寻常人还是过于难以理解了。
　　“乌鸢小姐，现在的情况和当时的「白魔女」还是有点差别的。”吉普赛女郎忍不住出声纠正道，“如果真如仙子所说，其实是「天女魃」取代了「兵主」，仙子想做的，是让「天女魃」把位置还回去而已。
　　“还有一点，仙子只是继承了一小部分力量，并不是成为「兵主」，更何况取代序列并不是靠吃...”
　　虽说如此，吉普赛女郎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也难掩古怪之意，她很清楚洛泠在维多利亚的时候曾经做过什么，所以这几句听起来匪夷所思的话...其实就是洛泠过去的经历？
　　细思恐极。
　　总是待在别人家的祖坟里说话也不是事，现在仙子的所作所为尚未明朗，当务之急是先回到大夏帝城里，对蓬莱圣地进行调查。
　　之后的事情，无论是有苏玲还是羲华的事情，自然会有轩辕世家的长辈们去掰扯。
　　很快，众人便都回到了「昆仑之墟」。
　　轩辕世家已经派出好几支执法小队在外面守着，当然以他们的实力是不足以拦下在场诸位的，只是表明轩辕世家的一个态度而已。
　　在收到众人返回的消息之后，轩辕玲珑很快便赶了过来。
　　当这位容颜颇有几分可爱，却是断臂断腿残目的少女坐着轮椅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之时，众人的神情都颇有震惊之色。
　　轩辕玲珑的名声很大，但亲眼见过她的人不多，即便是见过，大部分时候见到的也是她带着面具时的模样，更不可能见到她残疾到这般程度的外貌。
　　或许是因为担心自己会因为不符作风的容颜被轻视，轩辕玲珑在外行走之时都会带上一个恶鬼面具，染着鲜血之时尤为狰狞，因此才会赢得浴血煞神的恶名。
　　轩辕玲珑一眼便认出了精卫双胞胎之中的洛泠，轻笑着抬起仅剩的右手，向她挥了挥，
　　“看来你的任务完成得很不错，小黑鸦，把我们的几位贵客都安全地带了回来。”
　　说罢，她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带上了些许危险的气息。
　　“.......”
　　此话一出，月见的神情里便难掩地浮现出不安的情绪，连羲华都有些许尴尬，毕竟她同样是不请自来地跑到人家的祖坟里...
　　吉普赛女郎和路曼青不知是不是因为脸皮比较厚，倒是笑盈盈地回应了轩辕玲珑。
　　轩辕穆燕很快便把里面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母亲，轩辕玲珑听罢微微瞳孔微缩，若有所思地说道，
　　“原来如此，是这般情况...”
　　她稍作定神，抬头说道，
　　“你们不必去蓬莱圣地调查了。”
　　“为什么？”洛泠出声问道。
　　“因为蓬莱圣地已经被毁掉了，就在刚才。”轩辕玲珑微微睁开她受损的眼眸，嗓音之中夹杂着些许森然，“作案者是...末日信使。
　　“前不久叔祖曾去拜访过蓬莱圣地，质问此事，只可惜当时仙子就已经离开，一无所获之后，叔祖他们几个就在蓬莱圣地搞了一点小破坏。
　　“没想到之后不久，末日信使便出现了，他们以最为残酷的手段报复了整个蓬莱圣地，甚至波及了周围的几座仙宗，直到现在「末日」的气息依旧在蓬莱圣地之中弥漫...很明显，仙子在‘过往’之中的所作所为，似乎也背叛了他们。”
　　仙子与末日信使存在着某种交易，这件事情在大夏帝城之中人尽皆知，或者说除了轩辕世家之外，大部分势力或多或少都有点勾结。
　　但仙子与末日信使的交易显然远超他人想象，这一次缜密的行动与安排之中，究竟有多少与末日信使相关，根本不敢想象。
　　以至于当仙子背叛的时候，末日信使冒着暴露的风险，直接血洗了整座蓬莱圣地——或者说，其真实的目的跟洛泠等人类似，都是想从蓬莱圣地里调查出仙子的行踪，只是手段残忍了不少。
　　事情逐渐扑朔迷离了起来，轩辕玲珑本是期待“过往”之中发生的事情能够解答这些疑惑，现在看来，仅仅只能知道仙子把「天女魃」带走的行为，与末日信使的预期不符而已。
　　“燕儿，你先回去休息吧，你的身体似乎亏空得厉害。有苏玲小姐，我们的这一次恩怨可以之后再仔细谈谈，但务必把此事你的所知所闻全部告知与我，不得有半分隐瞒。
　　“至于羲华妹妹...呵呵，我们两家很久没有来往了，是得叙叙旧，在这儿住一阵子把，宫里的事情交给羲鸣（后补帝女）打理便是。还有两位「天语者」的预兆，藏书阁老头已经备好了茶水，正等着跟你们探讨「今生」的一二呢。”
　　轩辕玲珑轻描淡写地便安排了在场几位接下来的动向，语气平淡随和，却不容置疑。
　　轩辕穆燕现在确实相当虚弱，毕竟被洛泠用暴力手段治疗了两次，她现在的意识还算清晰，就已经足够说明她的强大了。
　　至于其他几位...就算轩辕玲珑不开口，她们也会选择先留下来，只因为这件事情牵扯颇多，一走了之实在是不好交代。
　　最后，轩辕玲珑的目光落在了洛泠和鸢尾的身上，她先是直勾勾地看着鸢尾，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微微眯起了双眼，说道，
　　“我似乎见过你，小家伙。”
　　“嗯？”
　　鸢尾闻言一愣，眨了眨眼。
　　“或许是记错了，因为我想不起来，只有淡淡的印象。”轩辕玲珑摇了摇头，继续道，“你不必在意，我若是想起来的话，会与小乌鸢说明的。”
　　洛泠的称呼已经在轩辕穆燕的叙述之中改了过来，虽然这个称呼同样不太准确。
　　“哦。”
　　鸢尾点了点头。
　　即便不说后半句话，鸢尾也不会在意的，见过她的人多的是，也不缺轩辕玲珑一个。
　　“小乌鸢，之前我的承诺依旧有效，轩辕世家从不食言。”轩辕玲珑向洛泠眨了眨眼，说道，“如果不嫌弃的话，有空便来我的小院里坐坐，随时都欢迎你的哦~”
　　“嗯...”
　　洛泠微微颔首，却看到旁边齐刷刷几道目光向她投来。
　　有疑惑，有震惊，有古怪，也有难以理解，似乎是对洛泠与轩辕玲珑之间的关系...存在着某些小小的误解。
　　但无论如何，在轩辕玲珑的安排之下，这件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对于除了洛泠之外的人而言。
　　当其余众人纷纷散去，各自行事的时候，洛泠来到了轩辕世家为她安排的小房间之中。
　　闭上双眼，洛泠便看到了那一双绝无仅有的唯美眼眸，本应是如秋水般温柔的眼神，却藏着无与伦比的深深怨念，微微刺痛着她的心脏。
　　她已再无噩梦。
　　洛泠尝试着与之前几次的经历一样，进入那片充斥着迷雾的梦境，与青衣女子再度邂逅，哪怕会再度承受着她的怨恨。
　　可是..乽.梦境依旧，却只余留着一无所有的空落落，再不见青衣女子的身影。
　　真的是被仙子带走了吗？
　　还是...依照仙子的计划，祂已经被「兵主」所取代，不复世间所存在？
　　“无论是「蜕升」留下的债，还是关乎于我，总之...”洛泠呼出一口气。
　　她习惯性地抬头望向墙边，本想看看时间，却意识到这并不是她在「繁星的维多利亚」里的房间，没有刻录着准确时间的时钟。
　　“真麻烦。”
　　洛泠嘀咕了一句，但还是抬起手，在墙壁上刻出几个字眼，表明现在的准确时间。
　　其实她更应该先回到「繁星的维多利亚」里，做足准备之后再行动，只是现在时间上确实有些来不及，再晚稍许的话，就彻底失去追踪的机会了。
　　“动身吧。”
　　这件事情，洛泠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用意识给姐姐留了一封备份，若是她出事的话，姐姐能够感应得到。
　　洛泠闭上双眼，再度睁开之时，已经化身为施展「救世魔女」权能的状态。
　　——既然创造“过往”是属于「蜕升」的能力，她同样能够做到。
　　只不过由于没有掌握仙子所持有的权能，无法跟她一样从无到有而已。
　　凭借着还未彻底消散的“过往”，以及洛泠留下的菌丝作为锚点，洛泠迈出了一小步，便重新踏入这片过往之地。
　　周围的景色正在变得破碎与模糊，失去某种支点之后，“过往”开始崩溃。
　　但对于洛泠而言，这并不是什么问题。
　　“接下来，是时候揭晓仙子的行踪了。”
　　洛泠轻点眉心，「紫珠」形态绽放，蛛网领域散开。
　　「坠网」之中改写现世，这一次即将崩溃的“过往”依稀浮现出刚刚发生的事情，只不过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像是已经被扭曲过一样。
　　她看到，一袭仙衣缥缈的仙子从始至终都孤悬于天穹之上，呆愣愣地望着某个方向，目光之中似乎暗含着某种情绪。
　　虽然在洛泠浮现的“过往”之中，这个方向上空无一物，但洛泠却知道，这是「天女魃」最终出现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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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猫一直看到有读者大大在抱怨断章的事情，说实话从猫写书以来，几乎每一本都被这样说...实际上猫也很无奈，连贯的剧情本来就只能在一处地方断开，猫已经尽可能不断了，说是5k，实际上很多都是5k2,5k3这样
　　除非猫跟之前一样日更八千才会好一些，但现在状态确实比较疲软，经常坐在电脑前面两三个小时写不出一个字。
　　如果实在讨厌断章的话，就先养养吧，要是能开个自订就好了呜呜呜...

 第四十章 分身不乏术（5k）
　　于「终局的涿鹿之野」已然支离破碎的“过往”之中，形将消散的一切被定格在这一瞬间，完整地复现了出来，让洛泠能够从任何角度想详细地观测到当时电闪雷鸣般所发生的一切。
　　当众人在讨论该如何寻找仙子行踪之际，洛泠心底便有了这个想法，但她并没有说出来。
　　首先是她无法确定能否奏效，其次...这项能力，相当危险。
　　不是说对于洛泠危险，而是洛泠拥有这项能力，会被视为相当危险的人物。
　　前去“过往”尚且还能以洛泠与仙子拥有相似的能力来解释，而此时此刻洛泠所展现的一切，无不是奈落神选所擅长的能力。
　　别说玲珑姐，就是轩辕穆燕，都不可能会认不出来。
　　此时尚且不是把这一层身份暴露出来的时候，唯一可能同行的只有鸢尾，但先不说她是个拖油瓶这个问题，她对「紫珠」之抗拒简直难以想象，绝不愿随此时的洛泠行动。
　　因此，仔细思量之后，洛泠便选择了独自踏入。
　　借助菌丝作为锚点，以「蜕升」之「救世魔女」探入这次已经被确定放弃的“过往”，最终动用「全知」定格在这一瞬间，把时间点调动至「天女魃」刚刚降临的时刻。
　　或许是因为「天女魃」的位阶过于强大，又或者与洛泠空落落的噩梦一样，在洛泠所展现的“过往”之中，无法寻得祂的踪迹。
　　同样没有出现在“过往”的还有一位，洛泠自己。
　　她所处的位置同样是空白的，只有一只青色小鸟悬于半空，呆呆愣楞，似乎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除了洛泠与「天女魃」之外，其他人当时的动作全都被复现了出来。
　　洛泠略微望去，把所有人展现出的底牌全都看在眼里。
　　轩辕穆燕唤来的「帝」之威，羲和宫帝女羲华所展现出来的部分「兵主」权能，两位「天语者」预兆的“生之时”，月见用得极为拙劣死板的“死之刻”，雪梅的诡异真身，以及...
　　“这看着怎么有点眼熟？”
　　洛泠看着定格在此时的荼蘼，稍微摸了摸下巴，
　　“等等...”
　　紫黑色的狰狞鳞片，黄金的竖瞳，这不跟她的恶鬼形态差不多吗？
　　此时洛泠已经知道，她的恶鬼形态更准确来说，更应该被称之为「末日」形态，掌控着权能「吞噬」，但形象上却类似于某种瓦尔哈拉的神话生物。
　　荼蘼此时所展现出来的形态，便是这种神话生物。
　　难不成自己跟荼蘼还是远房表亲？
　　甚至...关系更近？
　　一念至此，洛泠不由得露出古怪的神情，她无法确定这件事情，就连捡到她的姐姐同样无法确定——当时的姐姐是在哥伦比亚彻底湮灭之后的虚无之界里找到她的，当时的洛泠便已是小女孩的模样。
　　或许之后有机会的话，能够从荼蘼身上得知详细情况吧，反正以后有的是见面的时候。
　　不得不说，「奈落」的能力确实是太容易惹人厌了，洛泠轻而易举地便得到了所有人的底牌。
　　这些可都是她们不会轻易拿出来的底牌，在关键时刻能够救命的能力。
　　由于此时此刻所有人的心神全都在竭尽全力地抵御「天女魃」的影响，也无暇去关注他人的时候，因而即便是当事人，都不清楚另外几位的底牌能力。
　　若洛泠是真正的奈落神选，在拿到这道绝密信息之后，接下来应该会到处宣扬了。
　　奈落神选在「奈落」的影响下，通常都有“求知”与“传道”两种属性。
　　但这两种属性都显得极为偏执，过于狂热的“求知”以及无法被限制的“传道”，导致他们一旦知道什么秘密，就会以各种方式散播出来，以更好地践行「奈落」的路径，得到更为强大的「全知」。
　　这两者结合起来，便造就了奈落神选人厌狗嫌的好名声。
　　不过，洛泠倒是很少这样做，她毕竟只是复制了「奈落」的能力，而不是走上祂的道路。
　　除了这些意料之外的收获，洛泠其实更留意于「天女魃」，试图以复现的方式对「天女魃」进行仔细观测。
　　之前每次在噩梦里遇到「天女魃」的时候，洛泠都无法坚持太长的时间，便被祂的意志所感染，被迫退出噩梦。
　　在直接进行接触之时，又只有一瞬间，便被仙子抓住了破绽，完成了她计划的最后一步。
　　只可惜哪怕是「全知」所复现的过去时刻，都没有了「天女魃」的身形。
　　现在，唯一剩下的线索...
　　仅有一直孤悬于天穹之上的仙子。
　　洛泠一踏入此地便看到了仙子的位置，只是她并不着急去揭示仙子的行迹。
　　这处“过往”已然接近崩溃，定格在这一瞬间并不难，但只要时间开始推移，其崩溃便无可挽回。
　　「全知」的揭示是需要介质的，失去这处“过往”之后，洛泠若想再度复现都无能为力。
　　洛泠只有这一次机会，所以她便先把此次机会利用到极致，去稍微做一些奈落神选们会做的事情...反正她本就有这种能力，何乐而不为呢？
　　再度把目光投向天穹之上的仙子，洛泠的神情凝重了些许。
　　当时的仙子借助着创造“过往”的能力，相当完美地隐藏了自身，其隐藏的彻底程度，甚至连洛泠都无法感知得到。
　　孢子的感知能力相当广泛，就连披着「奈落」蛛网以便扭曲认知的预兆二人组都无法逃出孢子的注视。
　　因为真正的孢子视野所展现出来的视觉效果与人类视野完全不同，只是在借出去的时候，为了让别人也能看懂，洛泠才进行了一定的转换而已。
　　但仙子却是隐藏在其他的“过往”里进行观测，这就超出孢子的业务范围了，因而当时的洛泠才会一无所知。
　　在「天女魃」出现的一瞬间，仙子的目光在刹那之间，多了些许难言的复杂，但由于她尤其擅长隐藏自我情绪，这种复杂不过是一闪而逝，很快便深深地埋入了眼底。
　　简单来说，洛泠看不懂。
　　“难不成，仙子其实是...「天女魃」神选？”
　　洛泠微微陷入思索，目前已经揭示的几位「禁忌」都有神选，包括最为神秘的「世界树」。
　　其实，持有神奇「冈格尼尔」的荼蘼基本上可以确定为「世界树」神选，只不过她似乎还掌握着其他的能力，不仅仅只是「世界树」神选而已。
　　只要是被知晓了解的“序列神明”，都能有存在神选的可能性，雪梅其实只能算是特例。
　　大部分时候祂们都不会拒绝神选，谁会去拒绝自己送上门的ATM呢？
　　神选的本质是贡献自我，换取力量，其贡献出来的自我会成为诡异能力积累的一部分，只有神眷者才是真正从神明处得到力量，因此对于序列神明而言，神选的存在都是利大于弊。
　　因而，本就知道「天女魃」存在的仙子，确实有成为「天女魃」神选的可能。
　　只是...据说仙子的路径是「彼岸」-「今生」，还拥有着某种「蜕升」的能力，怎么看都跟「噩魇」扯不上关系。
　　当然，仙子的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行踪。
　　被定格的“过往”之中，时间开始缓缓流逝。
　　就在「天女魃」出现的前数十息之内，仙子曾有过一些动作，她拿出三枚丹药握在掌心，却迟迟没有出手，似乎是在顾虑着什么。
　　直到在某一刻，她的目光瞬间明亮了起来，但很快又望向了当时洛泠所处的位置，眼神里带上了些许疑惑。
　　正如洛泠没能察觉到仙子，仙子同样无法洞悉到隐藏在暗处的洛泠，直到洛泠主动施展能力挽救轩辕穆雪之际，她才总算察觉到洛泠的存在。
　　只是，仙子之所以疑惑，是因为她不知道为什么「天女魃」会因为洛泠而露出破绽。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机会。
　　若不抓住这个机会的话，「天女魃」直到杀死在场所有人，都绝不可能会显露出破绽。
　　...很显然，仙子同样误判了「天女魃」的强大。
　　如果洛泠没有在这里的话，包括月见在内，所有人在力量耗尽之时，都会迎来她们的“死之刻”，除非「天女魃」主动消散。
　　但问题就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想要「天女魃」主动离开，不如指望祂对所有人网开一面。
　　在禁忌面前，数年的时光多半与眨眼间无异。
　　但是，没有任何禁忌之下的存在，能够在祂的刘云之中苟存数年时间，就连躲在其他“过往”的仙子都会被逐渐蔓延的领域所感染，无可逃脱。
　　就在「天女魃」分出心神，把所有的注视都投向洛泠的这一刻，一直隐藏着的仙子赫然出手，三枚丹药齐齐在「天女魃」处爆开，就要把祂带走。
　　“等等！”
　　看到这一幕，洛泠立刻便定格了这一瞬间。
　　权能「全知」再度展开，以「失陷」的能力，对这三枚爆开的丯丹药进行解析。
　　这项权能在洛泠的手中一直都无往而不利，一旦用出来就没有能够抵御的存在，但这是第一次，洛泠在解析之时感到了吃力。
　　这就意味着，这些丹药所蕴含的力量，至少在位阶之上，能够等同于「禁忌」。
　　这种情况并不出乎洛泠的意料，若没有「禁忌」之上的力量，又怎么可能会对「天女魃」产生影响。
　　好在「全知」确实足够强大，洛泠虽不能完全解析处这几枚丹药的一切，但至少弄清楚了它们所蕴含的力量。
　　“仙子的准备，还真是充分...”
　　洛泠注视着这一刻紧绷着脸色，难掩地浮现出些许紧张的仙子，能看到她的额头处都冒出了些许冷汗。
　　想来这三枚极为珍贵的丹药，便是仙子手上倾尽所有底蕴才炼制出来的，若是失败的话，她耗费不知多少岁月的布局就只能毁于一旦。
　　三枚丹药，分别是归属于三种路径的力量。
　　「蜕升」-「末日」，「游梦」-「噩魇」，「彼岸」-「今生」。
　　每一种丹药都汇聚着其所属路径的数项能力，以某种秘法仪式的方式组合构建出来，在重重交织之下，哪怕洛泠能够清晰地辨认出这些能力的本质，却很难弄清楚真正的作用。
　　炼制出这些丹药的仙子，真不愧为天才。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凭借这些丹药，根本无法伤害到「天女魃」，甚至无法对祂产生影响，更准确来说，只是把祂放逐到某种不可知之地而已。”
　　洛泠默默地轻叹一声，继续道，“仙子，你费尽心思所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将「天女魃」放逐，究竟对仙子有什么好处？
　　唯一可能有好处的，就只是「兵主」而已...
　　如果这一切的假说都是真的，或许祂能够借此，重归「禁忌」之位。
　　...仙子又不是「兵主」的神选或者神眷者，连力量传承都要找羲和宫借，没必要为祂做到这种程度。
　　洛泠实在想不明白。
　　在对「天女魃」进行放逐之后，仙子松了口气，紧接着便对故作轻松地向洛泠打了声招呼，最终又借助着“过往”的能力消散。
　　这回洛泠倒是看清楚了，她很快便锁定了仙子的最终目的地。
　　洛泠的意识退出了此处“过往”，重新回到轩辕世家的房间里。
　　她坐在床上，扭头看了一眼之前简易制作出来的时钟。
　　只不过才过去了数日时间。
　　还算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洛泠走出房门，看到门口处已经被附上了一些留言。
　　基本上都是轩辕玲珑遣人送过来的。
　　不过，大部分都是一些琐碎的闲谈。
　　“小乌鸢，要不要来姐姐这边弄点吃食？我们家的糕点很好吃的哦。”
　　“小乌鸢，姐姐在小院里又整理处一个房间出来，你和小鸢尾要不要一起过来呢？”
　　“......”
　　都是类似的留言，除此之外，倒是有一条画风迥异的，应该出自于轩辕穆燕。
　　“今日依旧无仙子行踪，中途遭遇末日信使，队伍中半数子弟覆灭。”洛泠瞬间瞳孔微缩，脸色稍沉。
　　又是末日信使。
　　不止如此，留言之中还附带了些许画面，展现出末日信使的能力。
　　洛泠清晰地看到，画面之中有一轮遮天蔽日般的漆黑大日，高悬于天穹之上，圣洁的天使手持审判的利刃，直指轩辕子弟的队伍，几乎所有子弟都被「末日」所侵蚀，场面惨不忍睹。
　　半数覆灭，指的是在战斗之中，便已有一半左右的弟子死亡，可余下的弟子，同样都被「末日」所侵蚀。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跟轩辕玲珑一样，在被「末日」侵蚀之后还能反过来掌握「末日」的力量，同时保持着意识清晰。
　　寻常觉醒者一旦沾染「末日」，要么沦为「末日」的爪牙，要么就是彻底灭亡，能够苟活下来的是少数幸运儿和绝对的强者。
　　除此之外，洛泠还对画面之中，末日信使所展现出来的能力非常熟悉。
　　“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终亡天使」...”
　　洛泠目光微烁，这是女人在灭亡维多利亚之时所诞生的「末日」权能，事件结束之后，洛泠并没有取得这项权能，没想到竟然是落在末日信使的手中。
　　仔细想来，或许在女人拿到权能的时候，这项权能实际上便已归入末日信使的掌握，因此洛泠才没能拿到手中。
　　“该不该告诉她们，仙子所在的位置呢？”
　　洛泠稍加思索，她能察觉得到，“过往”之中的仙子尤为虚弱，她为了抵御「天女魃」的影响同样动用了一些底牌，再加上使用这三枚丹药之时，同样需要耗费自身的灵感。
　　这可是足以对「禁忌」产生作用的力量，即便只是启动，都需要竭尽全力。
　　因此，现在的仙子肯定不会再挪窝，创造新的“过往”对她而言消耗同样不小，因此仙子必然处于被洛泠锁定的位置调养。
　　另一方面，洛泠又必须去查看末日信使的情况，一来一去之间，似乎有些分身乏术。
　　“算了，又不是不能一起去。”
　　洛泠定了定神，别人分身乏术是因为没有真正足够多的分身，但洛泠则不然。
　　更别提，洛泠又不是只有鸢尾这种待在前线只能当拖油瓶的队友，更靠谱的比比皆是，琳娜和艾尔莎现在就在大夏帝城里。
　　“就这样决定吧。”
　　洛泠稍加思索，便把事情定了下来。
　　洛泠和琳娜一起去调查末日信使，白魔女和艾尔莎一起去找仙子，轩辕世家这边再留下一个乌鸢应付应付——很明显，从轩辕玲珑的态度看来，不知是什么原因，她并不想再让洛泠参与到这些事情之中。
　　反正洛泠就是能够把自己掰成好几瓣来用，既然分身乏术，多造几个分身出来便是。
　　虽然强度没办法达到本体的程度，但能够使用的能力是差不多。
　　想到这里，洛泠一边通知琳娜和艾尔莎，一边前往轩辕玲珑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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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友情推书，也是橘子~

 第四十一章 收账（5k）
　　“滴，身份验证通过，乌鸢小姐，欢迎回家。”
　　洛泠扯了扯嘴角，无论第几次，在这座如世外桃源般，古色古风的小院里面听到这种机械音，总是有点难以控制表情。
　　这种自动化防盗门当然不是为了防小偷之类的，主要是拦一些不太想见的客人，比如大部分时候的轩辕公，以及其他一些烦人的家伙。
　　轩辕玲珑这时正在大厅里面织毛衣，她用一个架子拉着一根线，另一只手灵活地挑动着，动作令人眼花缭乱。
　　不过，终究是少了一只手，无论什么行动都很不方便。
　　“呀，小乌鸢，终于把伤养好了吗？”
　　看到是洛泠走入了屋内，轩辕玲珑便热情地跟她打着招呼，同时挪了挪位置。
　　洛泠闭关的这段时间，是以养伤作为借口的。
　　当然，轩辕玲珑究竟有几分相信，就不清楚了。
　　“嗯。”
　　洛泠微微颔首，然后便自然而然地在轩辕玲珑的旁边坐下，摘下架子上的毛线，与她一同搭配着继续织着毛衣。
　　本来洛泠是不会的，但在化身为黑鸦的这段时间里，楞是被轩辕玲珑教会了，当时用鸟喙都没问题，现在更是不必多说。
　　轩辕玲珑唯一的眼眸稍稍弯起，如月牙散出些许皎洁的目光，看着洛泠认真的侧脸，稍微流露出些许满意的神色。
　　“玲珑姐，你们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吗？”洛泠迟疑了一会，问道，“仙子，还有末日信使...”
　　“仙子依旧下落不明，至于末日信使...燕儿怎么连这件事情都告诉你了？不过，小乌鸢，这些事情你不必关心，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轩辕玲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我之前杀死了他们的一位‘驿使’。末日信使耕耘多年，才不过十二位‘驿使’，深仇大恨莫过于如此，所以他们已经追杀了我数百年之久。”
　　她指了指自己被毁的眼睛，笑着说道，“这便是当时所留下最严重的伤势，其他几处倒是简单，只要截个肢便解决了，可惜这只眼睛被彻底侵蚀，哪怕我动手挖去，都会被「末日」的力量重新凝炼出来。”
　　听到这句话，洛泠的神情微变，对于「末日」的威能，她再清楚不过了，别看轩辕玲珑现在语气轻松，但这只眼睛给她带来的痛苦，恐怕难以想象。
　　“...应该，也不是不能治好吧。”洛泠含糊地说道，她其实有一定把握，但对于这道未知的「末日」能力，「救世魔女」能有几分效果犹未可知。
　　尽管洛泠逆转过「维多利亚」的终局，但当时借助的是终局之时庞大恐怖的「末日」力量，但现在可没有这么恐怖的力量可供洛泠挥霍。
　　“仙子说能替我治好，但我拒绝了她。”轩辕玲珑微笑着说道，“这个老妖婆阴险得很，你也得小心一些，连一手扶持起来的蓬莱圣地都能放弃，恐怕是在酝酿着某种天大的祸事。
　　“不过嘛，阴险归阴险，老妖婆还是有点可取之处的，或许是出于某种条件的约束，她从不说谎，也从不违背承诺...当然啦，有时候只说一半的真话，比说谎更加可怕。”
　　说到此处，轩辕玲珑幽幽地说道，“更重要的是，对于仙子而言，不欺骗，不违背承诺，与背叛，是完全可以一同出现的事情。”
　　“嗯...”
　　洛泠点点头，暗暗地记了下来。
　　但同时洛泠又隐约有些头疼，怎么感觉她接触的段位越来越高了。
　　其实先前老人和哲学家的博弈并不弱于现在，只是当时洛泠处于暗处，再加上这两位的眼中只有彼此，无暇去顾忌第三方的存在，洛泠斡旋其中的难度便下降了许多。
　　“对了玲珑姐，如果不嫌麻烦的话，这段时间我就先留在轩辕家吧。”洛泠出声说道，这是她在来的路上便已经想好的措辞，“我的伤势还有一些，想找个地方养一养。”
　　听到这句话，轩辕玲珑立刻眼前一亮，她正愁找不到理由留下小乌鸢呢，没想到对方竟然就这样送上门来。
　　洛泠之所以这样做的原因倒是很简单，“乌鸢”这一身份已经直接暴露在大夏帝城的视线之中。
　　因为月见的这件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乌鸢”无法继续隐藏下去了。
　　而洛泠想分出其他身份去进行一些不打草惊蛇的行动，最好便是把这个明面上的身份留在轩辕家。
　　轩辕玲珑似乎正有此意，洛泠便顺水推舟地做了这道人情。
　　“既然是要长留，总是住在客房也不是事，那边实在是简陋，太委屈小乌鸢了丿。”轩辕玲珑微眯着眼，端详着洛泠，“要不要来姐姐这边住下，承你一声玲珑姐，总得做出些照顾妹妹的举动。”
　　“我...”
　　洛泠抬起头，便看到了轩辕玲珑的目光。
　　几分似曾相识。
　　“这里有多余的房间吗？”洛泠问道。
　　“空余的房间还是有几间的，”轩辕玲珑却是掩嘴轻笑，“不过，小乌鸢不想和姐姐住在一块吗？”
　　“咳咳，不必了...”
　　洛泠轻咳几声，回道。
　　轩辕玲珑这过分热情的态度让洛泠有些尴尬，人家真心想留自己，她却只是想利用轩辕世家打个掩护而已。
　　不过，洛泠这也不算是什么欺骗，她确实是要把“乌鸢”留在轩辕世家里。
　　但此时此刻，洛泠却莫名想到了轩辕玲珑刚刚的一句话，
　　“不欺骗，不违背承诺，与背叛，是完全可以一同出现的事情。”
　　“不对不对，我又不是仙子，也没想着要去做什么坏事...”
　　洛泠这样想着，便看到轩辕玲珑拿起已经织得差不多的毛衣在她的身上稍作比对，满意地点了点头，
　　“还不错，看起来挺适合你的，要不试试看？”轩辕玲珑笑吟吟地说道。
　　“....不了吧。”
　　洛泠看着毛衣，又看了一眼轩辕玲珑，不由得感慨道。
　　果然容颜年轻与真正的年龄小还是有差别的，哪怕是洛泠灾难性的审美观，都无法接受轩辕玲珑这套只有阿婆才喜欢的毛衣。
　　......
　　在洛泠离开闭关房间的时候，以“乌鸢”的身份去见轩辕玲珑的时候，她便已经捏了两个分身，返回到「繁星的维多利亚」之中。
　　越过起源之地的神国旅行总归还是要麻烦一些，洛泠还是通过与「发鸠山」神国有联系的「黄昏的维多利亚」作为跳转，才得以返回。
　　这番动作还把正在打理田地的鸢尾吓了一跳，急匆匆地就赶了过来，生怕是「紫珠」入侵，在看到洛泠以本体和白魔女形态一同出现的时候楞了好一会。
　　在知道洛泠是打算回「繁星的维多利亚」时，鸢尾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好一阵扭扭捏捏之后，还是没能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洛泠当然知道鸢尾想说什么，之前在「繁星的维多利亚」的经历让鸢尾很是怀念，她的心底已经明显地出现了动摇。
　　不过现在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洛泠现在需要抓紧时间，无论是末日信使的事情，还是仙子，都容不得耽搁，于是便与鸢尾告别，返回了「繁星的维多利亚」。
　　在即将脱离「黄昏的维多利亚」之际，洛泠还依稀看到了鸢尾一闪而逝的失落神情。
　　久违地回一趟家的时候，最先过来迎接洛泠的便是苏婉。
　　“有些危险，小泠。”苏婉已经从洛泠留给她的备份里了解了这一切，但她的神情依旧平淡温柔，“虽然我相信你，但下次遇到这种事情的话...你一定要记得，还有姐姐呢。”
　　苏婉伸出拳头挥了挥，说道，“姐姐也是很能打的哦！”
　　怎么可能不是呢？
　　苏婉只是不愿意再动用傀儡谣能力，并不是无法再使用。
　　她和洛泠之间有着非同寻常的联系，哪怕当时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了洛泠，但现在同样使用拿到这份力量。
　　只要苏婉愿意，她能够在任何一个地方复现出哥伦比亚之灾，但这样做的话，会有许多无辜逝去的生命，这是苏婉与洛泠都不愿意看到的。
　　除非...这个地方没有无辜的生命，只有需要被杀死的敌人。
　　这就是另外一种说法了。
　　菲欧娜和亚莉莎姐妹还在现世的维多利亚里，洛泠从姐姐处得知，瓦尔哈拉似乎已经开始对维多利亚动手，但并没有开启正面战争，而是采用较为激烈的渗透措施。
　　简单来说，就是抢占地盘。
　　起源之地维多利亚不仅拥有着所有的诡异侧路径，而且还是一整片完整的地界，与其他两个现存的起源之地状况截然不同，可以说是在循环破碎之时保持得最为完好的起源之地。
　　若是能够继续运作下去，于维多利亚之中的势力必然能够超过其他两座起源之地。
　　这些便是与瓦尔哈拉和大夏帝城之间最大的区别，也是最值得觊觎的地方。
　　好在规模比较小，菲欧娜和亚莉莎姐妹还能应付得来，再加上原「公司」的办事处，以及不知为何实力大涨的少年，瓦尔哈拉的态度还是谨慎。
　　大夏帝城之所以没有动手的原因，洛泠倒是清楚得很，他们现在正因为仙子的事情，全都自顾不暇呢...
　　没多久，收到洛泠通知的琳娜和艾尔莎便同样回到了「繁星的维多利亚」。
　　她们在收到洛泠通知的时候，就已经从附带的记忆包之中知晓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
　　“没想到，洛泠小姐无论去哪...都是如此的引人瞩目。”琳娜打量着面前的洛泠和白魔女，忍不住说道。
　　“我们都还没做些什么呢...”
　　艾尔莎托着下巴，语气之中颇有几分埋怨。
　　本以为这次至少能够帮上一些，结果这还没过去多长时间，洛泠小姐参与的事情便几乎引爆了整个大夏帝城。
　　洛泠还没向她们送出消息的时候，关于这一次事件的详细情况就几乎在大夏帝城之中人尽皆知——能够透露出如此详细的信息，必然只能是当事人之一。
　　不必多说，最值得怀疑的便是「天语者」的预兆二人组...
　　她们的本职工作便是情报贩子，会散出这些极具价值的信息并不奇怪。
　　当然，仙子也有可能，想要借助这场混乱暂且隐藏起自己，但这样做的话，却同样会让蓬莱圣地遭受灭顶之灾。
　　个中缘由，扑朔迷离。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洛泠和白魔女异口同声道，此时另一边的乌鸢还在跟轩辕玲珑聊天呢，轩辕玲珑都快把她的小手揣进乌鸢的怀里了，导致这边的洛泠和白魔女神情也有些微妙，难以分神逐一控制。
　　“既然如此，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琳娜向来雷厉风行，从来不会磨磨蹭蹭，在收到消息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难得能够与洛泠小姐一同行动...
　　琳娜的目光稍稍投向了娇小的白魔女。
　　“嗯嗯。”艾尔莎连忙端正了姿态，小脸认真，“我...我也准备好啦！”
　　她偷偷地望着两个洛泠，扬起的嘴角难以遏制。
　　“现在。”洛泠和白魔女说道，但与此同时，她们神情之中的微妙却多了些许古怪，“不，等等...我先处理一些事情...”
　　琳娜和艾尔莎看着两个洛泠小姐的神情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些许晕染，但仅仅只是一闪而逝，便恢复了正常，
　　“没事了，走吧。”
　　洛泠小姐到底是在忙些什么事情？
　　琳娜和艾尔莎的脑海里同时浮现出这个想法，她们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疑惑。
　　但很快，便随着洛泠和白魔女走向她们各自的位置，胡思乱想便停了下来。
　　只是...
　　“不是和白魔女吗？”琳娜问道，语气里似乎带上了一点小小的遗憾。
　　虽然她并不是和鸢尾一样只认皮套而已，但由于当年是白魔女握着她的手，把她从死亡的深渊之中拯救出来，因此琳娜自然是对白魔女...更有感觉。
　　反正再过一年，洛泠小姐就成年了，不同的形象而已，大差不差，不算犯罪。
　　另一边的艾尔莎倒是没有琳娜这般的芥蒂，毕竟「白魔女」这个称号还是她给起的呢。
　　当然，相对而言，艾尔莎还是比较喜欢黑发的洛泠，可能是因为她们睡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的缘故。
　　“我这个形态有「末日」的气息，比较能够混淆在末日信使那边，你的话，反正算是我的一部分，沾染上一些气息不是问题。”
　　洛泠说着，然后便拿起了琳娜的手，淡淡的森寒传来，却并不难受，反而很舒服。
　　从此时的洛泠身上，琳娜竟能感觉到了一丝丝...母亲的感觉。
　　很奇怪，但又不奇怪。
　　她毕竟是洛泠小姐的一部分。
　　“仙子见过我的这个形象，以这般模样去找她好一些。”白魔女说道，然后牵起了艾尔莎的手，小脸露出淡淡的笑意，“艾尔莎，我现在可不算强，你要保护好我哦。”
　　毕竟只是一道分身而已，想应对仙子的话还是有些难度的。
　　“嗯嗯！肯定会的！”艾尔莎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从腰包处拿出一个罐子，“小贝菈也会的！”
　　被艾尔莎这么一说，小贝菈直接便在罐子里面叉着腰，神气十足。
　　“我在家里等你们回来。”此时一直在旁边微笑着看着这一切的苏婉站了出来，她看向洛泠和白魔女，柔声说道，“注意安全，小泠。没担心，如果有危险的话...我会出手的。”
　　她挥了挥拳头，笑颜更盛，“一定要加油哦。”
　　“嗯。”
　　即将出发的几人点了点头。
　　很快，她们的身形便都从「繁星的维多利亚」之中消散，前往各自的目的地。
　　偌大的神国之中，又独剩苏婉一人。
　　“......”
　　苏婉坐在位置上，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周围逐渐出现了蔓延的菌丝，却不再带着「寂亡」的气息，反而染上了些许神圣的意味。
　　苏婉一直都在竭力克服她对傀儡谣的抗拒，以保证在使用之时不会如过往一般彻底失控，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妹妹，以及她们的家人。
　　她把「诞生」与「傀儡谣」结合了起来，逐渐创造出一项全新的权能。
　　“...末日信使。”
　　苏婉的脑海里闪过这个词语，似乎是在咀嚼着。
　　她已经意识到，昔日哥伦比亚的崩塌，同样有末日信使的影子。
　　只是，在苏婉的人格从傀儡谣之中诞生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太晚，末日信使已经成功地毁灭了整个哥伦比亚。
　　苏婉睁开双眼，周围全是漆黑与寂灭，可怕的虚无之界里，仅残余着些许菌丝与一些散落的铭牌，皆是最终一战时留下来的。
　　这是她的神国，「终局的哥伦比亚」。
　　“这段时间信息收集得差不多了，是得去收点...陈年烂账。”
　　「终局的哥伦比亚」出现好一阵鼓荡，随即缓缓地消散开来。
　　与此同时，末日信使的总驿站，一座崩塌的神国瞬间降临。
　　三名有资格去使用「末日」权能的驿使，惨死当场。

 第四十二章 加入（4k）
　　一则沉重的消息送到了各处分站的手上。
　　留守在总站的「巳刻」，「酉刻」，「亥刻」，三位驿使暴毙，与他们一同离奇死亡的还有十二名“传马”，以及三十七名“信鸽”。
　　整个总站完好无损，丝毫没有任何被入侵的痕迹，无论任何监控手段都无法找到他们死亡的真正原因。
　　「丑刻」在第一时间便赶到了现场，开始着手调查。
　　在他所复现出来的过去之中，所有人全都是在同一时刻，似乎看到了什么最恐怖的画面，露出无比惊恐的表情，然后便化作灰无，连尸首都没能留下来。
　　当末日信使的领袖「子刻」，在一处分站调养伤势的时候收到这些信息之时，都相当难以置信。
　　很难想象，世界上竟然有这样一股力量，能够在悄无声息之间，完全没有迹象地抹除所有的生命。
　　即便是驿使，在这股力量面前，犹如蝼蚁。
　　...「禁忌」能够做到吗？
　　「禁忌」离开这个世界已经太久太久了，没有多少人见过真正属于祂们的威能。
　　或许刚刚直面过「天女魃」的众人能够回答，但「子刻」和这几位都不熟，显然是无法探知其答案了。
　　「子刻」揉了揉太阳穴，又因为刺痛皱起了眉头。
　　只见他的胸膛处被斩开数条伤痕，上面属于「帝」的力量正在不断地侵蚀着他的血肉，只能一点一点地剔除。
　　这些伤势，是他前不久亲自出手灭杀仙子的蓬莱圣地之后，碰上了轩辕世家的队伍，便打算顺手解决的时候，被轩辕玲珑凌空一刀所伤。
　　若不是轩辕玲珑的这一刀，别说半数的轩辕子弟，在「子刻」的手上，连一只苍蝇都无法掏出「终亡天使」的笼罩。
　　对比起正常的势力而言，末日信使的队伍并不算大，仅有千余人而已。
　　因为末日信使们所践行的道路，是迎接「末日」的诞生与降临，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他们都是「末日」神选。
　　尽管数量稀少，但末日信使却并不算弱，因为他们所追随的是一位真正的神明，并非被束缚在路径之上的所谓“伪神”。
　　换句话说，即便是尚未诞生的「末日」，就已经足以碾压所有的「禁忌」。
　　驿使、传马、信鸽，这便是末日信使之中，践行于「末日」路径的程度所区分出来的地位。
　　驿使能够直接动用完全体的「末日」权能，传马仅能使用「末日」权能的一部分，信鸽只是能够驱使「末日」的力量——从某种角度上看，轩辕玲珑可以被算作是信鸽。
　　要知道，能够当上驿使并不是靠着所谓的天赋或者努力之类的，传马之中亦有不少强者，甚至有些还能能够战胜不动用「末日」权能的驿使。
　　但是，「末日」却偏偏青睐于这些驿使，他们掌握权能的程度甚至能够比肩神眷者。
　　因此...运气，是更重要的一部分原因。
　　这也导致了驿使的诞生极其困难，哪怕损失一位都是损失惨重。
　　末日信使从「蜕升」灭亡之后，四大起源之地形成之初就已经出现，至今已经不知有多少岁月的过往，纵然如此漫长，驿使的数量却从未能够超过十二位。
　　数百年前是末日信使实力处于最为巅峰的时刻，却因为某些事故，遭到了大夏帝城与瓦尔哈拉一些势力的联合围剿。
　　轩辕玲珑单枪匹马干掉了一位，留下永生无法痊愈的伤势，还有一位是被数不清的人命硬生生填死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末日信使仅有在前不久，于维多利亚之中即将诞生一位新的驿使，还有可能是最为强大的一位。
　　只可惜不知为何殒命当场，功亏一篑，只是临死之前竭尽全力把新诞生出来的「末日」权能交到了驿站总部而已。
　　因此，末日信使目前只有十位驿使...当然，现在只剩下七位了。
　　“.......”
　　如此强大的轩辕玲珑，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能带走一位，还因此一直被末日信使不断报复——当然，报复是其次，真实原因是惧怕轩辕玲珑再杀一位驿使，只能选择这种方式去削弱她的力量。
　　结果现在，莫名其妙地就死了整整三位，还是以这样一种荒谬到极致的方式，稀里糊涂地死在了大本营里。
　　“该死...”
　　子刻暗骂一声，缓缓地闭上了双眼，试图平复心情。
　　这段时间里，末日信使可以说是连连受挫。
　　维多利亚的新驿使半途而死只是开始，随后便是仙子的背叛，在原定计划之中，仙子会把「天女魃」放逐到现世之中。
　　借助失控的序列神明酿成厄难，从而引来「末日」的注视，这本来就是末日信使的拿手好戏。
　　结果仙子却背叛了他们，她确实放逐了「天女魃」，却不知放逐到了哪个鬼地方，反正现世一直都是风平浪静，没有半点「天女魃」出现的迹象。
　　不止如此，在末日信使打算上门质问的时候，仙子还直接躲了起来，根本联系不上。
　　「子刻」立刻震怒出手，带着数位传马和信鸽，血洗了整座蓬莱圣地，却也只能是泄愤而已，改变不了什么。
　　之后便是现在，负伤归来的「子刻」收到了来自总站的噩耗，但他已经被这一连串的佴变故整得心力交瘁，无力再去挣扎些什么。
　　“...先放弃总站吧，然后收归各地的信鸽与传马，所有驿使不得与其他驿使一同行动，必须分开，现在...我们需要静默一段时间。”「子刻」把这条消息送了出去，传给所有的分站。
　　不必多说，所有收到这个消息的末日信使，无不感到震惊。
　　所有的末日驿站都是一处地界，因为整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一处地界是拥有「末日」路径的。
　　维多利亚的「埋骨之地」是极少见的例外，女人便是在「埋骨之地」时接触了「末日」的路径并走上这条道路，从而成为了末日信使。
　　因为这种情况的存在，末日信使们的据点便不能是任何一个地界或者神国，只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去创造出来。
　　总站即便在所有末日驿站之中都算是规模最为庞大且完整的一处，投入过不知多少资源和精力，现在却是说放弃就放弃...
　　但是，「子刻」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也很无奈，他很清楚总站已经暴露在某位存在的视线之内，甚至其他分站也有可能，现在只能尽可能收缩实力，以免损失继续扩大。
　　“接下来...”
　　「子刻」的神情又凝重了些许。
　　...还是先想想该怎么应付轩辕世家的围剿再说吧。
　　.......
　　在与琳娜同行的一路上，洛泠一直都是沉默不语的状态，连神情都稍显木讷。
　　此时的琳娜已经褪去了她标志性的全身重盔，由于之前在大夏帝城的时候，她都是以全身盔骑士的形象出现的，要是偶然间碰到认识的，就比较麻烦了。
　　她现在只是穿着简单的T恤和热裤，难得展现出几分诱人的线条，稍显壮硕的肌肉并未能扭曲这些线条的美感，反而更增添了几分活力。
　　更别提琳娜继承自母亲菲欧娜的大波浪金发，更是明艳动人。
　　与之相比，洛泠就显得平平无奇了，依旧是一袭阴郁的黑发，在较为瞩目的琳娜身边，不会有人去注意她的容颜。
　　“洛泠小姐？”
　　琳娜轻声唤了一句，却发现洛泠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只是机械地跟在她的身边。
　　琳娜立刻停下了脚步，只见洛泠也停下了脚步。
　　...这是在自动跟随呢？
　　所以现在，洛泠小姐的意识是在哪里呢？
　　在艾尔莎那边？还是...其他不知道的地方？
　　琳娜莫名起了些许兴致，她稍稍弯下腰，直勾勾地盯着洛泠的脸庞。
　　一段时间没见，洛泠小姐还是跟以前一样可爱。
　　琳娜缓缓伸出手，在即将触及洛泠身体的时候，洛泠缓过神来，木讷的目光灵动了些许，随即露出些许无奈的神情，
　　“琳娜，你在做什么？”
　　“太可爱了，有点忍不住。”琳娜大大方方地伸手捏了捏洛泠的脸，说道，“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跟你独处的，不要总是分神在别人身上嘛。”
　　“.......”
　　怎么莫名感觉琳娜小姐的言语之中带了一点酸溜溜的意味。
　　不过，难得能见到骑士小姐便装的时候，印象里几乎每次见到她，都是一身完整具装，恨不得连睡觉的时候都穿着盔甲。
　　不得不说，同样是继承自菲欧娜，琳娜的身材相当傲人，平日里只是被盔甲遮掩着而已。
　　此时她在弯腰盯着自己的时候，洛泠能够一条看到深不见底的沟壑。
　　啧。
　　“我刚刚正带着艾尔莎越过界限障碍，而且...第一次分出三份心神，操作有点不太熟练。”
　　洛泠在说话的时候，动作还是稍显僵硬，一心三用对她来说其实不算难，但现在的情况已经超过了一心三用的程度。
　　乌鸢现在正跟玲珑姐待在一起，总不能被她看出破绽，因此不能用自动化程序来取代，另一方面，白魔女跟艾尔莎的旅程可不算轻松，必须时刻注意，因而留给琳娜的，就只能是较为木讷的洛泠了。
　　“嗯？三份？”
　　琳娜敏锐地察觉到这句话之中最为关键的信息。
　　她，艾尔莎，还有...谁？
　　洛泠小姐已经有了她们，竟然还在外面偷吃吗？
　　真是过分啊。
　　琳娜的嘴角微微勾起。
　　“这不重要。”
　　看到琳娜满脸坏笑的模样，洛泠不用「读取」都知道这家伙脑袋里又在想些什么奇怪的事情。
　　她稍稍踮起脚尖，敲了敲琳娜的脑袋，说道，
　　“别总是胡思乱想，我们现在在哪？”
　　“大夏帝城的地界，「蓬莱岛」。诺，前面就是被灭掉的蓬莱圣地。”琳娜指着远方说道。洛泠眺望过去，神情多了些许凝重。
　　远方云雾缭绕的仙峰之中，金碧辉煌的宫殿此起彼伏，由此可见蓬莱圣地的昔日辉煌，只可惜此时此刻，却染上了一丝厚重的血色，以及肉眼可见的阴郁雾霾，隐约还有虚化的迹象。
　　“是「末日」的气息。”
　　对于这种力量，洛泠再熟悉不过了。
　　“要过去看看吗？”琳娜提议道。
　　“...不了。”
　　洛泠摇了摇头，她只是过来确定一下而已，毕竟这个消息是轩辕世家传出来的，她无法确定其真实性。
　　既然现在已经能够确定，过去看一眼也没什么意义。
　　“你先用孢子探查一下线索吧，看看能不能找到袭击此地的末日信使的踪迹。”洛泠说道。
　　“是要杀了他们吗？”琳娜问道。
　　“不，”洛泠微微一笑，“是要加入他们。”
　　若是想要破坏一个组织，当然是要从内部开始突破，先前「公司」总部和「先驱者」的成功经验，已经给洛泠带来了一整套流程。
　　要不是这样的话，洛泠又怎么会选择这一个分身以及琳娜，来追踪末日信使这一条线索。
　　洛泠本身就是与「末日」有着强相关的存在，琳娜经过之前的治疗，已经成为了洛泠的一部分，因此与「末日」路径的亲和度也是无与伦比的存在。
　　换做其余几位，包括艾尔莎，都没办法达到这种效果。
　　“等等...”
　　就在这时，洛泠忽然脸色微变。
　　“怎么了？难道你发现...”
　　琳娜连忙凑近了过去。
　　“不，不是这边的事情。”洛泠神情略有无奈。
　　她稍作思索之后，说道，“琳娜，你先背着我吧，我得离线一段时间。”
　　话音刚落，还没等琳娜答应下来，洛泠的身体便瘫软了下来。
　　琳娜连忙抱住，看着怀里犹如沉眠的洛泠，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
　　“这叫个什么事啊...”
　　明明待在自己身边，却总是分心到别人的身上，就连我也是会稍微吃点醋的好嘛。
　　不过...
　　琳娜直勾勾地看着这个能任她随意摆布的洛泠分身，脸上忽然浮现出些许神秘莫测的笑意。

 第四十三章 久违的茶话会（4k）
　　与此同时。
　　于所有起源之地的界限边缘之间，两道娇小的身影相互依偎着，与她们不远处的周围，全都充斥着「虚无之界」的风暴。
　　咆哮嘶吼的虚无乱流几乎撕裂了附近的一切，所有的存在全都化作虚无之中飘荡的灰烬。
　　唯有一道恶魔的虚影轻悬于洛泠和艾尔莎的头顶，洒下黯淡的悲光庇护着她们
　　这里不属于任何一处起源之地，是在「蜕升」已故之后分化出四大起源之地时，所残余下来的边角料。
　　此处的「末日」无限接近于诞生，是生灵绝迹之地，连序列诡异都不敢靠近。
　　“...没想到，仙子竟然能够跑到这种鬼地方躲起来，要不是我从复现的‘过往’之中找到了她的踪迹去向，谁能够想到她竟然会在这里呢？”
　　不得不说，仙子的准备确实足够充分，想来即便当时「天女魃」没有被自己分开注意力的话，仙子应该也会有后手吧？
　　但现在，洛泠却暂时没办法去截留仙子。
　　此时洛泠的白魔女分身正靠在艾尔莎的怀里，她的意识正逐渐从这具躯体之中抽离。
　　跟离开琳娜身边是同样的原因，她的本体出现了更加重要的事情，实在无力分摊心神到分身处。
　　好在带着分身的是琳娜和艾尔莎，洛泠对她们有着绝对的信任，因此能够放心地把这两具极为重要的分身交给她们。
　　艾尔莎抱着白魔女，异色瞳孔的双眼眨巴眨巴，便找了个落脚点坐了下来。
　　她们是借助洛泠的「救世魔女」权能，把「虚无之界」之中的「末日」扭转为「蜕升」，才得以在此地行走，但终究没有本体前来，菌丝里的权能弱了不少，没办法任意使用。
　　因此，洛泠迫不得已只能离开的时候，便让艾尔莎先留在原地不要走动，等她回来之后再继续行动。
　　艾尔莎倒是没有跟琳娜一样带有小心思，她只是仔细认真地端详着洛泠的睡颜，小脸慢慢地便浮现出满足开心的笑意。
　　过去也曾有过不少这样的经历，艾尔莎都已经习惯了，即便只是看着，她就已经很高兴了。
　　她小心翼翼地抱着这具分身，就像是在抱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真好，嘿嘿。”
　　........
　　“...怎么会是在这个时候？”乌鸢形态的洛泠在感知到眉心传来的暖意之时，微微有些头疼。
　　她现在正在三线处理着各种麻烦，偏偏是在这个时候传来了茶话会召开的信息。
　　此时的洛泠正小心翼翼地在轩辕玲珑的院子里给花朵浇水，还稍微用上了「山海」的权能。
　　在鸢尾竭尽全力的倾心指导之中，洛泠的种田技能算是勉强点亮了，但...代价是毁了轩辕玲珑精心养育的几处花圃。
　　好在当时洛泠就毫不犹豫地把鸢尾给摇过来救场，当鸢尾看到洛泠对「山海」的用法跟她远程指导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差点都没惊掉下巴。
　　在种田这一方面上，鸢尾才是专家，洛泠就是个拖后腿的。
　　轩辕玲珑并没有发现，她当时正忙着其他事情，没在小院里，等她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已经是鸢尾完成抢救的小院。
　　不必多说，鸢尾可是专家，比轩辕玲珑自己捣鼓出来的可要好上太多。
　　当然，鸢尾救场之后便离开了，于是乎，这份功劳就被算到了只负责拆家的洛泠身上。
　　这下就更喜欢了。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旁边正修剪着枝叶的轩辕玲珑察觉到洛泠神情之中的异样，还以为是之前留下的暗伤所致，关切地问道。
　　不过，轩辕玲珑没有自作主张唤来医护人员。
　　她并不知道洛泠的养伤究竟是真的还是借口而已，但无论哪一种情况，都用不上轩辕世家的医者。
　　因为，轩辕世家的医者之中，就没有一位能够与这位相提并论。
　　“嗯...我先回房间里休息一会吧。”洛泠微微颔首，她现在确实迫切需要去解决茶话会的事情。
　　在这个节骨眼上，首位主动召开了茶话会，肯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洛泠可没觉得她闲来无事会找人喝茶。
　　既然是这样的话，洛泠便没有多余的心神能够留在其他地方，因为踏入失落神国的时候，需要全神贯注去应付首位。
　　其次，这一次的茶话会可不一般，所有成员都已经完成了线下面基，除了尚且神秘的荼蘼之外，其他几位的身份可基本上都是被摆到了明面上。
　　尤其是月见，青丘之主有苏玲，她大部分的信息在大夏帝城都是公开的，更别提洛泠还从轩辕玲珑处知道了不少鲜有人知的秘密。
　　正因如此，洛泠就更不敢随意怠慢了。
　　“没事，你回去吧，这边我来打理就好了。”
　　轩辕玲珑向洛泠挥了挥手，她并没有起什么疑心。
　　或者可以说，轩辕玲珑已经略微知晓洛泠是想借着轩辕世家的掩护去做些什么，但她对此并不在乎。
　　无论如何，只要不是危害轩辕世家的事情，轩辕玲珑都不关心。
　　更别提，这样的话，小乌鸢还能留在她的身边，何乐而不为呢？
　　目送着脸色有些不自然的洛泠回到屋内，轩辕玲珑脸上淡淡的笑容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便是几分凝重。
　　轩辕世家的高层基本上都已经陆续回来了，她肩上的任务也可以稍微轻一些，前些日子她一个退休人员忙得连养护花圃的时间都没有，若不是有小乌鸢在帮忙，现在怕是看不到这赏心悦目的满院春色。
　　但一想到时隔多年再度出现的「子刻」，轩辕玲珑的心情就沉重了起来。
　　她右眼处的伤势，便是「子刻」留下来的，数百年来给她带来过无数的痛苦与折磨，直到现在都无法消弭。
　　不是痛楚已经消散，只是因为她已经习惯痛楚，已经到了麻木的程度而已。
　　可比起死伤惨重的轩辕子弟，这点痛楚又算得了什么。
　　前不久，轩辕玲珑曾远远地向「子刻」挥出了偷袭的一刀，把对方斩伤，但她很清楚，这点伤势对「子刻」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
　　很快，「子刻」就能够恢复过来。
　　而在这之后...轩辕世家估计会面临末日信使们的疯狂反扑，情况尤为严峻。
　　就在这时，轩辕玲珑忽然收到了一条消息，凝重的脸色刹那之间便多了几分阴沉，
　　“什么，在蓬莱圣地的废墟附近发现了末日信徒的踪迹？呵呵，是在欣赏自己创作出来的作品吗？不过...很好，我马上就到，必须给这群狗娘养的一点教训。”
　　哪怕这回没有杀掉驿使的机会，至少也得拉上几个传马下水，让末日信使感到肉痛才行。
　　末日信使由于其特殊性，极难补充成员，就算只是弄死几个传马，对他们来说都是很难接受的事情。
　　轩辕玲珑离开之际，目光不由得投向院子深处的小屋，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眼中泛过些许疑惑。
　　但她并没有继续深究，只是脸色多了一些柔和，随即便推动着轮椅离开了院子。
　　........
　　回到房间里的洛泠，立刻收回了在琳娜和艾尔莎身边两处分身的心神。
　　稍作思索之后，洛泠又捏出了一个新的「乌鸢」形态分身，她自己则是直接化作了「紫珠」形态。
　　一袭微卷的紫发垂落，娇小的可爱少女眨眼间便化身为高挑窈窕的冷艳御姐。
　　“这下子，所有形态的分身倒是全都齐全了。”
　　想到这里，洛泠的神情不由得露出一丝古怪。
　　眉心的暖意正在逐渐加剧，这意味着离茶话会召开的时间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洛泠透过窗户，看到轩辕玲珑正推着轮椅离开了小院，不知道又是要去忙些什么。
　　这段时日里，这种情况经常出现。
　　感觉玲珑姐这休退了跟没退差不多，还是得去上班，这不白退休了。
　　下一刻，熟悉的滚滚黑雾在刹那之间从四面八方涌来，卷起洛泠的身体。
　　周围的景色逐渐黯淡，逐渐化作虚无，直到最后，她面前出现了一条充斥着灰暗色彩的荆棘道路。
　　穿过这条小径，一切便豁然开朗了起来。
　　依旧是熟悉的灰蒙蒙天空，肆意绽放却只是黯色的繁花，还有优雅地端坐在圆桌首席处的首位。
　　这一次，首位并没有提前唤来洛泠，当洛泠现身在茶话会之中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身边，其余成员都已经出现。
　　并且，此时茶话会的所有成员，除了洛泠和首位之外，其他人全都失去了神秘色彩的伪装。
　　月见，荼蘼，雪梅，她们全都是以本来的样貌出现，首位依旧如过往一般，而洛泠用的是她自己的灰色雾气作为伪装，并不受首位掌控。
　　她们在互相打量之时，都发现了彼此错愕的目光。
　　“怎么？”首位慵懒优雅的嗓音响起，在所有人的耳边幽幽地说道，“既然都已经坦诚相见，又何必遮遮掩掩？”
　　“...首位已经知道了？！”
　　她们不约而同地露出微微震惊的目光，但很快所有的视线便都集中到了洛泠身上。
　　洛泠：“......”
　　怎么搞得自己跟首位是穿一条裤子似的，她明明跟首位也不怎么对付的好吧！
　　“不必看她，「紫珠」并未与我提过这件事情。”出乎意料，首位竟然出声替洛泠解了围，“不过，我并不在意，你们想怎么做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这不解释还好，首位这一说，众人虽然都收起了目光，但隐约还是把这位「紫珠」看做是首位的走狗。
　　这要不是紫珠说的，把头都给拧下来！
　　要知道，为了避开首位的视线，月见等人是做足了准备，绝不可能在没有内鬼透露的情况下，被首位察觉到端倪。
　　当然，也有例外的。
　　鸢尾缩着脑袋，她本就不怎么愿意撞见紫珠，不过她心底很清楚，首位之所以会知道这件事，与紫珠无关。
　　首位的目光一一略过众人，在看向月见的时候，微微一笑，
　　“月见，你现在的这般模样，比之前矫揉造作时更叫人喜欢。”
　　“咳咳...”
　　月见老脸一红，大家都已经默认不提起她在伪装之时所作出的行为了，结果首位哪壶不开提哪壶，直接便点明了。
　　随即，首位又看向荼蘼，又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很可惜，荼蘼，你并不能活成你期盼的模样。”
　　荼蘼沉默不言，稚嫩的脸蛋看不出她心底的想法。
　　“你永远都挣脱不了束缚，雪梅。”首位深深地看了雪梅一眼，继续说道，“这是你的宿命。”
　　“你知道的，我不信宿命这一套。”雪梅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
　　“但这是事实，毋庸置疑的事实，无论你信或不信。”首位轻笑着，她略过侌埋着脑袋的鸢尾，把最后的目光落在洛泠身上，笑意之间却多了些许莫名的情绪，“好久不见，紫珠，这段日子玩得还高兴吗？”
　　这话一出，洛泠又集齐了所有人的视线。
　　“别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首位，”洛泠无奈地说道，“这些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是吗？或许吧。”首位身子稍稍前倾，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说道，“对了，你前不久，是不是跟一位老朋友见了一面？”
　　“老...”
　　听到这句话，洛泠瞳孔微缩，难道首位知道「天女魃」的事情？
　　她的神情瞬间便凝重了些许，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呵呵，莫要问我，这是你的事情，我可什么都不知道。”首位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耸了耸肩说道，“我看得到所有人，但我唯独看不到你，这才有趣，不是吗？”
　　首位总是喜欢说些模棱两可的话，这已经是她固有的风格了。
　　除了洛泠之外，其他人全都听得云里雾里。
　　但这并不妨碍放在洛泠身上的视线逐渐加深，她们目光微烁，似乎都在思考些什么。
　　首位并没有打算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很快她便稍稍坐正了身子，轻声说道，
　　“茶话会，开始了。”

 第四十四章 啊？我？（5k）
　　这是从魔女茶话会成立以来，第一次如此坦诚相待的时刻，除了首位之外，所有人都卸去了伪装。
　　连洛泠都没有例外，她已经褪去了灰色雾气的遮掩，展现出了她的真容。
　　第一次见到「紫珠」的真容，月见和荼蘼都微微有些惊讶，她们稍微打量着紫珠，之前笃定的事实，此时似乎也开始动摇了起来。
　　先前以为那位所谓鸢尾的妹妹乌鸢，便是紫珠扮成的，但现在一看...似乎又有点八竿子打不着。
　　紫珠真的能够做到，完美伪装出鸢尾的气息，连她们都探查不到一丝破绽的程度吗？
　　不过，这个小小的疑惑，并没有影响茶话会的继续。
　　与之前每一次茶话会一样，首位总是会最先抛出重量级的交易信息，似乎这场“坦诚相待”的茶话会与过去并没有任何差别。
　　实际上也正是如此，首位只是照顾各个成员的需求才散出能够遮掩各自真实身份的神秘色彩，既然她们都不需要，也省得一份气力。
　　首位自己的容颜外貌从始至终倒是没有露出过一丝，唯一一次险些暴露的是洛泠的突然发难，对首位动用「全知」。
　　但这是仅有一次的机会，一旦失败便已然不再，在有防备的情况下，洛泠的「全知」无法对首位起作用。
　　“看来，上次相见之后，诸位的精神面貌都大有不同啊。”
　　首位的视线看似有意无意地瞥过众人，最终却把目光留在了洛泠的身上，微微勾起的嘴角似笑非笑，
　　“不过，想来...所求之物应该不会有过多变化。”
　　洛泠虽然神情不变，心底却在暗暗吐槽，别总是用这样眼神看着自己，搞得好像咱俩是一伙的一样。
　　“所谓的登神之路，经过这些事情之后，你们应该都有了更多的认识，尤其是...月见。”
　　说到此处，首位轻轻一笑，虽然不带着任何情绪，却莫名地有了些嘲弄的意味，
　　“并不是所有的‘登神之路’都能够被走通，不过嘛...至少我给出的道路，是决然不会有问题的。”
　　月见一阵沉默，关于「天女魃」的一切，首位并没有任何参与，她同样是刻意地避开了首位。
　　不是担心首位会与她争夺，而是担心由于首位的偏袒，紫珠会成为她最有力的竞争者。
　　就算没有首位的帮助，紫珠在上一次的表现同样让人感到恐怖，不愧奈落神选之名。
　　结果现在首位的这句话，却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月见，她不是不知道「天女魃」，而是从一开始便清楚，这一条登神之路是走不通的，因此才没有拿出信息。
　　也算是一种对月见自作聪明的敲打吧。
　　“当然，现在这件事情似乎因为某些人，有了些转机。”首位稍稍换了个姿势，视线依旧停留在洛泠身上，继续说道，“关于「天女魃」的信息，十七枚花瓣，几人付出，几人交易？”
　　“......”
　　此话一出，刹那之间，所有的目光又都聚焦在洛泠的身上。
　　洛泠：“......”
　　你要不就直接点我名吧。
　　十七枚花瓣，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月见由于之前的大出血，其实已经没有了这么多花瓣，荼蘼应该还有，但不会比这个数目更多，鸢尾更不必多说，她之前卖的屁股还没还完呢。
　　雪梅从一开始，便对“登神之路”完全不感兴趣，先前不知道是为什么，现在却是知道了。
　　身为序列神明，或者说高危诡异，雪梅受到了路径的束缚，除非跟苏婉一样经历过灭世之灾，沾染了「蜕升」与「末日」的因果，彻底超脱，否则永远都只能是「姑射神女」。
　　祂不是不想走上“登神之路”，祂是连登神的资格都没有，或者说祂本就算是神。
　　而洛泠，不多不少，不偏不倚，所拥有的花瓣数量就是十七枚，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所以，这个数目就相当耐人寻味了。
　　不必多说，其他几位都大差不差地在心底暗道，你们两个要不就专门PY交易吧，用不着把大伙都喊过来，看着糟心。
　　当然，实际上，这份信息是所有人都可以付出来换取的，即便洛泠选择交易，其他人同样可以跟上。
　　而且，首位的定价虽然昂贵，但必然合理，十七枚花瓣的价格前所未有，绝对会是一项「天女魃」至关重要的信息。
　　若是换做之前，月见和鸢尾肯定是砸锅卖铁也要上，可现在的话...
　　直面过「天女魃」的恐怖，她们都不约而同地开始了迟疑与犹豫。
　　即便得到信息，她们真的有资格谋夺这位存在的力量吗？
　　竭尽全力却只能对抗小一段时间，这还是因为当时的「天女魃」并没有多少进攻的趋势，只是散开的力量带来的余威而已，便已是如此恐怖的威能，难以想象祂若全力出手，将会是怎样的景象。
　　洛泠叹了口气，举起手来，
　　“我付出。”
　　首位真的是...把她给吃定了，就是想要掏空她的家底。
　　不过，关于「天女魃」的信息，确实对洛泠来说很重要。
　　先不说其他的，她的白魔女分身现在正和艾尔莎待在一起，准备去找仙子，从而沿着线索追寻被放逐的「天女魃」。
　　这个时候，这条信息有可能就是胜负的关键，甚至可能会在遇到危急的时候，能够挽救艾尔莎的生命。
　　白魔女的分身损失就损失了，只是损失一部分力量而已，而艾尔莎可不能出事。
　　“我退出。”
　　出乎意料，月见竟然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似乎是察觉到众人惊诧的目光，月见略作苦笑，继续道，
　　“祂给我留下的阴影...有点严重，一时半会怕是没办法摆脱了。”
　　仅仅力量的余波便让她如此绝望，完全束手无策，甚至还陷入了走马灯，若是没有洛泠唤回她的心神，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是变成生死不明的活死人。
　　月见的道心可以说是支离破碎，哪还有再度直面「天女魃」的勇气，选择放弃是最理智的选择。
　　见月见放弃了，鸢尾张了张口，随即便看到了洛泠（紫珠）的目光。
　　洛泠其实只是相当寻常地看了一眼而已，鸢尾却像是被恐吓了一般，连连摇头，
　　“我，我也不要了！”
　　“真是遗憾，”首位说着，神情却没有半点遗憾的模样，似乎这种情况的出现对她而言本就是预料之中，“我好不容易才拿一次大货出来，却没能赚上多少，啧啧...”
　　不过，谁知道究竟是大货，还是大祸呢...
　　首位挥了挥手，把洛泠和其他几位茶话乚会成员隔绝开来，然后缓悠悠地说道，
　　“我知道你心底的疑惑是什么，先回答了吧。”
　　“第一，「天女魃」与「蜕升」没有什么关系，所以...连我也不知道祂与你之间究竟存在着什么，这是你自己的事情。”
　　“第二，之前的「天女魃」确实占据着禁忌序列第五位，但现在已经不是了，原因很简单，因为祂被放逐了。”
　　“第三，「天女魃」被放逐的地方是‘传说’，这就是你无论如何都无法寻到祂的踪迹的原因，因为‘传说’已经超出了你的认知范畴。”
　　说罢，首位勾勾手指，把洛泠余留的花瓣一口气全部收了过来。
　　感受着指尖流过的暖流，她脸上淡淡的笑意又多了几分灿烂。
　　首位极其少见地没有弯弯绕绕地说些什么让人听不懂的谜语，直接了当地说出答案，解开了洛泠这段是积攒的不少疑惑，可能这就是十七枚花瓣能够带来的效果吧。
　　关于“现世”和“传说”之间的差别，首位就没有过多解释。
　　如果洛泠待在大夏帝城已经好一段时间，连这点事情都没弄清楚的话，首位就不可能对她如此看重。
　　“仅仅这些的话，应该不需要十七枚花瓣吧？”洛泠扯了扯嘴角，看着首位此时的笑容，她莫名地感到了些许恶寒。
　　怎么有种痴女的既视感...
　　“只是赠品而已，紫珠，好不容易才招待到你这样一位大客户，不得好生伺候。你若是撇了，我去哪能寻得这般生意？”首位眨了眨眼，娇笑几声，继续道，“再者说了，对于你，我向来可都是亏本买卖呢。”
　　“.......”
　　洛泠一阵沉默，并不想接这个痴女的话茬。
　　首位全然没有自讨没趣的自知，只是笑盈盈着，但很快便拿出了洛泠感兴趣的东西，
　　“我能提供给你的，是一个法子，关键时刻，会有奇效。”
　　说罢，首位刹那之间便闪身到洛泠的面前。
　　在洛泠下意识戒备之时，她只是抬起手指，轻轻地在洛泠的额头处弹了一下。
　　刹那之间，洛泠额头处的繁花纹路便亮了起来，一朵绝美紫珠花，栩栩如生地肆意绽放。
　　“嘘，别这般戒备嘛，她们可都在外面呢，我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都对你做些什么呢？”
　　首位把手指按在洛泠的嘴唇处，眉眼含笑，轻声说道。
　　她渐渐靠近洛泠，眸间笑意更甚了几分。
　　知道有人在外面还敢这样？
　　洛泠扯了扯嘴角，她可没有忘记，首位在上一次闪身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对自己做了些什么。
　　尽管是她掀桌子在前。
　　不过...
　　“这可是你自己凑上来的。”
　　在首位近在咫尺的目光之中，紫珠刹那之间便化身为洛泠，随即便是「救世魔女」的姿态。
　　散漫飘拂的漆黑长发如怀抱般笼罩着她们二人，腰间被束缚的双翅骤然解放，遍布着全身，蕴藏着无穷威能的秘纹微微亮起，神秘的呓语在耳畔轻吟颂唱，似乎在悲伤地庆贺着某位存在的诞生。
　　一时之间，首位不知为何竟楞住了少许，脸色浮现出淡淡的错愕。
　　“反转路径！”
　　洛泠又一次试图揭开首位的神秘面纱，既然「混沌」路径的「全知」无法做到，「蜕升」路径又如何？
　　但...依旧失败，并且比上次失败更加彻底。
　　反转路径的权能于首位而言，完全无效。
　　或者说，她所践行的路径，无法被「救世魔女」所反转。
　　“有点意思。”
　　首位很快便缓过神来，收起眼底深处的些许回忆，轻笑着说道，似乎没有被洛泠冒犯的行为所触怒。
　　“就这么想看到真正的我吗？”首位歪了歪头，注视着洛泠，“也不是不可以哦，我不在意这些，只是...现在还不行。”
　　“...我大概能猜到为什么了。”洛泠的神情依旧平静，她的这番行为是另一种试探。
　　成功也好，失败也罢，她已经知道了自己所要的结果。
　　无法被反转的路径，在这个世界上是绝无可能的，因为在「蜕升」与「末日」之争所诞生的世界法则之中，路径皆有两面。
　　除非...不是这个世界的存在。
　　很显然，首位便是如此。
　　她...或许，更应该被称为祂，甚至可能是真正意义上的祂，不是序列神明这种程度的“伪神”，是位于路径尽头的真神。
　　无法被反转的原因很简单，祂本来就是这条路径的主人，又谈何反转，走到另一条截然不同的路径之上呢？
　　当然，这只是一种猜测而已，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只有首位能够知晓。
　　“嘘，你知道就好，就不要说出去哦，就算是一次请求啦。”首位把手指贴在自己的嘴唇上，第一次用上了求饶的语气。
　　“...三次机会之一？”洛泠眨了眨眼。
　　要她闭嘴可以，可是有条件的。
　　“若你想算的话，那便算去吧。”首位叹了口气，“哎，实在太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嘛。”
　　“那就只剩下两次了。”洛泠微微笑了起来，然后摸了摸自己的眉心，说道，“对了，这是个什么法子，该怎么用？”
　　“跟使用繁花纹路的方法一样，具体嘛...我也不能掌控，会根据你遇到的情况，探索出最适合的结果，你不是经常使用「混沌」路径的权能吗？大概情况就是差不多这样。”首位直接说道。
　　首位这句话差点就把她是「混沌」路径之上的真神这个标签贴到自己脸上了，不过...她以何种方式存在于此，洛泠是不清楚的，想来她一时半会也不肯说。
　　“嗯，我知道了。”洛泠微微颔首，说道，“这次交易算是结束了吧？结束就快些关了隔离，我怕别人误会我们。”
　　“这话说的，早些出去，她们也会误会，再说了我又不在意。”首位悠悠说道，看着洛泠的目光却是愈发地赤裸裸，似乎当洛泠猜出她的身份之后，就变得有些肆无忌惮了起来。
　　你不在意，我可在意...
　　洛泠神情微微有些无奈，但首位紧接着又说道，
　　“再说，这一次交易是结束了，我还有一笔交易没和你谈呢。”
　　说着，首位又凑近了些许，洛泠甚至能够嗅到她身上带着淡淡幽香。
　　与洛泠之前所闻过的味道都不同，这种幽香似乎渗入了灵魂，勾魂之中又令人迷乱，恍惚之间便已失陷沉沦。
　　“两次机会的前提还得是我愿意的啊！”洛泠双手交叉并在胸前，神情认真地说道，“我可不会再跟你亲亲了！”
　　“怎么你满脑子都是亲亲，是因为上次的经历，太过难以忘怀了吗？”首位却是噗嗤一笑，继续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可清楚了，你的亲亲不是什么机会能够换来的~”
　　怎么越说越不对味...
　　不知不觉之间，洛泠已经给首位贴上了一个痴女的标签。
　　嗯，她上次突袭琳娜的记忆时，可看到过不少类似的书籍，与首位的情况相差无几。
　　“这一次机会，我命令你，去当上「子刻」，”首位语气一转，认真地说道，“没错，就是末日信使的首领，「子刻」。”
　　“啊，我？”
　　洛泠指了指自己，对于首位的要求，她有些猝不及防。
　　“没错，你。”首位双手抱胸，继续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已经开始渗透末日信使了吧？
　　“先别急着直接毁掉，去当上「子刻」吧，我相信你的能力，肯定没问题的。”
　　“......”
　　洛泠稍作沉默，首位能够知道这件事情，她并不意外。
　　不是使用什么「全知」之类的能力进行推演，仅凭首位对她的了解，就可以判断出这件事实。
　　但...当上「子刻」？
　　为什么？
　　洛泠深深地看了首位一眼，但首位却只是笑着，并没有解释的打算。
　　“好。”洛泠点点头，“我答应你，这样的话...就只剩下一次机会了。”
　　反正先应下来便是，又不花什么气力。
　　至于当上「子刻」...
　　洛泠不知道她行不行，反正要是真的做不到的话，到时候再说呗。
　　反正首位也没有说，若是当不上的话就要怎么样。
　　“紫珠真可爱，越来越喜欢你了。”首位注视着洛泠，舌尖微微舔过嘴唇，增添几分难以抵御的诱惑，“一次就一次，下次...我再好好想想该怎么使用你。”
　　“呵呵。”
　　洛泠只是以冷笑着回应。

 第四十五章 小媳妇（5k）
　　并没有人知道紫珠与首位究竟在隔离之界里究竟谈了些什么，只是在众人的视角之中，这是一段较为漫长的交易。
　　或许时间上并不算长，但考虑到交易双方的关系...
　　总不能在这个场合里发生些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吧？
　　当隔离之界结束之时，洛泠已然坐在首位的身旁，正襟危坐的模样一如即。
　　首位则是稍稍侧身，单手撑着，笑吟吟地望着旁边神情认真的紫珠，神秘色彩都掩不住她那双几乎拉丝的眼神。
　　众人的目光瞬间便都瞪直了，不断来回地在洛泠和首位之间游离，哪怕是先前最为淡漠的雪梅都难掩意外之色。
　　...该不会真的发生了某些不对劲的事情吧！
　　“一次很愉快的交易，呵呵。”
　　首位轻笑几声，很快便掩去几乎拉丝的眼神，敛去可以说是放荡的笑意，似乎又回到了她往日的模样，优雅得体，永远与人不远不近。
　　但不知不觉之间，因为紫珠的出现，首位似乎发生了某些不明不白的变化...
　　“别看了，正常交易。”
　　首位不介意他人的目光，洛泠可介意了，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天天被这种别人用这般眼神盯着，实在是受不住。
　　这句苍白无力的辩解显然并没能起上什么作用，鸢尾更是不由自主地，稍稍扭过头去。
　　不知为何，看到紫珠和首位坐在一起，她心底总有些说不出来的异样滋味。
　　“咳咳，我们都知道的。”月见连忙出声说道，“所以，还是先谈谈接下来的事情吧。”
　　她怕继续在这一方面深究下去，真能挖出些不得了的事情。
　　先前的月见是很热衷于这些事情的，换做之前怕不是得追问几句，非要把紫珠给问到面红耳赤才肯算结束。
　　现在嘛...
　　没有了神秘色彩的伪装，月见的真实身份也已是公开状态，再加上紫珠的奈落神选身份，月见着实是不想得罪与她。
　　俗话说得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是不怎么惧怕奈落神选，但身后还有偌大的青丘之国，确实需要顾虑一些。
　　尽管大约能摸索出紫珠的性子，认真之中偶尔会犯些小傻，但整体而言算是个善良的人，应该不会做出屠城灭族的事情来，但...保不齐呢？
　　不过是少逞些嘴上功夫而已，没什么影响。
　　无论是首位还是紫珠，都是现在的她得罪不起的。
　　“我现在能拿出的信息就只有这些，都已经全部交给了紫珠，接下来的交易，你们自行定夺吧。”
　　首位似有若无地咬重了“全部”这两个字眼，微微眯起的眸间更是肆无忌惮地吞着洛泠，似乎有些不加掩饰了。
　　众人看着这一幕，却是心照不宣地假装看不见。
　　你们两公婆玩得高兴就好，至于其余人的存在...权做助兴吧。
　　“.......”
　　洛泠沉默着，她实在不想搭腔，只觉得若是多说几句，便愈发难以洗净自身。
　　总不能直接说，其实...仔细算来的话，是首位单方面在追求她？
　　头疼...
　　先不说头疼的洛泠，几人的注意力很快便从这出好戏之中转了回来，定在接下来她们所行的交易之中。
　　虽说现在的茶话会，已经成了“坦诚相待”的模样，似乎在没在茶话会交易都没什么区别了。
　　其实则不然。
　　茶话会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在首位的见证之下，所有的交易虽不能保证绝对公平，却能做到不欺骗，不隐瞒，绝对的坦诚。
　　这种尽在首位掌控之中的法则绝无可能违背，并不是依靠文字游戏就能够掀翻的。
　　拿个例子来说，大夏帝城之中，最为长袖善舞的仙子，她从不说谎，向来诚恳，却能屡屡背叛她的承诺，逃脱契约之惩戒，靠的就是绝佳的文字游戏，把诺言导向偏离交易本意与初衷的角度。
　　就连轩辕世家都着了她的道，若是换做正常情况下，轩辕世家只能吃这个闷亏，因为仙子天衣无缝的布局之中早已把自己摘出事外，不会留下什么把柄与证据。
　　只可惜轩辕世家是个不讲证据与道理的主，才导致了蓬莱圣地的衰败。
　　但是，若是换做在茶话会之中，在首位的注视下，仙子的这般行径是万万行不通的。
　　真诚地实行交易的双方都希望对方能够履行承诺，又惧怕对方背弃承诺的话，自己笃信之下会蒙受损失，这是名为“囚徒困境”的难题。
　　而魔女的茶话会，便是解决这个难题的最佳方法。
　　“我们还是先说说‘死之刻’吧。”荼蘼急不可耐地说道，这与她往日的性格不同，可见确实是急了，“月见，虽说由于行动的失败，先前的交易已经作废，但我确实在此事之中出力颇多，总不能全然徒劳无功。
　　“‘死之刻’于我而言，确实很重要，这关乎到我的身家性命。”
　　荼蘼第一次开口说出“死之刻”对她的重要性，竟然涉及到性命之说。
　　但这时月见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望向了洛泠。
　　没错，虽然行动失败，但这一次失败的根源是月见自己，荼蘼尽职尽责地完成了她的任务，并没有任何过错。
　　行动过程之中，荼蘼竭尽全力的模样是被月见看在眼里的，若是此时借以之前的交易条件驳斥回去，未免过于伤人心弦。
　　这可算是个大人情。
　　人情这种东西，说没用的时候也确实没用，但只要用得上的话...却会有莫大的作用。
　　但很显然，荼蘼这种层次的存在，一次大人情的价值，或许不会比“死之刻”低上多少。
　　更何况，荼蘼此时已经把态度与姿态埋得极低，几乎是以恳求的模样，抛去同为茶话会成员这一层关系，都已经一同经历了这些，即便无法称之为密友，但关系已然算是在朋友之上。
　　只是，另一边。
　　月见迟疑的目光稍稍投向洛泠。
　　紫珠出手救了她，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哪怕对方是出于不求多少回报的心理，总是要有所答复的。
　　其实此时月见多少能够看出来，紫珠的年龄之幼，恐怕超乎了她们之前所有的推测，必然是在百岁以下，甚至更小。
　　毕竟能够自称为鸢尾的妹妹，鸢尾却没有多少反应。
　　当时伸手要钱的模样，反而多了一些任性的可爱。
　　更别提，向来残忍暴虐的轩辕玲珑能够对「青丘之国」轻拿轻放，肯定少不了与她亲近的紫珠耳边风的作用。
　　于情于理，她都亏欠了紫珠不少，即便是把“死之刻”双手奉上确实也不为过。
　　“我...再想想。”
　　月见仍作犹豫状，她已思索多日，却难以得到答案。
　　“你...”
　　一听这话，荼蘼瞪着眼睛，连一对尖耳朵都不由竖了起来。
　　“我倒是有个方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就在这时，洛泠出声说道。
　　她看出了月见的迟疑和荼蘼的急迫，心底便浮现出一个新的想法。
　　“嗯？”
　　月见和荼蘼的目光齐齐望向了洛泠。
　　“进行交易吧，我们三人。”洛泠说道。
　　话音落下，月见和荼蘼的目光又齐齐望向首位。
　　“我并不参与。”首位提醒道。
　　“和她没关系。”洛泠反而瞪着眼。
　　...这不是怕首位介意嘛。
　　两人心底嘀咕一阵，实在是看不懂这两位的相处模式。
　　爱闹别扭的小媳妇和包容溺爱的正宫？
　　但很快，她们便都缓过神来，微微颔首，应了洛泠的提议。
　　隔离之界展开，瞬间把她们三人与其余几个隔断开来。
　　全程插不上话的鸢尾眨了眨眼，若是先前，她肯定相当急迫地也要求上所谓的“登神之路”，但经历过这些之后，莫名地没了什么想法。
　　并不是放弃了拯救「精卫」大人，只是觉得...似乎除了这一条路之外，她又多了些新的法子。
　　一念至此，便也不怎么着急了，又变成了往日佛系的小青鸟。
　　“你说的，我都已经做到了。”
　　就在这时，雪梅忽然出声说道。
　　“嗯，我都看到了。”首位懒洋洋地说道，“你的报酬我已经给予，但...出于好心，我依旧奉劝你，别去尝试，不会有结果的。”
　　“这并不是我们的交易内容。”雪梅冷声说道，丝毫没有理会首位的建议。
　　“...呵。”
　　首位并没有继续劝告，只是轻笑一声，似乎带了些许讥讽之意。
　　鸢尾又眨了眨眼，神情无辜，完全不知道首位和雪梅之间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这时，她忽然之间想到了刚刚月见的追责。
　　等等...
　　鸢尾依稀已经明白了过来，谁才是向首位告密的内鬼了。
　　.......
　　被隔断开来的空间之中，三人相对而坐，彼此相互注视打量着。
　　“什么方法？”月见连忙问道。
　　她被夹在洛泠和荼蘼中间，左右都难为，实在是想不到出路。
　　荼蘼也伸长了脖子，想听一听紫珠究竟有何高见。
　　她当然很清楚紫珠于月见而言是有大恩的，但现在的她尚且自顾不暇，着实是没办法替月见去考虑。
　　“理论上来说，荼蘼应当是什么都得不到的吧？”洛泠说道，“我并不清楚你们的具体交易内容，但可想而知，若是条件达成的话，你便不会如此为难了。”
　　“这...虽说是这样...”
　　闻言月见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虽是确定了洛泠的说法，但却不愿继续说下去。
　　若是成功拿下「天女魃」的权能，非但“死之刻”会交给荼蘼，更是会有厚礼相送。
　　但若是失败的话，荼蘼什么都没有。
　　这是在交易之初便已经定下的，更是在首位的注视之下已然达成毋庸置疑的契约。
　　所以现在...荼蘼确实理应什么都得不到。
　　但问题是，现在是月见自己不想要“死之刻”了，她想拿出去做一次人情或者交换。
　　荼蘼携着之前的情谊与苦劳，想要这个交换的机会，愿意付出任何能够接受的代价。
　　荼蘼只是稍稍仰着头，直勾勾地看着洛泠，娇小的精灵看起来像是个受气包。
　　“但‘死之刻’是你答应我妹妹乌鸢的医药费，这也是事实吧？”洛泠继续说道。
　　“啊？”月见眨了眨眼，“你妹妹？”
　　“对，我妹妹。”洛泠神情不改。
　　“不是你？”月见又问。
　　“不是我。”洛泠又答。
　　“.......”
　　就当是吧。
　　月见扯了扯嘴角。
　　怎么感觉这位或紫珠或乌鸢的小姑娘，莫名地有些扮演的癖好，比她之前在神秘色彩笼罩之下的扮演还要过分一些。
　　...好像也大差不差。
　　总是，她爱扮就扮吧。
　　“这确实也是事实。”月见微微颔首，说道。
　　“既然这样的话，你把‘死之刻’直接给我，我替我妹妹收下，”洛泠说道，在荼蘼开始急眼之前，又继续说道，“然后我再去卖给荼蘼，这样不就行了？”
　　“啊？”
　　月见一愣。
　　荼蘼也是一怔。
　　这个方法，她们当然都是有想过的。
　　但之所以没有提出的原因很简单，因为看起来很难达成。
　　这可是「禁忌」权能啊...
　　哪怕在月见的手上并不能完全发挥出它本应有的效用，却也是极为珍贵的「禁忌」权能。
　　怎么...说给出去就给出去？
　　这玩意可是有价无市，即便拿天大的代价也难以换取。
　　就在这时，荼蘼忽然警觉了起来，她退了几步，沉声说道，
　　“你想要我的什么？”
　　“...我想要什么，你也用不着这般反应，看起来像是我要把你吃了似的。”
　　洛泠嘴角微抽，怎么感觉荼蘼奶奶似乎是误会了些什么。
　　“我听说有些人在受了欺负之后，就会想把自己受到的欺负施加给其他人...”
　　荼蘼说着，却看到洛泠的目光莫名多了些许危险。
　　“我说了，我和首位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我还是清白的！”洛泠不满地哼哼，“别总是用你们乱七八糟的想法丢在我身上，我还是个未成年！”
　　“啊？”
　　这一下，荼蘼和月见全都乇愣住了。
　　未成年...
　　“是指还没到三百岁的未成年吗？”荼蘼稍作迟疑，问道。
　　“是指还没到十八岁的未成年。”洛泠白了她一眼。
　　“.......”
　　月见和荼蘼齐齐沉默。
　　她们有想过紫珠的年龄可能偏幼，但没想到...这么幼。
　　要知道，她们两个的零头都不止十八岁。
　　“咳咳...误会，误会而已。”
　　刹那之间，紫珠的形象在她们的脑海里就变了许多，连荼蘼都放松了警惕，但脸色依旧止不住浮现出古怪之色。
　　天呐...
　　她们之前就是被这么一个小姑娘给吓得团团转吗？
　　但无论如何，奈落神选这一身份还是值得尊重对待的。
　　洛泠稍作正色，平复心绪之后，继续说道，
　　“我的条件很简单，‘死之刻’可以给你，但...我想要「冈格尼尔」，以及使用你的一次机会。”
　　神器「冈格尼尔」，之前洛泠见识过荼蘼亲自使用时的模样，对于其必中的效果可眼馋得很。
　　先前荼蘼就拿出来交易过一次，试图拿到「终局的维多利亚」，结果被洛泠给截胡了，但这也说明了荼蘼并非把这件神器看得很重要。
　　“没问题。”荼蘼立刻点了点头，然后一愣，“等会，使用我？”
　　这句话...
　　难不成，她之前的担心确实是对的？
　　不过，一想到紫珠的年纪，荼蘼莫名就没有了之前的警戒，反而觉得此时提出这个要求的紫珠可爱到过分。
　　“不好意思，是我嘴瓢了。”
　　洛泠在心底暗骂首位，都怪她老是说使用使用的，害得自己不由自主地学去了些许，
　　“就是一次协助的机会，在你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答应我的一次请求——当然，事先会征求你的同意，不会过于为难你的。。”
　　“小事一桩而已。”荼蘼点了点头，心底却莫名地失落了些许。
　　不对，她失落什么，这不是好事嘛？
　　“这样一来，月见你既还了我的...我妹妹的医疗费，也不会过于为难荼蘼奶奶。”洛泠说道。
　　“我没问题。”
　　月见点点头，她已经看开了，这一次行动失败的结果，没有损失惨重便是幸事，也不敢去想能够得到些什么。
　　对于洛泠这个奶奶的称呼，荼蘼稍稍扭了扭身体，还有点不习惯，但终究没有把驳斥的话给说出来。
　　这是第一次有人喊她奶奶呢...
　　而且还是个年纪小到过分的小姑娘。
　　“既然如此，便成交吧。”
　　洛泠伸出手，荼蘼把「冈格尼尔」交到了她的手上。
　　随即，月见便拿出事先准备好，被剥离出来，以圣骸祭器作为容器存储的“死之刻”，直接交给了荼蘼。
　　“对了，荼蘼奶奶，”洛泠忽然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如果你还需要‘生之时’和‘命运无常’的话，去争夺之时可以喊上我。”
　　“嗯？”
　　听到这话的时候，荼蘼一怔。
　　紧接着洛泠又继续说道，
　　“我的条件很简单，除了相应的报酬之外，你给我啃一口就行。”
　　“？？？”
　　荼蘼的脑袋上立刻便冒出了不少问号。

 第四十六章 一心四用（5k）
　　对于洛泠这个堪称摸不着头脑的无厘头要求，荼蘼倒是没有深究下去，只当做这位小姑娘较为独特的癖好而已。
　　她一开始其实仅是执着于“死之刻”而已，原因很简单，不敢奢求更多。
　　既然现在“死之刻”已经以这如梦似幻般的方式落在了她的手上，对于「命运」权能余下的两项能力，多少也还是起了些心思。
　　洛泠之所以会对荼蘼如此慷慨，一方面是她确实用不着“死之刻”，虽说这是一项完整的权能，但无论怎么说，终究还是来自于「禁忌」之「诺伦」。
　　洛泠的所有权能，基本上都是以复制，或者可能是另一种更不可思议的方式，彻底掌控在手中，跟原主不会产生任何联系。
　　因而，哪怕“死之刻”到了洛泠手上，作用太小，倒不如顺水推舟，作为人情给予荼蘼。
　　...还有一个最为重要的原因。
　　这道空泛出来的权能「命运」，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为什么...没有其他的「禁忌」权能以这种分散能力的方式出现？
　　另外，直到现在，洛泠都没有听说过，有哪位命运神选存在着。
　　或许，这道能力并不什么好事，洛泠便也息了交予家人们的想法。
　　至于直接通过“死之刻”得到「命运」，很可惜，或许是因为能力被分散的缘故，这项权能的状态并不完整，「吞噬」仅能得到相应的灵感能量，太浪费了。
　　所以，洛泠现在的想法很简单，等荼蘼把「命运」权能都拿到手之后，足够完整之后，她再过去啃一口。
　　与化身为「灾厄」之「精卫」一样，这样的话，也能够最为直接地化身出「彼岸」-「今生」的形态。
　　这同样是一场三方都能够心满意足的交易，在隔离之界解开之后，她们三人的神情之中都带上了淡淡的笑意。
　　“看来谈得不错。”首位淡淡目光悠悠地落在三人的身上，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嘴角微勾，继续说道，“还有其他需要交易的吗？”
　　就在这时，最出乎意料的情况出现了，鸢尾弱弱地举起了手，小声说道，
　　“我...”
　　“嗯？”
　　众人目光齐聚，鸢尾神情立刻便又犹豫了起来，连目光都有些躲躲闪闪。
　　但很快，她像是确定了什么一样，咬咬牙，抬起头，小脸认真地说道，
　　“我要和紫珠小姐交易！”
　　“哟，生意兴隆啊。”首位笑了笑，颇有些玩味地望向洛泠，“紫珠，你可真是受欢迎，谁都想跟你发生点关系。”
　　“......”
　　对于首位这个容易让人误会的说法，洛泠选择了无视。
　　她看向了鸢尾，这时鸢尾却相当意外地勇敢与她对视着，脸上闪过些许坚毅的神情，像是视死如归。
　　...也用不着这样吧？
　　她又不会吃人...
　　“没问题。”
　　洛泠微微颔首，她已经意识到鸢尾想要做些什么了。
　　难得的茶话会，便把这些事情全都一并解决了吧。
　　一念至此，洛泠展开了隔离之界。
　　在之前留下了极为严重的阴影之后，这还是鸢尾主动提出要和「紫珠」独处。
　　洛泠坐在鸢尾的面前，思索着她是不是得换个形态。
　　但下一刻，鸢尾便开口了，极为直接，
　　“紫珠，你之前说过，可以救治「精卫」大人，是吗？”
　　“我说的是，可以尝试，毕竟我并不清楚祂的伤势。”洛泠纠正道。
　　她虽有多种手段，以处理别人的伤势，经验更是颇为丰富，但却从未去医治过一位序列诡异，在这一方面可以说是新手。
　　想来雪梅也不肯让她练手，因而只能委屈「精卫」本尊。
　　“也好...”
　　对于洛泠这句摇摆不定的话，鸢尾已经有所预料，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脸上闪过些许苦涩。
　　“祂怎么了？”
　　洛泠察觉到鸢尾神情之中的异样，再加上之前无论如何都不肯求助与她，这次竟是松了口。
　　“不，没什么，还是跟之前一样。”鸢尾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但...之前就一直在恶化，现在恶化的速度并没有减缓。
　　“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精卫」大人迟早会变成没有任何办法逆转的「永生」傀儡，就像当时的小老鼠一样。”
　　永恒不死的诅咒，腐烂到灰尘都在经历痛苦与哀嚎的意识，这是鸢尾绝不愿意见到的结局。
　　上一次洛泠在施展「救世魔女」的时候，「精卫」便已经泛起了一丝意识，鸢尾当时便起了丨一些心思，只是依旧跟之前一样，想通过登神之路来自己解决。
　　但...这一次「天女魃」事件之后，看到月见的下场，鸢尾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
　　她已然知道，登神之路并不是这么好走的，即便走通了...若是跟月见一般，似乎于「精卫」难以挽回的伤势也无能为力。
　　从始至终，鸢尾都不是为了变强，她只是想救下自己的神明而已。
　　“嗯，我可以救治。”洛泠微微颔首，“但我不能保证一定能治好，当然，也不会治坏...应该。”
　　这话没说还好，一说出来，鸢尾的脸色便煞白了些许。
　　但她最终还是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再这样下去，「精卫」大人也仅是等待灭亡的到来而已，甚至会是比死亡更加恐怖的结局。
　　“医药费...我知道你想要什么，”鸢尾轻声说道，微微垂眸，“你想要我，是吗？”
　　“你这句话说的...”
　　洛泠扯了扯嘴角，怎么茶话会的诸位都好像被首位影响了。
　　“我是很笨没错，但笨蛋又不是不会思考。”鸢尾鼓着小脸，继续说道，“你带我回家，见你的姐姐妹妹们，不就是想让我也一块过去吗？
　　“更别提之后的种种事情，哪怕是我，也能够猜得出来...你肯定是看中了我养花护林的能力！”
　　前不久在轩辕世家里，洛泠使用「山海」之时的灾难性表现，让鸢尾大为震撼。
　　“咳咳...”
　　闻言洛泠立刻连连咳了几声。
　　虽说这确实是洛泠的打算，但在这种情况下，被当事人直接揭穿，洛泠多少还是有点尴尬的，她的脸皮并不厚。
　　“不过，你怎么知道我看重的是你养花护林的能力呢？”洛泠好奇地问道。
　　听到这句话，鸢尾的表情变了又变，耷拉着脑袋，说道，
　　“我又不漂亮，又不厉害，还很笨，什么事情都做不好，连「精卫」大人都救不回来，唯一会的就是种点东西...这就是我唯一的价值了。”
　　“...也不全是吧。”洛泠有些违心地说道，心虚地看了一眼隔离之界外首位的位置。
　　她这算假话吧？会不会被首位察觉到？
　　又似乎没有什么反应。
　　“总之，只要你能治好「精卫」大人，我什么都肯做，什么都答应你！”鸢尾抬起头，坚定地说道。
　　她并不是个只会患得患失的人，既然已经想通了，便不会继续再摇摆不定下去。
　　“成交。”
　　洛泠嘴角微勾，无论如何，「繁星的维多利亚」总算能有个“园丁”了。
　　仅鸢尾一人，就已经把「黄昏的维多利亚」建设得有模有样，更别提「繁星的维多利亚」里还有其他人呢。
　　当这项交易成立之后，隔离之界便已经彻底解开。
　　首位似笑非笑地看着洛泠，然后说道，
　　“应该...都没有了吧？”
　　众人静默。
　　“既然如此，”首位挥了挥手，继续道，“茶话会，结束了。”
　　滚滚黑雾涌来，卷过所有人的身体。
　　洛泠的步骤稍微晚了些许，当所有黑雾都消散之时，裹着她的黑雾才刚刚涌现。
　　这时首位站起身来，在洛泠警惕的目光之中，缓缓地走到了她的面前。
　　但此时此刻的首位，神情却是少见地认真了起来，连语气都没有了之前的轻佻，
　　“接下来，小心一些。”
　　“...绝对绝对，不要再步上祂的后尘。”
　　话音落下，在洛泠稍显错愕的注视之中，她的目光似有若无地黯淡了些许。
　　但首位并没有给洛泠仔细观察的机会，下一刻黑雾便已卷起，彻底将洛泠的视野淹没。
　　........
　　房间里的乌鸢还处于沉眠的状态，化身为紫珠形态的洛泠缓缓现身，脑海之中依稀留着首位最后的目光。
　　“.......”
　　这家伙。
　　“依旧是把我当做「蜕升」了吗？”
　　洛泠揉了揉太阳穴，但很快神情便凝重了些许。
　　首位的态度只是小事，更重要的是...连她都如此认真地告诉自己小心一些，恐怕是知道些什么。
　　洛泠摸了摸眉心处没有显现出来，感知却极为清晰的花瓣，她能感知得到这枚花瓣之中所蕴含的力量，并不惊人，却神秘莫测。
　　即便洛泠的位阶已经相当之高，却依旧无法探索出这枚花瓣之中所蕴含的力量。
　　似乎远超“权能”这一级别的力量。
　　“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吗？”洛泠沉吟稍许，还是放弃了继续深究下去。
　　她隐约能够感知得到，这道力量的价值绝对远超所谓的十七枚花瓣，首位之所以会提出这个数目，想来诸位茶话会成员也清楚得很。
　　名为公开布诚的交易，实际上这一次交易的对象只会有一个，便是洛泠。
　　先前在「终局的维多利亚」之时，首位还会遮掩些许，故作公平竞争的模样，现在却是完全不加伪装，似乎已经不在意其余几位成员的看法。
　　——或许，她们对于首位而言，已经没有足够的价值了吧。
　　神秘莫测的首位，直到现在洛泠都无法知晓她真实的一分一毫，就连猜测都无法得到确定。
　　“还是先想想我自己的事情吧。”洛泠把首位的目光抛之脑后，但随即又为难了起来。
　　她现在一共有四件事情要做。
　　第一，与琳娜一同调查末日信使。
　　第二，与艾尔莎一起追寻仙子以及「天女魃」的踪迹。
　　第三，待在轩辕世家，与轩辕玲珑在一起，以便瞒过大夏帝城各方势力的眼线，以“乌鸢”的身份避开这些腥风血雨。
　　最后，便是前往鸢尾的神国「黄昏的维多利亚」对「精卫」进行救治。
　　“我是怎么给自己找了这么多事情的？”洛泠扯了扯嘴角，却又无可奈何，每一件事情对她而言都很重要，并且是没办法交给其他人的。
　　这回真的是分身乏术了，她的心神分成几块用没问题，但分成这么多的话...有点难以招架了。
　　“反正，玲珑姐最近都很忙，先用‘乌鸢’分身糊弄一下吧。”
　　洛泠思索片刻，很快便做出了抉择，“鸢尾小姐的事情，可以稍缓一些，虽然有点对不住她，但就目前而言，「精卫」的情况还能再拖一拖，先假模假样看一下再说。”
　　想到这里，洛泠忽然感觉自己有点像是骗人身子的渣女了。
　　明明答应好了鸢尾小姐对她而言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事情，为此真的给洛泠签下了卖身契，而洛泠却还想着不要紧不要紧，这件事情还能往后稍稍。
　　可事实就是如此，洛泠自己也无可奈何。
　　分身肯定是治不了「精卫」的，但其他两处却同样需要随机应变，随时以真身降临，毕竟事关艾尔莎和琳娜的安危，洛泠不能顾此失彼。
　　毕竟治疗「精卫」的事情，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搞定的。
　　就在洛泠打算前往「黄昏的维多利亚」，借着给「精卫」看病的由头，先去处理琳娜和艾尔莎那边的事情时，忽然收到了一条来自于琳娜的消息。
　　“洛泠小姐，若是把事情解决了的话，就快点回来吧。”
　　“...我碰上了「卯刻」。”
　　“「卯刻」？！”看到这一条消息，洛泠大吃一惊，“末日信使的十二位驿使之一？”
　　十二驿使——现在只剩下了九位（亡故三位的消息还没公开），都相当于末日信使的小头领，每一位都能够使用完全体的「末日」权能，实力之强大恐怖，哪怕是轩辕玲珑都为之忌惮。
　　洛泠甚至都还没做好接触末日信使的准备，结果她这一扭头，琳娜就碰上了个小boss？
　　“...也罢，先处理琳娜的事情吧。”
　　洛泠揉了揉眉心，但她还是得同时去应付鸢尾小姐。
　　...高强度的一心两用便已是极限，还是先委屈一下艾尔莎，让她等等吧。
　　一念至此，洛泠闭上双眼，身形开始于现世之中消散，前往「黄昏的维多利亚」。
　　......
　　“你...确定她还活着？”
　　蒙着面的高挑女子好奇地眨了眨眼睛，伸出手想戳戳黑发少女的脸，却被旁边的金发大波浪给拦了下来。
　　“确定。”
　　琳娜冷着脸说道。
　　她极为忌惮地看着这名蒙面女子，能够察觉到她几乎不加以掩饰的「末日」气息，仅仅站在原地，周围都隐隐有虚化的趋势。
　　在洛泠好一阵慌张，然后把这个担子抛给琳娜之后，琳娜除了做某些事情之外，还是有正事的。
　　但由于洛泠没有回来，琳娜也不敢轻举妄动，就只是在蓬莱圣地周围徘徊而已。
　　本来她的气息极为隐蔽，毕竟同样能够使用傀儡谣，虽达不到洛泠出神入化的程度，但至少瞒过一些视线还是没问题的。
　　结果...
　　这个蒙面女人就出现了。
　　与她一同出现的还有来自于轩辕世家的追兵。
　　然后琳娜就稀里糊涂地跟着这个蒙面女人，被轩辕世家撵着到处逃跑，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脱离蓬莱圣地，来到一处不知名的地界，才总算摆脱了轩辕世家的追杀。
　　随即蒙面女人便开始了自我介绍，说她就是末日信使的首领之一，「卯刻」。
　　之所以找到琳娜，是因为琳娜带着「末日」的气息，以为是自己还没逃走的跟班，便出面相救。
　　结果她这一出面，直接引来了轩辕世家的注意，从而追兵不断。
　　——对于轩辕世家的视线而言，琳娜的伪装尚且能够应付，但却骗不过「卯刻」的眼睛。
　　也就是说，「卯刻」不出手的话，琳娜压根就不会被追杀。
　　得知这一切的原委之后，琳娜当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而「卯刻」也意识到自己救错了人，于是局面便如此僵持着。
　　卯刻的性格似乎颇为活跃，即便是在救错人之后，对琳娜的一切都表现得很感兴趣，不断地追问一些关于她的事情，似乎是在做什么打算。
　　尤其是琳娜背着的昏迷女孩，卯刻能够感知到这个女孩身上强烈的「末日」气息，位阶之高，不可能会有人类能够承受如此恐怖的「末日」之力。
　　哪怕是末日信使的驿使们，也只有在全力以赴之时才会展现出这等层次的气息。
　　也就是说，这个黑头发的女孩看似还活着，多半已经因为「末日」而坠入了永恒的「寂亡」。
　　于是乎，卯刻便愈发觉得，琳娜是不肯接受事实，才会如此执拗地带着她。
　　“要不顺着这位琳娜小姐的话说吧，”卯刻心底想着，“好不容易才遇上个好苗子，可不能错过。”
　　竟然能够适应她刻意释放出来的「末日」气息，这位金发大波浪的大妹子绝对是天生的末日信使，不加入亏了！
　　最近末日信使的招新工作可难了...
　　就在卯刻打定主意，打算改改口风之后，便骇然地发现，琳娜背上的黑发少女睫毛微动，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鬼啊！”

 第四十七章 聊天鬼才岑湘云（伪）
　　“.......”
　　洛泠缓缓地睁开双眼，一阵虚妄的恍惚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正被琳娜背着，连脸蛋都被埋在金发大波浪之中。
　　“鬼啊！”
　　一道尖叫声响起，洛泠也被吓了一跳，抬眼望去，却发现是一个陌生的蒙面女人。
　　“嗯？”
　　洛泠微微皱眉，这时琳娜似乎是松了口气，连忙把洛泠从背上放了下来，同时把她遇到卯刻的来龙去脉全都送到了洛泠的脑海之中。
　　刹那之间，洛泠对这位卯刻的印象便有了些...滑稽，连目光都稍许古怪。
　　当然，即便再滑稽，卯刻的实力确实是毋庸置疑的，能够轻而易举地洞穿琳娜的伪装，便是最好的说明。
　　于是，洛泠稍作定神，尽可能稳住意识，以免在卯刻的面前露出破绽。
　　不过...
　　洛泠总觉得自己的右手手指处似乎有些异样的感觉，抬起来稍作轻嗅，似乎残余着些许异样的芬芳，似乎此前从未闻过类似的味道。
　　她狐疑地瞥向了旁边站得如竹竿般笔直的琳娜，却只见到了琳娜微微泛红的侧颜，却没有半点多余的神情。
　　“咳咳...”
　　就在这时，卯刻似乎也知道此时的自己确实有点失态，连连轻咳几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她确实没想到这名黑发少女竟然还能活蹦乱跳地出现，毕竟如此强烈的「末日」气息，连她都必须刻意释放相应的「末日」能力才能够达到。
　　但很快，卯刻的心底又涌现出少许的激动。
　　本以为只是顺手招个满有潜力的新人，结果没想到新人的后背上还附送了一个天赋几乎可以说是无与伦比，天生就该来当末日信使的绝世天才。
　　不过这种振奋与激动，卯刻都没有表现出来，先强压在心底，随即神情便认真了起来，自我介绍道，
　　“你好，我是末日信徒的驿使之一卯刻，很高兴认识你们二位...虽然认识的方式可能不怎么愉快，这位小妹妹...该怎么称呼？”
　　何止不怎么愉快...
　　琳娜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她本来藏得好好的，却被这个女人一把揪了出来，稀里糊涂地跟着她跑到了这里亁。
　　现在，恐怕大夏帝城是暂且回不去了，轩辕世家多半正到处在通缉她们几个呢。
　　不必多说，在琳娜背上躺着的洛泠都没能例外，通通上了追杀名单。
　　“岑湘云。”洛泠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刹那之间，琳娜瞪大了双眼，扭头望向洛泠，似乎相当震惊于洛泠的这道回答。
　　怎么洛泠小姐用起别人的名字来，竟是如此脸不红心不跳，像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一般。
　　等等...
　　她该不会之前也顶着自己的名字，到处招惹是非过吧？
　　之所以借用岑湘云的名字，这倒不是洛泠深思熟虑的结果，只是她不想用自己的本名而已。
　　洛泠这个名字虽然在“维多利亚之变”里并不算起眼，毕竟是直到最终一刻，才被「公司」总部的几位确定了与「白魔女」之间的关系，但...终究是出现过。
　　岑湘云就不一样了，几乎算是个无名小卒。
　　更重要的是，洛泠在收到卯刻的提问时，脑海里第一个冒出的名字便是这个，于是就直接答复了。
　　“岑小姐...是吧，呵呵。”卯刻轻声说道，面纱之下是得体的微笑，“不知你是否听说过我们——末日信使？”
　　她在自我介绍的时候，一直在仔细观察这名少女的微表情，却没能看到她想见到的反应。
　　直面末日信使，要么是如常人般恐惧，要么如轩辕世家般痛恨，要么如其余世家高层般忌惮，很少会有...这种似乎有些迷茫的神情。
　　「末日」路径的存在算是心照不宣的秘密，但末日信使的知名度还是有一些的，跟他们归为一类的通常都是禁忌神选，奈落神选归墟神选之类的，可以说就是被敬而远之的存在。
　　先前琳娜听到的时候，下意识露出的表情便是忌惮，这才让卯刻起了一些兴趣。
　　只是没想到，这个小妹妹会是这样的反应。
　　难不成....是不知道末日信使吗？
　　“嗯，听说过。”
　　洛泠大大方方地回答道。
　　“哦？”卯刻的目光深邃了些许，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既然知道的话...我以为你会有更多的反应。”
　　“得有什么反应？”洛泠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淡然，这具人偶几乎遮掩了她的所有情绪。
　　“震惊啊，害怕啊之类的...或者说警惕忌惮什么的，不过，这些由我说出来总觉得有些没意思。”卯刻啧啧道，“岑小姐的反应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过我很高兴，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你的天赋很好哦。”
　　“好。”洛泠点点头。
　　旁边的琳娜看得一愣一愣的，连卯刻听到洛泠的回答之时也一愣一愣的。
　　就不打算先拉扯拉扯一下吗？
　　比如相互了解一下之类的？
　　卯刻都憋着，她的打算是为了表示诚意，先伸出橄榄枝，在对方表现出迟疑之时，近一步展现末日信使的一切，同时也逐渐了解这位初次见面的小妹妹。
　　结果她这橄榄枝刚冒出个芽，对方便连芽带根一并给叼走了，这等反应着实让人猝不及防。
　　琳娜更是凌乱，她当然看得出卯刻的打算，之前在与她聊天的时候，就是以这般方式进行交流的。
　　只不过，琳娜一直都很谨慎，因为主心骨洛泠还没回来，她不敢擅自作出决定，于是乎便一直对卯刻冷着脸，回答更是寡言少语，基本上只透露了自己的名字。
　　现在洛泠一回来，就如此直截了当...
　　“这...”
　　卯刻稍作迟疑，竟有些犹豫了起来。
　　难不成是间谍之类的，想打入末日信使的内部？
　　也不对啊...
　　哪有这么不专业的间谍，直白到让她生出狐疑的心理。
　　另一方面，更打消她疑惑的便是洛泠带着极为强烈的「末日」气息，你说这就是「末日」生的卯刻都敢信。
　　在这种情况下，所谓的间谍似乎有些苍白...
　　“等等，你让我先缓缓，捋一捋...”
　　卯刻揉了揉太阳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卯刻大人，你不是想要我加入末日信使吗？”洛泠问道。
　　卯刻点点头。
　　“我也想加入你们，”洛泠继续说道，“所以就答应了呀。”
　　听到洛泠的回答，卯刻又犹豫了起来。
　　说是这样说，可怎么还是觉得怪怪的...
　　“那，你为什么要加入我们？”卯刻定了定神，继续问道。
　　“因为你邀请我了呀。”洛泠眨了眨眼，神情似乎有着几分无辜与天真。
　　“.......”
　　好像这样的说法，似乎也没毛病。
　　所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卯刻只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
　　“不如问，为什么你们要邀请我。”洛泠提醒了一句。
　　“对哦，我们为什么要邀请你？”卯刻一拍脑袋，然后反应了过来，咬着牙说道，“不对啊，这...算了，我们之所以邀请你，是因为你拥有「末日」的气息。”
　　“嗯嗯，我知道。”洛泠又点点头。
　　卯刻觉得她实在是聊不下去了，求助似的望向琳娜。
　　她差不多能看出来，琳娜应该是这位岑湘云小姐的护卫之类的存在，很想问问琳娜，这位岑小姐从小就是这么会聊天的吗？
　　琳娜同样是神情古怪，她以前就知道洛泠很会聊天，但没想到竟能这么会，几句话就把天给聊死了。
　　“我家小姐的意思就是，她没意见。”琳娜顺势便接过了话茬，继续说道，“我想....卯刻大人，你是想了解一下我们吧？”
　　“对对对...”
　　卯刻连连点头称是，心底松了口气，总算遇到正常人了。
　　“我们来自于维多利亚。”琳娜直截了当地说道，“前阵子不知为何，维多利亚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变化，然后我家小姐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这些都是洛泠准备好的说辞，一开始就和琳娜在脑海里进行过交流。
　　“哦？”
　　听到这里，卯刻瞬间就来了兴趣。
　　前阵子的变化，她当然很清楚，这番变化引发的连锁反应，末日信使直到现在都还没消化完毕。
　　没想到，这场剧变竟然会引发一些特别的存在...
　　想来这两位带有的「末日」气息，应该是直接遭受了未能上任的那位驿使所释放的「终末天使」权能。
　　被「末日」袭击而化作拥有「末日」能力的人虽然极为稀少，但之前不是没有出现过，比如可恶的轩辕玲珑便是如此，所以这般说辞并无破绽。
　　再加上依照末日信使的情报网，确实都没有这两位的踪迹，这些话的可信度很高。
　　虽然维多利亚的事情现在很难验证，但没什么所谓，那边的势力还在自顾不暇，更别提与大夏帝城或者瓦尔哈拉的势力勾结了。
　　至少别有用心的间谍这一点可以暂且排除。
　　卯刻逐渐放下心来，还在想着接下来的招新工作要不要往维多利亚发展，看能不能找到更多像这两位一样，因为「终末天使」的袭击而觉醒的存在。
　　这段时间里，末日信使的损失很严重，不只是平白无故莫名其妙地死了三位驿使，连中坚的传马和基层的信鸽同样损失惨重。
　　老大「子刻」都不得不发出静默指令，上一次还是与轩辕世家一众势力开战失利时发出的。
　　但很快，卯刻便从这些思绪之中缓过神来，嘴角继续浮现出得体的微笑，继续说道，
　　“我没问题了，末日信使欢迎二位的加入，不过...在正式加入之前，还得对你们进行一点小小的测试，当然，你们通过测试的可能性很大，只是想看看你们与「末日」的亲和度究竟有多少而已。”
　　“可以。”
　　洛泠微微颔首，然后眼皮微垂。
　　琳娜立刻伸出手把她抱住，然后抬头对卯刻抱歉地说道，
　　“对不住，小姐从上一次变故之后，就一直会出现这种情况，时不时就陷入沉眠，清醒的时间很少。”
　　“能理解。”
　　卯刻点点头，如此强烈的「末日」气息，能够活着就已经堪称奇迹了，不过是沉眠昏迷这点小小的副作用而已，并不奇怪。
　　而且，听到这般说辞，卯刻心底最后悬着的一点迟疑也随着落地。
　　“事不宜迟，我们先回分站吧，这里只是我临时创造出来的落脚点而已，不能久留。”卯刻说道，与此同时，这处地界也隐约出现了崩溃的迹象。
　　“竟然是临时创造出来的吗？”
　　琳娜有些吃惊，她环顾四周，对卯刻的实力认知又深了几分。
　　虽说这位姐姐看起来有点不太靠谱，但...至少算是蛮强的？
　　至于洛泠昏迷之类的，这是琳娜临时想出来的借口，真实情况是洛泠又跟上一次一样，急匆匆地被其他事情给引了心神，不得不先放弃这边。
　　一念至此，琳娜不由得稍作叹息，但很快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渐渐浮现出些许荡漾的笑意。
　　“洛泠小姐刚刚似乎是已经发现了...不过，她好像又没什么所谓？”
　　没有反对就是同意。
　　没错，就是这样。
　　......
　　与此同时，于所有起源之地的界限边缘之间。
　　白魔女形态的洛泠瞬间睁开双眼，她是收到了艾尔莎的消息才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不得已暂且放弃了琳娜那边的意识。
　　洛泠知道关于末日信使的事情已经聊得差不多了，余下的情况，琳娜便已经足以应付，洛泠也能够很放心地把一切都交给骑士小姐。
　　若是没有紧急情况，艾尔莎不会唤回她的心神，还是这边更要紧一些。
　　此时洛泠的本体还在「黄昏的维多利亚」之中应付着鸢尾小姐，待在轩辕世家里面的是乌鸢分身，被琳娜带着的是末日人偶。
　　用分身乏术来形容洛泠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再贴切不过了。
　　当洛泠的意识降临到这具白魔女分身之后，便发现她这时被艾尔莎以一种笨拙的方式公主抱着，睁开眼便看到艾尔莎稍显圆润的可爱脸蛋，小小的眉头却紧紧地皱了起来。
　　“怎么了，艾尔莎？”洛泠问道。
　　“白小姐，好像...出问题了。”艾尔莎见洛泠总算醒了过来，瞬间便松了好大一口气，然后急忙说道，“你看，这些庇护的力量...消耗得好快呀！”
　　洛泠从艾尔莎的怀里下来，稍稍站起身，抬头望向上方的恶魔虚影。
　　比起她之前所留下来的，简直可以说是虚弱不堪。
　　“不对啊，根据计算，至少可以坚持一个月左右...”
　　洛泠神情微沉，稍作探知之后，却发现周围的「末日」风暴正在以一种诡异的速度逐渐加据，才会导致虚影减弱。
　　艾尔莎本来不想麻烦到洛泠，于是她只是尽可能地缩减了庇护范围，只够她站着而已，以减少消耗。
　　洛泠得知原委之后，叹了口气，说道，
　　“艾尔莎，下次遇到这种情况，直接告诉我便好。”
　　艾尔莎低着头，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小声应道，
　　“嗯...我知道了...”
　　洛泠的神情柔和了些许，伸手揉了揉艾尔莎的头发，继续说道，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对我来说，无论什么都比不上你们的安危重要。”
　　“嗯嗯！”
　　艾尔莎一听到这话，立刻便眉开眼笑了起来，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还是缩了缩小脑袋。
　　洛泠稍作定神，观察周围的情况，得出一个相当严峻的结论，
　　“恐怕...是仙子捣的乱。”
　　作为「彼岸」-「今生」路径的践行者，仙子的能力虽然尚且未明，但应该是拥有着反追踪的手段。
　　虽然不一定发现了洛泠的存在，但只要是有隐约的察觉，以她小心翼翼的性格，必然会有反制的措施。
　　此处偏远，除了末日信使和洛泠之外，估计也没有其他存在能够深入其中，但仙子还是给足了尊重，以某种方式加据了「末日」风暴，避免被持续追踪。
　　“但没什么用，对于我来说，只是多分一些力量过来而已。”
　　洛泠可以说是整个世界上最不惧怕「末日」的存在，她本体前来，甚至不需要任何防护措施，踏入「末日」风暴之中跟回家的感觉差不多。
　　只不过现在多了一个艾尔莎，确实需要一些防护手段。
　　但也不成问题。
　　权能「救世魔女」就是专门应对「末日」之灾的力量。
　　“不过是多耗一些而已，我灵感足够充沛，陪她耗着便是。”
　　洛泠立刻从本体处调度来了新的灵感，加强了这处庇护立场。
　　不过，从仙子的这般举动之中，洛泠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即便意识到有被发现的风险，宁愿加强防护，也不愿离开么...”
　　要么就是走投无路，要么就是另有图谋。
　　无论如何，现在是时候抓紧时间，追上仙子的步伐了。
　　“我们走吧，艾尔莎。”
　　洛泠拿起艾尔莎的小手，轻声说道。
　　“嗯嗯！”
　　艾尔莎满脸认真，点着小脑袋，像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

 第四十八章 「天女魃」再现（5k）
　　周围的「末日」风暴正在歇斯底里地咆哮着，隐约能从其中听到些许悲鸣与恸哭，难以言喻的绝望几乎充斥溢满着整个世界，源自于逝者们的哀伤。
　　洛泠缓缓地伸出手，探出魔女庇护之外，稍稍触及这场几乎能够淹没一切的悲恸之中，轻轻地叹了口气。
　　先前的「末日」风暴尚且算作平静，危险程度只比「虚无之界」高上一些，轩辕玲珑这等级别的强者，若是有相应的祭器傍身，行走其中不成问题。
　　而现在，就像是被触动了什么，于「末日」风暴之中逝去的一切开始暴乱了起来。
　　整个世界，几乎没有人能够越过这场风暴，除了洛泠。
　　但...即便是洛泠，在直接触及这场惊人的风暴之时，都免不了片刻失神，微微沉沦于昔日因「末日」而终亡的世界残影之中。
　　毕竟，那可是整个世界曾经的末日。
　　哪怕是现如今，在被「蜕升」的牺牲所挽救的世界里，「末日」的威胁从未散去，人类只不过是被其中最勇敢的人保护得很好而已。
　　死后甘为凡躯的「帝」，前仆后继的轩辕世家，以及种种...
　　“白...”
　　艾尔莎担心地拉了拉洛泠的衣角，作为「噩魇」路径的她，刚刚注意到洛泠的灵魂在接触「末日」风暴之时，出现了片刻的恍惚，不由得有些担忧。
　　“我没事。”洛泠稍作定神，望向艾尔莎之时，向来如冰雕般冷淡的小脸上勾勒出现些许带着暖意的笑容，“接下来，就得靠艾尔莎了哦。”
　　追猎仙子之事并不算简单，也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只不过，同等重要的事情还要很多，洛泠迫不得已才只能以化身前来。
　　不过，洛泠的化身随时都能够唤来真身降临，以便在危急时刻能够出手救援。
　　先前丝塔莎所遭遇的不幸，一次便已经足够了，洛泠绝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
　　虽然艾尔莎还是跟以前一样，呆呆萌萌的，像个只会傻乐的小姑娘，但洛泠很清楚，艾尔莎恐怕是除了自己与姐姐之外，家庭里最为强大的一位，连菲欧娜都只能稍逊一筹。
　　最重要的原因，便是艾尔莎化作祭器的右眼。
　　这枚神秘的祭器，洛泠曾进行了一定的研究，可惜没研究出个结果，连亲手打造这枚祭器的菲欧娜都搞不清楚，为何艾尔莎能有如此强大的祭器，几乎可以勾连到「噩魇」路径之源。
　　但无论如何，好用，并且代价小，就已经足够了。
　　艾尔莎的强度基本上都在这枚祭器上，但拥有这枚祭器，就可以说拥有着一道堪比权能，甚至超过权能的力量。
　　至于在这里的洛泠化身...
　　强度自然是有的，但肯定没办法与艾尔莎相比。
　　化身终究只是化身，而且还是正面交手能力较弱的白魔女。
　　“嗯嗯！”艾尔莎点点头，挥动着小粉拳，“我会用力打倒坏人的，等着看吧，哼哼！”
　　“...还是需要小心一些。”洛泠的神情凝重了些许。
　　此时她们正越过这场恐怖的「末日」风暴，向着仙子的藏身处前进。
　　洛泠被艾尔莎背着，她现在略微分神，一边应对着满脸愁容的鸢尾小姐以及下班回家的轩辕玲珑，一边探查着具体的方位，连控制化身的精神力都没能余下。
　　说实话，这种活也就洛泠能干，换做别人估计早就精神分裂了。
　　在深入「末日」风暴之后没一会儿，周围的风暴便忽地减弱了许多。
　　周围全是飘散的世界残骸，上面皆是触目惊心的遗迹碎片，不过只是惊鸿一丒瞥，都仿佛能够嗅到上一个世界在破碎之前的深沉绝望。
　　看着这一幕又一幕，洛泠只是沉默着，曾经直面过类似的画面，她能够理解。
　　“白，我好像...找到了？”艾尔莎微微皱眉，她对灵魂的感知相当敏锐，右眼漆黑的瞳孔不安地扭动着，“她好像受伤了...”
　　“受伤...看来与我之前的猜测相差无几，上次的战斗她同样并非全身而退。我们走吧，会一会这位...连玲珑姐都觉得棘手的家伙。”
　　闻言洛泠立刻抽回了心神，焦头烂额的她总算是把其他两边都给哄好了，现在是时候全神贯注来解决仙子的事情。
　　这个时候洛泠对琳娜的好感升高了不少，多好的骑士小姐啊，自己只需要丢个分身过去，她就能够利利索索地处理好其他事情，极大地分摊了自己的压力，想到这里洛泠都快感动哭了。
　　当然，这不是在指责艾尔莎，小艾尔莎毕竟年幼，这可是一位真正的十二岁小妹妹，能够像现在这样已经足够懂事了，不能奢求太多。
　　不过，这时艾尔莎的心底只有一个想法。
　　“玲珑姐又是谁？”
　　为什么洛泠小姐每次出去逛一圈，总能认识好几个姐姐妹妹之类的...
　　很快，两人便离开了「末日」风暴所笼罩的范围，这些在绝大部分存在都视若「禁忌」的可怖灾难，对于洛泠而言不过是轻描淡写就能渡过的区域。
　　“这里是...”
　　当洛泠和艾尔莎一同踏足这块遗落在世界尽头的遗迹残骸之时，却赫然发现，这块残骸之中的一切看起来颇为眼熟。
　　天穹之上被灰蒙蒙的「末日」风暴所笼罩，千疮百孔的大地之上似乎还残余着些许绿野的迹象，却都依然沦为枯寂，放眼望去皆是开裂的土地，与崩毁的一切。
　　“「埋骨之地」？”
　　洛泠瞳孔微缩，但很快又否认了。
　　这里并不是她曾经踏足过的「埋骨之地」，但是，却与「埋骨之地」经历过同样的灾难。
　　“咳咳...”
　　就在寂静到近乎可怕的周围，突兀地响起一道虚弱不堪的咳嗽声，洛泠和艾尔莎迅速望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稍稍靠坐在一处废墟的边上。
　　往日华丽飘逸的仙衣似乎变得灰扑扑的，被撕碎的布条纠缠在一起，裸露的肌肤大片大片的干枯血迹，尽管经过一些处理，却依旧无法让这些伤口愈合——连极擅丹药的仙子都无能为力，这是「末日」之伤。
　　洛泠是见过仙子的，尽管当时只不过是天穹之上的惊鸿一瞥，却很难与眼前如乞丐般的女子联想到一起。
　　“是你，小姑娘。”仙子的嘴角微微勾勒出笑意，也只有在这时才能勉强看出她昔日的绝代风华，“或者，我更应该称呼你为「白魔女」，可惜我当时一时没能认出你来。”
　　「白魔女」之名其实在其他起源之地里同样威名赫赫，毕竟是目前已知唯一一位能够取代其他存在的序列，甚至还取代了不止一次，这种情况下想记忆不深刻都难。
　　只不过，当时仙子只不过是粗略扫了一眼，再加之情况紧急，一时之间没能想起来而已。
　　事后仔细回想，才敢确定这位唯一逃出她掌握的小妹妹就是大名鼎鼎的「白魔女」。
　　“看来，越过「末日」风暴对你而言，负担挺重。”洛泠看着狼狈不堪的仙子，抬手示意艾尔莎暂且退下，继续藏在魔女庇护里。
　　她并不确定仙子在如此绝境之中，会不会不顾一切地爆发出歇斯底里的自灭底牌，以至于让艾尔莎受到没必要的危机。
　　“可即便如此，还是被你给找到了。”
　　仙子叹了口气，说道，“我甚至冒着风险，唤来此地最为恐怖的‘过往’，进一步地加剧「末日」风暴，达到连末日信使们都只能望而却步的程度，却没想到你同样毫发无损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这一生从未真正输过，现在看来，似乎是无可奈何地要破了先例。”
　　她直勾勾地注视着洛泠，像是要把洛泠看穿。
　　从「终局的涿鹿之野」逃出生天之后，仙子就已经选择了一个最不可能被发现的藏身之处，可她的「彼岸」-「今生」路径所带来的直觉却一直在警告着她，并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强烈。
　　直到仙子下定决心，以自身唤动世界残骸的“过往”，让「末日」风暴重现，几乎达到昔日的程度。
　　她现在的伤势，便是在这过程之中所付出的，本来不过是虚弱一些而已。
　　可是，在竭尽全力之后，心间的预警却从未消失，反而更加强烈。
　　这时的仙子便意识到，她终究还是失败了。
　　只因为这一次，站在她面前的对手，远超过去遭遇的所有。
　　“不打算问我些什么吗？”仙子柔柔一笑，加上她现在娇弱不堪的模样，好一个楚楚可怜的可人儿。
　　灰尘扑扑未能遮掩她的光彩，反而更增添了几分令人怜惜的意味。
　　只可惜洛泠并不吃这一套，她摇了摇头，说道，
　　“不需要。”
　　「傀儡谣」能力的存在，让洛泠并不顾忌于招供的方式，哪怕仙子选择自我锁住记忆，通过「全知」亦能突破，「禁忌」之下，「全知」无往而不利。
　　反正就算有「混沌」的特性也没关系，现在是对敌人使用而非友军，混乱的恶化对洛泠而言反而是一种利器。
　　“真是个不近人情的小妹妹。”仙子哀叹一声，似乎已经接受了她的命运。
　　但洛泠很清楚，不会如此。
　　她只身向前，与此同时，无数的孢子散出。
　　并非本体释放的孢子很快便被仙子察觉，她轻笑一声，一闪而逝的目光之中似乎带着几分决绝。
　　仙子是个聪明人，即便不知道这些处于虚妄与现世之间的存在有什么作用，但至少与白魔女对秘密无动于衷的态度有关。
　　对方之所以不需要盘问，估计是有比搜魂更加有效的手段。
　　搜魂在大夏帝城已经被玩烂了，有的是方法来避免，仙子手上粗略一算，都有千八百种。
　　“既然如此...”
　　只是无可奈何地走上这一条路。
　　“不知，你可曾听说过...‘登神之路'？”
　　仙子忽然抬起头，之前令人怜惜的娇弱气质刹那之间荡然无存，只余几分温和的落落大方。
　　说到此处，仙子忽然又觉得自己这句话着实好笑，不由得摇了摇头，
　　“也对，你可是「白魔女」，公认的第一位‘登神之路’成功者。”
　　所谓的登神，便是跃升位阶。
　　普通人类与觉醒者，觉醒者与诡异，诡异与序列诡异，序列诡异与禁忌...
　　一步又一步的位阶，意味着在路径上的渐行渐远。
　　只有达到序列诡异以上，才足以被称之为“神”，尽管在真正的强者心底都很清楚，以这种定义所谓的“神”，不过只是“伪神”而已。
　　不过，就算是“伪神”，在位阶上依旧遥不可及，难以跃升。
　　「白魔女」几乎可以说是目前已知的，唯一一位真正达成过此项成就的存在。
　　“你有你的法子，我也有我的。”
　　仙子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神情之中的落寞又重了些许。
　　她拿出一枚种子，丢在地面上，随即便极速生长，不多时便出现了一株藤蔓似的植物。
　　下一刻，藤蔓上的所有叶子都睁开了眼眸，密密麻麻的眼睛布满了整株植物。
　　这株极为怪异的植物，洛泠却并不陌生。
　　“交易成立，天时预兆。”仙子轻声说道。
　　“谢天谢地，老仙儿，您总算肯松口了。”天时预兆摇曳着枝叶，然后便看到了旁边的白魔女，瞬间了然，“原来你是碰上了这位啊，难怪...啧啧，真倒霉啊。”
　　对于洛泠-白魔女，天时预兆也是颇为熟悉的，先不说她的两个同事都和洛泠有过不少交集，就连她本人也与洛泠进行过一次交易，让洛泠拿到了禁忌石板的信息。
　　之后的事情，天时预兆自然是一清二楚，她的态度跟两个同事差不多，尽可能地避而远之。
　　“是啊，真倒霉。”仙子苦笑一声。
　　天衣无缝的计划，撞上了绝无仅有的变数。
　　“希望你能从「白魔女」小姐的手上逃出来。”天时预兆说道，然后所有的眼睛齐齐望向洛泠，继续道，“希望你能拿下这位老仙儿。”
　　...好赖话都给她说满了。
　　洛泠嘴角微扯，但她并不会给仙子留下多少时间。
　　“动手。”
　　洛泠轻描淡写地说道。
　　从刚刚一开始，就一直在蓄力待发的艾尔莎立刻向前一步。
　　她右眼处的「恐惧秽妒之眸」散出些许强大的精神波动，目光与其稍微接触便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从心底生出，内心深处便只余留竭尽全力地逃离这一想法。
　　虽然这一次释放，并没有像上次一样，换来某位存在的虚影，但威能却丝毫不减。
　　仙子和天时预兆齐齐愣住，心神都难以遏制地被牵引了一瞬。
　　趁此机会，洛泠直接欺身向前，灰白的瞳孔之间染上一圈触目惊心的血红之色，连病态般苍白的发丝之中都多了些许嫣红的挑染。
　　权能「烬灭国度」领域，展开。
　　“我可没有等着别人翻出底牌的习惯。”
　　洛泠呼出一口气，「狂暴之血」与「血祭魔神」一同释放，让她娇小的身躯凭空多了些许暴虐的意味。
　　凝血为剑，直接向仙子的眉心刺去。
　　...没有多余的技巧，只有纯粹的力量。
　　“真是造孽。”
　　或许是因为刚刚的伤势所致，反而是天时预兆比仙子更早醒了过来。
　　她轻叹一声，然后把所有藤蔓全部散开，硬生生拦下了洛泠的袭击。
　　由于这些植物没有血液，洛泠的「烬灭」反而起不了作用，再加上毕竟只是化身而已，能发挥出来的能力有限。
　　“「天语者」是要与我为敌吗？”洛泠只是淡淡地说道。
　　“可不敢，白魔女小姐。”天时预兆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轻快，“这只是我的个人行为而已，哎...形势所迫，请见谅。
　　“等我与老仙儿的交易完成之后，你就随便动手，我都管不着了...至于现在，就当我欠你个人情吧。”
　　说着认怂的话，但天时预兆的动作可没有丝毫减弱。
　　无数的藤蔓肆意绽放，向着洛泠娇小的躯体涌来，要把她束缚在原地。
　　就在这时，艾尔莎从一旁杀出，一双诡异的双色异瞳再度睁开，直接出现在天时预兆和仙子的脑海之中。
　　与此同时，一个如小精灵般的小家伙从另一边出现，一边发出呀呀的怪叫，一边以诡异「噩魇」之「绮丽幻梦」的能力影响着面前的两位，诱导她们沉溺在温柔到可怕的梦乡之中。
　　“...唉，何至于此。”天时预兆无奈地哀叹着，可言语之间的示弱丝毫不影响她竭尽全力地拦下洛泠等人。
　　所有的藤蔓枝条陷入了狂暴状态，不断地蔓延，几乎遍布了这座遗迹残骸，对抗着洛泠的「烬灭国度」与艾尔莎和小贝菈的组合技。
　　最终，耗尽所有的藤蔓终究还是被她们所突破，天时预兆无可奈何地退却，只留一声空灵的叹息，
　　“老仙儿啊，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无妨，已经足够了。”
　　仙子缥缈的嗓音响起，洛泠抬眼望去，瞳孔微缩。
　　“这是...”
　　只见此时的仙子身上，若隐若现地浮现出一道青色的哀婉虚影。
　　“——「天女魃」。”

 第四十九章 新的权能，思维暴走（5k）
　　接受交易之后的天时预兆竭尽全力地为仙子争取到了足够多的时间，让她能够完全施展出自己的能力。
　　洛泠第一眼便认出了仙子身上的虚影，正是来自于被放逐的禁忌，「天女魃」。
　　但...这股力量，却是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被仙子所借取，与洛泠之前所认知的所有方式全都不尽相同。
　　只是，依稀之间，又有些熟悉。
　　洛泠微微皱眉，很快便回想了起来。
　　前不久在「终局的涿鹿之野」里，「天女魃」降临之前，月见曾经历过一次意料之外的变故。
　　当时的月见正施展着「九尾狐」的权能「魅妖」，试图以这种方式唤来「天女魃」，只可惜等待多时之后，依旧没有出现任何成果。
　　直到月见无力继续维持权能，她的身上却又发生了一些异变，一道黑发少女的虚影出现在月见的身上，勉强能够辨认出于洛泠相关。
　　彼时彼刻的场面，与此时此刻何其地相似。
　　只不过，这一次出现在仙子身上的，却不是与月见一样，空有威势毫无效用的虚影。
　　「天女魃」的力量替仙子拦下了艾尔莎和小贝菈的联手进攻，连洛泠的「烬灭国度」都隐隐出现了破灭的迹象。
　　“实际上，我并不愿意踏上这所谓的‘登神之路’，”仙子低声说道，“因为这只是一条不归路而已。”
　　她缓缓地抬起头，望向了洛泠，青色虚影却在逐渐黯淡，
　　“世人都以为你是第一位取代序列位置的存在，殊不知，「天女魃」才是，因她之用，「兵主」自此之后失了所有根基，无法继续立足于世间，仅有「羲和宫」留下了并不起眼的几缕力量。”
　　话音落下，青色虚影彻底消散，却又出现了一道古铜色的虚影。
　　——「兵主」。
　　洛泠瞳孔微缩，但她立刻便意识到，这便是仙子的能力。
　　复现“过往”。
　　仙子所能够复现出来的“过往”，可不只是地界与神国的“过往”。
　　正如世间所有的能力都源自于「蜕升」，世间所有存在同样在「蜕升」的路径之上，留下过属于祂们的痕迹。
　　而现在，仙子正在逐一复现出这些存在的“过往”，并以这种方式，去借取并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天女魃」，「兵主」...
　　只不过，使用「蜕升」路径的能力，同样是需要代价的。
　　当「兵主」的虚影出现之际，仙子的眼眸忽地闪过了些许迷茫，随即便是难以遏制的暴虐气息涌现，杀尽世间一切的恨意几乎凝成实质。
　　这一刻，似乎是「兵主」亲临。
　　但这种代价还在仙子的承受范围之内，不过片刻，她便调整了回来。
　　不过是稍一抬手，无数的兵刃就在仙子的周身出现，每一柄都充斥着杀伐之意，仿佛染上过万千条生命一般，由她随意取用。
　　“你似乎并不擅长正面交战，应对你的话....「兵主」要比「天女魃」更有效。”
　　仙子看似随意地取了一柄细剑，目光刹那之间便凌厉了起来，如同一柄无往而不利的剑刃。
　　仅仅只是被她盯着，都隐隐地有一种被刺破皮肤的尖痛感。
　　仙子很轻易地看穿了洛泠唯一的弱点，或者说，这是大部分「万灵」-「寂亡」路径的存在共有的弱点。
　　在这一方面之上，洛泠确实是无能为力，无论是「傀儡谣」还是「血主」，这两项能力在针尖对麦芒的战斗之中全都生效颇微。
　　傀儡谣擅长侦查、伪装、渗透，血主更适应于大规模战场，两者在实力相差不大的正面战场上不占多少优势。
　　当时的教育家在直面少年之时，可是做足了万全的准备，才敢出手，只可惜由于某些原因准备不够妥当，最终还是落败重伤，由此可见一斑。
　　而现在，仙子所复现出来的能力，无疑是于杀伐之上最极致恐怖的一位。
　　「罪荆」之「兵主」，权能「战神」的存在。
　　哪怕失去了「禁忌」的位阶，哪怕处于被遗忘的角落，其强大同样不是「刑天」所能够比拟的。
　　仙子复现“过往”之时，所能够发挥出的威能当然远远不如本尊，可就算是十之一二，其实力同样超过了当时尚未彻底沦为「刑天」意志的少年。
　　从仙子拿起细剑之时，到她置身于洛泠身前，就连一个眨眼的时间都不到。
　　只是，她的目标却不是洛泠，而是站在洛泠身后不远处，神情稍显无措的艾尔莎。
　　之前通过复现「天女魃」的力量抵御了艾尔莎和小贝菈的进攻，而这种精神层面的抵御，后果往往相当严重。
　　轻则反噬，重则崩溃。
　　此时的艾尔莎不过只是精神稍显恍惚，就已经是她的精神力与这枚「恐惧秽妒之眸」足够强大的结果，但依旧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停滞。
　　仙子正是抓住了这个机会，她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很明确。
　　杀死「白魔女」？
　　绝不可能。
　　甚至，想对这位存在造成一定的伤势，估计都相当困难。
　　「万灵」-「寂亡」路径的存在，最不惧怕的就是伤势，更何况白魔女已经取代了「傀儡谣」和「血主」，取得了祂们的力量，可以说是世界上最难杀死的一位存在。
　　因此，仙子只能把目标放在「白魔女」尤为重视的红发女孩身上。
　　就算无法杀死，弄出些伤势，为她的脱逃制造出机会也好。
　　“小心!”
　　洛泠在仙子动起来的时候，便察觉到了她的意图。
　　刹那之间，无数的菌丝四面八方涌现出来，拦在仙子的去路。
　　由于洛泠竭尽全力透支力量，甚至连周围散出的孢子都汇聚成抵御袭杀的菌丝，直接让这道「白魔女」分身都隐约黯淡了些许，险些消散。
　　只是...
　　于剑光之中，层层菌丝破落散开，无法抵御「战神」加持之下的无穷伟力。
　　“......”
　　仙子直接从她的身边飞掠而过，闪逝的剑光割开了她的脸颊。
　　洛泠瞳孔急速放大，急匆匆地把鸢尾应对过去的本体抽离出心神，打算彻底降临此地。
　　绝不能让艾尔莎出事！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洛泠却忽然感觉到，周围时间流逝的速度，忽然慢了些许。
　　不，不对。
　　不止是慢一些而已...
　　被减缓的时间尺度正在逐渐加剧，不止如此，连她的动作都无可避免地变得迟缓，几近停滞。
　　洛泠想要扭头望向背后的情况，但她的动作却是被百倍千倍地减慢，唯有思维依旧活跃。
　　这是仙子的能力？
　　不，这等表现，并不属于「审判」-「罪棘」路径的范畴之内。
　　仙子的能力使用起来限制同样很大，她不可能在复现出一位「禁忌」级别的存在之时，还有余力复现出其他存在的力量，因而也不会是仙子在袭杀的途中又增添了砝码。
　　...似乎只有一种可能了。
　　“白小姐...”
　　是艾尔莎略带疑惑的声音，传入了洛泠的脑海之中。
　　她稚嫩的嗓音在这段被迟缓的时间里，却显得尤为清晰。
　　等等。
　　洛泠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随即便无法遏制地发散开来。
　　关于时间。
　　这其实是「秩序」-「混沌」路径所囊括的范围。
　　很明显，在座的几位，都并不具备着这一条路径，包括仅有白魔女能力的洛泠分身，自然不可能是真的时间被减缓。
　　可若现在，并不是时间被减缓，而是...她的思维被加快呢？
　　这就是「游梦」-「噩魇」路径的权能范畴！
　　当洛泠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周围时间被减缓的迹象瞬间消散，她得以扭过头去，看到了此时此刻艾尔莎的状态。
　　于仙子的剑尖逼近之时，「恐惧秽妒之眸」缓缓地流下了血泪，异色瞳孔的女孩站在原地，身形却忽然变得缥缈虚妄了起来。
　　时间再度被减缓。
　　或者说，思维再度加速。
　　在意识到真相之后，洛泠已经能够自由地控制思维的加速与正常——当然，这也是因为处于能力范围之内的她，并没有收到施加能力者艾尔莎的限制。
　　但此时艾尔莎的状态更加奇怪了，在因为思维加速而变得时间减缓的世界里，她竟然能够自由行动。
　　艾尔莎先是好奇地盯着满脸杀伐之意向她袭来，却被定格在原地的仙子，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
　　她稍稍伸出手指试探着打算触及仙子的鼻尖，却发现直接穿了过去，险些吓了一跳。
　　然后，艾尔莎便飘到了洛泠身边，想像过去一样捏住洛泠的衣角，却同样扑了个空。
　　“呀！”
　　艾尔莎这时才微微浮现出慌乱的神情。
　　似乎是艾尔莎的消耗已经抵了达极限，被加速的思维完全趋于正常。
　　与此同时，周围被迟缓的时间恢复了过来。
　　一闪而逝的剑光直接切断了这座遗迹残骸的一角，随着一道轰隆声的响起，周围本来逐渐平静下去的「末日」风暴，在刹那之间又出现了涌动的迹象。
　　直到这时，艾尔莎的小手重新触及到了洛泠的一角，她这才拍了拍小胸脯，松了好大一口气。
　　差点就以为，从今往后自己就没办法跟洛泠小姐要抱抱了呢。
　　“这...怎么可能？”
　　仙子的眼眸之间余留着些许不可置信，她转过身来，震惊地看着洛泠身边的艾尔莎。
　　怎么可能...
　　为何，在这等距离之下，能够逃出她的必杀之招....
　　要知道，在「战神」动手的瞬间，就连「秩序」-「混沌」都无法操弄空间与时间，除非是「禁忌」亲临。
　　可...很显然，这个小女孩的力量跟「禁忌」没有半毛钱关系。
　　别说仙子，连洛泠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她已经在尽可能高估小艾尔莎的实力了，没想到还藏着这一手。
　　这确确实实是触及到权能级别的力量，而是一项闻所未闻的「噩魇」权能，在已公开的序列之中寻不得相应的存在，估计在尚未揭晓的序列里同样如此。
　　这项不知名的权能在展开领域之时，周围被指定的存在会处于一种思维暴走的状态，思考的速度达到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
　　于是，此时在思维暴走者的眼中，周围的一切都会以极缓的速度呈现出来。
　　但这时的艾尔莎，却是进入一种类似于幽灵的状态，可以在思维暴走的领域之中自由行动，从而能够在极短的反应时间之内，避开绝杀之招。
　　至少，这就是这项权能现在所能够做到的事情，继续开发可能还会有更多的用途。
　　比如直接把领域锁定一位思维暴走者，让他仅仅一秒，便是度过被定格枯寂的千年万年，却是动弹不得，其折磨的程度可想而知。
　　在解开之后，或许都不需要艾尔莎再度出手，对方的心神便会自行瓦解，若是意识薄弱者，甚至都有可能会直接原地暴毙。
　　当然，现在的艾尔莎能不能做到这一点尚且不清楚，但这项权能的强大绝对毋庸置疑。
　　这似乎是艾尔莎第一次使用这招对敌，却并不是第一次施展，在收放之时可以说是轻松自若，「恐惧秽妒之眸」之所以会留下血泪，不过是本身的消耗较大而已。
　　只要洛泠的本体汇来力量，作为神选的艾尔莎就能够得到补充，这一点问题并不是很大。
　　才经历过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仙子很快便稳住了心神。
　　她抬头看了一眼即将再度坍塌的「末日」风暴，很快便做出了新的决断。
　　无数的兵刃再度出现在仙子的周身之间，下一刻，所有的杀伐之器全部都被她投入了丅「末日」风暴之中。
　　一瞬之间，「末日」风暴出现了暴走的迹象，肆虐的乱流几乎正在撕毁这座本就破落败烂的遗迹残骸。
　　与此同时，仙子身上的虚影再度变幻，出现了一位洛泠差点惊掉下巴的存在。
　　...一名黑发的阴郁少女。
　　虽然看不清容颜，连身形都不甚清楚，但...洛泠对这位可谓是再熟悉不过了。
　　此时洛泠不由得露出古怪的神情，艾尔莎也忍不住对旁边的洛泠频频侧目。
　　如果没有认错的话...
　　仙子直接转过身去，毅然决然地踏入了「末日」风暴之中，身形在片刻之间便被乱流所淹没，但这道幽幽的虚影却以某种方式护住了她。
　　此时此刻，「末日」风暴已经逐渐开始肆虐开来，强烈的波动扰乱了周围的一切，但仙子渐行渐远的身影并没有受到影响。
　　尽管仙子知道，白魔女拥有着某种能够行走于「末日」风暴之中的办法，但她已然走投无路，这是最后的抉择。
　　“......”
　　洛泠稍作沉默，但没有立刻追上去，而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洛泠小姐，这好像...是你的力量？”艾尔莎揪了揪洛泠的衣袖，迟疑着问道。
　　“也不全是。”
　　洛泠摇了摇头。
　　直到仙子在使用着这一道她最为熟悉的力量之时，洛泠才能从其中察觉到其端倪。
　　如果这是洛泠的力量，仙子理应能够动用她的权能「救世魔女」，这样的话便能够更好地对「末日」风暴进行抵御，不至于只身没入风暴之中。
　　很显然，仙子只是在利用洛泠本身具备的特性，以无视「末日」风暴的方式走入其中。
　　但因为这种复现并不完全，因此无视的程度也不完全，仙子依旧受到了来自于「末日」的侵害。
　　再加上之前仙子的种种动作，前去「羲和宫」借取传承，去「终局的涿鹿之野」接触「天女魃」，很明显这意味着，仙子所复现的“过往”是极为有限的。
　　只能复现一部分权能，或者一部分特性，仅此而已。
　　但...洛泠实在不记得她曾在什么时候接触过仙子。
　　“走吧。”
　　把脑海之中混乱的思绪整理完毕之后，洛泠带着艾尔莎一步迈出。
　　一道悲悯恶魔的虚影在她们的头顶出现，「救世魔女」的权能展开，直接逆转了周围的「末日」风暴。
　　她一步踏出，于虚无乱流之中，走到了仙子的身前。
　　仙子停下了脚步，缓缓地抬起头，看到了恶魔虚影。
　　她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轻叹道，
　　“是我输了。”
　　对方...竟然同为「蜕升」路径的拥有者，并且比她走得更远。
　　“所以，是要我动手还是你自己动手？”洛泠轻声说道，“我有很多事情要问你，或许自己说出来的话会更好受一些。”
　　“...都是一样的。”
　　仙子轻垂眼眸，她已经穷尽了所有的手段，却依旧无法胜过眼前的少女。
　　「白魔女」，似乎比所有人想象得要...更加强大，且危险。
　　恶魔的虚影逐渐扩大，范围笼罩着在场的几人，不仅仅是抵御了周围的「末日」风暴，连仙子的所有反制措施都在这一刻消散。
　　只要使用「救世魔女」逆转她的一部分路径，就能够让她无法发挥出自身的力量，这也算是「救世魔女」的一种妙用。
　　当然，一般情况下对手不会乖乖束手就擒，仙子是因为被「末日」风暴所侵袭，几乎失去了反抗能力，现在不过是再加上一道枷锁而已。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仙子抬起头，轻声说道，“是关于「天女魃」的事情，对吗？”

 第五十章 脚踏多船（5k）
　　蓬莱圣地的仙子。
　　虽然是起源之地大夏帝城里几乎人尽皆知的风云人物，但在某些方面上，却又显得异常神秘。
　　作为几个大势力之一的领袖，仙子的存在感几乎可以说是最为强烈的一位，她擅长于在各大势力之间游走，基本上对她都不会陌生。
　　但...关于仙子的私人信息，却极其稀少。
　　没有人确切地知道仙子到底是在何时出现，从何而来，出身何处。
　　当她以“仙子”之称扬名于大夏帝城之时，就已经稳稳地坐在了蓬莱圣地的第一把交椅上。
　　前任圣地之主下落不明，所有药师全都心甘情愿地拜服在她的石榴裙之下。
　　起初的蓬莱圣地在「蓬莱岛」上只能算中等级别的仙宗而已，但是在仙子的手上，却是逐渐被经营成诸多仙宗的领头羊。
　　紧接着，便是整座「蓬莱岛」的整合与发展，在这期间，仙子逐渐展现出她阴险狡诈的手段。
　　挑动「青丘之国」与「羲和宫」之间的战争便是仙子把这些手段发挥到极致的时刻，「青丘之国」因此不得不臣服于蓬莱圣地，连向来不和的「羲和宫」都只能被迫坐下来和谈。
　　仅此一役，仙子拿下了「羲和宫」的上古传承，以及掌控了「青丘之国」数百年时间，仙子复现各位存在的“过往”从而实现借用力量的方式，便是脱胎于「九尾狐」的权能「魅妖」。
　　正是因为这一点，当时在「终局的涿鹿之野」里，仙子才能对月见的能力稍作驱使。
　　可以说一直以来，仙子的谋划从未真正失败过，哪怕是轩辕世家的事后报复，也不过是因为被仙子的谋算成功，恼羞成怒的一次掀桌行动而已，仙子甚至提前抽身离开，根本算不上挫败。
　　...直到这一刻。
　　仙子半瘫在地面上，娇柔脆弱的模样令人怜惜。
　　她浑身上下全是被「末日」灼伤的痕迹，不止如此，连本身的能力都被「救世魔女」所制约，来自于不同路径的力量不断地在她身体之内冲突，让她进一步瘫痪，连眨眨眼这样的动作都会感到艰难与疲惫。
　　只可惜的是，站在仙子面前的是不会为之所动的洛泠，以及艾尔莎。
　　——因为她们俩都还是未成年，对这位老奶奶级别的人物完全不感冒。
　　在她们面前，一个老太婆想卖可怜是完全卖不动的。
　　“呵呵...”仙子忽地笑了起来，轻声说道，“所以，白魔女小姐，你是想像过去一样，将「天女魃」取代，然后得到她的力量？”
　　洛泠没有说话，仙子便当她是默认了。
　　“在这之前，你有机会，但在这之后，你绝无希望——因为，「天女魃」已经不复存在。”仙子指了指自己，继续说道，
　　“我之所以没有继续动用「天女魃」的力量，并不完全因为祂的能力无法与你们抗衡，而是因为...这便是祂留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痕迹。我彻底放逐了她，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执念，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行动。”
　　之前的所有布局，全都是为了这一刻。
　　实际上，除了月见的这一次之外，仙子对这一行动所进行过的尝试可谓是数不胜数。
　　包括之前对轩辕世家祖坟的淘金热，同样是仙子的手笔之一，只不过没有一次能够得到结果而已。
　　直到月见的出现，才总算看到了一些希望。
　　但没想到，在完成谋划后抽身离去之时，竟来了个洛泠，把她本人给截胡了。
　　若是没有洛泠，无人能够找到处于世界尽头的仙子，包括末日信使。
　　“...为什么？”洛泠微微皱眉。
　　仙子的这句话让她有些听不太懂，放逐「天女魃」至“传说”这件事她已经从首位处听到，但却不知道为什么仙子会把这件事情称之为执念。
　　“为什么...很可惜的是，对于这个问题，我一直以来都带着疑惑。”仙子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的脑袋，轻声道，“这是一道我赖以存在的执念，从我记忆开始之初便已经烙印在脑海之中，但我并不知道为何会有这道执念的存在。”
　　仙子满脸都是无辜的模样，仿佛一切的罪责都归于脑海里那道虚无缥缈的执念。
　　只是...
　　对于洛泠而言，一切的言语并不完全值得信任。
　　你说了我就会信？
　　洛泠直接向旁边挑了挑眉，使了个眼神，示意左护法艾尔莎动手。
　　艾尔莎瞬间了然，思维暴走领域立刻再度开启。
　　这一回，有洛泠本体传来的灵感与力量作为储备电池来使用，艾尔莎甚至连血泪都没有流下，轻而易举地展开了这项稍显稚嫩却极为可怕的权能。
　　不过与上次不同，仙子的思维同样被加速，并没有被摆脱在思维暴走的目标之外。
　　因此，这时仙子惊诧地发现了周围的异样，被极大减缓速度的一切。
　　不过很快，与洛泠一样，她便意识了思维暴走的真相。
　　“竟然会是这样...”
　　仙子的脸上想浮现出些许苦涩，只是因为思维暴走的缘故，只有皮肤微微一动而已。
　　思维暴走领域并没有影响到时间与空间，当时甚至没有施加在仙子的身上，自然也就能够绕开「战神」所禁绝的一切，轻而易举避开了绝杀的一击。
　　情报信息如此之重要，要是仙子能够提前知道这一点的话，能佯够应对的措施就会有很多，至少不会直愣愣地向艾尔莎袭去，轻易地把自身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洛泠之所以让艾尔莎施展思维暴走领域，当然不会是为了让仙子了解她因何而失败。
　　在思维暴走的情况下，洛泠能够很轻易地使用孢子对仙子进行「读取」，而不必担心这家伙察觉到异样，提前动用能力对自身的记忆进行销毁。
　　在这一方面上，洛泠之前吃过的亏并不少，最早的艺术家，之后的教育家，都是如此。
　　之所以把仙子同样纳入思维暴走的范畴之内，是因为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仙子的思维就处于停滞的姿态，无法随时沟通与交流。
　　纯粹的记忆藏起来的方式有很多，连维多利亚的老人都有办法在所有记忆之中藏起最惧怕被别人知道的一部分，关于「埋骨之地」的一切洛泠还是从少年口中得知的，仙子没理由不拥有相似的手段。
　　仙子以为洛泠的搜魂手段可能更为细致，但其实洛泠的手段点的方向更多偏向于的是隐秘性与安全性，仅结果而言与暴力搜魂其实差不多，只是通过傀儡谣能力能够更完整地进行回放而已。
　　数枚孢子散出，这些并不属于现世的存在只会受到洛泠思维的影响，轻而易举地探入了仙子的灵魂与肉体之中，遍寻她的一切。
　　仙子明明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却在这一刻之间，莫名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天灵盖直至全身，仿佛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在洛泠的灰白双眸之间裸露无疑，所有藏起来的卑劣、无耻、彷徨、沉寂，全都陷入这双可怕的眼眸之间。
　　“...你之前真的不认识「天女魃」？”
　　“从未见过。”
　　“你与「天女魃」的第一次接触是什么时候。”
　　“前不久的「终局的涿鹿之野」。”
　　“为什么要放逐「天女魃」？”
　　“为了执念。”
　　思维之间的交流总是相当迅速与简洁，洛泠通过傀儡谣直接与仙子对话，她能够做出的回答只能是听到问题之时第一时间从脑海里冒出来的答案。
　　通常而言，这样的答案都是真相。
　　不过，这位可是仙子，她欺瞒的手段相当高超，洛泠谨慎之下，所问出的问题都是较为简单的。
　　听完这一连串的回答，洛泠稍作沉默，继续问道，
　　“你知道...洛泠吗？”
　　“知道，维多利亚疑似‘末日信使’的存在。”
　　“见过吗？”
　　“没见过。”
　　“接触过吗？”
　　“从未接触。”
　　“你行于「末日」风暴之时动用的是谁的能力？”
　　“「末日」之影——我是这样称呼这位存在的。”
　　“从何而来？”
　　“与执念一般，她从一开始就存在于我的深层意识之中。”
　　洛泠揉了揉眉心，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这家伙一问三不知...
　　要么就是连自我都欺骗，要么就是这些确实都是真相，仙子如同一位受到执念驱使的傀儡。
　　但...这可能吗？
　　“白魔女小姐，你作为审讯官的资历似乎并不深，”仙子思维之中的言语似乎带着笑意，“不过，动用的手段确实让我瞠目结舌。”
　　洛泠在审讯仙子，但仙子同样是在从这些审讯的问题之中，反过来逐渐了解「白魔女」。
　　若是继续再问下去的话，老谋深算的仙子能够探知的一切恐怕难以想象。
　　洛泠之前可与不少老狐狸打过交道，只不过比起仙子而言，「公司」五人组都算得上稍显青涩。
　　“最后一个问题，”洛泠无视了仙子挑衅似的调侃，继续问道，“你与「天语者」的交易，是否涉及到自我？”
　　听到这句话，仙子的脸色赫然变了些许，但她已经止不住思维的回答。
　　“是。”
　　“...呵。”
　　洛泠发出了一声轻笑，艾尔莎施展的思维暴走领域便结束了。
　　“我低估了你。”仙子直勾勾地看着洛泠，神情之中的戏谑逐渐减弱。
　　“一样。”洛泠叹道，“谁会想到，堂堂一位风云人物，竟然会把自己卖给了「天语者」呢？”
　　仙子之前说的话，都是真的。
　　与轩辕玲珑所说的一样，仙子从不说谎。
　　但...没有谎言，不代表着仙子不会欺骗。
　　她与「天语者」的交易，并不只是让天时预兆替她挡上一阵而已。
　　或者说，刚刚天时预兆对洛泠全力以赴的阻拦，实际上不过是这场交易的赠品。
　　从天时预兆出现之时的惊喜反应可以得知，「天语者」对这场交易极为重视。
　　“难道...白魔女小姐，你就不好奇，为什么「天语者」这么想要我的‘自我’吗？”仙子眨了眨眼，轻柔的嗓音带着某种异样的魅力，似乎能够勾起别人心底的渴求。
　　“是好奇。”洛泠点点头。
　　所谓的“自我”，肯定不只是这次交易的全部，其中详细，恐怕只有之前的仙子与现在的天时预兆知道。
　　而仙子真正的打算，只有她自己才能够清楚，这种情况下，并非使用搜寻记忆之类的手段就能够找出结果。
　　“呵呵...既然好奇，那就多问问我吧，可能我会告诉你更多哦。”仙子娇滴滴地说道。
　　“问是肯定要问的...”洛泠稍作沉吟，微微一笑，“但不是我问。”
　　在看到这个娇小的白发少女忽然露出的笑容之时，仙子的心底忽然没来由地涌现出些许慌乱，某种不妙的预感瞬间涌现。
　　“我是对付不了你，但不代表我就没什么办法，自然会有其他人可以。”
　　洛泠打了个响指，面前的仙子身影渐渐黯淡，带上些许惊恐失措的神情缓缓消散。
　　仙子只看到周围的景色一阵变幻，很快便来到了一处周围皆是无穷烈焰的地方。
　　正当她以为只是折磨肉体苦弱的审讯而松了口气之时，周围的景色再度变幻，这一次变成了一名青发少女站在她的面前，诧异地看着她，手上还在忙着打理花草。
　　不过，这样的景色也只有一瞬，仙子又是一阵恍惚之后，便发现自己已然置身于漫天繁星之下，周围全是从未见过的建筑与环境。
　　而站在仙子面前的，是一个看起来相当朴素的女子，简单的素白长裙，不施粉黛的清秀面孔，似乎不过是无论放在哪都相当平凡的普通人。
　　朴素女子在看到仙子出现的一刹那，稍作惊讶，很快便意识到了什么，向她打了个招呼，
　　“哟，你好，应该是「白魔女」小姐送你过来的吧？”
　　“很高兴认识你，我是她的姐姐，苏婉。”
　　“接下来...你就交给我了。”
　　........
　　与此同时，「黄昏的维多利亚」之中。
　　鸢尾急匆匆地赶到了洛泠的身边，满脸紧张又带着些许恐慌地说道，
　　“洛泠小姐，你绝对想不到我刚刚看到了什么！”
　　“嗯？”
　　正苦恼地揉着太阳穴的洛泠抬起头，微微一愣。
　　就在刚才，她大部分意识都降临到白魔女分身上，处理仙子的事情。
　　再加上支援艾尔莎动用思维暴走的无名权能，以及把仙子送到「繁星的维多利亚」交给姐姐处理，消耗同样不小，现在隐约有些疲惫。
　　在送走仙子之后，无论是白魔女分身还是艾尔莎，都需要稍作休整，暂且在世界尽头落脚。
　　更何况，「天女魃」的事情还没得到解决，或许仙子之所以会避在世界尽头可能还有其他的目的，一时半会回不来。
　　这时鸢尾匆匆忙忙...
　　等等。
　　“你...”
　　洛泠才说到一半，鸢尾便震惊地说道，
　　“我竟然看到了一个很漂亮的乞丐跑到这座神国里！”
　　“额...”
　　洛泠张了张口，她知道是自己通过这一系列的中转站，才能把仙子送到老家。
　　看来在经过「黄昏的维多利亚」之时，不慎被鸢尾撞见。
　　不过...
　　漂亮乞丐？
　　一时之间洛泠有些哭笑不得，要是被仙子听到了，很难想象她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但确实，经过一系列的战斗，仙子已经是灰头土脸，连漂亮的衣裳都在「末日」风暴之中毁得不成模样，几乎算是衣不蔽体，看起来确实像个乞丐或者难民之类的。
　　“可能是幻觉吧。”
　　洛泠并没有打算告诉鸢尾真实情况，一来是解释起来太麻烦，二来就是即便解释，以鸢尾跟瓜子仁似的脑袋一时半会也搞不清楚情况，跟没解释差不多。
　　“哦。”
　　鸢尾露出将信将疑的表情，确实当时只是一闪而逝而已，揉了揉眼睛便不见了。
　　得到这个说辞之后，鸢尾很快便把这件事情抛之脑后，又微微低着脑袋，低声下气地问道，
　　“洛泠小姐，你...身体养得怎么啦？需要我再炖点草药什么的给你补一补吗？”
　　洛泠接受鸢尾的委托之后，便以本体来到了「黄昏的维多利亚」，但由于一直有事情在忙碌，只能借口说身体稍有不适，暂且需要稍作调养。
　　鸢尾哪敢质疑，她呼哧呼哧拿了一堆珍藏的草木类圣骸，其中甚至有菩提古树这等级别的，直接跟洛泠说随便啃，不够的话，她再去拔一些。
　　搞得洛泠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再说她又不是喜欢啃东西...之前这样做是，只是因为无奈。
　　因此，鸢尾又拿去各种炖汤什么的，小心翼翼端到洛泠的面前，让她喝一些试试看。
　　当时洛泠正在与仙子交手，因此只能随口敷衍，鸢尾都以为是洛泠不满意，又屁颠屁颠跑去挖更多好东西，这才撞上了中途转站的仙子。
　　“...用不着。”
　　洛泠咂巴着嘴巴，依稀能够感受到口腔里余留的香气，翻看记忆之后，才知道这些都是鸢尾小姐的一番好意。
　　“为何越来越感觉自己是个渣女了呢...”
　　洛泠扯了扯嘴角，尽管全都是办正事，但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在脚踏四只船...
　　“罢了。”
　　不继续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洛泠稍作定神，沉声说道，
　　“差不多了，带我去看看「精卫」的伤势吧。”

 第五十一章 「精卫」之伤（5k）
　　不得不说，就算洛泠以受伤为借口百般拖延，鸢尾小姐却一直都没有怀疑她，反而对她的身体担心得很，这不由得让洛泠的心底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内疚。
　　只不过，现在除了白魔女分身暂且还在休整之外，乌鸢人偶与洛泠人偶都略微有些麻烦。
　　洛泠人偶自然不必多说，即便卯刻因为眼馋她和琳娜的天赋，从而邀请她们加入末日信使，但这并不代表着末日信使给予了她们百分百的信任。
　　更何况，先不说首位给予的所谓当上「子刻」的命令，即便洛泠想要达成自己一开始的目的，仅仅加入成为基层的“信鸽”也是远远不够的。
　　琳娜的能力当然毋庸置疑，她向来都是相当靠谱的。
　　但有些事情确实得洛泠亲自出面处理，否则的话...势单力薄的琳娜可没办法独自应付末日信使这个庞大的组织，就算只是想搞些小动作都相当艰难。
　　不说别的，琳娜可没有洛泠能够瞒过「禁忌」的隐蔽能力，其他更不必多说。
　　另一边，关于乌鸢人偶这便，轩辕世家的动作愈发频繁，无论是针对仙子的动作，同时还在向末日信使复仇。
　　无论是「帝」留下来的使命，还是前不久因为「子刻」而陨落的轩辕子弟们，轩辕世家都绝不能这么简单地让末日信使脱身。
　　得罪了轩辕世家还想跑，不进行报复是不可能的。
　　轩辕玲珑似乎有意要借助洛泠的力量，因为先前洛泠和轩辕穆燕配合的效果相当不错，不过现在还处于考虑的阶段，只是隐约透露出这些信息。
　　更重要的是，在洛泠这四个视角之外，其他的势力同样都有自己的动作。
　　再加上逐渐稳定下来的维多利亚，以及来势汹汹的瓦尔哈拉...
　　「末日信使」，「天语者」等一众遍布各座起源之地的独立势力更是明里暗里谋划不断，一切都还处于扑朔迷离的迷雾之中。
　　可以说，如今四大起源之地可谓是暗流涌动，各方并不完全是在观望而已，在真正的「末日」降临之前，一次前所未有的变局正在逐步上演。
　　“.......”
　　一想到这里，洛泠就不由得脑袋发胀，她与仙子可不一样，并不喜欢在各大势力之间斡旋，只是现在身处漩涡之中，不得已只能如此行事。
　　她本人是绝对不想要这般脚踏四船的！
　　“还是先尽快解决「精卫」的问题吧。”洛泠稍作定神，心绪回归到本体之间。
　　只要能够治好「精卫」，不仅能收获鸢尾这位先天种田圣体，还能有一位「高危诡异」级别的存在助阵——就算因为伤势的缘故，无法发挥出完全体的力量，却也已经足够强大，至少相当于雪梅这个级别。
　　整个「繁星的维多利亚」之中，除了洛泠和苏婉之外，其他几个都没能够达到这种层次。
　　此时鸢尾正带着洛泠踏入一处古怪的界限之中，这里同样属于「黄昏的维多利亚」，但却与神国间隔开来。
　　如果要形容的话，与当时哲学家在维多利亚的藏身处有些相似。
　　只不过，哲学家是使用他的「旅人」权能，构建出一处时间的夹缝，从而打造出一处几乎无人能够破解的特殊界限，以避开当时老人几乎无处不在的监察结界。
　　当然，在晋升仪式一战里，那处特殊界限被老人亲手破解。
　　仔细想想，维多利亚两大势力之间的斗争，其实放到四大起源之地里，都能够算得上是高端局。
　　虽然牺牲者没有「青丘之国」与「羲和宫」之间的大战多，但仅从双方博弈之间论算的话，却是要精彩得多。
　　鸢尾当然没有哲学家的权能「旅人」，但她有着自己的办法。
　　先前被「紫珠」的几番操作搞出了阴影，连她的脑袋上都不再安全，更别提被各种出入自若的「黄昏的维多利亚」，在鸢尾看来，「精卫」大人随时都有可能遭受紫珠的毒手。
　　于是乎，鸢尾只能竭尽全力地寻找把「精卫」本体给藏起来的办法。
　　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鸢尾最终还是找到了办法。
　　同为草木类的诡异，「混沌」之「须弥芥子」，其能力是创造出一处特殊界限，容量大小全看其本身的积累如何。
　　鸢尾费劲千辛万苦，又借着月见的渠道接了不少种田的单子，才总算要到了一株幼体。
　　在她的精心培育之下，一处神国之中的神国诞生，这回鸢尾学聪明了，这件事情她谁都没有说出去，包括「乌鸢」小姐。
　　即便这株「须弥芥子」只是幼体而已，但在先天种田圣体鸢尾的手上，还是发挥出了远超其本身的效用。
　　本来幼体能够展开的界限仅有一个房间左右的大小，鸢尾担心对于「精卫」大人过于窄小，便硬生生通过她的手段，扩大到差不多相当于一个小村庄的规模。
　　不过，即便如此，鸢尾还是不太满意。
　　万一「精卫」大人忽然奇迹般复苏了呢？
　　要知道，「精卫」大人展露法相真身的时候，可是能够遮天蔽日的存在！
　　所以，这处特殊空间，鸢尾还一直都在继续不断地发展。
　　当洛泠踏足此地之时，惊讶地发现这里已经被鸢尾打造得跟世外桃源一般。
　　如果说轩辕玲珑在小院里培育多年，宝贝得不行的花圃已经足够漂亮，但跟鸢尾的手笔相比，却连入门都算不上。
　　鲜花，草木，古树，奇石，小潭，放眼望去，就像是一幅唯美的画卷，还有无数盘旋的各色小鸟，叽叽喳喳却不显得杂乱，反而轻灵悦耳。
　　但在这一幕美轮美奂的画卷之中，却有一位突兀别扭的存在。
　　一只洛泠再熟悉不过的青色小鸟躺在最中间的一株梧桐树上，靠在鸢尾精心打造的小窝之中，祂的模样洛泠已经见过了无数次，甚至连她本人都有过多次的化身，早已经不陌生。
　　但真正站在「精卫」的面前，这还是第一次。
　　——不对，算第二次。
　　第一次应该是她以紫珠化身初次揭开鸢尾真实面貌的时候，当时的「精卫」就躺在鸢尾的脑袋上。
　　只是比起上一次，此时「精卫」的情况却又糟糕了不少，堪称灾难。
　　在鸢尾担忧紧张到脸色有些苍白的注视之下，洛泠迈开脚步，向「精卫」靠近过去。
　　与此同时，她化作了紫珠形态，蛛网领域瞬间布开，以「消亡」对精卫如今的情况进行着解析。
　　“......”
　　感受着脑海之中不断涌现的信息，洛泠微微皱眉。
　　比她想象得要糟糕得多。
　　祂至少有一半的躯体已经出现了腐烂的迹象，微微散发着某种刺鼻的恶臭，把漂亮的羽毛污染得乱七八糟，甚至在这半边腐化的躯体之外，其余的羽毛都隐约染上了一种诡异的气息，被「寂亡」所侵染。
　　这并不是「精卫」原有的伤势，而是被「黄昏的维多利亚」之中的「永生」权能所影响，以及开始转成被诅咒的不死体质，最终的结局有可能是被化为「永生」的一部分。
　　到时候，可能连序列都会不复存在。
　　但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如果没有「永生」继续维持着存在，「精卫」估计早就已经形神俱灭。
　　除了这一处无可避免的恶化伤势之外，更重要的是「精卫」一开始所受到的伤。
　　与洛泠之前猜测的一样，酿成「发鸠山」神国大火的「三昧真火」对于祂而言并不严重，虽然留有痕迹，却从一开始便已经痊愈，基本上没什么大碍。
　　最为可怕的伤势，莫过于遍布「精卫」所存在的概念之中，无所不在的「末日」气息。
　　洛泠轻叹一声，这种情况的出现，同样没有出乎她的预料。
　　如果不是「末日」或「禁忌」级别的话，还有什么存在能够影响到「精卫」？
　　甚至，如果不是「禁忌」亲自出手的话，只是「禁忌」权能，都无法让「精卫」伤重难愈。
　　“怎么样？”
　　鸢尾小心翼翼地问道，嗓音轻微，生怕打扰到洛泠。
　　“...我得试试。”
　　洛泠并不敢保证，虽然一开始她便猜测「精卫」的伤势是因为被「末日」所污染，能够被她的权能「救世魔女」所逆转，但实际接触之时，才发现异常地棘手。
　　首先，「精卫」跟轩辕玲珑的情况大有不同，虽然同样是存在的概念被污染，导致无法摆脱伤势，但轩辕玲珑依旧稳定地践行于她的路径之上。
　　「精卫」最麻烦的地方便是，祂的存在与「灾厄」路径本身息息相关，序列诡异之所以能够维系存在，皆是因为所践行的路径。
　　这种情况下，无论什么存在的诡异，即便被杀死，只要路径上相应的位置不灭，就不算真正的死亡。
　　当时的哲学家，彻底登上「今生」之「命运神使」的位置时，就会无可避免地逐渐化身为真正的「命运神使」，便是这个道理。
　　而现在的「精卫」，祂于路径上的位置已经被「末日」污染，并逐渐蚕食，仅是依靠「永生」权能维系所谓生命的存在，才得以苟延残喘到现在。
　　洛泠固然可以逆转「末日」，但她同样能够逆转「灾厄」，很难说清楚如果她把「精卫」的路径完全逆转的话，祂是否能够继续存在，或者说，祂是否还会是「精卫」本尊。
　　要是不小心把鸢尾小姐的精神寄托给弄没了的话，这小鸟恐怕是会悲伤痛苦到去寻短见的...
　　现在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就是逐渐逆转，只剔除「末日」的部分，还不能太快，得让「精卫」以祂的力量去自行弥补亏空。
　　否则的话，「蜕升」同样会占据「精卫」的力量。
　　“无论如何...都是个耗体力的技术活啊。”洛泠在心底轻叹一声。
　　“加油呀，洛泠小姐...”
　　此时听到这句话的鸢尾，紧张到手心都在微微冒汗。
　　这时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去搬来两只小板凳，把其中一只递给了洛泠，继续道，
　　“你先坐着吧，要是肚子饿的话，我给你做饭吃...你不喜欢的话，我也可以去找苏婉姐的饭！只要能治好「精卫」大人，呜呜呜...我偤什么都愿意做...”
　　说着说着，鸢尾不由得开始掉起了小珍珠。
　　“...这些都是小问题，我会竭尽全力的。”洛泠哑然失笑道，她确实不想辜负这个心思单纯的...奶奶。
　　先前确实坑了鸢尾奶奶不少次，这回就让她都弥补回来吧。
　　“告诉姐姐，我想吃红烧肉了。”
　　洛泠说道，然后抬头望向「精卫」，神情立刻便多了些许凝重。
　　“没问题！”
　　鸢尾立刻回应道，然后就像是得了圣旨似的，半息都不敢耽搁，一溜烟之后便消失不见了。
　　在之前达成交易之后，洛泠就向她开放了「繁星的维多利亚」权限，现在鸢尾已经能够自由出入「繁星的维多利亚」，期间也去做过几次客，种了点田。
　　苏婉是唯一一个还留守在神国的，所以便和鸢尾混得挺熟，“苏婉姐”这个称呼便是由此而来。
　　虽然仔细算起来鸢尾的年纪，其实要比苏婉所声称的大上不少，但看在她比较可爱...以及比较笨的份上，苏婉就默许了这个称呼。
　　“接下来...大部分心神都得留在此处了。”
　　洛泠合上了双眼，下一刻睁开的是六枚黑眸点瞳，隐约还有蛛腿在她背后舒展开来，进入「奈落」全盛姿态之下，「全知」的效用直接达到了洛泠能够抵达的极限。
　　通过第三能力「消亡」对「精卫」进行全方面的解析，以便找出「末日」所污染的具体位置，并一一留下印记，接下来再动用「救世魔女」逐一逆转。
　　这需要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只是在这段时间之中，洛泠可没空只专注在这一件事上。
　　“卯刻似乎已经带着琳娜和我抵达了分站...看来，那边还得出面一趟。”洛泠缓缓长叹一声，她还真的是一刻都不得安生。
　　洛泠一边继续维持着对「精卫」的全面解析，另一边分出了一小部分心神，向着人偶的位置降临了过去。
　　.......
　　“这里就是由我负责的兔站，当然不是我独自建造起来的，几代前任逐渐积累才有了现在的规模。”
　　卯刻带着琳娜来到了一处特殊的地界，一边介绍，一边直接当着她的面换起了衣服，一点都没有避讳。
　　不多时，先前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子摇身一变，便化作了一个活泼的轻灵少女，一袭短袖白衬衫搭配着小短裙，容颜虽说不上绝美，但却洋溢着青春气息。
　　若不是腰间挂着一柄长刀，以及周身淡淡的「末日」气息，卯刻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尚且懵懂的大学生，完全看不出她是立志为世界带来终亡时刻的末日信使。
　　“分站都是以十二生肖命名的？”琳娜问道，同时还在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洛泠人偶依旧躺在她的背上，依旧处于沉寂状态。
　　兔站看起来有点像是荒凉的山野，到处都是鸟语花香的模样，难以想象这里竟是末日信使的老巢之一。
　　“以前是，不过有些分站被毁了，也有些新增的分站，命名稍微有些混乱。”卯刻说道，然后便领着琳娜继续深入山野之中，继续说道，“若不是轩辕世家的话，我们的规模会比现在更大，可恶的轩辕...
　　提到轩辕世家，卯刻就牙咬咬的，恨得不行，仿佛轩辕世家才是反派，末日信使只是不被理解的正义之士。
　　“这样啊。”
　　琳娜随口敷衍着，低垂的目光微烁。
　　她当然不会被卯刻的这一两句话就影响了之前的看法，末日信使过去的行径她可是亲眼所见，无论是灭亡的哥伦比亚，以及险些永陷虚无的维多利亚，罪魁祸首都是末日信使。
　　不得不说，末日信使确实有着奇妙的力量，这处地界看起来与其他起源之地的地界相差无几，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这里的路径十分完整，囊括了所有秩序侧与诡异侧的路径，与破碎前的维多利亚差不多。
　　至于「末日」与「蜕升」，这条相对的路径存在于整个世界的所有地界之中，是构成世界存在的基础，就不必多说了。
　　“哎，你是不知道，前不久轩辕世家还偷袭了我们的总站，害死了我们不少同道。”
　　说到这里，卯刻忽然把声音压低了些许，才继续道，
　　“你可别说出去啊，你们两个新来的不知道这事有多么震撼，若是让其他同道知道了，恐怕会引起恐慌的。”
　　“嗯？”
　　就在这时，洛泠的一小部分意识降临在此地，缓缓地睁开双眼。
　　她趴在琳娜的背上，抬起脑袋与卯刻对视着，目光闪过些许疑惑，
　　“偷袭总站？”
　　洛泠眨了眨眼，她天天待在轩辕玲珑身边，怎么不知道这事呢？
　　“对，”卯刻点点头，继续道，“岑小姐，你可要小心一些，那帮轩辕世家的人一看到「末日」，就跟神经失常了一样，哇哇叫就要冲上来干了你，老凶了。”
　　“...是吗？”
　　听到这句话，洛泠的脸色闪过些许古怪。

 第五十二章 末日十二刻（5k）
　　说是如此，但对于轩辕世家偷袭末日信使总站一事，洛泠却是保持着怀疑的态丕度，她并不觉得这是真的，有可能只是卯刻在试探自己而已。
　　原因很简单，现在整个轩辕世家还在酝酿着大反攻计划呢，若是真的成功袭击了末日信使的老家，以这群战狂的性格不可能如此低调，必然会高调宣布继续追杀。
　　两种可能的情况。
　　要么总站没被袭击，要么袭击者并非轩辕世家。
　　“不过，卯刻为什么要刻意提到这件事情呢...”
　　而另一边，卯刻在说出这件事情的时候，同时在暗中观察着这两人的表现。
　　即便从理论上已经基本排除了她们是某一方势力特意派出的间谍，但...仅仅也只是理论上而已。
　　总会有理论之外的情况出现。
　　卯刻并不是在特意针对洛泠和琳娜，只是每一位新加入的末日信使，都需要经历过这种必要的怀疑。
　　不过，这两人的反应却是出乎了她的预料之外。
　　琳娜小姐看起来心不在焉，对这个听起来就相当严重的消息并不是很在乎，另一边的“岑小姐”却是露出了某种难以言喻的表情，似乎是因为自己说了个笑话似的。
　　“这主仆二人真的是很奇怪啊...”
　　卯刻不由得在心底嘀咕了几句，她愈发看不透这两位此时此刻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理，答应她的邀请，加入末日信使。
　　她可是连最基本的待遇都没说过啊！
　　难不成...维多利亚的人都是这样的吗？
　　好像是差不多是这种情况，之前那个维多利亚里不幸殒命的驿使，听其他驿使提起的时候，说是脾气也很古怪。
　　不过，现在至少可以确定，她们应该与轩辕世家没有什么关系，并不是那群战狂应有的反应。
　　说起这场没来由的袭击，其实际上末日信使内部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没有准确的结论。
　　卯刻之所以会说是轩辕世家，其实只是说给“岑湘云”和琳娜小姐听而已，首领「子刻」现在还在继续调查，虽然没能彻底排除轩辕世家所为，但根据以往的情况来看，可能性很低。
　　现在困扰末日信使高层的是另一个可怕的猜测，这场忽如其来的袭击是「末日」本尊所为。
　　...但，这个猜测太离谱了。
　　此刻的「末日」，应当还是未诞生的状态，若没有某位存在，例如末日信使，去刻意引导的话，祂不可能降下属于祂的神迹。
　　但问题是，能够酿成这种规模的「末日」神迹，末日信使之中也仅有三位驿使能够做到，便是包括子刻在内的三位最古者，几乎从末日信使诞生以来一直存活到现在的活化石。
　　总站是他们亲手建立起来的，怎么可能会一声不吭地反手炸掉...
　　因此，这种猜测的唯一解释完全行不通。
　　未知才是真正可怕的存在，现在末日信使的驿使们与几个有希望进阶驿使的高级传马几乎全都人心惶惶，谁都担心自己的分站会重蹈覆辙，被这种古怪的手段悄无声息地抹去。
　　“话说，卯刻姐姐，我们分站会不会被偷袭？”洛泠抬头问道。
　　听着像是一句废话，其实洛泠只是想用这句话勾起卯刻的话头而已。
　　“啊哈哈，姐姐这个称呼好啊。”卯刻向洛泠竖起大拇指，然后挠了挠后脑勺，“但袭没袭击的...我可不敢保证，不过真有袭击的话，应付起来应该不会有问题。”
　　说这些话的时候，卯刻脸上却是隐晦地闪过迟疑，但片刻之后，还是自信地拍了拍胸脯，继续道，
　　“岑小妹你就放心好啦，你卯刻姐姐可厉害了，听说过狡兔三窟吗？兔站就是这样的存在！”
　　说到此处，她竖起食指在唇间，嗓音低了些许，
　　“不过，再详细一些的信息就是机密了哦，再问下去的话就不礼貌啦。”
　　如果是其他类型的袭击，即便是轩辕世家大军压境，卯刻有信心击溃或者脱逃，总之不会把自身置于危险的境地。
　　但如果是像总站一样的袭击方式...
　　那没辙，连总站都无法避免这场灾难，小小的兔站更是无力抵抗，到时候只能一块于「末日」之中湮灭。
　　卯刻看似大大咧咧，其实很有分寸，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把握得刚刚好。
　　但略微透露出来的信息可以确定，这些由末日信使们构建出来的特殊地界，可不仅仅只是作为落脚点使用这么简单。
　　洛泠默默地把这些都挂在心底，同时记下的还有总站被袭这件事情。
　　看来...末日信使总站遇袭这件事情应该不是假的，而且从卯刻神情之中的微微变化可以看出，这位偷袭总站的存在，对于末日信使而言都极为头疼，至少得是玲珑姐以上的角色。
　　当然，洛泠也能察觉得出卯刻并不是口无遮拦的家伙，虽然外表看起来跟鸢尾差不多年纪，初印象也是像是跟鸢尾差不多的纯白小兔，但稍一接触便能发现，这是一只丝毫不弱于月见之流的老狐狸。
　　从刚刚开始直到现在，卯刻在大大咧咧之间，又与她们似有若无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会过分亲密，也不会太过疏远。
　　“卯刻大人，我还是想了解一下我们末日信使的情况。”就在这时，琳娜出声说道，神情相当认真，“我必须对小姐的安危负责，虽然她决定加入你们我并不反对，但我必须要保持着我的质疑态度。”
　　洛泠稍稍抬头望向琳娜，神情稍作讶然。
　　但很快她便明白了过来，琳娜这是在找办法从内部对末日信使进行了解，这套说辞确实很符合她的定位与说辞。
　　从始至终，琳娜一直扮演的都是她的贴身女仆，虽不违背小姐的命令，但同样有自己坚持的想法。
　　“没想到，琳娜小姐的表演天赋也不差嘛。”
　　洛泠心底暗道，她眨了眨眼，微微露出委屈的表情，但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
　　卯刻看着这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清秀的脸蛋上闪过些许奇妙的神色。
　　尤其是当她的目光落在这主仆二人从始至终都没有松开的双手上，总算忍不住说了一句，
　　“你们的关系...真好啊。”
　　总觉得不止是主仆而已。
　　啧。
　　她们自个的家务事，不掺和也罢。
　　“这些简单，这是兔站的简易版地图，各方散乱得很，若是详细地一一标出的话，连一本书可不太够。”
　　卯刻拿出一张纸，递给了琳娜，“这是你们的信物，你们可以去档案室自行调用权限之内的资料，随意翻阅即可。
　　“或许来自于维多利亚的你们不太清楚，但外界总说我们是一群恐怖份子，只不过...呵呵，孰是孰非，你们自己看着便是。
　　“若是实在理念不合，我会亲自送你们离开，也不会对你们做些什么，例如抹去记忆之类的...把我们这段短暂的相遇当做礼物送与你们便是。”
　　卯刻向洛泠和琳娜挥了挥手，看了一眼手表，继续道，
　　“你们自个继续看着，我待会还得去开个会，跟老大报告下这次的事情...就先失陪啦！”
　　话音落下，卯刻的身形瞬间消散，没入了不知何处。
　　洛泠和琳娜对视了一眼，她们并没有开口说话，因为担心卯刻还在附近窥视，因此只是在脑海之间，进行了一场电光火石之间的对话而已。
　　“洛泠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去档案室看看咯。”
　　“哦，你能继续到我的背上来吗？”
　　“...为什么？”
　　“怕你走得累。”
　　“我不累。”
　　此时此刻，琳娜的脸上忽地闪过了些许遗憾的神情。
　　看到这一幕，洛泠扯了扯嘴角，她忽然感觉骑士小姐也不是很靠谱了，跟首位一样，莫名有种痴女的感觉。
　　等等？
　　洛泠忽然想到了什么，瞳孔微缩。
　　她稍稍低头看向自己的指尖，想到之前短暂醒来应付卯刻的时候，指尖处曾散发着微微的异样香气。
　　与此同时，洛泠的脑海之中不由得浮现出她曾经短暂窥视过琳娜的记忆，沐浴之中的琳娜小姐迷乱地念着她的名字...
　　还有过往的种种事情，洛泠越想越不对劲，开始汗流浃背了起来。
　　她是不是一不小心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咳咳...”
　　洛泠不动声色地松开了和琳娜紧握着的小手，伸手拿过琳娜手上的兔站简易地图，
　　“我们还是先看看这末日信使的情况吧...”
　　“哦。”
　　琳娜看似平静地回应了一句，但嘴角却是不满地微微一撇，神情看起来就像是某种阴谋败露了似的。
　　......
　　与此同时，于不可知的暗处。
　　卯刻一边摸着下巴，一边低声喃喃着，
　　“虽然她们总给我一种莫名奇怪的感觉，但无论怎么看似乎都没什么问题...嘶，难不成是我的问题？是因为她们这对主仆太好磕了吗？
　　“哎，运动系阳光女仆和森女系阴郁大小姐，果然是一对怎么看都看不厌的组合啊...”
　　她并不是因为怀疑什么，而刻意窥视着两位，只是觉得实在是好奇而已。
　　当然，或许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这两位实在赏心悦目的缘故。
　　卯刻伸了个懒腰，并不算饱满的曲线却并不失美感，她把目光从这两位新人处收了回来，望向前方，神情瞬间沉了下来，凌厉的眼神，看起来就像换个了人似的。
　　周身环绕着的「末日」气息骤然重了几分，隐约还能嗅到其中厚重的血煞，仿佛已有万千条生命于其中逝去。
　　不过是在眨眼间，虽然容颜衣着未改，卯刻便已从一个懵懂大学生的模样，化身为残暴凶戾的刽子手。
　　就在这时，漆黑不见五指的周围，缓缓地勾勒出一座古朴的庙宇。
　　依稀能够看到往日繁华的破败穹顶，扭曲怪诞的数百座神像延绵不绝，每一座神像上都点着微弱的烛火，若是仔细一一看去，便会震惊地发现，这些神像所描绘的，正是诡异序列之上的各个存在。
　　不过，只有已公开的序列，其神像本身才会被展现出来。
　　就连位列「禁忌」的「骑士」、「奈落」、「世界树」、「诺伦」、「永生」等等，都在这座古老庙宇之中展现出其真身，往后望去，不只是高危诡异而已。
　　这座庙宇，便是雕塑版本的禁忌石板。
　　不过，在这些神像之中，却唯独空出了两个突兀的位置。
　　第二十位的「血主」以及，第四十九位的「傀儡谣」，都被一道诡异的娇小影子所占据，应该是外界近期以来名声大躁的「白魔女」，但奇怪的是没有祂的真身显现。
　　当然，卯刻之所以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欣赏这些诡异真身。
　　她颇为忌惮地看了一眼，便向更深处走去。
　　这座被末日信使称之为“众神之坟”的古老庙宇，是在世界尽头的遗迹残骸之中发现的，毫无疑问，是「蜕升」之前的旧世界里为数不多的遗迹。
　　最初的末日信使，便是在这里诞生的。
　　除了记录序列诡异之外，这座遗迹还有更多奇迹还没被发掘，现在末日信使也仅仅只是开发了一小部分而已。
　　此时行走在这里的卯刻并不是她的真身，而是意识化身，便是借助众神之坟的力量达成的效果。
　　只有这样，才能够保证末日信使的高层会议具备着绝无法外传的特性，所有的信息都会通过众神之坟烙印在意识里，无论什么搜魂手段都无法破解。
　　甚至于连驿使本人想背叛的话，掌控众神之坟的三位驿使也能够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可以直接摧毁这一部分记忆。
　　也就是说，从根本上杜绝了叛逃对末日信使的危害。
　　当卯刻踏入古老庙宇深处之时，便看到了一桌长条形的餐桌。
　　为首的是一个容颜俊美的年轻男子，一袭仔细打理过的长发，粗略一看甚至难辨雌雄，正是首领「子刻」。
　　此时他正托着下巴，坐沉思状。
　　坐在他的旁边则是其余各位驿使。
　　分别是二把手丑刻，外表看起来像是个老实本分的乡下农民，花白的头发，以及佝偻的身姿，在看到卯刻走进来的时候，抬头向她笑了笑，脸上留着几分慈祥和蔼。
　　三把手寅刻，双手双腿皆被斩去，眼眸只剩下空洞，耳朵已被洞穿，嘴巴被乱七八糟的丝线密密麻麻地封住，消瘦干瘪的孱弱身体仿佛只需要一阵风就能将其吹散，只有唯一微微起伏的胸膛能够勉强辨认出她的性别。
　　别看寅刻这般如人彘似的病弱模样，但她能够唤来的「末日」权能甚至比子刻还要强大。
　　只不过...从她现在的情况看来，估计就只剩下一两次的机会，之后便只能回归到「末日」的怀抱之中。
　　这三位是从末日信使成立以来，一直活到现在的驿使，末日信使的三巨头，其他驿使包括卯刻在内，基本上都换过了好几代。
　　但...就像是诅咒一般，驿使的数量从未超过十二个。
　　除了这三位之外，辰刻、未刻与戌刻也都比卯刻要年长不少，她算是最近才成为末日信使的驿使，虽然也已经是数百年前的事情了。
　　“卯刻，你又来迟到了。”辰刻是一名魁梧的壮汉，他双手抱胸，直勾勾地看着卯刻，眼中是溢于言表的不满，“我们所有人，等了你许久。”
　　“哎呀，是辰刻大哥夸张啦，其实也没多久。”
　　未刻挠了挠后脑勺，他看起来似乎只是一个还没长开的小毛孩，其他人都是规规矩矩地坐在位置上，他却是在椅子上蹲着，好生不安分。
　　“小问题而已，别上纲上线嘛。”
　　戌刻是个笑眯眯的中年男子，带着一架小巧的圆框眼镜，只差个算盘，便与账房先生无异。
　　“招了两个新人，耽搁了点时间。”
　　卯刻则是相当不客气地瞪了辰刻一眼，然后向众人抱拳致歉，然后才坐下。
　　“既然人都到齐了，我就不念叨些废话了。”子刻抬起头，环视众人，一双如女人般漂亮的丹凤眼扫过众人，沉声说道，“结果出来了，应该是「终局时刻」所致。”
　　话音落下，众人的神情瞬间便凝重了起来。
　　「终局时刻」，他们当然都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他们之前对维多利亚的百般谋划，包括对女人的所有支持，都是要得到「末日」权能与「终局的维多利亚」。
　　女人动用的诸多手段以及攀升到堪比老人与哲学家强度的资源，都是末日信使供给的。
　　只可惜，这一切几乎都随着她的陨落而烟消云散，只有提前送回来的「末日」权能「终亡天使」意味着这一次行动并不算彻底失败。
　　可「终局的维多利亚」，却因此遗失到不知何处。
　　袭击总站的，很有可能便是「终局的维多利亚」。
　　“呵呵...这样的话，会是谁呢？”
　　丑刻轻声问道，虽是和蔼地笑着，却颇有几分森然之意。
　　“目前的怀疑对象，是这几位。”
　　子刻稍作沉吟，几张画像一一送出。
　　分别是「公司」总部唯一苟活下来的董事少年，曾对维多利亚布下过诸多手段的轩辕世家轩辕公，与女人最终合作过的「青丘之国」青丘之主有苏玲，以及...
　　不需要给出任何理由，就可以无条件进行怀疑的「白魔女」。

 第五十三章 危险的琳娜小姐（5k）
　　如雷贯耳的「白魔女」。
　　当祂的真名在第一次出现在末日信使的视野之中时，便已经足够震撼。
　　并不是因为「白魔女」一出现便以极其残忍的手段，屠戮了整整四十万人，这在其他人看起来尤为惊骇的规模，于末日信使的手中却算不得惊奇。
　　要知道，末日信使最为得意的杰作，当然就是哥伦比亚的「末日」时刻，陨落的生命甚至能够数以亿计，可惜的是除了三巨头之外最大的两位功臣，都不幸地陨于前不久的总部袭杀。
　　「白魔女」即便再能杀，在末日信使的眼中也不过尔尔，不足为惊。
　　而在一系列「白魔女」的事迹之中，最被末日信使重视的，便是「白魔女」将「傀儡谣」取代。
　　其他势力对哥伦比亚毁灭的真相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知，更对「傀儡谣」没什么概念，大部分人都只觉得位列序列第四十九位的「傀儡谣」是最弱的高危诡异，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忽略了这件事的可怕程度。
　　但作为幕后推手的末日信使可清楚得很，他们深知「傀儡谣」的恐怖，并不仅仅只是表面上看起来的最弱「高危诡异」而已。
　　在达成让整座哥伦比亚完全沦为傀儡谣丝线下的傀儡之时，「傀儡谣」就完成了真正的质变，已然踏入「禁忌」的级别，成为十位「禁忌」之外的第十一位，其隐蔽的能力甚至能够达到所有序列信物都无法出现祂的踪迹。
　　末日信使根本就不敢生出对这位存在做些什么手脚的想法，因为他们清楚得很，「傀儡谣」之强大难以想象。
　　并且，如此强大的「傀儡谣」对于末日信使而言同样是乐见其成的，只要离开哥伦比亚的「傀儡谣」继续隐藏，继续吞噬，继续壮大，迎来下一座起源之地的毁灭并不遥远。
　　...但是，当末日信使下一次得知「傀儡谣」的消息时，却是祂被另一位之前闻所未闻的存在「白魔女」所杀死，并取而代之。
　　当时得知这个消息的末日信使是何等的震撼，可想而知。
　　之后「白魔女」在维多利亚的所作所为，以及在维多利亚之变里所扮演的角色，全都通过「公司」的女人传到了末日信使的总站。
　　三位驿使首领对此都相当重视，已经把「白魔女」一口气提到了最值得重视的级别。
　　这等级别便意味着，无论发现什么古怪的事情，「白魔女」总是会被列为怀疑的名单之中。
　　原因有三。
　　第一，祂杀死了「傀儡谣」并化用其能力，「傀儡谣」在晋升到「禁忌」之后本身就是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能力之一。
　　无处不在的耳目，无法确定的渗透，以及无法被彻底杀死的特性，哥伦比亚的毁灭便是「傀儡谣」能力所能发挥的极致表现。
　　第二，祂既然能够通过杀死「傀儡谣」拿到对方的能力，或许还能拿到其他的能力，之后被取代的「血主」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在这种情况下，祂还有多少手段，根本难以想象。
　　第三，通过维多利亚之变里所得知的一切，祂是一位能够进行沟通的诡异，并且表现出相当的人性，为祂的行为带来了更多的不确定性。
　　如此强大、危险、目的未知、来历神秘的存在，无论有没有证据，有没有线索，反正只要是出了事，第一个怀疑祂准没错。
　　不过，只是怀疑而已丫，并不能彻底确定。
　　提到「白魔女」之后，在场的所有驿使都不由得沉默着，眼底深处闪过了些许忌惮。
　　他们抬起头，彼此对视了一眼。
　　并不是怀疑诸位驿使里面会有白魔女的眼线，这座古老庙宇只能以意识踏入，而「傀儡谣」的能力无法触及意识，这是在哥伦比亚时期就已经知道的事实。
　　但除了他们之外的其他末日信使，就不一定了。
　　“我回去之后，会加紧时间对麾下的所有分站逐一进行排查，尽可能找出可疑者。”
　　辰刻第一个出声说道，他的性格极为严苛认真，从责怪卯刻迟到一事便可见一斑。
　　“没这个必要。”
　　丑刻却是摇了摇头，他不经意间向一直靠在椅子上的寅刻望去，然后微微颔首。
　　虽然寅刻已经从概念上失去了四肢、视觉、听觉、嗅觉，甚至连言语的能力都被封住，但她还是能够通过一些特殊手段来了解这场会议上的一切，并通过丑刻的能力传达到他脑海里。
　　也就是说，丑刻可以当做寅刻的嘴替。
　　“寅小妹与老朽，都不赞成大动干戈，这样只会打草惊蛇而已。”丑刻清了清浑浊的嗓子，继续说道，“「傀儡谣」能力的恐怖，在座诸位都很清楚，目前没有能够确切地肯定被渗透者的方法，逐一搜查意识的手段固然有，但由此酿成的后果...不堪设想。”
　　通常的搜魂手段都会不可避免地会灵魂产生损伤，意识领域更是如此，稍有不慎便会彻底抹去自我。
　　总不能把所有信鸽和传马都抓起来，冒着失去自我的风险逐一排查吧？
　　这种法子有效是有效，但若是真去执行的话，保证轩辕世家第一个拍手叫好。
　　毕竟这一通搜查下来，都不需要「白魔女」或者其他存在继续出手，直接就能宣告末日信使的彻底分崩离析。
　　“嗯，丑爷说得对，这件事情不能如此草率，况且无法确定是否为「白魔女」所为。”子刻开口道，神情极为严峻，“几位同道的逝去固然值得悲痛，但我们背负的使命终究还是要继续下去。
　　“无论这件事情的真相如何，我们都必须继续坚持下去，直至回到整个世界本应抵达的「末日」时刻，神明「末日」诞生之时。”
　　昔日旧世界的「末日」实际上已经诞生，是「蜕升」以自我概念的存在作为代价，分化了四大起源之地，才会让一切回到「末日」之前，延缓终局时刻的到来。
　　但...无论如何，所有的一切终究会走上它应得的道路。
　　这便是末日信使一直以来所坚持的一切。
　　“这段时间的话，尽可能在维多利亚里接管已故「申刻」留下的遗产，她虽然失败了，但无论是带回来的「终亡天使」，还是她在维多利亚布局的一切，都对我们的使命有着莫大的帮助。”子刻稍作沉吟，说道。
　　当时作为「公司」总部三位董事之一的女人，手上掌管着整个「公司」的财力，连秘藏宝库都是她负责的。
　　因此，女人暗中在维多利亚里经营着没有展现在明面上的势力，这些都是她在维多利亚彻底陷入「末日」时刻而毁灭之后，回到在末日信使时站稳脚步的资本。
　　如果这项计划真的能够得逞的话，凭借着这份功绩，女人很有希望成为驿使三巨头之外的第四位巨头。
　　但可惜的是，她失败了。
　　于是，所遗留的一切，全都被洛泠和其他末日信使所瓜分。
　　“各分站尽可能尝试着去接触一些受到过「末日」青睐的苗子吧，这段时间以来...我们的损失颇为严重，需要休养生息一段时间。”丑刻紧接着继续说道。
　　众人微微颔首。
　　很快，这场简短的会议便到此为止，驿使们的各个分站还有不少事情要忙碌，这场风波的余威现在还没消退，得尽快做好准备。
　　并不是每个驿使都跟卯刻一样，需要负责的只有一个分站而已，其余驿使手上至少都有好几个。
　　其中有一部分是陨落驿使遗留下来的，另一部分则是可以看做分站的分站，一座分站的承载达到极限之后，新建立出来的。
　　当几乎所有驿使都离开之后，房间里便只剩下三巨头。
　　“...你们觉得，”子刻的神情立刻便变了许多，神情凝重了许多，“会是谁背叛了末日信使？”
　　在这句话说出之后，会议室内的氛围瞬间便跌至冰点，冷入骨髓。
　　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
　　之前的末日信使并不是没有出现过叛徒，有些同道不够坚定，有些同道恐惧死亡，有些同道背离「末日」，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站在「末日」的对立面，抗拒世界终末之刻的到来。
　　但从始至终，都没有过驿使背叛的先例。
　　十二驿使，作为受到「末日」直接注视的存在，理论上是不可能背叛末日信使的，因为如果没有与之相应的信念，又如何能够得到「末日」的青睐呢？
　　但...终究可能会有理论之外的情况出现。
　　子刻特意在这个时候召集众人，便是想看看有没有理论之外的情况出现。
　　这座古老的旧世界遗迹只能容纳意识踏入，寅刻在一众驿使进入之后，便一直动用自己的能力监察众人。
　　但是，结果显而易见，没有一位驿使出现过一丝一毫的端倪。
　　没有叛徒？
　　...不可能。
　　因为这一次袭击，是绝无可能出现的袭击。
　　末日信使的总站要是这么容易被找到的话，轩辕世家早就嗷嗷叫地带着家伙冲过来了，这群狗皮膏药似的存在几乎全是悍不畏死的猛将。
　　连末日信使都搞不懂为什么对方会对自己如此执着，只因为在遥远的过去之中，「帝」曾和「末日」爪牙干过一架吗？
　　别的势力也干过，但都没有跟轩辕世家这般疯癫。
　　抛去这些晦气的家伙不说，若想准确袭击总站，只是提前得到消息还不够，因为总站的位置是一直在变化的，不止如此，连状态都是在虚实之间不断切换。
　　只有最初的三位驿使知道，总站的安全性究竟有多高。
　　可以说，总站遇袭这件事情本身，甚至比死了这么多驿使更重要，这一点哪怕是其他驿使都没能料到。
　　“抱歉，老朽实在看不出来。”丑刻摇了摇头，叹道，“寅小妹...也没能找到一丝痕迹。”
　　“...我也是。”
　　子刻本是期待丑爷和寅小妹能够得到不一样的答案，现在看来，却是最为毛骨悚然的情况出现。
　　找不出端倪的渗透，连意识都没有任何破绽。
　　他们之前所认知的「傀儡谣」能够做到吗？难道在「白魔女」的手中，这项恐怖的能力又再度进化了吗？
　　又或者...
　　并非傀儡谣？而是另一位更加深不可测的存在？
　　例如，其他的「禁忌」。
　　“...头疼。”
　　子刻揉着太阳穴，神情稍显疲惫。
　　因为诸多的可能性的存在，就连调查方向都难以确定。
　　“暂且先到这里吧。”子刻沉声说道，“实在不行，我会去请来「末日」本尊的神迹。”
　　“嗯。”
　　丑刻微微颔首。
　　只是，这样做的话需要付出很严重的代价，寅刻之所以会落得现在这般模样，就是因为短时间连续动用数次「末日」本尊神迹的缘故，所带来的沉重代价让她险些丧命，现在也只是在苟延残喘而已。
　　当然，效果是极其强大的，当时的哥伦比亚因此彻底断绝翻盘的希望，迎来最终的陷落。
　　三位驿使巨头的身影渐渐消散，古老庙宇重归寂静。
　　周围摇曳的烛火却未曾熄灭，直至庙宇深处的尽头，一条古朴的走廊若隐若现。
　　.......
　　“都已经看完了吗？”洛泠出声问道。
　　“...差不多了。”琳娜抬起头，神情略显疲惫。
　　她以前根本就不怎么喜欢看书的好吧！
　　当年琳娜尚且年幼的时候，曾被母亲菲欧娜几度送去私立学校读书，但死活看不进去一点，只能说是勉勉强强认了字。
　　再加上从小展现出来的觉醒者天赋，让她拥有着远超同龄人的力量，因此逐渐有点小太妹的倾向，吓得菲欧娜只能带回家自己教育。
　　在这之后，她便直接踏入觉醒者的行列，就更不需要去读什么书了。
　　就算后面看书，也基本上只看小说之类的，哪像现在这样还得各种查资料，全是枯燥无味又难懂的字眼。
　　虽然借助傀儡谣的能力很快便学会了相应的语言，但就算会了还是不想翻阅这些东西...
　　这还不如让她出去杀几个敌人来得痛快呢。
　　只不过，这是洛泠小姐的命令，即便她再不情不愿，也只能遵从。
　　“好，打成记忆包给我吧。”洛泠微微颔首，说道。
　　“......”
　　一阵沉默之后，琳娜艰难地点了点头。
　　哎，劳碌命。
　　下回等洛泠小姐继续沉寂下去的时候，再让她好好补偿一下自己吧。
　　不断地脑海里想着下次的玩法，琳娜总算才让自己心底的郁结散去了些许。
　　当然，洛泠并不是自己要偷懒，才去使唤琳娜，实在是因为她现在的精力并不多。
　　先不说解析「精卫」复杂的伤势就需要耗费大量的心神，还得时刻关注着艾尔莎那边的情况，连轩辕玲珑都时不时找她聊天，有意无意向她透露一些轩辕世家手上的情报信息。
　　轩辕玲珑似乎对洛泠的情况有所察觉，但却有意向她示好，共享的情报对洛泠的帮助不小。
　　在这种情况下，实在是抽不出身来翻阅末日信使的资料库，只能让丈育琳娜来代劳。
　　收到琳娜的记忆包之后，洛泠从其他地方抽出一部分心神，想看看整理的结果。
　　但一打开记忆包，洛泠便沉默了。
　　“这是啥玩意？”
　　骑士小姐怎么在对她上下其手？
　　而且拿起她的小手，指尖...
　　等等！
　　洛泠立刻便关闭了这段记忆，目光严肃地望向琳娜。
　　疲惫的琳娜正想放松一下，眼角余光便瞥见了洛泠锐利的眼神。
　　她心底咯噔一声，然后便发现她的记忆包似乎多打了一点不应该的记忆进去。
　　“坏了...”
　　好像这回被彻底发现了。
　　不过，琳娜想象之中的责怪并没有出现，下一刻响起的是洛泠无奈的声音，
　　“下不为例，再说这只是一道我随手捏的分身而已，你这...算了。”
　　“嗯？”
　　听到这句话，琳娜惊诧地抬起头，却只看到了洛泠小姐认真的侧脸，她继续翻阅末日信使的信息去了。
　　难道...是默许了？
　　刚刚好像听到下不为例什么的...但更重要的是后面那句算了！
　　“这样说的话，她应该是不介意吧？”琳娜摸了摸下巴，但很快还是放弃了，“罢了，下回...再说吧。”
　　她端着下巴注视着洛泠，嘴角微勾。
　　嗯，认真的洛泠小姐也很好看。
　　“.......”
　　洛泠虽然神情古波不惊，但其实她的脸色烫得很，只是利用傀儡谣能力遮掩了肉体的变化而已。
　　刚刚只是稍微看了几眼而已，洛泠便直接销毁了这段记忆。
　　琳娜小姐真的是...太危险了！
　　但是，看到琳娜疲惫的神情，洛泠又想到过往的种种，责备的话怎么也开不了口。
　　算了，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吧。
　　洛泠选择性地进行了遗忘，尽管她的耳根都快烫出泡了，更别提现在琳娜还得寸进尺，一直盯着她看，搞得洛泠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先看看琳娜整理好的资料吧...”
　　洛泠强行收回心神，注意力留在手上的资料。
　　很快，她的神情便凝重了起来。

 第五十四章 这样就好（5k6）
　　末日信使的历史相当之古老，甚至要比洛泠之前所预想的更加久远，能够追溯到旧世界时期的「末日」降临时代。
　　只不过关于这一方面的情况，如今的末日信使知道的内容并不多，或者也可能是因为洛泠和琳娜如今的级别还无权进行了解。
　　在这些资料之中所展示的末日信使起源，是来自于一处旧世界遗迹。
　　最初的十二位驿使在偶然间接触到了这处没有被直接说明的倬遗迹，得到来自于神明「末日」的注视，从而获得动用「末日」权能的资格。
　　十二驿使以十二刻为代号，一直沿用至今，但最初的十二人却随着时间的流逝，与各种变故逐一陨落，只剩下子刻、丑刻、寅刻三位依旧是最初驿使，其余都已经更新换代过好几位。
　　其中，丑刻和寅刻都是一直存活到现在，而子刻是通过能力经过了不知多少次的转世重生。
　　因此仅论年龄的话，他应该是十二刻之中最小的一位。
　　“而且，每次转世重生，似乎都没有损伤太多的力量...”
　　洛泠从这些资料之中只言片语的描述里，察觉到了这一点。
　　实际上，洛泠所拿到的资料并不是绝密，就连在乌鸢人偶那边，轩辕玲珑透露的情报里也提到过这些信息。
　　当然，肯定不如内部资料来得完整。
　　至于末日信使之中的绝密信息，可不是她和琳娜这两个级别最低的信鸽所能够接触到的。
　　“看来这位「子刻」，能力相当棘手啊。”
　　从现有资料上来看，洛泠想杀掉他并取而代之的几率可以说几乎没有。
　　先别说作为从上古时期一直活到现在的最初驿使，子刻的强大毋庸置疑，更别提杀死他还能转生，这种之前洛泠从未接触过的情况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要替代他成为「子刻」，成为整个末日信使组织的领袖，也太难了些吧？
　　首位给的都是些什么狗屁任务...
　　洛泠心底这样想着，但很快便把这个念头抛之脑后。
　　反正首位的任务对她又没什么约束，到时候实在不行就别管了便是，若是有直接毁掉末日信使的机会就直接毁掉，别总是想着篡位之类的事情便是。
　　除了这些关于组织的基础信息之外，当然也有末日信使秉承着的理念。
　　抛去里面繁复到琳娜实在看不懂，只能机械地记忆着的信条，洛泠也是极为艰难地提炼出里面的中心思想，搞得跟做语文阅读题一样。
　　如今洛泠都已经不需要高考了，可阴魂不散的试题还是无可避免地追上了她。
　　“「蜕升」其实是相当于「末日」的病毒？”洛泠稍作沉吟，继续看着。
　　「末日」的降临会彻底瓦解旧世界的一切，然后再以「末日」的规则重塑出一个全新的世界，而「蜕升」的出现却是为了抵抗新世界的到来，是本不应出现的谬误。
　　在末日信使们看来，「末日」后世界对于所有生命而言一种进化，从受到「末日」注视的他们身上便能够窥见一二。
　　通常而言，人类只能走上一条路径，而末日信使们，却能够拥有复数级别的路径，尽管践行路径的距离各有不同。
　　例如有人可能在某条路径已经走到掌握权能的级别，但另一条路径却只是具备固有能力的程度。
　　更别提，所有末日信使都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动用属于「末日」的能力。
　　可以说...大部分末日信使在面对同级别的对手时，都能够形成碾压之势。
　　当然，凡事还是有例外的。
　　比如顶尖的天才，轩辕玲珑便是其中之一，她在受了「末日」之伤还能顶着极大的痛苦反过来使用「末日」的力量，根本不能以普通觉醒者的情况来看待。
　　尽管轩辕玲珑仅在「审判」-「罪棘」路径上造诣不浅，却能与子刻这样级别的末日信使分庭抗礼，仅仅只是稍落下风而已。
　　「蜕升」被认为是从「末日」之中诞生出来的特殊存在，祂的出现阻止了这一切的到来，因此被末日信使视为如病毒一般的威胁。
　　在末日信使预想到来的新世界之中，所有觉醒者都应该是他们这种情况，至于普通人...他们似乎并未提及，应该是根本没看做是人吧。
　　“我还以为是什么新东西呢...”
　　洛泠扯了扯嘴角，这不跟「先驱者」差不多嘛，或者说末日信使就是「先驱者」的上位。
　　但仔细想想，先驱者之中的史学家/女人本来就是末日信使，哲学家之所以会执着于新世界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她所施加的影响，这样想来似乎就不足以奇了。
　　还是想想该给末日信使整个什么样的活儿吧。
　　“还有，最近的信息...「天女魃」？”洛泠微微皱眉，她对这个真名有点敏感。
　　在针对这一项的计划失败之后，末日信使便把这一部分的信息对下级信鸽进行了公开，可能是为了让所有的末日信使记住这次惨痛失败的教训。
　　以信鸽的权限，当然无法得知末日信使在这一次计划之中的详细情况，但与仙子之间的合作，以及计划里所扮演的角色与最终的目的，都有相应的说明。
　　末日信使向仙子送去了一部分「末日」的权能与力量，并且竭尽全力为仙子创造出各种条件，以便她进行计划，连最重要的「青丘之国」与「羲和宫」一战之中都有所参与，可以说是鞠躬尽瘁。
　　光是看着这些资料，洛泠都觉得实在是太冤种了，末日信使尽心尽力，结果全被仙子一波背叛全给卖了。
　　计划本身是想让仙子把“过往”之中的「天女魃」带到现世里，让一位早就陷入沉寂状态的「禁忌」彻底复苏，再加上「末日」的力量，足以引发一次不小的灾难，甚至有可能会引发连庞大的大夏帝城都无可避免地陷落「末日」的威胁。
　　之前在哥伦比亚的「傀儡谣」都发育完全之后都能够达到灭世的程度，更别提这可是一位「禁忌」，对于末日信使而言的诱惑力可想而知，这数百年来几乎是不计资源地为仙子提供帮助。
　　为了让仙子能够完善她的“过往”能力，末日信使的三位最初驿使一同出面，连寅刻都动用了一次极为珍贵的「末日」权能，让她的生命倒计时向着终末时刻又走出了一步，才最终让仙子的“过往”能力达到了权能的级别。
　　除了与仙子之间的交易之外，末日信使也尝试过自己行动，只可惜轩辕世家盯得太紧，再加上「终局的涿鹿之野」是轩辕世家的主场，末日信使实在插不进手，只能借由仙子之手。
　　他们并不是不知道仙子的秉性，只是觉得能够掌控得住而已。
　　无论是无条件满足仙子的贪婪需求，以及许诺成功之后的丰富报酬，还会出手护住蓬莱圣地，稳住仙子的基本盘。
　　再加上仙子看起来并不像是个在乎大夏帝城的人，末日信使自认为看透了仙子的一切，只是临近计划成功的最后一步，还是让仙子给阴了。
　　如此这般地竭心尽力，在得知仙子的背叛之后，子刻的震怒便不难想象。
　　其实袭杀整个蓬莱圣地完全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因为被轩辕世家察觉，再加上蓬莱岛势力的竭力反扑，十几位信鸽与数位传马因此殒命，这几乎可以相当于一座分站的所有战力。
　　更别提子刻在匆忙出手之间，被轩辕玲珑找准机会重伤，必须休养生息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要知道，子刻本来是比轩辕玲珑强上些许的，结果这一击下来却是吃了好一个闷亏。
　　总而言之，虽然末日信使的遭遇可以说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但...确实是惨不忍睹。
　　不过，从后续信息，结合轩辕玲珑借阅的情报上来看，末日信使似乎对此还不肯死心，毕竟是谋划了足足数百年的时间，不可能说放弃就放弃，总得想办法弥补回来。
　　不然的话，若是让着数百年的努力付之东流，对于末日信使的损失，可远比死上一两位驿使还要严重。
　　至于「天女魃」被放逐的位置，末日信使应该是已经有了些眉目，还在继续追踪。
　　“不过，关于总站被袭的事情，这里似乎没有提及，是因为假的，还是因为...确实是机密？”
　　洛泠又翻找了一会，还是没能找到相应的信息。
　　除了这些之外，便是一些比较琐碎的东西，一眼望过去就没什么价值。
　　什么信鸽传马的晋升制度，还有各个分站的奖励分成，积分年终奖之类的东西。
　　或许真正的岑湘云对这一方面比较感兴趣，可惜洛泠这个假冒的“岑湘云”并不是过来再当一次「公司」员工的。
　　让洛泠感兴趣的反而是一次直面「末日」的机会，貌似所有新成员都会有这么一次机会，以判断与「末日」路径的契合度能够达到什么程度。
　　末日信使里全靠这种标准决定上限，若是契合度不足的话，即便再强也只能是信鸽而已，顶多通过一些特殊功绩成为地位较为特别的传马而已。
　　“这所谓直面「末日」，直面的究竟会是哪个「末日」？如果我只是分身前来的话，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洛泠稍作沉思，要知道如今的「末日」处于还未诞生的状态，不可能存在什么实体的。
　　不过仅此一次的机会，她想用本体来试试看。
　　就在洛泠和琳娜在档案室里待着的时候，卯刻蹦蹦跳跳地就从外面跑了进来，心情看起来颇为不错，嘴里还叼着一根冰棍。
　　她反手一掏，拿出两个冰棍递到洛泠和琳娜的手上，笑盈盈地说道，
　　“给，咱自个做的，你们尝尝？”
　　“......”
　　洛泠稍作沉默，但还是接了过来。
　　琳娜看到洛泠伸手的时候，才站起身来拿过卯刻手上的冰棍。
　　看着这对“主仆”默契之间又带着些别扭的动作，卯刻脸上的笑意微不可察地更甚了几分。
　　“怎么样，都看完了吗？感觉怎么样？”
　　卯刻直接坐到了洛泠的身旁，稍一扭头便看到了琳娜略有些不满的目光，便挪了挪身子，往洛泠又凑近了些许。
　　琳娜：“......”
　　这家伙，就是故意的吧！
　　刹那之间，琳娜的目光又多了几分如剑芒般的锐利。
　　但卯刻却像是没有看到一样，依旧端着下巴，稍稍俯身看着洛泠，似乎是在期待着洛泠的回答。
　　“我觉得你们确实不像是恐怖分子，”洛泠点点头，说道，“倒像是一群疯子，跟禁忌神选相比，只是多一些脑子而已。”
　　“这话不妥当，有轩辕世家珠玉在前，疯子可不敢当。”听到洛泠的锐评，卯刻却并不恼怒，只是轻笑。
　　她似乎对此早有预料，只是云淡风轻地说道，
　　“或许，之后在直面「末日」之后，你就能够对这些资料里冷冰冰的文字有所改观。”
　　“会被洗脑吗？”旁边的琳娜出声问道。
　　“我觉得并不是，”卯刻摇了摇头，“只是知道的事情更多了而已。”
　　她伸出手，在琳娜的注视下，搂着洛泠的肩膀，继续说道，
　　“而且...如果是岑小姐的话，想必感触会更为深刻吧。”
　　洛泠扭头望向卯刻，卯刻却只是对她眨了眨眼。
　　如果抛去各自的身份而言，仅论现在的场景，洛泠和卯刻之间倒是有些像是年纪相仿的闺蜜，大姐姐琳娜反而有些不够合群了。
　　“兔站里没有其他人吗？”
　　洛泠也察觉到此时氛围的不一般，不动声色地拿开卯刻的手，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信鸽基本上都死差不多了，”卯刻不在意地说道，“只剩下两位传马在养伤。”
　　“......”
　　听到这话，洛泠有些惊讶。
　　“要不然我怎么找到琳娜小姐的时候，连确定身份都没有，急匆匆地就打算去救，生怕真给我全军覆没了。”卯刻摊手无奈道，
　　“关于仙子一事的资料相信你们也看了，当时与蓬莱圣地首当其冲的就是兔站，子刻大人抽调的大部分也都是兔站的兵力，一波下去可不得全死完了。”
　　卯刻轻描淡写的言语却说出了一些尤为残酷的事情，不过这些洛泠都已经提前知道，因此只是稍作沉默而已。
　　“你...难道就没有生气什么的？”
　　洛泠眨了眨眼，她没从卯刻脸上看出什么情绪，愤怒？懊恼？
　　不，洛泠能在卯刻脸上看到的，只有无所谓，仿佛死去的末日信使并不是她的属下，不过是一些不相干的人而已。
　　“呵呵...”
　　卯刻深深地看了洛泠一眼，继续说道，
　　“岑妹妹——都这么熟了，我就喊你一声妹妹吧，末日信使的逝去并不值得悲伤，不过是回归到「末日」之中而已，这些等你直面「末日」之后便会明白的。
　　“再者说了，我们兔站的损失，子刻大人之后会弥补的。”卯刻笑着，眼底闪过几分狡黠，此刻的她看起来确实像是一只灵巧狡猾的兔子。
　　只是听起来却不像是子刻会来主动补偿，而是卯刻自己去别的地方找补一样。
　　洛泠直视着她，但没有开口说话。
　　——卯刻并不简单。
　　能成为末日十二刻之一，卯刻不可能简单。
　　“如果你们现在离开的话，还能来得及。”卯刻幽幽地说道，“等到直面「末日」之后...”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直勾勾地与洛泠对视，嘴角微微勾出淡淡的笑意。
　　“不了，我觉得很好玩。”
　　洛泠稍稍抬起头，脸上浮现出一抹轻笑，阴郁的气质似乎在这一刻消散了些许，少女明媚动人的笑容不由得让卯刻出现了稍许的愣神。
　　这一刻，卯刻忽然被像是被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了些许。
　　但很快，她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笑嘻嘻地搂着洛泠，说道，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真跑了呢，要是两位都跑了的话，我这业绩找谁补上？”
　　“卯刻大人，请您不要跟小姐过分地亲密接触！”
　　就在这时，琳娜强忍着不满的嗓音响起，然后便直接抬手撬开了卯刻搂着洛泠肩膀的胳膊。
　　“是吃醋啦？”卯刻对着琳娜挤眉弄眼道。
　　“是出于安全考虑。”琳娜认真地说道。
　　“就当做是吧。”
　　卯刻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地说道，似乎对琳娜的反应乐在其中。
　　她转身向着洛泠挥了挥手，说道，
　　“岑小姐，若是确实已经决定好了的话，就麻烦你找个时间过来站点一趟咯。只有经过「末日」的洗礼，才能够成为真正的末日信使。”
　　不知为何，她把“洗礼”二字咬得特别重，眼角余光还似有若无地瞥向琳娜，似乎是在提醒些什么。
　　说罢之后，卯刻便又再一次消散，神出鬼没的风格，真不愧为“卯兔”之称。
　　“我怎么感觉这个女人...总是有种想让我们离开，又想让我们加入的矛盾感？”
　　琳娜的嗓音在洛泠的脑海里响起，为了避免被其他人察觉，她们的交谈都是以这种秘密的方式，只有在傀儡谣的加密下，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不知道。”
　　洛泠摇了摇头，卯刻实在让她有些捉摸不透。
　　但洛泠并不关心卯刻的态度，因为无论如何，她从一开始的目的都不会改变。
　　至于直面「末日」会带来什么变化...
　　洛泠可没觉得这个世界上会有什么手段能够影响到如今的她，哪怕是首位都不行。
　　“等等，轩辕玲珑又来消息了，这回似乎很重要，连轩辕公都出现了。”感应到此时乌鸢人偶的情况，洛泠脸色微变。
　　她现在能够分摊的心神本就不多，已经被「精卫」本尊占据了一大半，一直以来都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忙到飞起。
　　权衡之下，洛泠决定还是先关掉这边的进程，先处理一下乌鸢人偶的事情，直面「末日」的事情稍后再说。
　　她本想直接陷入沉寂，但扭头便看到旁边虎视眈眈的琳娜，忽然心头一紧。
　　“琳娜小姐，不许对我毛手毛脚的，”洛泠小脸严肃地说道，“让我对你毛手毛脚也不行。”
　　“哦。”
　　琳娜的脸上明显地露出失落的神色。
　　“...在没有经过我同意的情况下。”洛泠心有不忍，于是又补充了一句。
　　“嗯？”琳娜立刻眼前一亮，“也就是说...只要你同意了的话，就可以吗？”
　　“这个...等以后再说吧。”
　　洛泠立刻合上了双眼，几乎是以落荒而逃的姿态。
　　“这样啊...”
　　琳娜微微一笑，刚刚所有的神色其实只是她故意做出来的而已。
　　她小心翼翼地把沉眠的黑发少女抱在怀里，看着对方沉迷的睡颜，微微卷起的睫毛似乎还残余着些许的晶莹。
　　“其实只是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骑士小姐抱起她的大小姐，向门外走去。

第五十五章合作(5k)
“小乌鸢?小乌鸢?”
独目的少女抬起仅剩的右手，在青发女孩的眼前挥了挥，直到对方的目光重新涌现出了些许灵动的色彩。
才把心神从洛泠人偶处抽离回来的洛泠总算是缓过神来，向着轩辕玲珑微微颔首，歉意一笑，
“抱歉，玲珑姐，刚刚...我有点走神。”
“呵呵，吃葡萄吗?”
轩辕玲珑似乎对此并不在意，只是轻笑一声，便直接把一枚葡萄塞到了洛泠的口中。
猝不及防的洛泠便直接吞下了这枚葡萄，稍微吧嗒着嘴，虽然没尝出味来，但却能感受到一股清流在腹中略微涌动，很快便融入全身消散不见。
一时之间，似乎连意识都清晰了不少。
...很显然，这枚葡萄并不是凡品。
这段时日，轩辕玲珑就像是上了某种瘾似的，不断地向洛泠投喂各种食物，而且还都是上好的东西。
洛泠是想拒绝都拒绝不了，因为玲珑姐每次都是趁着她分神之际，便直接送到了她的嘴边，不吃都不行。
几次下来之后，洛泠便放弃了挣扎，直接收下玲珑姐的好意便是。
能够让轩辕玲珑拿出手的自然都是好东西，可惜滋养的是一具人偶，倒是有些浪费。
当然，或许对于轩辕世家而言，这种程度的补品只是些零嘴而已，浪费也无所谓。
而且，轩辕世家可穷不了，他们坐拥大夏帝城的起源地界「昆仑之墟」，所拥有的资源冠绝整个大夏帝城，没有任何一家势力能够与之比拟，这也是轩辕世家强大战力的缘由之一。
“好吃吧，我才从叔祖的院子里摘下来的。”轩辕玲珑笑盈盈地说道。
“哼，你还真敢直接说，这可是我打算酿酒用的，全给你截胡了。”旁边的轩辕公却是黑着脸说道，但又极为无奈。
他扭头望向洛泠，以他的实力，当然能够察觉得到洛泠刚刚的不对劲。
但如果没有仔细地进行检查的话，却又看不出什么端倪，似乎真的只是注意力溃散，一时分神而已。
对于这位“乌鸢小姐”，轩辕公自然从轩辕玲珑处听说过许多，评价颇高，之前一直没有机会亲眼见到，今日一看...却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
“或许...玲珑老妹儿只是养女儿养上瘾了而已?”
轩辕公心底生出些许狐疑，但这件事情他也着实是管不着。
要知道，轩辕玲珑哪怕是在退休之后，在强者唯尊的轩辕世家之内都拥有着不小的影响力。
若是没有点威望的话，前段时间她也无法暂时接替轩辕公对轩辕世家的事务进行管理。
而现在，所有轩辕世家的高层都已经陆续回归，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总算迎回了它的总控台，重新有条不紊地运转了起来，露出本应存在的狰狞獠牙。
无论是仙子还是末日信使的事情，都不再需要轩辕玲珑继续操心。
结束临时管理权限，重新回归“退休”状态的轩辕玲珑算是闲了下来，但也没办法完全空着，作为轩辕世家的最强战力之一，之后需要她出手的机会可不少。
“我此次前来，是想谈一些事情。”轩辕公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正对着洛泠，认真说道，“是关于轩辕世家与「精卫」势力的合作。”
“「精卫」势力?”
听到这句话，洛泠一时半会脑筋没转回来，她大部分心神都被牵扯在别处，下意识地回道，
“你们和「精卫」势力合作的话，找我作甚?”
话音落下，轩辕玲珑和轩辕公齐齐看着洛泠，脸色瞬间古怪了些许。
原因无他。
“乌鸢小姐”的身份是「精卫」神选，这一点...已经得到了诸多方面的确认。
最简单直接的一点便是她的外貌。
只要是见过「精卫」本尊的人，哪怕只是法相而已，在第一眼见到这位青发少女的时候，就能确定对方与「精卫」绝对脱不了的干系。
实在是...有些过于明显了，几乎是写在脸上的。
“...抱歉。”很快，洛泠便调整了回来，由于这段时间不断地连轴转，她的脑子都快不够用了，“我...其实才成为「精卫」大人的神选没多久，我的姐姐鸢尾才是祂的神眷者，能够真正代表「精卫」。'
“其实只是想和你合作而已，小乌鸢。”轩辕玲珑在旁边补充了一句，她对着洛泠眨了眨眼，继续道，“你是谁的神选不重要，就是奈落归墟骑士的神选，也没问题。”
“咳咳，有问题的好吧，对外公开跟禁忌神选站队这不是找死吗?”
轩辕公一听这话额头都开始冒汗了，玲珑老妹儿怎么老把胳膊肘往外拐，这种话能在如此...官方的情况下说吗?
哪怕是轩辕世家，都不愿意招惹臭名昭著的禁忌神选。
不是打不过，是...谁没事愿意招来疯子纠缠啊?
这些家伙癫狂偏执的性格又不是没见识过...
别人都说轩辕世家是疯子，但轩辕世家却很清楚，真正的疯子其实是禁忌神选这帮人。
前不久还有一个奈落神选带着几个归墟神选到「雷泽」闹得鸡犬不宁，雷主正为了此事发愁呢，可惜这种情况下想找救兵都找不了，连轩辕世家都不想接手这种麻烦活。
“嗯，我清楚了。”
洛泠点点头，她对此并不算意外。
因为先前便有所察觉，玲珑姐一直犹豫不决，同时也试探着她的态度。
而现在，不过是把这层隔着窗户的纸给捅破了而已。
不过...
洛泠很好奇，为什么说的是与「精卫」势力合作?
“玲珑老妹儿说了，因为这件事情需要对外公布，所以...只能借由「精卫」势力的名义。”轩辕公老脸微红，尴尬地说道，“毕竟，我们轩辕世家也是要些脸面的...”
总不能说只是和某个人达成了合作的关系，要知道，轩辕世家向来独来独往，别和单独的外姓人，就连和整个势力成为联盟都是件稀奇事。
轩辕玲珑起初的意见就是直接把这段关系对外公开，但是却被轩辕公竭尽全力地拦了下来，他是好一阵好说歹说，才与轩辕玲珑谈到现在这种情况。
对于自己的这个从小照看到大的孙侄女，轩辕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毕竟小时候就已经很任性了，现在都成了三个孩子的娘却还是跟过去一样。
和「精卫」势力达成联盟，说与外人听之时也是有说法的。
因为「精卫」在传说之中本来就是几位帝女之一的亡魂，若是因为这一点轩辕世家主动寻求合作，倒是正常了不少。
轩辕世家并非不是完全不顾外界的看法，如何维护长久以来所竖立的形象，需要高层们绞尽脑汁的规划，轩辕公就是这般被岁月蹉陀抹平了棱角，连暴怒之时都只能发一阵脾气，然后就得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想办法。
作为轩辕世家的高层是这样的，轩辕子弟们只需要收到命令然后全力搏杀就是，而轩辕世家的族老们需要考虑的事情就有很多了。
“所谓的「精卫」势力，好像只有我和鸢尾姐姐两个人而已。”洛泠说着，但忽然心头灵光一闪，继续道，“不过，还有其他成员的话，也适用于这项合作吗?”
要知道，「繁星的维多利亚」里可有不少与她关系密切的存在。
姐姐，艾尔莎，琳娜，亚莉莎，丝塔莎...都是能够通过洛泠，一定程度上施展「精卫」能力的，在关键时刻，或许能够派得上用场，至少能打着「精卫」势力与轩辕世家的幌子在大夏帝城里行走。
在鸢尾不知不觉的时候，洛泠给她拉来了不少新人...也不知道，她若是知道这件事情的话，究竟会作何反应。
“当然。”轩辕玲珑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不，等等...”
轩辕公立刻便慌了神，推着轩辕玲珑到旁边好一顿说道之后，才回来擦了擦额头又冒出的冷汗继续说道，
“乌鸢小姐，我想了解一下，应该不会一夜之间，忽然冒出个百八十个精卫神选什么的吧...”
之前可没怎么听说过「精卫」神选的存在，基本都在数百年前因为某些变故而逐渐消亡了。
轩辕公在此前的了解之中，「精卫」势力目前应该只有乌鸢和鸢尾两姐妹而已，他才肯放手让轩辕玲珑处理。
“不多，不到十个人。”洛泠说道。
“那就好，我没问题了。”
轩辕公松了口气，随即又愁眉苦脸了起来。
“还有啊...”
“叔祖，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忙吗?”轩辕玲珑扭头说道，打断了轩辕公的话。
“虽说这有是有...”
轩辕公纠结的脸色相当明显，这段时间正值多事之秋，轩辕世家的事务可不少，但关于这次所谓的合作...自家孙侄女胳膊肘老往外拐，他实在是放心不下。
“现在你和小乌鸢不是已经确认下来了吗?这就够了呀。”轩辕玲珑说着，嫌弃地摆了摆手，“快去吧去吧，别打扰我们闺蜜俩聊天，你就不觉得煞风景吗?”
什么时候又成闺蜜了?
听到这句话，轩辕公的胖脸都快挤成一团了，但还是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他一直坐在这儿也确实不是事，再说轩辕玲珑若是依旧执拗地想做某些事情，他在没在这儿都拦不住。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轩辕公心底很清楚，轩辕玲珑肯定不会做对轩辕世家不利的事情。
只是...作为家主的他需要考虑的事情，远比轩辕玲珑要多得多。
“哎，老了，不中用了啊...”
轩辕公长叹一声，摇了摇头，但很快便察觉到轩辕玲珑凌厉似剑的目光直视着他，仿佛带着某种骇人的杀意，连忙说道，
“我是在说我自己，是我自己啊!”
“呵呵。”
轩辕玲珑却只是冷笑一声，她似乎相当忌讳别人提起年龄的事情----当然，或许这是每个女孩都忌讳的事情，老女孩也不例外。
看到此情此景，轩辕公哪还敢继续留在这里，立刻一溜烟地落荒而逃。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洛泠问道，她虽是第一次见到轩辕公，但在其他地方可听说过不少关于这位轩辕世家现任家主的事迹，那叫一个狠辣残酷，简直就跟魔神似的。
结果在轩辕玲珑面前却跟个只会纵容晚辈的不中用长辈一样，连离开的时候都像是夹着尾巴。
“没什么好不好的，来，再吃吃这葡萄。”轩辕玲珑一边又拿起一颗葡萄举到洛泠的嘴边，一边笑盈盈地说道，“反正是他执意要过来走个过场而已。”
“额，具体的条件好像还没说?”
洛泠说着，自然而然地张开小嘴，被轩辕玲珑投喂。
“没什么具体条件，就是互相视为对方势力的一部分——介于所谓的「精卫」势力就你和鸢尾两人，或许还会有几个，其实就是单方面向你们开放轩辕世家的一切。”
轩辕玲珑解释道，“如果你在「精卫」势力里应该算得上相当于族老的地位，在轩辕世家就享受族老的待遇，能够使用轩辕世家的情报网，调用轩辕世家的资源，必要的时候，连轩辕卫都能为之出动。'
轩辕卫就是轩辕世家最为中坚的力量，五人一队，五十人为阵，五百人为军，几乎都是能够使用权能的强者，放到维多利亚的「公司」里都能捞个办事处主任混混。
大夏帝城毕竟历时久远，虽然由于人类的极限所在，天花板级别与维多利亚差别并不算大，但是中坚力量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多的可不止一个数量级。
“这样说的话...鸢尾算家主的待遇?”洛泠的脸色稍微浮现出古怪之色，鸢尾小姐...莫名其妙地成为了轩辕公这等级别的存在?
“也不至于这般情况，还是族老的权限，只是会与家主平起平坐而已。”轩辕玲珑摇了摇头，回答道。
轩辕公刚刚所担心的就是，「精卫」势力忽然冒出千八百个神选，而且基本都是族老护法级别的，这样的话会对轩辕世家造成不小的影响。
当然，这种会让轩辕公忧心忡忡的情况绝不可能出现，洛泠得去哪才给鸢尾再刨千八百个神选出来...
“玲珑姐，我一直都有一个疑惑，”洛泠深吸一口气，抬头直视着轩辕玲珑的眼睛，轻声问道，“但...不知该不该问。”
“说吧，跟我说话，你还客气些什么?”
轩辕玲珑靠在轮椅上，似笑非笑地回应着洛泠的注视。
“平心而论，你似乎...对我有点太好了?”洛泠沉吟稍许，问道，“这是为什么?”
“就不能是因为你可爱吗?”轩辕玲珑嘴角微勾，身体微微前倾，凑近了些许。
“你我都知道，这种理由站不住脚。”洛泠叹了口气，继续道，“要知道，你见到的甚至不是我真实的模样。”
这是洛泠第一次跟轩辕玲珑说实话，玲珑姐的真诚让她不由得松了口，总是以这般欺瞒的姿态...确实很过意不去。
“这我知道，”轩辕玲珑说道，依旧目不转睛，仅剩的眼眸似乎散着某种莫名的光芒，“你现在认真的模样更可爱了。”
“咳咳...”
洛泠咳了几声，脸色微红。
她的脸皮向来都不怎么厚，性格向来羞涩。
“况且这件事情我之前就知道了，你现在的模样应该是来自于‘鸢尾’吧，你们也不是什么姐妹，只是你使用了她的力量而已。”轩辕玲珑幽幽地说道。
通过轩辕穆燕的描述，想推导出这些信息并不困难，更别提轩辕玲珑从一开始便隐约有所察觉。
“若是要听实话的话，也不是不行。”轩辕玲珑伸出手，刮了刮洛泠的鼻子，继续道，“就是直觉而已，你知道的，一个女人的直觉...向来都不会有错。
“小乌鸢是个好孩子，我很喜欢，所以想打好些关系，仅此而已——若是所有的关系都只能从交易与投资的角度来诠释，就太过没有人情味了，不是吗?”
“...说的也是。”
洛泠想了想，点点头说道。
无论如何，玲珑姐对她确实是颇为照顾，无论出发点究竟是“喜欢”还是“要求回报”，其表现出来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仙子与「天女魃」的事情，我们已经查得差不多了。”轩辕玲珑说着，便看到了洛泠神情之中浮现的讶然，笑着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可别小看轩辕世家的情报网啊，我们可不是什么战狂，而是一台真正的战争机器。
“一场战争可不只是战斗而已，其他部分同样是很重要的，先前不过是小试牛刀罢了，全力以赴的轩辕世家...这世间无人能挡。”
说到这里，轩辕玲珑连淡淡的笑意之间都弥漫着自信，似乎她刚刚说的话并不是什么比喻，而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跟之前一样，轩辕玲珑跟洛泠分享了轩辕世家的情报，让洛泠震惊的是，轩辕世家标出的几个疑似仙子藏匿地点之中，便是世界尽头的旧日遗迹。
不止如此，就连「天女魃」的真实去向都在他们给出的几条推断之中。
更重要的是，轩辕世家确定了一条洛泠之前一直有所疑惑的信息。
“玲珑姐，你的意思是说，”洛泠神情瞬间便凝重了起来，“末日信使的总站，真的...被袭击了?”

第五十六章四大预兆(5k)
一处静谧的地界之中，在长久寂静的沉默之后，一阵轻微的窦翠声响起，无数的藤蔓开始蔓延生长，结出一枚繁华绝美的硕大花朵。
这枚花朵足足有数米之高，可以说是不知不扣的庞然大物，连人站在它的面前都稍显渺小。
繁华绽放之际，周围弥漫着淡淡的芬芳气息，沁人心脾。
“成功了吗?”
不远处传来一道慵懒轻魅的嗓音，似乎带着一些期待。
红纱曼妙，轻笼面纱之下，是一张神秘之中带着诱惑的面孔。
“尚未结束。”
随着这道清冷的嗓音响起，铺天盖地的藤蔓之中齐刷刷地睁开了眼眸，一同注视着轻魅嗓音的来处。
“吓!”另一位轻灵活跃，看起来古灵精怪的少女吓了一跳，说道，“天时老大，你别老是这么吓人。”
“抱歉，你们人类似乎对我总是不太习惯。”
天时预兆说着，几束藤蔓从旁边交织回转，似乎是以编织的方式，逐渐捏出了一个高挑的女子。
一袭白大褂着身，还带着一副增添几分知性的眼镜，连通体的青色都在逐渐褪去，看起来就像是一名从实验室走出来的研究员。
不过，天时预兆所捏出来的这个高挑女子，本质上依旧是一株植物。
-几乎没有人知道，作为久负盛名的「天语者」首领，天时预兆竟然不是人类，而是植物。
她分出去的“人情”，几乎都是以植株的方式，但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以为，这是天时预兆的能力。
实际上...
这些都是天时预兆的一部分。
而现在几位预兆所处的这座相当窄小的地界，是当年天语者耗费了不少代价，从末日信使处交换得来的，作为天时预兆的栖息地。
整个地界都已经被改造成适合天时预兆定居的环境，她扎根在这里已经度过了无数的岁月，本体从未迈出过这处地界哪怕一步，但所分散出来的化身全遍布了四大起源之地。
没错，就算昔日的哥伦比亚陨落之前，都有天语者------更准确来说，是天时预兆活动的痕迹。
“啧啧，没想到最后还是歪打正着...还是天时老大厉害啊，这都能被你算到。”
吉普赛女郎端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这枚巨大的花苞，啧啧称奇。
“...我没有算，只是知道她走投无路。”
天时预兆摇了摇头，坐到吉普赛女郎和路曼青的身边，继续说道，
“像我这般存在，动用能力所牵扯的因果太过恐怖，连我都不敢轻易使用—一若不是如此，又怎么会把‘生之时'交到你的手上。”
从哲学家处得到的“生之时”，虽说本来就是吉普赛女郎与哲学家的交换，但天语者的四大预兆本就是一个整体，无论交给谁用，只要能够发挥出最佳的效果，都没有任何差别。
天时预兆并非序列诡异，她是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位「天语者」，第一位序列之外掌控「彼岸」-「今生」路径的存在。
她的强大自然是毋庸置疑，不过...这份强大并不体现在战斗方面上。
可以说，「天语者」组织能够一直存在着，还在不断地壮大，在局势复杂的四座起源之地里都占有一席之位，绝大部分功劳都得归结给天时预兆。
目前天语者的四大预兆之中，唯有天时预兆一直没有变过，一直以来都是由她担任。
至于其他预兆...地利预兆的情况暂且按下不表，吉普赛女郎甚至都不是前十任灾祸预兆，她有十几个死掉的前辈。
路曼青的情况同样差不多，她的转世重生之法仅此一次，是借用了「子刻」的能力才得以做到，但在过程之中还是无法避免地遗失了大部分的记忆。
现在的路曼青，也仅仅是勉强想起自己的身份而已，上一世的能力和记忆都缺失得相当严重。
而现在问题的关键就是，天时预兆...实在是太过于强大了。
因为「彼岸」「今生」路径的特性，她每次动用能力，都会牵扯甚多，导致出现难以预估的后果。
甚至...可能会牵扯「末日」的诞生。
而现在这个世界正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下，别看起源之地的诸多势力似乎明争暗斗不断，不少看起来都快拼到你死我活了，实际上基本都积攒着一-部分用于应对劫难的力量，就连「青丘之国」都不例外。
只是，除了末日信使和天语者之外，就连轩辕世家，都无法认知到逐渐逼近的「末日」之灾究竟有多么恐怖。
还好前段时间维多利亚的情况稳定了下来，末日信使的阴谋没有得逞。
否则现在各个势力现在就该担心来自于「末日」的阴影，通过维多利亚的崩溃而获得空前强大的末日信使，可不会像现在这样继续慢悠悠地推进他们的计划。
听到天时预兆稍显无奈的言语，吉普赛女郎不由得笑了起来。
她也知道“生之时”若是放在天时预兆的手上，一旦用起来可能就是堪比「禁忌」本尊的威能，反而是让她过了把瘾。
但很快，吉普赛女郎的神情又认真了些许，她看着巨大花苞，沉声问道，
“所以，这位的情况...”
“不甚明朗。”
天时预兆依旧是摇了摇头，她无法确定这位的情况。
只见巨大花苞之内，一名赤身裸体的女子以蜷缩的姿态抱着双膝，双眼紧闭，神情安详，像是睡去，又像是陷入永恒的沉眠。
如果洛泠在这里，她第一眼就能认出来，这与仙子的外貌几乎一模一样。
但...并不是仙子。
因为两者的气质相差实在是太大了。
淡然，柔和，即便是出于沉眠状态下，都很容易让人生出一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圣洁。
换句话说，有种白月光的气质。
一直都缺失着的地利预兆，几乎与天时预兆诞生的时间相隔不久的存在。
她与仙子因为未知的原因暂且结合在一起，天语者一直都知道这件事。
天时预兆一直都试图与仙子进行交易，把她换过来，但仙子一直没有接受，但也没有拒绝。
直到洛泠的出现，把仙子逼入绝路，才动用了这最后的手段。
但...如果洛泠没有出现的话，这项交易应该同样会达成，只是不知道得到什么时候而已。
在成功剥离出来之后，地利预兆进入温养的阶段，但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够醒过来。
“真是棘手啊...”
天时预兆揉了揉太阳穴，这一人性化的动作看得旁边的路曼青都乐了起来，说道，
“我说天时老大，你不是人，又不会头疼，搁这揉太阳穴有什么用?”
天时预兆瞪了一眼路曼青，但还是把手放了下来。
“你呢，你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天时预兆望向吉普赛女郎，问道。
“差不多咯。”吉普赛女郎几乎是扒在桌子上，满脸的无精打采，“哎哟喂，可把我给累的啊...”
“呵呵，这里就我们几个，你就别装了，在这过程之中收了多少好处，你以为我不知道?”天时预兆却只是冷冷地说道，“记得，留着他们的性命，我知道你不在乎，但我在乎。”
“好好好，都听天时老大的...我就知道，真麻烦。”
吉普赛女郎扯了扯嘴角，她挥了挥手，一大堆双目失神的人凭空出现，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在这些人之中，没有固定的特征，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似乎是相当随意地选择目标。
当然，这并不随意。
在这些人之中，就有王李莉的存在，她的神情与其余人差别不大。
王李莉便是在江城县白岩村事件里出现的「先知」，在被诡异影响之后，她具备着在某种情况下窥见命运真相的能力，但又没有真正步上路径，成为觉醒者。
这种能力相当之罕见，甚至比觉醒者还要少见，因为这是涉及到「蜕升」-「末日」的能力。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所存在的十二条彼此相对的路径，皆是源自于「蜕升」-「末日」，这种涉及到本源的能力稀罕程度可想而知。
吉普赛女郎受了天时预兆的指令，在三大起源之地里找了不知多久，才总算凑齐了这么些人。
包括王李莉在内，他们现在都处于这种「先知」的状态下，由于普通人很难承受命运真相，所以都会显得疯疯癫癫，因此只能动用一些小手段让他们冷静下来。
作为一名合格的灾厄预兆，吉普赛女郎对生命相当淡漠，她亲眼见证的灾难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已经达到了麻木的地步。
所以，如果没有天时预兆约束的话，她会因为嫌太麻烦，在利用完这些人之后，不会主动进行处理，也不会去做什么善后工作。
“...很好。”
天时预兆微微颔首。
在即将到来的大变局之中，「天语者」同样会有所处的位置以及应行的使命。
把这些事情都安排妥当之后，天时预兆抬起头，目光微微闪烁，
“还有...最后一件事情。”
她的脑海之中浮现出一道娇小的银白身影。
一同出现的还有青发少女，紫发女子等诸多形象。
以及，一名似曾相识的阴郁少女，却总是无法忆起。
天时预兆一直在迟疑着。
“究竟...要不要与她算上一算呢?”
......
「黄昏的维多利亚」之中。
洛泠缓缓地睁开双眼，神情之中透露着难掩的疲惫，她几乎是全神贯注地维持了数日时间，才总算把「精卫」的情况全部摸清楚。
祂的情况确实糟糕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洛泠只有一次治疗的机会，如果出现失误，或者失败的话，祂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无论是为了鸢尾小姐，还是为了多为自己手上攒一些筹码，洛泠都不敢马虎，竭尽全力地又小心翼翼地动用「全知」权能，避免出现无法挽回的恶意效果。
不得不说，随着使用「全知」的次数越来越多，洛泠愈发娴熟了起来，通过逐渐的摸索之后，总算能够最大程度地避免出现恶意效果了。
相同的权能在不同人手上，能够发挥出来的结果天差地别，月见和吉普赛女郎使用的“生之时”和“死之刻”级别相差无几，但偏偏在吉普赛女郎的手上就能够得到更好的发挥。
而洛泠和姐姐手上的傀儡谣，也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发展方向。
“就算拿着同款的权能，与真正的「奈落」动用之时还是有所差别的...”
洛泠深吸一口气，这可不是什么点击就送的力量，涉及到「禁忌」的权能，再小心也不为过。
为「精卫」进行解析的时候，洛泠对「全知」的理解又上升了一层。
结果也颇为可观，现在已经可以开始着手为「精卫」进行治疗了。
就在这时，一直守在旁边不敢大喘气的鸢尾小姐，看到洛泠醒过来之后，连忙端起饭盒走了过来。
“洛泠小姐，这是苏婉姐托我带过来的。”
鸢尾小心翼翼地说道，就算是现在，她都生怕惊扰了洛泠。
“嗯，谢谢。”
洛泠抬头望向脸色与自己差不多同样憔悴的鸢尾，微微一笑。
这段治疗的时间里，鸢尾也不敢闲着。
不只是在守着洛泠和「精卫」而已，偶尔还去「繁星的维多利亚」里给苏婉帮忙打下手，顺带着进行一些幅度不大的改造。
看到洛泠在竭尽全力地为「精卫」治疗，鸢尾哪能安安稳稳地去休息，就算没事也得找些事情做。
只是...隔壁又新来了一个奇奇怪怪的姐姐，看着有点眼熟，似乎是在哪见过，但没什么印象。
不过这个奇怪的姐姐一直都老老实实地跟在苏婉姐身边，应该不会有问题。
“对了，苏婉姐还托我告诉你一件事情。”想到这里，鸢尾一拍脑袋，她差点就给忘了。
“嗯?什么事?”
正扒着饭的洛泠抬起头，竖耳倾听。
“她说，末日信使的事情你不必有所顾虑，想做什么放手去做便是，出了事情她能够兜底。”鸢尾说道。
洛泠沉默了一会，微微颔首，“嗯，我知道了。”
果然是姐姐啊...
她在轩辕玲珑处拿到具体情报之后，其触目惊心的战报几乎让人战栗，其恐怖程度让洛泠第一时间便想起当时在「终局的涿鹿之野」里直面「天女魃」之时的场景。
甚至，要更加可怕。
因为当时的「天女魃」根本就没有主动出手，只是出现之时不经意间的余威，就已经让众人只能苦苦支撑了。
因此，末日信使的总站遇袭一事，只能是「禁忌」以上所为。
轩辕世家对此相当重视，情报网全部倾向于这一点。
能够袭击末日信使总部，自然也能够袭击「昆仑之墟」，轩辕世家同样不敢怠慢，已经开始着手分散高层与顶尖战力，以免不测。
在了解完这些信息之后，洛泠的脑海之中第一反应是首位所为。
但很快她便否认了这个念头，首位可以说几乎没有出手过一次，就算出手的话，也不可能会如此沉默。
除了首位与已经被放逐的「天女魃」之外，洛泠很快便想到了姐姐苏婉，只是不敢确定而已。
“姐姐还藏了不少手段啊...”
脑海里浮现出姐姐捏着拳头给她加油时的模样，洛泠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了些许。
虽然姐姐在待人处事的时候总是温和的模样，看起来也只是一名普普通通随处可见的女子，但可别忘了她沉重的过去，以及连现在的洛泠都无法企及的强大。
整个哥伦比亚的积累，都在姐姐的手上。
有了姐姐的这句话，本来在意识到子刻的强大之后，有些忐忑不安的洛泠瞬间便安心了许多。
鸢尾目不转睛地盯着紫珠模样的洛泠，看到她嘴角的笑容，心底不由得生出了些许异样的感觉。
是羡慕吗?
还是什么...
她们姐妹的感情，可真好啊。
在不知不觉之间，鸢尾都对紫珠不怎么排斥了。
就在这时，鸢尾莫名想到，洛泠小姐在化身为乌鸢之时会喊她姐姐...
“所以，我也是姐姐吗?”鸢尾胡思乱想着。
“好啦，现在...我该开始正式治疗了。”
在吃完姐姐做的饭之后，洛泠呼出一口气，神情重新认真了起来。
她解除了紫珠形态，重新化为原本阴郁黑发少女的模样。
现在，洛泠人偶处，琳娜正带着昏迷的她与卯刻一同熟悉着末日信使的一切。
乌鸢人偶跟着轩辕玲珑去了解轩辕世家这架庞大的战争机器，以便之后的行动。
完成任务的艾尔莎和白魔女人偶在休整之后，准备返程到「繁星的维多利亚」之中，同时也在收集世界尽头的信息。
所有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着，接下来...便是面前这件重中之重的要事。
“...复苏「精卫」。”
洛泠抬起头，瞳孔之中闪烁着圣洁的金色。

第五十七章精卫填海(5k)
青色的小鸟侧窝在简陋却极为用心的草窝之中，半边化作尸骸的腐败躯体显得尤为渗人。
只不过，尚且完好的另外半边躯体，却隐约蕴含着更加恐怖的气息，不断地蚕食着祂的存在。
此时此刻，在洛泠泛着圣洁光芒的眼眸之中，关于「精卫」的所有一切都是无比的清晰详细，这便是她数日以来废寝忘食的结果。
她看到，一条绵延不绝的路径之上，沾染了不知多少污秽的力量，与祂的存在纠葛在一起。
如今的「精卫」，已然脆弱不堪。
一旦洛泠在处理之时稍有差池，连同代表着「精卫」之存在的这条路径都会被摧毁，这便是最糟糕的结果。
因此现在，洛泠完全不敢怠慢，直接切断了与其他人偶的心神联系，全神贯注地落在「精卫」的躯体之上。
「蜕升」之权能，「救世魔女」，完全解放。”
洛泠轻声念道，在洞察本质的视野之中，她踏上了一条未能完成，未曾完整的路径。
无数沉寂安宁的繁星逸散开来，缓缓蔓延，逐渐占据着这片由「须弥芥子」所形成的空间，开启了一次小规模的「蜕升」时刻。
“嘶...”
待在旁边的鸢尾瞬间便瞪大了双眼，她好奇地看着周围就像是身处画卷之内的唯美一幕。
终究是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心，鸢尾稍稍伸出手，在触及到周围的繁星之际，一股极为恐怖的信息流直接冲击了她的大脑，就像是一整个世界的所有存在都涌入她的记忆之中，刹那之间大脑便直接宕机了。
好在这种冲击只在接触的一瞬，很快鸢尾脱离了出来，只是小脑袋依旧隐隐作痛。
她心有余悸地退开了好几步，再也不敢触及这些看似平和的繁星。
“这究竟是...”
鸢尾下意识地抬起头，想看看「精卫」大人的情况，却见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飘散的漆黑长发在繁星之间如潮水般涌动着，深邃的漆黑像是在吞噬着周围的一切，破碎的锁链不远不近地悬浮在如恶魔般的少女周身。
绝美的少女闭着双眼，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腰间的紫黑色翅膀缓缓地舒展开来，周围的繁星为她而起舞，依稀之间，引领着一条熟悉却又陌生的未知路径。
洛泠缓缓地睁开双眼，向着意识陷入永恒沉寂的「精卫」伸出了手，轻轻地点在祂半边腐败的躯体之上。
此时此刻，鸢尾总算是把目光从洛泠的身上挪了开来，紧张地看着她的「精卫」大人。
可千万不要出问题啊...
鸢尾紧张得直发抖，小脸微微有些苍白，但还是乖巧地端坐在旁边，沉默地注视着。
即便是对于洛泠而言，挽回「永生」所造成的伤势，其实就已经相当麻烦了。
要知道...这可是「禁忌」权能，而且积累了不知多长的时间。
这股力量，强大到能够在「末日」的侵蚀下勉强抗衡，让「精卫」暂且维持着自我的存在。
说实话，如果是之前的洛泠，即便是在紫珠形态下动用「全知」系列的能力，在对恶意结果不管不顾的情况下，恐怕连这些伤势都很难应对。
同为「禁忌」能力，这还是权能级别的，可不是简简单单地就能够进行处理的。
而现在，洛泠是在维多利亚之变后第一次动用完全解放状态下的「救世魔女」，才能与之抗衡。
在洛泠的手指接触到「精卫」的腐败躯体之际，一股沧桑凉薄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无数的繁星之间忽然涌现出无底的河流，似乎要把这些繁星全部彻底淹没。
序列第十位，，「禁忌」，「寂亡」之「归墟」，掌控「永生」的存在。
祂之所至，不死不灭，亘古永恒。
「归墟」并没有具象化的存在，祂是一片未知的地域，这便意味着，每一丝「永生」的权能，都会被视为祂的延伸。
即便此刻的「归墟」依旧处于沉寂状态，但其延伸依旧拥有着难以想象的威能。
只是...
这一切，在连「末日」都能够逆转归来的「救世魔女」完全逆转状态之下的洛泠，并不是问题。
很快，在无底的河流涌现之际，无数繁星逐渐褪去。
但...却又出现一抹深邃的漆黑。
青黑色的鳞片逐渐爬上了洛泠的脸颊，连娇嫩的手臂手都布满了这般尖锐狰狞的存在，她抬起头，暗金色泽的竖瞳冷冷地注视着这片无底河流，正如地狱归来的恶鬼。
「末日」权能，「吞噬」。
洛泠已经许久没再动用过这项权能了，因为她很清楚，她的状态很有可能会与这个世界的终局息息相关。
或许当她彻底走入「末日」的怀抱之时，真正的「末日」时刻就会降临。
洛泠并不清楚她的这一猜想是否正确，或许只是她多想了而已，但...不敢保证。
因此，在没必要动用「吞噬」的时候，洛泠都尽可能不去使用。
此时此刻，除了漫天繁星之外，这抹深邃的漆黑同时在不断蔓延。
而洛泠的身上，青黑恶鬼与悲悯魔女的形象重合在一起，「吞噬」与「救世魔女」齐聚，「末日」时刻与「蜕升」时刻并存。
一条相对的道路在洛泠的脚下蔓延，所去何方，全都在她的抉择之下。
好在，此时的洛泠，还不需要走出她的选择。
在直面「末日」与「蜕升」权能之际，无底河流本能地开始退缩，试图逃离此地。
只是...
没有任何存在能够逃脱深渊的注视。
哪怕是「禁忌」都不例外。
无底的河流逐渐干涸，周围的一切重新被繁星所占据，只是似有若无之间，又多了一些深邃的漆黑。
刚刚见识到这恐怖一幕的鸢尾好一阵胆战心惊，她完全没想到治疗的过程竟然会如此惊心动魄，更是庆幸自己找对了人。
“哪怕我真的走上了所谓的登神之路，变得跟月见姐她们一样强，不，甚至是更强，恐怕都对「精卫」大人的糟糕情况束手无策吧。”
鸢尾抬起头，看着悬于半空的绝美身影，心底不知不觉生出了一些她都难以察觉的异样情绪。
不过，更多的是愧疚和心虚。
之前的交易，怎么看都是她占了个大便宜。
她该做些什么，才能够回报洛泠小姐呢?
鸢尾又多了些苦恼，再加上周围的漆黑与繁星都在蔓延，她可不敢再试上一试了，只得抱着脑袋缩在角落，脑海里又禁不住地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
或许...
“...效果还行。”
通过「吞噬」，洛泠暂且收入了「永生」权能，只不过这一点力量只够她的能力带上一些「永生」特性而已，连能力都无法掌握。
毕竟，只是解决了「精卫」身上的「永生」之伤，可不是直面「归墟」的化身。
不过现在，「归墟」本尊的情况未知，但如果只是直面其化身的话，洛泠有信心将祂拿下，化为己用。
在「永生」之伤被洛泠吞噬之后，「精卫」的半边躯体开始迅速地腐败，连祂的存在都在逐渐稀薄，开始步入真正的死亡。
很简单，因为之前是这些伤势，让「精卫」得以维持着存在，在伤势消散之后，迎来的将会是无可挽回的结果。
贸然对「精卫」进行治疗的结果就是如此，好在洛泠做足了准备。
「救世魔女」的权能开始生效，开始逆转之前的「永生」，在失去「归墟」的支持之后，逆转路径不费丝毫功夫。
腐烂破败的半边躯体开始愈合，在「万灵」路径的治愈之下，祂的情况开始肉眼可见地好转。
同时，这些「万灵」的力量取代了之前「永生」的作用，还在不断地对抗着「末日」的侵蚀，让「精卫」得以继续维持存在。
不过，跟「永生」不一样的是，这些「万灵」需要消耗洛泠的灵感进行维持，无法长久。
更何况，「精卫」的真正伤势是「末日」意志，祂依旧陷入着沉寂，无法复苏。
“洛泠小姐，，「精卫」大人...好了吗?”
就在这时，鸢尾弱弱的嗓音响起，显得诚惶诚恐。
她直勾勾地注视着已经恢复到与记忆之中一般无二的「精卫」大人，激动到快要流下眼泪。
“抱歉，还没有，只治好了表面的伤势而已。”洛泠摇了摇头，随即神情凝重了起来，轻声道，“刚刚不过只是小试牛刀，接下来...才是一场真正的大战。'
“啊?”
闻言鸢尾一愣，又紧张起来。
刚刚如此可怕的战斗...就只是治好了表面的伤?
这么说的话，「精卫」大人真正的伤势甚至远超她的想象?
呜，感觉她的亏欠更多了...
即便是早已经习惯欠上几屁股债的鸢尾，此时此刻都觉得，她这辈子恐怕是还不完洛泠小姐的恩情了。
心思单纯的鸢尾可没有觉得交易的过程之中她占了便宜是件好事，从来就只有别人占她便宜，她怎么还能占别人便宜呢?
无论怎么样，都会觉得是她的亏欠。
脑海里的胡思乱想愈发复杂，实在难堪其负的鸢尾干脆直接变成了小鸟，这样的话就能放弃思考了，然后便继续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现在洛泠可没空关心鸢尾小姐的纠结，而且在她看来，这次交易对她而言算不上赚或亏，只能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现在...是时候直面「精卫」的末日了。”
洛泠重新闭上双眼，于「蜕升」时刻里，她开始深入「精卫」意识，踏入祂的路径之中。
再度睁开双眼之际，在洛泠的视野之中，是满目疮瘦的遍地狼藉，千疮百孔的路径上全是受到「末日」侵蚀的痕迹。
洛泠开始施展「救世魔女」，逐一清理这些「末日」的痕迹，将其化为「蜕升」，然后纳为己用，继续以这股力量清理这些痕迹。
就在洛泠动手清理这些「末日」之伤的时候，她的意识在过程之中，渐渐沉浸其中，开始出现恍惚的迹象。
这并不出洛泠的意料，她很清楚，如此根深蒂固的「末日」污染，并不是直接动用「救世魔女」就能够完全逆转回来的。
如果不找到这些污染的源头，也就是深埋在「精卫」意识之中的某种存在，是绝不可能根治的。
随着清理路径痕迹上的继续，洛泠与「精卫」的意识开始共鸣，恍惚的感觉愈发失真。
不知不觉之间，当洛泠缓过神来之时，她的周围已然全是触目惊心的废墟遗迹。
“这是...”
洛泠瞳孔微缩，她想低下头看看自己，却发现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不，不对，这不是她的身体。
这是...
“「精卫」的记忆?”
或者说，是烙印在「精卫」存在本身的一段过往。
作为一位正常的序列诡异，「精卫」可没有什么记忆可言。
而在这段过往之中，「精卫」所处的位置，洛泠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相当熟悉，因为她前不久才来过。
“世界尽头?”
虽然无法控制身体，但洛泠的视野却不仅仅只是眼睛而已，能够很仔细地观察到周围的一切，因为「精卫」本身同样不是依靠眼睛来视物。
在旧日世界崩塌之后，没能形成的四大起源之地的一部分，被遗落在不可知之地，便是世界尽头。
这里能够依稀窥见旧日世界「末日」降临之灾的冰山一角，周围时不时涌动着不稳定的「末日」风暴，无数的遗迹碎片在虚无之中飘荡，所有的常识与规则在此地完全错乱。
「精卫」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洛泠的脑海里浮现出这个疑惑。
很快，她的疑惑便得到了解答。
「精卫」飞掠至此地，祂向着这处崩塌混乱的世界尽头，投下了一枚种子。
这枚种子一接触到虚无之中的遗迹，便迅速生长，散出无数的藤蔓，遍布了整座遗迹。
“这东西...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洛泠微微皱眉，仔细回想了一会，脑海里浮现出一道古怪的身影，
“天时预兆?”
没错，跟天时预兆每次出现时的植株形象，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但...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呢?
带着疑惑，洛泠继续以「精卫」的意志漫步在这片过往之中。
只见「精卫」在投下这枚种子之后，一瞬之间便虚弱了许多，休养了一段时间。
这一段时间究竟是多久，数日，数年，甚至数十年，洛泠都无从得知。
在她的视角里，仅仅只是一瞬，「精卫」便再度飞起。
景色变幻，很快便来到了一处洛泠曾几度前来的地方。
“「发鸠山」?不是，应该是...「发鸠山」的神国。”
而且可以说，这才是真正的神国。
所谓神国，便是在地界因为某些外在的力量不稳定之际，通过某种力量保留下来的存在。
但并不是每次不稳定都能够具备诞生神国的条件。
神国的诞生，运气成分的占比可能要更高一点。
而这座「发鸠山」的神国，鸢尾的老家，便是由「精卫」本尊保存下来的，神国本身比「发鸠山」地界更加完整，甚至可以把它命名为「最初的发鸠山」。
不过，在这段过往之中，洛泠并没有看到鸢尾的身影。
是在这个时候，「精卫」还没有迎来祂的神眷者，也是唯一位的追随者吗?
接下来，「精卫」从仿佛延绵无尽的青峰之中，再度叼起一枚种子。
刹那之间，漫山遍野的青峰尽化做枯黄之色，仿佛这枚种子耗费了这座神国之中的所有生机。
接下来，「精卫」再度起航，返回到世界尽头之处，再度投下一枚种子。
就这样循环往复，洛泠都不知祂重复这般的行为多少次。
在过程之中，这些种子所生长出来的藤蔓，有些被「末日」风暴摧毁，有些被岁月摧残枯竭，有些甚至没能生长出来。
仅仅只有十不存一的一小部分，完成了它们的使命。
而所有完成了生长的藤蔓，都牢牢地锁住了这处古老遗迹，让它们不再会被「末日」继续侵蚀下去。
“这是...”
目睹这一幕又一幕，洛泠不由得动容了起来。
【又北二百里，曰发鸠之山，其上多柘木，有鸟焉，其状如乌，文首，白喙，赤足，名曰：‘“精卫”，其鸣自絞。是炎帝之少女，名曰女娃。女娃游于东海，溺而不返，故为精卫，常衔西山之木石，以埋于东海。】
这便是“精卫填海”的传说。
而她见到的精卫，同样是在填海。
但是，所填下的却不是什么东海。
而是这一片无穷无尽，永生不绝的「末日」之海。
一日又一日，竭尽「发鸠山」的一切，不断地填埋着埋葬旧日世界的「末日」之海。
与“传说”之中，「精卫」所做的一切，对这片汪洋大海而言，几乎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但祂却没有放弃。
或许是执念驱使，或许是路径束缚，或许...
与“传说”之中一样，是这片「末日」之海...夺去了祂最为珍视的一切。
猫想改个书名和简介，看能不能吸引(骗)一下新的读者来康康，不过有些犹豫不决，现在大概脑子里有两个新书名。
这里暂且征求一下读者大大们的意见吧，如果没有想到更好的，参考意见之后改了就是。
第一个：《少女的名字是诡异》
第二个：《少女的名字是怪物》
咳咳，来源于某本偶然间翻阅的科幻小说集...

第五十八章真实的鸢尾小姐(5k5)
于世界尽头之外，无数的旧日遗迹之间，一道孤寂的青色影子遨游其中，往返不绝。
祂一次又一次地叼来生机，穷尽所能所做的一切，不过只为了于肆虐的「末日」风暴之中，稍稍挽回支离破碎的旧日世界。
哪怕，祂的大部分努力几乎都毫无意义。
因为「精卫」不过只是一位序列诡异而已，连「禁忌」的边缘都没能触及。
而这片遗落的旧日世界，别说「禁忌」，连诞生一切的「蜕升」都对此无可奈何。
祂这般微薄又渺小的力量，却在试图着抗衡「末日」之难...只能可悲地称之为痴心妄想。
或者说，「精卫」应该很清楚这只是徒劳，但祂却依旧没有放弃。
在融入「精卫」意识之后，洛泠能够深刻地感受到，祂眼底不断燃烧的仇恨，日复一日的填海，是支撑着祂能够维持自我存在的根基。
而且，洛泠还发现，「精卫」的情况与她之前所猜测的完全不一样，没有如雪梅一般出现了相应的人格化，并不是一位“似人诡异”。
毕竟，，“似人诡异”这种情况极为少见，大夏帝城有记载以来都知晓的“似人诡异”，加上「白魔女」都没能超过两位数，「精卫」并不是其中之一。
「精卫」是一位只遵循本能的序列诡异，由于长年累月地进行填海，虽然祂的序列并不低，位列第十八位，但由于积累薄弱，实力算不上强大-----这一点从祂的神眷者鸢尾小姐身上也能看得出来。
再加上，祂基本上没有多少追随者，只有零星的神选，而且都是在填海途中，有些具备资质的凡人偶然间撞见祂的神迹，所产生的模糊崇拜而已。
没有成势力的组织，也没有继续维持的信仰，「精卫」无法从其中获益多少，祂用于填海的力量之源全是来自于「最初的发鸠山」。
为了维持这座神国的运转，甚至连「发鸠山」地界都已然枯竭。
让洛泠感到疑惑的是，她可以说是从「精卫」的意识之中感受到了所有能够探查的过往，却依旧没有看到鸢尾的身影。
“鸢尾小姐的出现，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洛泠稍稍思索着，继续在「精卫」意识之中的过往徘徊。
这并不是一段以时间为节点的线性记忆，洛泠所窥见的过往也没有以时间顺序进行排列。
毕竟「精卫」只有意识与存在，没有如生灵一般的结构，无法动用傀儡谣来查看记忆，这些与记忆相似的烙印与真正的记忆之间区别还是很大的。
而对于「精卫」而言，越是重要的过往，就越会被埋进意识的深处，难以探知。
至少现在洛泠，除了鸢尾之外，还没能看到「精卫」为何会受伤的原因，必须进一步清理路径上的污染，才能让「精卫」的意识逐渐清晰。
“从之前在轩辕世家的档案资料上看，貌似是在几十年前，偶尔还会有人看到「精卫」出现...”
洛泠稍作沉思，对于「精卫」的信息，之前她当然也有进行相应的准备，想从轩辕世家的资料库里面看到更多信息——总不能指望鸢尾这个一问三不知的糊涂家伙吧?
只是，正如鸢尾是个死宅女一样，「精卫」的情况与祂的神眷者也相差无几，向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因此，哪怕是在大夏帝城之中，也极少有关于「精卫」的信息。
而且，由于与「精卫」这种情况类似的序列诡异其实还有不少，所以并不值得注意，因此「精卫」从来都没有被轩辕世家列入过关注目标之中。
”
随着探查过往的继续，不知不觉之间，洛泠的神情之中渐渐地浮现出难掩的疲惫之色。
即便是再充沛的灵感，也很难维持如此长时间的「救世魔女」完全解放状态，更别提洛泠同时还在动用「末日」与「蜕升」时刻，还与「归墟」争斗了一番，消耗更是严重。
就在洛泠打算暂且退下，等完成休整之后，再继续进行治疗的时候，冥冥之中忽然传来了一道似有若无的轻柔嗓音，
“是...您?”
“嗯?”
洛泠瞬间心底咯噔一声，她对这句话已经莫名地有了些应激，因为每次出现的时候，准没好事。
不过这一次，却是出乎意料的好情况...至少暂时而言，对洛泠还算不错。
一股带着丝丝凉意的清流从洛泠的意识深处涌出，瞬间便流遍了她的全身，稍稍滋养着疲惫不堪的躯体。
就连洛泠的意识，在这一刻都清醒了不少，灵感充沛了不少。
“这是...”
洛泠稍稍瞪大双眼，稍一感受，便有些讶然。
这些额外的灵感...全是来源于她与「精卫」意识所结合的一部分。
也就是说，差不多可以说是相当于「精卫」在给她补魔。
“「精卫」的意识已经复苏了?”
洛泠有些意外，因为她现在只清理了不到一成的「末日」之伤，更加严重的伤势还没能来得及处理呢，只能说是遏制了伤势继续恶化的趋势而已，还谈不上什么治愈。
不过很快，洛泠便发现，「精卫」并没有复苏，只是刚才受到了某种刺激，极为短暂地醒来了一瞬而已。
就是这一瞬，「精卫」直接向洛泠完全开放了自己的意识，并向洛泠送出了祂所积累的灵感。
先前的融入只是洛泠在单方面地进行维持而已，甚至是需要使用灵感来进行维持的，而现在的「精卫」对洛泠不再设防，她可以在「精卫」的意识之中为所欲为，完全不需要动用灵感来维持。
与此同时，「须弥芥子」的空间之内，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鸢尾忽然莫名感到一阵困意与疲惫。
她很想打起精神继续守在洛泠小姐和「精卫」大人身边，但眼皮却止不住地一直在打架。
没过多久，她便沉沉地睡去，意识沉浸在不可名的梦境之中。
在收到「精卫」的援助之后，洛泠重新打起精神，然后继续维持着「救世魔女」形态，继续清缴「精卫」伤势之上的「末日」意志。
如果能够一鼓作气直接解决「精卫」的所有问题，洛泠当然不想半途而废，毕竟治疗已经开始，洛泠需要动用能力代替「永生」时时刻刻维持着「精卫」的存在。
在这种情况下，拖的时间越长，就越有可能出现变数。
若是恶化的趋势更严重的话，先前的努力就会白费。
借助着「精卫」的滋养，以及完全开放的意识空间，洛泠便继续深入祂的意识，探寻这段无人知晓的过往。
随着意识的逐深入，洛泠能够察觉到周围的景色逐渐出现了变化，虚无之中的旧日遗迹开始消散，光怪陆离的景色在周围一闪而逝，几乎无法看清。
但洛泠能够感受得到的是，周围的一切开始出现了不可名状的扭曲，之前「精卫」竭心尽力所维持的旧日遗迹开始出现无可挽回的崩溃。
渐渐地，视野逐渐清晰，出现在洛泠的面前的，是犹如地狱一般的景象。
大片大片的绿野藤蔓开始枯萎消散，「精卫」耗费不知多少岁月才勉强建立起来的一方净土被逐渐摧毁。
祂发出痛苦的悲鸣，但无论动用什么手段，都无法拦下旧日遗迹的持续崩溃。
-难怪，洛泠和艾尔莎前往世界尽头追猎仙子的时候，并没有看到「精卫」留下的痕迹，只有更加支离破碎的旧日遗迹。
“...究竟是谁人所为?”
洛泠的神情瞬间便凝重了起来，由于与「精卫」的意识相融，她与此刻的「精卫」有着感同身受的悲痛。
她与祂的视角一同缓缓地抬起，直视着天穹深处的存在。
一道微不可察的身影站在这片满目疮瘦的世界尽头之末，远远地向旧日遗迹投来了一道漫不经心的目光。
..仅仅只是瞥了一眼而已。
无数岁月，无数心血，无数努力，化作虚无的一部分。
“这道身影...是「末日」?”洛泠试图通过这段过往，去窥见「末日」的些许迹象，但只是徒劳而已。
作为远超这个世界的真正神明，哪怕处于还未诞生的状态，都不是区区「高危诡异」的意识所能够承载的，洛泠能看到的只是一道模糊的影子，与洛泠自己极为相似。
但这只是因为窥视者是洛泠而已，就像镜子一样。
如果是鸢尾借由「精卫」的意识来窥见这道身影，她看到的同样会是自己的影子。
没有实体，没有概念，没能彻底诞生的「末日」直到现在都仅仅是一道意志而已。
可就是这道意志，无情地摧毁了「精卫」所有的希望。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洛泠已经很清楚了。
如飞蛾扑火一般，「精卫」向着「末日」飞掠而去，祂撞得遍体鳞伤，最终无可奈何地宣告落败。
而且，落败的不仅仅只有祂。
与祂牵连的一切，都无可避免地受到了「末日」的侵蚀。
包括之前侥幸没被摧毁的旧日遗迹，包括神国「最初的发鸠山」，包括祂的所有神选，也包括...唯一的神眷者，鸢尾小姐。
终于，洛泠看到了鸢尾小姐的存在，却是以一种她从未预料到的方式。
于神国「最初的发鸠山」之中，到处都在涌现出大大小小的虚无之界，不断地蔓延、扩张，要把整座神国都拖入虚无的深渊。
而这时，一名青发的少女静静地躺在海底深处，依旧处于沉眠之中。
她的体表开始出现虚无，这是受到「末日」侵蚀的迹象。
“这个画面...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洛泠窥视着过往之中的这一幕，陷入了沉默。
很快，洛泠便想了起来。
是在她在化身为乌鸢的时候，在意识空间里出现过与这一幕极为相似的场景，当时她就很奇怪为什么自己跑到海底里面去了。
现在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出现，因为洛泠赖以化身的鸢尾小姐，或者更应该称之为“女娃”，就是在海底之中。
“鸢尾就是传说之中的‘女娃’，传说之中的‘女娃'却不是鸢尾。”
由于与「精卫」的意识相连，洛泠能够很清晰地感知到鸢尾的情况。
序列诡异「精卫」，应该是由两部分组成的。
第一，就是填海的精卫鸟，女娃故去的亡魂。
第二，便是沉入海底的女娃，精卫鸟的诞生之源。
只有“精卫鸟”与“女娃”组合起来，才能够称之为「精卫」。
但是...鸢尾小姐并不是女娃。
或者更准确的说法是，现在的鸢尾小姐并不是最初的女娃。
洛泠所认识的鸢尾，是从女娃的躯体之中，不知何时偶然间所诞生的全新意识。
她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存在，只是由于过于微弱，无法彻底形成而已。
精卫鸟一直都很清楚鸢尾的状态，祂并不排斥这道新生的意识。
只不过因为祂的存在，这道意识几乎没有可能继续发展下去而已。
直到现在，精卫鸟已经无力维持自我的存在，于是祂做出了选择，让这道新生的意识代替祂继续在这个世界上...活着。
而且，祂由衷地希望鸢尾不再会重复「精卫」的悲剧，因此让这道意识自我认知为神眷者，而并不是「精卫」的继承者。
如今的「最初的发鸠山」里无处不在的「三昧真火」，其实是精卫鸟所释放的，目的就是为了遏制「末日」污染的进一步蔓延，只局限在「最初的发鸠山」之中，不会波及到其他的神国与地界。
在解决完这个问题之后，祂又把女娃躯体里的所有末日污染全都转移到自己的身上，最终竭尽最后的气力，把被鸢尾意识所占据的女娃躯体带了出来。
----之所以鸢尾对外界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原因便是...她从诞生之初，就是一直浑浑噩噩地待在女娃的躯体里。
所有模糊不详的记忆，都是因为她和精卫鸟的一部分记忆纠缠在一起，再加上鸢尾小姐自己的一些脑补所形成的。
之所以鸢尾小姐会对于「精卫」近乎魔怔般的尊崇，是因为她本就是从「精卫」的存在之中所诞生出来的。
换个角度来说，鸢尾小姐就是「精卫」的女儿，而且是真正的一脉相承，比亲生女儿还要更亲的女儿。
“没想到，鸢尾小姐的真实身份...竟然还有这一层。”
洛泠这倒是没能想到，主要是没料到「精卫」其实是分为“精卫鸟”和“女娃”两部分，而不是单纯只是青色小鸟而已。
这样想来的话，洛泠在化为乌鸢之时，拥有人类和青鸟两种形态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段深埋在意识之中的过往终于迎来了结束，正当洛泠打算退出「精卫」的意识之时，却忽地窥见了一道意料之外的身影。
在精卫鸟带着鸢尾小姐离开燃烧的「最初的发鸠山」之前，一株植株凭空出现，然后在一瞬之间蔓延生长开来，化为一名带着眼睛，穿着白大褂的知性女子。
“天时预兆?”
洛泠目光稍沉，之前「精卫」用于填海的手段与天时预兆有所关联，她是知道的。
只不过，天时预兆在这个时候出现...
“所以，这个计划，同样失败了吗?”
天时预兆轻声说道，尽管神情之中浮现出些许的失望，但她的语气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她走到重伤的精卫鸟面前，抬起头直视着精卫鸟，长长地叹了口气。
但就在这时，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天时预兆忽然皱起了眉头，她的目光瞬间多了几分剑芒般的凌厉。
虽然依旧是盯着精卫鸟，但洛泠却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天时预兆所注视的不是精卫，而是她，洛泠。
天时预兆，在这一刻竟然察觉到了通过「精卫」的烙印来窥视这段过往的洛泠。
因此，天时预兆把本想说的话全部都收了回去，只是带着复杂的目光，深深地看了精卫鸟最后一眼。
然后，一团焰火忽地燃起，这道植株所化作的人形瞬间化作一团灰烬飘散开来，与熊熊燃烧的「三昧真火」之中彻底淹没，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退出了「精卫」的意识之后，洛泠沉默了许久。
看来天时预兆与她预想的...要强上许多，跟吉普赛女郎以及路曼青这两位都不是一个级别的。
试想上次代替仙子拦下自己的时候，天时预兆的一道化身便挡住了她好一段时间，让仙子得以完整释放出能力。
“....「天语者」。”
洛泠在心底默念着。
「天语者」究竟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是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几乎所有重大事件的背后，都能看到「天语者」的影子，但又不像末日信使或者其他势力一样，是主要参与者，存在感向来都是似有若无的。
但在这几次经历之中，洛泠却能够很明显地察觉到着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尤其是与仙子的交易，以及这一次出现在「精卫」过往之中的天时预兆。
似乎...同样是在对抗着「末日」，却又与末日信使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或许，是时候找她们好好谈谈了。”
洛泠的头发里现在还藏着吉普赛女郎的圆环呢，再加上天时预兆上次所说的欠人情什么的...虽然当时洛泠并没有停手，但不妨碍她过去找找麻烦。
除了这件事情之外，还有一个好消息。
或许是因为与洛泠的意识彻底相融，「精卫」的伤势好转情况相当出乎意料，已经没有什么大碍。
接下来，洛泠已经不必再多费心神留在此处，只需要继续输送灵感维持下去，慢慢调整回来变好。
“...呼。”
洛泠睁开了双眼，松了好大一口气。
这顿折腾对她而言着实是不轻，要不是关键时刻「精卫」的意识苏醒了一瞬，她怕是很难坚持下去。
洛泠扭头望向旁边的鸢尾，发现此刻悠悠醒转的鸢尾小姐也抬起了脑袋，青色小鸟的双眼还余留着几分迷糊。
“鸢尾小姐...这是还没睡醒呢?”
看到可爱的鸢尾小鸟，再想到「精卫」意识之中所烙印的过往，洛泠不由得微微勾起了嘴角。
不过，就在下一刻，还处于迷迷糊糊状态之下的鸢尾小姐，竟然脱口而出了一句让洛泠瞬间面露惊恐之色的话，
“...妈?”

第五十九章变故(5k)
“谁是你妈了?”
洛泠立刻便没好气地回道。
她甚至都还没成年，怎么就莫名其妙...多了个大龄女儿?
更何况，论年纪的话，鸢尾可是能当她奶奶的存在啊...
即便从她真正拥有自我意识才开始算起，鸢尾所经历的岁月都远超洛泠。
“唔...”
这时鸢尾小姐总算是清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刚刚朝着洛泠喊了个什么惊世骇俗的称呼，小脸一红，羞得直想找到个地缝把自己给埋进去。
她怎么忽然之间就昏了脑袋呢...
也不对，昏脑袋这件事情对她来说并不是件少见的事情，似乎还蛮经常出现的。
不过，通过这一点，洛泠很快便意识到了什么，问道，
“刚才...你也都看见了?关于你的过去。”
“...嗯。’
鸢尾稍作沉默之后，微微颔首。
就在「精卫」复苏的一瞬，不仅仅是向洛泠送去了援助，以及完全开放意识，连同鸢尾的意识都被拉了进来。
洛泠能够看到的过往，能够感受到的一切，鸢尾同样看得清清楚楚。
包括她的真实身份。
鸢尾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只是「精卫」的神眷者而已，却没有想到，她竟是从「精卫」的一部分，“女娃”躯体之中所诞生出来的意识。
「精卫」不想让新生的意识继续承当这无意义的使命，因此对鸢尾施加了一定的影响。
当然，鸢尾的笨是天生的，跟被影响没什么关系。
直到这时，鸢尾才意识到，「精卫」之于她而言...其实更像是母亲。
而刚才洛泠与「精卫」意识相融的状态尚未结束，再加上从梦境之中初醒时的迷糊，把洛泠错认为「精卫」，鸢尾才会情不自禁地喊了句“妈”。
了解这些之后，洛泠的心情也算是平复了不少，微微定神之后说道，
“你妈还得再休养一段时间，虽然治疗已经基本结束，最严重的病根已经被我除去，余下的没什么大碍...只不过，常年的亏空让祂受损严重，意识暂时难以恢复。
“你没什么事的时候，可以与祂意识相融，协助祂进行恢复...接下来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忙，得离开一阵子。”
“嗯嗯嗯...”
一听到「精卫」已经脱离了危险，鸢尾直接把小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
但与此同时，她神情之中又浮现出些许犹豫，思索片刻之后才问道，
“不过，洛泠小姐，「精卫」大人...肯被我喊妈吗?”
“呵，这个问题你问我作甚?我又不是你妈。”洛泠扭过头去，回道。
显然，她对刚刚被平白无故地喊了个“妈”依旧有点芥蒂，并不是谁都想莫名其妙当上个妈的。
我把你当好姐妹，你竟然把我当妈?
“呜...”
委屈巴巴的鸢尾小姐实在是不知作何反应，只得楞在原地不知所措。
但片刻之后，洛泠还是留了一句话，才迈开了脚步，
“但我想，祂对你的情感...应该很不一般吧，不仅仅只是视为自我的延续而已。”
实际上，「精卫」是有机会逃脱「末日」之灾的。
祂本身就是由两部分组成，哪怕抛却一部分，也就是作为亡魂的精卫鸟，重新占据女娃的躯体，祂都能够苟延残喘下来，然后逐渐恢复过来。
在这之后，祂只需要再执行一次仪式，即女娃的故去，就能够再度诞生出精卫鸟，成为完整的「精卫」。
可以说，精卫鸟只是「精卫」的表现形式，女娃遗躯才是「精卫」的真正根源。
但祂却放弃了以这种方式继续苟存，选择了独自承受「末日」之灾的痛苦，只是不想让这道新生的意识还没能看到这个世界的缤纷与色彩，就被祂无情地湮灭于无形。
懵懂的鸢尾小姐，才得以在这一刻诞生出来。
「精卫」为此所付出的代价，却不仅仅只是承受痛苦而已，这般选择让祂从此不再是完整的「精卫」，必须一直都依附鸢尾小姐。
“我想，这应该是祂愿意看到的结果吧。”
洛泠在远处默默地看着梧桐树鸟巢的位置小跑过去的鸢尾，又看到她小心翼翼地捧起精卫鸟，放到自己的脑袋上，小脸逐渐绽放出灿烂的笑意。
这样似乎...也不错。
不知不觉之间，洛泠的嘴角也微微地扬起了些许。
哪怕途中经历了无数的苦难，但终究是个还算不错的结局。
只是...这边的事情结束了，其他地方的问题可还没能解决。
通过「精卫」所经历的过往，洛泠意识到，世界尽头的危险远超她的想象，隐约地感到有些不安。
在离开「须弥芥子」空间之后，洛泠连「黄昏的维多利亚」都没有退出，心神直接降临到与艾尔莎相处的白魔女人偶处。
仔细感应了一会，再加上与艾尔莎的交谈，洛泠这才松了口气，好在一切都还算正常，并没有遭受「末日」恐怖的一督。
通过「精卫」的这段过往，洛泠稍微体会了一下「末日」的恐怖，远超先前直面「天女魃」之时所带来的震撼。
如果说序列诡异与禁忌之间存在着天壤之别，那么禁忌与「末日」之间的差距，只能以浩瀚银河来形容，这是绝对无法逾越的天暂。
也难怪末日信使那群人，只是简单地动用「末日」权能，别说是拥有，连灵活运用都算不上，就已经如此可怕了。
这一部分的情况已经暂且结束，但洛泠现在还不能休息。
她的心神立刻分为两部分，分别降临到轩辕世家处的乌鸢人偶与末日信使处的洛泠人偶，想看看在她治疗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过是稍一接触，洛泠便直接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啊这是?
乌鸢人偶已经穿上了佩甲，成为了轩辕穆燕的副官，准备征战一处已经被探明清楚的末日驿使分站。
而她们前不久才迎来了一场胜利，绞杀了一处实力薄弱的分站，两名正在养伤的传马被斩杀，只是可惜驿站里的驿使带着两名信鸽逃跑了，没能留下。
单看这一信息还好，因为轩辕世家为了报复末日驿使，确实是下足了功夫。
再加上之前末日驿使强行对蓬莱圣地出手，本就受损严重，拿到胜利顺理成章，并不算意外。
但问题是...
这个被绞杀的分站，代号是“兔站”。
另一边，卯刻带着琳娜，琳娜的背上背着沉睡了好一段时间的洛泠人偶，逃窜到别的分站处，暂且落脚。
，...没错，所谓在围剿之中逃脱的信鸽和驿使，就是她们。
并且更为悲催的是，卯刻所谓的狡兔三窟，其实就是备好了一堆逃跑的路线而已，搞得洛泠还以为兔站里面有什么超级大杀器。
但怎么说呢...
确实很符合“卯兔”应有的性格。
由于这次袭击来势汹汹，两名养伤的传马没能来得及转移，因此他们也就没能用上这“狡兔三窟”之术。
不过，之所以轩辕世家的袭击会如此迅猛，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实际上，这次袭击，是通过乌鸢人偶和洛泠人偶之间存在着的联系，在卯刻意识到不对劲之前，锁死了分站大部分逃窜的路线。
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内鬼手段，连卯刻都没办法起疑，这两个新信鸽，一个从头睡到尾，连逃跑的时候都还在睡，另一个因为大小姐在睡觉天天都在摸鱼，实在想不出她们怎么向外传递信息，只能感慨轩辕世家里有高人。
不过，让洛泠更加吃惊的是，为什么...外界似乎已经过去了几个月的时间?
虽然说这种情况并不奇怪，洛泠也做了相应的准备，毕竟这是涉及到「末日」的治疗行动，若是一连数月也很正常。
只是，鸢尾看起来不像是等了好几个月的样子，艾尔莎那边似乎也只是过了几天而已，所以洛泠就以为没过去多长时间。
或许是在这段过往之中，「末日」恐怖的一瞥所定格的瞬间，让洛泠沉沦其中的时间超乎了预料吧。
因此，最值得在意的便是艾尔莎的情况。
在从「精卫」过往的烙印里，亲眼见识到世界尽头里存在着即将诞生的「末日」之后，洛泠就不敢轻视这个地方了。
只不过，白魔女人偶所感知的一切依旧正常，但这种诡异的正常让洛泠相当不安。
思索片刻之后，洛泠做出了决定，
“还是先回家吧。”
「繁星的维多利亚」之中。
洛泠的身形渐渐出现，偌大的维多利亚歌剧院之中空无一人，与先前热闹的景象截然不同。
说起来，似乎前不久...待在这里的人还挺多的。
没有复苏的姐姐除外，菲欧娜和琳娜母女，丝塔莎和亚莉莎姐妹，还有洛泠和艾尔莎...只不过现在，大家都还有各种的事情要忙碌，连洛泠都不例外，倒是让姐姐显得有些像空巢老人。
似乎是感应到洛泠已经回来，没过一会儿，歌剧院的大门便被推开，苏婉走了进来。
在看到洛泠的时候，她微微一笑，哪怕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也就只是和平常一样，柔声说道，
“回来啦?”
“嗯。”
洛泠点了点头。
不过很快，她便瞪大了双眼。
“啊，这是...”
紧跟着姐姐的步伐，另一名女孩走了进来，容颜虽然稚嫩但却难掩精致，美中不足的是神情之中带着些许木然与机械。
“不是你送过来的吗?”苏婉说着，向着女孩挥了挥手，“过来吧，“妄”。”
女孩脸上浮现出些许挣扎，但还是走到了苏婉的身边，乖巧地坐着，像一具精致的人偶。
“仙子?”
洛泠眨了眨眼，不对啊，她记得仙子...至少比她要高才对?
怎么变得这般模样，从外表上看与艾尔莎的年纪都相差无几。
“之前的称呼吗?倒是有些符合。”苏婉点点头，“她不太听话，所以我稍微动了些手段。”
.....
洛泠看着小女孩，好一阵沉默。
这情况...是稍微动了一些吗?
整个人都给改造了一遍吧!
洛泠能从此时的仙子--或者说“妄”之中，感受到「蜕升」与「傀儡谣」的气息，深刻地影响着“妄”的存在。
但这种气息并不是分开的，而是融治的。
姐姐似乎掌握了把这两种能力结合在一起的技巧，这便是她对傀儡谣与蜕升的深刻理解，并不是现在的洛泠能够触及的。
或者更应该说，洛泠和苏婉走的路线不太一样，就像苏婉没办法跟洛泠一样运用傀儡谣一样，苏婉的手段洛泠也很难强行去使用。
“她的真名为“妄'，情况比较复杂，一时半会很难解释清楚。”苏婉见洛泠好奇，便说了一句。
“可以直接用记忆包。”洛泠随口说道。
“呵呵...她的存在，可不是能用记忆包阐述的概念-----另外，小泠啊，你本来就性格孤僻，又一直用记忆包，都快丧失和别人的交流能力了。”
苏婉摇了摇头，但也只是稍微念叨几句而已，便正色说道，，“‘妄'的事情先放在一边，说说你的事情吧，似乎要更紧急一些。”
“嗯。”
洛泠点点头，她本是习惯性地想抛个记忆包出来，但一想到姐姐刚刚的话，便忍了下来。
而且...多跟姐姐聊聊天也好。
她们姐妹其实很少能有聊天的机会，之前姐姐要工作，她要上学，姐姐复苏之后，又忙着满世界乱跑。
不说其他人，就算是跟玲珑姐相处的时间，都要超过苏婉这个正牌的姐姐。
想到这里，洛泠莫名地感到了些许愧疚。
“我来说吧...”
洛泠坐在了苏婉的身边，大概把最近四线作战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包括与轩辕世家的盟约，混到末日信使里，探索世界尽头，治疗「精卫」的伤势。
最重要的便是世界尽头的事情，洛泠很担心现在艾尔莎的情况。
在静静地听完洛泠的讲述之后，苏婉柔和的神情之中都多了些许凝重。
她稍稍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妄，妄冷哼一声，小脸浮现出些许不岔。
只不过，这种不盆只有一瞬间，随着苏婉的嘴角微微勾起，妄就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
“告诉小泠吧，妄，告诉她你所知道的一切，不能有隐瞒哦。”
苏婉温声细语地说着，温柔的目光投向了洛泠。
“...我知道了。”
妄轻咬嘴唇，这段时日不知她在「繁星的维多利亚」之中经历了什么，竟与之前阴险嚣张的仙子相去甚远。
“不过，姐姐向来温柔，应该不会做出什么粗暴的举动吧。”洛泠想着，便把目光投向了妄。
“洛泠小姐，您所担心的事情不无道理。”妄虽然还有些不情不愿，但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是带着尊敬的语气说道，，“艾尔莎小姐确实遭受了厄难，并且现在就身处于厄难之中。”
“嗯?”
听到这句话，洛泠瞬间便凝重了起来。
“我之所以敢待在世界尽头，并非完全是出于赌末日信使或者其他势力没能想到这一点，而是...他们即便想到，也不敢前来。”妄认真地说道，“除了「末日」的厄难之外，四大起源之地的世界尽头，还是-
“「末日」之灾所侵蚀的可不只是空间而已，同样包括时间...以及，所有的一切。”
虚无之界里，完全失去所有概念存在，没有任何生灵能够直面，包括末日信使。
他们不过是倚仗着「末日」权能才得以在虚无之界里苟存，若是像洛泠一样亲身踏入，同样会无可避免地失陷。
世界尽头就是一处加强版的虚无之界，哪怕洛泠动用「救世魔女」抵御了「末日」的侵蚀，但同样无法遏制周围环境所带来的厄难。
之所以艾尔莎在时间上只觉得才过去了几天，便是「末日」之灾的影响。
只不过...这同样只是影响的一部分而已。
说到这里，妄是很想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的，但一想到旁边坐着的是一位真正恐怖的魔女，便板着小脸继续说道，
“我劝你们不要随便开启神国的门，如果在错乱的「末日」之灾里这样做的话，运气好你们应该能在几千年后见到她——如果到时候她还活着的话。”
她没有说运气差的情况，但稍微想想也能明白，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洛泠并没有完全相信妄的话，她直视着妄，问道，
“为什么，我为你开启的神国之门没有出现问题?”
“因为我和你们不一样，”妄轻声说道，重，“我...并没有实体，我不过只是一道执念而已，一道称之为‘妄'的执念。”
她抬起头，目光之中闪烁着些许莫名的神色，轻叹道，
“我的存在，来自于“传说'之中。”
呜呜呜，猫的起名能力遭到群嘲，别骂了别骂了...
但书名和简介还是得换一下的，总要吸引(骗)一些新读者来康康嘛，很多读者大大看到熟悉的书名就不想点进来了，陌生的书名简介和封面可以当做新书...
先把笨猫的两个差书名放到一边，前两天在书友群里讨论了三个新的书名，现在再次征求意见。
1，诡异少女之行
2，诡道异途
3，觅诡弭灾
不得不说，确实比猫自己起的好听多了...
是一个错乱的世界。

第六十章姐控与妹控 (5k)
“小泠，不必质疑，她的话...你都是可以相信的。”
就在这时，苏婉轻声开口说道，然后便扭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妄。
妄神情微僵，本是想下意识地躲开，但还是硬着头皮，迎着这对姐妹的目光继续说道，
“我...不会说谎，或许是一种诅咒，或许是一种约束，凝聚形成我的存在之执念，所烙印的一切便是这样。”
“关于‘妄’的事情，还是由我来向你解释吧。”
见洛泠的眼底还残余着些许疑惑，苏婉沉吟稍显，然后便直接向洛泠展现了妄的本质。
...妄本质上的存在，确实是一道执念，纠缠于「末日」与「蜕升」之间，由一位神秘的存在所形成的执念。
她先前一直都占据着这位存在的自我，以鸠占鹊巢的方式出现在现世之中，化身为仙子。
而这位存在，便是...
“「天语者」四大预兆之中，从未现身过的地利预兆。”洛泠轻声念道。
这也就是为什么仙子的路径明明是「今生」-「彼岸」，使用的却一直都是属于「蜕升」的“过往”力量。
因为妄对「今生」-「彼岸」路径的运用根本无法匹配她所在的层次，就像琳娜即便拥有傀儡谣能力但也极少使用一样，这种不熟悉的能力用起来只会显得拙劣，顶多当做小手段来使用。
若是真的在极为重要的场合拿出来的话...下场请参考月见直面「天女魃」之时的场面。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跟洛泠一样，需要动用什么能力就直接无缝转接到相应的路径，然后发挥出其能力应有的威能。
至于这道“过往”的力量，苏婉已经从妄的手上取得，很可惜并没能达到权能的层次，只是极为接近而已。
哪怕再接近...权能与非权能之间，都存在着一条难以逾越的天暂。
有时候，咫尺之距，便是天涯之别。
作为执念的化身，妄本是没有形体的，她是通过另一种方式占据了一具肉身，就跟洛泠操控人偶的时候是一样的，看起来与人类相似，但也仅仅只是相似而已。
当时洛泠打开神国之门把她投到「繁星的维多利亚」的时候，她拥有的肉身就完全崩溃了。
因此，现在这幅小女孩的外貌，是苏婉亲手捏出来的。
“...难怪。”
洛泠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妄的脸，没想到姐姐喜欢的是这种小巧可爱的风格。
要不之后来见姐姐的时候，多用用白魔女的形态?
洛泠想着，却没有察觉到，苏婉温和柔软的目光从始至终都落在她的身上。
被捏着脸的妄都不敢轻举妄动，虽然相当不满，但只能老老实实地承受着，谁让她现在竟然落到了一位真正可怕的魔女手上呢?
在她看来，外界传闻所谓残忍暴虐的白魔女，实际上不过是个心思单纯，还总带着些没什么意义的善良，涉世未深的小女孩而已。
妄很有自信，以她的手段，只要假以时日，就能够把对方耍得团团转。
但...「白魔女」的姐姐，才是真正可怕的一位。
表面温柔可亲，背地里却是心狠手辣，简直就是白切黑的最佳诠释。
妄完全不敢去回想前段时间的生活，现在只敢老老实实地待在苏婉的身边，尽可能地听从她的一切吩咐，以求不要再回到那段时间。
她甚至都没想过能够用什么方式逃脱这位恐怖魔女的手掌心，要是可以一直维持现在这般情况，她就已经是在走大运了。
看着妄神情稍显扭曲的小脸，洛泠的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些许笑意。
怎么感觉妄现在这幅外貌，再加上这般神情，有点像是被制服之后的雌小鬼?
但很快，洛泠的神情收敛了些许，继续问道，
“仙子...妄，你说你是来自于‘传说’之中，这又是怎么回事?”
“准确来说，是天时预兆和地利预兆，都来自于‘传说’之中。”妄回答道，“至于更多的事情...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察觉到此时苏婉幽幽投来的目光，妄只觉得头皮一紧，连忙又补充道，
“我已经把自我还给了地利预兆，这些信息当然也都还了回去...实际上，即便我占据着地利预兆的自我，也很难突破她对自我的封锁获知这些信息，也算是她对自己的一种保护吧。”
妄本质上可以被认为是地利预兆的一道恶念，当然真实情况要复杂得多，
而现在的妄可以说是一道独自存在的个体，与地利预兆之间的关系在和「天语者」的交易结束之后，就已经彻底斩断。
因为在这段交易之中，妄真正得到的是“成为独立个体”，「天语者」想要的筹码则是“地利预兆的自我”，如今双方都达成了彼此想要的结果，当然也就不会再有什么关系。
只可惜，妄才成为独立个体，得到自由没多久，就通过洛泠而落到了苏婉的手上。
这还不如继续依附地利预兆而存在呢...
当然，唯有这些话妄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连冒出这个念头她都在拼尽全力地遏制住，因为苏婉能够掌控她的所有思维，甚至直接进行极为暴虐的支配。
已经感受过的妄并不想再体验一次，这些滋味可不好受...
“嗯，我知道了。但如果这样的话...艾尔莎怎么办?”
洛泠微微皱眉，她最担心的便是艾尔莎的安危，其他都不是什么问题。
她能够以本体行走在虚无之界里，是否可以直接以本体前往世界尽头，把艾尔莎接应出来?
就在洛泠浮现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妄出声说道，
“洛泠小姐，如果你想亲自去救下那个红发女孩的话，也是办不到的。世界尽头的一切都是错乱，包括时间与空间。当时你们之所以能够找到我，是因为我心存侥幸，没有直接搅动「末日」风暴。
“破坏远比维持秩序要简单得多，在「末日」风暴肆虐之后，这种支离破碎的错乱更是加剧，红发女孩停留的究竟是在哪个时间段...都很难判断。”
“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洛泠脸上的愁色更重。
她的手段虽然多，但要说去抗衡「末日」之灾，哪怕只是余威而已，却也是束手无策。
“我肯定是没有办法应付「末日」之灾的，”妄说道，然后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苏婉，“不过，苏婉小姐可能会有。”
此时的苏婉正陷入了沉思，很明显即便是对于她而言，都没有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毕竟世界尽头是无人可知的生灵禁区，苏婉即便是展现出全盛状态都无法行于此地之间，整个世界里的所有存在里，唯有洛泠能够轻描淡写地踏入其中。
“或许，可以试试你的新能力。”苏婉抬起头，说道。
“我的新能力?”洛泠疑惑地问道，“我哪有什么新能力?这不都是之前...”
“现在有了。”
苏婉打了个响指，把一道能力送到了洛泠的意识之中。
她们本就是关系最为密切的姐妹，在苏婉复苏过来之后，这种关系的亲近程度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哪怕被视为洛泠一部分的琳娜都无法与之相比。
苏婉从妄的手上得到「蜕升」能力，很轻易地便转到了洛泠的手上。
此时此刻，妄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的力量正在逐渐抽离，直接送到了洛泠的身上。
一也就是说，她几乎要失去这项能力了。
这对狼狈为奸的姐妹，实在是太过分了!
这项能力，可是她费劲千辛万苦，不知耗费了多少心力，才“锻造”出来的。
可以说，之前她作为仙子之时，所做出的大部分谋划，其本质目的就是为了加强这道「蜕升」能力，包括最后放逐「天女魃」的行动，抛去完成执念而言，都能够极大地加强这道尤其珍贵的能力。
妄的计划很简单，先达成这道纠缠了她不知多久的执念，再摆脱地利预兆成为自由的独立个体，最终借助这道强大的能力，能够在整个世界上占据不可忽视的一席之位。
甚至，即便是在「末日」降临的终局时刻，她都能依靠着这道能力够苟存下来。
妄无所谓自己究竟走上的是「末日」路径还是「蜕升」路径，只要能够延续下去都没有问题。
可惜完美的计划却得不到完美的执行，妄竭尽全力的一切就这样为这对姐妹作了嫁衣，她自己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就在妄的脑海里无法遏制地浮现出怒意之时，苏婉的嗓音在妄的脑海之中幽幽响起，瞬间就像是泼了一一盆冷水，吓得她脸色好一阵苍白。
“今天小泠回家，我很高兴，所以先放过你，但...下不为例。”
妄立刻抬头望去，却只看到了苏婉正握着洛泠的手，一点一滴地传授着这道能力的所有经验。
她连忙遏制住心底所有的想法，包括埋怨苏婉连她在心底偷偷念叨一句都要警告的念头，不敢多加妄动。
碰上这对...漂亮可爱善良温柔优雅的姐妹，真是她人生之中最幸福的事情啊!
“...大概都清楚了吗?”
苏婉捏着洛泠的小手，嘴角扬起的角度又高了几分，不知她是为何而发笑。
究竟是感知到妄心底此刻的念头，还是难得与妹妹的亲近相处，或是两者皆有。
“嗯。”
洛泠微微颔首，即便完成了传授，她都依旧没有挣脱开来，心底微微冒着些期待，姐姐能够握着自己的手再久一些。
不过很快，洛泠的注意力便被这道能力吸引了过去。
“...原来是这样。”
与她之前所猜测的相差无几，都是利用在世间万物在「蜕升」路径之上留下的烙印进行复现，呈现出“过往”。
仙子-----也就是妄所掌握的是两种情况，第一是场景复现，第二是目标复现。
第一种就是在「终局的涿鹿之野」里所出现过的，第二种则是在和洛泠交手之时动用的。
可以说，妄在应对洛泠之时，已经可以说是底牌尽出了。
不过，之所以只能有这两种情况，是因为妄并没能把这项能力运用到极致，与权能级别尚有差距。
“是要尝试着在世界尽头对‘过往’进行复现吗?”洛泠稍作迟疑，但很快便下定了决心。
借道“过往”脱离被「末日」风暴肆虐之后的错乱旧日遗迹，是现在唯一的办法。
“事不宜迟，我得马上出发。”洛泠向着苏婉微微颔首。
“好。”
苏婉温和地笑着，却又凑近了洛泠些许。
“姐姐...”
洛泠迟疑道，不知为何，在被姐姐靠近的时候，她的心跳忽地有些加速。
“难不成，你是要以本体前去吗?”
苏婉却只是笑了笑，然后自然而然地把洛泠以公主抱的方式抱了起来，直接坐到沙发上。
“...哦，对。”
洛泠眨了眨眼，她即便本体前去也接触不到艾尔莎，所以没什么意义。
只能是意识降临到白魔女人偶，然后通过白魔女人偶来施展能力。
此时的她躺在苏婉的大腿上，久违的膝枕让她在这般危机时刻，仍旧能够感到无比的安心。
“去吧，我会照顾你的身体，”苏婉学着洛泠眨了眨眼，透露出些许顽皮，“就像以前一样-----你总不能也担心姐姐会对你做些什么吧?”
“...嗯。”
蚊子般的嗓音响起，洛泠的脸色微微泛红，忍不住侧过脸去。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的脸色又红润了些许，小声说道，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嗯?”
苏婉轻哼一句，似乎带了些戏谑。
“唔，我走啦!”
脸色已经红到了耳根处的洛泠立刻闭上双眼，意识便逃也似地离开了这具躯体。
“呵呵，真的是...小泠几乎从不出乎我的意料呢，像上一次那般的勇敢...怕是少见。”苏婉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她轻轻抿动唇间，似乎还残余着些许独属于洛泠的芬芳。
“不过，”
苏婉稍稍低头，沉溺地看着怀里沉眠的可爱妹妹。
她慢慢地俯下身子，嘴唇轻轻贴在洛泠的额头上，轻声说道，
“无论怎样，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啊....我的妹妹。”
“一个妹控，一个姐控。”
旁边的妄吃狗粮都快吃饱了，却只能绷住脸，遏制着心底不断涌现的杂乱念头。
但即便是她，都不得不承认，这对姐妹之间对于彼此的情感，确实很值得...羡慕。
........
错乱的世界尽头，支离破碎的旧日遗迹之间。
恶魔的虚影笼罩着此地，隔绝着周围不断袭来的「末日」风暴，抵御着源自于神明源源不断的可怕侵蚀。
断壁残垣之间，红发的小女孩抱着白发少女，老老实实地坐在原地等着。
她已经等了好几天的时间，都没能收到任何信息，连白发少女的模样都像是死去了一样，毫无反应。
而这种情况断断续续地出现，再加上洛泠寥寥几次醒来之时的语焉不详，艾尔莎已经很清楚，她现在已经身处险境。
不过，艾尔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慌张，她只是静静地等着。
因为她相信，洛泠小姐一定能够带着她走出危险。
没有任何理由，只因为她是洛泠小姐。
就在这时，白发少女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很快便睁开了双眼。
灰白的眼眸一如既往，但小脸却止不住地泛起了红晕之色。
“呀，白小姐，你回来啦!”
感受到怀里娇小身躯的微动，艾尔莎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但很快又疑惑了起来，
“你的脸...”
“没事。”
洛泠揉了揉脸颊，一些难以遏制的生理反应通过意识带到了这具躯体，倒是有些尴尬，但并无大碍。
稍作定神之后，洛泠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抱歉，艾尔莎，我之前瞒了你一点事情...是怕你知道之后，可能会陷入不必要的担心。”
“哦哦，这样啊，没关系啦。”艾尔莎点点头，她看起来对此并不是很在意。
“就是你现在的大概情况...可能会有点糟糕。”
洛泠稍作迟疑，然后便一五一十地把现状和困扰都告诉了艾尔莎。
听完之后，艾尔莎的第一反应却并不是在担忧这场危机该如何解决，反而疑惑地问道，
“等等，你真的是白小姐吗?怎么不直接用记忆包了?”
洛泠稍作沉默，记忆包已经是她的标配了吗?
“因为姐姐说...让我多和别人说话，锻炼交流能力，总不能一直孤僻下去。”洛泠无奈地解释道。
“呀，确实是真的白小姐，”听到这句话，艾尔莎立刻便笃定认真地点了点头，“白小姐就是会很听姐姐的话呢。”
“....我们不要偏移话题了，还是先说回这场危机的问题吧。”
洛泠扯了扯嘴角，怎么小艾尔莎总是在关心这些细枝末节，却一直没担心过这些危机。
看来，她之前的顾虑...似乎只是无用功而已。

第六十一章「末日」残影(5k)
洛泠总算是把话题掰回到一开始的时候，她先前并不觉得艾尔莎有多笨，但从现在的情况看来，怎么莫名有点逐渐鸢尾化的趋势...
在身陷如此危机之时，竟然还一直都乐呵呵的，跟个没事人似的。
当然，并不说这种乐天派的心态是不行的，洛泠担心的是以后艾尔莎若是不慎脱离了她的保护，遭遇到危险的时候该怎么办。
洛泠固然是想时时刻刻照看艾尔莎，但难免会有疏忽的时候。
不过，这些都是眼前之事结束之后才需要考虑的事情。
小艾尔莎现在这样算是一件好事，既然现在她的心态还算平常，洛泠先前所准备的慰藉也就派不上用场了。
洛泠稍作定神，很快便开始了准备。
周围无处不在散溢着的，混乱不堪的「末日」风暴，会影响到大部分路径能力的释放，但唯独对「蜕升」-「末日」路径并没有多少影响。
在洛泠的手上，反而有所增益。
「蜕升」与「末日」虽是彼此针锋相对的存在，但这条路径却是相通的，再加上洛泠还有「救世魔女」进行路径逆转，就更不是什么问题了。
很快，洛泠便在周围铺好了这道还未呈现出真名的「蜕升」能力，恶魔虚影笼罩之下，皆是圣洁辉光遍布的地面，萤萤之间若隐若现。
“来，抓着我的手，艾尔莎。”
洛泠向艾尔莎伸出手，沉声说道。
这时艾尔莎小脸的神情同样认真了起来，她当然不是跟鸢尾小姐一样的没心没肺，很清楚此时此刻是多么危险的一刻，因此丝毫不敢马虎。
更何况，即便是鸢尾小姐，在这种时候也不可能傻乐得出来。
艾尔莎伸出双手，紧握着洛泠的手掌，同时娇小身躯紧紧地挨着洛泠。
洛泠本想说也用不着这么紧，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就随艾尔莎喜欢吧，又不是第一次被这样抱着了。
.......
洛泠缓缓地闭上双眼，再度睁开之时，灰白双眸已成泛金之色。
就在这时，从本体送来此处的「蜕升」能力开始全力运转，上方悬浮的悲悯魔女虚影逐渐凝实，被束缚的翅膀缓缓展开，全力施展着这道源自于妄的「蜕升」能力。
不得不说，由洛泠施展出来的这道能力，即便是巅峰时期的妄亲至，所能发挥出来的效用也不过如此而已。
要知道，洛泠才得到这项能力没多久，即便有姐姐和妄的记忆相助，但记忆和实践向来都是两回事，如果是一回事的话洛泠做饭就不会是天怒人怨的模样了。
仅仅这一方面便可见得，妄竭尽所能才将这道能力推导到这种层次，几乎已是天花板的终点，但对洛泠而言，不过只是起步而已。
周围的景色逐渐开始动荡了起来，出现不可名状的重影，被扭曲的“过往”艰难地呈现在洛泠的视野之中，却全是支离破碎的悲剧。
失败了吗?
不。
洛泠知道，只是她走得还不够远而已。
无数破碎断裂的“过往”一闪过，却都不是她要找的终点。
她们正在迈向的，究竟是多么久远的“过往”?
世界尽头的旧日遗迹之间，究竟错乱了多少岁月?
洛泠并不知道，但她很清楚，如果在中途停留的话，所遭受的情况不会比现在好上多少。
正因如此，她无论如何都必须继续深入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这种扭曲破碎的迹象逐渐减弱，洛泠所能窥见的存在正在渐渐完整。
这便意味着，洛泠所寻求的终点几乎近在眼前。
“快到了吗?”
艾尔莎忍不住出声问道。
她右眼处的「恐惧秽妒之眸」似乎也能够在某种程度上窥见到“过往”的迹象，此时此刻正微微散发着淡淡的嫣红微光。
但在同时，艾尔莎又隐约感知到一些令人不安的气息，她忍不住仰起小脑袋，却什么看不到。
“嗯。
洛泠神情依旧凝重，即便直到最后一刻，她都不会有所放松。
当破碎的“过往”组成了一条完整的河流，几乎与现世之间支离破碎的错乱重叠在一起的时候，洛泠就知道，她要找的终点...已经到了。
“就是现在!”
洛泠直接一步迈出，就要通过这项能力踏入“过往”之中。
可就在这一刻，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目光忽然悠悠地投来，不带任何情感与迹象。
似曾相识的一幕，让洛泠不由得心底咯噔一声，她猛地抬起头，正是她曾经在「精卫」过往的烙印之中所窥见的一幕。
这是一道遥远，又不遥远的身影...
与此同时，「繁星的维多利亚」之中。
悄悄与沉眠的洛泠亲近一番之后的苏婉稍稍抬起头，幽幽的目光向着妄投了过去。
“苏婉小姐，您别这样看我，我可什么都没说。
妄被这一眼吓得直接绷紧了脸，却不敢挪开与苏婉对视的目光。
“正是因为你什么都没说，”苏婉轻轻地叹了口气，似乎是觉得惋惜，“我已经给过了你机会，可是...妄，你却不知道珍惜呀。”
“什，什么机会...”
妄心底一慌，但依旧在竭力遏制住心底冒出的所有念头。
寻常人在全神贯注之时都难以遏制自己的想入非非，但妄却能够在如此紧张的时刻里轻而易举地做到，这并不只是因为她本质上是一道执念的缘故。
能够做到这一点，足以证明妄心神之坚韧，可以说是难以想象。
这同样意味着，妄是一名相当可怕的对手。
如果不能及时洞察她的想法，无法窥见她的谋划，即便完全掌控了她，也会有被她反噬的风险。
苏婉却只是轻轻一笑，她小心翼翼地把沉眠的洛泠放在椅子上，然后站起身来，向着妄走去。
周围无数散发着圣洁气息的真菌株探出，却没有对妄做些什么，只是围住了她。
苏婉缓缓地走到了她的面前，看似自言自语地说道，
“为什么，当时你没有选择跟以前一样的逃跑方式，直接竭尽全力地遁入“过往'，从而脱逃出来呢?”
苏婉言语之中的当时，当然就是妄作为仙子之时，与洛泠的最后一战。
话音落下，妄的额头处直接冒出了冷汗。
接下来，苏婉幽幽的嗓音再度响起，
“是因为你很清楚，在那个地方，是万万不能去动用这项能力的啊...'
妄瞳孔微缩，就在她张口打算辩解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完全发出不了任何嗓音。
定眼一看就能发现，此时此刻她的喉咙，完全被一株细长的真菌株所占据并支配，甚至连感知都已经被切断。
比痛苦更加痛苦的是，失去感知。
至少，痛苦可以告诉她，自己究竟在经历些什么。
但若是全无感知的话..
其下场难堪想象。
更别提站在她面前的，是过去曾毁灭整个哥伦比亚，前不久摧毁了末日信使总站，名为「傀儡谣」的存在。
“你是想说，你根本就没有提出过这个脱逃的方法，而是我主动提出来的，对吗?”苏婉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冷意，“因为往往聪明人会相信的，总是自己做出的判断，而你认为我就是这种聪明人。”
“只可惜，我从来都没觉得自己很聪明。
苏婉稍稍凑近妄，嗓音之间依旧充满了柔意，但语气却已寒入骨髓，
“既然我能想出来，你也能。但你没有说出来，是因为你知道这个方法会引发的后果。而在我提出这个方法之后，你既没有反驳，又没有发出任何意见，仿佛对此真的一无所知。
“妄，你的算计与谋划，几乎已经成为了本能啊...”
至此，妄的脸色已全无血色。
她伸出手，轻轻地推倒了妄。
妄的身形无可避免地倒了下去，坠落于圣洁的真菌株之间，悄无声息。
“庆贺吧，现在的你还有点用，因此只是一点小小的教训而已...好好享受吧。”
“可为什么...”
即将坠落无底深渊的妄张了张口，瞳孔逐渐溃散，她的喉咙咕噜噜地响着，传来一道扭曲古怪的语调。
为什么，明明知道这些，却还要让妹妹步入这道火坑?
要知道，这可是...
还没等她的思绪继续下去，她便已沉入了这片由真菌株组成的汪洋大海之中，彻底失陷。
“呵呵，因为...你的算计从一开始便是错误的。”
苏婉轻笑一声，扭头望向旁边沉眠的黑发少女，目光之中透露出几分柔和，
“小泠可不一样，她并不惧怕去直面...这所谓的「末日」。
一道镜像般的身影，一道平淡悠远的目光，带来的是悄无声息的破碎。
悲悯魔女虚影开始一寸又一寸地崩溃，好不容易才抵达的“过往”开始被撕碎。
正如昔日「精卫」所面临的绝境一般，所有的一切都会在这道目光之中消融、湮灭，最终只空余一无所存的虚无。
肆虐的「末日」风暴都在这道目光之中渐渐平息，但这并不是好转，反而是走向了更加糟糕的终局
本来只是在风暴之中破碎飘摇的旧日遗迹，在这一刻被虚无渐渐吞没。
洛泠的瞳孔一阵微缩，依稀之间，她似乎看到了周围无处不在的虚无之间，似乎有无数的影子在不断地徘徊，重复着。
一条河流蔓延之上，孤独的摆渡人靠在河流旁边。
这些渐渐之剩下线条的存在，皆是“过往”。
于世界尽头之中，旧日遗迹里，淹没在「末日」之灾的“过往”。
“...正是如此这般。”
洛泠目光微烁，这一刻，她意识到世界尽头究竟是一处怎样恐怖的地方。
因为这里，是昔日「蜕升」彻底落败之地。
先前洛泠可以动用「蜕升」的力量，只不过是因为她所动用的「蜕升」力量较为微弱，对于偌大的世界尽头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
可一旦动用的程度超过一定的程度...
「末日」便会投来祂的目光，平淡且恐怖。
昔日的「精卫」试图以「蜕升」的力量，即便微弱，也要竭尽全力地填满这末日之海，所有的努力便是在这道目光之中消融，湮灭，无可避免。
只不过...
在亲身感受到「末日」的目光之时，洛泠立刻便洞悉了祂的本质，却是轻笑一声，
“不过...只是一道「末日」的影子而已。”
没错，尽管因为「蜕升」的挣扎，「末日」暂时退回到尚未诞生的时刻。
但祂昔日所留下来的影子却未曾消散，依旧笼罩在此处，成为无处不在的阴影。
当年的「精卫」之所以会忽然遭受灾难，所有的努力付之东流，与洛泠现在是同样的原因。
仙子之所以逃到此地之后，便没有试图通过踏入“过往”的方式来逃出生天，同样如此。
但...
洛泠既不是「精卫」，也不是仙子。
她们所遭受的绝境，对于洛泠而言，只能算是困境而已。
在「末日」投下的目光之中，悲悯魔女虚影发出一道悠远的悲鸣与叹息，所有被虚无吞噬的一切，开始逐渐回归。
「蜕升」之权能，「救世魔女」，完全解放姿态。
此时此刻，洛泠把所有的心神都投入到了这里，救世魔女的虚影完全凝成实质，踏足地面。
比往常的洛泠少了几分灵动，多了些许圣洁，恶魔的外表，散发的却是无法抑制的圣洁之意。
消融的旧日遗迹重新出现，无处不在的虚无在圣洁领域之中被逐渐驱散开来。
直面并对抗「末日」，即便只是昔日的祂所留下的一道残影，却也已经不知有多少岁月，没有任何存在能够做到了。
只是，仅仅如此，却还不够。
残影固然无法与昔日的「末日」相提并论，却也是曾经的祂所留下的痕迹。
哪怕是「禁忌」的存在都只能避其锋芒。
洛泠竭尽所能，却只是避免了周围的一切被虚无湮灭而已，她先前竭尽所能所凝聚出来的“过往”，却在无可避免地消散开来。
绵延远方的河流，依稀可见的山峰，不断重复的行人，所有的一切渐渐化作黯淡的线条，渐渐褪色。
“即便做到了这种程度，却还是...失败了吗?”
虽然在动手之前，洛泠就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但在真正面对这场失败的时候，洛泠还是难掩地从心底浮现出失落。
明明小艾尔莎这么相信她...
只可惜，奇迹并不会因为信念的坚定而发生。
洛泠很清楚，她已经竭尽了自己的所能，却也只能维持现状而已，无法突破「末日」残影。
“洛泠...”
就在这时，小艾尔莎软糯的嗓音响起，她直勾勾地直视着末日的身影，眉头却在微微皱起，
“我好像，在哪见过这道影子...”
“祂所留下的残影并不完全，任何人都只会窥见自我的存在。”洛泠轻声解释道。
“不不，不是我呀，我没这么高的。”艾尔莎微微皱眉，然后忽然是想到了什么，“是...”
话音未落，周围在刹那之间开始出现了洛泠未曾预料到的变化。
天穹之上，「末日」残影竟然在这一刻出现了微微的动摇，似乎遭受到了什么厄难。
“什么!”
洛泠心底一惊。
虽然这句话有点狂妄，但她实在想不到除了她之外，还有哪位存在能够与「末日」残影抗衡。
除非是「禁忌」。
但此时此刻所有的「禁忌」，都陷入了沉寂，绝无可能出现。
她抬起头望去，却什么都看不到，只见到「末日」的虚影正在不断地动荡。
“诶，不见了，好像变成了...我自己?”
小艾尔莎继续小声地嘟囔着，洛泠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她。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洛泠吓了一跳，此时的艾尔莎似乎在一瞬之间，竟然长大了。
她本是个十岁左右的可爱小萝莉，此时却比洛泠的本体还要高上些许，与现在的白魔女人偶相比更是得跳起来才能摸到她的脑袋。
一袭几近及地的暗红长发随风飘散，精致绝美的容颜之间依稀能够看到艾尔莎先前可爱脸蛋的痕迹，但更多的却是高不可攀的冷艳。
也仅有在她不解地眨眼之时，才能勉强辨认出来艾尔莎之前的呆萌气质。
“你...”
洛泠难掩震惊之色。
“我?”
艾尔莎歪了歪头。
就在这时，周围不断消散的“过往”，在刹那之间重新凝聚，却不知为何染上了触目惊心的嫣红之色。
还没等洛泠反应过来，艾尔莎牵起便她的小手，露出明媚的笑容，
“我们走吧，洛泠。”
她直接迈出了一步，带着洛泠，踏入到“过往”之中。
“
洛泠直接坐起身来，满脸残余着惊恐之色。
她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维多利亚歌剧院之中。
...是她的意识回归了。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应该还没有唤回心神才对...
还有刚才...
她是不是看见艾尔莎长大了?
一时之间，洛泠的脑子有点乱糟糟的。
还是联系一下白魔女人偶，去看看艾尔莎的情况吧。
洛泠又闭上了双眼，但很快便重新睁开，神情多了几分失措，
“怎么...联系不到了?”

第六十二章希望(5k)
.....
在联系白魔女人偶失败之后，洛泠立刻便又进行了好几次尝试之后。
但可惜的是，每一次的结果都没有任何改变。
她确确实实都与第一次一样，意识无法直接降临到白魔女人偶处。
只不过，白魔女人偶并没有被毁，洛泠依旧能够感知到这具人偶的存在，只是无法以心神降临而已。
不止如此，虽然洛泠能够感应到白魔女人偶的存在，但却找不到详细的位置。
也就是说，艾尔莎已经连同这具白魔女人偶一同失踪，全都不知去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初时的微微失措之后，洛泠很快便冷静了些许。
首先，现在能够确定的事情就是，艾尔莎的处境并不危险。
不只是因为白魔女人偶的状态完好，而且洛泠与艾尔莎冥冥之中的联系依旧存在，并未受到任何影响，只是因为某种情况而出现隔绝，无法联系上彼此而已。
在确定这一点的前提上，洛泠的心绪得以渐渐平复下来。
值得稍稍安心的是...现在的艾尔莎还是安全的。
除此之外，让洛泠感到疑惑的还有艾尔莎最后的状态。
她仔细回想了一会，确定艾尔莎在离开之际，已经化作长大之后的模样，不过应该只是一种化身形态而已。
“从没见过的形态...”洛泠稍作沉吟。
艾尔莎向来都很特别，直到现在洛泠都不清楚她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哪怕是姐姐在进行仔细的检查之后，都对艾尔莎的存在感到疑惑。
她与某位神秘存在之间的联系，似乎有些过于强烈了。
“不过，从现在的情况看来...这应该算是好事吧。”洛泠目光微烁，心神渐渐稳定了下来。
这一次危机，是因为艾尔莎最终的出手才得以结束的。
尽管洛泠能够做到与「末日」残影相抗衡，不会落到与「精卫」一般残酷的下场，但她与「末日」残影之间终究是有差距的。
如果仅凭她的话，很难从通过“过往”把自己和艾尔莎带走。
继续与「末日」残影相持下去的结果，只会是好不容易凝聚出来的“过往”彻底消散，白魔女人偶和艾尔莎再度回到本来的困境。
但在最后的关键时刻，或是受到「末日」残影的影响，又或者是因为洛泠的缘故，艾尔莎竟然展现出新的形态。
更加匪夷所思的是，艾尔莎的新形态很明显带着神明的气息。
并非「禁忌」或者「高危诡异」这种伪神，而是与「末日」和「蜕升」相似，甚至更加完整的，真正的神明。
正是在艾尔莎涉及神明的一面所加持之下，「末日」残影的这一道目光不得不提前溃散，她们得以迈出最后一步。
只是..
艾尔莎所影响的并不只是「末日」残影，连同洛泠的「蜕升」能力都无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导致与本来预想的情况出现了差池。
她们最终踏入的“过往”，似乎与普通的“过往”有些差别，即便洛泠现在动用“过往”能力，都无法遍寻到艾尔莎的踪迹。
也就是说，现在短时间之内，洛泠失去了艾尔莎的消息。
“以如今现世的情况...也不知究竟是好是坏。”
洛泠轻揉眉心，有些头疼。
无论如何，她还是不放心让艾尔莎一个人独自出门闯荡，虽然有一个与她本人相差无几的白魔女人偶陪伴。
毕竟在这种情况下，白魔女人偶只能以她的记忆和情感推演行动，相当于内置一个以她为人格的ai。
“小泠，怎么样了?”
就在这时，苏婉的嗓音从背后响起，同时袭来的还有温暖柔软的怀抱。
“情况...有些出乎预料。”
虽然被姐姐这样抱着很舒服，但洛泠还是掩不住脸色的愁虑。
她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和艾尔莎所经历的情况都告知给姐姐，包括最后艾尔莎的变化和失踪。
苏婉在沉吟稍许之后，说道，
“能不能用记忆包再传给我一遍?”
“可是，姐姐你不是说...”
闻言洛泠浮现出些许迟疑的表情。
“笨呐，我是要通过记忆包见一见长大之后的艾尔莎...去深刻体会当时的场景。”苏婉把洛泠转了个身，刮了刮她的鼻子，语气略带宠溺地说道，
“又不是让你以后不用记忆包了，只是少用一些，这么方便的能力该用的时候肯定是要用的------就连我都做不到如你这般细致的程度。
苏婉的傀儡谣和洛泠的傀儡谣还是有一定的差别，洛泠的傀儡谣不善战斗，更加擅长潜伏与隐藏，而苏婉则是没有很明显的短板，只是在潜伏与隐藏，以及情报获取之上稍逊洛泠一筹而已。
同样的权能在不同的存在手上，所能发挥出来的效果向来都是不尽相同。
“哦哦。”
洛泠连连点头，然后便直接把记忆包送到了姐姐的脑海里。
苏婉闭上双眼，很快便重新睁开，摇了摇头，摊手道，
“很遗憾，小泠，我和你能做出的判断相差无几，对于小艾尔莎，我们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说到此处，她言语稍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语气稍微变了些许，摸了摸下巴，像是在思量些什么，
“不过嘛，没想到小艾尔莎长大之后会是这般模样...似乎也很不错，和你还是蛮搭的。”
“嗯?
洛泠有些疑惑地抬起头。
“总之，小泠，你也不必过于担心艾尔莎的事情。”
苏婉似乎并没有打算把这个话题继续深入下去，很快便转移了开来，继续说道，“你总是担心来担心去，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其实没什么必要。小艾尔莎可厉害了，比你想的厉害得多。”
“...是吗?”
洛泠轻声说道，虽然这样说着，但仔细想来，艾尔莎的战绩似乎一直都很不错。
在教育家一战里，送出了相当关键的控制，让教育家失去最关键的三秒钟，最终无奈落败。
又在与仙子的战斗之中，展现出恐怖的权能，断绝仙子逃出生天的希望。
更别提直面「末日」残影之时，走出的最后一步。
可以说，艾尔莎每一次出手的作用，都是极为关键的。
“可她终究只是个十岁的小女孩啊...”洛泠轻叹道。
“只是小泠，你也才十七岁呀，”苏婉乐呵呵地说道，“不说维多利亚的情况，在应付大夏帝城里那帮几百上千岁的老东西，你不也显得游刃有余吗?就比如...那位玲珑姐?”
虽然是这种说法，但洛泠听着姐姐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怎么总觉得她的语气奇奇怪怪的。
“不过，姐姐说得对，我确实应该对艾尔莎放心一些。”洛泠深吸一口气，暂且把这件事情压到心底。
至少她能够感知到艾尔莎此时是否安全，不至于完全未知。
或许在不久的未来，就能重新遇到艾尔莎呢?
正当洛泠涌现出这个念头的时候，脑海里莫名地便浮现出艾尔莎长大之后的模样，但不知为何她忽然有些发忧。
该不会下次见面的时候，自己就只能见到大艾尔莎了吧?
哎，为什么可可爱爱的小艾尔莎长大之后，就隐约地有种如女王般威势逼人的感觉呢...
淡淡的惆怅一闪而逝，洛泠的心神很快便恢复了过来，她接下来还有不少事情要忙呢。
不过...
洛泠左顾右盼地一阵，奇怪地问道，
“诶，妄呢?怎么没看到她?”
“她在修行，怎么，回来不想姐姐，倒想起个小妖精了?”苏婉眨了眨眼，说道。
“也不是...”
洛泠轻咳两声，被苏婉这样一说，她却是有些尴尬。
不过苏婉也只是日常逗逗妹妹而已，并没有看出她的介意。
“对了，姐姐，接下来，我本体应该要留在「繁星的维多利亚」一段时间。”洛泠沉吟稍许，说道，“如果这段时间里鸢尾小姐来找我的话，你再通知我回来吧。”
鸢尾小姐现在还在温养着刚刚从死亡尽头之前挽救回来的「精卫」，在「精卫」彻底复苏之后，她肯定就会来到「繁星的维多利亚」，加入这个大家庭。
到时候，「黄昏的维多利亚」与「繁星的维多利亚」还能够合并起来，届时这座神国的规模必然抵达前所未有的程度，也能够带来更强的底气。
“没问题。”
苏婉微微颔首，对于这件事情，她当然没意见。
既然有姐姐在身旁的话，洛泠也就没有多少顾虑了，她的心神能够完全投入到其他的地方。
距离上一次回归，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个月时间。
此时乌鸢人偶依旧待在轩辕世家的队伍里，与轩辕穆燕一同继续追杀着末日信使。
另一边的洛泠人偶则是继续躺在琳娜小姐的背上，跟着卯刻到处逃窜——因为卯刻之前所待的分站，又一次被毁了。
没办法，有洛泠人偶这个无法被察觉的内鬼定位器，走到哪个分站，对方都必须要遭个殃。
遇上卯刻的狡兔三窟小分队，就算是他们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这座分站比兔站幸运得多，毕竟战斗力还算完整，还能剩下百分之二十的信鸽以及一位传马逃出生天，不至于全军覆没。
值得玩味的是，这座分站本来是没有驿使坐镇，因此对于卯刻的到来可以说是相当欢迎，本以为是多了一位定海神针，结果没想到卯刻竟然是根避雷针。
...所谓避雷针，就是它在哪，雷就劈到哪。
当然，无论是卯刻还是那个倒霉的分站负责人，都没想到这些祸事竟然都是来自于一个昏睡不醒的无名信鸽。
“我先过去看看。”
洛泠向着苏婉微微颔首，然后便闭上了双眼，身形瞬间倒了下去。
苏婉立刻抬起手托住了洛泠，感受着怀抱里妹妹娇躯的温度与平缓的呼吸，她的嘴角缓缓勾勒了些许。
“小泠也真是的，都没空来多陪陪姐姐...”
不过，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把妹妹送到自己的卧室之后，苏婉沉吟稍许，稍稍抬头，
“貌似，之前教训给得还不太够呢...”
可惜的是，并不是说唯一探明的位置只有总站，其他分站的位置苏婉同样有所掌握。
只不过，动用「终局的哥伦比亚」释放绝杀的一击对苏婉来说同样负担不小，没必要把力量释放在这些犄角杂晃的地方，反而是一种浪费。
子刻应对的策略其实很正确，分散驿使，暂且潜伏，即便是苏婉都没办法摸清楚所有驿使的位置。
若是只杀一个的话，耗费的精力与得到的成果并不对等，反而会增加暴露的风险。
不过，除了直接出手之外，苏婉自然还有其他的手段。
“既然如此，就让这趟浑水，再乱一些吧。”
苏婉手指轻点，嘴角微勾。
她相信自己的妹妹，乱中取胜便是小泠最擅长的事情。
足够混乱，才会有足够的机会。
这场不必要的平衡，持续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
如今的这个世界，不需要和平。
和平的唯一结果，就是无可避免地走向最为绝望的「末日」终局。
“开始吧。”
苏婉的眸间微微闪着些许灰白的色彩，凭空增添了几分寒入骨髓的冰冷。
她是苏婉，亦是傀儡谣。
只不过，这一次的傀儡谣，即将带来的不再会是灭亡与终局。
...是这个世界上最为珍贵的希望。
..
靠在琳娜背上的洛泠人偶缓缓睁开双眼，在初期的迷惘之后，很快便恢复了灵动的色彩。
琳娜立刻便察觉到背上的异动，连忙放了下来。
“你总算醒过来了，小姐，都已经几个月了。”琳娜看起来像是松了口气，脑海里的对话却是另一般模样，，“卯刻应该没有怀疑过我们。”
然后便直接把这段时间的所有记忆全都送到了洛泠的脑海之中，让她得以了解这段时间的详细情况。
先前洛泠的了解其实不多，只是知道一些大概情况而已，毕竟她的大部分心神都放在其他的事情上，没办法顾及到全局。
快速阅读完这些记忆之后，洛泠不由得眨了眨眼，目光从琳娜处挪开，望向旁边的卯刻。
卯刻本是饶有兴致的表情，似乎很期待这对主仆的互动，在察觉到洛泠的目光之后，大大方方地伸出手打了个招呼。
“这个卯刻...好像不太靠谱啊?”
洛泠这样想着，没办法，谁让这段时间里卯刻的表现简直差到离谱，短时间之内被毁两个分站，她倒是跑得很利索，其他遭殃的末日信使成员可不少。
要是每个驿使都跟卯刻一样就好了。
当然，要是这样的话，末日信使怎么可能会延续到现在...
至于卯刻这种卖队友的做法，在末日信使的内部会不会有问题，洛泠就不大清楚了，但大概率不会有事。
通过对末日信使的了解，洛泠意识到驿使对于末日信使而言是极为珍贵的存在。
无论死上多少信鸽，都不如损失一位驿使来得严重，因为信鸽终究只是耗材而已。
当然，像卯刻这种在面对危机之时，随便招呼几下就直接溜走的驿使...应该也就仅此一位。
好在卯刻不知是因为惦记着洛泠和琳娜的业绩，还是其他的原因，在溜走的时候顺便把她们两个给捞走了，倒是让洛泠的潜伏计划得以继续下去。
此时此刻的她们，正待在卯刻临时搭建的地界之中。
“岑小姐，请问你们是需要一点私人空间吗?”卯刻问道，脸上却莫名地浮现出笑意，“如果需要的话，我会回避的。”
“不必了，卯刻大人，”洛泠稍作欠身，说道，“您的回避，应该就是换个地方继续看着而已。”
“咳咳...”
被戳穿念头的卯刻轻咳几声，看来这位大小姐也不算笨嘛。
这也很正常，如果只是个笨蛋大小姐的话，琳娜就不会说任何事情都要等她的大小姐醒来再行商讨了。
“看来这回我磕的这一对还不错嘛。”卯刻这样想着，脸上的笑意更盛。
..”
洛泠一阵沉默，她怎么觉得此时的卯刻笑得有点恶心了。
这货该不会也是什么痴女吧?
天呐，她怎么遇到的尽是些痴女变态?
还是小艾尔莎可爱，可惜得与她分别一段时间。
想到这里，洛泠不由得抬起手，鼻尖微动，轻嗅一番。
嗯，没有什么异味。
看到洛泠的这个动作，琳娜免不了微微脸红，撇过脸去，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岑小姐，既然你已经醒过来了，之前耽搁的事情就可以继续了。”
卯刻出声说道，她虽然很愿意继续看下去，毕竟这两位之间的互动即便磕再久也很难厌烦。
但她的正事还是要继续的，毕竟这可是一笔大业绩，更关乎到她往后在末日信使内部所处的位置。
以这两位的资质，在直面「末日」之后，少说也会是传马级别。
尤其是岑小姐，假以时日成为驿使也不是不可能。
猫怕一些老读者会误会，特地在这里先说明一下，艾尔莎并非前作的任何一个角色，而且只是暂时分别，之后就会回来的，更多的猫就不剧透啦，敬请期待吧!

第六十三章混乱开端片(5k)
实际上，卯刻对于洛泠以及琳娜这对主仆一直都相当之照顾，哪怕是坑死了一座分站，死伤了不少传马和信鸽，却没忘记把这两位一同带出来。
这当然并不完全因为卯刻确实相当磕这一对的互动，仅有一点点原因是关于这一方面的，但更多的便是因为“岑湘云大小姐”以及琳娜她们惊人的资质。
以卯刻的经验而言，琳娜至少在直面「末日」之后，踏上同道的路径，至少也会是一位传马，她的主人则是更加不得了。
不过，放弃挽救末日分站的传马与信鸽们，选择搭救她们两个连正式成员都不算，仅有资质却还未能确认的见习信鸽似乎相当不划算，其实并不然。
要知道，虽然末日十二刻为一个整体，但...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变故，十二刻的内部自然也不例外。
团结确实是基调，但...除了三位最初驿使之外，其他驿使的话语权多多少少都有些区别。
话语权便决定了资源的具体倾斜与分配，而卯刻是其中最新加入的驿使，无疑是最为颓势的一位。
她的根基尚浅，可以说比较受排挤。
更别提唯一的家业“兔站”已经在上次进攻蓬莱圣地之时损失惨重，之后又莫名其妙被轩辕世家找到并彻底剿灭。
先前与她关系较好些的驿使其实还有一位亥刻，但可惜的是惨死在总站的事故之中了。
可以说，现在的卯刻急需要一批亲信，显然其他分属于其他驿使的分站成员并不能成为她的亲信。
两相权衡之下，卯刻会选择救下洛泠和琳娜，从而对这座分站的覆灭视而不见显然相当合理。
更何况...
这两位也很养眼，不是吗?
“因为岑小姐一直昏迷不醒的缘故，你们还没能够正式加入末日信使，但没有关系，等安定下来，我马上就替你们办完剩下的手续。”卯刻遏制住不断扬起的嘴角，把神情调整到一本正经的严肃模样，才认真地说道，
“虽然这段时间出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变故，但二位不必担心，这些只是意外而已，我们接下来会去丑刻老爷子麾下的分站，虽然因为一些原因丑刻老爷子不能镇守，但其分站之稳固远超我们之前待过的两座。
“即便是轩辕世家举全族之力袭击，都需要付出惨重的代价才能拿下-当然这是不可能的，轩辕世家不会蠢到这样做，所以你们就放一百个心吧!”
洛泠和琳娜都沉默着，这些话其实在卯刻拉着她们去每个分站的时候都说过，兔站说的是狡兔三窟，上个分站“雀站”说的是坚不可摧...
当然，卯刻这一次看起来信心十足，洛泠实在是不好意思拆台，便绷着脸色微微颔首。
“不过，我还是需要最后提醒你们一句，”卯刻的脸色凝重了些许，低声说道，“你们...真的已经做好准备了吗?这是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
卯刻小姐向来跳脱，哪怕是在一本正经地辩解之时都像是在胡说八道，但唯有在话题涉及到「末日」之时，洛泠莫名地感知到卯刻流露出一丝难以言说的情绪。
...这是因为她是「末日」的追随者吗?
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当然。”
洛泠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
这对于她而言，并不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不说别的，前不久洛泠还在跟「末日」残影大眼瞪小眼呢。
哪怕最终只能算是与祂留下的目光勉强打了个平手，可是...即便仅是一道目光，都是能够让「精卫」陷入绝望的恐怖存在。
虽然洛泠并不清楚每一位末日信使都需要直面的所谓「末日」究竟是何种存在，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会超过洛泠曾直面过的「末日」残影。
如今「末日」的现状，洛泠比任何人都要更加清楚，也包括末日信使。
不知是不是洛泠的错觉，她似乎听到了一声悠远的长叹，但抬起头看到的却是卯刻对着她挤眉弄眼的模样，
“好好好，有岑小姐的这句话，我的业绩总算是有保证啦!”
.....
不过是一个眨眼而已，卯刻又变成了异常跳脱的模样，倒是很符合她作为“卯兔”的风格。
但总觉得她的表现隐约存在着某些矛盾...
“要是休息差不多，我们就该出发了，岑小姐，你再坚持坚持，过两天再继续睡吧。”卯刻说道。
不过这时她摸着下巴，端详着洛泠，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
在洛泠忍不住想出声询问的时候，卯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语气带上了些许的羡慕，
“年轻就是好啊，都睡了这么长时间，皮肤还是这么细嫩。”
洛泠又是好一阵沉默，她还以为卯刻或许能够察觉到些什么呢。
结果只是注意到了她的皮肤...
开玩笑，这可是洛泠使用傀儡谣亲手打造出来的人偶，足足耗费了她好几分钟的时间，堪称最为精致的作品，别说睡上几个月，哪怕是睡个几千年都不会有多少变化。
“说实话，我们两个仔细想来其实还是挺可疑的，但卯刻似乎一直都没能察觉到。’”
想到这一点，洛泠多少有些疑惑。
卯刻看起来也不像是鸢尾式的存在啊...
不知不觉，天生愚笨的鸢尾小姐已经被洛泠当做智力单位了。
但话说回来，卯刻既然能够在末日信使内部坐稳驿使之位，所依赖的应该不止是受到「末日」的注视而已。
“还是对这位“卯刻'多留点心吧。”
洛泠的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逝，很快便与琳娜共享。
琳娜向洛泠回以赞同，不过她并不觉得卯刻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除了偶尔喜欢看着她发笑这一点比较古怪而已。
主仆二人快速交流了一下彼此的意见，得出的一致结论便是借助卯刻进入末日信使之后，最好是尽可能地远离这位驿使。
“接下来，全都麻烦您了，卯刻大人。”
洛泠稍稍欠身，提起裙角，规规矩矩地向卯刻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仪。
“好说好说...”
卯刻手忙脚乱地学着洛泠的动作行礼，只可惜她现在穿着的是牛仔裤，只能虚提一下。
之所以卯刻会对洛泠表现出这般尊重，是因为她还指望这位大小姐之后能够成为自己在末日信使内部的一大助力呢。
再加上卯刻的性格本就不算古板严肃，对当大前辈没什么兴趣，自然不会跟洛泠摆什么谱。
没过多久，这处临时地界开始出现崩溃的迹象，卯刻立刻带着琳娜和洛泠，向着丑刻麾下的分站赶去。
在这期间，洛泠留下一部分心神继续操控这具人偶，另一部分心神直接降临到乌鸢人偶处。
.......
正当末日信使遭受前所未有的惨败之时，轩辕世家这边便是百年罕见的大胜，由于轩辕穆燕所有的战术布置几乎都达到了完美的程度，连克两座分站几乎没有折损多少兵力。
更别提还有洛泠的乌鸢人偶在这里，哪怕是死了，只要不是被磨成灰，或者是被「末日」彻底侵蚀，就算是化作一滩肉泥，只要能够带回来一部分，洛泠都能够直接重新拉起来。
能够参与这场战争的当然都是轩辕世家的精锐，他们的神魂相当坚韧，在死后的一段时间内能够顽强地维持着，不会像普通人一样身死即魂散。
若是那种情况的话，哪怕是洛泠都无能为力，即便是救回来也不会是原来的存在，而是会被一道新生的意识和神魂所取代，变成类似于丧尸的存在-因为这种情况下，新生意识和神魂是不完整的，不具备人类的特征。
不过...这种情况似乎才是洛泠的「寂亡」能力真正的用法。
总而言之，有洛泠相助，直接让末日信使的分站单向透明不说，还有近乎无敌的重生术，让轩辕穆燕的战术布置能够以更加激进的方式进行，让这两场战斗打得是又惨烈又顺利，战线摧枯拉朽地推进，直至摧毁整座分站。
轩辕世家对于洛泠也是相当慷慨，虽然先前本来就有联盟的协议在，洛泠以乌鸢人偶随军出战本就是职责之内，但在轩辕玲珑的授意以及全体轩辕卫的一致赞同之下，把这两座分站里的资源几乎都送给了洛泠，仅保留这些地界的核心。
当然，洛泠拿到这些地界也没什么用，她的势力就这么几个人，「繁星的维多利亚」再加上「黄昏的维多利亚」，两座顶尖神国连改造工作都进行得捉襟见肘，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管理这些地界。
当洛泠的意识降临之后，记忆里涌现出她的AI在这段时间的所有记忆，连她自己都不得不感慨...她自己的英明神武。
“不过，这是...”
洛泠的目光投向窗外，目光微凛。
此时她正坐在虚界战舰之上，轩辕卫可不是什么古代军队，只会使用些冷兵器什么的，这些战舰都是以成规模的圣骸打造而成，是轩辕世家深厚积累的一部分。
轩辕世家的大部分资源，都会第一时间投入到这些战争机器之上，有时候战事紧张的时候，还会直接从其他地方挪用经费，例如轩辕玲珑的养老金之类的，也要维持着足够的规模。
这些虚界战舰能够行走于虚无之间，并且具备强大的战斗能力，堪称战争利器，几艘战舰便能够直接荡平如「青丘之国」这般实力较弱的势力。
不过，要说虚界战舰的最大意义，却是能够抵达末日信使的老巢，直捣藏匿起来的分站。
要知道，行走于虚无之间几乎可以说是末日信使的特权，他们本就是受到「末日」注视的神选，有的是手段行于「末日」造就的虚无之中------当然，跟洛泠还是有差距的，洛泠只身就能踏入，他们得依靠手段。
末日信使所建立起来的驿站，在过去几乎是无人能及的堡垒，他们只要躲入其中，便没有任何存在能够威胁到他们。
因为就连序列诡异，都无法轻易触及虚无之界。
渐渐的，大部分势力逐渐转变对末日信使的态度，从敌对逐渐转而变成暗中合作，并不是他们希望看到「末日」之灾降临，而是确实对末日信使的存在无可奈何。
至于合作...反正大家都在偷偷合作，不合作就是吃亏。
除了轩辕世家，从始至终都保持着绝对的敌对姿态，从未展现过任何妥协。
为了对付藏匿在特殊地界之内的末日信使，轩辕世家倾尽全族之力，总算针对性地打造出虚界战舰，开始征伐末日信使。
虚界战舰的建造与维护所消耗的资源是一个恐怖的数字，与它所具备的战斗力根本不成正比------并不是弱，只是太贵了。
相同的资源投入到别的地方，能够形成的战斗力会比虚无战舰更强。
唯一的优点就是能够直捣末日信使的老巢，仅此而已。
正是因为如此，几乎只有轩辕世家才会打造这种专门用来应付末日信使的战争利器，成为威胁末日信使存在的唯一势力，更是不死不休的死敌。
洛泠走到窗边，她放眼望去，周围全是漆黑与虚无。
但她碧翠的目光之中隐约闪过些许淡金色泽，便清晰地看到周围十余艘虚界战舰正缓缓地游荡在虚无之界里，如同一群择人而噬的猛兽。
洛泠很早就从轩辕世家的档案之中看到过虚界战舰相应的信息，但亲眼见到与从文字之中感受是两种回事，连她都不得不感慨，这一幕实在是太壮观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笃笃的叩门声，轩辕穆燕的声音随之响起，
“是我，乌鸢小姐。”
“请进。”
洛泠的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与此同时，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轩辕穆燕站在门口，在看到洛泠之时稍稍露出讶然的神情，随即便说道，
“乌鸢小姐，你今天看起来...似乎比往日有精神一些。’
AI洛泠和真正的洛泠之间还是有一些区别的，这种区别在亲近之人看来相当明显，若是不算熟悉的话很难分辨。
轩辕穆燕虽说算不上相当亲近，但与洛泠也算共事过一段时间，因此对先前的“乌鸢小姐”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是为什么。
直到看到今天的乌鸢小姐，熟悉的感觉才总算回来了，只是她依旧不知道是为什么，因此有些疑惑。
“或许吧。”
洛泠含糊地敷衍了一句。
不过，轩辕穆燕对这些也并不在意，她的脸色很快便凝重了些许，递给洛泠一份封着密文的文件，
“这是末日信使的最新动向，你看看吧。”
洛泠接过文件，看到上面的密文，在初期的疑惑之后，很快便从记忆里找到了相应的信息。
战争之中的信息向来都是极为重要的，例如这几场分站围剿战之中，正是因为有洛泠提供的详细布防图，以及人员具体实力与动向，才会进行得如此顺利。
为了保证内部的情报不被外泄，机密的信息都会封入密文之中，仅有具备相应权限的存在才能阅读。
洛泠手上的文件上面的密文是最高等级，这意味着除了被授权者之外，只有这场战斗的总指挥，以及家主轩辕公有资格知晓，连轩辕玲珑想要获知都必须先通过权限申请。
当然，洛泠就是被授权者，也有资格进行阅读。
“监测到「末日」迹象动荡...疑似新的驿使诞生?”
洛泠看着这份情报，神情里闪过了些许疑惑。
她的洛泠人偶可没听说过这件情报，新驿使对于末日信使的内部而言，并不能算是机密。
正相反，如果能够在这个时候诞生一位新驿使的话，对于末日信使而言反而能够振奋士气，不可能不在第一时间公开的。
但很快，随着洛泠把这份情报读完，脸色便古怪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
她知道为什么轩辕世家会监测到「末日」迹象的剧烈动荡了。
敢情是因为她之前与「末日」残影的战斗...
好吧，确实足够剧烈，驿使的诞生也不过如此。
“没事，不是驿使诞生。”洛泠定了定神，说道，““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先前洛泠同样是这样没有任何理由地提供情报的，起初轩辕卫保持怀疑态度，是轩辕穆燕的拍板才得以推行下去。
不过在兔站彻底覆灭之后，几乎就没有什么质疑的声音了，后面雀站的大胜，更是让洛泠成为了轩辕卫之中威望仅次于轩辕穆燕的存在。
“这样吗?”轩辕穆燕微微颔首，并没有对洛泠的说辞进行质疑，但很快便继续说道，“不过即便是这样，我们同样必须加紧步伐了...这场战争的规模，应该得继续下去。”
“...为什么?”洛泠疑惑地问道。
先前只是因为报复行动，轩辕世家的资源可经不起一支时刻在行军的虚界战舰分队，继续下去的话轩辕玲珑往后百年的养老金就别想拿到手了，更何况连续摧毁两座分站的战绩已经足够惊人。
“前不久，大夏帝城似乎出现了一些变故。”轩辕穆燕迟疑了稍许，然后继续说道，“我们现在...基本上已经与本家「昆仑之墟」失去了所有联系。
“而且，不只是「昆仑之墟」，几乎大部分的大夏帝城地界都在忽然之间封闭，仅剩下一些神国在维持着运转。”

第六十四章驿站之变(5k)
“你的意思是说，大夏帝城的所有地界...都已经联系不上了?”
听到轩辕穆燕的这句话，洛泠略有些惊讶。
“嗯。”轩辕穆燕微微颔首，轻叹一声，“是刚刚发生的事情，正因如此，我们的舰队暂且无法返航。”
洛泠微微皱眉，继续问道，“其他起源之地的情况呢?如果可以抵达的话，暂且停靠在维多利亚应该没问题。”
现在菲欧娜和亚莉莎姐妹在维多利亚之中都具备着不小的威望，一边带领着命运结社为首的势力联盟，另一边则拥有信徒广泛的光明教会。
而另一边「公司」总部在失去老人和女人之后，余下的少年仅是勉强支撑而已，渐渐势弱，连分庭抗礼都显得尤为艰难。
也就是说，现在的洛泠在维多利亚里还是有一点话语权的，让整支虚界舰队过去停靠并不是问题。
“...更不必多说，本身起源之地间就天然存在着难以逾越的界限屏障，即便昔日的‘祂’所留下的一切皆已破碎，但想直接通过虚界抵达还是很困难的。”轩辕穆燕摇了摇头，神情无奈地说道，
“所以我们现在...暂且只能继续这场战争下去，先前两座分站的地界过于贫乏，不足以让整支虚界舰队停靠休整，我们得拿下一座足够分量的分站才行。”
虚界舰队是一个整体，包括旗舰在内的二十艘虚界战舰各司其职，形成一个威能恐怖的战阵进行作战。
若是分开的话，战斗力就会大打折扣，在这个危急的关键时刻，削弱自己的实力无异于是在赌命，赌末日信使没有任何准备。
先前两座分站规模都不太够，无法长期停靠，只能稍作休整而已，因此现在当务之急就是继续战争，直到拿下足够让整支虚界战舰休整的分站地界。
由于这一次突如其来的封闭，这场战争不得不继续下去——当然，对于轩辕世家这帮战狂而言，继续战争反而遂了他们的心愿，只是轩辕世家的高层较为苦恼而已。
在轩辕穆燕看来，现在的状况却不能算是个好消息。
她虽然带着轩辕世家好战的血脉，但毕竟所处位置不一样，作为下一任家主的有力竞争者，轩辕穆燕需要考虑的事情并不少，没办法只把目光着眼于局部的战争之中。
现如今，无论是被重新封闭起来的大夏帝城，游离于虚界之间的虚界舰队，以及情况未知的末日信使，都让她备感忧虑。
先前两次大胜并没有冲昏轩辕穆燕的头脑，对于下一场战争是否能与之前同样顺利，她心底是很忐忑的。
这不是惧战，而是因为...
现在这支虚界舰队，经不起哪怕一次失败。
一旦落败，唯一的结果便是全军覆没。
对于轩辕穆燕而言，这种压力可想而知。
但...这个决定却不得不做出来。
虚界战舰并不是完全能够抵御虚界的侵蚀，只是被侵蚀的速度被极大地减缓而已。
若是长时间逗留在虚界无法得到休整的话，便会无可避免地渐渐湮灭于虚无之中。
“对了，乌鸢小姐，下个进攻的目标分站...”
轩辕穆燕定了定神，稍作迟疑，问道。
末日信使的驿站实际上是相当隐秘的，即便有虚界战舰的存在，轩辕世家历来也极少能够打击到真正的驿站。
大部分时候的虚界战舰在出动之时，都是在进行搜寻的任务，而并非是开战。
能够接连袭击兔站和雀站，全都是靠乌鸢小姐提供的情报。
“....我会尽快安排的。”
洛泠呼出一口气，但她的心底同样有些犹豫。
总不能卯刻带着她跑去哪座分站，哪座分站就炸了吧?
卯刻肯定不会怀疑她自己，因此能够予以怀疑的就只能是被她带着到处乱跑的两个跟班。
因此，接下来的行动，洛泠得另作思量。
毁掉几个末日分站不过只是小事而已，能够让末日信使伤筋动骨，却无法涉及根本。
先前之所以选择毁掉的两座分站，除了出气这一目的之外，还是为了让末日信使进一步一步收缩，好给洛泠更多行事的空间。
“好，乌鸢小姐，全都拜托你了。”轩辕穆燕认真地向洛泠行了一个军礼，沉声说道。
“嗯，”洛泠微微颔首，说道，“我会做好相应的准备。”
在把这些重要的事情都交代完了之后，轩辕穆燕很快便向洛泠告别，然后急匆匆地去忙碌舰队的事情。
与本家失联是一件相当严重的事故，作为舰长的轩辕穆燕在这个时候需要忙碌的事情可不少。
虽然洛泠是名义上的副官，但她基本上不会管理这些事情，再加上没有战事，反而是闲了下来。
对于起源之地诡异的封闭状态，洛泠同样相当疑惑，最近发生的事情确实不少，究竟是哪一方面出了问题?
“会不会是姐姐动的手?”
洛泠脑海里冒出这个念头，很快便直接向姐姐送去了信息，询问自己的疑惑。
苏婉很快便答复了洛泠，她确实出手了，但起源之地被封闭一事并不是她的手笔，她只是引爆了末日信使内部所渗透的一些棋子而已，给末日信使找了些小麻烦而已。
对于其他势力的种种布局，苏婉实际上都不怎么感兴趣，更没有多少参与其中的想法，除了妹妹之外，她唯一留意的就只有末日信使。
另外，洛泠通过苏婉的渠道了解到，几大起源之地准确来说并不处于完全封闭的状态，而是类似于先前维持三百年循环的维多利亚一样，被「蜕升」的力量保护了起来。
很显然，在「蜕升」坠亡之后，已经没有任何存在能够近乎无限制地支撑得起这种规模的“保护”，也就意味着封闭状态会有一定的持续时间，但具体持续多久尚且是未知数。
至于这位神秘未知的存在为何要费这么大气力这样做...至少洛泠现在还一头雾水。
此时起源之地内部也都因为这件事出现了不大不小的混乱，不过与虚界战舰所面临的危机不同，大部分势力都没有触及虚界的力量，因此混乱的规模并不大。
轩辕世家的本家倒是沉得住气，毕竟是伪装成家族的战争机器，这点变故还不足以对轩辕世家产生多么严重的影响。
更何况，虚界战舰的每一次出动，都已经做好了全军覆没的准备。
虚界充斥在地界与地界之间的夹缝，就像是世界被切开的伤痕，虽然在危险程度上远逊于被「末日」风暴与无穷无尽的错乱所包裹的世界尽头，但同样是生灵的绝对禁区。
若是稍有不慎，便会永远地迷失其中...类似的例子已经数不胜数，就连轩辕世家，在过往的漫长岁月之中同样因此折损过不少虚界战舰。
如今的局势已经逐渐扑朔迷离了起来，无论势力大小，都很清楚现如今正处于前所未有之大变局的时刻，愈发变得小心谨慎了起来。
“现在，真的是到处都在起火啊...”
洛泠不由得摇了摇头，就在这时，她的神情认真了些许。
因为另一边的洛泠人偶，已经随着卯刻和琳娜一同，踏入了丑刻麾下的分站“亥站”-因为亥刻的突然暴毙，这座分站就暂且归入到最初三驿使之一的丑刻手上。
........
与前两个分站冷冰冰的风格截然不同的是，当卯刻带着洛泠和琳娜踏入亥站之时，所展现在面前的一幕，直接出乎了洛泠先前的所有预料。
远方云雾缭绕的山峰，近处泾渭分明的田舍与溪流，放眼望去，依稀能看到于田舍之间劳作的农民，细细感应，竟都是些普通人。
空间里弥漫着泥土的芬芳与淡淡的花香，眼前的一切犹如世外桃源，与印象里的末日驿站截然不同。
...并不像是一座战争要塞。
“诶，丑爷这才接管没几个月吧，这么快就改造好了啊?”就在这时，卯刻有些感慨地说道。
“嗯?”
闻言洛泠立刻就竖起耳朵，果不其然，很快卯刻便向她们解释道，
“丑爷负责的分站都是这种风格的，你看到的这些普通人...其实都是丑爷的化身，这便是他践行「末日」路径的方式，虽然我也看不懂到底是哪里末日了...”
说罢，她径直走向一个正在劳作的农民阿伯，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道，
“丑爷，我来啦。”
农民阿伯身形一僵，随即便肉眼可见地佝偻了起来，似乎在一时之间变了个模样。
不止如此，洛泠还在这一刻，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息瞬间降临。
“哟，是小兔子啊，”被称为丑爷的农民阿伯语气平淡地说道，“你倒是来晚了一点。”
“...没吧，我应该没迟到?”
闻言卯刻立刻就有些紧张了起来，她可很清楚丑爷看似慈祥和蔼，但实际上为人处世极为严苛，甚至比子刻老大都要难应付。
至少子刻老大偶尔还会转生成可爱的小妹妹，丑爷却总是一幅老古董的模样。
“你确实没迟到，但同样来晚了些。”丑爷淡淡地说道，“这座‘亥站’，现在已经没人了。”
“啊?”
不止卯刻，连洛泠和琳娜都忍不住露出惊诧的表情。
丑刻把农具放下，背着手，佝偻的姿态深一步浅一步地向某个方向走去，说着，
“小兔子，姑且先跟老朽过来吧，还有后面的两个小姑娘也一起过来...不必担心，有老朽在，你们死不了。”
这句话很平淡，但带着毋庸置疑的笃定。
洛泠是信的。
丑刻的实力跟卯刻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仅仅只是随便降临的化身，连气息都能与卯刻不相上下。
“也就是说，三位最初驿使，实力应该断层于其他驿使...”
洛泠的目光深邃了些许，她本来因为之前末日信使的接连失败，对驿使已经有了些许轻视。
直到站在丑刻面前之时，洛泠很快就意识到，他们的底蕴或许远超自己之前所想象的。
丑刻带着她们穿过一些似乎经历过不少风雨的破旧茅屋，走在一个看起来淳朴简单的小村落之中。
来来往往的村民之中，男女老少皆有，他们的神情都是近乎一致的安详与柔和，彼此之间相遇之时还会打招呼，但却对洛泠等人视而不见。
再联想到刚刚丑刻说这里已经没人了...
莫名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当然，这些村民同样是丑刻的化身，他似乎是用这种方式来践行路径，提升自己对「末日」的感悟。
丑刻走到村落最中间位置的祠堂门口，“吱呀”一声推开祠堂的大门，门内的一切直接映入众人的眼帘。
一瞬之间，几人全都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门内齐齐摆放着几十具尸体，密密麻麻地挤在了一起，他们穿着打扮各不相同，同样是男女老少皆具，神情各异，惊恐、愤怒、悲伤...等等，唯一相似的地方，只有心脏处被贯穿的伤势。
“九位传马，六十七位信鸽，都是老朽动的手。”
丑刻缓缓地转过身来，抬头直勾勾地望着卯刻，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刹那之间，卯刻头皮好一阵发麻。
要知道，先前两座被轩辕世家所剿灭的分站，加起来都没死这么多的末日信使成员，而丑刻在描绘这件事情的时候，却是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这些话。
“...为什么?”
卯刻咽了下口水，问道。
“看来你确实没有受到影响。”刚刚的丑刻似乎是在观察卯刻的反应，或是在感知些什么。直到卯刻出声之后，他才像是总算确定了一般，稍微松了口气说道，“他们里面，潜伏着被某种力量支配之人，这座分站的坐标险些就暴露了出去。
“以老朽微薄的力量，实在是找不出来，就只能全都杀了。
“不止如此，其他末日驿站的情况同样糟糕，仅有几座驿使坐镇的分站及时遏制住危险的局势，余下的基本上都遭了难，超过七成的同道者不幸殒命。我们推测，这应该是...祂的手笔。”
丑刻语焉不详地说着，但卯刻很快便反应过来，丑爷口中的“祂”应该指的是「白魔女」。
卯刻差点下意识说出来，直到被丑刻用深邃的目光拦住。
很快，丑刻又看向了脸色微微苍白的洛泠和琳娜，语气放缓了些许，
“不过，二位不必担心，既然老朽已经亲自动手，二位的安危还是能有点保证的。”
因为卯刻带来的新人，丑刻暂且没有起什么疑心。
而且谁能想到，他们千警惕万警惕的「白魔女」，竟然会主动以正大光明的方式跑过来呢，而且还是直接与驿使接触。
听到丑刻的话，洛泠能说什么呢，她只能勉强地笑，心底却莫名没了什么底气。
七成啊!
姐姐不是说稍微动了一点小手脚而已吗?
怎么眨眼的功夫，就死了这么多...
要知道，轩辕世家征战无数年，耗费不知多少人力物力，都不如姐姐这两次动手的战果来得显赫。
说句姐姐不太愿意提起的事情，真不愧是曾经以一己之力覆灭哥伦比亚的存在啊...
当然，这件事情连洛泠都不敢在苏婉的面前提起，因为这是她心底永远的痛。
苏婉作为傀儡谣人格的诞生便是来自于哥伦比亚全军覆没之前最终的呼唤，虽然很少说些什么，但心底总是藏着一些愧疚。
之所以如此针对末日信使，当然也有其中一部分的原因。
“这座分站你们姑且可以在这里落脚，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丑刻继续说道，“还有其他的事情...过些时日，我们会在那个地方召开会议。”
他把“那个地方”四个字加重了些语气，但并没有明说。
主要是因为还有洛泠和琳娜在这里，能把话说到这份上已经算是放松警惕了，得亏洛泠和琳娜的实力看起来都不咋样。
不过，洛泠估计，应该是关于起源之地忽然封闭，以及「末日」迹象出现动荡的事情。
把事情交代完之后，丑刻的身形出现了消散的迹象。
没过一会儿，佝偻的姿态消散，重新变回了苍老却健壮的农民阿伯。
他似乎并没有看见祠堂之内密密麻麻的尸体，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位置忽然从田地里窜到祠堂之中，只是稍作恍惚之后，便自顾自地走了回去。
“...妈的吓死我了。”
直到确定丑刻离开之后，卯刻连忙拍了拍胸脯，刚刚可把她吓得不轻。
当然不是祠堂内堪称筑京观的一大堆尸体，是丑爷从始至终平淡的态度。
这种情况下，哪里摸得准丑爷有没有把怀疑的对象打到她头上，要是丑爷真的打算对她出手的话，她的小命可就没办法保住了。
“卯刻大人...”
琳娜出声说道，还没等她说些什么，卯刻立刻便嘘了一句，压低嗓音说道，
“小心隔墙有耳，你要是想真骂丑爷的话，在心底骂就行了。”
......
琳娜沉默了一会，她没有多少想骂丑爷的念头，倒是想说一说这个不靠谱的卯刻几句。
这回真不是她和洛泠的锅了，虽然也脱不了多少干系。
“我是想问，关于直面「末日」的事情。”琳娜无奈地说道，“既然小姐已经醒了过来...”
“哦这个啊，”提起这个，卯刻的声音直接就大了起来，拍着胸脯说道，“没问题，我立马就安排，妥妥的!”
洛泠和琳娜听着卯刻信心满满的保证，却是莫名地感觉这货似乎更不靠谱了...

第六十五章“朝圣古道”(5k)
“...是「天语者」的作为。”
于世界尽头的某方游荡的古老大殿之内，依旧是在长桌旁，但这一次却仅有三道身影。
子刻坐在第一座，神情凝重且沉默，寅刻与丑刻分坐在他的两边。
寅刻依旧如被损坏到难堪入目的空洞人偶一般，被随意地摆放在椅子上。
丑刻的神态却与上一次出现之时又苍老了几分，仿佛短时间之内便老了数十岁，老态龙钟的模样让人感觉他下一刻就要倒下，永坠于「寂亡」之中。
不过，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丑刻的老态正在逐渐逆转，脸色稍显红润，犹如起死回生一般。
...能够从不知何时的上古时期一直活到现在，正如不断轮回转生的子刻一样，丑刻同样有自己的延寿方法，只是需要支付一些无关紧要的代价。
“猜到了，天时近些年来一反常态，动作不少。”丑刻摇了摇头，神情依旧平淡，“为了保持四位预兆的完整，她甚至不惜与我们交易，支付极大的代价，只为了换取你为‘厄难预兆’使用一次转生之法。
“她肯定有必须要四位预兆才能完成的事情，但厄难预兆忽然遭难，实在来不及再重新培养一位，就只能出此下策。”
“趁着我们正无暇他顾之时，才决意展开这项计划吗?”子刻轻声说道，“只是一些小问题而已，以这种力度的封锁，她们坚持不了多久，多半是在酝酿些针对「末日」的计划。不过无妨，失败是必然的。”
末日十二刻从未阻止过任何存在去拦下「末日」之灾，包括昔日「精卫」的所作所为，都是虽然知晓但无所作为。
因为他们很清楚，这是一场注定的、绝无可能阻拦的灾难，昔日的「蜕升」无能为力，今日的谁人都不会具备相应的力量。
「末日」...是绝无可违背的存在。
“但她们的所作所为，终究会给我们带来一些麻烦，先前就已经有过不少教训，我想出手这是寅小妹所说。”丑刻转达了寅刻的话。
“随你。”
子刻并未反对，虽然他即便反对也不会有什么用。
况且，寅刻昔日与「天语者」有些过节与恩怨，向来不怎么对付，此时此刻更是不想让「天语者」过于顺利，不惜动用自己所剩无几的行动次数。
三位最初驿使虽然是以子刻为首，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就能够指挥其他几位，他们之间是绝对平等的。
之所以会让子刻担任首领的原因是，他是近乎永生不死的存在。
丑刻随时徘徊在生与死之间，寅刻仅仅只剩下不到一手之数的出手次数，他们的死亡都不算太遥远，任何一位担任首领，在不幸陨落之后，会让末日信使暂时群龙无首，这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
子刻就不一样了。
他的转世之身不知有多少，并不是死后才开始转生。
在四大起源之地内，子刻洒下的化身何止万千之数，只要本体死亡，意识便会带着所有的存在，随即降临到某位转世之身上，直接觉醒。
前后只需要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子刻便会完整地重生归来，仅是损失一些能够挽回的修为而已。
有时候伤势太过严重的话，很难进行医治，子刻也会直接开始转世仪式。
当然，凡是仪式皆有代价，只是跟丑刻的回光返照一样，所支付的代价不需要子刻自己来付出而已。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存在能够真正地杀死子刻，除非是「蜕升」与「末日」亲临，这是末日信使之内的共识。
正因如此，子刻手上持有着末日信使的绝大部分权限与机密，掌控着几乎整个组织，是最当之无愧的第一领袖。
“不过，既然寅小妹决定去会一会「天语者」的话，趁这个机会我去看看前些日子「末日」迹象动荡的痕迹吧。”子刻稍作沉吟，说道，“丑爷，这段时间组织内就由你来代为统筹吧，反正少了一些负担，对你来说应该不会太麻烦。”
实际上，真正被末日信使所重视的，仅有驿使与一些有潜力成为驿使的传马而已。
其他的信鸽与传马，虽然不能说是炮灰吧，但也只能算是耗材，甚至不如地界来得珍贵。
在与轩辕世家的这两场战斗里，末日信使真正的损失其实只有两座分站。
要不然的话，丑刻就不会在动乱刚开始的时候，就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灭杀了大部分有嫌疑的末日信使成员。
丑刻只会对一些重要成员进行仔细筛选，例如前不久碰面的卯刻。
在带着几人去往祠堂的路上，丑刻并不只是在观察她表面上的反应而已，更是一直在动用洞察意识的能力，试图找一丝破绽。
并不是傀儡谣的读心，而是更进一步直面意识的窥伺。
正是这项能力，才让丑刻能够与五感皆被封闭的寅刻进行交流。
无论动用哪种能力，卯刻都并未有丝毫异样，因此丑刻才排除了她的嫌疑。
至于旁边的洛泠和琳娜，丑刻倒是没用，主要是这一招的消耗不小，几乎相当于是在动用权能。
毕竟，如果丑刻轻而易举地就能够使用的话，也就用不着直接把带点嫌疑的成员全杀了。
耗材也是材，平白无故地损失也是很肉疼的。
既然是没有嫌疑的卯刻所带来的新人，丑刻也就没去再多留意，在这个紧要关头里，他需要忙碌的事情可不少。
当然，如果真的对洛泠动用这一能力的话，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就很难清楚了。
但不得不说的是，丑刻的决定相当果断，如果没有如此雷厉风行地动手，末日信使必然会被这一次内乱牵扯不少心神，很难在接下来有所作为。
只能说是一次断臂求生的决断。
“老夫倒是不怕麻烦，只是精力着实有限。”丑刻勉强地挤出一丝笑意，但很快便又凝重了起来，，“所有驿使都已经经过了仔细的排查，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而且所有人的意识都相当清晰稳定，看不到一丝被影响的痕迹。”
“这意味着，所有的驿使之中，没有一个是叛徒。”子刻轻声说道，“或者，你我三人之中，存在着叛徒。”
场面一度变得沉默，在逐渐凝滞的氛围之中，逐渐变得窒息了起来。
很快丑刻便继续出声说道，却让这股窒息感又严重了不少，
“也有一种可能，祂在吞噬「傀儡谣」「血主」等一众诡异之后，已经达到了触及意识的领域。”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意识。
这可是神明的领域。
仅有神明才能触及的存在。
在这个世界上，能够称之为神明的存在...有且仅有两位，「末日」与「蜕升」，绝无可能出现第三位。
「白魔女」所取代的这几位诡异都不过只是「高危诡异」的级别而已，怎么可能触及这种级别呢?
要说是这种情况的话，可能性甚至比叛徒出在他们三个之中更小一些..
以前的末日信使并不是没有出现过叛徒，别说是「天语者」，连轩辕世家都渗透过一些进来，其他大大小小或多或少也存过一些心思，只是基本上都被丑刻快刀斩乱麻地解决掉了。
在直面「末日」之后，几乎所有心存异样之人都极少能够维持住自我，也仅有轩辕世家这群战狂和能够欺瞒自我的「天语者」能够通过这一关了。
“总之，这件事情稍后再议，既然已经在我们的压力之下爆发过一次，就意味着短时间之内情况会好转不少。”
子刻愁容微散了些许，稳住心绪之后，继续说道，
“反正这段时间里，我们尽可能保持静默，尽力培养几位驿使备选即可。”
传马里面也有一些资质不弱的存在，他们因为某些原因，或是积累不足，或是机缘较差，没能得到「末日」的注视与垂怜，才无法成为驿使。
这样的高级传马背成为驿使备选，在加以培养之后，还是很有希望能够脱颖而出的。
短暂的交谈之后，子刻闭上双眼，身形渐渐消散。
前些日子「末日」迹象出现剧烈动荡，对于他们而言其实算是一件不小的事情，但内忧外患之下，末日信使内部一团糟，子刻根本腾不出机会去查看情况。
现在...反正杀都已经杀了，倒是能落个清净。
寅刻与丑刻在意识之间交流一阵之后，寅刻的身形也逐渐褪色，直至消散。
不必多说，她现在赶着去找「天语者」麻烦。
无论「天语者」的计划是为什么，就是要过去给对方添点堵，不会让她们能够顺顺利利的进行。
丑刻独自待在长桌之旁，不知多久之后，稍稍抬头望向门口幽暗的长廊。
无数的诡异真身塑像之中，突兀地出现了数个空位，被幽白的影子所占据。
“「白魔女」...”
丑刻轻声念道，不知为何，忽地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似乎某位存在真正窥视着他一样。
丑刻没有说出来的是，实际上他作出的判断，是第二种。
即「白魔女」已经真正触及着意识的领域。
但这句话...实在是杀伤力太大了。
这意味着他先前的所有判断都是错误的，甚至包括子刻与寅刻，都无法保证。
仅有他们才真正认识过，傀儡谣能力的真正恐怖。
哥伦比亚可一点都不弱，巅峰时期的哥伦比亚拥有不输于任何一座起源之地的力量，他们的覆灭并不是因为太弱，反而是因为太强。
强到足以完全杀死自己。
“只能希望，事情在走到最糟糕的情况之前，”丑刻双手合十，做祈祷状，“我们的主「末日」...能够降临于世。”
........
“岑小姐?”
卯刻半蹲在微合双眼的洛泠面前，伸出手挥了挥。
她瞄了旁边一直处于警戒着周围的琳娜，心底忽然生出了一些念头。
“岑小姐的小脸蛋看起来水灵灵的，捏一捏的手感会怎么样?”
这个念头一浮现，便难以遏制地占据了卯刻的所有心神，她鬼使神差一般地伸出手，抬到了洛泠的脸蛋旁边。
就在这时，洛泠稍稍抬起头，带着些许淡金色的眼眸望向前方似乎想做些小动作的卯刻，眨了眨眼，
“卯刻大人，您这是在做什么?”
话音响起的同时，琳娜立刻便投来了目光，一瞬之间凌厉如刃。
“咳咳，”被发现的卯刻轻咳两声，故作无事地把手指缩了回来，说道，“我只是看你好像走神了，怕出现意外，所以想把你叫醒而已。”
“哦，我没事的，卯刻大人，有琳娜在旁边呢。”
洛泠抬起她与琳娜紧握着的左手，与此同时，琳娜的表情微微浮现出些许的...骄傲?似乎对于自家大小姐的这句话相当受用。
卯刻看着这两人相处之时的模样，嘴角微微勾起了些许。
哎呀呀，她们是真的有趣...
“已经快到了吗?”洛泠问道。
这时她们走在一条古怪的道路上，并不是以本体，而是以神魂的方式。
对于这种神魂出游的方式，洛泠的体验也相当新奇，毕竟这算是「游梦」-「噩魇」路径相关的能力，洛泠还没有相应的形态，就没有试过。
不过，她捏的人偶是有神魂存在着的，这得益于艾尔莎的能力，为空壳人偶增添了神魂。
只不过，没有意识。
意识是自我的体现，如果出现新的意识，就意味着出现了一道新的人格，那可就不是洛泠自己了。
这条被卯刻称之为“朝圣古道”的存在，能够完整地剥离出神魂，据说末日信使的每一座大型分站都拥有着通向同一个地方的“朝圣古道”，先前的兔站也不例外，但雀站是没有的。
不过，这种“朝圣古道”仅有末日信使才能开启，落到其他人手上是全然无用的。
...而且，若是知道“朝圣古道”的尽头是前往直面「末日」真相，估计也没有多少人有勇气迈出这一步。
一路上，琳娜对周围逐渐变得光怪陆离的景色感到十分地警惕，她本能地觉得这个地方弥漫着一种相当不安的气息，但却又找不出源头。
不过卯刻和洛泠都表现得轻松自若，甚至洛泠还稍微走了会神，去看看另一边轩辕世家虚界舰队现在的情况如何。
“很快了。”卯刻看着面前的两人一阵发笑，但很快还是板正了脸色，继续说道，“对了，岑小姐，你就没有出现什么感觉吗?”
“什么什么感觉?”洛泠疑惑地问道。
卯刻抬头看了一眼琳娜，又看了看洛泠，微微颔首，
“看来确实没有，真是稀奇啊，我当时可是能够极为深刻地感知到那种存在。”
....
洛泠沉默了一会，抬头望向琳娜。
琳娜稍作迟疑，微微摇头。
她也不知道卯刻究竟是在说什么。
卯刻似乎没有解释的打算，看起来只是随口说了几句，便继续在前面带路，
“走吧，你很快就能见到了，希望到时候...呵，反正都迟了。”
“奇怪的家伙。”
洛泠看着卯刻的背影，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随着继续前进，周围光怪陆离的景色逐渐变得稳定了下来，竟然真的呈现出一种“古道”的感觉。
脚下是微微开裂的古老石板，两侧是青苔密布的砖墙，几棵青色的小草从砖缝之中探出，为附近幽森的环境增添了些许生命的气息。
看着仿佛绵延不绝一般的前路，洛泠有一种相当强烈的既视感，而旁边的琳娜更是稍稍捏紧了洛泠的小手，神情免不了紧张之色。
与卯刻的第一印象相反的是，实际上，并不是琳娜在保护洛泠，而是洛泠在保护琳娜，这位骑士小姐才是被保护的那个人。
终于，在周围彻底暗了下去，一些昏暗的长明灯盏燃起的时候，洛泠便知道，这种既视感究竟来自于哪里。
“到啦，就在前面。、”
就在这时，卯刻的声音响起。
“这....”
洛泠抬起头，稍稍瞪大了双眼，微微震惊地看着前方的一幕，步伐都不由得慢了下来。
古老的走廊，两侧紧闭的破落房间门，以及...
最深处，紧锁的大门。
这不就是她意识空间里出现的画面吗?
难道，所谓的“朝圣古道”，通向的是她的意识深处?
不，不对...
很快，洛泠便冷静了下来。
她看着周围的门，并没有与意识空间一样，已经被某种场景所占据。
紧锁的门就像是千年万年未曾被开启过，积着一层重重的灰尘。
微微裂开的门缝之间，所透露出来的是极致的虚无，并非实质的场景。
但无论如何，这一模一样的场景，绝对与自己意识深处的秘密脱不了关系。
“快过来吧，岑小姐。”卯刻转过身来，在看到洛泠略显震惊的神情之时，露出“总算如此”的表情，叉着腰说道，，“我说什么，你还是能感知得到的嘛，差点就吓到我了。
“来吧，推开这扇门，门后就是你需要面对的试炼。”

第六十六章世界的葬礼(5k)
洛泠稍稍侧身，目光向后方望去。
古老走廊的两侧点缀着些许昏暗的烛火，两侧皆是紧锁的房间，直至漆黑的深处，起始之处已在视野之外。
向前望去，这条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同样紧锁着的古朴大门。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与洛泠意识深处所存在的古怪空间几乎一般无二，没有多少区别。
唯一的差别可能就是，旁边的房间里面并没有洛泠的每一个形态存在。
只是...
洛泠看着面前这扇似曾相识的大门，神情凝重了些许。
这扇门的后面，就不一定了啊...
卯刻并没有向洛泠过多介绍“朝圣古道”的情况，一路上每当洛泠试探着发问的时候，她总是以语焉不详的姿态粗略地糊弄过去，从不正面回答，只说到时候就会知道。
直到此时此刻，站在大门之前的洛泠，一直都鼓足的信心，不知为何竟有了些许的退缩。
这扇门之后的情况...不会真的如她所想吧?
背后是卯刻幽幽的视线，洛泠并未转身望去，只是凭借直觉，感受到卯刻视线之中所蕴含的复杂。
“仔细想想，如果「末日」真的是我的模样，卯刻和丑刻应该早就认出来了才是。'
洛泠深吸一口气，现在也只能暂且当做他们都没见过自己的模样，而不是认出来之后还在故作玄虚。
此时的琳娜同样站在洛泠的身边，她们是一同踏入其中去直面「末日」的用卯刻的话来说，哪有空一个一个进，当年末日信使新成员多的时候都是一口气来上好几百人，还不是一股脑全塞进去。
至于里面的情况，卯刻是半点都不肯透露。
怀着些许忐忑的心情，洛泠和琳娜总算是松开了彼此一直紧握着的双手。
在卯刻的注视之下，她们一同抬起手，推动着这扇大门。
出乎意料，这扇看似沉重的古朴大门，其实没什么重量。
别说洛泠一个人，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孩来了，都能轻而易举地推开。
或者更应该说，这扇门只是因为她们做出了推门的动作，于是便自己打开了。
还没等洛泠迈开步伐踏入其中，似乎只是一个恍惚，她便已经置身于无尽的虚无之中。
甚至，洛泠在回想之时，都惊讶地发现，她已经不知自己身处虚无究竟多久。
似是一瞬，又似乎很是久远，久远到之前的记忆出现些许模糊。
这是虚无之界的特征，无法分清时间与空间，所有的一切皆是错乱，这种迹象最严重的地方就是世界尽头，无论借助任何祭器都无法前往的绝对禁区。
只不过，先前洛泠都能够免疫这种效果，但或许因为这道精神体并不是洛泠的本尊，因此难免会受到影响。
在缓过神来之后，洛泠第一时间用她的方法来呼唤琳娜，却没有得到回应，又尝试了几次之后，终于确定了无论如何都联系不上琳娜。
不止如此，洛泠还发现，她与乌鸢人偶的心神连接同样处于被断绝的状态，两边皆是心神独自运行，却无法进行交流。
唯一还能感受到的仅有本体，不过也只是相互感受到彼此的存在而已。
此时此刻，这一部分神魂似乎处于一个完全隔绝的空间之内，无法与外界进行任何联系。
这是洛泠从未遇见过的情况。
但这也正常，要知道现在可是在直面「末日」之时。
如果这处诡异神秘的地方可以被洛泠轻易地破解，就不会被末日信使如此重视了。
末日信使是这个世界上真正意义上得到了「末日」赐福的末日神选，连洛泠都无法算入其中，因为她目前为止与「末日」唯一的交集，就是跟祂的残影打了一架。
若是手上没有点真东西的话，怎么能够担得起末日神选这一名号?
洛泠相信，她即将直面的「末日」，很有可能...会是真货。
不过吗，这又如何呢?
“...最好是用本体前来，只可惜丑刻过于警惕。”洛泠稍稍呼出一口气，她之前是有过想法，但丑刻的态度让她捉摸不透。
在仔细思量之后，洛泠便放弃了这个打算。
现在看来，本体踏入其中的话，可能会有更多收获，至少可以看清更多东西。
洛泠的这些念头只在一瞬之间，很快她便稍作定神，迈开步伐，走入一处神圣肃穆的墓园之内。
-等等。
洛泠立刻便反应了过来。
她环顾四周，这里哪还有漆黑虚无的模样，分明是在绿野青山之内，幽静且宁远。
抬头望去，前方密密麻麻全是墓碑，无数的墓碑上刻着无数的字，无数的鲜花摆放在墓碑之前，无数的黑白两色肃穆的人们，一上前致礼，然后洒下他们的哀悼。
“您是来参加葬礼的吗?”
就是这时，一道带着些许哀婉却淡然的轻柔嗓音响起，洛泠迅速望去，然后微微抬头。
这是一位相当高挑的女士，以洛泠一米六几的身高竟需要仰起头来才能看到对方。
她身穿一袭黑色的丧服礼裙，精致却苍白的妆容之中连嘴唇都全无血色，一顶黑纱编织的圆檐宽帽挡下了她的半边面孔，却依旧能够深刻地感受到在她身上所流露出来的沉重悲伤。
更加古怪的是，洛泠能够清晰地看到对方的五官，却怪异地无法在印象里把她的五官拼凑起来。
也就是说，洛泠分明能够看到她的脸，但是只需要挪开一眼，留在在记忆之中的黑丧女子就永远没有任何面孔。
“嗯。
洛泠稍作镇定，她并不清楚这个奇怪的地方究竟还有多少诡异之处，但她好歹以前参加过「公司」专门应对诡异的小队。
只是没想到，当时分发的诡异手册会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如果遭遇现象类型的诡异，亦或者诡异孵化场，尽可能不要违背其中的规则。
“请问，您有邀请函吗?”
黑丧女子继续问道，她柔和的嗓音依旧清澈又悲伤，哪怕是这样相当寻常的一句话，都带着一丝丝强忍的悲痛欲绝。
.......
听到这个问题，洛泠稍作迟疑，然后顺手在口袋里一摸，竟然真的摸到了一张卡片似的东西。
“有。
洛泠立刻拿出卡片，递给了对方。
管它是不是邀请函，反正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的口袋里，即便不是也得是。
在拿到这张卡片之后，黑丧女人露出了些许的惊讶之色，立刻稍稍躬身到尽可能与洛泠平视的幅度，然后双手把卡片递还给洛泠，轻声说道，
“原来是您来了，大家都等了您很久。”
话音落下，墓园之内的所有人，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洛泠。
他们每一个人都穿着严肃沉重的丧服，而且都与黑丧女人一样，洛泠记不住他们每一个人的脸，只能从他们的表情里感受到悲伤。
“这...”
洛泠立刻拿起卡片，想看看卡片里到底的是什么。
但就在这时，黑丧女人忽然把双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然后推着她向前走去，一边在她的耳边轻声念道，
“葬礼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都在等着您呢。”
紧接着，所有人都自觉地为洛泠让开了一条路，此时此刻，洛泠才得以看到被他们所簇拥着的坟墓。
这是一块巨大的墓碑，坐落在墓园的最中间的位置，所有的鲜花与祝语都落在其上，与之相比，周围的其他墓碑反而显得冷清了不少。
只不过，这些并不是最令人瞩目的。
洛泠注视着这块巨大的墓碑，-边在众人的目光之中向其走去，一边轻声问道，
“...这是谁的葬礼?”
“您不是知道吗?”
背后的黑丧女人轻柔地说道，她的双手搭在洛泠的肩膀上，却没有用力，反而是呵护一般地小心翼翼。
“我...不确定。”
洛泠抬头望去，目光落在墓碑的第一句话。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失败，「末日」即将降临，「蜕升」却已不再。”
“我已是终亡，世界的毁灭者。'
每一笔每一划，都蕴藏着难以言喻的悲痛。
这是...禁忌石板。
曾经出现在埋骨之地的禁忌石板。
所有隐藏的序列全部展现在洛泠的面前，清晰无比，但洛泠却记不住哪怕其中一条，就像她记不住这里任何人的脸。
“这是世界的葬礼，”黑丧女人说着，她的眼角缓缓地流下了泪水，连嗓音都带着无法遏制的悲伤，“我们最最亲爱的世界，从此埋葬。”
就在这时，周围传来了似有若无的抽泣声，但这种抽泣声在出现之时，便在渐渐地消失。
洛泠稍稍侧脸望去，她看到周围簇拥的人群在渐渐消失，每一个人的消失，便会有一块新的墓碑出现。
只是，这些新的墓碑之前，再没有了任何鲜花与祝词，只有淡淡的虚无在渐渐地侵蚀。
直到黑丧女人带着洛泠走到墓碑之前，本是算是有些热闹的墓园之中，已然空寂无人。
洛泠环顾四周，只能见到无数的墓碑包围着她。
“你是谁?”
洛泠直勾勾地看着墓碑，轻声问道。
“我...是谁并不重要，”黑丧女人的嗓音依旧轻柔，抬手向洛泠递来了一束花，继续说道，“该您献花了。”
洛泠稍作沉默，抬手接过了这束花。
只不过是几株潦草的野花，瘦小的花骨朵儿还没张开，却被「末日」的气息所污染，不断地被虚无吞噬。
它的生命在不断地消散，正如世界的一切。
正如黑丧女人所言，这是一场葬礼。
洛泠向前几步，靠近禁忌石板，缓缓地将这束野花放下。
就在这一刻，洛泠听到周围传来了无数的悲鸣，与此同时，无数的「末日」景象在她的视野之中一闪一闪过。
她看到浩瀚无垠的宇宙，所见的一切都是超乎她想象之中的繁荣，无数的文明闪烁其中，每一点星光都代表着希望。
“这...才是整个世界。”
并不只是一个星球，一处地界，几处可怜的起源之地，狭隘如牢笼。
真正的世界，如此之缤纷多彩，如此之璀璨夺目。
只是，璀璨的星光却无法抵御虚无的吞噬，当「末日」之影降临的一刻，连恒星都为之黯淡，昔日的繁星已不再，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漆黑。
支离破碎的「游梦」化作恐怖的「噩魇」，主持正义的「审判」成为暴虐的「罪棘」，「元素」如「灾厄」般肆虐，「彼岸」只余「今生」，「万灵」总归于「寂亡」，「秩序」彻底崩塌，被「混沌」彻底取而代之。
直到这时，洛泠忽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蜕升」根本就没能拯救世界，祂不过是造就了一个稍纵即逝的幻梦而已。”
四大起源之地看似宽广，实际上不过是在虚无的宇宙之中仅剩的几处渺小又可怜的孤地而已。
看似只是边缘的世界尽头，才是如今这个世界的全貌。
这才是真正的「末日」，远超洛泠之前的所有想象。
在祂的伟力面前，根本就没有任何可以挽回的余地。
洛泠手中的野花终于放在了墓碑之前，后面的黑丧女人鼓起掌来，却传来似有若无的抽泣声。
洛泠向后望去，在她的视野之中，黑丧女人被无数的墓碑包围着，孤独的掌声在空寂的周围回响，她却在悲伤地哭着。
“或许，我知道你是谁了。”
洛泠目睹着这一切，她的目光一一扫过所有的墓碑，每一个墓碑上面所用的语言与文字全然不同，因为它们都来自于不同的文明。
不同的文明，却共同埋葬在名为「末日」的墓园之中。
最后，她把目光投向了黑丧女人，直勾勾地注视着对方无法被认清的面孔。
“我不过是被您留下来送葬的伶人罢了，墓园之中本就留有我的位置。”黑丧女人柔声说道，“希望到时候，您可以为我的墓碑献上一朵鲜花，哪怕不多，我也希望是鲜活的花朵。'
洛泠稍作沉默，她拿起自己一直藏在掌心的卡片。
卡片几乎都是空白的，只有一个真名。
名为「蜕升」。
只是，「蜕升」的字迹却在渐渐消散。
化作「末日」。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失败，「末日」即将降临，「蜕升」却已不再。”洛泠缓缓地念出了禁忌石板之上的遗言，这一刻，她彻底理解了遗言真正的含义，“我已是终亡，世界的毁灭者。”
「蜕升」即是「末日」，「末日」即是「蜕升」。
正如作为傀儡谣人格的苏婉一直在与自我进行抗争一样，「蜕升」同样在为了避免彻底沦为「末日」而抗争着。
祂为这个世界带来了六条路径，却因为自身的堕化而无可避免地走向了反面。
直到最后，祂竭尽所有力量，也仅能制造出一个短暂的幻梦，稍稍挽回些许痕迹，回到「末日」彻底诞生之前。
但是，这并不是什么希望，只是...一个送葬的伶人而已。
至此，已然结束。
洛泠缓缓地睁开双眼，发现她的神魂已经回到了这具人偶身体之上。
她抬起手擦了擦脸颊，指尖传来些许湿润的触感。
“洛泠小姐?”
琳娜紧张的嗓音在洛泠的脑海里响起，洛泠稍稍扭头，发现琳娜正坐在床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直到看见洛泠醒来之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岑小姐，您总算醒来了，差点吓死我。”
琳娜呼出一口气，然后便看到洛泠眸间一闪而逝的晶莹。
稍作迟疑之后，她伸出手，稍稍擦去洛泠眼角的泪珠。
就在这时，随着“吱呀”一声，房间门被打开了，卯刻一边啃着萝卜，一边提着满是萝卜的筐走了进来，还说着，
“琳娜小姐，你一定要试试看，丑爷亲手种的萝卜可脆甜了...抱歉，打扰你们了。”
被齐刷刷两道目光注视着的卯刻立刻鞠了个躬，然后立刻向后退去，还顺带着把门上了锁。
....”
一阵沉默之后，琳娜无奈地说道，
“进来吧卯刻大人，我知道您在外面看着，我们什么事都没发生。”
“咳咳，我只是担心你们的安危而已。”
一阵尴尬的轻咳之后，卯刻推门而入，然后把萝卜筐随手放在地面上，便走到了洛泠的面前，问道，
“岑小姐，感觉如何?”
洛泠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冷静地问道，
“我睡了几天?”
“不多，半个月而已。”卯刻耸了耸肩，说道，“先前有睡半年的记录，你这还不算太久，倒是琳娜小姐...两个小时速通「末日」副本，我的天，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琳娜之所以是两个小时，其实是因为洛泠的保护。
洛泠先前踏入其中，暂时性地被抹除了记忆，但在这段被抹除的记忆里，洛泠提前察觉到直面「末日」的真相，强行隔绝了琳娜的意识，让她退了出来。
也就是说，实际上琳娜并没有通关副本，只是逛了一圈就出来了。
至于「末日」的真相...
洛泠能够感知到，在那扇大门的背后，存在着一丝「末日」。
并不是「末日」的残影，也不是「末日」的力量，而是真正的神明「末日」。

第六十七章最后的哥伦比亚人(5k)
通过这段并不漫长的短暂经历，洛泠深刻地体会到「末日」与世界上的其他存在，可以说是最为绝望的差距，无以逾越的天暂。
哪怕是「禁忌」在祂的面前，都显得如尘土般渺小。
尽管都以“祂”相称，但...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存在。
在稍微与真正的「末日」进行接触之后，洛泠的脑海里便浮现出一个疑惑。
她的存在...真的是继承自「蜕升」与「末日」吗?
洛泠很清楚，就算她掌握了所有「禁忌」的力量，拿到了「末日」与「蜕升」的所有权能，而在那片浩瀚无垠的虚无宇宙之前，也不过只是大一些的尘埃而已。
无数的文明，无数的生命，璀璨的过往，皆陨于漆黑的虚无深渊之中，没有一点光亮能够逃出生天。
正如“黑丧女人”所言，四大起源之地之所以能够留下来，并不是因为具备着抵御「末日」的力量，不过是因为幸运，被选作了埋葬这个世界的送葬人，仅此而已。
只有在亲眼目睹这一点之后，洛泠才能理解为何会说四大起源之地的存在，不过是被延缓的绝望终局而已。
不知不觉，洛泠的心底都浮现出了些许的动摇。
“怎么样，岑小姐，你的感觉怎么样?”
就在洛泠的心绪不由得继续沉浸在那场悲伤的葬礼之时，卯刻稍稍弯下身子，好奇地眨了眨眼。
听到她的声音，洛泠稍稍缓过神来，才把脑海里的杂念暂且压下。
不过，她并没有直接回答卯刻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我想知道，其他人都看到了什么?”
洛泠想知道，是不是每一个人踏入大门之后时，都会经历这场世界的葬礼。
亦或只是她而已。
卯刻倒是没有急着追问洛泠，面对洛泠的问题，她仔细思考了一会，说道，
“差别倒是挺大的，有些人看到世界毁灭，有些人看到亲人惨死，总之都是相当绝望的结果吧，毕竟...这些都是「末日」降临之后的景象。”
既然洛泠已经亲身体会过一次，卯刻也就不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地解释道，
“你所看到的并不完全是幻觉，但也不能称之为事实，可要说是预言也不太准确...我们一般称之为‘末日的启示'。
“在祂的笼罩之下，你能够亲眼「末日」降临之后会出现的事情--是一定会出现的悲剧。”
“这样啊...”听到卯刻的回答，洛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你呢?卯刻大人，我想知道，当时的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的东西不足为奇，只是我细心照料的小兔子死掉了而已。”
卯刻耸了耸肩，她的目光看起来无比清澈，全然不像是在说谎的模样，似乎自己所目睹的「末日」景象便是如此。
显然，洛泠是不会信的，因为这个说法有点太无厘头了...
况且，还是从性格跳脱的卯刻口中所述。
既然她实在不愿意说，就算了吧。
“我看到...”洛泠说着，便看到卯刻竖起了耳朵，满脸都是八卦的模样，便嘴角微勾，“我看到，卯刻大人的小兔子死掉了。”
“曜，岑小姐，别开玩笑，要真是这样我可伤心了。”
卯刻的脸色难掩的大失所望，然后叉着腰没好气地说道。
“是你先跟我开玩笑的。”
洛泠扯了扯嘴角，对方没有义务告诉自己真相，她同样没有理由把世界的葬礼说出来。
但很快，洛泠的神情便凝重了些许，轻声继续说道，
“我有几个问题，想说一说。”
她并不是问，只是说，这意味着洛泠不过是想提出问题，并没有打算从卯刻处得到答案。
“但说无妨。”
此时卯刻的神情同样认真了些许，她看得出来，这位岑小姐所经历的可不少。
而且，也并不简单。
第一时间便从受到「末日」启示的状态脱离了出来，然后迅速冷静下来，甚至反过来向她提出问题，却没有任何倾诉的念头。
「末日」的启示，并不只是普通的预言，或者说展示既定的事实而已，是能够让对方如亲身经历般感受到「末日」降临，就像是一场体验很深的噩梦，直抵内心深处。
这场噩梦的恐怖在于，它是真实存在的，即便是在醒过来之后，仍旧能够深刻地体会到何为「末日」的绝望，对精神上的压力可想而知。
因为寻常的末日信使在“直面「末日」”的经历之后都会心神崩溃，哪怕是驿使级别的存在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迷惘，基本上没有一位能够向岑小姐一样，呈现出如此的神态。
因此末日信使通常会准备一套秘术结界用于遏制这种「末日」后遗症，只可惜岑小姐主仆都没能用上。
至于卯刻自己...
她只会说出自己是死了一窝小兔子这件事情，从未向他人递出过第二种答案。
在卯刻期待的目光之中，洛泠抬起头，直视着她的双眼，沉声说道，
“「末日」之后的新世界，是不存在的，对吗?”
所谓的新世界，是绝对不可能存在的。
或者说，世界尽头现在的模样，就会是所谓新世界的普遍常态，甚至可以说是情况不算太过恶劣的。
因为世界尽头至少还有旧日遗迹的存在，些许文明的残骸与痕迹，而在更加广袤辽阔的虚无深渊深处，恐怕全都已经被虚无所占据，彻底沦陷，全无昔日璀璨的星光。
洛泠可不相信，末日信使的驿使们会不知道这一点，但在驿站手册里仍旧记载了新世界的存在。
真相只有一个，这是谎言。
不过是让下级的信鸽与传马们作为耗材而存在，所编织的一个谎言。
绝望的「末日」总需要一个希望，哪怕这个希望只是虚假的，却同样能够支撑得起生的信念。
绝大部分末日信使可没有为「末日」献身的觉悟，他们所期待的只是「末日」降临之后的新世界。
没有认识到这场「末日」的本质，就不可能触及到末日信使的核心，只会是随时能够被抛弃的耗材而已。
“呀，”听到洛泠的这个问题，卯刻不由得露出惊讶的表情，拍了拍手掌，赞叹道，“仅凭这句话，岑小姐，你已经可以成为一位传马了。”
“既然新世界不存在，驿使们所追求的就不会是什么新世界的‘先驱者'了吧?”洛泠说到这儿，不由得笑了笑，“你们真正想当的，应该是...这个世界走向终末之后的守墓人。”
这时卯刻立刻做出极其夸张的表情，嘴巴张大到可以塞下一个苹果，似乎对此相当震惊，
“哦我的老天爷，岑小姐，我现在立刻马上赶紧，就去跟子刻老大报告，新的驿使苗子已经出现啦!”
“....你不会的，卯刻大人。”洛泠神情无奈地说道，“甚至，你连我的存在都不会告诉子刻，就像你什么都没有告诉丑刻一样。”
话音落下，卯刻夸张的神情渐渐缓和。
她直勾勾地看着洛泠，直到看清洛泠眼底深处的坚定，才叹了口气。
“哎，就连这件事情你都已经看出来了，哎呀呀...真是好生无趣。”卯刻双手抱胸，总算肯坐下来了。
她撑着下巴，继续看着洛泠，嘴角却带着玩味，“我现在应该继续称你为岑小姐吗?这样的话，我想维多利亚的一位女士知道这件事情可能会有点小情绪。”
“就叫我洛泠吧，总是用着老朋友的名字，我也觉着很别扭。”洛泠神情平淡地说道，“之前我只是一直都不确定而已，现在倒是可以清楚了。
“说吧，你和我姐姐究竟是什么关系?”
“相比这个，我更好奇的是，洛泠小姐，你到底是在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卯刻眨了眨眼，灵动的眼眸依旧充斥着好奇的神色，但与之前却少了些轻桃，
“我想...连我都不知道是我，她更不知道是我，唯有这样才是最无法被洞察的，没有一位驿使察觉到些许端倪，但你却从堪称渺茫的可能性之中察觉到了漏洞。”
卯刻说着，一道无形的隔阂涌现在她和洛泠的周身，断绝了所有的对外或对内的联系，就像是思维定格在了这一瞬。
就连这时的琳娜，都被隔绝在外，她所能看到的仅是两人相对而坐，却一言不发。
“或许，正因为我与你从未相见过吧。”洛泠淡淡地说道，“正因为我们之间足够陌生，所以我必须仔细地了解你，才能察觉到你所存在的一丝丝难以察觉的矛盾。”
“...原来是这样么?”
卯刻若有所思地说道。
“你一直在试探我，而我也一直在试探你。”洛泠缓缓地说道，“一点一点，挪动着你的底线，却发现...你没有任何底线。”
洛泠和琳娜的古怪已经足够明显了，这是洛泠刻意为之，但她每次露出些许破绽的时候，卯刻总是适时地错过，或是忽略，这并不是正常的。
她本应该察觉，却没有察觉。
洛泠并不觉得，这种如鸢尾般笨拙的女人能够担任驿使之职。
再加上种种矛盾的感觉，洛泠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断。
卯刻，就是末日信使之中的内鬼。
姐姐确实是很强没错，但她毕竟并没有跟「末日」一样，强到断档的级别，如果末日十二刻全力出手，姐姐也只能避其锋芒，无法正面应对。
她对总站堪称完美的袭杀，当然不是无敌实力的体现，只是因为有内鬼的存在。
或者说，这位内鬼同样也是姐姐的手笔。
即，卯刻。
在直面「末日」之后，洛泠正式向卯刻摊牌，赌的就是这件事情。
很显然，她赌对了。
“正式向你自我介绍一下，我即卯刻，末日十二刻之一，于七百年前加入末日信使，四百年前成为卯刻。”
卯刻沉声说道，，“在这之前，我的身份是哥伦比亚联邦灾厄应对局最高指挥部副司令，于七百八十六年前战死于傀儡谣之手，遗体被傀儡谣彻底支配，沦为祂手上的傀儡。”
话音落下，她的脸上瞬间白斑蔓延，全是真菌的痕迹。
“不知该说幸运，又或者说不幸的是，被傀儡谣支配的我接触到了末日信使，他们急缺新人，碰到谁都拉去‘朝圣古道'走一遭，而我在直面「末日」之后活了下来，被傀儡谣所困的意识得以重新回到身体，但余生都无法摆脱祂的支配。”
应该说，卯刻本来就是具备「末日」神选资质的，她在成为末日信使就已经是傀儡谣手上的傀儡了。
换做其他人，哪怕同为觉醒者，没有相应资质就去直面「末日」，跟直接自杀差别不大，后者可能还轻松一些。
“在这之后...”
洛泠微微一愣，她确实没想到卯刻的真实身份竟然如此吓人。
最后的哥伦比亚人。
虽然准确来说，她现在是跟琳娜有些类似的情况。
琳娜是洛泠的一部分，而卯刻是苏婉的一部分。
“我的战友们得到了最终的惨胜，祂成为了她，我也得以从禁锢之中解脱出来。”卯刻的脸上浮现出些许苦涩，继续说道，“我本以为这就是我最后的归宿，但没想到...她，你的姐姐时隔数百年之后重新找到了我。”
先前的总站覆灭，之后的大混乱，以及两处地界的丢失，其实都是卯刻和苏婉共同的手笔。
没有卯刻的话，苏婉就无法触及末日信使的内部，没有苏婉的话，仅凭卯刻就无法逃过其他驿使的洞察，所有行径都会暴露出来。
卯刻同样清楚当年哥伦比亚覆灭的真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她对此无能为力而已。
只有在总站把罪魁祸首全都一锅端了之后，她才重新感受到，自己确实还活着，尽管是以另一种方式活着。
卯刻之所以会跟亥刻打好交道，实际上本来是打算找个机会暗杀对方的，但驿使又怎么可能轻易被杀，几百年都没能找到一次有把握的机会，反而找着找着成了某种意义上的盟友。
“不过，连你都不知道是你，姐姐更不知道是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洛泠微微皱眉，又问道。
“这是傀儡谣...抱歉，是苏婉小姐的能力之一，她现在已经能够触及意识，对一部分意识进行隐藏，从而避开末日驿使十二刻之一丑刻的窥视。只有在触及相应信息的时候，这一部分隐藏的意识才会展现出来，这就是你之所以感到矛盾的原因。”
卯刻解释道，但接下来又稍作迟疑，才继续说道，“而我从未与她透露过自己的身份，因为...我并不信任她。”
苏婉是傀儡谣的人格，傀儡谣是毁灭哥伦比亚的真正元凶，哪怕背后存在着末日信使的推手，但动手的毕竟是傀儡谣。
无论如何，作为从始至终的傀儡谣受害者，卯刻和苏婉的合作始终相当谨慎，用她的话来说，只是碰巧目的一致罢了。
“不过，在与你相处一段时间之后，或许我应该稍微改变一下我先前的想法。”卯刻看着洛泠，忽地笑了起来，先前严肃凝重的氛围瞬间一扫而空，“既然有一个如此可爱的妹妹，想来姐姐应该也不会是个坏人吧?”
“姐姐从来都不是坏人。”洛泠认真地说道。
不知这句话究竟是哪里戳中了卯刻的笑点，她忽然捧腹大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渐渐流下了些许的泪水。
“...她有你，真好啊。”卯刻擦了擦眼角稍微的湿润，长叹一声，喃喃道。
洛泠只是看着她，心底却在稍作斟酌。
既然卯刻不怎么信任姐姐，洛泠也得仔细重新评估一下合作的关系。
“如果之后有空的话，与我说说你们的故事吧，我很想听听。”卯刻微笑着说道，“就当做是最后的哥伦比亚人一个卑微的请求，至少得让我们知道...灭亡哥伦比亚的祂，究竟是如何变成了你最亲爱的姐姐。'
“所以，你这算是信任姐姐了吗?”洛泠小脸认真地问道，对于这个问题她相当讲究。
“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信不信任，又有什么关系呢?”
卯刻端着下巴，目光闪烁着些许怀念，“从她重新回来找我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苏婉小姐并不是我痛恨的傀儡谣。所谓的不信任，只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执拗罢了，如果她想要的话，随时可以剥夺我的一切，但她选择了尊重我的所有选择。”
“所以，还是不信任?”
洛泠眉头皱得更深了。
听到这句话，卯刻忽地一怔，看着洛泠认真的神情，哑然失笑，
“...洛泠小姐，有没有人说过你爱钻牛角尖?”
“没人说过，但现在我们所讨论的与这个问题无关。”
“哎呀呀，真的是...这么好的妹妹，我也想要一个。”卯刻伸出手，想搓搓洛泠的脸蛋，却被她凌厉的眼神拦下，只得讪讪地说道，“信任，当然信任，可太信任了...我说的是真的!所以...我能搓一搓了吗?”
“...也不能。”
说是这么说，但洛泠的神情明显缓和了不少。
“啧。”
卯刻直勾勾地看着洛泠，目光渐渐亮了些许。
她似乎...找到了更好磕的一对?

第六十八章傀儡(5k)
洛泠和卯刻的谈话结束之后，隔阂的结界便随着散开。
就在这时，卯刻的肌肤忽地传来一阵预感般的微微刺痛，稍一抬起头，便看到拿着一柄火铳瞄着自己，满脸警戒之色的琳娜。
她微微一愣，然后扭头望向洛泠，
“岑小姐，你的骑士似乎相当尽责嘛。”
之所以会把洛泠又唤成岑小姐，是因为卯刻把隔阂结界之中的记忆再度藏进了意识之中，不过态度是没有多少变化的。
这是一种堪称完美的隐藏方法，如果想要骗过别人的话，就得先把自己骗过去。
无论末日信使的高层动用什么样的办法，都无法从此时的卯刻身上找到哪怕一点点的内鬼痕迹，因为连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内鬼。
卯刻可不是什么懵懂无暇的小白兔，就算是成为驿使之前，甚至是还没有成为末日信使的时候，她就已经身居哥伦比亚的高位，而且还是一直都走在对傀儡谣战争的第一线。
而傀儡谣最恐怖的并不是战斗力，而是无处不在的渗透，因此卯刻对渗透与反渗透都相当熟悉，并不仅仅是完全依靠苏婉送来的自我欺骗能力。
再强大的能力，终究需要一位优秀的使用者。
毋庸置疑，卯刻确实就是一位相当优秀的使用者。
“我没事，她也没事，琳娜，把枪放下来吧。”洛泠轻声说道。
她直勾勾地盯着此时一如既往地满脸轻笑的卯刻，却愈发觉得自己看不透对方了。
外表的轻洮，偶尔的沉重，以及眼底深处闪过的些许哀伤，哪怕是在稍微得知卯刻的全貌与真相之时，洛泠却还是觉得这位最后的哥伦比亚战士，她身上的一切依旧是扑朔迷离。
不过，既然这些都是姐姐的安排，洛泠便暂且不再深究下去。
她相信的不是卯刻，而是姐姐。
更何况，哥伦比亚的事情一直都是姐姐难以解开的心结，如果能够通过与卯刻的行动稍微缓解一些，洛泠也算是乐见其成。
“.嗯。”
琳娜微微颔首，然后便把长柄火铳收了起来，但神情依旧带着戒备。
主要是因为卯刻说着说着，就忽然把洛泠拉到隔绝周围的空间之中，她一时之间难以捉摸对方的态度。
要知道，现在她们可是在敌后深处，稍微出现一点差池，都可能会引发无法想象的后果。
不过现在看起来，似乎不必过于担忧这种情况的出现，洛泠小姐与对方达成了某种协议，至少态度与之前相比有所差别。
只是不知为何，即便心底知道这些，琳娜依旧难免对卯刻产生了些许排斥。
..或许是因为卯刻总是用一些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洛泠小姐吗?
“不过你说得对，就算我想报告也没门，子刻老大这段时间出远门咯。”卯刻双手放在脑袋后面，然后悠哉悠哉地向门口走去，然后有意无意地说道，“连寅刻姐也找「天语者」麻烦去了，就只有丑爷还待在家里。”
“这是...三位最初驿使的动向?”
闻言洛泠瞳孔微缩，但此时卯刻已经出了门。
洛泠稍稍忍住追出门去的想法，既然这些事情卯刻并没有在隔绝空间里告诉她，就意味着在姐姐的谋划之中，自己暂时用不着参与进去。
无论如何，这里都是敌后深处，况且正如卯刻所言，无处不在的丑刻耳目，连她都必须保持时时刻刻对自我进行欺骗的状态，生怕稍有不慎便会暴露出来。
到时候，先前的努力就几乎白费，落得全盘皆输的下场。
三位最初驿使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换而言之，能够在漫长的岁月里走到如今这个时候，尽可能地高估他们总是没错的。
卯刻并不怕死，如今的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而且连她毕生为之努力的哥伦比亚都已经彻底覆灭于虚无之中，她只是怕死得不够有价值。
既然如今已经有了彻底覆灭末日信使的希望，卯刻就不会轻易冒险。
“呼...”
目送着卯刻的离开，洛泠的神情缓和了不少，她松了口气，回想这段时间的经历，心底涌现出些许的暖流。
至少如今与维多利亚时全然不同，她已经不再是单枪匹马地战斗，在直面与以往更加复杂且强大的敌人之时，身旁还有家人的存在。
即便远在敌后深处，依旧能够感觉到姐姐就在自己的身边。
不过，对于此时依旧一头雾水的琳娜，洛泠稍作斟酌，只是向琳娜透露了一部分信息，表示卯刻其实算是友军。
主要是她不想打乱姐姐的计划，琳娜可不是一个足够优秀的傀儡谣能力使用者，知道太多反而可能会坏事，所以暂且先在末日信使的内部潜伏起来就行。
了解到这些之后，琳娜的脸色古怪了片刻，但在挠了挠后脑勺之后，才说道，
“就算这样的话，我还是感觉她怪怪的...”
“卯刻...确实是个怪人。”洛泠说着，但一想到卯刻过去的经历，又叹道，里，“但仔细想想的话，其实也算是...挺正常的吧。”
作为傀儡谣能力的使用者，她可是很清楚，被傀儡谣所完全支配之时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痛苦。
更何况卯刻的情况和琳娜还不一样，洛泠支配琳娜只是为了挽救她的生命，饶是如此琳娜都有一段相当不适应的时间。
而昔日的傀儡谣可是一位真正的诡异，在动手之时自然不会顾忌卯刻的想法。
再加上哥伦比亚的情况...
现在的卯刻会是个什么性格都正常。
“洛泠小姐，你不要总讲些我听不懂的话。”
琳娜却是撇了撇嘴，洛泠从其中听到了些许难掩的酸意。
“不过是随口的感慨而已，不必在意。”洛泠说道，“半个月时间...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忙，这边先麻烦你了，琳娜。”
话音落下，她便立刻分出心神，直接落到别处去了。
娇躯微微一软，便直接瘫倒了下去，琳娜连忙伸出手，抱住了这柔软的身体。
看着洛泠熟睡的容颜，不知为何，琳娜心底的些许不快就已经缓缓消散。
骑士小姐稍稍抬头望向门外卯刻离开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马不停蹄跑去别处忙碌的洛泠小姐，轻叹一声，
“洛泠小姐啊，怎么可能...不让人在意啊。”
.......
门外的卯刻微微露出满足的表情，像是吃饱了一般，就差直接喊出一句爽了。
不过很快，她在长舒一口气之后，神情再次敛去了先前的轻洮，转而沉着了几分。
“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卯刻说对洛泠和苏婉的故事感兴趣，可不完全只是想磕姐妹而已。
作为傀儡谣最直接的受害者，卯刻其实对「白魔女」取代「傀儡谣」的事情相当感兴趣，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改变了她们。
只是一直以来，卯刻都没有多少机会能够接触到而已。
毕竟江城县的真相仅有寥寥几人得知，哪怕当时卯刻在知道傀儡谣再现之时，竭尽所能，就算是通过末日信使的渠道，想收集相应的信息都无法做到。
再之后，便是苏婉主动在意识里联系到她，卯刻至今还记得，重新与苏婉意识接触的时候，那种深入骨髓的本能的恐惧，昔日的阴影再度来袭，她甚至有直接动手自杀的冲动。
只可惜，在傀儡谣的面前，连自杀都成了一种无可触及的奢望。
不过，苏婉的改变是她无论如何都没能想到的，直到苏婉把最后的哥伦比亚竭尽全力的行动告诉她的时候，卯刻七百多年来第一次流下了泪水。
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的故乡终究还是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尽管胜利的代价是整个哥伦比亚。
只是，卯刻并没有完全相信苏婉的话，她虽然遵循苏婉的安排，对末日信使的总站谋划了一次惊人的袭击，还散播了不知多少支配的孢子，又为末日信使带来了一次会出现可乘之机的混乱。
但...从始至终，卯刻都没有解除心防。
因为对方是傀儡谣。
直到...遇到了洛泠。
卯刻与洛泠的接触，实际上从一开始就是受到了苏婉的指示，只不过这一点连她自己都欺骗了自己，以为只是偶遇而已，只有这样才是最为保险的。
与洛泠的接触，让卯刻逐渐了解这位将傀儡谣取而代之的「白魔女」。
通过洛泠，苏婉在她的印象里，逐渐从恐怖的傀儡谣，具现化成一个对妹妹爱得深沉的姐姐。
这一次摊牌似的坦白，即便洛泠不主动挑起，再过一段时间，卯刻也会自己主动找机会跟洛泠搭话的。
“这对姐妹可真的是...”
想到她们的时候，卯刻的神情缓和了不少。
尽管还在嘴硬，但实际上卯刻已经可以确定，她们与自己过去认识的傀儡谣全然不同。
最显著的原因便是...
洛泠和苏婉从始至终，都把她当做一个独立的个体来看待，而并非傀儡。
即便洛泠在对她竟然敢不信任姐姐感到不满之时，都没有觉得这是区区傀儡胆敢反抗主人。
卯刻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脸上被某种手段隐去的丑陋白斑，嘴角微微勾起，
“一直这样对我的话，我都快忘记...现在的我，不过是一具拥有自我意识的傀儡而已。”
直到现在，卯刻都是傀儡谣的傀儡。
只要苏婉一个念头，卯刻所有的一切都会被直接展现在她的面前，别说是在末日信使之内的身份，就连卯刻出生的时候穿的什么纸尿裤都能知道得清清楚楚。
但苏婉却没有这样做，她的妹妹洛泠同样没有类似的想法，她们都把卯刻当做一个独立的人来看待。
无论态度如何，对于卯刻而言，都是难以想象的尊重。
“为什么感觉这样的傀儡谣似乎更加可怕了?毕竟，连我的意识都被这种温柔所支配...”
卯刻的脑海里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但却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无论如何，现在...已经是她最幸福的时刻。
洛泠刚才问她，在直面「末日」之时究竟看到了什么样的景象，卯刻稍微调皮了一下，只不过实际上的答案更加出乎意料。
在当时的「末日」景象之中，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因为当时的卯刻，就已经身处于「末日」之中，并不需要祂降来启示。
于她而言，最绝望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
这半个月时间里，洛泠实际上是处于完全断线的状态。
她在踏入大门之后的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所有的心神都会无可避免地坠入其中，因此紧急状态之下做出了安排。
先把琳娜给拉出来，避免她直面「末日」，因为洛泠不确定会发生什么情况，她并不想让琳娜冒这些不必要的风险。
于是乎，琳娜便造就了最速通关「末日」副本的记录。
其次，本体有姐姐在看着，不必担忧，最要紧的便是轩辕世家的情况。
不过，因为洛泠知道末日信使的真实情况，已经被姐姐和卯刻联手整得自顾不暇，因此就先让轩辕穆燕暂且分批在两座分站处休整。
在过去这样做会冒着一些风险，不过嘛...风险是来自于末日信使，现在他们自己家都在起火，当然没办法来威胁轩辕世家的虚界舰队。
当然，这样并不是长久之计，如今半个月已经过去了，在完成了一轮休整与补给之后，虚界舰队就必须重新起航。
通过卯刻，洛泠拿到了所有分站的详细分站点，甚至连末日十二刻的具体位置都有，前者是卯刻作为驿使能够拿到的，后者则是苏婉渗透的结果。
“得找个倒霉鬼吗?”
洛泠仔细思索了一会，选定了一位驿使。
辰刻。
他手上的分站几乎都因为这场内乱全部都丢失殆尽，仅有辰站和一个辰站的卫星分站还留在手上。
其他都因为无力继续维持，转而交给了丑刻，就像洛泠人偶和琳娜现在待着的亥站一样。
即便如此，辰站以及其卫星分站的状况几乎都可以说是相当空虚，而且这两个站点加起来确实足够让虚界舰队进行长期驻扎，还能够遥相呼应，确实是如今进攻目标的不二之选。
其他分站基本上都有丑刻在接管，洛泠暂且不想与这位最初驿使对上。
“对了，穆燕小姐，我需要调用一些轩辕世家的资源，不知是否方便?”洛泠问道。
此时轩辕穆燕就站在洛泠的乌鸢人偶身边，这段时间可以说是虚界舰队的生死时刻，她接下来的任何一次指挥都可能会导致不同的走向与结果。
如果带着这些兄弟姐妹们回家，成为了轩辕穆燕现在的首要任务。
“但说无妨。”
轩辕穆燕认真地说道。
她并非全无作战指挥的经验，仅能听从洛泠的建议，只是现在的局势对她而言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虚界可不是谁都能够随便走的...
完全陌生的地方，轩辕穆燕是对洛泠予以绝对的信任，才能把自己以及虚界舰队全部兄弟姐妹的身家性命交到她的手上。
“事成之后，可能会要不少代价。”洛泠沉吟稍许，说道，“因为对方要价向来挺高的。”
“嗯?”
轩辕穆燕微微一愣。
“不过，结果应该会如你们所愿。”想到这里，洛泠微微一笑，“我们...要去杀一位驿使。”
前面姐姐引起的内乱，对于末日信使而言只是不痛不痒，只有驿使被杀，才是真正的损失。
听到这话，轩辕穆燕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轩辕世家愿意不计代价!”
提到杀驿使这事，她立马就不困了，要知道母亲就是因为杀了一位驿使才被末日信使一直记到了现在，对于轩辕子弟而言，这可是实打实的荣耀勋章。
而轩辕世家愿意为杀掉驿使所付出的代价更是难以想象，确实可以算得上是不计代价了。
说完之后，轩辕穆燕又补充了一句，目光灼灼地看着洛泠，
“这算是轩辕世家的共识，不需要请示族老们。”
“既然如此...我知道了。”洛泠微微一笑，然后把一道信息送入轩辕穆燕的脑海里，“这是具体位置以及对方的部署，接下来就交给你了，你就当做没有驿使的操作放手指挥，之后我另有安排。”
“辰站，辰刻?”轩辕穆燕目光微烁，立刻坚定地点了点头，说道，“好!”
说罢，她便转身快步走出了房间，开始对下达命令，让这支沉寂一段时间的虚界舰队重新动员起来。
“好了，也到我该动身的时候...”
洛泠稍稍松了口气，闭上双眼，开始抽离心神。
轩辕穆燕以为洛泠想杀的是一位辰刻，实际上并不是。
一位辰刻怎么行，之前总站死了整整三个，末日信使还能继续蹦鞑。
所以，她真正想杀掉的...是丑刻。
如果死的是一位最初驿使，结果会是什么样呢?
不过，在这之前，她还有一笔生意要去谈谈。
“一场久别重逢，「天语者」。”
猫又想到了新的书名了，不过这一次猫想执拗一次，就直接改啦!
新书名《诡异小姐的终末物语》，过几天就改。
主要是不得不改名了，这个名字已经没什么曝光辽，猫需要一些新的读者大大...
猫说为啥这几天总是头昏脑涨，昨天随便找了点感冒灵，今天就缓解了不少，原来是感冒了。
过几天就能调整好，之后还是下午六点更新，感谢支持喵~

第六十九章为了彼此的希望，长生天(8k)
半个月的时间并不漫长，但是在这个极为关键的时刻，诸方暗流涌动之时，却也算不上短暂。
此时此刻，大夏帝城之外的「蜕升」守护尚未结束，但又没有什么别的动静，似乎这场封闭本身不过就是一场意外而已。
不过洛泠很清楚，只是真正的危机尚未开始而已，而且她已经差不多能够猜得出来，这些应该都是「天语者」的手笔。
目前为止，有资格触及甚至是使用「蜕升」力量的存在并并不多。
蓬莱圣地的仙子已经败在她的手上，现在变成了一个化名为“妄”的小女孩，就待在「繁星的维多利亚」之中，自然不可能会是她。
末日信使虽然可以算是末日神选，但因为「末日」与「蜕升」本就是一条路径的两端，所以他们同样可能动用「蜕升」的力量。
实际上，丑刻的化身万千就已经沾了点「蜕升」的痕迹。
只是如今末日信使在洛泠和苏婉一连串的手段，以及与内鬼卯刻之间的里应外合，已经让他们都已经自顾不暇，再无余力去实施什么计划。
最有可能的姐姐否认了参与此事，因此可能性的人选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个。
-「天语者」。
这个只招收「彼岸」-「今生」的神秘组织，无论什么地方都会似有若无地留下一些痕迹，即便是洛泠最初所经历的江城县事件，都扮演了一个极为重要的角色。
更别提之后与「先驱者」的最终一战里，哲学家与吉普赛女郎的交易，就连「天女魃」事件之中，都出现了她们的影子。
但比起这些，更让洛泠笃定的是，她在「精卫」本尊过往烙印之中所窥见的一幕。
「精卫」用于填埋末日之海的生机种子，竟然与天时预兆在化身之时相差无几。
能够与「末日」进行对抗的，仅有「蜕升」而已。
也就是说，天时预兆确切地掌握着「蜕升」的能力。
因此，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洛泠便迅速地对轩辕世家的虚界舰队接下来的行动进行安排，心神又立刻马不停蹄地回到本体处，连身边骑士小姐的小小情绪都没能顾及。
当洛泠睁开双眼的时候，却意外地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姐姐...”
后脑勺传来的是温热的柔软，目光所及之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温柔目光。
此时洛泠正躺在苏婉的大腿处，享受着姐姐膝枕的待遇。
“嗯。”苏婉微微一笑，抬手把妹妹稍显凌乱的发丝稍稍拨正，然后柔声说道，“卯刻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小泠，你...做得很好。”
苏婉的眼底闪过些许的感激，很显然，她很清楚卯刻态度会忽然出现如此之大的转变，究竟是因为谁的存在。
她最亲爱的妹妹。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愧疚。
哪怕苏婉诞生于哥伦比亚彻底毁灭之后，哪怕是她在挣扎与痛苦之中解脱了整个哥伦比亚，哪怕种种迹象的背后都是末日信使在推动，但...无论如何，「傀儡谣」终究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苏婉从始至终都没有把自己从这场灾难之中摘出去，她并没有因为一切都发生在她诞生之前，就认为自己没有任何罪责。
无论是之前在江城县时意识具现化的纪萤，还是哥伦比亚唯一的幸存者卯刻，她都从心底尊重这些为了哥伦比亚挣扎至最后一刻的人们。
因此，苏婉一直以来都在竭尽全力地弥补这些受害者们的伤痛，即便只是微不足道，也不想再让过去的悲剧重现。
“...我应该没做什么才是。”洛泠坐起身来，脸颊微红。
“不，小泠，你所做的已经足够多了。”苏婉摇了摇头，拿起洛泠的手，轻轻贴在自己的心口处，轻声说道，“至少，这枚心脏是因你而重新跳动。”
洛泠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
但最终她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静静地享受着这短暂的温馨一刻。
与姐姐之间，她并不需要去倾诉些什么样的情感。
因为她知道，姐姐也知道，她们都很清楚...彼此之间，并不需要苍白的语言来描绘。
不过，这样的温存终究还是短暂的，没过一会儿，苏婉便率先开口，稍稍打破了温柔的氛围，
“小泠，我想知道...你在「末日」之刻里，到底看到了什么?”
既然已经直接摊牌，卯刻当然是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苏婉，包括直面「末日」之时的经历，以及其意义所在。
只是洛泠并没有告诉卯刻她所见到的真相，因而苏婉也无从得知。
....
话音落下，洛泠稍稍抬起头，却是欲言又止。
看着姐姐如秋水般清澈的眼眸之时，她表现出少见的犹豫与迟疑。
与对卯刻之时不同，洛泠并不是因为不够信任姐姐，只是...她所了解的真相实在是过于残酷。
“小泠，你一定很难受吧?”苏婉抬起手，轻轻磨蹭着洛泠的脸颊，脸上闪过些许的心疼之色，“如果你不想说的话，那便不说了。
“只是...姐姐想告诉你的是，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希望，即便希望再渺茫，哪怕...是为了我，为了我们。”
不得不说，苏婉对洛泠很是了解，她只是通过卯刻展现的记忆，便很清楚自己的妹妹在直面「末日」之后，确实出现了些许动摇的迹象。
小泠因为所洞察的真相，心底涌现的徘徊与挣扎，恐怕连她这个姐姐都无能为力。
苏婉很清楚，之所以洛泠没有第一时间告诉自己，只会是因为她不想与自己分享这一份恐怖的绝望。
“我...”洛泠轻叹一声，说道，“并不是我不想说。”
不过，如果是姐姐的话...
洛泠又是一阵沉默，然后缓缓开口，
“当时的我，所看到的是一场葬礼，一场....世界的葬礼。”
洛泠把这场如幻梦般的记忆向苏婉娓娓道来，所有的这些印象全是支离破碎的残影，甚至连记忆包都无法汇聚，只能以苍白的语言进行描绘。
可就算是单薄至极的语言，都无法掩盖这一份真相所带来的绝望。
哥伦比亚的毁灭，已经算是苏婉内心深处最大的郁结之处，除了妹妹之外，她就只关心这件事情。
而这样可怕的悲剧，在整个浩瀚的世界之中，在无比遥远的过往，却是以稀松平常的方式不断涌现，直至一切殆尽。
曾经繁星璀璨的星空，已然化作无尽的虚无，如今仅剩的几分光亮，却并不是什么最后的希望，不过只是...一位孤独的送葬者罢了。
禁忌石板埋葬的，并不是「蜕升」，而是这个世界。
墓园之中数不清的墓碑，便是曾经因为「末日」之灾而彻底湮灭的文明，参加葬礼的人们，是「蜕升」走向「末日」一刻之时，仍旧陪伴着祂的人们。
哪怕步入「末日」之时，便是他们的灭亡之日。
而最终引领洛泠为世界献上鲜花，自称为“送葬伶人”的黑丧女人，便是这浩瀚的虚无之中，孤零零的四大起源之地。
只是，谁都不知道的是，直到下一株放至这位送葬者坟前的花朵，是否能是鲜活的。
注定走向的未来，便是这般的绝望，似乎任何努力都无可挽回。
“这...便是这个世界，曾经所经历的「末日」吗?”
听完之后，苏婉的眼底似乎也闪过了些许晶莹。
这个世界上，恐怕再无任何存在能够与她一同深刻地体验过「末日」，哪怕是现在的洛泠都有所不及。
正是因为如此，在听着洛泠描绘着这场世界的葬礼之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痛在不断地涌现，但她一直都在克制着自己，不在洛泠的面前表现出来。
直到她耐心地等待着洛泠把所有的一切都叙述出来之后，她开口之时，嗓音的底色已然是难以遏制的悲伤。
因为在肉眼可见的未来里，与哥伦比亚相同的悲剧，会在余下的三座起源之地里继续上演，直到整个世界走向无可挽回的湮灭之中，走到神明「末日」彻底诞生的终局时刻。
这份真相实在是过于残忍，似乎任何存在都无法避免归入「末日」的终局。
苏婉发出一声悠悠的长叹，但很快神情之中便重新勾起往日的淡淡笑意，抬头望向神情稍显迷茫与徘徊的妹妹，轻声说道，
“不过，小泠，你错了。”
“我...错了?”洛泠微微皱眉，“姐姐，是我刚刚哪一句话说错了吗?”
“不是哪句话说错了，而是你的认知错了。”苏婉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你刚才说，对自己与「末日」「蜕升」之间的关系产生了迷茫，但在我看来...这并不重要。”
“...为什么?”洛泠疑惑地问道。
“无论你是谁，是过去的「蜕升」也好，是即将到来的「末日」也罢，你都是洛泠，就像我是苏婉一样。”苏婉柔声说道，“我知道自己就是傀儡谣，但我更清楚的是...我是苏婉，也是你的姐姐。”
“我知道。”
洛泠的神情里浮现出些许苦涩，她确实曾为这一点而产生过迷茫，尤其是在面对首位，以及「天女魃」之时。
在她们眼中的自己，究竟是一副怎样的模样?
又被寄托着怎样的希望?
洛泠并不清楚，这才是她最为彷徨的地方。
只是，在直面「末日」之后，她的迷茫又增添了许多。
洛泠一开始觉得自己应该是「末日」-「蜕升」的继承，但在直面真相之后，却意识到自己在如此恐怖的存在之前，究竟是如何的渺小。
因此...又谈何继承?
当洛泠把自己的迷茫向苏婉诉说之时，苏婉却忽地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般，洛泠很少能看到姐姐会有如此失态的时候，竟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片刻之后，苏婉稍稍抬手，擦去眼角笑出的些许湿润，然后说道，
“小泠，如果你真的亲眼见过真正的自己，就不会有这样的疑惑了。”
说罢，她便神秘兮兮地继续道，
“就连我，也只见过一次呢。”
“额...”
听完这句话，洛泠更是满脑子疑惑。
她扭头望向旁边梳妆台上的镜子，看着镜中的自己。
略显杂乱的漆黑长发，尽管简单打理过但依旧显得繁杂的刘海，以及苍白朴素的容颜，凭空增添了几分阴郁的气质，依旧是过去毫不起眼的自己，似乎从未改变过。
“嘘，以后你会知道的，”苏婉竖起食指，轻轻摁在洛泠的唇间，拦住了她的疑惑，“就让姐姐少见地卖个关子吧，就连小泠都不知道的秘密，姐姐想任性地多独占一段时间。”
“....嗯。”
洛泠在迟疑稍许之后，还是点了点头，把心底的疑惑压下了些许。
虽然她对这个问题的答案相当好奇，但既然姐姐不肯在这个时候说，也应该有她的道理。
而且...如果谜语人是姐姐的话，似乎也能稍微接受一些吧?
当然，所有的迷茫与徘徊，洛泠也仅在姐姐的面前表现出来，就算是当时陪在她身边的卯刻和琳娜都没能看出来。
更何况，即便带着这些不一样的情绪，洛泠并没有影响到她之后对行动的安排。
也只有在姐姐苏婉的面前，她还是那个需要继续长大的妹妹。
“对了，姐姐，还有「天语者」的事情。”
洛泠一拍脑袋，差点就忘记了，她这次回来的正事还没说呢。
本来洛泠并没有打算向姐姐透露“世界的葬礼”，不想让姐姐同样感受到这份绝望，不过再三考虑之后还是改变了主意。
或许真相很残酷，但终究需要面对。
更何况，苏婉说的一句话打动了洛泠，“即便希望再渺茫”。
没错，即便被祂留下的所谓起源之地并不是什么整个世界最后的希望，却也是苍茫的虚无之中仅剩的一点光亮。
这便已经足够了。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天语者」这件重中之重的事情。
“你是想说起源之地被重新封闭的事情吧?”苏婉说着，便把一份记忆包直接打包交给了洛泠，，“这些都是我这段时间收集来的信息，以及我大概的推测，如果对你有用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苏婉其实对「天语者」的行动并不怎么感兴趣，只要不是涉及末日信使或者妹妹的事情，她都很少去关心。
不过因为洛泠之前跟苏婉提过几句，她便留意了一些，也从妄的口中拿到一些相应的信息，就等着洛泠用得上的时候，直接送过来。
“诶?”
洛泠是没想到，她随便提了一句，便被姐姐记了下来。
她稍微查看一下记忆包之后，发现里面的信息确实很有用，本是想说句谢谢的，但一抬头又被姐姐的手指摁住。
“好啦好啦，小泠，多余的话就不必多说啦，快去忙吧。”
“嗯。”洛泠点点头，然后鬼使神差地问道，，“不过姐姐，你不是说记忆包要少用一些吗?怎么你自己还用?”
“总不能耽搁你的时间，而且我又不是你，至少寻常交际的能力还是具备的。”苏婉耸了耸肩回道，就像是早就想好了说辞一样。
“额...”
洛泠一愣，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记忆包是很方便，但就是因为太过方便了，导致她很少和其他人有过什么正常交流，在被姐姐念叨几句之后，这一方面的能力总算是稍微被锻炼了出来。
“快些去忙吧。”
苏婉轻笑着说道。
“好。”
洛泠微微颔首，然后站起身来。
这一回去找「天语者」，她并不打算动用人偶，实际上也没必要。
人偶固然方便，但在一些时候没办法跟本体一样，能够对「末日」-「蜕升」路径进行深度感应。
很显然，天时预兆是一位极为特别的存在，与她交流的话，确实需要让洛泠的本体出动。
洛泠闭上双眼，身形渐渐从房间消散，从「繁星的维多利亚」脱离了出来。
眨眼之间，空荡荡的房间之中，便仅剩下苏婉一人。
感受到房间里妹妹留下的淡淡清香气息，苏婉缓缓闭上双眼，似乎是在细心地感受着。
片刻之后，她睁开眼睛，稍稍抬起手，指尖似乎还留有些许柔软的触感，轻叹一声，
“我也很想和小泠多聊一会啊...”
只可惜，现在可不能耽搁小泠的事情，反正...往后有的是时间。
“即便希望再渺茫-
没错，昔日的「末日」最终降临之时确实足够绝望，苏婉只是听到洛泠的描绘，都有一种从内心深处涌现的毛骨悚然。
无数伟大的文明都化作了虚无，所有的抗争都只化作墓园之中不起眼的坟墓，孤零零的送葬伶人等待着自己的终局到来。
但是...
“我曾经见过真正的小泠。”苏婉的脑海里浮现出她第一次与这位“妹妹”相见之时的场面，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如果是小泠的话，我相信...希望便不再渺茫。”
...........
实际上，洛泠并不清楚「天语者」的老巢在哪。
较为可惜的一点便是，尽管「天语者」向来都是以极为高调的形式出现，但每一次出现又都展现出足够的神秘与捉摸不透，成员与成员之间似乎都没有任何联系，也没有什么固定的集会。
曾经的宗教家便是「天语者」的一员，但洛泠却没有办法通过他的记忆，对「天语者」这个组织进一步地了解，仅能知道些许皮毛。
普通的「天语者」成员与四大预兆之间，仿佛是两个世界的存在，所能够接触到的东西，区别相当之大。
在洛泠看来，真正的「天语者」，很有可能就只是“天时”“地利””“灾祸”“厄难”四位预兆而已。
除了其他的成员，不过是掩人耳目，甚至跟末日信使的信鸽和传马一样，不过是“耗材”罢了。
当然，这是洛泠无法确定的事情，真实的情况究竟是什么样她也不清楚。
洛泠的脑海里重新涌现出一份记忆，是关于这段时间里，起源之地被「蜕升」的力量重新守护起来的时候，所发生的事情。
六条秩序侧的路径正在回归，并且逐渐变得强大，能够与诡异侧稍加抗衡。
更重要的是，起源之地里的觉醒者数量正在以井喷式的速度开始膨胀，越来越多的普通人亲眼看到世界的真相，前所未有的混乱正在逐渐酝酿。
势力拥有足够控制力的地方，例如轩辕世家掌控之下的「昆仑之墟」情况还好一些，要是稍弱些，例如蓬莱圣地被灭之后的「蓬莱岛」，本就只能躲在“过往”之中的「青丘之国」，这段时间都在焦头烂额之中。
当然，这些变化只是副产物而已，不可能会是「天语者」这一次大手笔的主要目的。
她们也不可能会闲得蛋疼地制造出一大堆新的觉醒者...
要知道，在这个时候觉醒的觉醒者，大部分都弱得很，可能连固有能力都无法正常施展，可以说是被强制觉醒的。
所有的莫名繁荣，都是假象而已。
直到浪潮褪去，更加危险的一刻就会来临。
只是，「天语者」似乎对此并不在乎。
半个月时间过去了，「天语者」迟迟没有走出下一步，或者说她们的下一步已经迈出，所带来的改变还未降临。
根据苏婉用一些较为特别的手段从“妄”身上得到的可靠信息上来看，她们的计划很有可能就是针对“过往”这一项「蜕升」的能力，但具体如何...妄就不知道了。
她的人格在独立之前是地利预兆的执念，可以说她就是地利预兆的一部分，但真正的地利预兆却并不是她，在斩断联系之后甚至是完全无关。
在「天语者」开始施展这项计划之后，苏婉无论从哪个地方都找不到四大预兆的些许痕迹，所有力所能及的位置她都遍寻了一遍，甚至包括末日信使的内部，也进行了一定的排查，全都一无所获。
四位预兆似乎在一夜之间，便从整个世界上蒸发了一样。
不过...虽然洛泠同样找不到「天语者」，但她可以让「天语者」来找自己。
“难得，会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洛泠化身为白魔女，然后从苍白长发之中取出了一枚圆环，眼中闪过了些许怀念。
这枚圆环，是吉普赛女郎亲手交给她的，亲口说欠她一个人情，当做她把王李莉从白岩村的地窟里救出的报酬。
当时吉普赛女郎说的是，只要能用上这个人情的时候，她就会亲自出面取走。
可惜的是，之后吉普赛女郎却一直都没有机会拿走这枚圆环。
当然，洛泠现在已经知道，当时的吉普赛女郎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后来又为何一直沉寂。
...她在那时就已经预感到了江城县会出现一次难以想象的灾难，到时候恐怕整个江城县都很难幸免于难。
这枚圆环，便是吉普赛女郎打算从在这场灾难里把洛泠救出来的信物。
结果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场灾难的源头，就在于洛泠。
洛泠的命运之线，不可窥视，不可直瞥，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才会出现如此严重的失误。
于是乎，这枚信物便一直被耽搁了下来，被洛泠留到了现在。
“吉普赛女郎，我倒是想知道，你们到底想做些什么...”
于虚无之间，洛泠在拿出这枚圆环之后，便开始通过圆环反过来联系吉普赛女郎。
无数的菌丝蔓延其上，遍布圆环的表面，逐渐渗透，逐渐支配。
这枚圆环并不是祭器，但同样并不是凡品，上面有明显被炼制过的痕迹，还留有属于吉普赛女郎的烙印。
而洛泠便是通过动用傀儡谣能力，逐渐蚕食这枚烙印，从而让吉普赛女郎感知到。
当然，如果吉普赛女郎死了心想装死也无妨，等到这枚烙印被洛泠彻底掌控之后，通过烙印反过来找到吉普赛女郎并不难。
很明显，吉普赛女郎同样很清楚这一点。
因此，在洛泠才开始着手侵蚀烙印的时候，她便立刻现出身来，满脸的愁容，
“我的小姑奶奶啊，有什么事您喊一声就行，也用不着把人家的东西给烧了啊...”
并不是吉普赛女郎的亲身所至，是她通过这枚圆环内部的烙印所分化出来的虚影化身，不过确实是吉普赛女郎本身的意志。
“我担心你不理我。”洛泠认真地说道。
正常使用这枚圆环的方法当然不是像洛泠这样霸道，只要拿住圆环然后从心底呼唤吉普赛女郎即可。
毕竟，多烧几个吉普赛女郎也承受不起，这是信物，可不是一次性物品，在完成人情之后，吉普赛女郎可是要拿回来的。
虽说不是祭器，但对吉普赛女郎而言，这枚圆环可要比一般的祭器来得珍贵，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毁的。
“哎哟喂，我的天呐，这谁敢不理您呀，小姑奶奶，我就是不理天王老子都不敢不理您啊。”吉普赛女郎叹了口气，满脸的无奈，
“您就尽管说吧，究竟是什么事情需要吩咐小的，只要是力所能及的，小的马上就去办...圆环您就先留着，当做纪念品，什么时候玩腻了什么时候再还给我吧，只要别再乱动就行。”
吉普赛女郎的态度出乎了洛泠的预料，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洛泠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便停止了继续侵蚀这枚圆环。
上面的所有菌丝都逐渐褪去，重新化作光滑的表面。
吉普赛女郎看到这一幕，总算是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
宝了个贝的，碰上这位任性的主可真不好办啊...
亲眼看着洛泠一路成长的吉普赛女郎很清楚，她就算去惹天时预兆都不能去惹这位，多说几句好听话又不会亏上什么，作为生意人她可是深知语言的魅力，没事别从嘴上得罪人。
“我留着你的圆环也没什么用，但这件事情恐怕不算小。”洛泠说着，，“你们最近的动作可不小，连起源之地都被你们重新封闭...可以告诉我究竟是在做什么吗?”
“额...”
听到洛泠的问题，吉普赛女郎一时竟是噎住。
洛泠能够猜到最近发生的事情与「天语者」有关这一点，她并不奇怪，但对于洛泠这般直截了当地发问，却是很难习惯。
不是都应该先试探试探的吗?
但想到「白魔女」实际上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未成年少女，这般直率似乎也不足为奇了。
吉普赛女郎的神情之中浮现出迟疑和挣扎，然后无奈地说道，
“您还真会给我出难题...”
要是拐弯抹角的话，兴许还能用些言语搪塞过去，吉普赛女郎向来擅长语言的艺术，就算是顾左右而言他，也会把漂亮话说得服服帖帖，不会被洛泠察觉出端倪。
可偏偏是如此直率的问题，无论是怎样的回答，都很难尽善尽美。
这项计划可不是她一人所为，甚至于可以说她只是其中并不起眼的推手之一，真正的主导者是天时预兆。
虽然四大预兆经常被一起提及，但她们四个人之间同样分得很清楚。
当年的天时预兆也说过，她无法干涉作为灾祸预兆吉普赛女郎的决定，即便菲欧娜动用人情都不能告诉她女儿琳娜的下落，因为这是吉普赛女郎的事情。
而现在更是如此。
“吉普赛姐姐，你这句话的意思是...不能说咯?”洛泠稍稍挑眉，刚刚缩回去的菌丝再度蔓延而出。
“您别喊我姐姐啊，你这一喊姐姐，我就感觉我要倒大霉...”
吉普赛女郎头皮好一阵发麻，但很快似乎是得知了什么，神情微微一怔。
片刻之后，她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说道，
“既然是这样的话...”
吉普赛女郎定了定神，看着洛泠，认真地说道，
“天时预兆做出了决定，邀请你来‘长生天'。'

第七十章赴约(6k)
“长生天?”
听到吉普赛女郎的这句话，洛泠微微一愣，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神情沉着了些许。
出乎意料啊...
“没错，你可以理解成我们「天语者」的老巢吧，至少老大天时预兆几乎从未离开过那里。”
吉普赛女郎微微颔首，稍作迟疑之后，继续说道，
“但不得不说的是，洛泠小姐，你是第一位被天时预兆主动邀请到长生天的人，此前哪怕是...子刻，都从未被邀请过。”
虽然在说出子刻之时，吉普赛女郎的语气稍有些顿挫，但还是直接把实话说了出来。
因为她推测，以洛泠的能力，应该已经在许久之前，就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渗透到末日信使的内部。
说不定前些日子里末日信使的混乱，其中也有洛泠的一份功劳，甚至就是她一手谋划而成。
因此，再对这位「白魔女」小姐刻意隐瞒些什么，似乎没什么意义...说不定，人家知道的秘辛比自己还要更多。
毕竟除了不知甚详的末日信使之外，就连自己的老大天时预兆在对自己人的时候，也是个十足的谜语人。
天时预兆很少会把自己的谋划与计划向他人全盘托出，即便是参与者，也只能得到一些语焉不详的解释。
至于洛泠对待末日信使的态度...反正天语者和末日信使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错综复杂，很难说的上究竟是敌是友。
准确来说，彼此之间并没有很直接的冲突，却也没有什么合作的必要，顶多是进行一些有利于双方的交易而已，比如让地利预兆进行轮回转世的转生之术，长生天的建造等等，都是天语者与末日信使曾达成的交易。
也就是说，如果是价钱合适的话，让「天语者」与末日信使敌对也不是什么问题，只要能够逐一收买四大预兆即可。
“子刻...”
听到这句话，洛泠目光微烁。
如果说天语者和末日信使这两个从远古时期就已经存在的组织之间没有什么联系，她是决然不信的，只是她也没想到吉普赛女郎会这样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不过，洛泠对天语者也算是接触不少，很清楚这几位预兆的性格，向来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钱”指的便是能让她们心动的利益。
“既然如此，多谢天时预兆，我很荣幸成为第一个去长生天的客人。”洛泠微微颔首，但神情依旧淡然不改。
得到洛泠肯定的答复之后，吉普赛女郎算是松了口气，她可完全猜不透这位小姑奶奶的想法。
要是执拗一些的话，提出其他难以收场的要求，自己可能还真拧不过对方。
“真应该让天时预兆自个过来应付她...”
话虽如此，天时预兆恐怕都不怎么想与她纠缠下去吧...
要不然的话，怎么会主动邀请这位大名鼎鼎的白魔女呢?
要知道，长生天在被末日信使交付给天语者之后，就被天时预兆动用「蜕升」的能力隐藏了起来。
直到现在，长生天都没有重新现世过，连其建造者末日信使都找不到在哪。
以末日信使的秉性，肯定是在长生天里留了一些后手，或许是关键时刻能够制约住天语者。
可即便如此...末日信使都无法寻到长生天的具体位置，可见天时预兆为了隐蔽效果，究竟耗费了多少功夫。
原因无他，长生天可以说是天时预兆唯一的弱点，因为她的本体就扎根在这里，受到任何损伤都有可能是不可逆的。
若是想真正地杀死天时预兆，只要能够找到长生天就不无可能。
即便是这种情况下，天时预兆依旧邀请了以残忍与暴虐著称的白魔女，可见她是真的担心如果拒绝或者敷衍的话，洛泠可能会影响到她布局已久的计划，这样的话更加得不偿失。
天时预兆相信洛泠有这个能力。
当然，吉普赛女郎也只是在心底嘀咕几句，但表面上还是不为所动。
总算把事情聊完之后，吉普赛女郎才有空观察一下附近的环境。
她本以为洛泠是在某座神国里召唤她的，结果这不看还好，一看差点就吓了一跳，身形在一瞬之间都溃散了不少，
“喔，我的上帝啊!洛泠小姐，你究竟是在哪个鬼地方使用的这枚圆环?”
“随便找了个虚界吧，我也不知道具体方位。”
洛泠随口回道，虚无之界到处都有，游离在起源之地的间隙之中。
她离开神国之后就一头扎了进去，压根就没有关心是在哪里。
虚界可以说是洛泠的主场，只要待在虚界里，洛泠就拥有数不清的反制手段，昔日一道分身就能把仙子逼到竭尽全力，同样是因为所在的位置是比虚界更加可怕的世界尽头处。
“随便...虚界?”
吉普赛女郎扯了扯嘴角，她是真被吓到了。
因为吉普赛女郎降临到这枚圆环是真正的意识，可不是什么分化的虚影，如果有所损伤的话，也会连累到本体。
没办法，与白魔女的交谈必须慎之又慎，如果不是动用意识降临的话，要是让这个暴力女孩不高兴了，直接动手掀桌子该怎么办?
对洛泠的了解尚浅之人会觉得她是个涉世未深、沉默寡言的少女，若是了解深入一些的却只觉得是个喜怒无常的恐怖魔女，只有真正了解洛泠的，才能感受到她的温柔。
很可惜，吉普赛女郎对洛泠的认知仅停留在深入些许的这一步，当然就是尽可能地敬而远之了。
如果是换做路曼青的话，态度就会随和一些，不至于这样一惊一乍。
“不过，如果是虚界的话，我的意识应该也会受到损伤才是...”
吉普赛女郎这样想着，然后稍稍抬头，便看到一道悲悯魔女的虚影悬浮于上空，散发着淡淡的辉光，笼罩着苍白长发的娇小女孩，以及她的这道虚影。
正是这道魔女虚影以及辉光，庇护了她们两位不受虚界的影响。
“能够影响虚界的力量，就只可能是...「蜕升」的能力，而且有可能是达到了权能的级别。'吉普赛女郎立刻在心底暗暗记下这一点，不知不觉对洛泠又高看了几分。
也难怪，天时预兆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如果真正掌握了「末日」-「蜕升」的能力，确实有可能足以对她们的这项计划施加无可挽回的影响。
“洛泠小姐，这枚圆环会指引你前往长生天，对了，别再侵蚀了哈，算是我求你了...”
吉普赛女郎可怜兮兮地说道，仿佛真的被洛泠各种欺压一般。
“没问题，到时候我会还给你的。”
洛泠有些哭笑不得地答应了她，心说自己又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实在用不着如此。
这枚圆环确实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对自己来说没什么用，但对于吉普赛女郎而言，却算作本命法器一类的器物。
当然，详细情况还要复杂些。
在得到洛泠肯定的答复之后，吉普赛女郎连立刻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开玩笑，虚界哪里是人能够待的地方，哪怕是意识也不行。
哪晓得洛泠小姐忽然抽风，或者疏忽，不小心撤去了庇护，她的意识就会瞬间被虚无卷入，到时候就只能吃哑巴亏了，连找罪魁祸首麻烦的机会都没有。
圆环损不损失其实是小事，以洛泠的傀儡谣能力，是能够通过支配圆环来间接影响到她，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所在。
“对了...”
洛泠本想提醒一下吉普赛女郎，寅刻可能要去找她们麻烦的事情，但没想到吉普赛女郎跑得这么快。
她这两个字刚刚脱口而出，便看到红纱虚影消散的速度更甚了几分，几乎是眨眼之间便消失殆尽。
“...额，我真的有这么可怕吗?”
洛泠尴尬地摸了摸鬓角，她自我感觉还不错，平时的人缘什么之类的也挺好。
不应该的吧?
“应该只是吉普赛女郎的问题而已。”
洛泠仔细回想了一会，然后确信自己是个人见人爱的好女孩，这并不是自恋，不过是事实的阐述而已。
“算了，先去长生天看看吧。”
洛泠稍作掂量，便开始感应起这枚圆环的指引。
周围的虚无在渐渐涌动，勾勒出一条若隐若现的道路，引着洛泠走向无可知的远方。
对于其他而言，横渡虚界是一件极度冒险的事情，哪怕是轩辕世家的虚界舰队，在每一次出动的时候都已经做好永坠虚无的准备，末日信使内部同样有数不清失陷虚无的例子。
唯有洛泠。
洛泠把圆环戴在手腕上，苍白的长发褪去，化作无尽的漆黑，几乎与周围的虚无融为一体。
时间与空间的失衡感在化身完毕之后，便完全消散，周围所充斥着的仅剩下一丝丝柔软的温暖，温柔地拂过了她的肌肤。
在洛泠的眸间，周围的一切不再是一无所有的虚无，逐渐勾勒出过往的线条，似有若无地窥见着曾经湮灭于虚界之中的悲剧。
似乎在经历过“世界的葬礼”之后，洛泠就能隐约窥见这些本就已经化作虚无一部分的痕迹，不是她的眼眸能够看见更多，而是在过去之时没能意识到这些痕迹所代表的意义，从而本能地忽略了而已。
是一个已然逝去的文明世界，与它们悲哀的坟墓。
“我已经无法挽救它们，”洛泠眼眸微合，但很快又稍稍抬起，淡金色的瞳孔成为无尽漆黑里唯一的光亮，“但我会竭尽所能，以渺茫到不能称为希望的希望...”
她迈开步伐，漫步在这座巨大的、沉默的墓园之间。
“洛泠小姐要过来长生天做客吗?”
路曼青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瞬间眼前一亮，跟两位脸色凝重的同事态度可以说是截然不同。
.....
天时预兆和吉普赛女郎沉默着看着她。
“听着，厄难预兆...或者唤现在的你为曼青吧，”天时预兆语气沉重地说道，“或许你会因为与故人相聚而感到期待与欢快，但你同样要记得，她是掌握傀儡谣的「白魔女」，是伪装一切的恐怖存在。
“或许，昔日你在维多利亚里所认识的‘洛泠小姐’，不过只是她伪装的一部分而已。”
“没错。”
吉普赛女郎深有所感地点了点头，然后语重心长地对路曼青说道，
“我知道，你与她的接触并不算少，但这种接触很有可能只是虚假的。你过往记忆复苏的部分少一些，即便完全复苏也是我们的后辈，经验上差了不少。所以听我们两个前辈的话总不会错。”
“额，是这样的吗?”
路曼青眨了眨眼，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一些洛泠先前的糗事，
“可我怎么感觉她不像装的呢...”
化妆把自己化成一个丑八怪还自我感觉良好，几次做饭的战绩是几乎全歼双马尾小队...
除了这些之外，最接近危险的一刻，林剑鸣出手袭杀那时，能够所有人都活下来，必然是洛泠出手了。
如果她真的不在乎这段时光的话，又怎么可能会如此精心地进行安排呢?
其他人不说，伊芙绝对是被洛泠救下的，以当时林剑鸣出手的烈度，伊芙哪怕死上一百遍都不足为奇，能够活下来...要么称之为奇迹，要么就是被「寂亡」诡异傀儡谣的能力所救。
“她是一位心思深沉的诡异，我与她接触的寥寥几次，便能够看得出来。”天时预兆沉声说道，“虽然我没有动手对她进行推算，但以我看人的目光，绝不会出错。”
除了流传出来的信息之外，天时预兆与洛泠接触的两次分别是“询问禁忌石板信息”以及“追猎仙子”两个事件，前者间接让强大的「公司」总部走到几近凋零的一刻，后者则是让仙子彻底落入败亡的境地。
当然，后者其实是利好天语者的，地利预兆的自我一直被仙子把持着，天时预兆的计划因此迟迟不能推进，直到被洛泠逼到绝境一刻的时候，才不得不松手。
仅仅这两次事件，天时预兆就已经对这位存在胆战心惊了，甚至生出了推算的念头。
天时预兆很强，但是她的强并不是在于战斗能力，而是在「彼岸」-「今生」的路径上走到了一种难以置信的地步。
这直接导致她无论做出任何能力相关的行动，都会对整个世界的走向产生无可磨灭的影响。
而又因为天时预兆还没强到彻底无视一切的程度，因此动用能力所引发的因果连锁，连她自己都无法掌握。
即便如此，天时预兆还是动了些心思，由此可见一斑。
另一边的吉普赛女郎就更不必多说了，她对洛泠的忌惮从江城县之变时就已经开始，后面又差不多算是亲眼见证了维多利亚的终局一战。
可以说，洛泠两次向外界扩大影响力的重要决战，吉普赛女郎都是坐在观众席上的前列，近距离感受到「白魔女」带来的恐怖。
因此，吉普赛女郎在与洛泠接触的时候，之所以会如此谨慎与忌惮，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综合起来，两位预兆的态度相当统一。
对于这两位前辈的说法，路曼青微微露出古怪的神情，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兴许洛泠小姐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呢，再说...偷偷在别人背后说她的糗事，对她而言也着实不够尊重。
更重要的是，这段时光，并不仅仅属于自己而已。
路曼青确实是厄难预兆，她同样并没有辜负两位前辈如今竭尽全力的打算，但她同时还是路曼青，是曾经双马尾小队的一员。
这段值得永远怀念的时光，路曼青始终没有都忘记，她相信小队里的所有人同样不会忘记，也包括洛泠小姐。
“等洛泠小姐来的时候，再跟她问个好吧，许久没有得到艾尔莎的消息，也不知道小艾尔莎现在怎么样了。”路曼青这样想着，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了些许。
但稍稍转身，看到周围无数神情漠然的“先知”们，路曼青的情绪不由得又沉重了些许。
即便是对生命的怜悯几近于执着的天时预兆，对于这些“先知”的命运，同样是无可奈何的。
这关乎于天时预兆长久之来所谋夺的计划，是绝不容出现任何差错的。
他们...很有可能已经注定了牺牲的结局。
-为了拯救大多数而牺牲。
半个月的时间，其中已经有接近一半的“先知”陷入了枯竭阶段，天时预兆虽然适时地为他们进行生机上的补充，但这种补充...虽不能说是饮鸠止渴，但终究只是无济于事。
维持生命的所需并不只是生机而已，他们的意识在这个过程之中逐渐崩溃，生机的填充只能延缓过程，却无法阻拦。
即便在计划完成之后能够活下来，大部分也成了没有意识的活死人。
“这项不知所谓的计划，还需要持续多久呢...”
路曼青端着下巴，再无往日似有若无的狡黠。
她相信以天时预兆的性格绝不会酿成无所谓的牺牲，但对于这项从来不肯明说的计划，她还是感到了担忧。
就在这时，天时预兆忽然感到了什么，树木所化的精致容颜里微微皱起眉头，沉声说道，
“等等，是这家伙...”
“怎么了?”
吉普赛女郎和路曼青齐齐望向天时预兆，清楚地看到了她无奈的神情。
一个老朋友，”天时预兆轻叹一声，“末日信使的寅刻。”
听到这个名字，吉普赛女郎和路曼青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些许难解的疑惑，吉普赛女郎出声问道，
“末日信使?他们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来找我们，按道理来说我们现在的计划应该和他们井水不犯河水才是...”
虽然动用「蜕升」的能力对各个起源之地进行封闭，但只要了解一些昔日真相的，都知道这种封闭并无法持久，维持的时光绝不会超过末日信使的容忍极限。
末日信使虽然想要让起源之地全部沦为虚无，可并不是说立刻就想做到，他们同样有着自己的谋划，并不完全是为了「末日」的降临。
或者更应该说，在「末日」真正降临之前，他们有着必须要做的事情。
在这之前，并不着急。
“不，不是末日信使，是寅刻。”天时预兆摇了摇头说道，在看到两人的神情同样不解之时，继续说道，“此时的她并不是代表末日信使的意志，她与我...和地利预兆之间，有点过节。”
天语者之中，只有天时预兆和地利预兆是最初的预兆，其他两位都是迭代过不知多少代的，因此对于这段并不算起眼的过往，吉普赛女郎和路曼青没有任何了解也很清楚。
“...她是想做些什么?”路曼青问道。
“我不知道。”天时预兆摇了摇头，说道，“可能是想动些手脚吧，只是...「蜕升」的守护，可不是她能够触碰的。”
现在封闭在几大起源之地的「蜕升」守护，跟正版可以说相差无几，唯一的差别就是维持的时限，这是天时预兆准备不知多少年的大手笔，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轻易被人破坏的谬误。
“会有问题吗?”
吉普赛女郎沉声问道。
若是危及天时预兆的计划，这可算是件大事。
“应该...不会。”天时预兆稍作思索之后，说道，“只要她不知道我真正的计划在何方，所谓破坏就无从谈起，更何况她又找不到长生天的位置，就随她去吧。”
“这样啊....”
吉普赛女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得不说，虽然天时预兆一直不肯说，但她对这项计划的详细情况还是相当好奇。
越是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就会越让人想知道。
从天语者的这句话里也能够稍微听出来，计划的关键并不是在于「蜕升」守护，而是在其他方面。
不过，就在几人松了口气的时候，天时预兆感应到了什么，露出惊骇的表情，难得爆了几句不雅之言，
“我去，坏了，这两位怎么在这个位置碰头了?”

第七十一章半身小姐，虚无与少女(5k5)
于绵延不绝的虚无之间，洛泠沿着手腕处圆环的指引，漫步于充满着逝去旧日的线条之间。
不知持续了多久，随着指引的感知愈发强烈，洛泠沉浸于旧日的心绪稍稍缓了过来，因为这意味着与长生天的距离已经没有多远。
但就在这时，洛泠却忽然发现，在这些充斥着逝去旧日的线条之间，竟然突兀地出现了些许杂乱的符节。
一团繁杂错乱的线条几乎是以闯入的方式，几乎可以说是破坏了虚无之中弥漫着哀伤的一切，带上些许暴虐的气息。
洛泠微微皱眉，她感觉很不好。
实际上，平日里的洛泠脾气是很好的，虽然有时候会记仇，但只要没点地方得罪她，她相当之随和。
跟天时预兆和吉普赛女郎料想之中一点就炸的火药桶根本就不是一类。
但此时此刻，虽然这团繁杂错乱的线条无意得罪她，但却冲撞了虚无之中旧日的安宁，洛泠沉浸其中的心绪不禁受到了扰乱，连带着她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不过很快，洛泠便调整了回来，闭上双眼，尽可能让自己脱离沉浸于虚无之间的状态。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逝去旧日的线条已经从她的视野之中消失，不过这种消失实际上只是洛泠刻意为之的忽略，只要集中精神就能重新沉浸其中。
“我倒是要看看...”
洛泠来了几分脾气，想看看是谁敢在虚界里横冲直撞。
———这话听起来其实有点无厘头，在虚界里横冲直撞的存在，其实大部分时候都是洛泠。
但洛泠也是有小脾气的，现在的这种情况相当于她在欣赏高雅的古典音乐之时，旁边有人在放惊雷...
平时一笑了之便是，现在这个时候洛泠就忍不了了。
她带着一丝怒气，探向虚界里繁杂错乱线条出现的相应位置。
不过，就在洛泠抵达相应位置，重现虚界视野之时，却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诶...”
洛泠看着这团繁杂错乱的线条，神情之中的怒意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疑惑。
不对劲吧..
洛泠稍稍弯下身，淡金色的眼眸在漆黑的虚界里熠熠生辉。
她在视野里面看到了一具很难称之为躯体的躯体。
被挖去双眼的空洞眼眸，嘴巴被乱七八糟的缝线所封闭，双耳被割去，鼻尖连同鼻梁骨全都被削去，连四肢都被切除，只剩下与躯干连接处的些许关节，仅能勉强活动。
无论怎么看，这副模样都已经很难称之为活物，更何况是在虚界之中，更是与“生灵”两字完全无缘。
可偏偏洛泠能够感受到这具躯体之中，似有若无地燃着淡淡的生命焰火，尽管生机已经所剩无几，犹如风中残烛般摇曳，但却能确切地感受到其顽强的气息。
“这位...小姐?”
洛泠试探着问道。
这具不知该如何称呼的躯体，虽然容颜无法辨认，但从残留的一些衣物，枯黄的长发，以及...至少比洛泠还有起伏的胸部，都能够勉强认出，对方应该是一位小姐，而非先生。
当然，洛泠的这句询问，不可能会传来任何回应。
连洛泠自己也很清楚，对方都已经成了现在的这副模样，就是想说话都说不了，怎么可能回应她呢?
因此，洛泠在脱口而出之后，觉得有些好笑，但才笑出声之后，又觉着似乎有些不太尊重。
这里算是旧日遗迹的一部分，留有一些旧日存在确实也有可能。
至于这位...就称之为半身小姐吧，哪怕不是旧日存在，估计也有几分关系，毕竟能够待在虚界这个鬼地方，就算不是鬼，也和鬼也差不多了。
当然，洛泠小姐除外。
洛泠也想着有没有可能是末日信使留下的遗躯，但转念一想，无论是与不是...似乎也没什么所谓。
死在她手上的末日信使多了去，更何况这里是她的主场，还用得着怕一个半死不活的末日信使?
抛去这个可能性而言，在看到引起怒火的源头竟是这样一个可怜人之后，洛泠心底的气愤也就烟消云散了。
她蹲下身来，撑着下巴看着半身小姐。
在端详了好一会之后，洛泠问道，
“你是被遗弃在虚界里吗?”
没有任何回应。
也是，半身小姐没办法说话也没办法动，就算想用肢体语言进行交流都没办法...
不过，对半身小姐而言，肢体语言这一词语是不是有些地狱了?
“要不我带你出去?”
洛泠灵机一动，说道。
只要离开虚界，她能用的法子可就多了，至少孢子应该就能够实现相互之间的交流。
在虚界之中，洛泠大部分能力也是无法施展出来的。
储存在发丝里的孢子一旦接触虚界就会瞬间湮灭，除非动用「救世魔女」的能力进行笼罩。
但这一招算是洛泠的底牌之一，不会轻易动用，之前在吉普赛女郎面前使用，实际上是存了几分威慑对方的心思。
更何况，吉普赛女郎也算是对洛泠知根知底，适当的底牌反而会让她打消一些不必要的念头。
其他情况下...底牌可不能随随便便当着陌生人用，毕竟洛泠走到哪都是套着好几层马甲的呢。
尽管这个陌生人看起来应该没机会外传，洛泠在下意识之间都否决了这些念头，因为这是一些必要的谨慎。
“.......
半身小姐依旧没有什么回应。
但指望这种状态下的她能有回应，才是见了鬼的表现。
“那就当你答应啦，放心好了，我并不是什么坏人。”洛泠的眸间勾起些许笑意，似乎挺开心的。
家人们，今天捡了一位半身小姐，她想跟我回家!
洛老爷见不得苦难，凡是有苦有难者，她都想竭尽所能地伸出援手。
洛泠轻轻地托起半身小姐，尽可能以最为尊重的方式抱着对方。
不过她忽然想到，今天是主要目的是去长生天做客，客不带客可是规矩。
洛泠向来都是个有礼貌的孩子，不是什么盛气凌人的任性大小姐，尊重别人是最基本的素养。
但又不可能把半身小姐继续遗弃在虚界里，虽然她能够记住相应的位置，但要是有虚界乱流来袭呢?
虚界可不同于现世，一次乱流，足以让某种存在永久失散。
没能见到的事情洛泠确实无能为力，但既然都已经亲眼看到了半身小姐的苦难，也亲手给予了对方脱离无尽虚界的希望，却在最后一刻将希望熄灭的话，又能谈何拯救?
“而且，现在这个位置又没办法开启神国...”
要不然的话，直接丢给姐姐解决便是。
洛泠仔细思索片刻之后，一拍脑袋，想到了一个办法。
直接把半身小姐的生机封印了不就可以了吗?
半身小姐之所以会被洛泠认为是活着的，是因为她身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生机气息，明确地表明了她是一个活着的生灵。
只要能够感应到半身小姐的生机，就能知道她并不是死物。
洛泠具备这种能力，天语者的四位预兆没道理感应不到。
可如果反过来，以半身小姐现在的状态，如果完全封印生机的话...
哪怕洛泠什么都没说，也会被认为只是一具遗体而已。
洛泠的执行力向来都很强，她立刻着手开始布置封印。
参考着此时此刻笼罩在四大起源之地的「蜕升」守护，洛泠模仿了个大概，做了一个劣化版的「蜕升」守护，然后直接套在半身小姐的身上，感觉了她的生机气息，连同她的感知一同全部封闭。
“抱歉啦，等回家的时候，我再解开封印。”
洛泠暗暗地说了一句，然后化身白魔女，使用菌丝编织出一个背包，最后把半身小姐装了进去。
由于半身小姐的四肢都被截去，再加上她本来就较为娇小，只需要一个稍大一些的背包就能够完全装进去。
与此同时，菌丝背包之内，无数的菌丝探出，微微接触着半身小姐，维持着她被封印的生机。
“搞定!
洛泠拍了拍手掌，看着面前的菌丝背包，满意地点了点头。
真是十全十美的办法!
她把菌丝背包背在身后，然后感应着圆环指引的路径，继续向长生天走去。
长生天之中。
无数碧绿的藤蔓蔓延着整座地界，三道身影在其中沉默地对视着。
“所以说，我们现在...”路曼青扯了扯嘴角，“该怎么办?”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别吵，我在思考。”
天时预兆揉了揉太阳穴，但旁边的吉普赛女郎说道，
“天时老大，你这么揉是没用的，这只是你的化身而已，要不我去您的根部给您松松土?”
“闭嘴!
天时预兆没好气地回道，她现在都快头疼死了，吉普赛女郎这家伙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关于洛泠和寅刻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天时预兆是无法看到的。
她又不是洛泠，在虚界里所发生的事情，根本无从窥探。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两个麻烦人物确实碰到了一起，甚至还...结伴而行。
天时预兆通过「蜕升」能力，在虚界一一些关键节点进行了布置，能够稍微进行感应，也算是对长生天的守护。
换句话说，就是在门口布了监控。
但这种感应和监察极为有限，是无法直观地进行观察的，这个世界上有资格对虚界内部进行观测的人并不多，天时预兆并不是其中之一。
不过，即便有限，却也足够了。
至少，在寅刻打算搞些不知大还是小的动作之时，天时预兆提前感知到了，不过由于威胁不到长生天，以及她的计划，就放而任之。
坏就坏在，寅刻竟然碰到了一个这个世界上她最不应该碰上的人...
洛泠小姐。
如果在别的地方，这两个人碰面的话，天时预兆是一点意见都不会有，甚至还可能会饶有兴致地磕着瓜子看戏。
末日信使的最高层与来历神秘的洛泠小姐交手，又能在最为安全的地方进行观测，这要是能收门票的话，不得直接卖疯了?
可惜的地方就可惜在，她们碰面的地方...是在家门口。
没错，天时预兆对寅刻知根知底，知道对方无法威胁到长生天，但另一边的洛泠就不一样了...
即便断去圆环的感应，在这个距离下，天时预兆真不敢确定，对方是否会施展出足以影响到长生天的权能。
到时候神仙打架把她家给抄底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因此，对于这两位的相遇，天时预兆一直时刻紧张地关注着。
若是真的发生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就只能选择暂且放弃长生天。
只是这样一来，本来十拿九稳的计划，可能就要出现差错了。
这是天时预兆绝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结果...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
两道气息的相遇，并没有出现任何冲突的迹象，甚至双方都保持着一定的静默，似乎彼此之间在友好交流。
见鬼!
这两人怎么可能友好地交流上的?
这种事情简直就是不可思议，但...确确实实地在她们的面前发生了。
就在天时预兆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更加让她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两人竟然结伴而行，一同前往长生天。
一位末日信使的最初驿使，一位前不久才让整个末日信使鸡飞狗跳的罪魁祸首，她们竟然...相处得跟闺蜜一样友好?
就算双方没认出对方的身份，也不应该...是这种结伴而行的结果吧?
天时预兆瞬间便凌乱到开始怀疑起这个世界。
.........”
当天时预兆这个结果告诉其他预兆的时候，她们同样陷入了沉默。
路曼青的评价只有一个。
“很符合我对洛泠小姐的想象。”
永远地出人预料，总是会做出不可思议的事情。
通常而言，洛泠小姐若是没有出现意料之外的情况，反而才是一种意外。
天时预兆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第一，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接待洛泠小姐和寅刻。
虽然长生天是天时预兆的唯一弱点，但同样的，这里是她的主场。
天时预兆只是不想惹麻烦，不代表着她怕麻烦。
另外，洛泠小姐在末日信使与天语者之间，选择天语者的可能性更大。
但无论如何...终究是冒着不小的风险。
万一寅刻决定鱼死网破呢?
万一洛泠小姐选择了末日信使呢?
稍有不慎，便是毁灭。
天时预兆轻叹一声，继续说道，
“另一个选择就是，直接关闭长生天的指引，阻止洛泠小姐前来。”
这个选择...说实话，有点得罪人了。
路曼青在听到天时预兆这句话的时候，立刻摇了摇头，
“最好不要。
“为什么?”
天时预兆和吉普赛女郎异口同声地问道。
她们倒不是不知道这样会得罪洛泠，只是因为路曼青之前一直都在说洛泠的好话，现在反而转了态度，才让她们感到好奇。
“因为...她是真的记仇。
路曼青想起过往的一些经历，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第一个选择只是不确定，第二个选择...结果很确定。
“既然这样，就只能顺其变化了。”天时预兆无奈地说道，““见机行事吧，希望不会走到最糟糕的时候。”
“以我对洛泠小姐的了解，应该不会。
路曼青却是微微一笑，她端着下巴，目不转睛地望着长生天的唯一入口。
说起来，上一次在「终局的涿鹿之野」见面的时候，都没能和洛泠小姐好好聊上一会呢。
许久的故人相见，甚是怀念。
寅刻的心情很糟糕。
她虽然看起来状态很差，但实际上，在真正地走向生命终点之前，她与其他最初驿使并无差别。
甚至，如果是在虚界里面，寅刻能够发挥出来的实力，甚至可以说是远超其他驿使。
寅刻之所以会落得现在这幅模样，是因为过度动用「末日」权能，被「末日」反过来侵蚀，达到了一种无可挽回的程度。
但相应的，如果是在虚界之中，这种被侵蚀的状态反而更适应虚界的环境。
这让寅刻只需要动用很小的能力，就能够顺顺当当地在虚界之中行走，甚至由于她现在的模样，行踪之隐秘出乎意料。
她曾经以一己之力，击溃过数十艘轩辕世家的虚界战舰，-一支巅峰的舰队完全陷于虚无之间，能够逃出生天的寥寥无几。
而对方甚至连寅刻的真身都没找到具体的位置。
虚界里，寅刻能够借助虚无，对外界进行感应，也能够借助虚无行动。
这才是她敢独自一人来找天语者麻烦的原因。
因为无论如何，只要无法波及到虚界，天语者都对她无可奈何。
寅刻一直以来都有一种自信，虚界就是她的主场，只要是在虚界之中的战斗，她不会有任何敌手，包括子刻与丑刻在内。
然后，她碰上了今天这位匪夷所思的存在。
但她感知到对方的气息之时，忽然便发现，自己竟然指挥不动周围的虚无了。
周围的虚界就像是定格在这一刻，时间与空间都为这位神秘而恐怖的存在而凝滞，所有的错乱都温顺地归服了对方。
她引以为傲的主场优势，在这位存在出现的一刹那，便化作灰无。
这位存在是谁?
这位存在的目的是什么?
这位存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诸多的疑惑伴随着主场失势的惊恐，稍稍涌现在寅刻的心头。
她并不知道自己会遭遇什么，在虚界之中失去虚无的她，只是一个被断去四肢，斩去五感的可怜人而已。
就在这时，周围的虚无向寅刻送来这位存在温柔的声音，是一道清澈又明亮，却不应该出现在这位恐怖存在身上的嗓音，
“这位...小姐?”
“你是被遗弃在虚界了吗?”
如暖流般的温暖充斥着她的心间，但寅刻却更加惊恐了。
因为这种温暖的流淌，这种温柔的传达，全都是源自于「末日」的虚无。
但此时此刻，寅刻什么都做不到，她连动弹都无法动弹。
紧接着少女轻灵欢快的声音又再度响起，
“要不我带你出去?
不，不...
寅刻很想拒绝，但无论如何都拒绝不了。
鬼知道这个所谓的出去是去哪啊!
完全最熟悉，最信赖的一切完全失去了掌控，寅刻一时之间惊慌失措，即便想冷静下来都很难做到。
由不得她抗拒，下一刻，一道温柔的力量将她完全包裹，但同时彻底断绝了她对外界的所有感应。
寅刻瞬间心如死灰。

第七十二章救世之路(5k5)
虚界之中时间的流速总是错乱不整的，当手腕处的圆环指引抵达尽头之时，洛泠却只觉得不过是度过了一个短暂的恍惚而已，具体究竟过去了多久根本无从感知。
周围的虚界是与其他位置似乎并没有任何差别，即便洛泠洞察虚界本质，视野之中勾勒出属于旧日的痕迹之时，依旧看不出任何差别。
可偏偏圆环的指引仅仅到此为止，没有继续延续下去。
“难不成吉普赛女郎是在耍我玩?
正当洛泠脑海里浮现出这个念头之时，她便看到，周围仅凝成线条的旧日遗迹忽然之间出现了变化。
繁多的线条喷涌蔓延而出，逐渐勾勒出一株特殊植株的模样。
“这是...”
洛泠定眼一看，觉得有些熟悉。
就在这时，无数的眼睛睁开，与此同时，一道熟悉的嗓音在洛泠的脑海里响起，
“洛泠小姐，我是天时预兆，长生天欢迎阁下的到来，请您向前几步，迈入你眼前的植株之中-----我相信，你一定能够看见。”
“...嗯。”
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洛泠神情凝重了几分。
看样子，天时预兆比她想象得要强大得多，竟然能够对虚界的存在进行牵动。
无论是以何种手段达成的，都不可能是简简单单就能做到的事情。
更何况......
洛泠能够认出来，这株特殊植株，几乎与旧日遗迹留下的痕迹融为一体。
如果事情真如她所猜想的一般，这便意味着...
早就旧日之时，天时预兆就已经存在，所以她的痕迹才能留在这旧日遗迹之中。
即便并非如此，天时预兆也具备着渗入旧日遗迹的力量。
若是纯粹消弭于虚无之间，根本无法留下这些如旧日遗迹般的痕迹。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天时预兆都绝不容小觑。
洛泠收紧了背上的菌丝背包，有点心虚地向后飘了一眼。
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看出来...
要是看出来的话，就只能跟她们道个歉了，希望几位预兆的脾气好一些吧。
一念至此，洛泠稍稍定神，迈开步伐，踏入特殊植株蔓延之处。
就在这一刹那，洛泠感受到一种熟悉的温暖，些许柔和的力量缓缓地包围着她，逐渐缠裹。
但这种缠裹并不会让人难受，温柔到就像是在呵护着她一样。
“这是...「蜕升」的力量。”
洛泠瞳孔微缩，并且她很快便认出来，这绝对是创造“过往”的蜕升能力。
甚至可以说...是权能。
若非权能，无法如此深刻地影响到虚界。
如今已经被称之为妄的仙子，之所以能够动用「蜕升」的能力，真正意义上的源头应该是来自于她所依附的存在，地利预兆。
地利预兆素来神秘，无论在哪一方的记载都相当之少，可以说从未出现过，而天时预兆通常只会以植株化身的情况出现，也从未有人见过她的本体。
能够动用这种权能，这两位的来历与关系，估计也不简单。
暂且把这些疑惑都压在心底，洛泠继续向深处走去。
温柔的缠裹逐渐厚实，虚界的力量正在被逐渐抽离。
与此同时，所有旧日遗迹留下的痕迹却是愈发的清晰，不再是如线条般简陋杂乱的模样。
洛泠甚至有一种感觉，她正在一步一步，走入不可知的旧日过往。
当然，这只是错觉而已。
但最后一丝虚界力量被抽离之后，洛泠久违地站在了地面之上。
放眼望去，满眼全是碧翠之色。
本应是遍地狼藉与满目疮瘦的旧日遗迹之间，竟然长满了绿草与鲜花，些许蝴蝶挥动着在繁花之间不断忙碌着。
还有几只向她飞来，盘旋几番之后，停在洛泠稍稍探出的指尖。
唯美如画卷般的一幕，竟然会出现在一切都已经湮灭于虚无之中的虚界里，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指尖处的蝴蝶再度挥动翅膀，为洛泠指引着方向，速度不紧不慢，让洛泠在随意漫步之时便能够跟上它们的步伐。
洛泠抬头望去，指引的远方是若隐若现的苍天巨树，隐于似有若无的缥缈轻烟之间，犹如天上仙境。
“这里...就是所谓的长生天吗?”洛泠不由得低声喃喃道。
“不，这里只能算是长生天的一部分而已。”一道柔和的嗓音在洛泠的耳边响起，似乎是在与她附耳轻语，，“洛泠小姐，请继续前行吧，很遗憾...我不怎么方便行动，只能麻烦你过来找我了。”
“不怎么方便行动?
听到这句话，洛泠微微一愣，莫名想到自己菌丝背包里正带着的半身小姐。
该不会...天时预兆也是这种情况吧?
洛泠的脸色古怪了几分，她今天遇到的怎么净是些残疾人?
不是对残疾人不尊重，就是感觉...比较奇怪。
“嗯，我知道了。
洛泠点点头，收起异样心神，然后便迈开步伐，跟上了引路的蝴蝶。
与洛泠对话之后，天时预兆缓缓地松了口气，神情缓和了不少，说道，
“没问题了，看来我们的客人并没有预想之中的任性妄为，说实话，要不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我都会被她这副天真无邪的女大学生模样给骗了过去...”
洛泠的打扮向来朴素简单，最喜欢给她搭衣服的菲欧娜阿姨又没在「繁星的维多利亚」里，所以现在的她穿的当然就是最习惯的素色长裙。
再加上简单打理，只是别了一枚蝴蝶发卡的黑色长发，以及背上奇怪的白色背包，从外表上来看，完全就是一个外出旅游的大学生。
只是，天时预兆对这位存在的过往战绩可是清楚得很，表面上的随和并不能打消她的忌惮，反而又多了几分警惕。
不愧是伪装一切的傀儡谣能力者「白魔女」，如此天衣无缝的扮演，真是可怕啊!
....我还是觉得她没在装。'
路曼青微微勾起嘴角说道，洛泠在进入长生天之后的模样，她也都看在眼里，一切都与她过去所认识的洛泠小姐并没有半分差别。
即便经历了这么多，洛泠小姐还是最初所认识的模样...
不知不觉，路曼青的眸间多了几分羡慕之意。
人是会改变的。
无论是自己的意愿，亦或是别人的期望...
但是，如果从始至终都不需要改变，却同样是一件令人艳羡的事情。
洛泠小姐便是如此。
“啧啧，你还是太年轻了，路曼青。”吉普赛女郎摇了摇头，说道，“她现在应该沿用的是在江城县的人格，可喜可贺的是，这个人格沟通起来确实比较没有压力。”
就在这时，天时预兆紧紧地皱起了眉头，说道，
“不过，奇怪的是，我好像没有看到寅刻跟在她身边...”
此时此刻无论她如何感知，却都找不出洛泠之外的第二道存在。
不可能啊...
虚界里的感知方法和待在长生天里的感知方法是不一样的，前者在一定程度上利用了虚界的特性，后者是更加直截了当地感应生机的存在。
天时预兆在虚界里分明感知到了寅刻的存在，而且还跟洛泠的存在一同行动。
可转眼间到了长生天，却只见到了洛泠独自一个人。
“难道说...”
就在这时，吉普赛女郎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低声说道，
“寅刻已经被她杀了?”
“杀，杀了?就这么短的时间?’
即便是天时预兆，听到这句话都有点坐不住。
她和寅刻在很久远的过去，就已经有了些过节，交手的次数并不算少，可以说彼此之间是老对手了。
因此，天时预兆对寅刻的实力有着一个相当清晰的认知。
那便是末日信使之中，最为难缠的存在。
寅刻很少现出真身，她就像是一位阴影之中的刺客，每次动手都会带来无数的死亡与灭亡。
并且从近些时候出手的动静来看，对方的实力一直在增长，仿佛永无止境。
所谓的极限于她而言，就像是不存在一样。
天时预兆毫不怀疑，如果寅刻对上子刻的话，后者会被杀死不知多少次。
要不是寅刻似乎生来高傲，出手的次数少之又少，恐怕轩辕世家根本无力派遣什么虚界战舰去征伐末日驿站，早就只能被压制在老家了。
就是这样一位存在，仅在碰面的短短时间之内...就被洛泠小姐给杀了?
从感知之中两人接触到同行的时间来看，几乎只是一个照面而已...
洛泠小姐是很强没错，这几乎是在场几位预兆的共识，但是也没理由强到这么离谱吧?
天时预兆的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可细细一想，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因为除此之外，一时半会似乎想不到合理的解释。
“等等，你们看洛泠小姐的背包...是不是有点大?”就在这时，路曼青忽然出声说道。
听到这句话，几位预兆立刻把目光投了过去，瞬间全都一凛。
没错，有点太大了。
就像是一个专业的登山包。
一般来说，女孩出门即便要带包的话，都是手提包之类较为小巧的，即便是朴素的女学生，也应该只是普通的双肩包而已。
更何况，洛泠小姐的这个人格并不是擅长运动，更没道理带这么大一个登山包出来。
除非...
“如果把一个人杀了，把对方的四肢和躯体拆下来，是不是就刚好装到这个背包里?”吉普赛女郎幽幽地说道。
如果寅刻的身材娇小一些，似乎...就刚刚好了。
“但我没有从这个背包里感知到生机。”天时预兆沉声说道。
“死人会有什么生机?”路曼青目光微烁。
话音落下，众人一阵沉默。
“...我们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吧。”
天时预兆几乎没有思索多久，便作出了与刚刚几乎一模一样的决策。
顺其自然，随机应变。
直白一些就是，摆烂。
“我附议。”吉普赛女郎立刻说道。
“我还是觉得...算了，我也附议。”
路曼青本是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打消了念头。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几位预兆之间的氛围瞬间凝滞了不少，似乎有些窒息。
这种稍显窒息的感觉，直到一位背着白色背包的少女踏入此地之时，才在一瞬之间消散开来。
.......
洛泠抬起头，看到的是令人她惊讶的一幕。
分别找了个树根坐着的路曼青和吉普赛女郎她都认识，站在中间，肤色通体翠绿的高挑女子却是极为陌生。
而且这位女子在洛泠的感知之中，是不存在的。
不过，在洛泠把目光投向稍远一些，这一株仿佛占据着整座地界的苍天巨树之时，脑海里浮现出天时预兆刚刚语焉不详的话，瞬间了然。
所谓的不方便，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谁都没有想到，「天语者」组织的首领，大名鼎鼎的天时预兆，本体竟然会是一颗大树。
不过说实话，用一颗大树来形容的话未免过于片面，洛泠略加感知，就能发现，大树的生机几乎遍布了整座地界。
这个“长生天的一部分”，全都是天时预兆。
“看来，洛泠小姐，我似乎并不需要费些口舌与你解释了。”天时预兆看来洛泠稍有些变化的眼神，便知道对方在见面的第一眼便洞察了自己的本质，轻笑着说道，“初次见面，我乃天时预兆。”
“老朋友了，应该不必多说了吧?”吉普赛女郎也笑着说道，只是她的笑容看起来似乎有些勉强。
“嗨，一段时间没见了，洛泠小姐。’
路曼青则是跟以前一样，向着洛泠眨了眨眼。
虽说是对方主动邀请自己来这里做客，但或许是因为背上还有另一位不速之客，洛泠难免会有一些心虚，便只是向她们点了点头，然后走了过来。
她不是怕生，也不是社恐，就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搭话而已。
几位预兆对视了一眼，似乎在这一瞬间交流了一番，洛泠这般冷淡的表现在她们几人的眼里不知被解读出了多少意思。
“说起来，洛泠小姐，你应该是第一位来到长生天的客人。”
天时预兆挥了挥手，一个树根从土里突起，给洛泠当做座椅。
“这样吗?”洛泠心底有些意外，但神情依旧平淡。
从现在的情况看来，长生天对于「天语者」而言，应该不只是藏身处而已吧?
她坐了下来，说道，“其实，我只是想知道你们到底打算做些什么而已。”
说罢，洛泠望向了吉普赛女郎。
“别看我呀，洛泠小姐，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吉普赛女郎摊手道，满脸的无辜，“这些全部都是天时老大的安排，真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
说实话，她也没见过洛泠这种搞情报的手段，就像个愣头青一样。
不知道某些事情?没关系，直接去问当事人就行了!
耿直到就跟战争期间跑去敌方大本营问对面将军部队部署计划一样，这种行为已经无厘头到让人摸不着头脑，虽然洛泠与「天语者」彼此之间不算敌人，但至少目前为止也谈不上朋友。
路曼青和洛泠的关系只算是私底下的来往。
“没错。”天时预兆点点头，“我并没有告诉她们整个计划的全貌。”
听到这个回答，洛泠沉默稍许，心中感慨。
真不愧是「彼岸」-「今生」路径的践行者，连在对自己人的时候都喜欢说谜语。
“实际上，跟你透露一些也无妨。”
天时预兆沉吟稍许，目光似有若无地望向洛泠身后的背包，眼底深处闪过些许忌惮。
树根实际上就相当于她的肢体，也就是说，现在的天时预兆是直接与洛泠进行接触，更是与这个古怪的背包距离甚近。
天时预兆能够感知得到，这个古怪背包是用傀儡谣的菌丝编织而成，并且处于活跃的状态，里面似乎封存着某些存在。
先前的猜测，似乎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了。
这个背包里面...多半确切地藏着寅刻的尸体。
之所以会封入菌丝背包的原因也很容易得出结论，傀儡谣本身就是「寂亡」的诡异。
由于与末日信使之间有过一定的交流，对于昔日哥伦比亚的真相，天时预兆虽然知道的不如末日信使的高层来得详细，但至少傀儡谣并非寻常「高危诡异」这一点还是很清楚的。
寅刻被杀不一定死，但如果封入傀儡谣的能力，连尸体和神魂都被傀儡谣所支配，到时候就算意识没有湮灭，也跟消弭于虚无相差无几，甚至更加痛苦。
太狠了...
天时预兆看着这位细看之下容颜竟颇有些可爱的洛泠小姐，再联系到她残忍可怕的手段，一种森然的寒意从心底涌现，忌惮之意更甚几分。
——这是一位面带微笑的屠夫。
当然，在表面上，天时预兆没有把这些都表现出来，依旧是轻笑着的亲近模样。
“嗯?”洛泠有些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就这样直接告诉我吗?不是连女郎和曼青都不知道吗?”
她在听到连其他两位都不知道详情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消弭了一些希望。
其实天语者的具体目的，洛泠不怎么关心，她更想知道的是，这场「蜕升」守护的结束时间，以及会不会威胁到她的家人。
只要搞清楚这些事情，洛泠就没什么所谓了。
但从天时预兆现在的意思来看，似乎能知道的有更多...
“既然是我主动邀请了洛泠小姐来到长生天，当然是做好了解答你所有疑惑的准备。”
实际上，天时预兆本来就有这样的打算。
不过，在亲眼见到洛泠，并见识到这位存在的恐怖手段之后，她对原定计划做出了一些调整。
....没办法。
毕竟，人总是要变的，无论是自愿还是被迫...
“不过，直接与你说的话，或许少了一些前提，理解起来也有些困难。”天时预兆沉吟稍许，继续说道，，“请问，洛泠小姐是否知道，末日信使十二刻的最终目的?”
说罢，天时预兆又忍不住瞄了洛泠的背包一眼，这回动作有些太明显了，连洛泠都察觉到了。
洛泠有些不好意思地护着背包，但转念一想，反正对方没有直接说，便装作不知道，厚着脸皮继续话题道，
“我猜过一些，他们应该是想在「末日」降临之后活下来，成为这座墓园的守墓人。”
“看来，你知道的确实不少。”天时预兆淡淡地说道，“但这个说法，对，也不对。
“实际上，我们与末日信使其实差别并不大，因为我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来拯救这个即将步入终末的世界。
“或者换个更准确的说法，子刻、丑刻...寅刻都觉得，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拯救世界。”

第七十三章真正的守墓人，真正的长生天(5k)
末日信使...拯救世界?
洛泠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第一反应便是荒谬至极。
即便只是把这两个词语放在一起，都是一种莫大的讽刺，更别提把它们给联系起来，更是一种类似于冷笑话似的存在。
但，天时预兆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却是无比之认真，甚至在她的认为之中，自己所做的一切与末日信使都是同样的性质。
...还好，洛泠的语文足够过关，很清楚同样性质不代表是同等行为，不然的话她对天时预兆的态度可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既然天时预兆在知道洛泠态度的时候，都说出了这种话，就意味着此时此刻的她并不是在开些什么玩笑。
“为什么呢?”洛泠耐着性子，认真地看着天时预兆，轻声问道，“天时预兆...女士，请问，你能为我解答这道疑惑吗?”
这孩子说话的时候，听着还怪礼貌的...
天时预兆看着面前小脸微微抬起，目光清澈而坚韧的洛泠小姐，心底不由得动摇了些许，忍不住生出些许想法，她之前对洛泠所做的判断是不是有些过于武断了?
即便听到死敌的这般消息，都能够如此冷静且平淡，全然不带半点暴虐的意味。
但转念一想，这可是傀儡谣能力的拥有者啊，什么性格不能伪装?
更何况...
天时预兆注意到，洛泠的注意力时不时会转移到她自己背上的背包，似乎带有几分警告的意味。
-瞬之间，天时预兆便清醒了，没有继续被洛泠可爱的外表所迷惑。
“当然，洛泠小姐，”天时预兆定了定神，把脑海里浮现的些许杂念撇去，轻声说道，“我便是为此，才会提及末日信使的。”
“没错，末日信使确实是在以他们所认为正确的方式，来拯救世界，但这种方式...”
说到此处，天时预兆稍作一顿。
她沉吟稍许，然后便开始动手驱使自己本体的身躯。
周围柔色的翠绿开始涌动，洛泠感受到了一道「蜕升」的气息，与把她带来这处长生天之时的能力气息极为相似，但紧接着袭来的，却是她最为熟悉的虚无感。
洛泠不为所动，因为她感知得出来，这种虚无不过是某种虚妄的存在而已，类似于幻觉。
尽管手段比昔日的「公司」总部要高明得多，但虚妄就是虚妄，或许其他人很难分辨，但在洛泠的感知之中，与虚界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任凭周围的景色地动山摇，坍塌沦陷，洛泠都端坐在原地，没有丝毫慌乱的迹象。
天时预兆的心底暗暗对这位小姐的冷静又多几分赞叹与忌惮，她没有第一时间出言解释，便也是存了几分想对洛泠进行试探的心思。
只可惜，她没能看到自己任何想看到的反应。
“这是复现“过往’的一种手段，”天时预兆继续说道，“我想这样的话，能够让你更好地理解他们...与我的选择。”
“请继续。”
洛泠稍稍抬手，神情又多了些许凝重。
她隐约能够猜到天时预兆的意思，但还不够确定。
“或许，你曾听说过名为「末日」的灾难，也知晓祂曾经降临在世界上，是逝去的「蜕升」挽救了如今的一切。”
天时预兆沉声说道，嗓音之中带上了些许肃穆，
“但仅凭这些苍白的描绘...或许你无法深刻地感受到，「末日」真正的恐怖。”
天时预兆的话音落下，下一刻她所展现的，便是昔日「末日」之灾降临前，无数繁星文明于宇宙之中闪烁繁荣的模样。
下一刻，「末日」降临，无穷无尽的虚无，吞灭了几乎所有文明。
...无论是第几次看到这一幕，洛泠的感触都同样深刻且悲伤。
只不过，尽管天时预兆已经竭尽全力模拟出昔日灾难的恐怖，但在洛泠看来，仍旧不及她在参加“世界的葬礼”之时，所感受的一切。
连万分之一都没有。
可即便只是浮现那不到万分之一的场景，都已经足够可怕了。
当时洛泠所感受到的，几乎等同于「末日」降临的同一刹那，连她的心神都为之动摇，当然不是天时预兆所展现出来的这一幕能够比拟的。
不过，当时是因为洛泠接触的是真正的「末日」，再加上她本身与「末日」之间的相性，才得以看到悲壮的世界葬礼。
而现在的天时预兆只是凭借着一己之力，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就足以说明她所隐藏的实力，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如此可怕的灾难，不是「蜕升」，不是任何神明，不是任何存在...都能抗衡的，唯有这一点，我与末日信使皆是共识。即「末日」之灾已然注定，世界的毁灭无可挽回，没有谁能够拯救这个世界。”
天时预兆带着淡淡悲伤地把这一切娓娓道来，叙述的嗓音难掩地带上了些许疲色，即便是她，想要维持着虚妄的可怕一幕，其消耗都可以说是相当恐怖。
“在这一点的前提下，我与他们作出的是不同的选择。我的暂且不提，他们的最终目的只有一个，便是成为文明的守墓人。”
“你若是去过他们的总站，便会惊讶于这座末日神选的聚集地里，竟然是惊人的精彩与缤纷，无数文明的璀璨与绝美都被纳入其中，他们竭尽全力收集能够代表文明的一切，并把它们全都封存了起来。”
“其中...除了毁于上一次「末日」之灾的文明，还有被他们毁掉的文明，也包括‘哥伦比亚’。”
天时预兆并没有过多解释哥伦比亚的事情，因为她很清楚，拥有傀儡谣能力的洛泠应该对此是再清楚不过了。
“他们自诩为末日神选，但实际上，只是沾染了「末日」的一部分气息，并未被真正注视过——所有所谓的注视，应该只是一些残留于此地的往昔残影，些许本能的反应而已。”
这一点洛泠倒是能知道，不过与天时预兆猜测的不一样，末日信使不知从哪里搞到了一丝真正的「末日」，或许正是如此，才对他们的计划格外有信心吧。
“所有制造「末日」的行为，都是为了加强这种反应，让自己能够在「末日」的路径上走得更远，直到能够在「末日」降临之后，继续存在着。”
“在他们看来，万事万物终究是要毁于「末日」之手，不如交给他们来毁灭，然后并由他们来记住文明的痕迹。”
“这便是末日信使所有的意义。”
知晓绝望，理解绝望，直面绝望....
只有末日十二刻，才是真正的驿使，因为只有他们，在「末日」降临之后能够继续存在——尽管不知道是以何种方式。
世界的一切即将逝去，为了还有人记住这个世界曾经来过，于湮灭一切的虚无之中，曾有过这样精彩与繁荣的文明，末日信使应运而生。
这就是他们存在的意义。
直到最后一句话说完之后，周围世界毁灭的虚妄幻影渐渐散去，碧绿的一切重新显现出来。
依旧是鸟语花香的模样。
但除了天时预兆与洛泠之外，其他两位预兆，吉普赛女郎和路曼青都已经被震惊到无以复加。
恐惧与不可思议的神情停留在她们的脸上，直到虚妄景色的消散，却依旧无法遏制。
很明显，即便是在此之前，天时预兆都未曾向她们透露过这些真相。
对于这一点，洛泠是很理解的，不同于末日信使们残忍的筛选手段，他们要的只是对世界未来绝望的成员，所以能够肆无忌惮地展现出真相。
愚笨者，新世界的说辞足以蛊惑，聪敏而自私者，活下来的诱惑并不小，聪敏而无私者，守墓人的使命又足够伟大。
这一切都建立在一个最主要的前提下，即世界的毁灭已然无可避免。
可惜的是，连天时预兆都认可这一点，她从始至终都没有生出过与「末日」抗衡的想法。
所以，她才不敢轻易展现出真相。
吉普赛女郎和路曼青都是站在这个世界巅峰的佼佼者，但不代表着她们拥有足够的勇气去直面真相。
实力越强大，对「末日」的恐惧就会越真切。
不过，这些事实终究是要坦白的，天时预兆本就已经有向两位后辈讲述这些的准备，洛泠的到来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即便没有邀请洛泠，世界的真相她们依旧会在不久后了解到。
天时预兆并没有责怪两位在客人面前出现如此丑态的后辈，因为她知道这是很正常的，不正常的反而是这位客人。
娇小的少女依旧端坐在原地，似乎陷入了沉思。
她的脸上没有震惊，没有惊恐，没有失措，仿佛世界的真相并没能动摇到她的点滴心绪。
天时预兆很想震惊地来一句这怎么可能，但想到面前这位可是擅长伪装的傀儡谣能力拥有者，或许只是把这些情绪都藏了起来。
但无论如何，即便只是能够维持表面的镇定，也足够令人忌惮了。
“请问，天时预兆女士，你认可他们吗?”洛泠稍作沉吟之后，出声问道。
天时预兆没想到洛泠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先是一愣，然后便摇了摇头，
“并不认可。”
她在给出这个答案并没有任何迟疑，很快便继续说道，
“我并不觉得他们所做的一的一切是正确的，但同样的，我也不知道...我竭尽全力的心血在「末日」到来之前是否有意义，但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法。”
“我可以了解一下你的道路吗?”洛泠继续问道。
她看着天时预兆，神情是从一开始便没有改变过的认真。
唯有知道真相，才知道天时预兆走上另一条道路，需要怎样的勇气。
因为末日信使的道路，无疑是最具备吸引力的一条。
无论是贪生怕死的小人，还是具备着责任与信念的勇士，都很难拒绝的一条道路。
天时预兆的强大毋庸置疑，她与「蜕升」之间的相性更是有目共睹，洛泠并不觉得天时预兆无法走上「末日」的道路。
如果天时预兆选择加入末日信使的话，巅峰时期的末日信使将会是十三刻。
天时预兆会是与最初驿使平起平坐，甚至力压其余几位的存在。
但她并没有走上这条道路。
洛泠在敬重之余，又有些好奇。
“「末日」是一位真正的神明，这个世界上除了祂与已故的「蜕升」之外，皆是伪神，这一点，相信洛泠小姐相当清楚。”
天时预兆轻声说道，“但...除了这个世界之外，还会有其他的神明，六条路径所对应着的是不知几位未知的神明，我们姑且以路径之名称呼吧。”
“只是，祂们的力量无法真正触及这个世界，所有路径都是「蜕升」通过模仿延伸出来的，因此路径的本质都是源自于「蜕升」-「「末日」，但终究是有一个源头存在。”
“而我...便是接触了「彼岸」的外神。”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天时预兆的神情都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迟疑。
这是一个未知的抉择。
所谓的外神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根本就没有人知道。
但从「末日」的恐怖来看，这些外神想来...应该不会差上多少。
“这是我最大的秘密。”天时预兆苦笑着说道，然后看向了其他两位预兆，“连她们两个都不知道。”
吉普赛女郎和路曼青齐齐摊手，满脸的无辜与无奈。
她们是真的全都被天时预兆蒙在鼓里，但从始至终在执行天时预兆的计划之时，都没有过任何的迟疑。
连洛泠都为天时预兆的这个抉择倒吸一口冷气，因为在某种程度上，天时预兆还真跟末日信使没什么差别...
万一，这位「彼岸」的外神，跟「末日」一样恐怖，甚至更加可怕，天时预兆把祂引来，岂不是会让整个世界更加支离破碎?
...反正「末日」一降临，也算是毁了，破罐子破摔，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你...请继续吧。”洛泠的心底有点不淡定了，连脸色都微微出现了变化。
这些都被天时预兆看着眼里，她惊讶于洛泠知晓世界末日之时都能保持淡定，但知道自己接触外神，却连脸色都遏制不住变化。
天时预兆都不禁再次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行动究竟是否正确，但只是事到如今，她想回头也没法回头了。
更何况...
除此之外，目前就只能走上末日信使的道路。
之所以天时预兆不肯与末日信使同流合污，不是因为她抗拒成为守墓人，而是她对生命有着天然的怜悯，这种怜悯连吉普赛女郎都在吐槽。
她不愿亲手毁灭任何一道生命，甚至已经达到了能够被人称之为“圣母”的程度。
这是天时预兆无法改变的本性，所以她永远都无法认同末日信使的道路。
天时预兆稍作定神，继续说道，
“当然，我所谓的接触外神，并不是真的把祂引来这个世界，实际上，我连引来祂的注视都做不到，我能做的，就是走上「彼岸」的道路。
“不是「蜕升」所延伸出来的赝品，而是真正的「彼岸」。而我的同僚地利预兆，同时又掌握着部分「蜕升」的力量，我们相互结合之时，便诞生了最为特殊的「蜕升」-「彼岸」的权能，即复现“过往’的能力。”
“原来如此。’
听到这里，洛泠恍然大悟。
难怪...
即便通过“妄”得到这道能力之后，她无论如何都很难真正地进行解析，竟然是涉及了真正的外神。
“足够强大的「蜕升」，足够强大的「彼岸」，”天时预兆沉声说道，“才能够诞生出真正完整的‘过往'，一个能够避开「末日」降临的过往，我称之为...长生天。”
为什么，这里只是被天时预兆称为长生天的一部分，因为真正的长生天，此时此刻尚未诞生出来。
“计划的全貌我不便告诉你，之所以封锁几座起源之地，只是为了借助这项‘足够强大的「蜕升」’”天时预兆轻声说道，“放心吧，我无意去干涉你们的任何争斗，也不会影响你们的计划。
“我不愿看到生命的逝去，但我同样深知我无法救下所有人，因此...能救几个就算几个吧。”
她苦笑着说道，“更何况，我的计划并不一定顺利，或许长生天不是什么世外桃源，只是被外神笼罩的另一处恐怖之地而已，甚至可能比「末日」降临之时更加可怕。”
即便如此，天时预兆依旧义无反顾地执行了这项计划。
吉普赛女郎和路曼青都是第一次听到天时预兆计划的全貌，作为计划的参与者，她们很快便知道了天时预兆的用意。
她们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眸之中的震惊，似乎都想到了一件事情。
“足够强大的「蜕升」有了，足够强大的「彼岸」呢?”就在这时，洛泠忽然出声问道。
她以及直视着天时预兆，但天时预兆却在她此刻的眼眸之中，看到了些许先前不曾有的情绪。
这是感同身受的怜悯与悲伤。
啊，在这个没什么必要的时候，她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洛泠小姐，既然已经知道，你又何必多此一问呢?”天时预兆缓缓地叹了口气。
可看着两位预兆同样投来的目光，她稍作犹豫，轻声说道，
“足够强大的「彼岸」，就是我。
“我...将会化作长生天最为坚实的基石。”

第七十四章最美丽的女神 (5k)
以「彼岸」路径作为基石，以「蜕升」的力量筑起避世的高墙，就连「末日」都无力触及的世外之地，这才是在天时预兆的规划之中，真正的长生天。
仅从描述来看，似乎相当美好，只是...这项计划真正倚仗的，却是外神。
一位完全不可知的外神。
昔日的「蜕升」之所以能够引来并模拟各位外神的力量，形成六条不同的路径，只是因为祂本身即是同一级别的存在。
即便再稚嫩，所诞生的时间再短暂，祂的本质依旧是真正的神明，强大到足以让整个世界都陷入绝望。
正因如此，才能够确实拥有与外神接触的资格。
而天时预兆何须存在也，却敢去借助外神的力量，就像是借助「末日」的力量一样可笑。
只是这般可笑的做法，洛泠并没有半分嘲笑的意思。
因为...天时预兆所求的一切并非出于自私，更没有打算逃避，她打造长生天的目的从始至终都不是独自苟活。
而且，天时预兆在接触「彼岸」的外神之后，就没有离开过这座长生天的雏形，没有把外神的力量带到现世之中。
就在洛泠意识到天时预兆打算牺牲自己，化作长生天的基石之时，所有在脑海之中盘旋的想法便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只是，天时预兆女士，即便是这样的牺牲，”洛泠轻叹一声，缓缓说道，“带来的依旧可能是无法接受的结果。
“我已经为此思考了很长时间，是真正的很长时间。”天时预兆柔声说道，“长到我缓过神来的时候，竟发现身边的厄难与灾祸预兆都换了好几任，可惜净是些小孩，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由于真相一时半会不能向外透露，天时预兆所纠结的抉择自然也无从诉说。
“咳咳...”
现任的厄难预兆与灾祸预兆尴尬地咳了几句。
虽然知道在这位存在面前，她们确实只能算是小屁孩，但被当着外人这样说，总有种很别扭的感觉。
“洛泠小姐，你似乎对此很感兴趣?”天时预兆稍作缓神，微微勾起嘴角说道，“若是在「末日」降临之时，你避无可避，同样可以抵达长生天，我们会对所有的存在开放。
“只是，可能需要一些代价，长生天毕竟是以外神的力量「彼岸」作为基石，其基本规则大概率会与我们的世界差异巨大，甚至就连生命形态都会被扭曲。
“而且...长生天也不一定能够抗衡「末日」，我并不是对「彼岸」与「蜕升」没有信心，我只是对我自己没有信心。”
这一连串话说出来，洛泠一时竟无言以对。
...大姐，你的这些话是在打算拉客还是拒客?
天时预兆的计划确实不够完善，但终究是「末日」带来的绝望重压之下，走出于末日信使截然不同的一条道路。
洛泠无法完全认同，但她知道，从一开始就没有对自我牺牲犹豫过片刻的天时预兆，至少比末日信使值得敬佩。
在苟活于世的同时，还能履行一项伟大的使命，无论对于谁而言都是一种巨大的吸引力。
而天时预兆能够拒绝这样的吸引，就已经足够了。
洛泠本以为天时预兆后面额外聊起这个，是想让自己也加入到长生天的建设工作里来，谋取自己的几分力量。
但却没想到她话锋一转，却是大大方方地聊起长生天的弊端。
很明显，天时预兆并没有觉得这个计划就一定能够成功，只是在绝望之下所诞生的，能够寄托渺茫希望的存在而已。
“多谢你的好意，但我想还是算了吧。”洛泠摇了摇头，然后便站起身来。
既然已经了解到「天语者」计划的全貌，并不是末日信使这种疯狗，对方的态度又如此诚恳，洛泠实在找不到为难她们的理由。
她稍作沉吟，然后便化身为白魔女。
在几位预兆难掩地露出震惊之色，以为这位存在是忽然之间想发神经之时，却看到洛泠不过是随手捏了一个人偶放在原地，然后便褪去了白魔女的外貌。
“这是我的人偶，你们也可以理解成分身，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话，可以通过分身传达。”洛泠小脸认真地说道，“我可以随时通过这道分身传送我的力量，最强能够完全承载我的所有傀儡谣力量。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的计划是否能够成功，我也不确定在成功之后究竟是好是坏，但...这项计划真的很美妙，就连我也想不出比这项计划所期望的前景，更加美妙的未来。”
这句话洛泠是从心底由衷地说出来的，她曾亲眼见证世界的葬礼，所感受到的「末日」绝望无人能及，即便是现在，她每每想起之时，都无能为力。
至少，天时预兆的道路从目前看来，确切地具备着某些程度上的可行性。
外神固然是不可知的威胁，但「末日」同样是毁灭的终局。
二者之间...
或许一个不确定的未来，更加具备希望。
天时预兆的长生天很快就能够彻底完成，届时她将走入这道虚妄又美好的良夜，直到「末日」彻底降临。
洛泠并不觉得这会是唯一的出路，甚至是不是出路都不一定，但她愿意竭尽所能地进行支持。
就当做对勇敢者的敬重吧。
娇小的白发人偶缓缓地抬起头，与「白魔女」几乎一模一样的容颜，稚嫩可爱，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森冷。
她自顾自地走到了洛泠刚刚落座的树根处，在众目睽睽之下坐了下来，缓缓地闭上双眼，似乎陷入了沉寂。
天时预兆不由得咽了下口水，她不确定洛泠的用意，但在看到少女纯粹且真切的目光之时，即便知道对方具备着伪装人格的能力，依旧难以遏制心中的动摇。
她张了张口，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余留出几分柔意，
“多谢，唯有这件事情，我是不会跟你客气的，洛泠小姐。
“请随意。”洛泠微微颔首。
“既然你送了我这一具...珍贵的人偶，我总得有些回礼才是。”
天时预兆差点就没能把“珍贵”二字说出口，因为只是洛泠花了几秒钟量产的血肉傀儡。
她稍作迟疑之后，继续说道，“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够为你提供帮助，不过...这是一份人情，一份重大的人情。”
说着，天时预兆背后的苍天大树微微摇曳着，巨大的树冠之上飘散出几枚金色的叶子，在落入地面之时在几乎眨眼之间便迅速生长到化作一颗小树，最后结出了一枚金色的果实。
之后，小树又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腐败，最终只留下这枚金色的果实，落在天时预兆的手上。
“这一次重大的人气，或许在关键的时刻，能够派得上用处。”
天时预兆把金苹果递到了洛泠的面前，说道。
洛泠没有在第一时间接过来，不知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道，
“这该不会就是送给最美女神的那枚金苹果吧?”
“嗯?”
天时预兆的脑筋一时没转过来，反而是洛泠自己的脸先红了。
“就当我没说过吧。”
洛泠接过金苹果，几乎是以落荒而逃的姿态溜走。
这时天时预兆终于想起了那个瓦尔哈拉的神话，一时之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她这枚金苹果可与那枚完全不一样，连物种都不是一个物种。
天时预兆知道洛泠小姐说出这句话的本意，只是想问问看是不是一样的金苹果，但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反而有些显得洛泠很自恋。
小姑娘明显是后知后觉，连小脸蛋都染上了前所未有的嫣红。
真可爱啊...
天时预兆嘴角微微勾起。
这一小段接触下来，天时预兆总觉得，应该只是她误会了对方。
或许这才是这位少女的本性，不是什么傀儡谣能力的伪装。
“先等等，洛泠小姐。”
就在这时，吉普赛女郎却是急了，连忙走了过来。
“女郎姐姐?怎么了?”洛泠步伐稍顿，但很快便想了起来，，“哦哦，你是说圆环对吧，还给你吧。”
说着，洛泠便抬手要把手腕处的圆环摘下。
“不不不...”
吉普赛女郎却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被傀儡谣接手过的东西，她怎么还敢要回来。
倒不是怕驳了洛泠的面子之类的，而是...
谁知道洛泠小姐会不会在上面留下一些手段，以对方现在的位阶，自己想找也找不出来啊。
倒不如顺水推舟送出去，这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不过，送出去的前提...
吉普赛女郎直接走到洛泠的面前，然后出手挥了挥，才算松了口气，继续说道，
“好啦，圆环上属于我的烙印已经去除了，洛泠小姐，你可以直接把它炼化成自己的。”
留个烙印对吉普赛女郎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对方随时都能够通过这枚烙印来给自己带些小惊喜，不如直接抹了去。
到时候，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洛泠沉默了一会，反而有些摸不着头脑。
算了，留下也罢，拿走也行，她倒是没什么所谓。
在感慨之余，洛泠先前说错话之后的窘迫模样也随之烟消云散。
她稍稍转过身去，看到天时预兆虚影化身站在真身之下，随风飘散的树叶落满了全身，可神情之中从始至终都是温柔的神色。
“天时预兆女士，至此一别...或许我们往后余生都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洛泠轻声说道。
“是吗?既然此生已无缘，那我们...来生的「彼岸」，再相见。”
天时预兆淡淡地笑着，语气平淡，即便是走在注定消亡的道路上，她依旧没有任何动摇。
其实洛泠的心底还有很多问题，例如天时预兆的来历，地利预兆现在的情况，以及天语者在这之后所扮演的角色。
但此时此刻，她并不愿以质问的形式与这位伟大的女士交谈。
天时预兆的意志，至此已然清晰。
其他事情...已经不足为道。
「蜕升」的气息再度袭来，淡淡的虚无渗透着周身，娇小少女的身形渐渐从长生天处消散，无声地与预兆们告别。
.....
天时预兆依旧淡淡地笑着，她目光投向旁边紧闭着双眼的少女人偶，不知为何却是多了几分复杂。
“哎呀妈呀吓死我了。”
吉普赛女郎倒是松了一大口气，但依旧对洛泠留在这里的少女人偶目光忌惮。
路曼青倒是很想上去捏一捏，只可惜她刚有动作，就被旁边的吉普赛女郎洞悉了想法，直接死死地拉在手上。
“也不必如此警惕，”天时预兆见此模样，轻笑着说道，“洛泠小姐看起来还挺可爱的。”
她扭头望向白发少女人偶，目光之中都多出了不少柔意。
即便洛泠嘴上说着不认可她所践行的道路，却愿意为她的不归之路提供援手。
这样看来，还挺有几分傲娇的意味嘛。
对于认可自己的同道者，天时预兆难免多了一些先天的好感。
“是吧!”
路曼青叉着腰说道。
“伪装，都是伪装，”吉普赛女郎一听，人立刻就不淡定了，“全都是假的!”
她紧张地看着少女人偶，然后压低嗓音说道，
“我刚刚偷偷动用手段，截取了一段她白色背包里面的影象!”
说罢，吉普赛女郎还心虚地看向少女人偶，直到人偶没什么反应才稍稍松了口气。
压低嗓音不过是心理安慰而已，若是洛泠有意监察她们，无论声音多小都能被她听到。
听到吉普赛女郎的这句话，天时预兆的脸色却是瞬间差了不少，冷声说道，
“灾祸预兆，你怎么能对客人做出如此不礼貌的行为!”
“额，天时老大，怎么连你的想法都被改变了，难不成这位洛泠小姐是什么魅魔吗?”吉普赛女郎委屈地说道，明明天时预兆之前还和她站在统一战线来着。
“咳咳，之前可能只是我的误会而已。”天时预兆被这么一说，脸色有点挂不住，尴尬地轻咳了几声，才近乎辩解地说道。
“难道你们就不好奇她背包里面究竟是什么吗?”吉普赛女郎神秘兮兮地说道。
“我好奇。”
路曼青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道。
“我...”
天时预兆迟疑稍许，眼神余光看到旁边沉寂的少女人偶，不知为何心底生出了些许背叛的愧疚。
哎，总觉得这样做对不起洛泠小姐啊...
“啧，还不是好奇嘛。”吉普赛女郎鄙夷地看了一眼天时预兆，然后便拿出一枚圆环，不过刚刚我也没机会看，现在我们刚好瞧瞧...我去!”
吉普赛女郎刚刚把偷偷截取的影象放出来之后，她自己便先是吓了一跳。
其他两人的神情也差不多，全都在一时之间变得煞白。
只见白色的背包里，是密密麻麻无数的白色菌丝群，稍稍渗透着一具断绝生机的尸体。
这具尸体看起来生前必然遭受了难以想象的折磨，空洞的眼眶，被割断并彻底毁坏的双耳，连鼻梁骨一同被削去的鼻尖，以及被强行缝起来的嘴巴。
更加残忍的是，连四肢都被斩去，看起来似乎只是...为了能够塞到这个背包里。
饶是如此，连死后都不得安生，依旧要受到傀儡谣能力的支配。
一阵诡异的沉默弥漫在长生天之间。
几人的目光止不住挪向旁边的少女人偶，可爱的稚嫩少女闭着双眼，苍白的发丝垂落地面，病态般苍白的肤色仿佛吹弹可破，与影象之中的白色菌丝几乎如出一辙。
正是一幕绝无仅有的唯美画卷，可此时此刻只能让人脊背发凉。
“老大，你现在...还误会吗?”
吉普赛女郎缓缓开口，看着天时预兆。
“可能她的可怕只是针对于末日信使而已，但...手段确实令人毛骨悚然。”
天时预兆深吸一口气，这时的她已经相信之前路曼青的那一句话了。
洛泠小姐确实挺记仇的...
先前天时预兆对洛泠的态度仅仅只是没事最好别惹上，现在的想法就是...绝对不能扯上任何关系，万一扯上，千万不要得罪。
“对了。”
就在这时，少女人偶忽然睁开双眼，把周围的几个预兆都吓了一跳，吉普赛女郎差点就施展能力遁离长生天了。
洛泠奇怪地看着这几位一惊一乍的预兆，然后说道，
“寅刻袭击「天语者」的事情，你们应该都知道吧?”
“...知道。”天时预兆极为艰难地开口道。
“知道就好。”
洛泠点点头，她本来还打算过来提醒一句，没想到天语者竟然已经得到了消息。
先前确实是她太小瞧天语者了，现在看来，天时预兆一位就能比肩三位最初驿使，若不是因为长生天的缘故，天时预兆不至于如此默默无闻。
“你们继续聊，我不打扰。”
洛泠见周围的气氛似乎有些古怪，但也没多想，兴许天语者在开内部会议呢，她一个外人掺和其中也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洛泠自己也还有其他事情要忙，便重新闭上了双眼，心神抽离了这具人偶。
不多时，天时预兆驱使本体，默默地把少女人偶藏到深处，不敢继续摆在原地。
“老大，你说，”吉普赛女郎幽幽地说道，“她是不是听到了我们刚刚的谈话?”
“...别吵，我在思考。”天时预兆露出头疼的模样。
“所以，她这是在警告我们...”吉普赛女郎继续说道。
“闭嘴!”
天时预兆咬牙切齿地说道。

第七十五章好像拐了个不得了的东西(5k)
于苍茫无尽的虚无深处，渺茫世界的尽头，依稀可见破碎的旧日遗迹之间，却唯独有一道突兀的身影。
此时周围的「末日」风暴处于平息的状态，才让他能够立足于此地。
尽管周围的虚无正在渐渐侵蚀着他的全身，无可挽回的摧毁着他的一切，但他却没有露出任何惊慌失措之意。
因为他是子刻。
这条生命，本来就是打算放弃于此的。
子刻的转生之术相当之特殊，可以说是世界上最难被彻底杀死的存在，因为他连同意识的伤势都不怕。
即便「末日」会彻底侵蚀他的所有，但在重新诞生之时，又是一位全新的子刻。
也正是因为如此，子刻才敢直接踏入世界尽头。
除了他之外，也仅有本身存在就极为特殊的“妄”，以及把虚界当家的洛泠有这个资格。
“怎会如此...”
只是，此时此刻的子刻感受着周围微微悸动的气息，脸色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尽管现在末日信使正处于风雨飘摇之间，但他依旧抽出宝贵的时间与精力来到此地，就是因为前不久感受到的激烈动荡。
自从「末日」被「蜕升」强行挽回到诞生之前的一刹那之后，「末日」就极少出现过如此动荡的时刻，上一次还是因为哥伦比亚的毁灭，让「末日」久违地起了些许涟漪。
那一次行动极为成功，让末日信使受益匪浅，对成为守墓人的把握又多了几分。
只有末日十二刻才能成为守墓人，但遗憾的是，直到现在...别说末日十二刻，即便是最初的三位驿使，都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够在「末日」降临之时苟全自身。
比较反直觉的一点就是，寅刻其实是最有希望的一位，因为她与「末日」之间的相性几乎无出其右。
换做丑刻和子刻，如果让他们两个与寅刻承受着同等的虚无伤势，恐怕现在已经随着其他的最初驿使而去了。
只是，她的生命一直都游走于刀尖之上，兴许都不需要等到「末日」降临，就只能无奈地归于永恒的「寂亡」之中。
这就是为什么，末日信使热衷于为起源之地带来「末日」，他们必须借助「末日」降临的契机，在践行祂的路径之上走得更远，直到真正能够承担起末日神选之名时，这一切才算结束。
子刻对这一次「末日」久违的些许涟漪相当之重视，尽管并没有哥伦比亚毁灭之时来得强烈，但却远超先前维多利亚失败的行动。
或许，能够从其中得到些什么，得以在「末日」的路径上走得更远，哪怕只是一小步，此时此刻都显得弥足珍贵。
可惜的是，子刻得到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而是一个前所未有的糟糕消息。
“为什么，，「末日」降临的进程，竟然被加速了不少...”
子刻眉头紧皱，最初的末日十二刻曾经共同动用过一次前所未有的「末日」权能，以此为基础进行推测与估算，试图找到「末日」降临的时间点。
得出的结论令人担忧又安心，因为哪怕对于「末日」而言，被挽回的诞生契机不过只能算是一瞬之间的事情，但于人类而言，却可以说是一个相对遥远的时间尺度。
尽管之后因为末日信使的行动，「末日」降临的时间一直在不断地缩短，但这些都在末日信使的接受范围之内。
至少，直到现在为止，「末日」的彻底降临可能还需要上千年。
他们还有留有足够的时间，诞生出真正的守墓人。
子刻，丑刻，寅刻...都与此相差不远。
甚至，如果维多利亚以及押注仙子的行动顺利的话，再多上几位守墓人也不是不可能。
换而言之，实际上...末日信使也并不希望真正的「末日」尽快降临，他们并没有做好准备。
可现在，子刻粗略的感知之下，「末日」降临的时间被极大地缩短，约莫七成的时间凭空消散。
能够让「末日」降临之前的宝贵时间缩短这么多，如果换做给予末日信使践行的路径距离，已经能够让现在剩下的所有驿使都成为守墓人。
...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末日」的进程迫近至此?
目前子刻能够想到的答案，第一便是维多利亚之难，但当时明显已经失败，连整个维多利亚都被「蜕升」的力量挽救了回来，按理来说「末日」进程应该再度延长了才对。
第二，便是「天语者」的计划，天时预兆的计划从未透露给外人，但子刻与这位神秘存在接触过不少次，隐约能够猜出对方接触外神的想法。
这些对末日信使的行动几乎没什么影响，哪怕会影响「末日」降临，其程度也不会超出掌控，因此子刻的想法也很简单，井水不犯河水便是。
天语者们成功也好，失败也罢，反正都与他无关。
“无论怎么算...都不应该会有如此结果。”
想到这里，子刻的脸色相当之难看，神情好一阵阴晴不定，几经变化之后，眼神多了几分决绝。
“既然如此的话，就只能再多上几分筹码。”
如果先前维多利亚的谋算能够成功，或者与仙子的交易并没有被欺骗与算计，末日信使都沦落不到现在的模样。
更何况之后又是连番遭难，总站被灭，内部大乱，以及轩辕世家的追杀。
尽管最为核心的三位最初驿使并无大碍，但整体的实力却因此损失惨重，因此想要掀起最后的疯狂来彻底颠覆一切，都已经没什么机会。
直到如今，便只能动用一些...先前不忍动用的手段。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曾经辉煌的过去，以被铭记的方式继续延续下去，而不只是一缕烟尘，一抹灰烬，一道虚无，只剩下什么都无法被留下的悲哀。”
子刻轻声念出末日信使最初成立之时的信条，目光渐渐变得坚定。
“先在神秘古墓里召开会议吧，或许...这会是末日信使最后一次的会议。”
周围的虚无彻底侵蚀了这具身躯，连同意识与灵魂一同，陷入了永无止境的深渊之中。
...不过只是又一次转生罢了。
去往长生天的这段旅程并不算长，当洛泠在返回到「繁星的维多利亚」之时，仅仅只过去了几天时间。
不过，虽然短暂，但也算是一次不错的回忆。
至少...洛泠已经看到，与她一同行于孤寂之路的同道者。
天时预兆的计划并不算完美，但至少是在知晓绝望未来的情况下所作出的挣扎。
不得不说，这对于洛泠而言，也算是一种鼓舞。
“只是，回去提醒她们寅刻入侵的时候，她们的表情看来怎么总觉得怪怪的?”
洛泠的脑海里浮现出些许疑惑，但很快背包处传来的异动，分走了她的注意力。
“哎呀，差点就把半身小姐给忘记了...”
洛泠连忙把菌丝背包卸下，然后稍一挥手，菌丝背包瞬间溃散开来，化作灰无，只留半身小姐。
先前的生机封锁随之解开，半身小姐也算是重见天日。
...不过，她应该看不到。
在虚界的时候，洛泠的视野与正常的视野完全不同，因而也很难直观地见到半身小姐的情况。
当时她就觉得凄凉无比，但现在一看，更是倒吸一口冷气。
究竟是谁对半身小姐施加了如此酷刑?
洛泠能够感知到半身小姐的意识与微弱的生机，但几乎无法与其进行交流。
残缺的躯体，不完整的神魂，连记忆都被剥夺，洛泠即便是动用孢子传音，都无法与对方进行交流。
洛泠试图对半身小姐的躯体进行修复，实际上修复的工作在菌丝背包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背包内看似一直在渗透着半身小姐肉身的可怕菌丝群，实际上是在为这具肉身修补血肉。
但...没有任何成效。
无论怎样的修补，都无法让她的血肉重生，仿佛是某种根深蒂固的诅咒一般。
这让洛泠想起了遇到亚莉莎的时候，亚莉莎当时是被献祭了眼睛和双腿，夺去了相应的概念，直到后面洛泠采用其他手段才勉强挽回，但依旧与正常的情况相去甚远。
或许是因为亚莉莎的感触，洛泠不由得对半身小姐这般可怜的情况感到怜悯。
“要不...来试试看「蜕升」的能力?姐姐的权能「诞生」”洛泠摸着下巴，稍稍陷入着思考。
虽说「诞生」并不是用来治疗的，不过实际效用上确实也能够用于治疗，毕竟「万灵」实际上也只是「蜕升」路径分化出来的一部分而已。
不过，洛泠几乎没怎么用过「诞生」，一时半会还真说不准。
“还是让姐姐看看吧。”
此时洛泠已经回到了「繁星的维多利亚」，不过她没在神国里感知到姐姐的存在，应该是出了门。
不过倒是找到了妄，洛泠本是想直接忽略过去的，但转念一想，妄似乎对「蜕升」的能力应用颇有见地。
毕竟是能够自己对地利预兆留下的些许能力进行开发与利用，最终甚至达到了逼近权能的地步。
不得不说，妄主要是倒了血霉碰上洛泠，她的谋划和手段都极为惊人，连末日信使都在她身上吃了一个大闷亏，只可惜遇上洛泠这个不讲道理的。
在跟着姐姐学习一段时间之后，妄已经彻底老实了，在感知到洛泠向她投来目光之时，立刻起身行礼，直接说道，
“请问，小主人有什么吩咐吗?”
“小，小主人...”
洛泠眨了眨眼，她惊奇地看着此刻的妄，娇小如少女般的姿态，低声下气的模样，全无过去的傲意与狡猾，倒是有几分小侍女的感觉。
姐姐这算是养了个丫鬟吗?
洛泠眨了眨眼，问道，
“姐姐呢?”
一听到洛泠提起姐姐，妄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然后老实地回答道，
“苏婉大人有事出去一趟，并没有告知我缘由。”
“哦，好吧。”洛泠稍作沉吟，继续说道，“对了，妄小姐，我这里遇到个疑难杂症，要不你过来试试看?”
“小姐不敢当，您还是唤我小妄吧，”妄讪讪地说道，“疑难杂症...如果这是您的吩咐，哦不对，我马上就到!”
话音落下，妄立刻便向洛泠的位置赶了过来。
洛泠不由得挠了挠后脑勺，脸色一阵古怪。
不得不说，洛泠还是对妄先前桀骜不驯的模样比较习惯，姐姐究竟对她做了些什么，竟然能够感化到这种程度。
果然这种需要沟通和交流的事情，还是交给姐姐来比较合适些。
不多说，洛泠的房间门被轻轻叩响，随着响起的是妄稍显稚嫩的嗓音，
“小主人，是我。”
“进来吧。”
洛泠说道。
妄推门而入，提起裙角向洛泠行了个万福，然后一扭头便看到被洛泠小心翼翼地放在床铺上的半身小姐。
......
妄忽地一阵沉默，然后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在确定自己所看到的并非假象之后，她瞬间便等大了双眼，不由得略微失神喃喃道，
“等等，我...这不会是在做梦吧?”
“什么做梦?”洛泠奇怪地问道，然后稍作沉吟，又说道，“难不成你认识?”
“可能认识。”
妄的语气却不敢确定，连神情都极为犹豫。
“认识就认识，但可能是什么意思?”洛泠嘴角微扯，这家伙不会是因为依附于地利预兆太长时间，所以谜语人的特质彻底无法抹消了吧?
“我想请问一下，小主人，您是在哪里遇到她的呢?”妄小心翼翼地问道。
“在虚界里。”
洛泠直接回答道。
“那我认识了，”妄露出一抹不知该说是苦涩还是嘲弄的别扭笑容，总让觉得洛泠她下一刻就要憋不住地捧腹大笑，“您不知道她的身份吗?”
“偶遇而已，自然是不认识。”洛泠摇了摇头，叹道，“我只是因为看着她可怜，不忍心让她在虚界里游荡，才选择出手把她救回来。”
“噗...”
听到这话，妄终于还是忍不住地笑了一声，但很快便重新忍住，继续说道，
“我感觉她会很感谢你的，真的。”
“所以，她是你的老相识吗?”
洛泠微微皱眉，她对妄的嘲笑很不满，别人的缺陷怎么能够随意嘲弄呢?
要是让半身小姐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看到洛泠露出这副表情，妄立刻便反应了过来，连忙收住了脸上难以忍受的笑容。
想要憋住笑意也很简单，只需要稍一回顾前些日子自己的遭遇就行，只要念头稍微沾上一点，很快就能想笑也笑不出来。
“算是吧，”妄看着床铺上的半身小姐，眼里带着些许怜悯，继续说道，“她的名字已经久远到不可考证，但却有另一个更加广为人知的代称，寅刻。
“嗯，洛泠小姐，就是与你为敌的末日信使之中，末日十二刻第三位，寅刻。”
“啊?”
听到妄的回答，洛泠直接便傻了眼。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半身小姐，略微有些失神，
“你是说，这个可怜的小姐，其实是那几个恶名远扬臭名昭著的末日信使?”
妄心想他们的恶名其实还比不过你们姐妹两个，很快便遏制住自己心底的这个念头。
还好最喜好支配他人的苏婉大人没在这里，小主人一般不怎么窥看别人的内心，否则她也没机会这样在心底吐槽了。
“没错。”妄微微颔首，说道，“我曾与末日信使有过最为深度的合作，甚至被他们邀请到神秘墓地里参加他们的会议，对于寅刻的印象实在是再深刻不过了。”
天时预兆与末日信使之间的合作仅限于交易，之前的过节也是很久远的时候，当时的寅刻还算完整，不至于残废到现在这般模样。
而妄就不一样了，直到前不久她都是末日信使的座上宾，对寅刻的现状是再清楚不过了。
只是，即便第一眼就认了出来，妄还是有些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为什么小主人随便出去逛一圈，就把末日信使的最初驿使给拐回来了呢?
这件事情无论是放在什么时候就都足以让人瞠目结舌，更何况是现在这个极为关键的时刻，末日信使怎么连最初驿使都能给弄丢了?
直到洛泠说是在虚界里捡到半身小姐的，妄才彻底确定，因为寅刻的状态确实是能够在虚界里行动的。
两种极为稀罕的特质结合在一起，说她不是寅刻，妄都不相信。
洛泠一阵沉默，从她的神情可以看出，对于妄的所述，她依旧保持着怀疑的态度。
不是洛泠不想相信，而是这个事实实在是过于惊人。
她怎么能够随便出去逛一圈，就把末日信使的最初驿使给拐回来了呢?
关于寅刻的战绩与传闻，洛泠从轩辕世家的档案里面了解过不少，深知对方是一位相当可怕的对手。
洛泠都没有打算先解决寅刻，因为在她看来，三位最初驿使之中，最弱的应该是丑刻。
结果却是...
就在这时，妄小心翼翼地出声说道，
“小主人，如果您依旧举棋不定，不如...直接问问她?”

第七十六章半身小姐的人偶(5k)
“...你说得对。”
洛泠微微颔首，但依旧止不住嘴角的微微扯动。
毕竟前不久她还在为这位半身小姐遭受的苦难而心生怜悯，结果妄立刻便猝不及防地告诉了她这个颇为震惊的信息。
洛泠初听之时，只觉得荒谬，但仔细想看来，确实有几分道理。
半身小姐能够在虚界之中苟活下来，没有几分特殊的本事是绝对不可能的，只不过洛泠一开始觉得是天生亲近「末日」的体质，这种体质在末日信使之内并不少见。
更何况，洛泠是在前往长生天的路上捡到的，而在她在卯刻处提前得到的消息之中，寅刻是准备去袭击长生天的...
这不就直接对上了吗?
想到自己还一本正经地打算提醒「天语者」关于寅刻袭击的事情，结果自己竟然有可能把寅刻给直接捡回了家，洛泠就不由得有些头疼。
当然...虽然是种种巧合，但洛泠也无法确定这就是事实。
正如妄所言，直接问问半身小姐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现在摆在洛泠面前的，还有一个问题。
“我该怎么问呢?”洛泠摊手道，“就连我的孢子，都无法与她直接对话。”
最大的问题，就是无法确定这位半身小姐，或者说寅刻的现状与情况，不知道该从哪个方向下手。
之前洛泠以为这是某种天生的缺陷与病症，才会想着通过「万灵」或者「蜕升」等手段来进行治愈。
而现在，如果对方真的是寅刻的话...
伸出援手几乎相当于助纣为虐。
但现在，洛泠还不能确定这一点，等确定了之后自然会有其他的安排，因此一个有效的交流方式就显得尤为重要。
寅刻...总不能在末日信使内部的时候，也没有任何方法跟其他人交流吧?
“小主人莫急，先让我想想。”
听到洛泠的疑问，妄沉吟稍许，眼底闪过几分回忆，说道，
“我记得，当时在会议上的时候，她身处于神秘墓地的意识似乎也无法进行交流，只能通过丑刻才能与其他人交流——就是丑刻读取她的意念想法，然后说与我们听，又把我们谈话的内容交付与她。”
“也就是说，只有丑刻掌握着与她交流的能力?这是由寅刻主导的，还是丑刻主导的?”洛泠微微皱眉，神情有些发了愁。
前者是寅刻只愿意和丑刻交流，后者是只有丑刻能与寅刻交流，两者的意义截然不同。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的话，洛泠就比较苦恼，后一种情况反而还好解决一些。
既然是连丑刻能够做到的事情，洛泠并不觉得自己会比丑刻差多少。
实在不行的话，她就亲自去一趟前线对丑刻的化身下手，以傀儡谣菌丝的方式存下这一份力量，如果不求彻底掌握对方的能力，谋取一部分力量的运用还是比较简单的。
“对不起，小主人，这件事情...我实在是不清楚，”妄神情无奈地说道，“当时丑刻只传了几句话，我也是因为寅刻实在过于特殊才会过多留意，但实际上整场会议下来，寅刻的存在感很低。”
寅刻在末日信使之内所扮演的角色是暗处的杀手，她几乎可以说是整个末日信使组织之中最为强大的一位，只是出手较少而已。
轩辕世家称其为强者的高傲，但未免有些牵强，如果寅刻的情况真是半身小姐这样的话，洛泠倒是能够理解。
强归强，每一次动手都相当于是在烧命啊...
固然，随着每一次出手，寅刻都会更接近于「末日」，在其路径之上更是会前进出一大步，直到如今已经是末日信使之中最为接近守墓人级别的一位。
但...「末日」的侵蚀同样在带走她的生命。
寅刻最强的时候应该就是在生命走到尽头之前的最后-后一刻，如同飞蛾扑火般的燃烧，之后便是彻底融入虚无的灰烬。
“有点难办啊...”
洛泠微微露出纠结的神情。
尽管妄如此信誓旦旦，但洛泠还是不敢确定。
万一半身小姐不是寅刻该怎么办?
万一半身小姐就是寅刻该怎么办?
现在是治也不是，直接弄死也不能，让洛泠甚是苦恼。
不过就在这时，妄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双眼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颇有几分仙子时期的模样。
只不过这一抹精光不过稍纵即逝，很快她便低垂眼眸，藏着了这一份灵动，说道，
“小主人，我倒是有一个方法，就是感觉有点像是把死马当做活马医，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听看?”
“反正都这样了...你就直接说吧。”洛泠微微颔首，轻叹一声。
她稍微能够察觉到，妄的语气之中似乎带了点恶趣味的愉悦，似乎是针对这位半身小姐寅刻，因此也有些好奇。
反正，馊主意也是主意，听一听也无妨。
“你可以直接把她支配成人偶啊!”妄挤眉弄眼道，“这样的话，对她完全支配之后，就能直接建立起神选与神明之间的联系，通过这一层特殊的联系，不就能够进行交流了?”
妄对于傀儡谣的能力并不算陌生，先别说待在「繁星的维多利亚」的这段日子里，亲身体会过不少傀儡谣的“美妙”之处，昔日的哥伦比亚陷落之时，正与末日信使处于深度合作的她可是对其中内幕知道得一清二楚。
“妄小姐，你这个方法...”
听到这儿，洛泠的脸色又多了几分古怪。
确实是挺死马当活马医的。
不过仔细想想...似乎又不失一个办法。
实际上，这种方式洛泠在很久之前就已经使用过，亚莉莎处于意识消亡的状态下，都被洛泠通过这个方法给支配了起来。
再加上亚莉莎本就是被光**会选为“禁术人偶”的圣女，具备着一定的资质，才得以在洛泠的支配下保留了一丝没有湮灭的意识，最终通过妹妹丝塔莎唤起的「蜕升」路径重新复苏。
半身小姐能够在虚界之中苟存，资质更是远超亚莉莎，对半身小姐动用完全支配，绝不会像普通人一样变得无可挽回。
即便半身小姐并不是寅刻，洛泠也可以通过这一方式来赋予她新生，也算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即便洛泠似乎并不怎么需要功德这玩意。
要是对方是寅刻的话，那就更干脆了。
被完全支配的寅刻，洛泠还需要担心些什么?
一念至此，洛泠很快便打定了主意，拍了拍手，
“那就这样吧!”
听到这里，妄掩不住脸上窃喜的表情。
对她而言，自己都已经落到了这般境地，没什么必要让寅刻能够好受一些，能坑一个算一个。
再者说了，妄本身就是个混沌恶的性格，更乐于见到寅刻比自己落得更加凄凉的境地。
我都已经这么惨了，怎么可以看到老相识过得舒服!
目前在「繁星的维多利亚」之中，妄就是其中地位最低的一个，其他所有人个个都是家人，只有她顶多算家奴。
既然有机会拉个老相识下水，妄自然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
不过，就在她暗中窃喜的时候，洛泠忽然幽幽地说道，
“你教得不错，妄小姐，我会把这个方法告诉姐姐的。”
听到洛泠的这句话，妄神情忽地一僵，抬起头便看到少女嘴角灿烂的笑容，看似阳光的神情之中，却藏有几分小恶魔般的狞笑。
“我...”
妄忽地有些惊慌，别的不说，她是真的怕苏婉。
虽说这件事只是提了个小建议，甚至可以说是对洛泠有利的，但...难保苏婉会怎么想啊!
妹妹只是腹黑而已，姐姐则更是一个无与伦比的恶魔...
这对姐妹真的是天造地设...
“嘘，如果不想我去打小报告的话，”洛泠把食指放在嘴角处，微微眯眼，轻声说道，“最好还是收起些小心思吧。”
她知道仙子是个什么德行，先前与仙子合作过的势力几乎都被坑过，洛泠并不怀疑仙子的谋算，也没有自信到能够完全掌握这个生性狡猾的家伙。
但姐姐不一样。
从一些细微表情来看，洛泠知道妄对姐姐的恐惧，也不知道姐姐是使了些什么手段。
不过，或许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仙子这个阴险狡诈的家伙能够服软，仙子还是有不少有用的东西，比如这一次关于末日信使的情报。
主要也是洛老爷心善，见不得苦难，因此这一次只是稍作警告而已。
妄神情微僵，然后低下了头，
“我...知道了。”
不知为何，她心底竟然生出了几分卑贱的感激。
妄都想骂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贱了，只是没有施虐而已就心生感激。
但又不由得对洛泠生出了几分好感，即便知道这位本质上也是个腹黑的小恶魔。
哎，她这辈子就算是被这对姐妹给玩坏了...
洛泠并不知道妄此时此刻的心情之复杂，在把这个小女仆给送走之后，目光又重新落向床铺上的半身小姐，神情微微有些凝重。
这具被「末日」侵蚀的身躯尤为恐怖，若不是她能够感应到其中一道微弱却顽强的生机，很难想象这竟然会是一个活着的人。
“既然事已至此，便试上一试吧。”
洛泠神情微敛，立刻便化身为白魔女形态。
权能「烬灭国度」瞬间展开，丝丝鲜血混杂着白色的菌丝，逐渐渗透到半身小姐的全身上下。
所有的肌肤，肉身，内脏...全都被鲜血与菌丝一同侵入，并开始迅速增生。
由于半身小姐的大部分肢体都是因为被「末日」侵蚀而失去的，就像轩辕玲珑的情况一样，寻常的修补并不能挽回。
只要重新长出来，源自于「末日」的诅咒就会降临，到时候带来的只会更加痛苦的折磨。
因此，洛泠并不是在修复半身小姐的伤势，而是利用菌丝和鲜血，在半身小姐的身体里重新制造出一具全新的人偶。
半身小姐的大部分器官都已经枯竭，洛泠便以她为母本，制造出新的器官，但并不是融入本体，而是相当于嵌在身体里。
不止如此，连同失去的四肢，丢失的五感，洛泠都通过相应的手段进行修复。
当这一切完成之后，就相当于是为半身小姐量身定制了一个血肉装甲，完全把这半身都嵌入其中，从里到外。
这具外壳完全源自于洛泠的力量，受到她最直接的完全支配，在层层渗透之下，连本体的半身都被洛泠纳入了掌控之中。
但血肉与菌丝的力量延伸之时，洛泠能够感受到半身小姐的意识正在被微微触动着，似乎是在挣扎，又似乎只是本能的抗拒反应。
不过这些对于洛泠而言，都不是什么阻力，其反抗的力度弱小到洛泠都在怀疑，对方是否真的是寅刻。
以寅刻过往的战绩而言，不应该弱成这样才对啊...
想归想，洛泠的动作并没有丝毫迟缓。
不多时，洛泠就依靠着自己的想象，逐渐把半身小姐修补到正常人的外貌。
灰色的凌乱长发披散在床铺之上，合着双眼的恬静少女端庄地坐着，稚嫩却冷傲的容颜应是她原本的模样，病态般惨白的肌肤与洛泠的白魔女形态几乎如出一辙，但眼角末端却是嫣红的眼影。
这些只是前置工作而已，洛泠已经做好了通过这具人偶对半身小姐进行完全支配的准备，无论对方是不是寅刻，洛泠都有相应的措施。
“就这样，开始吧。”
洛泠端坐在半身小姐的面前，心神开始分化。
半身小姐的双眸睁开，几乎一模一样的灰色眼眸与洛泠对视着，却是以洛泠的意志。
嵌在半身之间的人偶，本就与洛泠之前随意捏出的人偶本质上是一样的。
不过现在，洛泠要通过这具人偶，去深度探寻半身小姐的意识。
片刻之后，两名相对而坐的少女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开始深入意识。
.......
寅刻冷静了下来。
她很清楚，自己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存在。
不是强大到可怕，而是完全超出了她以往的认知。
寅刻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选择将自身完全投入到虚界之中，以被「末日」侵蚀的代价，换取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
可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才换取的力量，却在这位存在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她从未见过，虚无之中的一切竟然能够如此温顺的时刻。
并不是对方适应了虚无，而是虚无在拥护着她。
寅刻在思考，对方究竟为何人。
或者，究竟...是不是人?
源自灵魂声音的声音在脱离虚无之后，就从未再度响起，即便她能感受到自我的封印被解除之后，周围空荡荡的一切让她相当不习惯。
没有虚无作为介质，她的意识是真正被禁锢在身体之中，除非有丑刻这样的能力，才能直接与她进行交流。
自从投身虚界之后，寅刻几乎就没有离开过虚界，甚至可以说，是她不敢离开虚界。
因为，虚无是她的力量之源。
她之所以如此强大的原因，就是能够撼动虚界之中的存在，利用虚界去完成自己恐怖惊人的战绩。
换而言之，如果是在没有虚无的地方，也就是虚界之外，她是相当之羼弱的存在，甚至连一个普通人都可以轻松虐杀她。
这本应该是寅刻最为惊恐的时刻，因为她的生命来到了一个岌岌可危的悬崖边上，只需要一把小刀，轻轻地割开她的喉咙，贯穿她的心脏，就能够把她杀死。
掌控虚无的代价过于沉重，以至于让离开虚界的寅刻真正意义上成为了一个纸老虎。
长久的思考之后，寅刻得出了一个令人心悸的结论。
即，对方是一位末日神选。
真正的末日神选，甚至是末日神眷者。
虽然，末日信使号称全员都是末日神选，都能够借助「末日」的力量，但实际上，只有三位最初驿使才能明白，即便是他们，与真正的末日神选亦有距离。
只有达到末日神选的级别，才能够在「末日」降临之时苟存下来，以自身之存在，去延续已然毁于一旦的，可悲的繁星文明。
可惜的是，他们三个之中，仅有寅刻最为接近这个级别。
也正是因为如此，寅刻才深刻地体会到，这位把她带离虚界的存在，与「末日」之间究竟有着怎样可怕的相性。
说是「末日」的神眷者，或许都不过如此。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寅刻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同时，又有些苦笑。
虚界极为短暂的交流，虽然在当时的她听来相当之可怕，但现在仔细回想起来...对方更像是一个涉世不深的少女而已。
语调之间，还颇有些可爱的意味。
末日信使毕生所追求的终局，却轻而易举地出现在这样一名神秘的少女身上，何等的...可笑。
“生也好，死也罢。”
寅刻轻轻叹了口气，想着，
“反正我都已经只剩下三次出手的机会，恐怕这伟大的使命，我已经无能为力去承当了。”
若是能让这名少女加入末日信使，去成为文明的守墓人，或许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只可惜，她现在也只能在心底想一想而已，因为即便想要与对方进行沟通，寅刻都没有任何办法能做到。
就在寅刻想到这里的时候，却忽然在意识之中，听到了一个似曾相识，却稚嫩的轻灵嗓音，
“半身小姐，请问...能听到吗?”

第七十七章又见轩辕(5k)
洛泠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意识空间。
充斥着漆黑的虚无，犹如虚界一般，唯一不同之处，可能就只是没有旧日遗迹所留下的痕迹。
越是继续深入，就越能感受到虚无所带来的沉浸，就像是无底的沼泽一样，一旦陷入就只能等待绝望的到来。
若是换做其他人步入这一处意识空间，恐怕第一时间就会彻底迷乱于其中，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融入这片虚无。
当然，洛泠连真正的虚界都来去自如，尽管现在并不是本体形态，但仅仅这点虚无于她而言，顶多只有些许的不适应。
在感受到半身小姐的意识空间真相之时，洛泠便明白了过来，为什么半身小姐会是这副模样。
要知道，虚无可是生灵的绝对禁区，岂是如此轻易地就能够被触碰的?
能够融入其中的代价...便是化作虚无的一部分。
可以说，半身小姐的情况，就相当于被虚无侵蚀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外在残缺不堪的躯壳是她作为生灵的最后一点证明。
若是连这般破落的躯壳都湮灭于虚无之中，她最后的自我意识也就彻底消散，真正意义上地化为了虚无，成为无尽虚界之中一抹渺小的痕迹。
或许能够像旧日遗迹一样，在虚界里留下些许的痕迹，但也仅限于此了。
也正是因为意识空间里几乎已经被虚无所占据，导致半身小姐的意识会被彻底封闭在虚无之间，无法对外交流。
也就是说，这种情况下...或许虚界才是半身小姐真正的活动范围。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虚无侵蚀的程度过分沉重，以至于真正的意识渺小到难以察觉，连洛泠一时之间都没能在这片意识空间里找到半身小姐的自我。
现在的洛泠所化身的是白魔女，因为只有这个形态才能更加完美地施展权能「烬灭国度」，动用完全支配。
只不过，以这种形态出现的话，在虚无之中就没有多少优势了，更何况还是在别人的意识空间。
思来想去之后，洛泠还是直接出声问道，
“半身小姐，请问...能听到吗?”
在唤声之时，洛泠多少有点忐忑不安。
一方面是因为她意识到对方之所以待在虚界，可能并不是因为失陷，只是因为虚界才是她真正的家，自己...似乎有些好心办坏事了。
另一方面，就是不确定半身小姐的身份，如果真的是末日信使的寅刻，对方究竟是一位怎样的存在，洛泠全都一无所知，因此心情难免有些复杂。
不知是过了多久，在这片充斥着虚无的意识空间之内，时间流逝的感知总是错乱的，一道带着些许冷意的清冷嗓音淡淡地响起，
“你是在叫我吗?”
“...应该是?”
虽然听到了回应，但洛泠不确定是不是虚无之中带来的虚妄，便是这样地回道。
对方沉默了一会，然后缓缓地说道，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这样的称呼....会很让人受伤的。”
“额...”
洛泠微微一愣，很快便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捂着嘴，摇了摇头，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由于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洛泠一直都是半身小姐半身小姐地喊着，完全忽略了，这个称呼对于半身小姐而言，是多大的伤害。
相当于把盲人叫做瞎子小姐，把失聪叫做聋子小姐，把坐轮椅的喊瘸腿小姐...
不得不说，都是相当冒犯的称呼。
只是洛泠一时之间没有想到而已。
“更何况，我也是有名字的。”说到此处，清冷嗓音忽地一顿，之后才轻声继续说道，，“虽然...已经许久没人提起过。”
“好吧，请问...我该怎么称呼你?”
由于之前不太尊重半身小姐的缘故，洛泠有些愧疚，因此连语气都柔软了不少。
“.......
又是一阵沉默，或是因为迟疑，还是有着其他思量。
最终伴随着一声长叹之后，说道，
“你就唤我轩辕吧。”
“啊?”听到这个极为熟悉的姓氏，洛泠不由得脱口而出，“轩辕世家?”
她不由得露出惊诧的神情，这位疑似末日信使的半身小姐，竟然是轩辕世家的人?
又或者说...
是故意套了个轩辕世家的名头?
一时之间，洛泠有点混乱。
“看来，你已经去过了大夏帝城，或许还认识过轩辕世家的人，再唤我轩辕便不合适了。”对方的嗓音听起来并没有任何涟漪，只是继续说道，“我的名字是轩辕娥，不过这个名字已经很少用了。”
这回轮到洛泠沉默了，听到这位轩辕娥小姐的这几句话，她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不怎么使用的名字，要么就是太久太久没有和其他人接触过，连交流都未曾有过，又怎么可能用得上名字。
另一个可能就是，交流之时使用的不是名字，而是代号。
“寅刻?”
洛泠向来是个直来直去的性格，尤其是在搞情报这一方面上，能够直截了当就绝不会迂回。
不过，这也是因为有傀儡谣能力的存在，洛泠并不怎么需要对这一方面进行仔细的谋划，另一点就是...她的年龄尚浅，实在没什么资格跟老狐狸们玩心眼。
所以，洛泠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想到什么就直接开口。
“呵。”
听到洛泠这个脱口而出的称呼，轩辕娥只是轻笑一生，带着几分无奈。
很快，她便答复道，
“没错。”
轩辕娥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这个身份。
这时她也已经意识到，这个性格颇有些可爱的少女，想来知道的事情可不少。
寅刻的真实模样其实知道的人并不多，除了末日十二刻之外，活着的存在仅有不到一手之数亲眼见过寅刻，知道寅刻如今现状的还要再少上几个。
不过，寅刻并不意外，她一开始就知道末日十二刻里面有内鬼，她的身份暴露并不是一件难以置信的事实。
只是，对面这位神秘少女的真实身份就值得商讨了。
很快，寅刻的脑海里便浮现出一个名字。
一个让末日信使遭受过极为重大的挫败，因此才被重视起来的名字。
“洛泠小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你对吧?”寅刻轻声说道。
维多利亚一战，末日信使的其他时刻并没有参与，这并不是因为末日信使不够重视，只是因为维多利亚是女人的地盘。
她同样是要成为守墓人的存在，独自完全毁灭维多利亚能够让她在「末日」的路径上走到一个难以置信的遥远距离，因此其他时刻都默契地没有加以任何干涉——这只是表面上的原因而已。
真正的原因，当然是女人的手笔，她把维多利亚视的毁灭视为囊中之物，当然不会让其他驿使轻易插手其中，个中的明争暗斗不足为外人道。
当然，女人拦得住其他驿使，却拦不住他们的耳目，其他的末日十二刻只不过是没有直接把手伸进维多利亚而已，无数的末日耳目同样散在维多利亚之中。
因此关于洛泠最终所造就的事迹，成功从「末日」时刻之中挽回已然湮灭的维多利亚，末日信使虽然难以得知其中的详细情况，至少还是能够知道个大概。
只不过，由于之前的洛泠过于不起眼，一开始甚至连「公司」创始五人组都没有足够的重视，更别提其他耳目了。
所以，在末日信使的情报之中，，“洛泠”此人是在最后的关键时刻忽然才出现的，因此他们最为熟识的也只是这个名字而已。
能够无视虚无，认识轩辕世家，了解末日信使，几个条件加起来，似乎也仅有这位曾经拯救过一整个起源之地的少女了。
“嗯，你若是知道的话，也省去几分自我介绍的麻烦了。”
知道对方是寅刻之后，洛泠的语气就没有之前那般客气了。
与此同时，通过嵌体人偶对寅刻的支配与渗透同步开始。
对于一位末日信使，洛泠可不会有丝毫的手软。
“...等等，你在对我的身体做些什么?”
寅刻同样能够察觉到洛泠的动作，清冷的嗓音出现了些许的动摇。
先前洛泠只是“嵌入”而已，虽然嵌入的范围有点深入，但大体上并没有真正施展完全支配，只是包裹在寅刻的半身处而已。
洛泠做了两手准备，如果半身小姐不是寅刻，她就会把这具嵌身人偶的掌控权交给对方，并积极地让对面能够通过这具人偶，重新感受到外面美好的世界，而不是沉浸在虚无之中。
如果半身小姐是寅刻，就直接通过嵌入人偶，实施对半身的完全支配。
此时此刻，正是支配开始之时，其渗透的深度，甚至连几乎对外界失去所有感官的寅刻都能感受得到。
寅刻久违地感受到了源自于身体的异样，要知道在被「末日」侵蚀到一定程度之后，她几乎可以说是完全失去了对外界和身体的感知。
只有待在虚界之中，才能够通过虚无之间的感应，微微察觉到意识之外的变化。
可现在..
“甚至，连我的意识都在渗透?”
寅刻的心绪已经出现了变化，但很快又平复了下来。
原因无他，更加令她震惊的事情，在此前就已经出现过，该有的惊慌与失措都已经过去。
知道是这位洛泠小姐之后，无论会发生什么，她都不会意外。
“不过是一些必要的手段而已。”洛泠摇了摇头，说道。
很快，她便直接退出了寅刻的意识空间。
重新睁开双眼之时，洛泠抬头望向前方一袭灰发渐渐化作银白之色的少女，神情凝重了不少。
这些银白长发并不是洛泠的菌丝，而是寅刻本来的发色，比起菌丝的病态惨白而言，要耀眼不少。
洛泠见过这样的发色，或者说，她对此完全不陌生。
轩辕玲珑，轩辕穆雪，轩辕穆燕...
超过七成的轩辕世家女子，都是这般银白的发色。
由于轩辕世家世代联姻，并不缺少外来血脉，多年混杂以来，其他发色也不少见，只不过终究是轩辕世家较为强大，因此这种银白发色的轩辕女子才会占据大多数。
洛泠不得不想到寅刻一开始在自我介绍的时候，使用的是“轩辕娥”之名。
一开始洛泠确定对方就是寅刻之时，以为只是这位末日信使在刻意顶替轩辕世家之名，但现在看来...恐怕对方真的是轩辕世家的人。
若是从年龄上来看，兴许还是轩辕玲珑的老祖...
继承「帝」之遗志，世代与「末日」为敌，竟然会有一名子弟归顺了「末日」，成为湮灭世界的末日信使吗?
片刻之后，精致的银发娇小人偶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灰色眼眸之中满是震惊之色。
她艰难且僵硬地抬起头，望向面前的少女，小嘴微张，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仅能发出如牙牙学语般晦涩断裂的音节。
“寅刻小姐，我应该没有制住你说话才对。”洛泠微微皱眉，她只是不想待在别人的意识空间里对话而已，尤其是还是一位末日信使的意识空间。
洛泠很自信，虚界对于她而言比老家还要老家，但自信并不是狂妄的理由。
终究还是要小心一些，万一这位末日信使有些什么手段，能够在虚无的意识空间里创伤自己呢?
即便这种创伤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但洛泠又不是受虐狂，没必要受的伤，白白去承受不是傻子是什么。
因此，在通过嵌身人偶对寅刻进行完全支配之后，洛泠把她的意识挽回到人偶之中，通过与虚无意识的链接，远程操控这具人偶。
当然，主控权依旧在洛泠的手上，只是对寅刻开放了五感以及语言的模块而已。
换而言之，现在的寅刻除了跟洛泠对话之外，连动一下手指都做不到，更别提要通过这具人偶去施展什么能力。
这段日子洛泠使用人偶的次数还挺多，逐渐开发出一些比较方便的技巧，以及一些掌控的心得。
换做之前想要精确地创造并掌控这种嵌身人偶，对于洛泠而言还是颇有些挑战的。
只是，洛泠忽略的一点便是...
寅刻在过往漫长的时光之中，已经许久没能再拥有过这般的光明，以至于连说话的能力都几乎已经丧失。
在长久的沉默与尴尬的寂静之后，就在洛泠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寅刻的嘴唇微张微合，碰撞出些许晦涩嘶哑的嗓音，
“谢，谢谢...”
她溢满的眼眶不断地流下眼泪，却迟迟不肯闭上双眼，即便已经她的眼眸已经彻底被泪水所模糊，也要睁着双眼，贪婪地窥视着这个世界的每一丝色彩。
寅刻觉得，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不会有任何意外。
以之前所发生的种种事情，以及知道自己是寅刻之后的态度变化来看，这位自始至终都保持着神秘的少女，与末日信使并不对付，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被杀死也好，被拷问也罢，即便是泄愤般的折磨，或是以她作为要挟去与末日信使进行谈判，对于这位曾在末日信使的手上拯救过世界的洛泠小姐来说，这些行为都不意外。
更何况，对方确实有这个实力。
但...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依旧出乎了寅刻的预料。
自从无数岁月之前，被迫踏入这条可怕的道路之时，寅刻就已经知道，她的生命已经进入了一个恒定的倒计时。
每一次出手，她都会变得更强，每一次出手，她都会离湮灭更近。
先是双目，后是听觉，再之后她自己缝上了嘴巴...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无边无际的漆黑与黑暗，孤独与枯寂，已经伴随了她的大半生。
上一次见到的阳光，究竟是什么时候?
寅刻不知道，但一定是很久很久以前，久远到连记忆之中都没能留下哪怕一点的残象。
她并不是生来便向往「末日」，她并不享受久恒的湮灭，她只是...无可奈何。
无奈于，唯一的选择，是走上这条无法回头的道路。
重新使用自己的感官来感受到外界的一切，哪怕这对于普通人而言是再寻常不过的日常，可寅刻...轩辕娥，却是被感动到无法自已。
在洛泠莫名其妙的目光里，寅刻的情绪逐渐平复了下来，只是她现在因为被完全支配，连动手擦擦眼泪都做不到，搞得满脸全被糊满了泪水。
洛泠只好伸出手，擦了擦轩辕娥的眼泪，心底生出几分奇异之色。
不是，姐们，你真的是寅刻吗?该不会是在骗我吧?
怎么跟印象里穷凶极恶的末日信使完全不一样呢?
寅刻可不是什么默默无闻的末日驿使，在她的手上，轩辕世家损失惨重，更是亲手横扫过其他势力的围剿，以达成末日信使的一些计划。
作为一名末日信使，寅刻手上沾染的鲜血已经数不胜数，洛泠所谓的四十万杀孽在这位面前都不值一提。
洛泠要是说一句我曾经亲手杀过四十万人，寅刻高低得回一句很好那么昨天呢。
怎么会是这样一个爱哭的小女孩...
“我...”
寅刻正要说些什么，但很快神情一怔，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晦涩嘶哑的嗓音说道，
“子刻...在呼唤我。”

第七十八章末日会议(5k)
银发少女的人偶，寅刻轩辕娥端坐在洛泠的面前，或许是因为许久未曾感受过真实躯体的存在，即便洛泠并没有对她的面部表情施加任何控制，但她的神情看起来还是带了几分木讷似的僵硬。
“子刻在呼唤你?”
洛泠瞳孔微缩，但同时又有些奇怪，为什么寅刻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她。
“似乎，是一次重要的会议...”
轩辕娥缓缓地说道，随着又一次开口说话，她嗓音之中晦涩的嘶哑又减弱了几分，总算能够听出是与意识之中一般的清冷音色。
她直勾勾地看着洛泠，灰色的瞳孔被异常地放大，再加上木讷的表情，苍白的肤色，反而有些怪异的渗人。
“如果我不告诉你的话，”轩辕娥缓缓地说道，言语之间逐渐变得流畅，““你会直接杀了我，「白魔女」。”
洛泠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外貌，现在就是以白魔女形态出现在轩辕娥的面前。
“洛泠”与“白魔女”就是同一位存在这件事情，其实相当显而易见，在昔日维多利亚的终局时刻，几位主要参与者都在最后关头洞察了这个事实。
另外，轩辕娥已经完全落入了洛泠的支配，这种支配已经渗透到了意识的领域，并不仅仅局限于支配躯体。
尽管轩辕娥似乎对洛泠动用嵌身人偶的方式重新给予了她感受现世的机会，但实际上...如今的嵌身人偶对于轩辕娥而言，同样是一道无法挣脱的枷锁。
这道枷锁会随着时间的推移，直到“完全支配”彻底完成之际，彻底锁死轩辕娥，她永远都无法摆脱嵌身人偶的支配。
当轩辕娥亲眼看到面前的「白魔女」之时，她便意识到了这些事实，通过意识空间的异样，她也知道自己的意识已经被傀儡谣能力所侵入。
虽说并不是完全受到了面前这位「白魔女」洛泠小姐的支配，但有一点可以说明，一旦她的意识因为踏入神秘墓地的瞬间出现异动，，「白魔女」就会直接对她动手。
轩辕娥丝毫没有怀疑「白魔女」的雷厉风行，尽管之前她的所有表现在自己看来都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但是过往的战绩已经说明了一切。
都不需要赌，暴虐且残酷的「白魔女」一定会这样做，自己的小命已经被对方彻底拿捏，不如直接坦白这些可能会让对方生疑的事情。
轩辕娥只是能够坦然赴死而已，又不是真的想一死了之，她还是很惜命的，不然早就把手上的出手次数全都挥霍一空了。
“...我的形象都已经败坏到了这种程度吗?”
洛泠嘴角微扯，总觉得有些荒谬，她自我感觉还是挺善良的来着...
别的不说，都已经拯救过多少次世界了。
不过，若是察觉到轩辕娥的意识出现异样，即便不直接杀死轩辕娥，洛泠的出手也会相当之果断。
终于不直接灭杀的原因，作为寅刻，轩辕娥手上掌握的东西非常珍贵，让她就这样一死了之反而是一种浪费。
从初时重见光明的激动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之后，轩辕娥总算表现出寅刻应有的素质，她谨慎且冷静地望着洛泠，低声说道，
“只是，我没想到传闻之中的「白魔女」，与杀死申刻的洛泠小姐，会是同一个人。”
末日十二刻之一的申刻，即是「公司」董事之一的女人。
与此同时，轩辕娥的脑海里把「白魔女」的事情与之前洛泠仅有的一些情报结合起来，一点一滴全都是触目惊心的契合，足以说明她在维多利亚之变里所扮演的位置。
根本就不是之前末日信使内部所判断的那样，是在最后时刻出来摘桃子的不速之客。
于两大势力之中，不仅仅只有女人这一个隐藏的第三方，其幕后真正的黑手更是这位「白魔女」，几乎是她主导了终局的到来，就连潜藏谋划不知多少年的申刻都无可奈何地栽到了她的手上。
正是因为对方是「白魔女」，轩辕娥不由得有些迟疑了起来。
“洛泠小姐”所谓的拯救维多利亚，真的是在拯救吗?
但无论如何，如今再思考这些问题似乎已经没什么意义，因为她现在的一切都已经被对方拿在手上。
就在这时，洛泠察觉到轩辕娥的意识正出现一阵前所未有的异动，似乎是要完全脱离出这具可怜的躯壳，通过某种投影的方式，遁离此地。
还没等洛泠有所动作，轩辕娥立刻紧张地说道，
“是子刻的呼唤，现在我即将踏入一处名为“神秘墓地'的意识空间之内，这是一件无可抗力的事情。但我会绝对保证不透露半点关于您的信息，请您务必暂且手下留情。”
轩辕娥的求饶听起来很是生硬，兴许是之前没什么经验的缘故。
但时间紧迫，她眼见着自己似乎暂时即将脱离「白魔女」的掌控，洛泠都还没说些什么，她自己先急起来了。
因为去往神秘墓地不代表着她的意识离开了这具躯壳，只是跟洛泠操控其他人偶之时差不多，只是分化出心神踏入其他地方而已，真正的意识本体还留在这里。
也就是说，只要洛泠果断一点直接动手，她就得原地嗝屁。
...都还没能进行什么谈判呢，就这样直接死掉的话，会不会太冤了?
..”
洛泠稍作沉默，她并没有完全相信轩辕娥的说辞。
主要是这群老狐狸太会玩心眼了，她一个未成年的少女实在是玩不过他们。
不过，就在这道映射的力量落在轩辕娥的身上之时，洛泠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不由得露出一抹古怪的神色。
-直紧张地盯着洛泠的轩辕娥看到这一幕，微微失色，心说坏了事。
虽然轩辕娥对洛泠并不熟悉，但这种表情...就意味着某些预想之外的糟糕事情即将发生。
正所谓阎王一笑，生死难料，无非不过如此。
现在的轩辕娥手上有两个选择，在意识投影抵达神秘墓地之时，竭尽全力地传达出洛泠所有已知的真实信息，争取在走入生命尽头之前，为末日信使做出最后的一丝贡献。
另一个选择就是...赌「白魔女」只是个心思纯粹的小女孩，能够相信自己。
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如果有足够的时间，轩辕娥或许可以做出更为妥善的决定，但可惜的是，现在她最为缺少的便是时间。
-时之间，轩辕娥不由得在心底生出了些许对子刻的怨气。
天天开会天天开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刻也要开会，而且还不能拒绝，真的是开了个屁的会!
久违重逢的光明渐渐逝去，她的意识重新坠入了永恒无际的漆黑与幽暗，虚无再度占据了她空虚的世界。
轩辕娥难以遏制地生出了沉重的失落，饶是她坚韧的心神，都不由得出现了动摇。
她本能够忍受长久的无光黑暗，却不幸地短暂感受到了光明。
“你似乎来迟了一些，寅小妹，是在袭击「天语者」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浑厚的嗓音在她的意识空间里响起，寅刻立刻便分辨了出来，这是丑刻的声音。
这曾经是她的世界里，唯一能够听到的声音。
往常在这个时候，寅刻的心情会很不错，因为只有在每次听到的时候，她才能够思维意识到，自己确实还活着，还没有彻底陷入虚无。
但在此时此刻，寅刻却不知该如何回应丑刻。
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摆在面前之时，显得尤为艰难。
...也罢。
半息之间，寅刻终于无可奈何地选择了最为妥协的一项。
“我没事。”
她的嗓音回应道。
但，这道声音并不是由寅刻发出。
...是「白魔女」?
寅刻在震惊之余，很快便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等等，「白魔女」所施展的傀儡谣能力“完全支配”，已经能够涉及到意识了吗?
“没错，”似乎是读到了寅刻的想法，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嗓音回应着她的念头，“如今你的意识已经完全被渗透，本来可以更快一些，主要是周围充斥着在意识空间里的虚无还挺麻烦的，还好我技高一筹。
“即便是在意识之中，你所有能够发出的念头，都会被我锁死，丑刻能够听到的回应，只有我能够发出。”
不止如此，寅刻真正的念头，同样会被洛泠所获知，这便是“完全支配”的魅力。
这是唯一能够与外界交流的渠道，洛泠同样在等待着寅刻所作出的抉择，根据对方的态度不同，洛泠所采取的强制性措施同样会有所差别。
在了解到这一点之后，轩辕娥不由得毛骨悚然，她忽然知道了，昔日哥伦比亚人的恐惧究竟源自于何处。
难怪，当时参与到哥伦比亚毁灭的几位驿使，在归来之时神情是如何难掩的恐惧，对于他们而言，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可怕所留下的阴影是前所未有的。
甚至在之后维多利亚再度出现傀儡谣的信息之时，他们几个打死也不肯继续参与进去。
除了寅刻这个因为自身的原因而只能孤家寡人，以及自身资历尚浅的新任驿使卯刻之外，这几位本该相当活跃的驿使竟然也都没有埋下耳目。
很简单，他们知道，无论如何防范，自己的耳目都有可能会被傀儡谣所渗透，成为杀死自己的一根矛。
没有经历过的存在，是无法深刻体会到这种恐惧的，而之前的轩辕娥同样如此。
——当然，参与哥伦比亚毁灭的几位驿使，全都死在了前不久的总站遇袭，这件或许是由傀儡谣能力掌握者「白魔女」所策划的事件之中，不得不说又是另一种讽刺。
“我...”
至此，她已然说不出哪怕一句话。
只得沦入了沉默。
古老的神秘墓地之中，漫长的昏暗走廊的两边，皆是神态各异的诡异塑像。
洛泠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些诡异塑像，神情之中带上了几分惊奇。
“这应该算是末日信使版本的禁忌石板?”
洛泠这样想着，然后带着少许的期待，找到了第四十九位和第二十一位，本想看看有没有她的塑像。
这种心态就好像，本就知道自己考试的优秀排名，但还是打算在公开名单里找到自己的头像和名字一样。
可惜的是并没有，当洛泠在看到这两个地方都是一道灰白色影子的时候，瞬间就大失所望。
“要是这些都是末日信使亲手做的，也未免有点太偷懒了吧?”洛泠颇有些不满，稍稍嘟着小嘴，“我的白魔女形态都流传了这么久，连维多利亚都还留着一部分之前的通缉令，结果反而没能在这里找到。”
她稍稍扭头，望向与这些诡异塑像不远处的房间，又露出了些许惊奇古怪的神色，一阵啧啧称奇，
“没想到，我竟然能够通过这个方式参与到末日信使的最高会议里面...”
她直接迈开了步伐，走入了房间之内。
古怪的是，参与会议的所有人，就像是没有看到她一样。
洛泠对此并不意外，因为实际上她借助的是寅刻的意识踏入到此地，所有的感知都是通过寅刻来进行的。
只是寅刻这些感知全都被虚无遮断，但对洛泠来说，所有关于虚无的问题，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此时的她已经不再是白魔女形态，已经转成了本体，施展了「蜕升」的权能「救世魔女」。
完全支配已经基本完成，余下的便是继续渗透与加强结合，直到一切都无可挽回，这些都是嵌身人偶能够完成的事情。
而洛泠在动用「救世魔女」之时，也能够让“完全支配”不再受到占据寅刻意识空间的虚无影响，得以彻底扎根在她的意识深处，达成最为完美的完全支配。
所以，洛泠看似是在到处乱逛，实际上她的意识形体是依附在寅刻的意识之中，仅有寅刻能够感受到她的存在。
“坐在主位的瘦猴是子刻，老爷爷模样的是丑刻，寅刻的意识竟然也跟躯体一模一样，还有小毛孩未刻，魁梧大汉辰刻，眯眯眼戌刻...等等，卯刻呢?”
通过寅刻并未藏起来的一部分记忆，以及在场众人的些许交流，洛泠一一对上了在座众位驿使的外貌，饶有兴致地一一端详。
“子刻重生过了。”
寅刻忽然在意识里说道。
“哦?”
洛泠意念微动。
“他之前是一个长发男子的外貌，据说极为俊美。”寅刻继续说道，“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应该不至于被你形容成瘦猴。”
“其实说是瘦猴都是美化过的，我总觉得这副尊容应该是五千年一遇...”
洛泠说着，又问道，“不过，重生又是怎么回事?”
寅刻简单平淡地告诉了洛泠关于子刻特殊的转生之术，虽然洛泠之前在档案里面了解过一些，但在寅刻的叙述之中，洛泠却知道了关于子刻转生之术更多的秘辛。
出乎洛泠的意料，子刻的转世重生...根本就不会损失自己的实力!
但如此强大的能力，当然不可能没有代价。
代价就是，需要支付一部分燃烧的虚无，这些虚无基本上都是由信鸽或者低阶传马所提供。
所有死去的信鸽与传马，甚至是驿使，都会在彻底湮灭之前，被子刻引领到他的「末日」祭器“轮回熔炉”之中。
他们所具备的虚无资质都会被以某种方式燃烧，以求绽放出足够稳定的特殊虚无，最终化作子刻轮回重生的代价。
“真是狠人啊...”
洛泠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听起来就像是某种邪法一样。
但...涉及「末日」的力量，貌似也确实和邪法的差别不会特别大。
“不过，最近他才重生过?好像轩辕世家最近的行动也没能威胁到他吧...”
本家都还被封在起源之地，游离在外的虚界战舰正在为了补给而苦恼，哪有空去猎杀子刻。
除此之外，洛泠还有一个疑惑。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洛泠问道。
“因为我很清楚，这些都是你想知道的事情，”寅刻淡淡地说道，“如今我的性命都已经被你完全支配，所以讨好你是应该的。”
.....
话确实是这么说没错，但洛泠总觉得有点别扭。
主要是寅刻的本名是轩辕娥，是轩辕世家的人，她实在很难想象一个姓轩辕的人会服软...
尤其对方的身份还是末日信使的三个老不死之一。
闲话还没再聊多长时间，洛泠疑惑的卯刻总算是姗姗来迟。
煞气腾腾的高挑女子大步流星地踏入门口，然后直接坐在属于她的位置上，洛泠颇有些惊奇地看着这位尽管与往日容颜一致，气质却是截然不同的卯刻女士。
或许，只有在这里，卯刻才会显露出她曾经作为哥伦比亚联邦灾厄应对局最高指挥部副司令应有的威严。
“你又迟到了，卯刻。”
魁梧壮汉辰刻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卯刻。
“大家都等得，就只有你等不及吗?辰刻。”卯刻冷笑一声，说道。
闻言辰刻瞳孔微缩，正要说些什么，一直在闭目养神的子刻睁开双眼，缓缓说道，
“无谓的争端你们稍后再谈，眼下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谈。
“关于我们，“守墓人'的未来。”
悬赏从明天开始加更，跟之前一样，直接合在一章的字数里面。
希望能够有足够的动力让猫再多更一点(疯狂暗示)

第七十九章最初驿使之死(5k)
不得不说，在洛泠看来，这足以算是一次尤为新奇的体验。
此时此刻，在她的旁边坐着的几乎全是末日信使最高掌权者。
以子刻此时如此慎重的神情来看，现在所讨论的事情，绝对会是相当重要的。
这一点，从眼下这处开会的地点，就能看出一二。
这个所谓“神秘墓地”的位置非常神秘，即便洛泠通过寅刻的意识投影来到了这里，但却无法用任何办法定位到此处，哪怕是具体一些的信息都无从获知。
更何况，在场所有人都是以意识投影的方式来到此地，意识是很难被干涉的存在，仅有「末日」「蜕升」路径能够稍加影响，但同样能够做到的不多。
例如，洛泠虽然能够做到支配意识，但这种支配却远远无法与躯体以及神魂之间的完全支配相提并论，只要一碰面，稍微敏锐一些的人就能看出端倪。
现在洛泠之所以可以大刀阔斧地对寅刻的意识进行干涉，其实还是因为寅刻的意识已经被末日侵蚀到不成人形，意识体几乎可以说与外在残破不堪的躯壳相差无几，更别提来发现被干涉的痕迹。
换做其他的驿使，这种支配轻而易举地就会被发现。
正因如此，在神秘墓地之中召开的这场会议无论是在保密性，还是在安全程度上，都达到了人类所能抵达的极限。
也只有在这般机缘巧合之下，洛泠才能大大方方地坐在这里旁听。
-因为她已然超过了人类所能做到的极限。
洛泠忍不住扭头看向坐在旁边的卯刻，其实在这里，洛泠能够很清晰地感知到卯刻身上的傀儡谣痕迹，或许是其他的驿使已经习惯成自然，毕竟卯刻在加入末日信使之时意识就是这般特征，所以没有人觉得奇怪。
卯刻下意识望向寅刻的位置，她直觉地察觉到了某种注视的目光，但看到是寅刻之后，又微微露出古怪的神情。
寅姐...应该没有任何视觉才对吧?
难不成是她向来敏锐的第六感出现了少有的错误?
“看来，只是我这段时间过于疲惫了而已，都已经出现了错觉。”
卯刻在心底轻叹一声，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只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其实她的第六感准到离谱。
由于在遥远的过去所有的战斗之中，卯刻一直以来所面对的都是无孔不入的傀儡谣，再加上如今她的意识同样被傀儡谣渗透，因此对于这种潜藏于暗藏的目光几乎可以说是本能般的警觉。
一点会议上的小插曲在子刻开口之后便都按捺了下来，子刻确实是一位合格的领袖，即便现在是这张被洛泠评价为五千年难遇的绝顶尊容，都因为他沉稳威严的气质，多出了些许令人信服的感觉。
“子刻，你极少直接提起所谓关于‘守墓人’的未来，”丑刻认真地看着子刻，沉声说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与此同时，丑刻同步地把会议里的一切全都同步送到寅刻的意识之中。
洛泠并没有拦截这些信息，寅刻在听到这个话题的时候，意识之中微微散发出些许难掩的苦涩。
“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子刻环顾四周，目光-光―一扫过在场的众人，似乎要把所有人此刻的模样全都印刻在脑海里，然后才继续沉声说道，“「末日」的降临，被提前了。”
话音落下，众人瞬间沉默了好一阵，几乎所有驿使的神情都难以遏制的变化，即便是最为沉稳的丑刻，都忍不住瞳孔微缩。
“子刻，你的意思难道是说...近在咫尺?”丑刻稍作定神，缓缓地说道。
“并没有糟糕到这种程度，但...也相差无几。”子刻摇了摇头，然后继续说道，“我们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诸位。
“很遗憾，并不是在场所有的人，都能够成为“守墓人'。”
如果依照原先的计划，最乐观的情况下，即末日信使的所有重大计划全部成功，只要能够成功担任驿使之职，就能够获得成为守墓人的资格。
所有末日驿使的最终目的，都是成为守墓人，在「末日」彻底降临之后，延续繁星文明的传承。
无论他们是为了自私地苟活，亦或是为了这般伟大的使命，都必须先拿到能够成为“守墓人”的资格。
为此，一系列被末日信使掀起的变故，才会出现，要用这些在未来会被「末日」彻底湮灭的一切，抢在祂的降临之前，赢得源自于祂最无与伦比的一次注视。
只是，现实总是无法与规划之时一般美妙，在接连几次失败，以及几位驿使惨死的重大损失之后，如今的末日驿使已经走到了岌岌可危的一步。
而现在，子刻所带的是另一个更加雪上加霜的消息，「末日」降临的时刻被提前，便意味着连保证“守墓人”的出现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结果，末日信使长久以来的一切努力，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因此...我们已经走到一步无可奈何的位置上。”子刻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这个一个艰难的决定，但仅仅只能如此。
“我们只能竭尽全力地...厮杀吧。”
子刻的这句话，让除了丑刻之外的其他末日信使都皱起了眉头，卯刻直接问道，
“子刻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
此时的丑刻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神情落寞了不少。
他抬头迎向其他驿使疑惑的目光，轻叹一声。
子刻的嗓音再度响起，却凭空多了几分冰冷之意，
“不顾一切地带来为现世的所有存在都带来毁灭，直到连我们的自我都陷入这场毁灭之中，即是为「末日」的降临增添薪火，亦是为其他同道打开通往“守墓人’之门。
“无论你们究竟是出于怎样的目的，究竟是想承当怎样的责任，才想成为“守墓人'，都必须竭尽全力，因为我们唯有的机会...仅剩于此。”
先前由于「末日」降临的时刻还算遥远，再加上末日信使所要做的一切，并不是寥寥数人能够完成的，所以最初的十二位驿使才成立了末日信使。
随着时间的推移，最初驿使只剩下三位，却依旧没能抵达“守墓人”的级别。
这是因为过往的「末日」降临还算遥远，彼时的「末日」远不如现在这般活跃，甚至可以称之为绝对机密，仅有末日信使的成员才知道。
因此想要在「末日」的路径上更近一步，其难度要高上许多。
随着「末日」的迫近，各位驿使的突破也会逐渐加快，但与此同时，更有可能在抵达“守墓人”级别之前，就必须直面这场世间绝无可挽回的灾厄。
尤其是现在，过往的计划完全被摧毁，只剩下最后的一条路。
最简单的说法便是，“养蛊”。
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是生命，去带来源自于「末日」的湮灭，以求在「末日」的路径之上更近一步。
若是在这个时候不幸陨落的话，他在「末日」之上的所有成就，就会交给其他的驿使。
直到...“守墓人”的诞生。
或许只有一位，或许能有两位...
无论是多么寥寥无几的守墓人，至少能够诞生出末日信使最终所求得的希望。
在了解到子刻此时的想法之时，诸多驿使目光微烁，不由得地望向彼此，眼神之中带上了些许警觉。
“....终究还是走上了这一条道路。’
就在这时，洛泠听到寅刻的意识里传来长长的叹息，似乎对此早有所料。
“嗯?”洛泠一听，直接便闻到了八卦的气息，便出声问道，，“仔细说说，寅...额，或者说，轩辕娥小姐。”
对于怎样的称呼，轩辕娥并不在意，她在沉默稍许之后，缓缓地说道，
“因为以前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哦?”
听到这句话，洛泠瞬间便来了兴趣，继续追问，
“请继续。”
又是一阵沉默，不知是不习惯于洛泠过分热情的求问，还是对这段不堪回首的过往抱有复杂的心绪，一阵停顿之后才继续回道，
“因为...我们三位‘最初'驿使，就是这样剩下来的。”
这其实是一件相当反直觉的事情，就是最初的十二位驿使，实际上并不强大。
他们不过是一同机缘巧合地接触到神秘墓地里的一切，甚至彼此之间都只是临时认识的探险小队而已。
或许算是新手福利吧，最初十二驿使在接触“朝圣古路”尽头处的「末日」之后，奇迹般全都活了下来，因此探得「末日」的路径，并在一位已故的最初驿使倡导之下，正式成立了末日信使，提出守墓人的计划。
可想而知，这个计划对于这些知晓「末日」降临之时究竟有多绝望的人具备着怎样的诱惑力，他们全都认可了这一项计划，无论高尚还是自私。
但很快，在末日信使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在几位最初驿使陨落之后，其内部诞生了动摇的想法。
彼时的末日信使可没有像现在一样，是明确于三位最初驿使，甚至是子刻的领导地位，权力相当均匀地分配在每一位驿使的手上。
一场前所未有的内乱，便在这一刻出现了。
倡导成立末日信使的最初驿使提出了与此时的子刻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的计划，但他的真实目的却是直指其他驿使手上持有的「末日」之力。
在几次得手之后，他的强大已经毋庸置疑，是有史以来第一位即将成为“守墓人”的存在。
之所以只是“即将”，是因为在他成功的最后时刻，由如今的子刻、丑刻、寅刻三人联手击溃，引来了无数受害于此次计划的势力集体围剿。
为此，寅刻以不足够的资质与还未走到顶峰的「末日」路径，强行闯入这位已故最初驿使的晋升结界之中，以之后无数年暗无天日的代价，顶替了对方的晋升，酿成她如今的惨状。
经此一役，这位最接近守墓人级别的最初驿使陨落，但其余的最初驿使也仅剩下三位。
是在重启晋升制度，从逐渐从高阶传马提拔出驿使之后，末日信使走到了今天的规模。
这算是末日信使最不为人知的过往，即便是追杀末日信使已经不知多久的轩辕世家，都可以说对此一无所知。
几乎可以说，这场内乱的真正内幕，仅有如今的三位最初驿使才真正了解。
“如果依照你们原本的构想，既然这位驿使已经成功抵达了“守墓人'的级别，应该能够承受繁星文明的责任，你们为什么又要杀了他呢?”洛泠好奇地问道。
“....人总是自私的，我也不例外。”轩辕娥淡淡地回道，“他当时亲手杀了我的朋友，就应该用生命的代价来偿还。
“丑刻觉得这般冷血自私的他没有足够的资格独自承担这般重大的责任，子刻...如今看来，可能是觉得守墓人应该得是自己吧。”
最初驿使之中并不全是临时认识的，轩辕娥是与一位好友结伴进入这支探险队，但却死在了这位阴谋者的手上。
另外，出乎洛泠预料的是，轩辕娥还简单说明了一下她与「天语者」结怨的事情。
正是因为这位已故最初驿使与「天语者」达成了某些合作，才间接害死了她的这位朋友。
轩辕娥的这些话倒是有几分轩辕世家的血性，为了替友人复仇而不顾任何代价，凶悍到令人胆战心惊，如果没有她只身闯入晋升仪式，面对一位完成晋升的“守墓人”，子刻和丑刻没有任何胜算。
只不过...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亲自动手葬送过轩辕世家的虚界舰队。”洛泠冷不丁地说道。
“...您知道的还不少，不过确实说得没错。”轩辕娥轻声说道，“我是轩辕世家最不可饶恕的叛徒，所以他们也要我用生命的代价来偿还。
“我一共杀死了六百三十二位族人，每一个族人的名字都烙印在我的脑海里，从未忘记过。
“我这样做，并不是在追求任何人的宽恕与谅解，只是我知道，这些都是我必须背负的罪责而已。”
不知为何，对于洛泠，轩辕娥的话显然多了一些，尽管语气还是跟之前一样平淡且生硬。
“...你真的觉得这些都是罪责吗?”洛泠又问道。
“你可以把我送去给轩辕世家审判，到时候我究竟觉不觉得是罪责都无所谓。”轩辕娥淡淡地说道，““相信我，他们一定会给你一笔相当丰厚的报酬。”
洛泠稍作迟疑，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你之前不直接去呢?”
“因为...”说到此处，轩辕娥稍稍有些迟疑，才继续回道，“因为之前的我没有遇见你。
“.…..啊?”
闻言洛泠一怔，不过还没等她继续问下去，外界僵持的情况稍有些缓解。
对于子刻重启的这个计划，除了丑刻和寅刻两位曾经有过类似经历的最初驿使之外，其余的驿使都有些蠢蠢欲动。
“子刻老大，你这句话的分量可不小啊。”
卯刻冷笑一声说道，然后瞥向了辰刻。
是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哪怕是在末日十二刻里，也有各自的小团体。
...很明显，卯刻和辰刻向来都不怎么对付。
“事先声明一点，不许对同道者下手，即便是间接也不行。”子刻用警告的目光看着卯刻和辰刻，沉声说道，“我们的终极目的就是为了成为“守墓人’'，成为注定逝去的繁星文明，最后的守望者。
“如今末日信使的危机近在咫尺，如果依旧把心思和气力都用在我们自己人的身上，到时候恐怕连一位“守墓人'都无法诞生。”
说完之后，子刻的目光着重落在卯刻和辰刻两人身上。
卯刻冷哼一声，撇过头去，辰刻依旧双手抱胸，但神情明显缓和了下来，说道，
“我知道。'
似乎是子刻的这句话打动了旁边因为过往而犹豫不决的丑刻，他缓缓地说道，
“老朽赞同子刻的决定，诸位若是在散布「末日」的道路上需要些助力的话，老朽愿竭尽所能，助你们一臂之力。'
尽管子刻想要复刻的计划，是过往曾经发生过的悲剧，但眼下这个紧迫的时间段，丑刻一时半会也无法找出更加合适的方案来解决。
与此同时，洛泠所扮演的寅刻也应下了这个方案。
“有丑爷这句话在这儿，咱几个可千万不能怠慢，大家都是为了繁星文明的未来，和气生财嘛。
这时和事佬模样的戌刻立刻站出来，笑盈盈地说道。
这个永远都是笑眯眯的中年男人看起来相当和善，在组织内几乎不去得罪任何人，处事相当圆滑。
“反正我是咋样都行啦，哈哈....”
小毛孩模样的未刻摸了摸自己没几根毛的头顶，哈哈大笑。
“很好，既然诸位都不反对，”子刻沉声说道，“我们的计划就要抓紧步伐了。
“首先第一步就是，放弃一定的分站，集合信鸽和传马，准备对起源之地进行重点进攻。”

第八十章末日女皇(5k5)
所谓的“重点进攻”，其意义毋庸置疑，即是发起一场以生命为代价的大湮灭，自我毁灭一般的冲锋陷阵，竭尽所能地迎接「末日」的降临。
这些可怜的耗材终于迎了他们无可奈何的终局，却不会有任何人为他们施来怜悯。
在末日十二刻的眼里，这些无望得到「末日」垂怜，却又具备着些许特质的成员从始至终都只是通往“守墓人”的垫脚石而已。
至于其他势力，又把他们都看做失去理智的亡命之徒，为了「末日」的降临甘愿献身。
即便洛泠知道内情，却也很难同情得起来，心绪不由得有些复杂。
“为了在「末日」降临之后，还能够有人记住这片久恒的虚无之中，曾经有过这般缤纷多彩、繁荣昌盛的文明，为了证明我们曾经来过这个世界，留下哪怕所剩无几的痕迹。”
寅刻轩辕娥在意识里轻声向洛泠说道，“一些必要的、注定的牺牲无可避免，因为在真正的绝望之前，所有的挣扎都全无意义。”
“...这就是你们末日信使一直以来所认为的吗?”洛泠的嗓音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冷冽，“也包括你?”
“没错，”轩辕娥淡淡地承认道，“也包括我。
“即便是现在，被您掌控与支配的情况下，我依旧没有改变过我的想法。”
洛泠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些什么，因为轩辕娥的表现在她看来相当之矛盾。
一方面她承认自己过往的罪责，另一方面又在继续坚持这般可怕的念头。
只不过，一想到曾经在幻梦之间所经历过的世界葬礼，洛泠又莫名地多了几分理解。
注定降临的绝望未来，连渺茫的希望都难以寻觅，正是这样悲哀的终局，才会诞生出这样的绝路。
“不过，正如我之前所说的，「白魔女」小姐，”轩辕娥的语气刹那之间温柔了些许，“我遇到了你，总算能够放下这一切，去承担我的罪。”
“额...”
听到这句话，洛泠微微一愣。
她是觉得自己人缘挺不错的，而且性格似乎也讨一些女孩子喜欢，但不至于见一个就被爱一个吧?
轩辕娥的这句话说得好像自己做了什么让对方爱得死去活来的事情一样，甚至甘愿放弃这坚持不知多少岁月的使命。
“不要误会，「白魔女」小姐。”似乎是看出了洛泠的心中所想，轩辕娥的嗓音里藏了几分笑意，“只是因为...您就是“守墓人’啊。
“末日信使不知步过了怎样的难关，不知走过了多少的道路，都无法诞生出一位位“守墓人’，甚至我就是距离“守墓人’最近的一位。
-直以来，我都肩负着整个世界的责任，因此也成为了轩辕世家的叛徒，不得不对追杀的族人下手。
“他们未曾见识过真正的「末日」，根本无法理解我的绝望，更不知道我究竟背负着怎样的责任...不过这一切，在遇到您之后，就已经迎刃而解了。”
这便是轩辕娥之所以态度矛盾的缘故，-方面她很清楚自己犯下的罪责难以饶恕，另--方面又因为自身是最为接近“守墓人”级别的最初驿使，在末日信使之中她最有希望成为“守墓人”，不得不承担延续文明的责任。
轩辕娥的生命已经不属于自己，属于绝无希望的未来。
直到遇见了洛泠。
轩辕娥在与洛泠接触的一刹那便已经明白，对方已然是“守墓人”级别的存在。
这个美丽的世界最后遗留下来的痕迹，并不只有她能够承担。
无与伦比的重担...总算得以卸下。
“洛泠小姐，可以答应我一个不情之请吗?”轩辕娥缓缓地说道，2“即便末日信使烟消云散，也请您担任这个世界最后的“守墓人’。、”
.....
洛泠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
话到嘴边，却只剩下些许的苦涩。
“不必急着回答，我相信您。”轩辕娥轻笑着说道，“接下来，在把我送去轩辕世家接受审判之前，我会竭尽所能为你提供帮助。
“哪怕...是毁掉整个末日信使组织。”
从始至终，轩辕娥都是为了世界的守墓人而竭尽全力，包括待在末日信使之中。
固然有人是为了自私地苟活下去，为了某种虚荣的信念，但轩辕娥显然不在其中。
在无数岁月之前的过去，为了友人的复仇只身闯入注定走向湮灭的晋升仪式之时，她就已经做出了她一生以来为之贯彻的抉择。
如今，既然已经找到了一位足够优秀与值得相信的“守墓人”，哪怕这位“守墓人”并不是自己，也不是自己熟识的朋友，轩辕娥都心甘情愿走向末路。
她只希望这项无比沉重的责任，能够得到应有的归宿。
洛泠稍作沉默之后，问道，“轩辕娥小姐，如果子刻同样能够成为“守墓人’，但我却杀了他，你会怎么觉得?”
轩辕娥并没有直接回答洛泠，只是幽幽地说道，
“我也曾以私心动手杀过一位“守墓人'，只是为了给友人复仇，因此我欠了这个世界一位“守墓人’，这个重大的责任一直以来都压得我喘不过气。”
言外之意，她只在乎这个世界有没有“守墓人”的存在，而不在乎这个“守墓人”是谁。
若是洛泠杀死了一位“守墓人”，她希望洛泠能够承担起再找一位为之替代的“守墓人”，不是强硬的请求，只是阐述其应负的责任。
“...我知道了。”洛泠目光微烁，随后便轻笑着说道，“其实，所谓的“守墓人'，我的身边还有不少。”
有她在，即便真的走到「末日」降临之时，无可挽回的终局，依旧能够挽救力所能及的家人们。
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一天，于湮灭之中逝去的繁星文明，不会被永久遗忘，连来过的痕迹都不曾有过。
闻言轩辕娥微微一愣，在长叹一声之后，不由得喃喃道，
“是这样啊...”
末日信使竭尽所能所追求的境界，在洛泠小姐的眼里，不过只是稀松平常而已吗?
如此漫长岁月的坚持，在此刻似乎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不过就在下一刻，她也笑了起来，
“这样就好。”
意识之中的交流总是短暂而迅速，在确定和轩辕娥的合作之后，洛泠稍微解开了与她的限制，让她能够直接与丑刻交流，不再需要洛泠来扮演。
不过，洛泠还是留了个心眼，以防轩辕娥用假情假意欺骗自己，只要一有不妥当的举动，就会直接重新制住。
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到时候审判轩辕娥的就不再会是轩辕世家，而是姐姐亲自动手了。
与此同时，子刻正在规划接下来末日信使的作战计划。
弃置一部分游离在外的分站，把这些凝合了不知多久的地界当做兵器，用来撕裂起源之地的防御。
几乎所有势力的大本营都会布下相当严密的秘术结界，就像当年的老人在维多利亚的时候也曾布下过笼罩整个维多利亚地区的庞大结界，不仅仅是为了更好地掌控大本营的情况，更是为了抵御外地。
各大势力之间常有摩擦，甚至也打过不少以彻底灭亡对方为目的的战争，青丘与羲和宫之战不过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先前为了灭杀蓬莱圣地，付出了一个分站的兵力，大部分都是消耗在外部防御的秘术结界之中。
不过，对于末日信使而言，分站其实比驻扎其中的信鸽与传马更加重要，既然现在已经打算破釜沉舟，就必须拿出相应的代价。
“被放弃的分站是这几个，还有这几个分站要暂且保留...”
通过轩辕娥的意识，洛泠轻而易举地获取了这些极为珍贵的情报，子刻的规划相当仔细，因而洛泠能够得到的信息也就极为详细。
当所有计划都规划完成之后，子刻的目光再度一一扫过众人，沉声说道，
“接下来，诸位能否承担“守墓人'的重责...就是各凭本事了。”
几位驿使表面上都看不出什么信息，依旧保持着以往的目光，但从他们一些细微动作可以看出，各位的心情是大有不同。
激动，迟疑，徘徊，兴奋...
总之，在这个历史性的时刻，每一位驿使的心神都不由得为之牵动。
作战会议到此为止，介于接下来将要迎来的混乱，这多半也是末日信使在“守墓人”诞生之前最后一个会议。
驿使们陆续离开，连卯刻都不例外，她在离开之前，莫名地把目光投向寅刻，她总觉得寅姐今天有点不太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但说到底，尽管最初驿使与其他驿使同为末日十二刻，地位上却是要高一大截，就算卯刻感觉再不对，都不好直接说出来，这算是一种冒犯。
更何况，卯刻其实也是内鬼，她才懒得管末日信使内部会出什么问题呢。
说实话，像这种内乱的时刻，就是卯刻最能浑水摸鱼的时候，她巴不得再多乱一些。
直到所有驿使都离开之后，三位最初驿使却都保持着古怪的沉默。
子刻一声不响地直接退出了神秘墓地，而轩辕娥想要直接离开，但却被丑刻叫住。
“寅小妹，”丑刻神情露出迟疑，说道，“你...真的不反对这项计划吗?”
只有他们三人，才知道这项曾经被提出的计划，究竟酿成了怎样的惨案。
“我无所谓。”
轩辕娥淡淡地回道。
“哎。”
丑刻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并不是一个心慈手软之人，相反，从之前被苏婉引发的内乱一出现，就当机立断地杀死所有可能被支配的下级成员就能看出丑刻的雷厉风行。
不过，这些都是因为这些下级成员本就是耗材，只有十二刻才是希望。
但这项计划，是真的会葬送十二刻，葬送他眼中的希望。
“既然如此...”
丑刻像是定下了某种决心。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身形便缓缓消散，独留洛泠和轩辕娥还待在神秘墓地之中。
“这里...”
洛泠好奇地看着此地，能够看到在诡异塑像的尽头，似乎还存在着一些别的东西。
只不过，此时的她被轩辕娥残破不堪的意识体所束缚，活动范围相当有限。
“关于末日信使的一切，如果您想知道的话，我都会告诉您的。”轩辕娥低声说道，“洛泠小姐，只要您有所疑惑，都可以向我提问，我知无不言。”
“即便你这样说，我还是会把你送去轩辕世家接受他们的审判。”洛泠沉声说道。
微微一顿之后，轩辕娥的嗓音却多了几分如释重负的轻快，
“即便您不把我送过去，我依然会主动去承受我犯下的罪责所应得的惩戒。”
神秘墓地之中残破不堪的意识体缓缓消散，再度陷入了久恒的寂静，似乎没有任何痕迹存在过一般。
.....
洛泠睁开双眼，坐在她的面前的，是几乎已经被嵌身人偶支配的轩辕娥。
她稍一抬手，把轩辕娥的意识能够接管到这具嵌身人偶的一部分，仅限于说话和表情。
在眼前的光明再度出现之际，轩辕娥贪恋般地目睹着视野之中所浮现的一切，连眨眼的片刻都不肯放过，以至于本就木讷的神情又多显得几分僵硬。
即便已经从轩辕娥处了解到末日信使这部分所不为人知的过往，也得到了对方的承诺与保证，但洛泠还是没有放松警戒，这是一些必要措施。
曾经被老狐狸们坑惨了的洛泠，实在不愿意把这些赌在自己的人格魅力之上。
轩辕娥经历过这一切之后再度得到光明，意识到这一切并不是幻梦，已经逐渐有了实感，望向洛泠的目光在感激之余，隐约又些羡慕。
若是早些遇到这位「白魔女」小姐便好了。
可惜没有如果。
“既然你刚刚说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洛泠也不客气，直接便说道，“先跟我说说子刻和丑刻的弱点吧，这个现在比较有用。”
“他们的弱点?我想想...”
轩辕娥稍作沉吟，说道，
“首先，子刻的轮回重生，以及丑刻的化身万千，都是他们以「末日」-「蜕升」的路径为基础，以及他们本来的路径为延伸，所诞生出来的能力。”
由于几乎所有路径的起源都是来自于「末日」「蜕升」，因此在进行溯源之时，同样能够形成某种联系，进行「蜕升」化或者「末日」化的升华。
天时预兆所规划的世外桃源“长生天”，便是利用了「彼岸」路径与「蜕升」路径，再加上外神的注视而诞生的特殊地界。
子刻的轮回重生是以「今生」为基础，以「末日」为燃料所达成的结果。
丑刻的化身万千则是以「万灵」为基础，以「蜕升」-「末日」路径之间的平衡点为升华所凝聚的能力。
由于触及了「蜕升」，丑刻可以说是末日信使之中距离“守墓人”最为遥远的一位。
事实上，末日信使近些年来的成果堪称可怜。
哥伦比亚之终就不必多说了，虽然是由末日信使一手造就，但他们并没能在其中捞到一项权能，「诞生」与「吞噬」分别被苏婉和洛泠得到。
之后的维多利亚之变，尽管成功诞生出「终亡天使」，女人陨落之后送到了子刻的手上，但却没能得到相应的湮灭终局，可以说全都亏得一塌糊涂。
没有足够的补全，子刻和丑刻的能力都有相应的缺陷。
子刻的轮回重生看似除了多消耗一些无关紧要的耗材之外全无弱点，但实际上他每一次的重生，都相当于某种意义上的夺舍，原主的一切依旧在对他施以影响。
只不过这种影响由于原主过于弱小，子刻过于强大，而并不明显。
只要能够针对到这一点，就可以极大地削弱子刻的力量。
而丑刻的化身万千，跟洛泠的捏人偶有着某种异曲同工之妙，毕竟同为「万灵」-「寂亡」路径。
其缺陷更是显而易见，过于弱小的分身若是被摧毁，他的力量就要被削弱。
因此，丑刻藏万千化身于市井之间。
各处分站劳作的村民们，并不全是丑刻的化身，这一点他从未对外告知过。
杀掉几个村民而没有涉及化身，对丑刻而言影响不大，借此向外界传达一种杀化身没用的错觉。
要不是轩辕娥告密的话，这两位的弱点绝对不可能有人知道。
“你们的缺陷都如此夸张吗?”洛泠颇有些惊讶，又问道，“对了，你的弱点呢?”
“以凡人之躯，试图染指神祇之力，就会是这样的结果。”轩辕娥说着，又带着些许幽怨地看着洛泠，“至于我的弱点，您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我知道吗?”
洛泠眨了眨眼，满脸无辜。
如此真诚的模样，不由得让轩辕娥轻叹一声，说道，
“由于我被「末日」侵蚀严重，本体可以说是羼弱不堪，五感尽失，即便是凡人都能够轻而易举地杀掉我。
“但正是因为这一点，我几乎成为唯-一个能够适应虚界环境的存在，并且在虚界之中，所有的虚无都能够为我所用。”
“诶，是这样的吗?”洛泠摸了摸下巴，问道，“那为什么我在虚界把你带走的时候，咋没看出你用出这项能力呢...”
话音落下，即便是被嵌身人偶所支配的轩辕娥，面部都不由得一阵扭曲，片刻之后才语调僵硬地说道，
“洛泠小姐，你就莫开玩笑了，我那是不想用吗?我是用不出来啊...”
“啊，为什么会用不出来呢?”洛泠像个好奇宝宝似的，又继续问道，“如果你当时能够借助虚界的力量，应该不至于被我轻而易举地拿在手里吧?”
轩辕娥直勾勾地看着洛泠，试图从对方的神情之中找出些许端倪，但最终她失败了，叹道，
“您是真的不知道吗?还是假装不知道而已，只是为了刻意嘲讽我...如今的我已然只是毫无反抗之力的阶下囚，这般欺辱实是没有必要。”
“额，什么欺辱，我是真不知道啊。”
洛泠是真的很委屈，她只是好奇问问而已，怎么变成了她在欺负对方?
看到面前的少女露出无辜又委屈的神情，轩辕娥总算是信了几分。
只是没想到，传闻之中残忍暴虐的「白魔女」，其真身会是这样一位古灵精怪的少女...
“我之所以用不出来，是因为您。”轩辕娥轻声说道，“只要有您在，虚界的一切就不会顺从我的掌控，因为它们真正的主人出现了。
“在虚界之中...不，在「末日」降临之时，您就能够成为支配一切的女皇。”

第八十一章坏心办好事 (5k)
洛泠并没有第一时间把轩辕娥送去轩辕世家接受审判，首先是因为现在三大起源之地都还处于被封锁的状态，其次就是接下来的战争里，轩辕娥还能派得上用场。
不过，没办法直接当做一位强大战力来使用。
直到接触了轩辕娥之后，洛泠才知道，此前外界所有对“寅刻”的猜测，全是错误的。
什么因为高傲所以不会轻易出动，什么只喜欢挑战最强大的对手，全是扯淡，真相就是她每一次动手都相当于是在烧命。
即便是洛泠，都无法挽回这般可怕的结果。
现在的轩辕娥简直羼弱得可怕，即便这具嵌身人偶的存在，在某种程度上让她的肉身不至于连普通人都能够轻易杀死，但同样无法与她真正的实力所匹配。
若是依靠洛泠的「救世魔女」，倒也可以重新踏入虚界，与过往一样施展连虚界舰队都无可抵抗的强大能力，只是再动上两次手，她就真的只能成为虚界之中一缕缥缈的影子。
至少现在而言，还没到必须破釜沉舟的时候。
也难怪，在子刻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没有一位驿使会觉得寅刻具备着竞争能力，她只需要老老实实地维持原样，适时地被虚无再侵蚀些许，-直到「末日」真正降临的时刻，就能够成为真正的「末日」神选，即“守墓人”。
当然，除了直接提供帮助之外，轩辕娥作为最初驿使之一的寅刻，能够做到的事情还有不少。
之前就已经为洛泠提供了末日信使最不为人知的过往，以及子刻和丑刻的弱点，她意识之中还有更多类似的重要情报。
更何况，在利用寅刻踏入神秘墓地之后，洛泠还拿到了子刻最为详细的作战情报。
这对于现在正游离于虚界之中的轩辕世家虚界舰队而言，是一项最重要不过的情报。
现在的轩辕穆燕还在苦恼于事情该如何进展，洛泠送来的情报可谓是雪中送炭，立刻就让她先前迟疑的作战方案得以确定了下来。
先前所有既定的大概作战计划能够维持不变，依旧是以狙杀辰刻为最主要的目的，不过在细节方面，会根据末日信使定下的作战计划有所改变。
已经被直接放弃，当做突破秘术结界的兵器使用的分站，在此刻起源之地封锁尚未解除的时候，正是虚界舰队最为理想的落脚点。
上面的相关人员都已经撤离，所有重要的守备都拆除，虚界舰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直接入驻，完成在虚界久留多时之后的修整。
不止如此，由于所有集中人员的分站都已经获晓，虚界舰队又待在稍占后方的分站，只要在末日信使的进攻计划发起之时直接开始突袭，便能够撕裂他们的战线，引发-一次前所未有的混乱。
这项计划，几乎可以说直接断绝了末日信使的“重点进攻”计划。
更别提...现在洛泠还有卯刻一记后手，能够在断绝这项计划之后，给予末日信使最后一击。
轩辕娥此举堪称又一次背叛，但她并不在乎，她之所以一直担任寅刻的原因，是因为她欠这个世界一位“守墓人”，她必须成为这位“守墓人”。
既然她已经找到了比预想之中的“守墓人”更加契合的洛泠小姐，这份不堪重负的责任...就已经到了卸下的时候。
接下来，轩辕娥会竭尽所能为洛泠提供帮助，直到她失去所有效用之后，就会去承受她犯下的罪责所相应的审判。
正当洛泠分出心神，降临到其他地方进行忙碌之时，房间门被叩响。
“小泠，是我。”
一道温柔的嗓音响起。
轩辕娥看着面前端坐在床铺上，处于走神状态的白发少女，眼眸又稍稍挪向门口，一阵迟疑之后，说道，
“她现在好像...算是出门了?”
“哦?”
似乎是惊讶于听到了陌生的声音，门外的人在沉默稍许之后，随着一声“吱呀”，便直接推门而入。
苏婉望向洛泠的位置，看到自己的妹妹一如往常般，眼底闪过一丝柔色。
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旁边另一名白发少女吸引了过去，在稍作端详之后，带着些许好奇地问道，
“你是哪位?”
由于现在的轩辕娥正处于被嵌身人偶支配的状态，她的大部分肉身与血肉都是菌丝，真实的躯体被隐藏了起来，因此苏婉只能看得出这名少女是被小泠所支配，却无法获悉对方的身份。
不得不说，轩辕娥的容颜秉承轩辕世家一以贯之的正气凛然，即便现在的模样是稍显稚嫩的少女，依旧带着飒爽的英气，第一眼看过去很难想象她是个坏人。
再加上木讷却凌厉的目光，即便手中无剑，却也带着些许剑仙的气势。
最后，便是这一袭璀璨夺目的银发，与洛泠的病弱苍白截然不同，苏婉心底的答案其实是轩辕世家的子弟，但她奇怪的是轩辕世家的子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被小泠所支配。
如今的起源之地已经封闭，虚界舰队又远在虚界深处，除非洛泠亲自去开门，否则是无法进入「繁星的维多利亚」的。
“我...”
轩辕娥有些迟疑，她确实有两样身份，其一是轩辕世家子弟，尽管是叛徒，但实际上轩辕世家从未把她除名——当然，其理由其实是一定要把她抓回去跪在帝坟之前接受应得的审判。
另一个身份...从洛泠对末日信使的态度而言，眼前这位能够称她为“小泠”的女人，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这样的迟疑只有片刻，她轻声说道，
“我名为轩辕娥，是末日信使的寅刻。”
“寅...刻?”
闻言苏婉脸色微变，她震惊地看着眼前的银发少女。
先不说末日信使地位最高的最初驿使之一竟然会是名为“轩辕”之人，这位不是已经残废了吗?
洛泠先前不知道寅刻的状态，但苏婉一直都是知道的，卯刻已经把所有能够说出来的情报都告诉了苏婉，其中便包括各位驿使的具体信息-当然，仅限于卯刻能够知道的信息，最初驿使不为人知的过往天底下仅有三个人知道，洛泠算是第四个。
先前杀死几位曾颠覆过哥伦比亚的罪魁祸首，对于苏婉而言只不过是开胃菜而已，她也知道末日信使秉承的信条与真正的目的。
苏婉尊重他们选择的道路，她也知道即将到来的绝望终局，但并不代表着她能够原谅这些罪行--连寅刻轩辕娥都知道，末日信使的所有行动都是无可辩驳的罪行。
更别提名为“苏婉”的人格，是诞生于所有哥伦比亚人与傀儡谣抗争到最后一刻的意识，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执念。
至于“守墓人”...
苏婉和轩辕娥最大的区别便是，她从一开始就遇到了洛泠，知晓自己的这位妹妹具备着怎样的力量。
洛泠不需要做些什么，就已经是“守墓人”了。
或者说，过去还未诞生的她就已然见证过整个世界的落幕时刻，为湮灭于虚无之间的繁星文明献出过鲜花。
苏婉伸出手，在轩辕娥略显紧张的目光之中，按在她的肩膀上，瞬间便已了然。
“竟然是这样...”
苏婉颇有些惊讶，对于洛泠使用的嵌身人偶，她不由得感慨，自己的妹妹总是能给自己整一些新花样。
即便是自己，也无法做到这般程度。
原因很简单，苏婉无法解决轩辕娥意识之中散漫的虚无，即便能够做出嵌身人偶，却无法让轩辕娥重现光明，顶多就是稍微摆弄-一下躯体而已。
可对于轩辕娥而言，这副残破的躯体几乎可以说是最不重要的一部分。
“做得不错，不愧是我的妹妹呀。”
在见识到嵌身人偶之后，苏婉稍稍缓过神来，心神放松了些许，连嘴角都微微勾起。
她端详着寅刻，目光瞬间便冷冽了些许，
“不过没想到的是，所谓的‘寅刻'...竟然会是轩辕世家的子弟。”
或者，称之为“子弟”也不甚准确。
轩辕娥的辈分，估计比现在的轩辕世家里辈分最老的族老，还要高上一些。
她的生命已经被「末日」所侵蚀，成为「末日」的一部分，恒定在某一刻，可以称之为“永生”。
当然，这种永生的代价...
只能说，是三位最初驿使的续命方法之中，最饱受折磨的一位。
“不，如今我已不再是寅刻。”轩辕娥神情微黯，轻声说道，“我只是轩辕世家的一个背负罪孽的叛徒而已。”
苏婉对此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即便这位“前寅刻”是她先前既定的必杀目标之一。
既然轩辕娥此时已经被洛泠所支配，苏婉就不会多此一举，强行干涉自己妹妹的抉择，无论是饶恕也好，严惩也罢，都由洛泠来抉择。
“不过，您是洛泠小姐的...”
轩辕娥略带困惑地看向苏婉，在她的印象之中，似乎没有听说过“洛泠小姐”的关系网之中，有过这么一号人物。
不过，这也很正常，因为末日信使对洛泠的情报实在是少之又少，终局时刻出现的时间过于短暂，之后的维多利亚又被菲欧娜等人刻意地抹除相应的信息，以此来掩护洛泠在其他起源之地的行动。
“你...不认识我吗?”苏婉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起来，“那便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她的姐姐，苏婉。
“可能这个名字你有点陌生，毕竟比起这个名字，还是另一个在很久很久之前的称呼更加众所周知，一般而言，都会把当时的我称之为「傀儡谣」。”
“傀儡...”
听到这个名字，轩辕娥微微一愣之后，瞬间瞪大了双眼，神情难掩地浮现出些许惊恐之色，
“毁灭哥伦比亚...”
听到这句话，苏婉的脸色瞬间便差了不少，但很快便调整了回来。
“也有你们的一份。”苏婉冷冷地说道。
她不想说这是因为末日信使的幕后推手，尽管这便是真实的原因，可由她说出来却更像是在推卸责任。
“...呵，没错。”
轩辕娥轻叹一声，说道。
尽管她没有真正参与其中，但这些都出自于她的同道之手，归于末日信使的罪责之一，若是说些什么撇清关系的话，反而觉得可笑。
“想来，所谓的被「白魔女」所斩杀并取代，或许另有内情吧。”轩辕娥脸上浮现出些许苦涩的笑意，又联想到其他方面，“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前不久的总站袭杀，应该也是出自于你的手笔。”
从苏婉此时的态度，就能够看出她对昔日哥伦比亚之灾是怎样的态度，而死在总站里的几位驿使都是当时参与其中的推手，其真相几乎可以说不言而喻。
先前子刻的推测其实大差不差，他们认为是「白魔女」所为，是因为认为「傀儡谣」已死，是「白魔女」继承了「傀儡谣」的力量，仅有「傀儡谣」无孔不入的渗透才能不知不觉地做到这一点。
若是「傀儡谣」本就活着呢?
一个可怕的事实已经摆在了她的眼前。
当然，尽管轩辕娥已经知道了这些真相，但都已经太晚了。
对于末日信使而言。
若是之前得知，轩辕娥一定会转告给丑刻，只可惜现在她已经找到代替自己的“守墓人”，并决心为此付出一切。
就在这时，门口探出一个小脑袋，正是探头探脑地过来查看情况的妄。
她在看到此时的轩辕娥之时，露出些许惊诧的神情，但很快便多了几分幸灾乐祸。
哎呀呀，没想到洛泠小姐真的把她给做成傀儡了，这下比她还要惨上不少。
实际上，之所以轩辕娥和「天语者」有过节，其罪魁祸首同样是当时的仙子。
仙子，「天语者」，昔日的末日信使，三方本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天语者」是被仙子拉下水的，因此才结了怨。
轩辕娥当然知道这些，所以之后的仙子也被她盯上过几次，弄得狼狈不堪，不敢轻易踏入虚界一步。
不过，当妄的目光挪到旁边的苏婉之时，立刻便收起了所有神情，板着小脸，生怕又被苏婉给盯上。
但她又带着些许期待，想着这个...天底下最漂亮善良温柔美丽也是最好的姐姐的苏婉阁下，会对寅刻做些什么。
苏婉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觉，她才懒得管妄和寅刻之前的恩怨，只要妄不要把一些小心思打到自己的妹妹身上，其他事情都是无所谓的。
她又不是什么控制欲强到变态的人，只是妄的生性过于狡猾，不得不提前打些预防针。
至于轩辕娥，就不需要这样做了，苏婉出身于哥伦比亚集体意志的愿望，对人心的感知可以说相当透彻，她看得出轩辕娥的心存死志，远不是妄这般喜欢耍小聪明的可以比拟的。
更何况现在的轩辕娥都已经被洛泠以这种方式所支配，而且她的生命也已如风中残烛，与永恒的湮灭仅有一线之隔，无限接近于死亡。
于是，妄的期待注定落了空，她只看到苏婉注视着轩辕娥稍许之后，落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我妹妹的事情，你尽力吧。”
“...我知道。”轩辕娥淡淡地回道。
说完这句话之后，苏婉便直接走出了房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就，就这?”
妄瞬间瞪大了双眼，她期待了好一阵子，结果就这样...什么都没有发生?
此时轩辕娥也看到了妄，一眼就认出了妄的身份—一因为现在的妄不过是仙子的缩小版。
对于这位被烙印在复仇名单上的存在，无论多么漫长的岁月，都无法磨灭轩辕娥的记忆。
轩辕娥能够看出，妄如今的状况似乎比自己好不了多少，不由得露出一抹冷笑，
“哟，昔日长袖善舞的仙子，怎么成这般模样了?”
“你不也是吗?”
妄被这么一说，脸色都有些涨红。
“可以前的我失去了所有感知，身躯更是残破不堪，如今即便受制于人，但至少得到了一具完整的身体。”轩辕娥嘴角的笑意又盛了几分。
.....
妄沉默了一会，然后便发现...似乎真的是这样。
而且，寅刻现在的主人是洛泠，洛泠小姐腹黑归腹黑，但性格还是挺可爱的，本性也善良，好过...算了，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
坏了，好像真的被这家伙给赚到了!
-想到这个主意还是自己给出的，妄不由得一阵龋牙咧嘴，她怎么就坏心办好事了呢?
只不过，现在的妄同样是寄人篱下，嘴上吵不过，就只能岔盆不平地离开。
心里想着，反正对方也动不了，自己至少还能动弹，作为一些心理上的安慰。
就在妄迈开步伐离开的时候，她忽然听到房间里面传出了洛泠略带凝重的嗓音，
“轩辕娥小姐，我需要你和我出去一趟。
“动不了?我先把一部分身躯的支配权还给你吧。”

第八十二章咱现在都是自己人!(5k)
“果然是这样，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啊...”
子刻轻声呢喃着，微眯的目光之中闪过了些许冷冽的寒芒。
此时的他坐在一处已经被荒废的分站处，翘着二郎腿，注视着虚界舰队的修整。
子刻的轮回重生之术，其实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个秘密就算是两位与他最为亲近的最初驿使都未曾获晓。
轮回重生之后的他，可以暂时不继承之前的力量，变成一个普通人...只要他不承认，就不会有人知道他就是子刻。
现在的子刻就是普通人的状态，甚至不是在神秘墓地里猴脸男人的模样，因为他又一次进行了轮回重生，选择了-一个被他拘禁在某个分站的转世之身。
没有人注意到，在这处偏僻荒芜的分站之中，竟然还有一个普通人存在。
之所以一直保守这个秘密，是因为子刻很清楚，他们虽为同道者，却并不会永远都站在同一条战线之上。
在目睹那位曾经试图以整个末日信使组织作为代价进行晋升，妄图踏入“守墓人”的级别，成为世界上第一位末日神选的最初驿使只差一步之遥便能成功之时，他就已经意识到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只是，在这场内乱突变之中活下来的其他两位最初驿使，却不可能会同意。
丑刻的想法是尽可能多培养一些“守墓人”，为此他愿意牺牲自己，走上一条理论上与“守墓人”距离最远的道路，保障其他驿使的道路。
寅刻更不必多说，是个天字第一号的狠人，当时连子刻在看到晋升仪式即将成功之时都萌生了退意，不敢踏入其中一步，她却丝毫没有迟疑地冲进去，哪怕知道下场会很凄惨。
...子刻可不想再度重蹈覆辙，被寅刻这个人狠话不多的疯子以这种不可理喻的方式击溃。
如今形势变化急促，拿出如此下策虽是子刻所希望的看到的，但同样也是无可奈何的选择，于是其他两位最初驿使就只能同意。
除此之外，子刻可一直没有忘记，末日十二刻之中，存在着叛徒的可能性，是极大。
尽管先前的所有刺探都以失败告终，全然看不出十二刻里究竟哪一位是内鬼。
但是现在，子刻亲眼目睹如同预知一般，有条不紊地开始准备突袭工作的轩辕世家虚界舰队，直接证明了这一点。
不过，如今谁是内鬼...已经无所谓了。
此时此刻，既然已经启用了这项养蛊似的计划，无论谁是这位叛徒，能够因此获利的就只会是子刻。
没错，之前是说过不能对自己人下手，但叛徒可就不算自己人了吧...
“先前的计划，我稍微动了一些手脚，每一位驿使得到的情报都不完全相同，只要能够洞悉情报泄露的动向，就可以逐步锁定叛徒身份。”
“...虚界舰队这个行动方案所揭示的叛徒人选，有点意思。”
子刻微微一笑，然后拿出一柄随身携带的小刀，直接洞穿了自己的心脏，再度死去。
这具尸首缓缓倒下，也在逐渐被虚无所吞噬，直到最终彻底湮灭，连一丝痕迹都没能留下来。
.......
先前在分神去处理其他事情的时候，洛泠发现了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她先是降临到乌鸢人偶处，把末日信使的全套计划全部都交给了轩辕穆燕。
有如此详细的情报拿在手上，轩辕穆燕的指挥自然也不会含糊，立刻便带着整支虚界舰队，开始布局袭杀。
当然，作为一名久经战场的老手，轩辕穆燕并没有一开始就完全相信这份情报，即便情报是出自于乌鸢小姐。
直到几次试探之后，逐渐确定了情报里的信息，这才放下心来，把大部队开到既定位置进行修整。
虚界之中的行动几乎无法被观测到，也仅有天时预兆那边利用一些特别的方法才能稍微进行感知，除此之外也仅有洛泠和寅刻两个能够只身踏入虚界的存在，具备着相应的能力。
因此这次行动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即便是如此，轩辕穆燕都做足了准备，十足的警戒，直到驻扎下来都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但...通过另一边，洛泠却终于还是察觉了一丝不对劲的意味。
卯刻拿到如此重要的情报，当然不必多说，直接就传递给了洛泠和琳娜。
跟卯刻进行同步之后，洛泠却发现，两份情报里的大致方针确实没错，但...一些细节却有些古怪的出入。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轩辕世家的虚界舰队已经开始了驻扎，已然是来不及挽回。
...实际上，即便没有这项情报，虚界舰队的消耗也已经抵达了极限，接下来无论如何，哪怕是强行，也必须登陆修整。
洛泠暂且没有把这条信息同步给轩辕穆燕，直接告知除了徒增恐慌之外别无他法。
在和卯刻、琳娜进行商议之后，洛泠觉得亲自出手，去实地逐一探查这些情报的真实性，以及具体的出入。
这件事情，天底下也仅有洛泠和轩辕娥能够做到，更何况轩辕娥对末日信使的了解肯定远超于洛泠，因此洛泠也把她给带上了。
由于时间关系，洛泠无法对末日信使的所有分站进行逐一侦查，只能对两份情报的真实性进行验证。
结果发现...
两份情报都是真的，其中的细微差别，只在于信息的多寡。
例如在第一份情报里，某个分站选定为被放弃的分站，但在第二份情报里，却是直接略过了这座分站。
直到再度重回现实之中，洛泠才总算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了轩辕娥，先前她有些担心是轩辕娥动的手脚，但在验证的过程之中，她能看出轩辕娥相当认真，并没有任何敷衍，不像是谋划这些的幕后黑手。
轩辕娥一阵沉默之后，很快便意识到了什么，沉声说道，
“这是子刻的手笔，他刻意为之。看来，当时神秘墓地里召开作战会议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布局。”
“哦?”洛泠一挑眉，问道，“仔细说说，是为什么?”
“因为...他想要借此，找出末日十二刻之中的叛徒。”轩辕娥深吸一口气，说道，“前段时间末日信使所遭受的事故，已经被断定为叛徒所为，他想要借着这一次重启计划的机会，找出隐藏其中的叛徒。
“不过应该只是顺道而行罢了，找得到算赚的，找不到也就算了。”
“...所以，这些情报传递出来的些许差别，就是用来判断叛徒究竟是哪个。”洛泠很快也想通了其中的些许关节，但又有些头疼。
尽管现在的轩辕世家所驻扎的地方，处于两份情报都同时提到的，选定为被放弃的分站，也就是说，现在的叛徒还无法进行确定的范畴之中。
更何况，洛泠也不知这条信息究竟是只有寅刻和卯刻持有，还是所有十二刻都一样。
不得不说，子刻确实布得一手好局，些许真实的信息差，既不会影响到末日信使的进攻计划，却又能够揪出其中的叛徒。
除非洛泠逐一对所有分站进行侦查，或者说拿到其他十二刻手上的情报，否则几乎无法破局。
前者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后者...即便有足够的时间，也很难成功执行。
渗透末日十二刻这种事情，别说洛泠，就连苏婉都办不到--除非重回毁灭哥伦比亚时的巅峰状态，卯刻只不过是一个偶然间的例外而已，更别提要渗透所有的十二刻。
这种层次的存在，若非状态奇差，或是机缘巧合，傀儡谣能力是无法直接动用完全支配的。
“先去找她商量商量吧。”
沉思片刻之后，洛泠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也只能动用下下之策了。
“谁?”
轩辕娥下意识地问道。
很快她便闭上了嘴，以她现在阶下囚的身份，着实不应该多嘴。
不过洛泠也不怎么在意，反正没打算继续瞒下去了，直接便说道，
“就是你们要找的叛徒。”
“啊?”轩辕娥微微一愣，说道，“还真的有啊?”
子刻坚持认为有叛徒，丑刻则是摇摆不定，而轩辕娥是坚定的无叛徒派，她先前根本没有感觉到末日十二刻之中有谁背叛了组织，只觉得子刻是神经兮兮。
结果却是...
“嗯，姐姐的手笔。”
洛泠微微颔首，然后通过洛泠人偶通知了卯刻，让她稍微准备一下。
.”
轩辕娥沉默了下来，她先前以为傀儡谣只是渗透到了末日信使的内部，却没有想到渗透的级别如此之高，是获许踏入神秘墓地的末日十二刻。
即便知道这位动用傀儡谣能力的是昔日的「傀儡谣」本尊，而并非后来者「白魔女」，轩辕娥都没敢料想到会这种程度。
她不得不感慨一句，真不愧是让几位已故的驿使惶惶不可终日的存在，恐怖如斯。
不消多时，洛泠便选定了「繁星的维多利亚」一处相当来说较为独立的区域，一处环境优美的公园，作为这一次会面的地点。
如今的「繁星的维多利亚」与琳娜初时得到之时可谓是天差地别，复杂完整的秘术结界先不说，还有鸢尾小姐亲自出手进行规划的林植区。
这些林植可都不是凡品，能够潜移默化地改善「繁星的维多利亚」的环境。
与「黄昏的维多利亚」的合并已经提上了日程，在这之前需要先对两座神国之中的异常现象进行清理，重塑为「蜕升」的影响。
反正现在的「精卫」已经用不着「永生」的权能了，这段时间只是在休养之前的侵蚀影响而已，再过不久就能够彻底复苏过来。
鸢尾小姐一直都在照顾着「精卫」，因此最近没怎么出面。
就在洛泠和轩辕娥随便找了一条公园长椅坐下的时候，周围传来些许神国荡漾的涟漪。
背着洛泠人偶的琳娜率先走了出来，随后跟着蹑手蹑脚的卯刻。
在看到卯刻出现的时候，轩辕娥的神情出现了明显的震惊，不由得低呼道，
“竟然...是你?”
“诶?”
才踏足「繁星的维多利亚」，还没反应过来的卯刻听到这句话，很明显地楞了一下。
她抬头望向轩辕娥，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你好，我们...认识吗?”
银色长发，剑意凌然，稍显稚嫩却不掩其英姿飒爽，这般过于具备代表性的外貌特征，让卯刻第一时间便联想到了轩辕世家。
她仔细想了想，便放弃了。
原因无他，跟卯刻打过交道的轩辕世家子弟多了去，虽然她之前每次都有所留手，但重伤肯定是免不了的。
因此得罪的轩辕世家子弟可不少。
洛泠小姐唤她过来的时候，只是说有事情要商量，卯刻还有些不敢面对苏婉，直到洛泠说姐姐出门了，她才放心地跟了过来。
...没办法，昔日的傀儡谣给卯刻留下的阴影实在有些严重，哥伦比亚如炼狱般的景象时常还出现在她的梦境之中，这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够缓解过来的。
“咳咳，先说好啊，这位小姐，之前的恩怨是之前的事情，”卯刻很快便调整了过来，搓了搓手，稍带谄媚地说道，“看在洛泠小姐的面子上，就先一笔勾销吧，咱现在都是自己人!”
听到这句话，饶是轩辕娥向来古波不惊的性子，都免不了露出几分古怪的神色。
她先前怎么就没见过卯刻这般模样呢...
准确来说，丑刻向她传递卯刻的印象，都是性格阴晴不定，暴躁易怒，总是与同僚起冲突，明显是被「末日」侵蚀了脑子。
可现在...
哪有几分暴躁易怒的模样?
尽管和丑刻送过来的容颜外貌一模一样，但这熟练的笑容依旧让她不由得多了几分陌生。
“其实，你们之前也不算有什么恩怨，而且也算自己人。”
旁边的洛泠嘴角微微有些抖动，但还是忍了下来。
“是吗?那就太好了。”
听到这句话，卯刻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脯说道。
不过就在下一刻，她脸色微变，连忙问道，
“等会等会，我怎么不记得我跟轩辕世家算自己人过?还是说...是我认错了?”
卯刻仔细地端详着轩辕娥，却怎么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见过。
要说最像的话，可能就只有那个可怕的疯女人轩辕玲珑了，但轩辕玲珑哪怕不是残疾的模样，其外貌与眼前这位都有极大的出入。
她实在是想不出来了，只好说道，
“洛泠小姐，你就别卖关子了，跟我介绍一下吧。”
“她的名字是轩辕娥，还有另一个你更加熟悉的身份，”洛泠总算憋不住地笑了起来，嘴角勾起一抹肆意的幅度，，“你的顶头上司，寅刻。”
“...啊?”
卯刻听到这句话的反应可想而知，满脸皆是意料之外的惊恐，
“可，可是...”
“我已经被洛泠小姐支配了。”轩辕娥简明扼要地说道，“现在的身躯是用菌丝凝炼出来的，先前的残躯埋在这里面。”
“啊哈哈...原来如此啊...”
卯刻干干巴巴地说道，望向洛泠的眼神简直就是见了鬼。
她先前是太过低估了洛泠小姐吗?
怎么连这位爷都能给绑过来...
寅刻先前的威名赫赫不只是外界而已，在末日信使内部同样是传奇一般的存在，过于耀眼的战绩以及极少的出手次数都变成了都市传说一般的存在。
即便驿使们通过神秘墓地知道寅刻的凄惨现状，都不敢有所轻视，绝对的实力带来的就是绝对的威信。
“这些事情之后再聊，时间紧迫，我们说些正事。”洛泠说道，“总之我从她手上拿到的情报，和你手上的情报不一样。”
“啊?天地良心，我可没作假啊!”闻言卯刻连连摆手，说道。
“我知道。”洛泠微微颔首。
“那...”
卯刻迟疑地望向轩辕娥。
“她也没有，当时我就在场呢。”洛泠说道。
由于她是通过依附在轩辕娥身上才踏入的神秘墓地，因此能够得到的消息就只是轩辕娥能够得到的消息，无法识破子刻动的小手脚。
轩辕娥深深地看了卯刻一眼，不知是带着什么想法，不过她很快便把来龙去脉全都告诉了卯刻。
在了解这一切之后，卯刻的神情凝重了起来，沉声说道，
“子刻老大耍得好啊...这是一次顶尖的阳谋，根本不怕被识破，因为情报就是真的，针对的只是内部的叛徒而已。”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种选择。”洛泠拿出两份情报信息，神情认真地说道，里，“接下来该采用的是哪一套?
“究竟...要让谁成为子刻眼中的叛徒?”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卯刻直接出声说，
“我认为，让寅刻大姐成为这位‘叛徒'，更为合适。”
她的目光尤其认真，微微露出的沉稳与威严与先前她所展现出来的模样又多了些许差别。
卯刻的性格总是如狡兔般令人捉摸不透，一方面有作为指挥官的威严，又有如少女般的灵动与活跃，至于所谓的暴躁易怒纯粹就是伪装了。
“...让轩辕娥小姐来吗?”
当洛泠还在迟疑的时候，轩辕娥却是直接出声说道。
“我附议。”
友情推书，是猫好朋友的崩铁新书，今晚冲榜，有兴趣的话就多多支持吧~
《崩铁，这些大人物都是我!》

第八十三章所谓喜欢(5k)
轩辕娥直接给出了她的答案，这却是一个洛泠意料之外的答案。
子刻的这一次布局不可谓不高明，即便十二刻之中的叛徒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除非放弃这一次绝佳的机会，否则就必须暴露出自己的身份。
两种情况对于子刻而言，都是可以接受的。
只不过...
子刻没有料到的是，如今末日十二刻内部的叛徒并不是只有一个而已。
因此，摆在洛泠面前的问题就变成了两张底牌究竟要掀开哪一张的选择。
按理来说，寅刻的地位与身份更高，理应继续潜藏下去，所谓的牺牲从来都是弃卒保车，哪有弃车保卒的道理。
不过，卯刻和轩辕娥却都不约而同地作出了同样的判断——即便是卯刻率先提出，但从轩辕娥几乎不假思索的答应也能够看出，她本身就是这样打算的。
“....为什么?”
洛泠神情稍凝，沉声问道。
“因为我没什么用。”
更加出乎预料的回答，轩辕娥直接了断地说道。
“嗯，寅刻...抱歉，现在应该称您为轩辕娥小姐，她确实没什么用--至少在末日信使的内部确实是这样。”卯刻沉吟稍许，继续解释道，
“末日十二刻之中，基本上每位驿使的手上都掌控着一些分站，一部分是前任留下的，也有现任开拓的，连之前的我都拥有过‘兔站’，唯有轩辕娥小姐从始至终都没有过分站。
“分站并不只是留作驻扎兵力所用，本身同样是一件强大的兵器，从这一次重点进攻的计划就能够看得出来...但这同样只是附属品而已。分站真正的作用，是用作‘墓碑'。
“所谓“守墓人’，守的自然是这个埋藏整个世界的坟墓，一般坟墓的墓碑是用来记载其主人的生平过往，这些‘墓碑'同样如此，都是用于承载「末日」降临之后的文明信息。
“这是责任，也是权力，就意味着手上的‘墓碑'越多，于末日信使的话语权就越高，而地位最高的子刻掌控的‘墓碑'只有一座，就是总站。”
洛泠沉吟稍许之后，问道，
“也就是说，虽然轩辕娥小姐看起来身份地位很高，但没有多少话语权?”
“更准确来说，是起不到什么影响的作用。。”
轩辕娥摇了摇头，紧接着说道，
“由于我如今的状态岌岌可危，在「末日」降临之前就随时都有可能殒命，所谓的三次出手机会只是估算而已，若是出现些许意外，可能在下一次动手的时候就会直接暴毙，因此我向来没有什么决定的权利，基本上只承担作一个
后手的作用。
“即，在「末日」降临之时，真的没有任何“守墓人'出现的时候，我会接手末日信使的一切，彻底燃烧自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试图踏入末日神选的境界。”
“...这已经是生灵所能抵达的极限。”
说到此处，轩辕娥不由得长长地叹了口气，可以看出她对此究竟是有着怎样的无奈。
基于这种种情况，所谓的“寅刻”确实不如卯刻此时的位置来得重要。
更别提...在子刻提出的这项计划里，作为“寅刻”的轩辕娥是无法参与其中的，因为她本来就是一记无可奈何的后手。
卯刻就不一样了，她就是最直接的参与者。
“我明白了。”
洛泠微微颔首，立刻便向轩辕穆燕送去了信息，让她继续以原计划行事，但必须加强警戒，以免出现意外。
这一次会面极为短暂，主要也是因为卯刻此时的位置相当敏感，如今的子刻本就是在针对内部进行重点审查，更别提同为末日十二刻，却都在虎视眈眈的其他驿使，在这个节骨眼上更应该小心谨慎一些才是。
在把一些需要磋商的细节处理完毕之后，卯刻便立刻脱离了「繁星的维多利亚」，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的琳娜也必须带着洛泠的人偶继续回去，从骑士小姐的神情看来，似乎还颇有些恋恋不舍。
只可惜在这个危急的关头，能够留给温存时刻的时间并不多。
不过...
亲眼目睹着琳娜背着另一个自己离开，洛泠总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意味。
但同时在轩辕世家的虚界战舰上，她还有不少事情需要忙碌，会面结束之后便立刻闭上了双眼，分神去了别处。
在脱离「繁星的维多利亚」之前的最后一刻，卯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扭头望向轩辕娥，没来由地说了一句，
“你觉得，为了“守墓'，所做的这一切值得吗?”
轩辕娥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她悲观地认为世界的终局无可避免，竭尽所能想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只是如今无法回头的道路既然已经走出，就注定后悔无用。
对于轩辕娥的答案，卯刻没有作出任何评价，她只是目光闪过一丝复杂，然后身形便彻底消散。
轩辕娥看着卯刻离开的方向，之后便是良久的沉默。
她稍稍扭头，看向闭着双眼的洛泠，不由得轻叹一声。
“究竟...”
尽管这段相处的日子只是很短暂而已，但足以让她对这名来历神秘的少女有着些许粗显的了解。
不得不说，或许连洛泠小姐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她其实是极具魅力的可爱女孩。
并不是绝美的容颜与姿态，也不是无与伦比的气质，就是相处之时一些很寻常的一举一动，无意间为他人带来的感受。
轩辕娥还挺喜欢洛泠的，而且她知道，与自己一样喜欢着这个女孩并不少。
喜欢分很多种，友人之间的喜欢，长辈对晚辈的怜爱，恋人彼此的爱恋...
这般种种所谓的喜欢，在跟着洛泠小姐这段时间里，轩辕娥都尽收眼底，她只是神情木讷而已，可不是连情感方面都是根木头。
比如刚刚的骑士小姐，明显就是爱恋的意味，看向洛泠小姐的目光简直都要拉出丝来，而卯刻的话，更偏向于友人相处之间，就是好朋友。
至于洛泠的姐姐苏婉...
轩辕娥却是有些看不明白，可能亲情与爱恋皆有之吧。
轩辕娥自己的话，确实很愿意与这样一个女孩相处，无论是以怎样的身份，哪怕是如今受制于她，如奴仆般的关系。
因为轩辕娥很清楚，即便是主仆，洛泠小姐在彼此相待之时，依旧不会有多少差别。
就是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孩，谁遇见了不会心生好感呢?
哪怕...仅是憧憬与艳羡而已。
可...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轩辕娥的神情多了些许凝重。
能够在虚界之中堪称女皇般待遇的洛泠，其真实来历必然不简单，轩辕娥丝毫不怀疑她的善良与美好，也不觉得在「末日」降临之时，她会遭受无可挽回的灾难。
作为“守墓人”而言，洛泠无疑是合格的。
轩辕娥担忧的并不是这一点，她唯有担忧的是...
在「末日」降临之时，洛泠小姐还会是洛泠小姐吗?
子刻的转世化身，在被子刻夺舍之前，也有着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情感，自己的一切。
甚至，仰仗着子刻转世之身的天赋，哪怕没能觉醒成为觉醒者，在普通人里同样会是万中无一的佼佼者。
但就在子刻重生之时，这些人的过往皆被抹除，唯独只剩下被称为“子刻”的末日驿使。
对于这些人而言，他们的曾经就是虚假的吗?
轩辕娥担心的就是这一点，“洛泠小姐”会不会是另一位更加高维的恐怖存在，分化出来的区区“转世之身”而已?
这样的怀疑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正如轩辕娥刚刚所说的一样，仅仅是触及“守墓人”级别，已经是生灵所能抵达的极限，但洛泠小姐从始至终都具备着这样的天赋。
“希望...这不过是我一个如妄想般的错误猜测而已吧。”
轩辕娥的嘴角露出些许苦笑，事到如今，她能够做到的也仅仅只是如此，相信这个女孩。
毕竟，纵然这个可怕猜想真实地出现在洛泠小姐身上确实有一定的可能性，但相对而言，其他的计划更加不靠谱。
...终究不过是渺小的人类在绝望降临之时，抱着渺茫希望所作出的挣扎罢了。
拿着从乌鸢小姐处得到的情报，轩辕穆燕紧锣密鼓地开始了计划的执行。
轩辕子弟们的动作很迅速，关于虚界舰队的修整只花了很短暂的一段时间，再加上这些废弃分站上遗留的一些资源，连补给都得到了充足的补充。
很快，在修整完成之后，虚界舰队再度起航，依照预定的位置进行部署，作战计划的所有执行都相当之完善。
与此同时，起源之地的「蜕升」守护已经被虚界侵蚀到岌岌可危的地步，终究只是天时预兆制造出来的赝品而已，哪怕为此耗费了不知多少岁月，但与正品相比依旧是天暂之别。
真正的「蜕升」守护，如果没有外力干扰，只有在真正的「末日」降临之时才会被摧毁，区区虚界连侵蚀些许都做不到。
所谓的虚界，其实际上不过是过往遗留下来的些许余威而已。
“看来，天时预兆的计划应该也进入了尾声...”
洛泠通过乌鸢人偶，在虚界舰队之中遥望远方如点滴般微弱的光亮，这是「蜕升」之力在「末日」的虚界里仅有的顽强坚持。
她还能隐约地感受到，另一个世界的渐渐成型。
天时预兆的“长生天”。
长生天...真的能够在「末日」到来之时，实现预想之中的长生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就连其缔造者都不知道。
“末日信使好像已经有动作了。”旁边的轩辕穆燕沉声说道。
虽然除了洛泠和轩辕娥之外，这世界上不会再有其他存在能够在虚界里进行观测，但对虚界的分站进行监测却不是什么难事。
通过对几个关键的分站部署监测的秘术结界，轩辕穆燕成功得到了末日信使不完整的动向，虽无法仅凭这些就准确判断出末日信使的详细行动，但至少能够确定出现动静。
“看来，他们同样能够感知到「蜕升」守护的消融....”
洛泠呼出一口气，目光微烁。
只是都已经到了此时此刻...子刻还没有其他动作吗?
她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安。
“现在我能做的，也已经做了，听天由命吧。”
一念至此，洛泠的神情缓解了些许。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自己的本体正被轻轻摇动，立刻便收回了心神，乌鸢人偶一一如既往地使用洛泠的人格模拟继续工作。
旁边的轩辕穆燕这时也察觉到了什么，扭头望来，目光之中稍微有些复杂。
即便是她，也能够察觉到洛泠此时的异样。
对于这个向来古怪的少女，轩辕穆燕一直都知道，对方的秘密比她预想之中的要多得多，其真实目的似乎也从未透露过。
但...
这又如何呢?
正如轩辕娥的判断一样，只要与洛泠小姐相处过一段时间，都会享受与她相处的时刻。
无论是谁，都不会拒绝这位可爱又善良的女孩。
轩辕穆燕亦是如此。
收起心底的些许感慨之后，轩辕穆燕再度望向窗外，神情之中透露出些许的紧张。
就算是她，在这个时刻里，都免不了心底的动荡。
“猎杀一位末日驿使...”
这可是比肩母亲的成就。
她不会错过这一次机会，任何一位轩辕世家的子弟都不肯错过。
短暂的恍惚之后，洛泠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小巧精致的面孔，琉璃色的眼眸带着些许艰难的挣扎。
“是子刻，”轩辕娥神情凝重，沉声说道，“子刻在呼唤我。”
更准确来说，是神秘墓地的呼唤。
每一位末日驿使都会把意识烙印在神秘墓地之中，只有这样才能够以投影的方式踏入此地。
子刻能够通过这些烙印，呼唤其他驿使的意识投影，在大多数时候其实是可以拒绝的，一些必须参与的会议也会留足余地，要不然的话为什么每次卯刻都迟到。
对于这一点，卯刻说她是故意的，就是想给其他驿使留下自己的性格印象。
但这一次，子刻显然开足了马力，全力动用神秘墓地的呼唤，容不得轩辕娥抗拒。
除非重新回到神秘墓地抹去烙印，才能够避免。
不过，这枚烙印暂时还有用，只是意识投影而已，就算子刻想做些什么都无可奈何。
轩辕娥着急忙慌地把洛泠唤回来，就是要让她和自己一起前往神秘墓地。
“嗯，我准备好了。”
洛泠点了点头说道。
她心底却有一些古怪，子刻明明还没有多少动作，应该还没发现才是，却为何要以如此强硬的姿态把轩辕娥唤过去?
从待在卯刻身边的洛泠人偶处能够看到，卯刻并没有受到呼唤。
洛泠的疑惑注定很快就会被解开，在与之前似曾相识的恍惚之后，洛泠依附在轩辕娥的意识，一同踏足于神秘墓地之中。
还是与之前一模一样的长桌，残破不堪的少女躯体靠在椅子上，这一次却坐在了长桌的对面。
而长桌的主位上，却坐着一个容颜陌生的老者，仅有眼中相似的精光能够判断出他的身份。
又一次利用轮回转世之术重生的子刻。
子刻的身旁，则是另一名熟悉的老者，丑刻。
尽管此时的丑刻比洛泠以往所见到的每一次都更加年轻，但他的神情却带着深深的疲惫，在望向轩辕娥的时候，目光更是前所未有的复杂。
这一刻，洛泠便意识到了。
轩辕娥已然暴露。
“又一次重生的子刻，”洛泠瞳孔微缩，“难道说，与这有关?”
无论如何，在外界依旧风平浪静之时，子刻就已经成功找到了末日十二刻之中，归属于傀儡谣的叛徒。
“我万万没想到，叛徒竟然会是你，寅小妹。”子刻沉着脸色，缓缓地说道，“我想过很多可能，我甚至怀疑了丑爷，却没有怀疑你。
“任何一位驿使都能在这件事情上获利，甚至包括我和丑刻，唯独只有你...无论如何，都不会有半点利益相关，这是为什么?”
任何一位末日驿使，都是潜在的“守墓人”竞争对手，只有寅刻是无可奈何之时的后手，她的身份是极为独特的。
丑刻深深地叹了口气，却只是原原本本地把子刻的话传达给了轩辕娥，他自己则是一言不发。
很明显，他同样想不通，为什么明明是在这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上走得最远的寅刻，偏偏却一转到了对立面。
“...没有为什么。”
轩辕娥想了想，实在想不到该怎么回答，只是这般回应着。
因为之前总站遇袭等一系列的事情压根就不是她做的，背叛确实是背叛了，但她所背叛的事情还没开始实施呢...
至于这一次，之所以会参与其中，除了洛泠的原因之外，或许是想作为轩辕世家的一员，为过去的罪孽所做出的微不足道的弥补吧。

第八十四章永别 (5k)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傀儡谣才有渗透与侦查的手段，子刻的轮回转世之术在应用得当的情况下，尽管无法与完全形态下的傀儡谣相媲美，但同样是神不知鬼不觉。
更何况，子刻还隐瞒了一部分能力详情，以至于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具备着这样的能力。
至少如今的傀儡谣几乎是众所周知，哪怕难以防范，至少还是能够提前戒备，而子刻的手段却是悄无声息。
这段时间以来，子刻一直在利用轮回转世之术，暗中侦查着虚界舰队的动向。
直到确定虚界舰队的位置，与他送到寅刻手上的情报几乎完全一致之后，子刻相当之震惊。
寅刻根本就不需要竞争，作为与她相处时间最长的最初驿使之一，子刻相当了解她的性格，要说嫉恶如仇也算不上，但对待任何事情的时候都容易钻牛角尖。
背负友人之仇杀死这个世界曾经的希望，即将踏入“守墓人”级别的那位最初驿使，是寅刻一直以来的心结，为此她忍受着非常人能够承受的痛苦，努力地继续活着，哪怕终身只能待在虚界之中。
「末日」的侵蚀给她带来了永生的苦楚，这般生不如死的痛苦已经持续了数不清的岁月。
甚至，她因此受到了轩辕世家无法解释的误解，遭受了无数次追杀，为了保全自身对曾经的族人下手。
没有人要求寅刻必须继续承受下去，连子刻和丑刻当时在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都替她准备好了葬礼。
结果..
她却活到了现在。
可以说，这已经不是一般的钻牛角尖了...
所以，很难想象有朝一日，寅刻会放弃自己的责任，选择了背叛，不仅引来袭杀总站的灾难，还协助轩辕世家袭杀末日信使的人。
哪怕她曾经属于轩辕世家，会做出这一系列的行为都难以理解。
在察觉到这一点之后，子刻立刻便联系了丑刻。
不必多说，对于子刻说出的“事实”，丑刻在第一时间的反应同样是不可置信。
直到子刻把证据都摆在了丑刻面前，再加上寅刻的情况尤其特殊，子刻对谁下手都不可能会对寅刻下手，他才不得不相信。
紧接着，便是这一次强行把寅刻唤来神秘墓地。
丑刻本还抱着些许不应有的期待，希望只是子刻的判断失误了而已。
但是，当轩辕娥在踏入神秘墓地之时，第一时间便抹去了神秘墓地里属于她自己的意识烙印之后，丑刻便已经知道，这些都是真的。
...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
作为世界上曾经唯-一个能够与寅刻交流的存在，丑刻在对待寅刻的时候，一直以来都是以老父亲的心态，把寅刻当做自己的女儿。
长久以来，也确实都是丑刻在照顾身躯残破不堪的她，甚至昔日寅刻在葬送追杀她的轩辕世家虚界舰队之后，险些连自己都卷入了虚界乱流之中，也是丑刻出手，冒着不小的风险把她救了下来。
可现在，却目睹寅刻背弃了曾经的过往。
面对子刻的质问，以及丑刻的沉默，轩辕娥却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本就不是能言擅辞的类型，再加上之前的总站遇袭一事她也只是过来背锅而已，更不知如何说明。
在场面稍显凝滞之时，洛泠的声音在她的意识里响起，
“直接把我说出来吧，轩辕娥小姐。”
“啊，这...”
听到洛泠的话，轩辕娥却是一愣，她没想到洛泠选择在这个时候暴露出来。
说实话，轩辕娥确实觉得自己对不住丑刻一直以来的照顾，但正如丑刻与子刻对她的影响，她是一个钻牛角尖的人，只要做出决定就不会再回头。
正如过去背叛轩辕世家投身「末日」，为了复仇只身闯入晋升仪式一样，轩辕娥从来就不是个会犹犹豫豫的性格。
可在面对这位曾经陪伴她度过无数痛苦又折磨的岁月，如老父亲般照顾着她的丑刻，轩辕娥却难得生出了迟疑。
“...也不必是全部。”洛泠缓缓地说道，“你想说些什么，直接说便是。”
在利用嵌身人偶支配轩辕娥之后，洛泠同样能够感知到轩辕娥的情绪变化，虽然不是直接窥见内向，却也能够看到她对此的挣扎。
尽管在作出抉择之后，轩辕娥就不会再回头，但这并不代表着她没有生出过一丝悔意。
在直面族人们的质疑之时，以及亲手杀死追杀而来的族人之后，在漫长岁月里饱受折磨的每一刻之中，她都生出过些许对曾经抉择的悔意。
如果，当初的自己没有走上这一条路，这一切会不会变得更好一些?
这种迟疑与挣扎伴随着轩辕娥一生以来的全部，哪怕是丑刻从来都没能察觉到。
仅有洛泠在对她进行支配之后，心意几乎完全相通的时候，才能感知到...哪怕是这位如顽石般坚韧的女子，内向深处同样有着这样柔软的地方。
对此洛泠微微有些触动，便缓了下来。
“谢谢。”
轩辕娥在意识里轻声说道。
与此同时，轩辕娥把她真正的想法传达给了丑刻，
“这些事情确实都是我做的...对不起，丑爷。因为我找到了一位足够优秀的“守墓人'，我相信她比任何人都能够承当这项沉重的责任，因此我发誓为她扫清所有的障碍，直到踏足「末日」时刻。”
听到轩辕娥的回答，丑刻苍老的神情浮现出些许的错愕，但随即又变得复杂了起来，稍稍侧头看了一眼子刻。
此时的子刻满脸凝重，在察觉到丑刻的目光之后，抬起头沉声问道，
“丑爷，寅小妹是怎么说的?”
“......”
丑刻并没有向子刻复述轩辕娥的话，在短暂的迟疑之后，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丑刻叹息的声音在轩辕娥的意识里响起，
“哦，原来是这样啊...”
他似乎对此感到了惋惜，但洛泠和轩辕娥都能听出这道叹息之中的如释重负。
停顿稍许之后，丑刻又继续问道，
“末日信使是你们的障碍吗?”
“现在看来，是的。”
轩辕娥不假思索地说道。
“既然如此，便都随你的愿吧，寅小妹。”此时丑刻的声音带着慈爱与温和，“这样也好，我知道走上这条路对你来说，一直以来都过于沉重。
“希望你们能够获得成功，不过我们也不想失败...当然，我们都是为了世界终局之后的未来，无论过程如何，只要结果都是一样的，就没有差别。”
把这些话都说给轩辕娥之后，丑刻像是卸下了某种重担似的，开口说道，
“子刻，寅小妹什么都不肯说。”
“是吗?”
子刻的眉头紧紧地皱起，他看向丑刻的目光带着些许狐疑，但对上的却是丑刻一如既往的淡然。
实在是看不出任何端倪的子刻也只能作罢，而且他又没有办法直接跟寅刻沟通，说什么都是任由丑刻转告。
“也罢，不过是一次预料之外的失误而已，哪怕是这样，既定的计划依旧不会有任何改变。”子刻呼出一口气，侧目看向丑刻，“你说对吧?丑爷。”
“是这个道理。
丑刻淡淡地说道，却垂下了老皱的眼眸。
下一刻，对面的残破身躯缓缓消散。
目睹着寅刻的离去，子刻没有任何动作--实际上，他也无法作出任何动作，此时此刻待在这里的寅刻不过是一缕投影而已，他的存在同样也只是投影，压根就没有任何用于干涉的能力。
对于子刻而言，这一次挖内鬼的计划，虽谈不上失败，却绝对没办法算是成功的。
叛徒是寅刻，仅是这一点，就让子刻无可奈何。
谁敢对寅刻下手啊，哪怕她理论上是最接近“守墓人”级别的存在，但这种接近可不是子刻想要的接近。
若是身份对调，换做子刻要去承受寅刻相似的痛苦，而且还要折磨永生永世，完全见不到尽头，还不如直接死了去。
如果接手寅刻的力量，下场绝不会比她好上多少。
因此，末日十二刻里的所有人无论怎样垂涎于哪一位驿使掌握的力量，都不会把主意打到寅刻的身上上
子刻想利用叛徒来更近一步的计划，也只能宣告失败。
而且，由于这个抓叛徒的计划，子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轩辕世家的虚界舰队部署完成，而现在他想短时间调动兵力反过来围剿也无法做到。
一来是来不及调动，二来是如果强行反围剿的话，现在最为重要的“重点进攻”计划就只能宣告失败。
这可不是子刻想看到的结果，他还期盼着依靠这个计划能够赶在「末日」降临之前彻底完成呢。
丑刻当然很清楚子刻在想些什么，只是事到如今，在「末日」迫近的时刻，这是最无可奈何的办法。
寅刻选择了追随「白魔女」，但这是她的选择，但却不是丑刻与末日驿使的选择。
——事到如今，丑刻当然猜得出寅刻口中的“她”究竟是哪一位，具备着资格的总共也就没几个人，其中最为瞩目的就是继承了傀儡谣能力的「白魔女」。
“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时候。”
丑刻轻声说道，身形渐渐消散。
子刻坐在原地，沉默稍许之后，扭头望向丑刻坐着的位置，不由得冷笑一声，
“.….呵。”
他当然知道丑刻应该隐瞒了些什么，毕竟丑刻连装都不愿意多装，任谁都能看出来。
但这又如何呢?
“无论如何，都已经走到如今的这一步，我才应该是“守墓人'。”
......
在意识返回到本体之后，轩辕娥沉默了很久，像一只精致的人偶般坐在床铺上。
洛泠没有打扰她，只是陪在她的身旁，静静地坐着。
此时此刻，洛泠已经解开了轩辕娥的所有限制，尽管依旧处于被支配的状态下，但轩辕娥能够以自我的意志行动。
先前所有的能力都能够继续使用，并且由于嵌身人偶的加持，可以说更上一层楼。
更重要的是，洛泠的「救世魔女」能够缓解轩辕娥被「末日」所侵蚀的症状。
尽管因为过于严重，甚至要远超先前的「精卫」，想彻底治愈只能是天方夜谭，但仅仅只是减轻苦痛，洛泠还是能够做到的。
也就是说，现在轩辕娥并没有只能出手三次的限制，有洛泠在，就不会继续恶化下去。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直到如今，洛泠已经能够了解到...其实轩辕娥与她先前所认识的轩辕世家子弟并没有多少差别，只是走出了一条不同的道路而已。
只不过...对于这些梦寐以求的对待，轩辕娥并没有任何欣喜之色，哪怕是在过去没有被洛泠支配的时候得到这些，也不会让她高兴。
躯体上的痛苦在漫长岁月之后已然几近麻木，轩辕娥的心病才是她苦痛的真正来源。
但...这些直到现在，都已经迎刃而解。
“我似乎有些理解了...”
轩辕娥忽然抬起头，望向洛泠，轻声说道。
“嗯?”
洛泠稍稍歪头，神情带上了些许疑惑。
“她们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你了...”
轩辕娥继续说着，神情柔和了些许。
“谁?”
洛泠眨了眨眼，似乎依旧对此不解。
“不，没什么。”轩辕娥摇了摇头，说道，““等这场战争结束之后，我会回到轩辕世家的，请原谅我...擅自把这份沉重的责任交给你。”
“这算不了什么。”
洛泠摆了摆手，她手上的责任多了去，少一个不少多一个也不多。
轩辕娥直视着洛泠，嘴角微微勾起，
“还好，我遇到了你。”
“有点肉麻了，轩辕娥小姐。”
洛泠满脸黑线，她不会真是什么天生魅魔圣体吧?
“一点都不过分哦。”
轩辕娥悠悠地说道，然后挪开了目光，望向了远方。
能够打动他人的，永远都只会是真诚。
碰巧，这位洛泠小姐最不缺少的便是这份纯粹的赤诚。
正是因为如此...
她缓缓闭上了双眼。
神秘墓地的最后一行，彻底结束了她之前的纠结与徘徊，如今剩下的...也只是向着自己应得的终局走去而已。
这样一来，就轻松多了。
对于轩辕娥莫名其妙的行为和莫名其妙的话语，洛泠实在是摸不着头脑，不过总之看她现在的模样应该是已经想通了，洛泠也没多少兴致再去深究其他人的秘密。
就在这时，洛泠的乌鸢人偶处收到了轩辕穆燕的信息，神情瞬间变了些许。
与此同时，轩辕娥也睁开了双眼，她们望向了对方，都看到彼此眼中的凝重。
“起源之地的「蜕升」守护，已经开始破碎了。”
.......
“这一次短暂又漫长的旅途，似乎已经走到了结束的时候。”
悠悠摇曳的苍天巨树之下，是数不清的男女老少，全都神情木讷，但此时此刻这种木讷却都如烈日之下的冰块般缓缓消融，逐渐灵动了起来。
天时预兆的人形化身站在苍天巨树之下，遥遥地望向远方，眼中残留的满是对过往的眷恋。
旁边的吉普赛女郎与路曼青沉默地坐着，目睹这历史性时刻的诞生。
-挽救世界的希望，“长生天”。
将在这一刻，彻底诞生。
“把他们都送回去吧，尽可能照顾着。”
天时预兆回过头来，温柔地说道。
“嗯。”
哪怕往日冷漠如吉普赛女郎，面对天时预兆这如遗言般的请求，都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些人都或多或少具备着能够与真正的「彼岸」神祇沟通的力量，依靠着他们，才能够让“长生天”达到足以引来注视的级别。
把这件事情交代完之后，天时预兆稍作迟疑，用树枝把藏在树干里的白发少女人偶端了出来。
精致的少女人偶依旧闭着眼眸，似乎是睡着了一样。
“请您见证这一刻，洛泠小姐。”天时预兆轻声说道。
似乎是听到了天时预兆的话，少女人偶的睫毛微微一动，但却没有完全睁开。
“还有..”
天时预兆心念一动，又端出了另一个人。
一枚如水晶球般透彻的护罩之中，如熟睡般沉眠的柔美女子，与仙子的容颜几乎一模一样，却是截然不同的圣洁。
“地利预兆，”天时预兆轻声说道，但立刻又摇了摇头，眸间流露出些许哀婉，，“我更应该称你为...主人，我们终于做到了，我并没有辜负当初的你把我种下之时的愿景。”
在吉普赛女郎和路曼青震惊的目光里，天时预兆把地利预兆缓缓托起，几乎与长生天之中的烈日重合，才继续说道，
“只是从今以后，我们...无法以这般模样再相见了。
“但愿你与这个世界的未来，能够在这成就过往的期盼之中，完成我们的‘长生天'。”
“永别啦。”
“我爱着的...这个世界。”
泛着翠绿之色的女子在微风之中缓缓消散，摇曳的苍天巨树瞬间蔓延开来，青翠与碧绿充斥着整个长生天。
就在同一时刻，外界起源之地的「蜕升」守护，完全破碎，湮灭于虚无之中。

第八十五章消失的瓦尔哈拉(5k)
于寂静的漆黑之中，微弱的光亮在刹那之间似乎膨胀了些许，绽放出灼目的光华，但这一缕光芒仅仅只是灿烂的最后一瞬而已，虚界重归漆黑的寂灭。
久违的「蜕升」守护在这一刻再度消散，意味着天时预兆的计划走到了最后一步。
同时，也预示着...暴风雨之前的最后一丝宁静即将结束。
.....
洛泠能够感知到她送给天时预兆的人偶似乎遭受了某种微微的悸动，她迟疑片刻，正打算分出些许心神过去查看情况的时候，却发现这具人偶与她失去了所有的联系。
“...怎么回事?”
洛泠瞳孔好一阵缩下，很快脸色便微微一沉。
只是失去了联系，但这具人偶依旧存在着，与洛泠之间的关系也没有被斩断。
不过，洛泠却无法把心神分化降临过去，也无法通过这具人偶去感知到些什么。
实际上，洛泠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下，上一次是和艾尔莎的时候，同样遇到了如此相似的场面。
至今艾尔莎还在失踪状态，洛泠偶尔也在尝试着联系到艾尔莎身边的人偶，但可惜的是一无所获。
“难不成，艾尔莎失踪之时所踏入的神秘之地，与完成后的长生天之间有什么相似之处吗?”
洛泠逐渐陷入了沉思考，但很快，她便没有多余的心神留在这些地方了。
在「蜕升」守护破碎的一刹那，先前被隔绝的大夏帝城直接与游离在外的虚界战舰取得的联系，不过短短数息时间，轩辕穆燕就把所有的信息都送了过去。
不愧是被誉为战争机器，几乎所有架构都是为了战争而准备的轩辕世家，在得到这份计划不到半分钟，全面动员的命令就已经传达给所有的轩辕子弟，最为精锐的轩辕卫不到十分钟时间就完成了集结。
除此之外，还有更多的轩辕子弟准备着迎战。
同时，末日信使的计划也被轩辕穆燕送向各个势力，但较为遗憾的是，其他势力的反应速度并没有多少能够与轩辕世家相媲美的，直到真正的动静到来之时，还有些势力认为不过是轩辕世家的恐吓而已。
没过多久，接踵而至的末日分站便湮灭了所有人的猜测。
在「蜕升」破碎的一瞬间，末日信使的作战计划直接启动，没有浪费哪怕一息的时间。
“现在，一切都开始了...”
丑刻苍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手上掌握着几乎所有已故驿使留下来，还没能分配出去的分站，这些“墓碑”在诞生之初就是基于「末日」时刻而打造的，因此本身便具备着一定的「末日」特性。
在这个世界上，仅有「蜕升」能够稍稍与「末日」相抗衡，哪怕是不完整的「末日」，对于各个势力的秘术结界而言依旧是堪称毁灭性的打击。
无数的秘术结界在坠落的分站之前，就如同纸糊一般的脆弱。
丑刻只是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从走上这一条路开始，他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尽可能地留住更多的文明成果。
因此，丑刻希望看到的，是能够有更多的“守墓人”出现，哪怕这些“守墓人”之中，没有他的存在。
寅刻之所以杀死上一个有希望成为“守墓人”的最初驿使，是为了替友人复仇，而丑刻之所以出手的理由，是因为这位倡导了末日信使成立的存在，只希望自己成为唯一的““守墓人”，对「末日」的降临拥有着某些不切实际的妄想。
例如，成为唯一的“守墓人”，就是成为「末日」的神眷者，或许还能够拥有更加遥远的未来，能够脱离这处绝望之地。
丑刻并不想把繁星文明仅剩的一切交到这种人的手上。
只是...
尽管现在丑刻的神情平淡且漠然，但他的内向深处却充斥着复杂的迷茫。
他不知道，子刻是否也会是这样的人...尽管遥远过去的子刻，性格与如今的他可以说是截然不同。
不断地动用轮回转世之术，这看似几乎不需要付出自身作为代价的能力，真的是这样吗?
只是，纵然再迷茫，丑刻依旧坚定地执行了子刻的计划。
大难当前，多一丝迟疑，就少一分机会。
-实际上，在得知寅刻背叛的真相之时，丑刻的心底难以遏制地生出了一丝欣慰与轻松，至少她能够走出迷茫，找到真正能够为之努力与奋斗的目标。
而现在，他却...
“但愿，这一切能够如我所愿...”
丑刻的嘴角微微泛起些许无可奈何的苦涩。
在无数的末日分站如流星般突破虚界，坠落到大夏帝城与维多利亚之时，燃烧的虚无之焰几乎在顷刻之间吞噬了所有用于防护的秘术结界。
几乎所有势力的秘术结界都是用来抵御彼此的，就算大部分势力的高层或多或少都知晓会在未来降临的「末日」之灾，但...终究还很遥远不是吗?
因此，这些秘术结界并没有针对「末日」进行优化，摧枯拉朽的速度远超想象。
唯有一直以来都跟末日信使死磕的轩辕世家，从一开始就做足了准备，这些末日分站是无法突破他们的秘术结界的。
但可惜的是，子刻同样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在计划之中完全没有针对轩辕世家的“重点进攻”------开玩笑，要是在知道轩辕世家的可怕还上去送，这种计划也实在是太蠢了。
在针对轩辕世家这一方面上，子刻同样调动了一些末日分站，只不过不是用于进攻，是用来拖住轩辕世家，尤其是轩辕卫的步伐。
至于其他势力，在秘术结界被毁掉之后，末日十二刻带着信鸽和传马，开始了接下来的“重点进攻”。
子刻所布下的作战计划相当之缜密，依照着他对各个势力的了解，精确地规划了作战的具体方案，尽可能地带来更多的湮灭与末日。
比如藏在“过往”之中的青丘之国，负责进攻的是卯刻，因为所处的位置较为特别，青丘之国用于防御的秘术结界其实就是这一层“过往”，以末日信使对「末日」的理解还没办法精通到能够消融这一层防护的级别。
所以，以“狡兔三窟”而闻名的卯刻就直接全权负责了此处的进攻。
其他势力大致都是类似的情况，基本上从一开始就已经被子刻通过各种特性进行针对，再加上末日信使本就渗透了不少内应到各个势力之中，里应外合之下，所有的进攻都相当顺利，半天时间便战果斐然。
更别提...末日信使的大部分成员都笃信，只要与「末日」建立起联系，在死亡之后就能够化作「末日」的一部分，拥有在「末日」降临之后所诞生的新世界里相应的位置。
因此战斗起来，几乎全都是悍不畏死，并且透支自身动用「末日」能力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大部分势力都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被打得措手不及，被迫拿出底蕴和底牌，才勉强能够抵御下来。
不过，就在末日信使开启全面进攻计划的同一时刻，一直掩藏在后方位置的虚界舰队同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出，与轩辕世家派出的轩辕卫配合，瞬间击溃了几处末日信使进攻的位置。
在找到叛徒就是寅刻之后，子刻已经在竭尽全力地把纠正部署，试图挽回损失，只可惜他还是低估了轩辕世家一直以来的执行力，在这般的前后夹击之下，辰刻的位置立刻便岌岌可危了起来。
若不是在关键时刻丑刻出手，以几处分站作为代价，暂且拦下了轩辕世家如疯狗般的攻势，恐怕辰刻就只能不幸殒命当场。
要知道在这个时候，仅有丑刻愿意伸出援手，其他驿使刻尚且需要顾及自身的安危以及未来，没有落井下石已经是极大地约束了。
末日十二刻里可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子刻的意图又有几位没能看出来?
这个所谓的“重点进攻”计划的敌人可不止有起源之地而已...
轩辕世家的出手极大地缓解了其他势力的压力，从一开始一触即溃的狼狈，到逐渐站稳脚跟，在开启这场疯狂的战争半日之后，局面开始陷入僵局。
实际上，在面对其他势力的时候，末日信使并不足以形成压倒性的优势，在高层战力之中，不乏有不逊色于驿使级别的高手。
但...
这可是「末日」的力量。
固然这些高端战力能够抗衡驿使，可一旦沾染到「末日」的力量，便是永生永世的折磨，唯有投入死亡方能解脱。
除了轩辕世家之外，没有多少人敢主动与这种可怕的力量正面抗衡，
轩辕玲珑的模样便是摆在所有高层战力面前最好的例子，能够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他们哪个不是经历过尸山血海，历经不知多少苦难?
正因如此，他们才更加爱惜自身，在与末日信使交手之时畏手畏脚，凭空就少了三分战力。
当然，也不乏有勇敢的人敢直面虚无与末日，但终究是少数而已。
利用分站的袭击，末日信使成功让虚无在起源之地里蔓延开来，不止是大夏帝城，连维多利亚也没有例外，并且随着局面的持续僵持，末日信使的机会还有很多。
轩辕世家的阻挠固然拦下了不少灾难，但终究无法完全抵御末日信使积攒不知多少岁月的底蕴，子刻的第一步计划算是成功了。
只不过...
在这些成功之中，除了轩辕世家无可奈何的落败之外，还有出现了另一件更为匪夷所思的事情。
“瓦尔哈拉...不见了?”
子刻拿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其震惊之色可想而知。
“几处用于破坏秘术结界的先遣分站坠落之后，我便与它们失去了联系。”丑刻微微颔首，神情凝重，
“未刻送来消息，瓦尔哈拉原本的位置似乎依旧已经化作了虚界，更可怕的是，是如黑洞般坍塌的虚界，任何踏入其中的存在都会彻底迷失，并且断绝与外界的联系。”
「末日」所存在的形态有很多，别说末日信使，哪怕是启示他们的神秘墓地，这座前文明造物之中，都描绘了不知多少「末日」降临的景象。
只有真正接触到这种力量的末日信使，才能够意识到这些存在的恐怖之处。
“让未刻回来吧。”子刻沉吟稍许，说道，“瓦尔哈拉本来就是较为碎片化的起源之地，哪怕我们没有出手，都已经是与「末日」相距不远了。”
在所有的起源之地里，瓦尔哈拉存在的时间最长，甚至比大夏帝城还要更加古老，但规模就要小上不少了。
因为很大一部分地界都已经在漫长的岁月之中化作虚无，变成了如传说一样的存在，所谓「世界树」之上的九大世界...如今仅有两三个还在苟延残喘。
正是因为如此，瓦尔哈拉的几个势力才会对维多利亚这处尚且完整的起源之地生出心思，试图在维多利亚诸方势力虚弱之时入驻其中。
毕竟，瓦尔哈拉残破的是他们的起源之地，又不是里面的人，与半残的维多利亚相比，还是要强上不少的。
没有菲欧娜和亚莉莎姐妹一同在支撑的话，仅凭少年一人绝无可能抗衡来自瓦尔哈拉的势力，即便如此，还是被渗透了不少。
这么大一个瓦尔哈拉，为什么会在这一次「蜕升」守护破碎之后，消散得无影无踪?
总不能真的完全被虚无黑洞给吞噬了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还真就倒霉到了家。
不过这些对于子刻而言也只是震惊而已，实际上对整体的计划并没有多大的影响，把分配过去的兵力重新调回来而已。
本来想以末日信使内乱之后的实力，想针对大夏帝城的所有势力下手都颇有些拮据，因此只是挑一些比较好下手的动手而已。
只要能够吃得下，大夏帝城和维多利亚的肥肉就已经足够多了，不怕不够分。
“现在看来，除了令人头疼的轩辕世家之外，似乎都相当之顺利...”
子刻观察着战场的局势，目光微烁，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旁边的丑刻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平淡神情，只是眼底深处难掩的迷茫，久久难以散去。
.......
“瓦尔哈拉不见了...”
不只是末日信使发现了这件事情，连洛泠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但她对此相当之困惑，完全没有头绪。
按理来说，「蜕升」守护本就是天时预兆为了借用几大起源之地昔日被「蜕升」守护下来的意志，耗尽不知多少岁月才攒出来的一次机会。
只是让这些起源之地短暂地回到过往的状态而已，并不会有什么影响。
至于“长生天”计划，更是和瓦尔哈拉没有半毛钱关系，如果瓦尔哈拉因此遭受灾厄，大夏帝城和维多利亚同样无法幸免于难。
洛泠有心前去探知一番，因为这个古怪的黑洞和她之前遗失两具人偶的方式有些相似，但仔细思索之后，还是暂且搁置了下来。
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更何况两具人偶的状态都相当完整，没什么大碍。
连人偶都没什么大碍，待在人偶旁边的也不会有问题。
艾尔莎的安危一时半会不必过于担心，为此牵扯心神只会顾此失彼。
饶是如此的缘由，洛泠还是只能在心底默默地跟艾尔莎说声抱歉，然后把精力继续放在眼前的事情上。
.......
洛泠沉默得看着面前的一幕，忽然感觉似乎也没什么好放的。
此时的卯刻都跟月见勾肩搭背了起来，洛泠一时之间有些后悔介绍她俩认识了...
由于卯刻失去了分站和她手上的兵力，因此在这一次“重点进攻”计划之中，她算是首个被放弃的驿使，在这次养蛊大作战里脱颖而出的概率几近于无。
之所以会让卯刻去进攻「青丘之国」，她所拥有的能力不过是次要原因，最重要的是...青丘之国是进攻计划里面，最为贫弱的一个。
不过，既然是这样的计划，卯刻同样没有拒绝，她毅然决然地带着手上余下的所有兵力-------也就是洛泠的人偶和骑士小姐琳娜，跑到「青丘之国」所在的“过往”之中...摸鱼。
当外界的灾难发生的时候，青丘之国内部同样恐慌不已，他们深知“过往”对于末日信使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以突破的障碍。
以如今弱小的青丘之国，想抗衡末日信使的进攻，基本上没有任何可能性。
但，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之下，作为现任的青丘之主，有苏玲--即月见，做出了她此生以来最为艰难的选择。
她精心挑选了一队死士，并亲自动身，决心以生命为族人们的逃离争取时间。
...结果，在抵达战场的时候，月见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对着她挥了挥手，还说着，
“好一阵子没见面了，月见奶奶。”

第八十六章故人再相逢(5k)
这是一次规模空前的灾难，没有任何人在这之前能够预料到末日信使会发起如此疯狂的进攻。
无数的地界被当做兵器向着起源之地坠落，首当其冲的基本上都是些较弱的势力，甚至还有一部分势力在这不到半日的时间，就已经被虚无彻底侵蚀。
尽管局面逐渐步入僵持阶段，但显而易见的是，所有失去的地界都是无可挽回的，没有谁能够从「末日」的手上夺回任何存在，除非是昔日的「蜕升」再现。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连「蜕升」都必须付出自身的所有作为代价，才勉强余下了几座起源之地，相较于苍茫辽阔的虚无与漆黑，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月见并不觉得青丘一族足以抗衡这一次灾难，当她看到一座分站向着「青丘之国」坠落之时，就已经意识到，他们的死局将至。
最好的结果，可能就是逃出去几个族人吧...
如果月见选择独自逃亡的话，她的实力是足够的，哪怕是对上单一的驿使都有一战之力，更别提仅仅只是逃跑而已，更是不在话下。
实际上，大部分遭受灾难的势力，其地位最高实力也最强的几位，都是在看到大势已去的时候，选择了明哲保身，任由地界与下属被虚无吞噬。
不过，月见并没有过任何犹豫，她先前所谋划的一切，也是为了自己的族人。
在分站坠落之时，她就已经做好死战不退的准备。
只不过，月见没能预料到的是，当视死如归的青丘狐族一行人抵达战场之时，见到的却是一位故人。
“...是有一段时间没见了。”
在「终局的涿鹿之野」之时，月见就已经见过洛泠的这般模样，但她的神情还是有些微妙。
...为什么，来的竟然会是这位?
以及...
月见的目光望向洛泠旁边，-名身材高挑，神情毅然的金发女子，仔细梳起的高马尾为她增添了几分英姿飒爽。
另一边则是一位目光清澈犹如女大学生般的青年女子，好奇地左顾右看，似乎是察觉到了月见的目光，大大方方地挥手打着招呼，
“嗨，你好呀。”
然后她扭头望向洛泠，说道，
“洛泠小姐，怎么感觉你的朋友都是些大胸妹，是故意找的吗?想要靠‘近朱者赤'来解决你的问题?”
洛泠一阵沉默，忽然有种想直接把卯刻种地里的冲动。
“噗嗤...”
一道忍俊不禁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洛泠略有不满地侧脸望去，却只见到满脸肃然，神情认真的骑士小姐。
“你刚刚笑了对吧，琳娜。”洛泠黑着脸问道。
“没有的事，我怎么会...嘲笑您呢。”琳娜脸色微微涨红，可以看得出来忍得很难受，“更何况，你还能...噗嗤...长大...”
还说没有!
洛泠也想把琳娜种地里了。
“呵呵，没想到，洛泠小姐还是跟以前一样有活力呢。”
被称为“大胸妹”的月见却丝毫不恼，只是笑吟吟地说道，心底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她也遣散了队伍里的其他族人。
虽说这些族人对这种情况实在是摸不着头脑，但从现在的情况看来，先前迫近的危机应该...算是解除了?
或者更应该说，从始至终都没有?
带着一肚子疑惑，这些全副武装的族人纷纷退去，回到“过往”之中。
无论如何，至少在现在，青丘一族暂且算是避免了被灭族的危机。
“洛泠小姐，现在...算是什么情况?”
月见走到洛泠的面前，稍作迟疑之后，出声问道。
尽管知道眼前的这位就是茶话会上的“紫珠”，但她还是很难把这两位联系起来。
作为奈落神选的紫珠，在月见印象里的形象，向来是神秘又强大，性格令人捉摸不透，可眼前的洛泠看起来只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女而已。
当然，很漂亮，但对于她们这种层次的存在而言，容颜即便再出众，也很难引起多少注意，月见与生俱来的外貌堪称一绝，但丝毫带不给她任何的优势。
视线着于远方者，不会把多余的目光投在这些狭隘的方面。
“你问的是哪方面的情况?”
洛泠收回落在琳娜身上的怨念目光，扭头看向月见问道。
“...我想知道，末日信使为什么忽然要不顾一切地进攻大夏帝城?”
月见眉头微皱，以她之前与末日信使进行过的一部分合作，约莫知道末日信使的实力，很清楚这种规模的进攻并不是什么常规化的手段。
必须是竭尽全力，几近极限，绝无法再度重复的袭杀。
按理来说，这种付出只要大夏帝城能够抵御住第一波，末日信使的败局就已经既定，但可惜的是先前的起源之地对此完全不知。
实际上...哪怕天时预兆没有对起源之地施加「蜕升」守护进行封锁，关于末日信使的情报也很难传递过来。
由于末日信使的特殊性，哪怕是轩辕世家在此前都无法渗透到其内部，洛泠是依靠本身的特性，姐姐的能力，以及捡了个寅刻，诸多反面之下，才能摸清这些信息。
而洛泠能够施加影响的，仅有轩辕世家。
轩辕世家压根就不用洛泠警告，他们每时每刻都做好了与「末日」的走狗们决一死战的准备，这是轩辕世家在继承「帝」之遗志后，一直以来所肩负的使命。
介于轩辕世家一直以来对末日信使的渲染与敌对，其他势力多半不会对这个消息能够有多重视。
“总之算是出了些事情吧，”洛泠想了想，说道，“你要说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她当然知道是为什么，先前子刻已经在会议上告诉了所有驿使真相。
本以为还算遥远的「末日」已经逐渐迫近，洛泠虽不知道究竟迫近到何种程度，但从子刻的态度上看，多半已经算是近在咫尺。
这些事情若是要悉数告诉月见的话，需要很麻烦的解释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即便知道，月见对此同样无能为力，只会为她徒增烦恼。
洛泠又不是什么散播「末日」绝望的爱好者，她要是有心散播的话，把自己曾经在幻梦之中参加“世界葬礼”的记忆捏成记忆包到处丢就行了。
这可是远超所有末日信使见证过的绝望未来，真实的恐怖甚至连洛泠都心生迷茫，这个世界上估计没有任何人能够在看过这一份记忆包之后能够没有任何动摇的。
“这样啊...”
月见直勾勾地看着洛泠，似乎已经看出了洛泠的有所隐瞒，但她并没有继续深究下去，只是轻轻地叹息一声，说到，
“轩辕世家一直在警告我们，可惜我们从来没有重视过。”
“其实即便你们重视也没什么用。”洛泠端着下巴，说道，，“除非能跟他们一样，所有的一切都是常态军事化。”
要知道，轩辕世家从里到外就没有半点家族传承的模样，更像是一只世代传承的军队，唯一永远的敌人就是「末日」。
没有多少势力有资格，或者有底气去执行到如此深刻的程度。
“也是。”月见苦笑着摇了摇头。
她看向洛泠身边的两个，犹豫稍许之后，问道，
“这两位是...”
“琳娜，卯刻。”
洛泠指了指两人，简明扼要地介绍道。
...就是有点过于简单了。
“洛泠小姐，你这算是在耍小孩子的脾气吗?”卯刻稍稍俯身，轻笑着问道。
.......
洛泠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只是把脑袋稍稍挪开。
“我是她的骑士，”琳娜则是站在洛泠身边，神情认真地补充道，“曾发誓过一生都要守护她。”
洛泠依旧一言不发，但她的脸色却微微通红了起来。
月见看到这一幕，脸上多了几分微妙，颇有深意的目光在洛泠和琳娜处来回游走，言语之间似乎含了些不一样的意味，
“原来是这样啊...”
她向来可都是察言观色的一把好手，敏锐地察觉到洛泠和琳娜之间明显异样的亲近感，哪怕是有点生闷气，她们彼此之间依旧靠得很近，手指时不时能够碰到。
相比之下，另一边的“卯刻”则是要稍微疏远一些。
更重要的是，月见能够听得出，琳娜在向自己做自我介绍的时候，隐约透露出来的感觉，就像是在宣誓主权一般。
当然，这些东西，月见是不可能直接说出来的...她对局势看得很清楚，若不是洛泠此番到来，恐怕来自于末日信使的袭杀，就不可能是如现在这般的风平浪静了。
坠落于「青丘之国」的末日分站她可是亲眼所见，但现在却一点末日信使的迹象都没有看到，只见到了洛泠一行人。
就算想不到洛泠小姐究竟是以何种方式悄无声息地化解了末日信使的攻势，但毫无疑问的是绝对是洛泠的功劳。
因此，对于这位堪称救族恩人而言，月见应该表现出足够的尊重，对于洛泠小姐身边的人也是一样。
“琳娜小姐，初次见面，实在仓促，小女没准备带些合适的礼物给您。”
月见这样说着，然后便从怀里拿出一对玉镯，双手奉上，
“这两件虽不是什么珍贵的祭器，但就品相而言确实算是不错的饰品，很适合您。
“这...”
琳娜看到月见作出如此姿态，神情也柔软了不少。
不过，这份礼物她并没有打算收下，无功不受禄是一回事，另一方面就是...她从小就没有戴过什么饰品，更何况是易碎的这种玉镯。
“这一对镯名为“凤求凰'，相传在过去是一对恩爱的情侣所打造，借此通过手镯向彼此的心意--换而言之，算是一件能够用来避开不少手段进行通讯的器物吧，，一些点缀的小功效。”
在琳娜露出迟疑之色的时候，月见便立刻继续说道，笑盈盈地看着琳娜，活脱脱就像是个推销东西的奸商。
“我正需要这东西!”
闻言琳娜的迟疑之色瞬间一扫而空，冷峻的面容之中难掩喜色，立刻便伸手接过了这对手镯，也不知她所说的需要，究竟需要的是什么。
正当洛泠还在奇怪为什么琳娜态度大变的时候，只见琳娜在拿过手镯之后，便自己戴上了其中的一只，然后转身拿起洛泠的手腕，直接把另一只戴了上去。
“额，我们之前还用得着这个吗?”
洛泠倒是没有抗拒，只是觉得更奇怪了。
不过就是远程通讯而已，她和琳娜之间甚至不需要借助孢子就能够实现，哪里用得上这对手镯的功能....
当然，好看确实是挺好看的。
月见的审美确实没的说，她之所以被洛泠认为是见过最好看(除了姐姐之外)的人，除了天生丽质之外，会打扮也是极为加分的一点。
跟菲欧娜不一样，菲欧娜的手法更适合像琳娜这种西方风格的，相对而言月见的眼光更适合洛泠。
“不，洛泠小姐，当然用得上，”琳娜连连点头，然后又嘱咐道，?“所以请不要摘下来!”
“不摘也行，这倒是没什么...”
洛泠满脸的不解，有些没想明白琳娜的脑回路。
作为一名典型的实用主义者，她的注意力全在手镯后半段的功能介绍上。
“您喜欢就好。”看着这两位颇有些意思的互动，月见的嘴角浮现出一抹得体的微笑，随后把目光投向了旁边的卯刻，问道，“请问这位卯刻小姐是...”
其实，她听着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一时半会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听说过。
“啊，我吗?”忽然被点到命的卯刻反应了过来，她刚刚也在享受着这对主仆的有趣日常，扭头见到月见的时候，摆了摆手，“我就不用这种礼物了，看着就行。”
她确实很喜欢给其他人凑上一对然后开磕，但并不意味着想要参与其中。
只是看着，不也很有趣吗?
“不，我只是想问问...关于您的事情，毕竟洛泠小姐的介绍实在太短，我担心会招待不周。”
月见不失优雅地说道，她当然能够略微看出卯刻和洛泠等人之间的关系，更应该称之为“朋友”或者“合作者”，并没有亲密到像其他几位的程度，这种简单的亲疏关系还是很容易看明白的。
“哦，我是卯刻，末日十二刻之一。”卯刻摆了摆手，然后就继续盯着洛泠和琳娜看，嘿嘿地笑着。
“好的，卯刻...等等?”
听到这句话，月见的脸色微变，略带震惊地看着卯刻。
此时此刻，她总算是想起来在哪里听说过这个称呼了...
末日十二刻，也就是末日信使地位最高的“驿使”。
先前月见和维多利亚「公司」董事会的女人有过一阵短暂的合作，从女人的口中得知过些许末日信使的信息，其中便包括了末日十二刻。
她的脑海里立刻便浮现出“卯刻”相应的情报，暴躁易怒，性情乖戾，是个不好相处的家伙。
可现在...
把目光从手镯处收回的洛泠，立刻便注意到了月见的神情，立刻出声说道，
“放心吧，她现在算是自己人。”
“这...”
月见依旧有些不可置信。
她心底的疑惑有不少，为何洛泠会和末日信使的卯刻待在一块，如果是这样的话，末日信使的进攻又是怎么回事?
一时之间，月见凌乱了些许。
洛泠也知道这些关系确实是有点乱七八糟的，要是连寅刻的事情都告诉月见的话，估计她会比现在更加凌乱。
在斟酌些许之后，洛泠说道，
“准确来说，我们三个就是被派来进攻「青丘之国」的末日信使。”
月见求助似地望向琳娜，很显然她对洛泠的解释功底清楚得很，只会把事情越说越乱。
“洛泠小姐说得没错。'
琳娜认真地点了点头。
更加显而易见的是，骑士小姐在这一方面上不会比洛泠好上多少。
“哎哎，还是我来说吧。”
卯刻的目光艰难地从主仆二人身上挪了回来，脸上依旧残留着些许笑意，向着月见解释道，
“我呢，算是内鬼，她们呢，也是藏到末日信使的内鬼，我们一群内鬼被派过来进攻你们，当然就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啦!”
“原来如此。”
月见并非愚笨之人，卯刻寥寥几句说清之后，她很快便想通了其中关节。
下一刻，卯刻便直接搂着她，刻意压低了嗓音，神秘兮兮地说道，
“大胸妹，看来你也挺喜欢磕这对啊，甚至连手镯都送上了?”
“额...”
月见猝不及防地被搂着，她只能露出些许苦笑。
磕什么磕啊，只是一些察言观色之后，用于增进关系的手段而已。
要是说得难听些的话，就算是讨好吧。
“我就知道，我们是同好啊!”卯刻看月见不回答，直接就当做默认了，瞬间两眼放光，““来来来，我告诉你...”
“...你们俩先别聊了，还有正事呢。”
洛泠的脸色微微有些发黑，她确实不怎么听懂卯刻和月见的叽叽喳喳，但她知道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月见，我记得先前你跟我说过，我让你做什么都可以。”
“所以现在，我有些事情想麻烦你一下。”

第八十七章「九尾狐」-洛泠(5k)
先前在「终局的涿鹿之野」所发生的事情，便是月见这段时间不再折腾的原因。
在经过这件事之后，月见才意识到，即便她已经拥有着足够的实力，但在其他的老狐狸面前，还是太嫩了。
在维多利亚之变里所获得的“胜利”，让月见冲昏了头脑，认为自己已经有资格坐在分配者的位置上，但之后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这不过是她依附着末日信使的计划侥幸所得而已。
还是因为洛泠最终挫败了末日信使策划的一切，否则她所谓的“胜利”，最终也会重新归于末日信使的手上...从始至终，月见唯一做到过的就只有“捡漏”这一件事。
在「终局的涿鹿之野」之后，月见出于种种原因，向洛泠示弱，以求轩辕世家不要迁怒于青丘之国，之后也确实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轩辕世家就像是忽略了这件事情。
不过，洛泠却也一直都没有再出现过，直到今天这一次意料之外的相遇。
“我还以为...您已经忘记了。”
月见依旧保持着动人的笑颜，但却带着几分忐忑和勉强。
并不是她不想履行这个曾经的承诺，主要是...她实在不确定，洛泠会对她提出什么要求...
要知道，洛泠小姐就是紫珠，就是奈落神选，月见可没有跟鸢尾一样魔怔到会把“紫珠”与“洛泠”彻底分开去看待，奈落神选的臭名昭著可是有目共睹的，紫珠此前的所作所为...也有一些先例可供参考。
之前月见在作出承诺之时，就已经抱着牺牲自我的信念，但真到了这一刻，却难免也会带有些许不确定的紧张。
“若是只要身体的话还好说些...”
月见心底嘀咕几句，实在不是因为她想误会，而是以她精确而巧妙的目光来看，这位多少会有这一方面的倾向，而月见最具信心的方面也仅此而已。
论实力，她实力很强是没错，但也要看对比，昔日在「终局的涿鹿之野」里哪个不比她强?
论势力，青丘之国不过是一个落败到只能躲到“过往”里苟延残喘的小势力，而洛泠小姐...甚至连轩辕世家都能谈笑风生，甚至还有传闻说她与轩辕世家之间建立起某些牢不可破的友谊...
当然，没有直接指定是洛泠小姐，传闻里只是说某位神秘人物，但从月见对轩辕世家和洛泠的了解来看，如果传闻为真，神秘人物就只能是面前的洛泠小姐了。
因此，月见唯一能够拿得出来，就是这副倾世绝尘的容颜。
“啊，我确实差不多忘记了，这不就想起来了嘛。”
洛泠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说道，要不是卯刻机缘巧合被选中来入侵「青丘之国」，她确实已经把月见和之前的事情一同抛之脑后了。
没办法，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确实是不少，再加上月见奶奶没有再闹出过什么动静，洛泠渐渐地也就忽略了过去。
实际上，今日的重逢实际上又是月见的一次幸运，如果不是卯刻负责入侵，交给其他驿使，或者高级传马的话，青丘之国免不了要燃起战火，到时候死伤必定惨重。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洛泠是又出手救下了月见和她的青丘一族，只是洛泠小姐本人不怎么在意这些细枝末节而已。
月见正是知晓这一点，才会是这般几乎可以称之为卑微的态度。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找你借点东西用。”洛泠继续说道。
听到这句话，月见的脸色瞬间变了些许，旁边的卯刻适时地说道，
“洛泠小姐，一般来说，这种话说出来，要借的东西是命。”
“额，也不算是命吧...算吗?”洛泠挠了挠后脑勺，仔细地想了想，又说道，“应该，不算吧。”
先前月见的脸色只是微变，现在连神情都出现了难以掩饰的变化。
别吧...
虽说救命恩人是救命恩人，但究竟为何又要搭上她的命?
尤其是此时的洛泠完全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更是让月见的忐忑不安又上升了几个级别。
等死的时候总是比确定要死的时候更加紧张，尤其是现在对方言辞之间含糊不清的时候...
“总之，先带我们过去吧，在这之前需要安排一些其他的事情。”洛泠稍作定神，沉声说道。
“哦对对对，这倒是确实。”卯刻一拍脑袋，“差点就把正事给忘了，我还得毁灭「青丘之国」呢!”
“?”
月见的神情瞬间多了几分惊恐，本是被卯刻大大咧咧地搂着，都想直接挣脱开来了。
“别误会，只是做个样子而已，我过来一趟总不能什么都没发生吧，被丑刻看到了影响颇多不好。”
卯刻哈哈一笑，然后退开几步，在身形彻底消散之前，对着月见眨了眨眼睛，
“加油哦，同好，能不能解锁更多CG就全靠你了!”
盯着卯刻消散的位置，月见嘴角微扯，胸口却在微微起伏，刚刚这几句话着实是把她吓得不轻。
此时的洛泠已经和琳娜握在了一起，“凤求凰”手镯微微碰撞之时发出清脆的叮铃声，洛泠向月见伸出了另一只手，像是在邀请她加入一般。
——当然，只是让月见带她一程而已，虽然洛泠有自己的办法可以踏入“过往”，但毕竟这是别人家，贸贸然闯入的话有些不太礼貌。
只不过由于刚刚的那句话，再加上心底的胡思乱想，月见竟出现了少许的迟疑。
最终，她还是伸出手，拿住了洛泠柔软的小手。
“...如您所愿。”
为了做个样子给一直监察着战场各处的丑刻看，卯刻开始对「青丘之国」的各处散布「末日」，虚无渐渐侵蚀着这片地界，把所有的一切都拖入无底的深渊。
月见心底很清楚，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能够达到如今这样的结局，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可惜她竭尽全力地努力这么长的时间，最终还是失去了家园。
青丘一族开始撤离这处即将完全沦为虚无的地界，暂且停留在月见的神国之中...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神国终究无法与真正的地界相比，因为只是存于「蜕升」之中的短暂片段而已。
若只是寥寥数人的话，其资源还算丰厚，但若是整个族群...就只能用匮乏来形容，连自给自足都做不到。
甚至，为了维持神国的运转，月见还必须去寻常更多的资源才行。
可如今已经到了这种情况，也只能暂且如此，以青丘一族的资源，还能继续苟存一段时间。
在安排好这一切之后，月见回到了她的闺房里，看到满脸都画得稀里糊涂的洛泠，刹那之间心神一颤，
“洛泠小姐，你这是...”
“哦，这些我会买下来的。”顶着极其离谱的妆容，洛泠语气平淡地说道，“只是见到了不少从未见到的东西，所以想试一试。”
她指了指梳妆台上的化妆品，基本上都是青丘一族的特产...向来以狐媚之术闻名的青丘一族，在这一方面算是在大夏帝城里独占鳌头的存在。
只可惜，即便是再精妙的化妆品，也很难被洛泠小姐所使用。
不过，洛泠只是拿了里面一些重复还未开封的化妆品，作为青丘之主，月见的梳妆台上这些东西可少不了。
“这倒只是小事而已，不过既然你不擅长这方面，为什么不让琳娜小姐来呢?”月见哭笑不得，然后望向旁边的骑士小姐，瞬间了然，“啊...好吧。”
较为遗憾的是，琳娜明显没有继承到母亲在这一方面上的天赋与手艺，凭借着与洛泠如出一辙的高超技巧，成功化身为夺命的厉鬼。
当然，至少比洛泠好上一些。
毕竟此时的洛泠拿着卸妆水又不知该如何卸，却是把脸弄得更加乱七八糟了，红的白的黄的乱成一锅粥。
“我来帮你吧，”月见轻叹一声，从怀里拿出手绢，接过洛泠手上的卸妆水，一边在洛泠的脸上忙活着，一边有意无意地问道，“洛泠小姐，你觉得...我能够为你做些什么呢?”
“我说了呀，找你借点东西。”洛泠说着，觉着确实是说得不够清楚，然后继续说道，“借你的「九尾狐」一用。”
“...啊?”
闻言月见瞬间手一抖，险些就把手绢戳到洛泠的眼睛里。
“小心点，你怎么也笨手笨脚的?”
洛泠伸手揉了揉险些遭殃的眼睛，略有不满地说道。
“抱歉，”月见连忙说道，但是神情的紧张之色更甚，“我不明白，你为何...要找我家老祖?”
与轩辕世家自称为「帝」的后代一样，青丘一族把「九尾狐」视为先祖与守护神，尽管诡异是不可能诞生后代的，但这并不妨碍青丘一族以其后辈的身份自居。
“我找你家老祖作甚?我是找你，你的「九尾狐」...就是，就是让你把能力借给我，好像也不太算是借...”
本就不善言辞的洛泠有点难以说出她想表达的意思，不过都已经说到了这一层，心思灵敏的月见已经明白了过来，
“你是说，就跟鸢尾和你化身的乌鸢形态一样?”
“对对对，没错，就是这样。”闻言洛泠松了口气，点了点头说道。
“我想问一个问题，”月见的神情瞬间严肃了起来，“请问，这样会对我家老祖「九尾狐」有害吗?
“如果只是需要我的付出，我并不介意，可要是涉及到先祖「九尾狐」的话...我必须先问过我的族人，征得他们的同意。”
毕竟「九尾狐」并不只是属于月见自己而已，不过从她的这番话来看，即便真的对「九尾狐」有害的话...似乎也不是没有可以商讨的空间。
“无论是对你，还是对「九尾狐」，都没有危害。”洛泠说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我同样通过鸢尾拿到了「精卫」的力量，如果这样做会对「精卫」不利的话，鸢尾是不可能答应的。”
“...确实如此。”
听到这句话，月见赞许地点了点头。
鸢尾对「精卫」究竟有多么在乎可想而知，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洛泠依旧通过鸢尾拿到了「精卫」的力量，而且在这之后她们的关系似乎比之前更亲密了一些。
“我明白了，”月见定了定神，说道，“需要我怎么做?”
“让我啃上一口就行。”洛泠认真地说道。
“…啊?”
不得不说，这句话着实又给月见带来了不小的震撼，她一时之间甚至以为是听错了。
“你说的啃上一口，难道是...吃?”月见试探着问道。
“差不多吧。”
洛泠微微颔首，既然月见答应了下来，她也就没必要继续遮遮掩掩。
反正月见奶奶看起来，无论什么要求都会答应自己。
月见的神情立刻便古怪了些许，下意识地抱着胸，
“吃，吃哪里?”
向来迟钝的洛泠偏偏在这一方面显得尤为敏感，瞬间脸色就差了不少，微微鼓着脸说道，
“又不是打算去吃什么补什么，你不必如此紧张。”
月见低头一看，目光又挪到了洛泠的身上，讪讪地笑着，
“其实我没这个意思...”
“哼。”
洛泠不满地哼了一声，看向月见的目光充满了把对方种到地里的冲动。
“你把手臂伸出来就行。”洛泠说道。
“...嗯。”
月见忐忑不安地伸出手臂，低声嘟囔着，
“怎么这样看起来有点像吸血鬼...”
不过很快，月见便打消了这个猜想。
只见洛泠的双眸瞬间化作泛着暗金色泽的竖瞳，脸颊两旁蔓延了不少的青黑色鳞片，连微微张开的小嘴之中，都满是尖锐的利齿。
她报复似地恶狠狠咬了下去，一股剧痛从手臂处传来，月见瞬间便疼得香汗淋漓。
这不是区区躯体上的疼痛感，仅是如此的话，不知经历过多少战斗的月见不至于如此，这是作用于灵魂，乃至意识上的剧烈痛觉，就像是有人硬生生地撕裂了她的意识，难以承受的痛感瞬间贯穿了月见的全身。
她轻樱一声，身体瞬间软了下来，不由得瘫倒在洛泠的身上。
洛泠伸出手，把缓缓倒下的月见接住。
“结，结束了吗?”
月见轻轻地喘着气，柔软不断地起伏，她只觉得过了不知多少时间，又似乎只是一瞬而已。
可这般连灵魂都在战栗的痛苦几乎烙印在她的记忆深处，哪怕现在已经消退，却久久无法忘却，仿佛依旧存在。
先前的鸢尾小姐，也承受过这般可怕的痛苦吗?
——实际上，并没有。
先前的洛泠只是借取了鸢尾的路径，其力量完全是由洛泠自己付出的，但现在洛泠所发动的「吞噬」，是针对于月见本身，只不过因为留了一手，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伤害，只是给了她一个教训。
谁让月见暗示一些不该暗示的事情，这些都是应得的!
当然，洛泠小姐从不记仇，记住，是从不。
剧烈痛觉很快便逐渐消散，模糊的意识也缓缓恢复了过来，月见微微眯起眼睛，望向把自己抱在怀里的少女，却似乎没有看到先前让她胆战心惊的暗金色泽，依稀只能见到樱色的双眸。
等等...
“差不多了。”
洛泠揉了揉眼睛，她的意识同样在逐渐变得模糊，与先前每一次通过「吞噬」与「诞生」走上新路径的时候一样。
脸颊两侧的青黑色鳞片在逐渐剥落，本就乖巧可爱的精致容颜里难掩地透露出几分仿佛熟透了一般的细腻魅意，多看几眼都有可能沉沦其中。
不止如此，凌乱的黑发渐渐染上了香艳的淡粉色，身形却在不断地缩小。
“这是...”
直到月见的意识完全清醒之后，之前的位置已经易位，换做她搂着娇小的洛泠。
她惊愕地看着怀里微微蜷缩起来的洛泠小姐，看着与先前完全不一样的体态，以及相似却又不相同的绝美容颜，不由得呆愣了一瞬。
更重要的是...
为什么她能够长出这种毛茸茸的耳朵啊?
月见看到洛泠的这般姿态，心跳不由得快了几分。
“把洛泠小姐给我。”
旁边琳娜的嗓音响起，语气冷如寒霜般。
月见扭头望去，却只看到这位骑士小姐的目光只停留在洛泠的身上，眼底散出某些借越的光亮。
“等等吧，她醒来再说。”
不知为何，月见却觉得不能把此时的洛泠交给琳娜，总觉得会坏事。
“嗯?”
琳娜立刻瞪了过去，满脸的凶神恶煞。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醒来之后，我会直接告诉她的。”月见淡淡地说道。
骑士小姐沉默一阵之后，淬了一口。
趁虚而入的想法失败了。
“呵呵...”
月见轻笑几声，低头望向此时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小洛泠，心底不知为何生出某些异样的念头。
但就在这时，她却忽然发现，小洛泠似乎正在变得越来越轻，轻到似乎完全不存在一样，甚至连身体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虚化。
而且，近在咫尺的月见还感受到了某种似曾相识的恐惧，这种恐惧几乎烙印在她的灵魂与意识之中，险些就松开了手，
“这，这是...”
“「天女魃」的气息。”

第八十八章诡影((5k)
浑浊的天穹之上仿佛是永远都无法消弭的昏沉，周围的一切全都被丝丝的迷雾所笼罩，踏足之处，皆是开裂的黄土与干涸的血迹，污秽的血肉残渣乌泱泱地散漫在大地之上。
“这是...「青丘之国」之前的战场?”
意识重新复苏过来的洛泠望着周围的一切，总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这对她而言其实是一件不应该的事情，无论先前洛泠的记性是好是差，在掌控傀儡谣能力之后，生灵的记忆同样成为了她的一部分，只会彻底遗失，但不会仅剩下些许印象。
先前在每一次走上全新路径的时候，她都会在意识空间里见到一位新的自己，这一次应该也是同样的情况。
“不过，从以往的经验而言，既然我拿到的是月见奶奶的「九尾狐」，这里理论上应该就是「青丘之国」。'
洛泠稍作沉吟，但望向周围的目光却是严肃了不少，
“只不过，当年他们与羲和宫的战争竟然达到了如此惨烈的地步吗?”
即便以洛泠现在的目光来看，这一处的场景之残酷，依旧难堪想象。
让她不由得生出疑心，至少得涉及到「禁忌」级别了吧?
带着心底的些许疑惑，洛泠迈开步伐，循着心底的冥冥感应，迈向她此行的目的地。
随着洛泠继续前行，周围的淡淡迷雾缓缓地散开，但是在她走后，后迅速闭合，仿佛迷雾只不过是在避开她的存在而已。
微微散开的迷雾所展现出来的一切，却让洛泠更加胆战心惊，因为她所看到数不清的尸骸，全都半跪而亡，至死未倒，而在他们的身上，洛泠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这一处被复刻出来的场景，相较于真实发生之时，仿佛是缺失了什么...
不知走了多久，洛泠心头忽然传来明悟，瞬间毛骨悚然。
“缺失的是...”
“「末日」的气息。”
这些尸骸，全都是死于「末日」。
但在这处复刻出来的场景里面，却没有模拟出「末日」的气息，才会让洛泠感到违和。
“这里，并不是昔日「青丘之国」的战场。”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洛泠立刻便作出了判断。
开玩笑，当年的青丘与羲和之战如果真能拥有如此大规模的「末日」气息，轩辕世家早就已经介入了进来，怎么可能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如果不是青丘之国...
关于月见，或者说九尾狐的重要场景，又会是在什么地方?
在洛泠心底生出这个疑问之时，忽然之间隐约听到了轻声飘扬的吟唱声，只是不带任何意义的哼唱，带着某种欢快的旋律，悠扬地回荡在这空荡寂寥的战场遗迹之中。
这道空灵的哼唱似乎是在洛泠踏入战场的时候就已经存在，只不过直到这时洛泠才意识到它的存在，并且在她把注意力留在这道旋律之上时，本来只是若隐若现之间，却逐渐变得清晰。
洛泠停下了脚步，没有再去寻找空灵轻吟的源头，因为就在她的前面。
一袭明显要大上一号的青色衣裳搭在一名绝美的娇小女孩身上，看似有些不太合身，却出乎意料的别有一番美感。
娇小女孩只是坐在干涸的河道旁，一双小巧的赤足悬于河道之上稍稍摆动着，哪怕周围全是可怖的尸骸，眼前的这一幕都是一副世间绝无仅有的唯美画卷。
少女眼眸微合，似乎只是陷入了沉睡，又露出些许迷人的樱色瞳孔。
只是，她的一切却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神彩，连身形都稍显虚化，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消散，一种沉重的悲哀在目睹她之时，就会从内心深处无可遏制地涌出。
与之前的每一次一样，这名少女的容颜就是洛泠的模样，但不过是寥寥些许的改变，却是摄人心魄的倾城绝貌，连洛泠都不得不感慨，在她的所有形态里，只有眼前的这位当属毋庸置疑的第一。
“....「天女魃」。”
洛泠终于想起...为什么她会感到熟悉了。
因为这里，就是昔日的古战场遗迹，同样是她第一次遇到「天女魃」之时的地方。
只不过，由于这场相遇发生在幻梦之中，导致洛泠的记忆本就不甚清楚，所以才只会有模糊的印象。
洛泠轻叹一声，她没有预料到，自己应该是动用了「九尾狐」作为走上「噩魇」路径的踏板，出现的却是属于「天女魃」的场景。
她与「天女魃」唯有的接触，应该只是在「终局的涿鹿之野」那一次而已。
为什么...
洛泠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轻轻地触碰着这名赤足少女。
相应的信息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噩魇」：天女魃】
【固有能力：「诡」----化身诡影，免去一部分来自外界的影响。】
【不生、不死、不灭、不入轮回、不存在于世间，已然被世间所彻底遗忘的某位存在，连无上恐怖都不再向她投来目光。】
【第一能力：「怨」----渗透灵魂，污染意识，直到彻底化作诡影的一部分】
【她抱着不应存在的悲戚期许，却只能见到注定无法得到结果的可怜结局】
不止是属于「天女魃」的场景，而且...还拥有了「天女魃」的力量。
洛泠皱着眉头仔细想了许久，实在想不到她是在什么时候偷偷啃了「天女魃」一口。
上回她们也就碰了个面，哪怕仙子短暂借取了「天女魃」的力量，自己也没对仙子下嘴啃过啊?
洛泠实在想不出缘由，只能暂且把这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放下。
除了「天女魃」的力量之外，「九尾狐」的能力自然也少不了，之前洛泠通过傀儡谣已经短暂地借用过。
【「噩魇」：九尾狐】
【固有能力：「妖狐」展现出九尾妖狐之法相。】
【第一能力：「画皮」-指定一个目标，幻化成对方内心深处最为渴望，最难以拒绝的模样。】
【第二能力：「摄魂」指定一个目标，创造出一个让对方记忆深处最难以忘怀的场景，复现出这段记忆。】
这两项能力都是施加作用于灵魂之上，并不是纯粹的魅惑而已，在动用“妖狐”的时候，还能化身为狐女，不仅仅是多出一对毛茸茸的耳朵和几条毛茸茸的尾巴而已，还会在一定程度上对其他能力进行增幅。
不得不说，「九尾狐」不愧是魅惑妖怪的老祖，所有能力都着重在这一方面。
当然，动用能力的方式其实是很灵活的，不是说九尾狐的能力只能用来蛊惑或者魅惑而已，同样的能力在不同的持有者手上，能够发挥出的效果向来都不尽相同。
由于洛泠这一次确实啃得有点狠，再加上先前她就有过使用月见能力的先例，因此这一次便直接得到了「九尾狐」的第一能力和第二能力。
把这些信息都收入脑海之中后，洛泠再次抬头之际，看到整个世界都在坍塌湮灭，逐渐归于虚无，唯有赤足少女一如既往，轻声的哼唱久久没有停歇。
直到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沉沦于虚无之中，又在虚无的深处绽放出光亮，渐渐勾勒出线条，填充着色彩。
最终，残酷可怕的古战场遗迹已不再，只剩下绿茫茫的荒原。
-正是「涿鹿之野」。
洛泠的意识在这一刻渐渐清醒了过来，她隐约听到了月见和琳娜交谈的声音，并逐渐清晰了起来，盖过了空灵的轻声吟唱。
在脱离这处意识空间之前，洛泠似乎看到了赤足少女稍稍抬起头望向她自己，奇妙的两种视野同时出现，都是她在看着她自己。
一道灰影，一位少女。
仅此而已。
“所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月见微微皱着眉头，神情里满是苦恼的模样。
此时的她并没有再抱着娇小化的洛泠，而是把沉睡的她放在自己柔软的床铺上。
...实在是不敢啊。
对于「天女魃」，月见唯有的印象只有恐惧，这种恐惧已经深入了她的骨髓，因为她从来都没有一次如此接近过真切的死亡，甚至月见还有种预感，如果彻底被「天女魃」的力量所侵蚀，她遇到的会是远比死亡还要可怕的下场。
于是，哪怕此时的小洛泠仅有一丝的「天女魃」气息，月见都不敢再去触碰，生怕重现昔日的遭遇。
“静观其变吧，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毕竟是洛泠小姐。”琳娜双手抱胸，站在旁边。
相较于月见因为先前留下的阴影不敢触碰此时的洛泠，琳娜其实是不介意去碰一碰的，但在看到月见竟然会露出如此忌惮的模样，她也就熄了心思。
洛泠小姐的特别之处，琳娜可以说是最清楚的几个人之一，正是因为如此，她也知道洛泠小姐出现这种意料之外的情况时，是真的可能会误伤到旁人的。
即便很想揉一揉此时小洛泠的毛茸茸耳朵，但出于自身安危的考虑，琳娜还在把这个想法按捺了下去。
反正，等洛泠小姐醒来之后，再向她提出这个要求的话...应该不会反对。
大不了多说几句软话，吃软不吃硬的洛泠小姐就会答应了。
这种想法还没持续多久，侧卧在床铺上的少女便缓缓地坐起身来，一边发出熟睡之后的娇憨轻吟，一边伸着双手揉着眼睛，
“月见奶奶，琳娜小姐...”
稚嫩又可爱的嗓音与先前可以说是截然不同，看起来虽是与白魔女形态相差无几的年纪，但相较于白魔女形态下不易亲近的淡漠，此时的小洛泠却多了几分童稚的天真。
粉白色的长发几乎铺满了整张床铺，却又微微有虚化的迹象，睡眼惺松的樱色眼眸，以及绝世倾城的容颜，让看到这一幕的月见和琳娜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生怕一些不应该出现的小动静，会毁坏这如画卷般唯美的一幕。
下一刻，樱色眼眸完全睁开，直视着她们二人，瞬间就像是一双大手捏住了她们的心脏，久久无法从这双眼眸之中挪开。
还是月见率先反应了过来，她竭尽全力地挣脱出这双眼眸的注视，然后把琳娜扑到在地，同时急切地向洛泠说道，
“洛泠小姐，请麻烦你先转过身去!”
“啊?好吧...”
洛泠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转过了身，以背影面对二人，
“这样可以吗?”
月见用眼角的余光望去，看到的只是粉白渐变的长发，没有了刚刚心悸的感觉，才松了口气，
“可以了。”
“请问，月见小姐可以起来了吗?你压到我了。”
底下传来琳娜小姐闷闷的声音，月见低头一看，见到一双满是怨念的目光，被她整个埋了进去。
“抱歉抱歉...”
月见连忙坐起身来。
琳娜揉了揉脸颊，似乎还残余着些许细腻的温度。
这些都不是重点，她疑惑的是，为什么月见的反应如此之大。
“我怎么了?”
就在这时，洛泠出声问道，她依旧没有转过身来，只是背着两人说着。
月见忍不住望向这道粉白渐变的娇小背影，心底又忍不住生出某些不应有的遐想，立刻微微低头，说道，
“抱歉，因为你太漂亮了。”
洛泠：“?”
琳娜：“?”
几乎是两个问号就直接冒在她们的头顶。
“我知道你想夸我，但...不必是以这种方式。”洛泠的声音继续响起，从背影上可以看到，她的耳根似乎泛起了些许粉嫩的微红，连语气都显得有些害羞。
“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现在洛泠小姐的绝美，已经是某种“绝对概念’。”月见稍作斟酌，继续说道，“「九尾狐」的妖狐法相本身就带有这种类似的概念，才能够更好地施展相应的能力，但没有达到洛泠小姐你现在的程度
“所以，具体的话，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觉得可能是涉及到了「禁忌」?不过，即便抛去这些，你如今的容颜都是我见过的所有存在之中，包括我自己在内，最为极致的一位-就是年纪小了些。”
月见对于自己的容颜其实是很自信的，所有见过她的人也没有一位否认过她的美貌，只是美貌通常而言都是没什么用的，换句难听的话说，不过只是装饰品而已。
达到月见这种层次的存在，不会再有谁关注容颜与外貌，所要考虑的通常更多。
即便是这样，月见依旧生不出与此时的洛泠相媲美的程度。
“这样不好吗?”
琳娜奇怪地问道。
她倒是没什么感觉。
因为在她看来，洛泠小姐本来就是最好看的，无论哪一个形态都一样，月见什么的完全比不上。
她还在奇怪月见到底有何脸面拿自己去跟洛泠小姐相比较呢?
“不是不好，”月见摇了摇头，说道，“洛泠小姐显然还没有完全掌握这股力量，波及了我们。如果我们不采取措施的话，可能会不由自主地沉沦其中，直到成为痴心于她的奴仆。”
听完之后，琳娜却更奇怪了，又问道，
“这样不好嘛?”
“我不是解释过...算了，这是你的爱好。”月见扯了扯嘴角，感觉她自己刚刚的解释都成了废话。
“无论什么情况，每个人见到洛泠小姐，都会成为痴心于她的奴仆。”琳娜认真地说道，仿佛她说的这句话就是毋庸置疑的真理。
但即便是洛泠，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弱弱地说道，
“琳娜，别再说了...”
洛泠背过去的小脸，都已经被月见和琳娜的连番赞美说得通红发烫。
先前只有姐姐才会这样夸她，她即便知道姐姐只是因为对自己的偏爱才会这样认为，都被夸到满脸通红，更别提来自于月见和琳娜。
“如果是你的命令。”
琳娜站得笔直，如一位坚韧不拔的骑士。
...如果没有刚刚那番言辞的话。
“所以，我现在该怎么办?”洛泠又问道。
“稍微控制一下力量吧，或者遮挡容颜，对了，尤其是眼眸...”
月见说着，递过去了一副墨镜和一个医用口罩-----由于她向来自豪于自己的容颜，极少遮掩，所以手上并没有面纱。
虽然总觉得这两样东西会毁坏洛泠小姐此时独特的美感，但处于对自身的安危考虑，还是多些保护的措施吧...
洛泠接过口罩和墨镜，戴上之后转过身来，与此同时也对自己的所有力量进行约束，总算是没了刚刚可怕的威力。
“这样就可以了。”
月见松了口气，这时才仔细地打量起此时的小洛泠，不得不感慨，即便加上了丑到爆炸的墨镜和医用口罩，她的绝美依旧没有被减弱半分，反而多了些许异样的美感。
...这就是无可违背的“绝美概念”吗?
连她都难免地在心底生出了些许羡慕。
不过，除此之外...
此时的洛泠虚化的身形，给她带来了某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月见仔细想了想，忽然想到了什么，幽幽地说道，
“洛泠小姐，要是鸢尾看到了现在的你，肯定会怕到不得了。”

第八十九章曾经的姐姐(5k)
“应该不至于...吧?”
洛泠虽是这样说着，但就连她自己的语气都在这个时候变得不确定了起来。
她低头看着自己虚化的双手，又稍微感知了一下她现在的状态，一种难以言喻的森冷感伴随着她的周身。
在这个形态之下，洛泠同时结合了「九尾狐」和「天女魃」的特征，虚化的身躯是诡影的体现，妖冶绝美的容颜则又与妖狐法相有关。
换而言之，此时洛泠更应该称之为“鬼狐”。
抛去这些稀里糊涂的变化，「天女魃」的能力确实是这一次的意外收获。
从固有能力与第一能力来看，「天女魃」的能力确实极具侵略性，基本上都围绕着“诡影”这一概念。
现在的洛泠就是“诡影”的姿态，来自于现世的大部分能力都对此时的她无法生效，仅有达到差不多「禁忌」的级别，或者是涉及到世界本源，即「蜕升」-「末日」路径的力量，才能够无视“诡影”的虚化。
第一能力「怨」，能够把其他存在同样化作“诡影”，但...并不是所有存在都能够和「天女魃」能力拥有者一样适应“诡影”的状态，其灵魂意识乃至肉体，都会无可避免地逝去，甚至是陷落于某种无法言语的状态。
昔日在「终局的涿鹿之野」里，月见承受的便是这种可怕的“诡影”化，只不过当时只是「天女魃」的被动而已，所有靠近祂的存在都会被“诡影”化，祂从始至终都没有主动驱使这道能力...否则的话，很难说在场究竟有几位存在能够与之抗衡。
而且，在仙子的最初谋划里，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会被“诡影”化，无一幸免。
当然，现在的洛泠也拥有了这道能力，不过很显然，在她的手上...「怨」并不只能用于进攻。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洛泠心念一动，抬手指向了琳娜。
琳娜被这样一指，稍微楞了一下，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骑士小姐的全身同样出现了虚化的迹象，还有幽幽的青色萤火在体表处燃烧着，但带来的却不是温度，而是深入骨髓的阴冷。
本来和琳娜站得稍微近些的月见娇躯微颤，不由得远离了些许，看着此时琳娜的姿态，她的眼中更是浮现出了些许疑惑。
作为践行于「噩魇」路径之上的神眷者，月见对这一方面的感知相当敏锐，她能看到琳娜的灵魂与意识在这一刻出现了某种古怪的变化，竟然凭空消失了一大部分。
“看来...没有问题。”
洛泠放下了手指，随即某种力量从琳娜的身上被收回，这种“诡影”化的状态随之消散，琳娜的身形重新凝练。
洛泠可不是心念一动就对琳娜进行实验，之所以选择琳娜，是因为如今的琳娜本就可以算作她的一部分，其关系相当之密切，即便有所损伤，哪怕是涉及到意识，都能够被洛泠所挽救。
因为琳娜的意识同样是被傀儡谣所侵染，这是在昔日无可奈何之下的举动，只不过后来反而成了琳娜向其他家人炫耀的资本。
“只要稍加改变，就能让这种用于侵蚀其他存在的“诡影'化，变成掩护队友的能力...”
洛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是用自己的力量作为媒介，让琳娜实现一定程度上的“诡影”化。
体表处幽幽燃烧的萤火，实际上就是属于洛泠的力量，真正“诡影”化的一部分，琳娜差不多相当于被裹在一层“诡影”化的幕布之中。
目前洛泠所拥有的「天女魃」能力就仅此而已，其实她更加在意的是在能力的描述之中，这所谓的“诡影”化...甚至能够避开「末日」的注视，只不过遗憾的是，洛泠现在还不足以达到这种程度。
除了「天女魃」能力，，「九尾狐」的力量先前洛泠就稍有感触，不必再作试验——况且这两项能力都需要一个目标，无论把这个目标定为琳娜或者月见，都不甚妥当。
琳娜小姐不必多说，洛泠确实迟钝，但又没有迟钝到完全忽略的程度，她自然很清楚琳娜对自己抱有的感情...也就是说，在“画皮”和“摄魂”两项能力的作用下，琳娜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行为她都不敢想象。
都不用多想，无论有没有影响，肯定是要借着这个由头做些不应该做的事情，而洛泠...还不好斥责骑士小姐，因此直接作罢。
至于月见...先别说她本身就是「九尾狐」的神眷者，这道能力对她有没有用，就算有用，贸然窥探他人隐私都是一件不礼貌的事情，所以洛泠就连提都没有提出来，省得多生事端。
在差不多熟悉这道形态之后，洛泠稍作沉思，抬头望向正端着下巴满脸认真地打量着自己的月见，轻声唤道，
“月见奶奶?”
“啊，”月见像是被发现了什么一样，神情闪过些许慌乱，之后便微微低头，避开与洛泠的直视，说道，，“洛泠小姐，什么事?”
起初在被洛泠喊月见奶奶的时候，她其实还是有意见的...毕竟她也就几百岁而已，在大夏帝城里还算年轻一辈呢!
但是在知道洛泠的真实年龄之后，月见也就释然了，这种年纪的小女孩喊她奶奶都算是喊年轻了，更重要的是...她很清楚，即便自己执意反对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不过...在被这种外貌的洛泠以稚嫩的嗓音喊奶奶，月见却莫名地在心底有些古怪的暗爽。
-这种外貌指的是妖狐之相，月见在施展能力的时候同样会展现出相似的法相，她的族人基本上也都是如此。
而洛泠在动用不同形态的时候，其实就是相当于正在使用不同能力的状态。
“这个形态的代号，就交给你吧!”
洛泠的嘴角微微勾起，说道。
“什么形态的代号...”
月见一时没能转过弯来。
“就是类似于“白魔女'，‘‘紫珠'，‘乌鸢’等等...其实我的代号都是别人起的，“紫珠’是首位，“乌鸢’是鸢尾小姐。”洛泠微笑着说道，，“既然我的这个形态是来自于你，代号冠名权也交给你好了。”
绝对不是因为她是个起名废，实在想不到要起什么名字。
之前的其他形态都有代号，若是只有这个形态没有的话...难免有些奇怪，洛泠说不上是强迫症，但也不想这样空留一个位置。
“...原来你的这些名字都是这样来的啊?”
月见不由得扯了扯嘴角，似乎知道了某些不得了的事情，她只知道“紫珠”是首位起的，但没想到其他代号同样如此。
不过，她并没有推脱，既然洛泠小姐开口对她说这些，便是已经作出了决定。
又不是那帮就喜欢做些表面功夫的老不死们，故作客气什么的都是多余的事情。
月见在沉思稍许之后，说道，“若是不介意的话，冠以我族‘有苏'之名如何?”
“我是无所谓啦，但是你们青丘一族...想加入就能加入?”洛泠眨了眨眼，不解地问道，“难道就不会违背什么族规之类的吗?”
在她的想象之中，这种族群不应该是很排外的吗?比如一些倚老卖老的族老总是要守些祖训什么的。
“倒也不是什么想加入就能加入，若不是血脉族人，至少也得能够得到先祖「九尾狐」的注视才是。至于族规...我就是青丘之主，自然是由我说了算。”月见轻描淡写地说道。
“哦对，差点忘记了，你好像还是个族长来着。”洛泠点了点头，“你们不介意就行，我都可以。”
主要是月见奶奶在她印象之中吃瘪的次数有点多，一时半会竟忽略了，其实月见奶奶在大夏帝城里也算是一方霸主，至少拥有着一定的影响力。
“更何况，只不过是一个代称而已。”
月见笑了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因为之前的战争，我这一脉只剩下我一人，我的父母与所有的兄弟姐妹都已经殒命，有时候倒真想多个亲人...不说这些了，既然洛泠小姐你不介意“有苏’之姓的话，‘有苏铃’，铃铛的“铃’，如何?”
“听起来倒是有些像是你的名字。”洛泠笑道。
“这是我故去的姐姐的名字。”月见轻声说道，“当时的她...不过是你现在的这般年纪。”
“...抱歉。”
洛泠脸上的笑意立刻便敛去了几分。
“昔日之事而已，已经过去了许久，久到我已经忘记了她拼尽全力护住我的温暖。”月见摇了摇头，在迟疑一阵之后，柔声说道，“洛泠小姐，希望我唐突的任性不会让你不满，这个名字...罢了。”
此时的她也意识到用自己姐姐的名字，赠送给友人，多少有些不太尊重。
只是...情不自禁而已。
虽然洛泠并没有刻意地对月见动用属于九尾狐的能力，但她在展现妖狐法相的时候，就已经似有若无地以这般能力影响到了月见。
以月见的本事，当然能够抵御这种影响，只是...这种影响最致命的地方就在于，即便知道是假象，都难以自拔，连月见都稍稍陷入其中的趋势。
当然，这也是因为现在并不是在战场之上，况且洛泠又没有什么恶意，月见便顺其自然，感受心底难得的触动。
因此，不由得把洛泠认成了她的小姐姐。
当年的月见只不过是刚刚学会走路而已，而她的小姐姐，也仅仅只是十余岁的年纪。
“我不是你的姐姐，”此时洛泠也看出了月见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于是又收敛了几分力量，继续说道，“不过，你姐姐的名字...我并不介意。
“就这样吧，‘有苏铃’，“铃’...和我的名字‘泠’也很相似呢。”
都是相同的发音。
听到洛泠的回答，月见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她抬起头，望向坐在床铺上的洛泠。
即便洛泠遮挡了容颜，收敛了力量，但依旧因为不够熟练而散出些许威能。
凭借着这一丝威能，月见依稀之间，似乎又回到了数百年，还没懂事的姐姐在战火之中抱着小小的她竭尽全力地逃跑，终究因为战火余波缓缓倒在她面前的时候。
“不要哭啦妹妹，有姐姐在，姐姐会保护你的...”
“别怕，别怕，姐姐给你唱歌，月光下的小船飘呀飘...”
“姐姐...只是...困了...你快走吧...姐姐休息一会...很快就追上你了...”
可几百年过去了，姐姐依旧没能追上她。
月见的美眸之中闪烁着某种难以分说的神采，缓缓开口，轻声说道，
“嗯，有苏铃...姐姐。”
洛泠沉默地看着月见，她略微知晓月见的过往，因此并没有再多动作，任由月见享受独属于她的这一刻。
片刻之后，月见才擦去眼角些许的晶莹，轻声说道，
“让您见笑了。”
洛泠只是摇了摇头，然后说道，
“现在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如果你们的族人都已经撤离完毕之后，我们需要毁掉这一处‘过往'。'
说到这里，洛泠稍作迟疑，看向月见问道，
“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吗?短时间内，恐怕没办法为你的族人再寻一处落脚之地。”
虽然洛泠没有透露出更多信息，但月见能够听得出来，恐怕这场战争的规模远超她的想象，其结果估计同样难以估量。
“以我的能力，能帮得上你吗?”
月见像是想到了什么，深吸一口气，向洛泠问道。
她甚至没有问洛泠的计划与打算。
“当然是可以的，只是...”
洛泠迟疑稍许，继续说道，
“我问的是，你自己的打算。”
“...我的打算吗?”
月见轻声喃喃道，她的一生，都背负着父辈的期许，族人的负担，极少考虑过她自己想要做些什么。
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族人，不再遭受到昔日战争之难带来的苦痛，不会再看到自己的兄弟姐妹陨落于战火之中。
只是如今的局势，已经很难再去为族人做些什么了，能够暂且苟在神国之中就已是幸事，这种情况反而让月见的心底轻松了不少。
“我...”
她微微张开，话到嘴边却又多了几分迟疑，但短暂的停顿之后，便直接说了出来，
“我想去看看，这个世界真实的模样。”
在接触了首位和首位的“魔女”茶话会之后，月见一直都很清楚，她的眼界很狭隘，狭隘到仅在青丘之国的一亩三分地。
而在放下这一份负担之后，月见意识到她还有不少想要去了解的事情。
末日信使为何灭世，轩辕世家为何世代与「末日」为敌，各个起源之地的真相...
以及「末日」的降临，等等。
她本应该着目于这些。
“这样啊...”
洛泠说着，然后便化身为白魔女形态，随手捏了一个小巧精致的人偶，递给了月见。
“如果用得着我帮忙的话，通过这具人偶就能够联系到我。同样的，如果我需要你的帮助，也可以通过人偶找到你。”
月见接过人偶，却发现这具人偶竟然是故去姐姐的模样。
她大吃一惊，连忙揉了揉眼睛，才散去了这种错觉，人偶依旧是洛泠小姐作为‘有苏铃’之时的外貌。
只是，由于残余几分的力量，让她能够短暂地沉沦于这般真实的幻象之中。
这时月见已经明白了过来，洛泠小姐是故意这样做的。
她看到了自己难以遏制的思念，然后以人偶的方式，把这一份怀念留了下来。
只是一小处不起眼的关怀而已。
只是一次不经意间的善意而已。
却...让人感觉无以回报。
恍惚之间，月见忽然意识到，为什么鸢尾能够和洛泠小姐的关系这么好，以至于连她最为珍视的「精卫」都能够托付出去。
“洛泠小姐，我一定会珍惜这份礼物的。”
月见郑重地把精致人偶收到了怀里，贴身放好。
“...也不必如此珍视。”
洛泠的目光稍稍挪开，似有若无地啧了一声。
看着“过往”之中虚假的皎洁圆月，洛泠一时之间失了些许心神，内心轻叹，
“既是这样的结果...”
她之所以来到青丘之国，一来是因为卯刻的任务，其次便是拿到「噩魇」的路径。
随着路径的补全，洛泠能够感知得到，她的「末日」-「蜕升」路径正在逐渐变得完整了起来。
一个她一直迟疑的真相逐渐走到了她的面前，即将揭开。
“洛泠小姐，你们呢?接下来是打算做什么吗?”
月见问道，在拿到怀中这份友谊的象征之后，她对洛泠的态度也就随意了不少，连先前一直迟疑越不越界的疑惑都问了出来。
“首先，”洛泠的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认真地说道，“是拯救世界。
“昔日的「蜕升」竭尽所能才留下了如此精彩缤纷的世界，在彻底毁于「末日」之前，不应该先毁于末日信使之手。
“哪怕希望再渺茫，也不应该被先绝望所淹没。”

第九十章「末日」狂欢(5k)
没过多久，青丘一族便都逃到了月见与其他几位族老的神国之中，几乎带走了所有的资源。
这一处失去支撑的“过往”摇摇欲坠，开始变得不稳定了起来。
最后离开的青丘一族族老们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直到看到族人们都安稳撤离，才转身齐齐向洛泠行了一礼，紧接着便踏入了神国，整个狐族仅剩下了月见一人。
即便是在如此危难的时刻，月见的心情却不知为何轻松了不少。
她头望向旁边又恢复了原貌的洛泠小姐，心底不知为何涌现出淡淡的遗憾。
若是能够再见到“有苏铃”一面，该有多好...
不过，似乎也无妨。
她伸手稍稍触碰怀里的小巧人偶，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脸上勾勒起几分难掩的笑意。
“洛泠小姐。”
月见转身走到洛泠的面前，以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向她款款地施了一个万福，
“此次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但你对青丘一族的恩德，我们永世不忘...无论何时何地，若是青丘一族能为你尽些绵薄之力，就请尽管开口吧。”
“我不会客气的。”
洛泠说道，神情同样柔和了些许。
“不必客气。”
月见向洛泠深深地鞠了一躬，稍稍扭头，怀念似的再看这一处驻地一眼。
随着一声轻叹，她的身形渐渐消散，彻底脱离了这一处“过往”。
接下来，她同样要去走上她的道路。
去看看...真实的世界。
“看来，洛泠小姐的事情已经弄完啦?”
就在这时，卯刻忽然出现，大大咧咧地搂着琳娜，嬉笑着说道。
“’
琳娜起初对卯刻这种自来熟的态度有些不满，但之后逐渐也就习惯了。
更何况在知道卯刻真实的过往之后...或许是某种惺惺相惜之意，琳娜对卯刻从很差的初印象逐渐好转。
结果便是卯刻越来越神经大条-----不过还是没敢贸贸然与洛泠随意接触，昔日傀儡谣带来的阴影还没能彻底消散，几乎成了她的本能。
“差不多了，”洛泠微微颔首，说道，“直接动手吧。”
“得嘞!”
卯刻拍了拍手，开始对这一处即将崩塌的“过往”散播「末日」的力量。
深邃的虚无不断涌现，流淌在地面之上，吞噬着所有的一切，逐渐蔓延之下，连天穹之上都无法从其中逃脱，全都化作虚无的一部分。
紧接着，随着一道无声的轰鸣，与耀眼到几乎灼目的白芒之后，这一处“过往”彻底坍塌，「末日」的渗透在这一刻几乎达到了顶峰。
整个「青丘之国」地界，在刹那之间便化作了虚无，成为茫茫虚界的一部分。
在过往所存在的一切，全都浸没在虚无之中，逐渐湮灭，最终在洛泠的视野之中，只留下简陋至极的线条，稍稍勾勒起曾经存在过的一切。
亲眼目睹一座地界坠入「末日」之后，洛泠缓缓地闭上双眼，她的脑海里浮现出曾经在虚界里所见到的一切，点点滴滴的痕迹逐渐清晰了起来。
先是简陋的线条，再之后便是黯淡的色彩被填充其中，还有轻风的拂动，杂乱的嬉笑...
一个曾经存在过的世界，通过这一幕，清晰地印刻在她的脑海之中。
“「末日」与「蜕升」，本就是一段走向彼此的路径。”
通过亲身感知，亲眼目睹，从“存在”直至“虚无”的这段经历，洛泠成功摸索出从“虚无”挽回到“存在”的方法。
她于虚无之中睁开双眼，-瞬之间，于脑海之中缤纷多彩的世界，只化作她视野所及的一处处线条。
“洛泠小姐，你感觉如何?”
这是卯刻的声音，却是出乎意料地认真。
“很难过。”
洛泠轻声说道。
“...看来，我们感同身受。”
卯刻的嗓音里似乎带着几分轻叹的意味。
洛泠此刻所见到的，只是一处地界的湮灭。
而她亲身经历的，却是整座起源之地无可挽回的「末日」。
“不过，我想知道的事情...已经差不多了。”
感受着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的画面，洛泠轻声说道。
她已经深刻地感受到昔日「蜕升」的意志。
「蜕升」守护的真相，目睹彻底湮灭的最后一刻，深刻体会到「末日」的真相...
以及，幻梦之中令人悲痛欲绝的世界葬礼。
在这些种种感悟之中，洛泠逐渐触碰到当年「蜕升」所抵达的境界——尽管仅仅只是触碰，只是感知，并未真正企及。
现在的洛泠，能够小规模地复刻出当年「蜕升」的所作所为，把彻底沦陷在「末日」之中的一切重新挽回，哪怕只能是如昙花一现般的短暂，但在如今这个世界上，却也能够称之为几乎不可能的奇迹。
要知道，先前的维多利亚只是处于「末日」时刻，并没有与哥伦比亚一样彻底无可挽回，洛泠才能够逆转「末日」时刻踏入「蜕升」时刻。
若是再晚一步，洛泠是绝无可能挽救回来的。
而现在...哪怕「末日」的终局已定，洛泠依旧能够拥有挽回的余地。
只是，若仅仅只是这样的话，还远远不够。
昔日的「蜕升」何止是这般力量的万倍亿倍，祂依旧败得体无完肤，无法阻拦真正绝望的到来。
“我...想要拯救世界。”
...这绝对不是一句空话。
尽管直到现在，洛泠依旧无法找到真正能够挽救一切的道路，但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走到彻底放弃希望的时候。
担心在整个世界被毁灭之后，无人能够留下其存在的痕迹，无人记得曾经有过如此多彩与辉煌的一切，以自身化作墓碑来永恒地铭记已然化作灰烬的繁星文明，这边是末日驿使肩负的使命。
他们的期许并没有错，错的是他们为了留下痕迹，选择彻底摧毁这一丝依旧存在的渺茫希望。
“卯刻小姐，”
洛泠转身望向漆黑之处，她能够清晰地看到属于卯刻的简陋线条，轻声说道，
“接下来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呵...真是狠心啊，洛泠小姐，”卯刻笑却是盈盈地说道，，“明明是让人家主动去送死，却还用着这般冷漠的语气。”
“...你想听的是什么语气?”
洛泠隐约有些绷不住，但想了想，卯刻的这句话似乎是有点道理。
尽管卯刻所谓的“死”，并不算是真正的死亡...作为傀儡谣的傀儡，她就连选择死亡的权利都不曾有过。
但...终究算是一次不小的牺牲。
“我想看你变成漂亮小妞的模样娇滴滴地对我说，‘有苏铃’，是叫这个名字吧?”卯刻摸了摸下巴，说道，，“我在外面听月见奶奶和琳娜小姐吹得天花乱坠，结果进来的时候，你都已经变了回来。”
之所以喊月见奶奶是因为洛泠念得顺口了，实际上仔细算起来卯刻和月见的年龄相差并不大。
她之前在「青丘之国」的现世里施展能力以掩人耳目，毕竟丑刻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注视着所有的末日驿使，稍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就会被他所察觉。
洛泠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
“好吧。”
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要求而已，稍微满足一下也未尝不可。
洛泠闭上双眼，再度睁眼只是，身形已娇小了些许，毛茸茸的耳朵从脑袋上冒了出来，没有加以遮挡的绝美容颜在一瞬之间便留住了卯刻的所有心神，“诡影”化的身躯显得虚无缥缈。
“嗯?”
洛泠本是打算施展「救世魔女」虚影的庇护来抵御周围虚界的侵蚀，却发现她现在的这个状态，竟然能够无视虚界的侵蚀。
准确来说，周围的虚无正在避开她。
【不生、不死、不灭、不入轮回、不存在于世间，已然被世间所彻底遗忘的某位存在，连无上恐怖都不再向她投来目光。】
这是固有能力“诡”的描述。
“...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洛泠隐约抓住了某种感觉，“诡影”化似乎并不仅仅只是「天女魃」的能力这么简单。
就在这时，洛泠的手臂忽然被轻轻地抓住，抬头望去，发现卯刻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满眼都溢满了泪水。
她微微张开了嘴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坏了。”
洛泠心底咯噔一声，她忽然意识到此时的“有苏铃”形态可不仅仅只是很漂亮而已。
可以说，现在的洛泠，是真正的天生魅魔圣体了...
卯刻由于作为傀儡谣的傀儡这一身份，完全无法对洛泠设防，因此只是一点小小的能力逸散，她就已经无可避免地深陷其中。
要是再过一会，估计真的就会对洛泠死心塌地，至死不渝了，心神被永久地扭曲。
一念至此，洛泠立刻解除了“有苏铃”形态，然后轻咳几声，唤醒陷入迷惘的卯刻，
“咳咳，卯刻姐姐...”
由于“有苏铃”形态的解除，卯刻的心神很快便解脱了出来，此时的她立刻就看到自己似乎正做着某些不太妥当的行为，连忙松开了洛泠的胳膊，尴尬地说道，
“对，对不起，我好像有点迷糊...等等?”
她脸色瞬间煞白了些许，她已经意识到了洛泠这个形态的能力。
“如你所见，卯刻姐姐，”洛泠无奈地摊手道，“漂亮应该还是很漂亮的，毕竟这个形态来自于月见奶奶和另一个...不太好明说的大姐姐，她们都很漂亮。
“只是我现在还没能很熟练地掌握相应的力量，因此一些副作用总是有的。”
“....有点可怕。”卯刻深呼吸几口之中，才总算稳住了心神，深有体会地点了点头，“果然老话说得没错，漂亮的女孩最危险!”
洛泠：“......”
这句话似乎不太应该用在现在这种情况吧...
“总之，我清楚了。”卯刻说着，在稍作停顿之后，嘴角竟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不过还是很感谢你，洛泠小姐，本来我都忘记自己已经彻底忘记了呢。
她仰头望向深邃的漆黑，叹道，
“没想到，这辈子还能以这种方式再相见最后一次...”
洛泠知道，卯刻应该是通过她看到了某位已故的故人。
已经习惯了当代餐的洛泠没有开口询问，只是静静地陪着卯刻。
片刻之后，卯刻总算从感伤的情绪里走了出来，又恢复了往日大大咧咧的模样，握着拳头向着洛泠挥了挥，
“好啦，我确实该动身咯...”
她的目光闪过些许凌厉，连语气都带上沉重的煞气，
“是时候，以我的‘死亡’...为这场「末日」的狂欢，画上一枚完整的句号。”
....
“大夏帝城的地界碎片之一，「青丘之国」彻底陷落。”
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消息传来，却直接让所有势力感到了无与伦比的震惊。
青丘一族虽然被称之为较弱的势力，但终究是拥有着「九尾狐」最直接传承的势力，更别提还有一位近百年以来风头正盛的青丘之主，她的底蕴确实差了些，但实力绝不容小觑。
「青丘之国」是青丘一族的地界，而且还不像其他被入侵的势力一样，会被末日分站直接砸穿秘术结界。
按理来说，哪怕末日信使分出一位驿使亲自动手，都不可能在这短短数日之内，便完全陷落，湮灭于「末日」之中。
可以说，「青丘之国」的陷落让其他势力不由得涌现出几分兔死狐悲的感触，其抵御的力度更甚了几分，局面逐渐陷入僵持。
对于大夏帝城与维多利亚的势力而言这算是个重磅消息，而末日信使本身同样对此感到了震惊与不可思议。
丑刻接连动用几处耳目确认这个消息的真实性，都无一例外地得到了确切的答案。
“「青丘之国」真的在短时间之内就陷于「末日」之中...”
即便是丑刻，都对此难以置信。
青丘一族虽在过去的大战之中已经彻底衰弱了下来，但终究是苟存于“过往”之中，甚至连其核心都藏在“过往”里，不触及核心就无法真正地湮灭这处地界。
过往与现世之间的这一层屏障，就足以抵御末日信使的大部分手段。
这也就是为什么只派出卯刻，以及卯刻新招的两名新人去进攻，因为去再多也没用，都无法踏入其中，仅有卯刻能够借助独特的能力进行穿梭。
以卯刻一人之力去对抗青丘一族，哪怕最终能够拿下，所耗费的时间都要不少。
丑刻对此作出的估算，要么是花上几个月时间，在对青丘一族进行屠戮之后艰难获得成功，要么就是灰溜溜地回来，去协助其他驿使。
他和子刻共同作出的这一项规划，几乎是放弃了卯刻。
这也不奇怪，因为卯刻成为末日十二刻的时间太短，她的积累同样是最弱的，理应成为“守墓人”的阶梯。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卯刻竟然出色地完成了任务，而且...还是末日十二刻之中，第一个完成对整座地界陷落的驿使，其最终完成的积累已经不容小觑。
这件事情实在过于蹊跷，让丑刻都不得不重视了起来。
以丑刻的能力，当然不可能看走眼，也不会简简单单地认为这是临场突破之类的，必须深入调查才是。
此时子刻不知所向，丑刻在沉思片刻之后，决定直接把卯刻唤回，当面询问细节。
如果真的是卯刻一人所为，其中没有其他可疑之处，丑刻当然乐于见到又一位守墓人的诞生，但如果不是的话...
“恐怕，会有不应出现的变数。”
丑刻深吸一口气，苍老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愁容。
不知为何，这段时日他总有些不知来由的心神不宁，似乎是在见过寅刻之后出现的。
他很清楚，这是他开始出现动摇的前兆。
但...唯独只有他，绝不能动摇。
强行忽略不甚安宁的心绪，丑刻开启了与卯刻之间的通讯，沉声说道，
“卯刻，先回来吧，有些事情我必须和你聊聊。”
“卯刻?”
在久沉的静默之后，丑刻又沉声唤了一声，这一次的语气更加严峻。
这又不是打电话，联系依旧存在，不可能是卯刻没收到信息，纯粹就是她不肯回话而已。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忽地一道充斥着癫狂与怨恨的笑声咬牙切齿地响起，正是卯刻的回应，
“老不死的东西，又想把老娘派去哪里送死?我看你是想扶你那个曾孙子上位是吧...好好好，看我今天就把他给杀了!”
至此，联系彻底中断。
“什么?”
丑刻瞳孔微缩，他立刻动用耳目，锁定卯刻的位置。
经过一阵排查之后，他赫然发现，卯刻正在前往「羲和宫」的路上，而负责进攻「羲和宫」地界的，正是末日十二刻之一的辰刻。
也是卯刻口中，丑刻的曾孙子。
“不好!”
霎时间，丑刻的神情多了些许慌乱。
只不过，他所惊慌的并不是曾孙子可能会死在卯刻的手上，而是如果在这个时候，辰刻被卯刻杀死的话，先前一直默认的“互不伤害”脆弱协议会在彻底被撕碎，从而走向无法控制的局面。

第九十一章孤寂的道路(5k)
一直以来丑刻所期望看到的，都是能够让更多的守墓人出现，而不仅仅只有一位而已。
这是一项漫长而孤独的使命，哪怕直到时光的尽头，都可能无法知晓在这个苍茫遥远的虚无宇宙之外，是否还有其他存在，是否能够接触到他们...
抱着记载着往昔的“墓碑”，在漆黑寂静的虚无之中苟存，如果仅仅只有一位的话，哪怕成功走上了守墓人的路，最终却也是岌岌可危，悲壮的使命无法被延续。
无穷无尽的死寂，没有尽头的未来，抱着不知有何意义的“墓碑”，永远地在虚无之中飘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承受得住，哪怕是末日十二刻。
丑刻并不抗拒这项使命，同样也不会过分追求，他一边把手上掌握的权利分给其他驿使，又随时准备走上这条没有尽头的道路。
子刻所提出的这项计划，在丑刻看来，是无可奈何之策，若不是子刻确定不让驿使们相互出手的规则，他绝不可能同意这项计划。
但是...
即便子刻有言在先，并不代表着末日十二刻就会循规蹈矩地遵守。
十二刻之间本就有些冲突，这些冲突在平日里都因为三位最初驿使的压制而不算明显，都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可就在这个生死存亡的时刻，一点小矛盾都会被无限地放大。
卯刻的突然发难只是一个导火索，无论她最终能否成功杀死辰刻，结果都会走向完全的失控。
若是让她成功杀死辰刻，其他驿使就有对她出手的理由，若是辰刻成功反杀的话，其他驿使同样会趁虚而入。
只要死上一个...不，哪怕只是打起来而已，都会让先前“不对彼此动手”的默契彻底破坏。
“子刻现在究竟在做什么...”
丑刻感知着他的耳目，却依旧无法联系到子刻。
他现在需要掌控全局，时刻注意其他势力的动向，并实时地调配末日信使手上为数不多的兵力，以及末日分站，根本脱不开身。
也就是说，现在末日十二刻之中唯一能够拦下卯刻而不会引发一系列崩坏结果的人，仅有子刻而已。
丑刻的情绪逐渐焦躁了起来，心急如焚地通知辰刻，让他暂且避开卯刻的锋芒，一边尽可能完成手上的工作，试图腾出时间。
现在再去追究卯刻为何会如此疯狂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只要辰刻不去应战，一切都有得商量。
不过...
丑刻送给辰刻的信息却犹如石沉大海，并没有传回来任何的回应，联系依旧存在，但却保持着某种诡异的静默，让人不由得感到毛骨悚然。
丑刻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他清楚地感知到，在这一切的背后，似乎一直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肆意操弄着一切。
先是总站遇袭，后是内部大乱，之后是寅刻的背叛，子刻背水一战的计划，而到了现在...
“难道，我们注定就只能走到必须赌上一切的道路吗...”
丑刻失神地呢喃着，把如此沉重的使命托付与一人之际，犹如千钧重物系于一线之间，绝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结果。
无论这位“守墓人”是谁，甚至是丑刻自己，都没有足够的勇气与信心度过漫长无际的黑夜。
但事到如今，他似乎已经不得不走上这条，他一直以来最为抗拒的道路。
六把不同样式的剑直接洞穿了魁梧壮汉的全身，把他死死地钉在地面之上。
周围汹涌的虚无并没能逸散开来，在蔓延至剑刃的位置之时，就被某种看起来如同邪恶诅咒般的力量转化，刹那之间就变得柔和了起来。
可即便是在这种程度，辰刻依旧没有彻底死去，他艰难地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目光直勾勾地望向前方的窈窕身影，
“卯刻...”
他震惊的并不是卯刻会对自己动手，因为这几乎是必然发生的事情。
实际上，连辰刻自己都存了一些心思，如果他能够先其他驿使一步，彻底击溃「羲和宫」的话，说不定也会一同动手。
要知道，因为「末日」的特性，一旦完成虚无化，几乎没有任何可能挽回的余地。
也就是说，末日驿使们所打下来的地盘，绝不可能被起源之地一方反攻回来，他们的辭蚌相争并不会让起源之地渔翁得利。
因此，这种忽如起来的背刺，不仅能够除掉平日里看不顺眼的对手，还能一口气把对方手上的资源全都侵吞殆尽，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至于之前所谓的狗屁协定...
恐怕，也只有丑刻愿意相信了。
每一位末日十二刻都很清楚，如今想要成为“守墓人”的机会已经相当之渺茫，作为最强的驿使，子刻几乎预定了一个位置，余下的顶多只能再诞生一位“守墓人”。
哪怕先前没有矛盾，哪怕是至朋亲友，手足兄弟，在这个你死我活的关键时刻，想靠一个没有任何约束力的协定就拦下他们的步伐，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在这种情况下，十二刻之间的兵刃相向，不过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之所以还维持着表面的和睦，只不过是因为彼此手上还没有足以形成压倒性优势的底牌，至少得是提前完成整座地界碎片的陷落，迎来短暂的「末日」注视，携其威势袭来，才能够有一击致胜的资本。
在收到卯刻完成「青丘之国」的陷落之后，辰刻第一反应便是暂停对「羲和宫」的攻势，因为他很清楚，卯刻的第一个目标肯定会是自己。
好在，尽管此时的卯刻拥有着短暂的「末日」注视，但她在末日十二刻本来实力就是最弱的一档，再加上手上的兵力基本上都已经耗空，只是一个光杆司令而已，仅仅只是抵御她的袭杀还是能做到的。
只要能够撑住一段时间，其他驿使肯定会赶来。
不过，他们赶过来可不是为了帮助辰刻，只是为了瓜分卯刻而已。
在清楚这一点的前提下，辰刻直接无视了丑刻的警告，他认为这是一次绝无仅有的机会，只要他能够谋得卯刻陨落之后最大的好处，就可以在这场“守墓人”争夺战之中独占鳌头。
结果...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袭杀他的并不只有卯刻而已，还有从虚界之中奔袭而来的轩辕世家虚界战舰。
借助虚界的不可视特性，虚界舰队忽然发起进攻，从侧面直接击溃了辰刻构建起来用于应对卯刻的防线，就像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辰刻的弱点所在一样，一路摧枯拉朽，轩辕穆燕兄弟姐妹三人直接来到了辰刻的面前，迎接这最后一战。
不得不说，辰刻的实力确实足够强大，他借着虚界的环境以一敌三，几乎可以说是完全不落下风。
就在这时，卯刻忽然从暗处出现，给予辰刻最致命的一击。
至此，战斗已然结束。
在卯刻和轩辕世家的绝妙配合之下，辰刻彻底落败的时间简直超乎想象，他最难以置信的是，卯刻竟然能够与轩辕世家合作。
不是“会”，而是“能够”。
轩辕世家之强大，末日信使都为之忌惮，但相较于轩辕世家的敌对态度，末日信使更多的是被迫应战。
如果可以与轩辕世家合作的话，哪怕合作的项目并不是散播「末日」相关的，末日十二刻之中都不会有人反对。
但很可惜，对于末日信使，轩辕世家的态度向来就只有一个。
——你是「末日」的走狗，你就该死。
这般绝不可能发生的事实，清楚地出现在了辰刻的面前。
他死死地盯着卯刻，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卯刻轻描淡写地把他的心脏摘下，这是辰刻能力的源头。
但很可惜，对于末日信使，轩辕世家的态度向来就只有一个。
——你是「末日」的走狗，你就该死。
这般绝不可能发生的事实，清楚地出现在了辰刻的面前。
他死死地盯着卯刻，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卯刻轻描淡写地把他的心脏摘下，这是辰刻能力的源头。
失去心脏，他就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真不愧是一位驿使，真的很难杀啊...”
轩辕穆武一边包扎着身上的伤口，一边感慨地说道。
说是这么说，他却满脸皆是神情飞扬的模样，即便是被重伤，但依旧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
轩辕穆雪一边沉默地擦拭着手中的剑，一边时不时警惕着不远处站在辰刻之前的女子。
她的目光稍稍瞥向大姐轩辕穆燕，投去些许疑惑。
但轩辕穆燕只是向她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实际上...这是因为她同样什么都不知道。
这些全都是乌鸢小姐的安排。
——通过卯刻，洛泠对辰刻的实力有着一定的认知，很清楚这位驿使并不是短时间之内就能斩杀的存在。
况且，之所以选择杀死辰刻，并不完全是因为要杀死他，而是要通过辰刻的死，来逐渐撬动末日信使的布局。
因此...杀死辰刻的行动，必须是由卯刻动手。
只不过，即便有洛泠的帮助，卯刻的实力并不足以碾压辰刻，甚至只能说是稍作压制而已，辰刻撑到其他驿使过来分一杯羹并不是问题。
因此，洛泠动用了先前就一直藏好的一步棋，一直游离在虚界之间的轩辕世家虚界舰队。
轩辕世家本就以追杀末日信使为己任，虚界舰队更是为了直捣末日信使老巢才建立起来的，虽然建立之后几乎很少能够直面末日信使，倒是从其他方面为轩辕世家带来过不少意料之外的收获，并不完全是赔钱货而已。
知道能够得到一次斩杀末日十二刻之一的机会，轩辕穆燕自然是当仁不让，她的弟弟和妹妹此时也在虚界舰队之中，于是乎便一拍即合，通过洛泠手上的详细部署情报，猝不及防地杀向了辰刻。
轩辕穆燕的实力比巅峰时期的母亲轩辕玲珑要差上一些，因此如果仅凭她一人的话，哪怕只是抗衡一位驿使都颇有难度，但有了轩辕穆雪和轩辕穆武的协助，辰刻被迫拖入漫长的拉锯战。
更何况，轩辕世家众人的武器都被洛泠进行过附魔，全都带着一丝「救世魔女」的威能，用来压制住辰刻的「末日」侵蚀，相当于折了辰刻最令人忌惮的一臂，因此落败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只不过，关键的一击来自于卯刻，一记从暗处忽然出现的袭杀，彻底断绝了辰刻的生路。
在看到卯刻的时候，在场的三个轩辕子弟还以为又来一名强敌，直到收到来自于乌鸢小姐的信息才松了口气。
只不过，对于末日信使几乎深入骨髓的警惕，还是让轩辕穆雪感到十分的忌惮，轩辕穆燕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依旧与卯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拿上这枚心脏，你们就可以撤退了。”
卯刻直接把手上的辰刻心脏向着轩辕穆燕丢了过去，语气平淡地说道。
轩辕穆燕并没有用手接过心脏，而是拔剑而出，直接贯穿了心脏，就这样直接挂在剑尖-——她要这枚心脏只是用来向族内证明一位末日十二刻的死亡，又不是打算拿来炼制什么东西，当然不会客气。
更何况，谁知道另一位末日十二刻会不会在这枚心脏上带些小惊喜呢?
哪怕对方是乌鸢小姐钦定的内应，可身上涌动的「末日」气息却做不得假。
“大姐，我们...”
轩辕穆雪稍作犹豫，低声问道。
“走吧。”
轩辕穆燕向卯刻微微颔首，然后挑着剑尖的心脏，往回撤去。
与此同时，正在与末日信使大军作战的虚界舰队收到了信号，开始作出撤退的准备。
接下来，还有数位驿使正在往这边赶过来，若是撤退不及时的话，来自于几位驿使的围攻，恐怕虚界舰队很难全身而退。
之后的战斗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没必要继续纠缠下去，既然现在已经达成了目的，见好就收便是。
“...几乎没有见过，在遇到我们的时候，能够如此理智的轩辕世家。”
辰刻稍稍喘着气，目光之中是难掩的痛苦，他望着轩辕世家众人的离去，眼底深处带上了几分深意。
他又不是蠢货，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自然已经让他清楚地知道，先前子刻一直在寻找的内鬼究竟是谁。
“我想知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或许是临近死期，辰刻的心绪逐渐平淡了下来，当然也有可能是心脏被摘走，连心都没了，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心绪。
卯刻摇了摇头，一句话都没有说，直接向他走了过来。
“心胸之狭隘，就连满足一个死人的好奇心都不能吗?”辰刻冷笑着说道，5“看来，卯刻，我错看了你。”
“你的激将法对我来说没什么用，也不必再指望你能给他们留下什么信息，洛泠小姐已经断绝了你的所有手段。”卯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直到现在，辰刻还是没有认清她真正的性格，还想用对待以往的她的方式，试图探出一些信息，好留给其他驿使。
只可惜，对于这一方面最为擅长的洛泠，从一开始就在「救世魔女」的附魔里，一同带上了些许孢子。
这些孢子已经形成了菌丝，在辰刻的身体里开始蔓延，利用他的尸体直到最终一刻。
傀儡谣第三能力，“完全支配”。
重创垂死，连力量之源的心脏都被拿走的辰刻，已经无力抵御来自于傀儡谣的侵蚀与支配。
不过，到了辰刻这种级别的存在，所有重要的信息都不会存于躯体与灵魂之间，若是想深挖意识深处的东西，并不是现在的洛泠能够做到的。
.....
听到这句话，辰刻的神情忽然煞白了些许。
之前子刻所判断的内鬼，是受到「白魔女」的指引，而卯刻口中的这位洛泠小姐，应该就是「白魔女」的本尊。
而「白魔女」的手段...
在这一刻，当辰刻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终于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
竟然...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动了起来。
在逐一把身体上的剑刃拔去之后，他听到自己的声音用着平淡的语气说道，
“轩辕家的几个大姐大哥下手有点狠，顶多只能再动上半个小时吧，不过至少还能用来送点小惊喜过去。”
“半个小时够了够了，他们几个听到这个消息肯定跑得比兔子还快，顶多也就一刻钟就屁颠屁颠地过来，”卯刻忽然笑嘻嘻了起来，兴奋地搓了搓手，“洛泠小姐，我现在该咋办，躺下来装尸体吗?”
“你要是乐意躺着就躺着，无所谓。”
洛泠支配着辰刻残破不堪的身体说道，她的意识并没有降临在这里，而是在卯刻手上的小巧人偶上。
自从洛泠发现人偶的大小并不会影响她释放能力与意识降临的时候，就喜欢到处送人偶，卯刻的手上当然也有一只。
“得嘞。”
卯刻拍了拍手，然后直接拿起旁边的一柄剑穿刺了她自己的心脏，然后直挺挺地躺了下去，歪着舌头说道，
“啊，我被杀死了...”
藏在她腰包处的小洛泠人偶不由得揉了揉太阳穴，姐们你在辰刻面前不是挺冷酷挺帅的吗?怎么跑到我面前的时候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第九十二章葬歌(4k)
在这一处近乎千疮百孔的战场之上，放眼望去，几乎全是面目全非的尸骸，残破不堪的躯体之上既有剑刃刀伤，又有被「末日」所侵蚀的痕迹。
任谁都能够看得出来，这里在不久之前，才经历过一场尤为惨烈的战斗。
至于这场惨烈战斗的最终胜者...
一道魁梧的身影犹如战神一般屹立不倒，在他前面的不远处，是一名惨死的女子，连心脏都已经被剑刃所贯穿，浑身都弥漫着属于「寂亡」的沉重死寂。
一胜负似乎已经分出了差别。
正如卯刻所言，只是不到短短的一刻钟，两道隐约的气息就逐一出现在这处满地狼藉的战场上。
正是戌刻和未刻。
即便他们几乎全都隐匿了自己的气息，但以他们对相处不知多少岁月的同僚的了解，只要稍一接触，就已经能够摸清彼此的身份。
直到确定除了最初驿使之外的所有末日十二刻都已经出现在此处之后，这两位也不再遮掩身份，直接现出身来。
很简单，这是一次心照不宣的黄雀在后。
无论卯刻和辰刻的战斗究竟是以谁的胜利而结束，既然是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完成，想来肯定付出过无法承受的代价。
-名虚弱不堪的驿使，所有拥有着一处完全沦陷于「末日」的地界，以及一处即将完成侵占的地界，这是何其之大的诱惑力。
如果说在场有哪一位能够单独吃下这一份犹如天上掉馅饼般的馈赠，就能够形成对其他驿使的完全碾压之势，接下来“守墓人”的境界也不过只是触手可及。
哪怕不再去对另一位驿使出手，凭借着这份力量以滚雪球般的威势，就能把大夏帝城与维多利亚最薄弱的地界全部侵吞殆尽。
尽管还有其他没能陷落的地界，但这些若是想夺取的话，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是最得不偿失的买卖。
更何况，若是走到了这一步，恐怕与真正的「末日」降临也不会太过遥远。
因此，谁都想独占这一份馈赠，谁又都不想让其他驿使占据优势，更重要的是速度要快，赶在子刻与丑刻正式插手之前，因此最终的结果便只能...
各凭本事。
当然，首先便是先让这一份诱人的餐点从这位可怜的胜者手上端走，再谈谈该如何分配的问题。
“辰刻，没想到...你居然会杀了卯刻啊。”
率先站出来的是总是满脸笑眯眯的戌刻，这名看起来和和气气的中年人，是末日十二刻之中最与世无争的一位。
当然，与世无争只是表面上而已，俗话说得好，眯眯眼就没有一个好人，戌刻当然也不会例外，向来心思深沉，从不轻易把心底的想法示人。
此时的他没有像以往一样笑眯眯的，而是看向地面上惨死的卯刻，露出满脸的惋惜，痛心疾首般哀叹道，
“即便她做错了什么，但...终究是我们的同伴，你杀了她，我们该如何向子刻交代?”
“很简单，拿了他的人头交代便是。”小毛孩模样的未刻满脸的正义凛然，“竟然杀了卯刻姐姐，绝不能饶恕!”
...
面对两位驿使一唱一和的配合，辰刻魁梧的背影始终都是保持着沉默，周围逐渐凝滞的氛围令人胆战心惊。
“难道是因为力竭过度，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戌刻和未刻彼此对视了一眼，稍微交流了一下想法。
他们可不只是在装模作样而已，更重要的是以辰刻的性格，绝对不会容忍其他人把这种脏水泼到自己身上，正值与卯刻的战斗结束没多久，他肯定还没冷静下来。
稍微一点小小的激将法，就能逼得他对自己动手，这样一来的话，戌刻和未刻连率先对同僚出手的责任都没有。
这并不是某些没有意义的规避，而是在丑刻的注视之下，不得已而为之。
丑刻向来为人公正古板，做事不问对错，只看结果，哪怕死的是他的曾孙子，在此时此刻同样不会有所偏袒。
只是，此时辰刻的沉默却让他们感到胆战心惊，有种强烈的不详预感。
难不成有诈?
卯刻的尸体上弥漫着沉重的「寂亡」气息，应该是死到不能再死了，而辰刻的气息虽然相当之微弱，甚至可以称之为奄奄一息，但至少还是活着的状态。
“不能继续耽搁下去了。”
戌刻和未刻的心底一同浮现了这个念头，他们很清楚，丑刻和子刻很有可能在得到消息之后，就会尽快赶过来。
到了那时，这一次好不容易出现的机会就会彻底错失。
若是让辰刻恢复过来的话，他就要远远领先其他驿使，拿走这一道很有可能只是唯一的“守墓人”之位。
这绝不是戌刻和未刻所希望看到的结果。
就在下一瞬间，戌刻和未刻便直接以雷霆之势忽然发难，没有给辰刻留有一丝余地。
“辰刻老弟，借你人头，以慰卯刻的在天之灵!”
“辰刻大哥，这是你应受的惩罚!”
.....
此时于暗处操控着辰刻的洛泠听得都想掏耳朵了，这两个人怎么磨磨唧唧的，都已经过来瓜分遗产了，怎么还瞻前顾后的。
若是再继续耽搁下去，辰刻的躯体就要彻底崩溃了。
为了能够操控辰刻的身体，轩辕世家的几位下手可不轻，再加上卯刻最终致命的一击，相较于辰刻现在的状态，连全身瘫痪都只能称之为轻微伤。
不过，也仅有这样，才能让洛泠的傀儡谣能力成功支配。
这可是一位极为强大的驿使，若是能够轻而易举地被支配的话，洛泠也就不需要如此处心积虑地进行谋划了，直接散出孢子和菌丝便是。
因此，在看到戌刻和未刻向着辰刻袭来的时候，洛泠算是松了口气。
总算没让她失望。
就在他们靠近到一定程度之后，洛泠开始了对辰刻的支配。
魁梧的壮汉缓缓地转过身来，出现在戌刻和未刻面前的，是满脸的神情惊恐，嘴巴艰难地一张一合，似乎是在说些什么。
此时辰刻的异样确实让戌刻和未刻心底涌现出些许疑惑，但却没有收手。
开玩笑，若是在这个时候收手，另一位驿使又没有停手的话，岂不是会被独占好处?
无论是出于何种考虑，戌刻和未刻二人的距离只是逼得更近。
直到接近到一定程度，他们才总算看清了辰刻此时的模样。
...先前由于某种力量的遮挡，一直都没能看清辰刻的状态，本以为是辰刻故意为之，但现在却意识到...这是一个阴谋!
一个把辰刻的尸体当做陷阱的阴谋!
只不过，当他们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走...”
低沉嘶哑的嗓音，透着一丝悲切的绝望。
这是来自于辰刻的警告，但直到此时，已经全无用处。
“没想到，即便是在如此糟糕的状态之下，辰刻都能够短暂地挣脱‘完全支配’59
洛泠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对于绝对的强者而言，傀儡谣的支配并不无懈可击，至少想要达成支配的结果，都相当之艰难。
可想而知，昔日能够通过权能「国度」让整个哥伦比亚完全沦陷的「傀儡谣」究竟有多么不容易，其中确实少不了末日信使的推波助澜，而且耗费了数不清的岁月，才能够达成这样可怕的结果。
只是...即便稍微挣脱了‘完全支配'，辰刻能够做到的，只是透露出他的些许情绪，无法改变这一次阴谋的结果。
他的尸身彻底崩溃，无数污秽的黑血如绽放的花朵般盛开，沉重的虚无侵蚀着周围的一切，猝不及防的戌刻和未刻被这一抹近距离的虚无所重创。
末日驿使并非就能够免疫虚界，除了寅刻这种特殊的情况之外，一般末日驿使踏入虚界，都需要借助一些祭器。
能够以肉身踏入虚界，是“守墓人”才能够做到的事情。
因此，辰刻尸身爆发所绽放的「末日」虚无，同样会对戌刻和未刻造成短时间之内难以磨灭的伤害。
“听说你们两个很想替我报仇?”
就在这时，一道戏谑的嗓音在他们的耳边幽幽地响起。
与此同时，强烈的危机感涌现，他们已经意识到了之前战斗的真正胜者。
-卯刻。
这名末日十二刻之中的新人，向来以不好相处而闻名，除了一位故去的驿使之外，极少和其他驿使有过合作与交流，向来都是独来独往。
这一次堪称疯狂的举动虽然是在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没有人怀疑过卯刻的动机。
只不过，卯刻竟然能够如此短的时间之内完胜辰刻，甚至还有余力布置出这个难以提防的陷阱，却是他们万万没能想到的。
“...该死的臭娘们。”
戌刻的眼中闪过些许阴挚，不得已拿出底牌，浑身渗出漆黑之色，以转化自身为一部分虚无作为代价，硬生生扭转了之前的重创，才得以在这一次卯刻的偷袭里脱身。
这是他参考寅刻的特殊状态所创造出来的方法，能够在短时间之内增加与「末日」的感知与适应，代价是需要被永久地损毁掉某个部位。
他先前动用这一招的时候极其小心谨慎，顶多只是损毁一下手指或者脚趾，再通过走在「末日」的道路上逐渐让这种损毁达到平衡的地步，尽可能避免陷入与寅刻一样凄凉的下场。
但现在，戌刻却很清楚，如果他还继续这样小心谨慎下去，很有可能会直接死在卯刻的手上。
别忘了，卯刻可是已经让整个「青丘之国」地界陷入了「末日」，还杀死并夺走了辰刻的力量，看起来也没有受到多少伤势，正值最为强大的巅峰时期。
因此，戌刻不得不通过损毁半个身体作为代价，把被辰刻尸身炸出的伤势缓和过来，不单单是为了避开卯刻的袭杀，只有做到这种程度，才能够有足够的资本与此时的卯刻抗衡。
为了抗衡卯刻，未刻所付出的代价同样不比戌刻差上多少。
他本来是个小毛孩的模样，却逐渐佝偻了起来，体态在刹那之间衰老了许多，成了一个佝偻的小老头。
这并不仅仅只是生命的衰老，而是未刻的生机正在被无可逆转的虚无化。
无论这一战的结果如何，戌刻和未刻所支付的代价都是难以想象的，只因为在他们的判断之中，卯刻的强大难以想象。
只是...
他们错了。
或者说，末日十二刻对于卯刻的判断一直都是错误的。
卯刻并没有想利用沉沦于「末日」的地界去做些什么，她所拥有的实力，一直都是她本身的力量。
她只是注视着「青丘之国」沉入「末日」的最后一刻，感知着她故乡的最终结局，而不是无法回头地走上这一条属于「末日」的道路。
从始至终，卯刻都不是「末日」的信徒。
无论是让「青丘之国」陷入「末日」，还是杀死辰刻，都没能给她的实力带来加强。
力量并不是越强越好，越是想借助虚无的力量去靠近「末日」一些，就越容易沉沦其中、无法自拔，而卯刻并不想成为这样的存在。
在看到戌刻和未刻拿出底牌的时候，卯刻笑了起来，因为她知道，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接下来的末日信使...
就绝无可能有收场的余地。
直到属于他们的一切都走向结束，无数岁月的罪恶灰飞烟灭。
而能够让这梦寐以求的一切成真的导火索，就是她的“死亡”。
卯刻伸出手，手指轻轻地揉了揉怀中少女人偶的头发，轻声说道，
“洛泠小姐，等会见。”
“嗯。”
稚嫩轻微的嗓音响起，然后少女人偶刹那之间化作一团洁白的菌丝，再之后便是滩作些许的模糊血肉，融入了卯刻的身躯。
洛泠竭尽这具人偶的最后一丝力量，奏响属于卯刻的葬歌。
也拉开了末日信使最终时刻的帷幕。

第九十三章可悲(4k)
....
在切断与娇小人偶的联系之后，洛泠沉默了许久。
以卯刻的实力，即便穷尽手段都无法直接抗衡两位驿使的联手，更别提他们在惊慌失措之下，都选择动用会伤及根本的底牌。
也就是说，卯刻的死亡几乎无可避免。
哪怕因为有姐姐的存在，卯刻的死亡并不是真正的死亡，还能够通过姐姐用被支配的意识重塑躯体，但先前所积攒的力量就不可能再拥有了。
并不是谁都能够与子刻一样，在无限的重生之中依旧能够保持着巅峰的实力，当然子刻之所以能够保留实力，同样支付了相应的代价，只不过这些代价并不需要他本人来付出而已。
在通过苏婉重生之后的卯刻，会彻底失去她过去的所有能力，仅沦为傀儡谣的傀儡而存在，哪怕能使用能力，也只能是使用傀儡谣的力量。
对于卯刻而言，这样的牺牲无疑需要极大的勇气，更何况...这个计划，是她主动提出来的。
说到底，卯刻从一开始就并不认可末日信使的道路，只不过她之所以不认可的原因，并不是和洛泠一样，觉得这个世界还有渺茫的希望，也不觉得在世界毁灭之后留下文明的痕迹是无稽之谈。
在亲眼见证了「末日」降临的绝望之时，几乎没有存在能够鼓起勇气与之对抗，卯刻同样没有例外。
她是觉得，把守护文明痕迹的重任托付给毁灭世界的元凶手上，哪怕毁灭世界只是为了能够拥有踏上这一条道路的资格，都配不上这份沉重的责任。
换而言之，无论是子刻还是丑刻，包括末日十二刻之中的所有存在，卯刻都觉得都是在扯淡。
只因为她的家乡就曾确切地被这样毁灭过，只是因为需要“伟大”的牺牲。
为了阻拦末日信使酿成更多的悲剧，卯刻无论付出多少，都想要彻底覆灭末日信使。
为此，她甚至可以直面曾经的噩梦，重新回到傀儡谣手上的掌控之中。
卯刻如此巨大的牺牲所达成的结果确实是值得的，洛泠的心神在脱离战场之后，就已经收到了来自于轩辕世家的信息。
几乎所有末日信使的进攻都已经彻底缓了下来，没有再继续下去，连丑刻的耳目都几乎褪去，这意味着卯刻牵扯了余下所有末日十二刻的注意力，就连掌控全局的丑刻都不得不亲自下场，以求让局面不再继续失控下去。
“希望，卯刻姐姐能够再多撑一会吧。”洛泠目光微烁，低声说道，“这样的话...时间就更充裕了。”
此时的她正待在「繁星的维多利亚」，还没有开始动身，直到此时轩辕世家的信息，才确定了接下来连环计划的开始。
琳娜这段时间消耗颇为严重，她可不是什么末日信使，也没有与亚莉莎姐妹一样走上「末日」-「蜕升」路径，更不可能与洛泠相比。
一直待在虚界的环境里，哪怕时刻都有洛泠在护着，都给她带来了不少压力。
先前只是一直紧绷着，在回到「繁星的维多利亚」之后便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说是要泡个澡之后再好好地休息一段时间。
骑士小姐确实非常需要泡澡，之前在维多利亚的时候洛泠就发现她的房间里面有个大浴池了，之后不小心偷看的记忆里，也有很多泡澡的片段。
想到这里，洛泠莫名想起先前偷看记忆的时候，琳娜小姐一边泡澡一边喊着自己名字的画面...尴尬得洛泠的脚趾直扣地板。
“这段时间琳娜确实是累着了，暂且先让她休息休息吧。”洛泠沉吟稍许，稍稍思索着，“不过，如果琳娜没办法的话，应该带谁一起过去呢...”
她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人选便是姐姐，但姐姐这段时间似乎也一直在忙碌，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在忙些什么，但洛泠并不想去打扰，虽然只要她提出请求，姐姐就一定会回应。
其次，便是菲欧娜阿姨。
...只是菲欧娜阿姨终究还是个普通的觉醒者，实力只能说够看而已。
在维多利亚时期，菲欧娜阿姨就不是以战斗力见长，更别提这一次的行动涉及到大夏帝城。
如果真的拿一个战力单位来对比的话，菲欧娜阿姨应该相当于鸢尾小姐这一层次，可能还要稍弱一些，毕竟她们都可以算是后勤类型的能力者，后勤方面的鸢尾小姐又强得可怕。
亚莉莎姐妹是个不错的选择，她们的实力不弱，还有与洛泠的特殊联系存在，可以算是洛泠目前唯二的神眷者，但可惜的是，现在的维多利亚就靠着亚莉莎姐妹撑着呢...
哪怕现在的少年彻底解放自我，选择与「刑天」的意志共存之后，实力差不多已经恢复到巅峰时期，但他终究只有一个人，独木难支。
若是没有亚莉莎姐妹一同支撑，维多利亚恐怕会在末日信使进攻之前，就已经开始崩溃，连瓦尔哈拉的渗透都无法抵御。
如果小艾尔莎现在没有失踪的话，洛泠就不必如此烦恼了，无论是打算去做什么，都能够把小艾尔莎给带上，红发小萝莉总能够认真又出色地完成任务，偶尔还能给自己带来惊喜。
哎，想念艾尔莎的第三十二天。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响起了一阵笃笃笃的敲门声，洛泠扭头看了一眼，说道，
“进来吧。”
房间门被推开，走入房内的是一名神情木讷的少女，一袭白色长发被一柄剑簪挽起，再加上干练的衣裳，以及眉目之间的凌厉剑意，确实有几分剑客的模样------她在成为寅刻之前，也算是轩辕世家赫赫有名的剑道天才。
来人正是轩辕娥，这几天她一直都守在「繁星的维多利亚」，并没有随着洛泠外出。
在对这副身躯逐渐熟悉起来之后，轩辕娥总算不会让其他人感到一种类似于“伪人”的微妙违和感，言语与动作都流畅了不少。
只不过，不知是因为性格原因，还是依旧无法完全操纵躯体，她的表情总是一成不变，就像个一块木头雕出来的容颜。
“洛泠小姐，”轩辕娥向洛泠敬了一礼，语气认真地说道，“就让我去吧。”
她知道现在洛泠在烦恼些什么，但并不明白为什么洛泠没有考虑过带上她。
洛泠迟疑稍许，说道，
“到时候可能会直面丑刻，你...没问题吗?”
之所以洛泠一直没有考虑带上轩辕娥的原因，就是因为此行的终局一战，是与丑刻的对决。
直面丑刻只是比较好听一些的说法，更准确而言，洛泠想要杀死丑刻。
而轩辕娥与丑刻之间，有一段父女般的感情。
在寅刻漫长的漆黑岁月之中，只有丑刻的声音在为她指引一切，哪怕是在选择背叛之后，都对她即将走上的道路表示理解与认可，甚至感到了欣慰。
洛泠没有什么逼得别人父女相残的喜好，也不是担心轩辕娥会在直面丑刻的时候故意反水，只是觉得这样的话，对轩辕娥而言未免过于残忍。
“没关系。”
轩辕娥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我已经发过誓，此生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为你而战，哪怕是灭亡末日信使...自然，也包括丑爷。”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哀伤，哪怕已经下定了决心，可如果真的要亲手杀死这名对她而言犹如父亲的老人，心情终究是复杂的。
“...唯独在这一点上，我并不强求。”洛泠深深地看了轩辕娥一眼，“所以，轩辕娥小姐，你真的作出决定了吗?”
她能够看出轩辕娥的犹豫与迟疑，直到此时都未曾消弭。
“就当是我送他最后一程吧。”轩辕娥缓缓地叹了口气，“至少，我亲眼能够见到他最后一面。”
无论她是否出手，都无法改变这个结局。
既然如此，最终一战...就让她来见证丑爷走向生命尽头的一刻吧。
“嗯，那就你了。”
如剑般的身躯，哪怕是在屈腰行礼之时，都带着一种刺目的锋芒。
.......
当丑刻总算赶到战场之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一具------很难称得上是“一具”的尸体被深深地嵌进了一处封印之所，几乎完全看不出本来的样貌，甚至连体态都很难判断出来，因为她的残躯几乎只剩下骨干，仅仅只能从血肉模糊的面容之中稍微看出她狰狞的笑意。
卯刻已死。
陷入疯狂的她先是杀死了辰刻，而后又把未刻和戌刻逼到绝境，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之下动用底牌时，却发现她的实力与预想之中的要弱上许多。
只是...无可挽回的底牌已经动用，他们只能忍着悲愤的心情，竭尽全力地袭杀卯刻。
甚至，因为愤怒的缘故，他们没有选择直接杀死卯刻，而是动用最残忍的手段，要让卯刻在死亡之前，承受非人的折磨。
只是，未刻和戌刻的泄愤反而遂了卯刻的意愿，她本就想着多拖延一段时间，这两名驿使在愤怒之下做出的行动正落下怀。
至于被折磨的痛苦...
与昔日目睹故乡与战友，一同无可挽回地陷入「末日」的景象，这些痛苦算不了什么。
只要能报仇，只要能复仇...
卯刻的疯狂并不完全是装出来的，她之所以能够在成为傀儡谣的傀儡之后，一直苟延残喘到现在，就是因为抱着一丝复仇的执念。
无论如何，只要能够复仇，她付出何种代价都无所谓。
在疯狂的大笑之中，承受了无数折磨的卯刻终于死在了未刻和戌刻联手的封印场上。
......
丑刻走到逐渐消散的封印场前面，沉默地看着卯刻的尸首。
又稍稍抬起头，望向远处带有辰刻气息的地面——辰刻的遗体已经在洛泠的阴谋里彻底粉身碎骨。
“丑爷，这可不是我们先动手的...”
戌刻略带惶恐的嗓音响起，可以听得出来，此时的他虚弱到过分。
几乎一半躯体都已经化作虚无，还在不断地侵蚀余下还算完好的躯体，他必须全神贯注才能压制得住。
旁边的未刻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连话都说不出来，明明是个小老头的模样，却只能跟还不会说话的小孩一样咿呀咿呀地叫着。
他们恨啊...
最恨的并不是卯刻最后的疯狂，恨的是这娘们实在是太弱了。
她根本就没有拿走「青丘之国」完全陷落，以及大半处「羲和宫」沉入虚无的那一份「末日」，还是过去的实力，没有任何变化。
也就是说，杀死她几乎全无收益不说，还赔上了他们的底牌和现在的状态。
可以说，戌刻和未刻短时间内已经成了半个废人，根本无力继续推进这项计划。
也就是前面站着的是丑刻，如果换做子刻来了，他们逃还来不及，哪还敢过来诉苦。
只不过，面对戌刻和未刻的抱怨，丑刻只是一言不发。
他颤颤巍巍地走到卯刻的遗体前面，抬起老皱的手，把尸骸圆睁的双眼闭上。
又走到了旁边带有浓重辰刻气息的大地上，缓缓弯下腰，轻轻地拍了拍，就像是一名老人慈爱的抚摸。
最后，丑刻站起身来，向着忐忑不安的戌刻和未刻走了过来。
在这两人暗暗揣测着丑刻的决定之时，却只见到这位往日以公正与怜悯(仅对末日十二刻而言)著称的老人，轻轻地叹了气，说道，
“走吧，走吧...”
“都走了吧...”
“终究还是要我这个扶不上墙的老东西，来承担这个悲哀的责任。”
“不得不说，真是这个世界最可悲的事情。”
话音落下，两人神情之中的惊恐彻底凝滞在这一刻。

第九十四章奇迹(6k)
“估摸着现在的丑刻，应该还在被侵蚀的「羲和宫」之中，苦恼着接下里该如何收场吧?”
洛泠随口说着，此时她已经直接踏入了虚界之中，跟在她身边的是白发的轩辕娥。
虽然轩辕娥的本体身躯几乎已经被虚无所侵蚀，即便直接踏入虚界也没有什么关系，但此时的她终究并不是只有本体而已，还有洛泠利用傀儡谣给她打造的嵌身人偶。
嵌身人偶可无法承受虚界的侵蚀，所以洛泠还是分出了一部分魔女虚影，替轩辕娥抵御着虚界的侵蚀。
轩辕娥的大部分岁月都是在虚界之中度过的，这并不是因为她的本体无法踏入现世，而是脱离虚界之后的轩辕娥过于羼弱，连普通人都可以轻轻松松地杀死她。
仅有在虚界里，才足够安全...除了碰上洛泠之外，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其他存在能够威胁到她，哪怕是洛泠的姐姐苏婉。
不过，以五感齐全的状态下踏入虚界，却是轩辕娥不可多得的新奇体验。
她直愣愣地望着周围时不时涌现的迷妄，似乎要把她勾入堕落的深渊，彻底化作虚无的一部分，但全都被一道如恶魔般的少女虚影拦了下来，化作丝丝温暖的暖流，在她嵌身人偶的筋脉之中流淌，稍稍滋润着。
「蜕升」的权能「救世魔女」，能够转换路径的能力。
“这就是...「蜕升」的权能吗?”
轩辕娥略微失神地伸出手，想触碰恶魔少女的虚影，但却是直接穿了过去，指尖传来些许熟悉的痛苦-一这是来自于虚界的侵蚀，过去的她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而现在在洛泠的帮助下，已经减弱到几乎没有的程度。
当然，这是在不接触虚界的前提下。
由于被「末日」所侵蚀的程度过高，她在虚界之中并不会与普通人一样陷入迷乱，但却会受到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痛...”
轩辕娥立刻把手收了回来，脸上闪过些许吃痛。
随即又有些错愕，她在过去的时候，何时惧怕过这些备受折磨的痛苦，不过是家常便饭而已。
没想到，只是缓和了一段时间，反而不习惯了起来。
“别乱动，轩辕娥小姐，你现在的情况可不比之前，”洛泠微微皱眉，“要是一不小心被「末日」的力量伤到嵌身人偶的话，修复起来还是很麻烦的。”
现在这具嵌身人偶已经不再与起初那般一样，只是洛泠随意捏来制约轩辕娥而已，还是耗费了洛泠不少功夫的，能够让轩辕娥最大程度地发挥出她的能力-并不是与「末日」相关的力量，而是过去还没有成为末日信使之时，作为剑客的轩辕娥。
作为轩辕世家的子弟，轩辕娥走上的同样是「审判」的路径，即便是在背叛轩辕世家之后，她依旧能够动用来自于「帝」的权能，似乎「帝」从始至终都没有抛弃过她，哪怕轩辕娥已经投身于「末日」。
“抱歉，只是有些感慨而已，我会小心一些的。”
轩辕娥歉意一笑，她看着恶魔少女的虚影，又望向身旁的洛泠，心底又有了些感慨。
哪怕是化身为恶魔的外貌，洛泠小姐看起来依旧给人一种很善良很无害的感觉呢，全然没有什么狰狞可怖的模样。
打住，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
她只是一介罪人而已。
轩辕娥略作定神之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
“洛泠小姐，你方才似乎在说，丑爷在烦恼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对吗?”
“嗯。”洛泠点了点头，说道，““卯刻既没有拿取「青丘之国」彻底沦陷于虚无之中所诞生出来的「末日」力量，也没有夺下辰刻的遗产，而以她的性子和能力，应该能够让其他两位驿使全都付出无可挽回的代价。
“但结果却是，杀死卯刻之后，他们什么都得不到，所有的代价都是白白被付出。”
在地界彻底沦陷于虚无的一刹那，是可以诞生出足够强大的「末日」能力的。
如果是整个起源之地，甚至能够诞生出最为强大的权能。
洛泠手上的「吞噬」和苏婉手上的「诞生」，就是在哥伦比亚彻底沦陷于虚无之时，所诞生出来的权能，直接就是最强级别的权能。
「诞生」尚且不提，洛泠的「吞噬」在她还算弱小的时候，连「禁忌」都可以直接化为己用，若不是动用之时会让洛泠走向更为「末日」的一侧，导致不能滥用之外，没有什么很明显的缺点。
不过，之后的「救世魔女」与「终亡天使」就差上了一些，因为维多利亚没有真正地沦陷，被洛泠强行中断，因此这两项权能相对而言不够完整。
「救世魔女」的究极形态应该就是「蜕升」在临终之时，挽回了一小部分虚无，让已经降临的「末日」强行退回到还没有诞生的状态，可惜洛泠与这种强度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只不过，仅有在沦陷的一刹那，这些能力与权能才能够被得到，如果当时没有拿起能力的话，就相当于什么都没有做。
若是说，每一处虚无都能够轻易地得到来自于「末日」的力量，末日信使早就强到没边了，在世界尽头之外，有的是繁星文明的遗迹，在这个浩瀚而死寂的宇宙之中，四大起源之地才是一个渺小的奇迹。
「青丘之国」的沦陷受益者其实是洛泠，她通过这一次陷落，完善了一部分「救世魔女」，而辰刻的力量之源则是卯刻挖了出来，直接送给了轩辕世家，她自己什么都没有得到，自然也没有什么能够失去。
这一次，已经算是末日信使除了总站遇袭之外，前所未有的惨败。
“在这种情况下，以公正著称的丑刻，应该会很为难吧?”洛泠说道。
关于丑刻的一切，她都是从轩辕娥的记忆之中得到的，不得不说，对外丑刻确实是一个无情的屠夫，并不追求残忍的手段，却总是选择简单极致高效的方法，手起刀落。
但是，对于末日十二刻而言，丑刻则更像是一位苦口婆心的大家长，绝对的公正说不上，但对所有的驿使全都是一视同仁，哪怕是最初驿使的子刻和寅刻。
“不，不会为难的。”轩辕娥却是直接摇了摇头，说道，“洛泠小姐，你确实不够了解丑刻。”
“我把你记忆之中的丑刻都看了一遍。”洛泠认真地说道。
“...等等，你不会把我的记忆都看了一遍吧?”
闻言轩辕娥却莫名地有些慌乱，向来一成不变的脸色里多出一些微不可察的变化。
“都看了啊。”洛泠反而神情古怪地说道，“当时把你抓过来之后，知道你是寅刻，肯定是要全部都看一遍啊。”
哪怕有一部分珍贵的秘密会藏在意识之中，但终究算是一小部分而已，其他记忆都是正常的。
洛泠没在轩辕娥的记忆里找到很有用的东西，倒是把她对丑刻的印象都记得很清楚，因为除了无穷无尽的漆黑与非人折磨的痛苦之外，轩辕娥的世界里就只有丑刻的声音。
正是因为如此，洛泠一开始的时候，才没有打算带轩辕娥过来。
“哦，是这个时候啊。”
轩辕娥恍然大悟，松了口气。
“不然还能是什么时候?”洛泠狐疑地问道。
“我还以为是...”
轩辕娥说到一半，忽然感觉有些失言了，便强行转了话题，
“仅凭我的记忆，你很难理解丑爷的。”
“哦?”洛泠微微挑眉，说道，，“如果，...这样的话，你说说，丑刻为何不会为难?”
“他...”
轩辕娥张开口，但还没有说出些什么，便是轻叹一声，才继续说道，
“他之所以不会为难，是因为早就定论。丑爷会直接动手杀了未刻和戌刻，不会再有任何迟疑。”
听到轩辕娥的回答，洛泠并没有说话，但神情很快便凝重了几分。
轩辕娥看出了洛泠的神情，只是她的脸色多了些许的遗憾，
“丑爷给予自己的使命，便是尽可能地诞生出更多的‘守墓人’，为这个世界终末之后的延续留下更多的希望，在他看来，所有的驿使都同样具备着“守墓人’的资格，所以他在对待驿使的时候，以公正与和蔼著称。至于其他的存在，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在眼里过。”
“但是，在洛泠小姐你的计划之后，未刻和戌刻多半已经废掉了，哪怕没有废掉，他们的表现同样会让丑爷感到失望，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唯一的作用，就只有为他人成为‘守墓人’铺路而已。”
“丑爷一直都没有打算过让他自己踏上‘守墓人’这一条道路，除非其他驿使都没有了希望，或者所有驿使都已经成为了“守墓人’，他才会迈出他的步伐。”
“前者是他最悲观的想法，后者则是他一直以来的期许...而现在，最悲观的想法已经以最不幸的方式诞生于现世，他唯一能够走上的，仅有“独自成为守墓人'这一条道路而已。”
丑刻想要的只是一个结果，并没有执念于自己要成为这个结果，只有在最坏的情况之下，才会在不得已之时做出这样的选择。
一旦选择被做出，丑刻的行动就会是雷厉风行，就像前不久平定末日信使忽然爆发的内乱一样。
“...我清楚了。”
洛泠轻声说道，神情里的严峻之色又多了几分，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的速度就得再快一些了。”
....
于起源之地维多利亚一处较为偏远的界限之中，无数的虚无在逐渐淹没属于现世的一部分，所到之处全都被沦为「末日」的一部分。
这里之前是未刻负责进攻的位置，在几座末日分站坠落之后，这一处本来就没有多少强者坐镇的界限很快便到处都蔓延着虚界，得亏维多利亚的反应足够迅速，少年亲自坐镇，才堪堪拦下了攻势。
只不过，虚界的蔓延不过是被延缓而已，就算局势陷入僵持，被湮灭的界限依旧在逐渐增加。
直到前不久，这些湮灭虚界蔓延的步伐突兀地中止，连时不时出手的末日信使都消声灭迹，总让人觉得他们都已经退去，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又似乎有些古怪的蹊跷。
要知道，尽管少年拦下了攻势，可也极为勉强，再加上维多利亚的整体本就相当虚弱，哪怕少年走上「刑天」意志承载体的道路之后，其实力已经不容小觑，终究是独木难支。
只要再过一段时间，这一处界限必然会彻底沦陷于「末日」之中，再之后便是逐步蚕食，直到维多利亚彻底沦陷。
当然，维多利亚最核心的界限可能较难拿下，但想顾及其他界限的话，以现在维多利亚的实力，确实只能是有心无力，拖一天算一天。
无首的少年端坐在与虚界不远的位置，魁梧的身体如一堵高墙，腰间却挂着一个小巧又古怪的酒葫芦。
左手边是巨斧，右手处重盾耸立，「刑天」留下来的顶级祭器与如今的少年十分契合，能够让他发挥出远超本身的实力。
代价便是，少年本身的神智逐渐被「刑天」所侵蚀，他已经渐渐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刑天」还是少年了，恐怕再过不久，少年从此便不再，留下的唯有「刑天」而已。
只是..
少年并不后悔，无论作出多少次选择，他最终都会走上这一条道路，即便燃尽全身，也要为维多利亚多争取一段时间，哪怕只是苟延残喘而已。
他已经坐镇在这里许多日，几乎没有休息过，面向虚界，随时迎敌。
忽然，虚界的边缘之处涌现出一阵动荡，少年立刻拿起巨斧，但走出虚界的却不是之前的小个子，而是一名他再熟悉不过的少女。
漆黑又有些凌乱的长发，森冷沉郁的气质，依稀可见的容颜却又过分的年轻，眸间的神采宁静又可怕。
“...洛泠小姐。”
低沉的嗓音传来，每---每一个字的响起就像是战鼓的轰鸣，几乎要震碎耳膜。
他握紧了手中的战斧，重盾同样未曾放下，随时都准备着与对方交手作战。
少年之所以如此警惕，不是因为洛泠曾经斩下了他的头颅，而是洛泠走出的位置不一样。
他担心的是，洛泠已经加入了末日信使，为的是整个世界沦陷于虚无之中。
要知道，洛泠的天赋在维多利亚时期就已经如雷贯耳，几乎是唯一一个能够亲身踏入虚无的存在，曾经创造过在虚界里失踪一个月之后还能活蹦乱跳回来的记录。
当时的少年并不知道「末日」的存在，因此未曾察觉到洛泠的天赋究竟意味着什么。
现在他很清楚，拥有如此天赋的洛泠，如果走上末日信使的道路，至少会是一位驿使。
先前与他交战的就是一位驿使，少年不知耗尽了多少手段，才勉强与这名看起来相当不起眼的小个子打了个平手，还是对方有所顾忌的缘故，似乎并不想与少年以伤换伤。
若是在这个时候，又来一位驿使的话，少年觉得他殉身的机会已经来了。
“是你?”
洛泠颇有些惊讶，她本来还以为可能会是菲欧娜或者亚莉莎她们，才选择了维多利亚。
说起来，她与少年也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现在仔细一看，少年已然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
粗略一看，便能看出少年的身躯里，一道诡异的意志正在逐渐渗透他的意识，取而代之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你看起来很惊讶?”少年听到这句话，忽然轻松了不少，“你以为会是菲欧娜吧?她在下一道防线。”
之前菲欧娜是洛泠的人，这一点少年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如今究竟是或不是。
从洛泠的神情上来看，应该还是。
如果是的话，洛泠就应该是友军，而非敌人。
菲欧娜本来是打算前来与少年一同御敌的，只不过少年以强硬的态度拒绝了她，因为第一次交锋一定会是最激烈的，少年现在的状态已经坚持不了太久，他想趁着意识还算清醒的时候，再作出最后一点贡献。
少年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延缓对方湮灭的步伐，让擅长秘术结界的菲欧娜在下一处界限构建防线。
“这样啊，倒是没法与她见上一面了。”
洛泠略带遗憾地说道。
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到菲欧娜阿姨了，维多利亚的事务实在过于繁忙，以至于菲欧娜很少回到「繁星的维多利亚」里。
平日里的洛泠同样忙碌，碰面的时间也几乎没有，这一次珍贵的机会却没能得到想要的结果，不得不说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遗憾吧。
想到这里，洛泠还是有些想念菲欧娜阿姨的，至少她做的饭也挺好吃的，而且...
洛泠并没有父母，过去的姐姐虽然总是扮演着母亲的角色，但终究是她的姐姐，与母亲确实有不少的差别。
直到遇到菲欧娜阿姨的时候，虽然之前因为对方总是把自己当做琳娜来对待有些恼火，可之后回想起来反而颇有些想念。
“我...把她喊过来?”
少年犹豫了一会，问道。
“不必了，时间紧迫，况且过来了也得回去。”洛泠摇了摇头，然后继续说道，“你先回去吧，这里等会有点事情要处理。”
“你加入末日信使了吗?”
就在这时，少年忽然没头没尾地沉声问道。
“没有，”洛泠奇怪地看着少年，“你在想什么，连女人都是我杀的，我加入末日信使作甚?”
当时的女人，可是已经成为了末日十二刻之一，杀掉她就足以证明洛泠的态度。
“既然如此...好。”
少年干脆利落地点点头，连问都没有问是什么事情，直接转身就走。
“这么急切...”
洛泠眨了眨眼，她看到了少年腰间的酒葫芦，脸上不由得闪过一阵古怪。
这是她当时小小的恶趣味，结果没想到少年竟然真的留了下来，还贴身随带着。
“不过，抛弃昔日的立场而已，现在的少年...确实值得敬重。”
只是，他的时间不多了。
这是昔日的少年自己主动作出的选择，即便洛泠想出手相救，也已经无可挽回。
在让少年离开之后，洛泠的神情凝重了几分。
轩辕娥并没有与她一同从虚界里走出来，一方面是因为洛泠想和菲欧娜阿姨见个面，不知为何总觉得带上轩辕娥不太合适，另一方面就是，轩辕娥要留在虚界里，执行洛泠留给她的任务。
洛泠环顾四周，目光所知之处，皆是被逐渐湮灭的界限，连天穹之上，都是连绵不绝的阴云，仿佛末日将至。
曾经的维多利亚出现过这一刻，但被已经洛泠所拯救。
而现在「末日」再度卷土重来，不过是再救一次而已。
洛泠深吸一口气，双眸之中泛起淡淡的金色，轻声吐气道，
“此刻，便是逆转之时。”
她踮起脚尖，微微悬于低空之处，凌乱的漆黑长发散漫开来，容颜虽未改半点，但森冷阴郁的气质却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悲悯与神圣。
可她的腰间却忽然张开一对翅膀，被锁链牢牢困住，脸颊上与手臂处都浮现出恶魔的咒文，如同灭世的魔女。
下一刻，锁链破碎，恶魔咒文亮起，洛泠双手紧握，十指相扣，金色的眼眸投向不远处的虚界，像是在祈祷。
“权能「救世魔女」，以「蜕升」之刻。”
她未曾开口，天穹之上回荡着她空灵的轻声呢喃，无数的清澈嗓音幽幽响起，吟唱着婉转悲哀的旋律。
一道巨大的魔女虚影出现在天地之间，随着虚影的出现，本来停滞不前，甚至还在一点点蔓延的湮灭虚界，在这一刻骤然退却。
曾经因为「末日」而沦陷的界限，正在逐渐被挽回。
这是一次奇迹。
尽管奇迹并不是第一次发生。
四大起源之地的出现，本身就是一次悲哀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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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希望(8k)
之所以两位驿使能够缓和继续侵蚀起源之地的部分，前往辰刻与卯刻大战所在的「羲和宫」地界，是因为他们并不担心之前所侵蚀的地盘会受到反攻而丢掉。
利用「末日」之能侵蚀地界，最为艰难的向来都是第一步，一旦站稳脚跟，接下来纵然是起源之地有万般能耐，也只能等着虚界一点点蔓延过去。
也就是说，几乎可以确定的是，辰刻的「義和宫」，未刻的维多利亚界限，以及戌刻的「蓬莱岛」，这几处界限几乎可以确定的是能够拿下来的。
卯刻的「青丘之国」最为艰难的地方就是“过往”的拦截，也是这几位驿使里最难以攻克的地界，并不是因为强大，而是连第一步都难以迈出。
结果没想到的是，却是卯刻率先完成，还趁着辰刻没有防备的时候，突然发难。
对于其他两位驿使而言，这是一件乐见其成的事情，他们直接放弃前线，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甚至比卯刻的预估还要快上不少。
结果...可想而知。
除了他们无法承受的结局之外，连末日信使一直以来的倚仗，都被洛泠所摧毁。
被「末日」所侵蚀，化作虚界的地方，没有任何挽回的可能性，这一点几乎是整个世界的共识，连常年对付末日信使的轩辕世家都无可奈何。
而洛泠的出现，打破了这一项共识。
她能让虚界退却，现世挽回，正如昔日的「蜕升」所为。
这一点，几乎可以说是断绝了末日信使之所以能够展开如此歇斯底里进攻的根基。
在洛泠原定的计划里，丑刻会因为这件事情迟疑与犹豫，只要能拖过一段时间，她就能完成维多利亚界限的净化，接下来便是「蓬莱岛」。
把这两处受到「末日」的侵蚀而化作虚界的地方全都挽回之后，洛泠的消耗也差不多抵达了极限，不过成果会是斐然的，末日信使的进攻计划因此彻底失败，再无力继续进攻。
他们这一次进攻本来就是竭尽一切，赌上所有，试图以此上演出一记绝地逆转，最理想的结果便是稍弱一些的维多利亚和瓦尔哈拉彻底覆灭，最为强大的大夏帝城苟延残喘，但只能目睹无穷的虚界将自己包围，直到「末日」降临的一刻。
如果真的能够做到的话，除了卯刻之外，其他几位驿使基本上都能够成为“守墓人”。
当然，这种理想情况实在是太过于理想，丑刻的预期只是能够出现一位“守墓人”而已，再加上子刻，一共两位“守墓人”，这就已经够了。
说到底，丑刻其实也不信任子刻，他并不觉得子刻会老老实实地承担起在「末日」之后延续繁星文明的责任。
子刻是有野心的，他的野心与昔日那位最初驿使一样，不甘于只在「末日」沦陷之后永远地守着孤寂的“墓碑”，他们都认为「末日」之下世界已无希望，却并都没有觉得自己全无生路。
实际上，这是大部分驿使的想法，昔日的末日十二刻之中，除了内鬼卯刻，心如死灰的寅刻，以及丑刻之外，其他的所有驿使都抱着一份傲气，试图以人之身躯在「末日」时代重新走出道路。
丑刻才是真正绝望的那个人，他从始至终都把这一项使命当做必须永无尽头地承当着来看待，因此才会觉得是负担，而不是什么福址。
多几位守墓人，多几份保障，或许情况就能好转，丑刻一直都是这样想着的。
直到现在。
在洛泠的计划，轩辕娥的筹谋，以及卯刻的牺牲之下，末日信使迎来一次前所未有的溃败。
丑刻毅然决然地已经迈出了最后一步，既然无人能够担此重任，只有他能够走上这一条道路。
在心念已定之时，末日分站上的万千化身皆作虚影溃散，他废去了自己的「蜕升」之能，彻底走向「末日」之终。
不过，丑刻在这一点上，算是突破了洛泠之前的计划，只能说她确实对丑刻还不够了解。
当这一处维多利亚界限全都被洛泠的权能「救世魔女」彻底挽回之后，一名佝偻的老者就站在界限的尽头，虚界的边缘，静静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目光浑浊，久久没有说话。
洛泠注意到了这名老者，神情很快便凝重了起来。
不必多说，洛泠已经通过轩辕娥，不知几次见到过这名老者了。
正是末日十二刻的第二刻，丑刻。
她挥了挥手，撤下了权能「救世魔女」，圣洁与邪恶的魔女瞬间消散，出现在丑刻面前的仅仅只是一名看起来并不起眼的阴郁少女。
“...已经结束了吗?”
丑刻的目光依依不舍地从周遭收了回来，轻叹一声。
“算是吧。”
洛泠轻声回道，丑刻的处理速度确实比她想象的要快上许多，几乎是在她施展权能「救世魔女」挽回湮灭界限的一刹那，丑刻就已经出现，只是他一直都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平静地欣赏着这一幕。
轩辕娥的位置本就是为了护法洛泠而存在，因为洛泠需要全力施展「救世魔女」才能够挽回界限，现在可不比昔日之时，维多利亚界限彻底沦陷之时「末日」的「终亡天使」与「蜕升」的「救世魔女」一同现世，带来的是「末日」与「蜕升」之刻。
洛泠想要做到挽回界限，需要全神贯注，不能收到干扰和影响，轩辕娥就是为了避免这种影响而来。
停留在虚界里的末日信使余孽全都被她的剑一扫而空，在见识到轩辕世家的剑锋之后，他们几乎都争先恐后地逃走，全然不知施展剑锋之人，竟是他们曾经的驿使大人。
“昔日「蜕升」的奇迹，也不过如此吧。”丑刻不由得拍了拍手，轻声赞叹道。
他指的自然就是「蜕升」的陨落，「末日」的退却，四大起源之地的形成。
“与昔日的祂相比，差上不知多少，犹如皓月与萤火，天暂之别。”
洛泠摇了摇头，她并没有自谦，这是事实。
哪怕只是从小范围而言，洛泠所施展出来的「救世魔女」，都无法媲美于昔日的「蜕升」，连相比都极为艰难。
这还是她借助「青丘之国」的陷落，所明悟出来的一点感悟，否则的话相距会更加遥远。
“这样啊...”
丑刻又叹一声，脸上闪过了些许真切的失落。
他并非感知不到这一点，只是遗憾于洛泠给不出他期待的回答。
昔日「蜕升」何其之强大，连「末日」都敢抗衡几分。
六条路径，至今依旧在传承。
甚至，即便是在陨落之时，都能够创造出四大起源之地，迫使「末日」退却---即一步，至今都未能重新诞生。
可祂...终究是败了，败得凄凉。
丑刻希望的是，这名神秘的少女，能够与「蜕升」并肩一二，这样的话，兴许还有些许渺茫的机会。
可听到...如此精艳绝伦的奇迹，却依旧只能是“萤火”而已，可见昔日「蜕升」之强大，反而衬得「末日」的恐怖。
要知道，「蜕升」可不是惜败而已，而是一次惨败啊...同时对「蜕升」道路有所涉及的丑刻对此可以说是再清楚不过了。
不过，虽然说是有所涉及，实际上丑刻几乎是除了洛泠之外，「蜕升」的造诣最为巅峰的几人之一，就连天时预兆都不敢轻言彻底胜过于他。
丑刻定了定神，稳住稍感唏嘘的心绪，浑浊的目光投向洛泠，却凭空生出几分锐利的寒芒，
“我们似乎前不久才见过面...所以，老朽该称你为岑小姐，还是洛泠小姐?”
岑湘云是当时洛泠人偶的化名，而丑刻之所以能够判断出是洛泠...都已经展现出这般手段了，怎么可能会不是昔日维多利亚之变最终的挽救者?
也仅有这位洛泠小姐，才能拿出如绝无可能的奇迹一般的权能。
“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又何必多次一问呢?”洛泠耸了耸肩，神情无奈地摊手说道。
这并不是洛泠第一次站在丑刻面前，上一次之时，是跟在卯刻的身边。
虽然当时出现在丑刻面前的她只是一具人偶而已，但容颜就是现在的模样，丑刻不可能会认不出来。
再加上这一次计划之中的种种细节，丑刻很快便明悟了过来，卯刻才是真正的内鬼。
实际上，寅刻在自爆为内鬼的时候，是有不少疑点的，因为她一直都处于残疾的状态，哪怕有他人在暗中相助，还是有很多疑点对不上。
更重要的是，总站遇袭一事，寅刻无论在哪一方面都全无理由，这才是子刻和丑刻从始至终都难以置信的原因。
直到此时此刻，丑刻已经意识到卯刻才是真正的内鬼时，这些疑点才得以解决，以及之后卯刻的忽然发疯，全都是这一次计划的一部分。
只不过，丑刻更清楚的是，现在再说这些，都已经太晚了。
若不是他当机立断，直接杀死未刻和戌刻，恐怕现在的情况会更加糟糕。
以这位洛泠小姐的能耐，现在就不只是挽回维多利亚界限而已，恐怕连另一处局势尚存的「蓬莱岛」都岌岌可危。
至于现在，丑刻为什么目睹着这一幕的发生，却没有出手，是因为他察觉到附近还有另一位强大的存在。
他若是对洛泠出手的话，这位存在绝不会坐视不理，最终的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顶多只能是他与这位存在博得两败俱伤，维多利亚界限依旧会重归于现世。
既然是这样的话，倒不如亲眼目睹这一幕的出现，感受着昔日重现般的奇迹。
...或者说，就算洛泠的身边没有这位存在，丑刻大概率也不会动手。
他已经绝望，但不代表着不想看到希望的出现，哪怕这一丝希望再渺茫。
被「蜕升」所挽回的虚界，便是这一丝希望的存在。
只可惜...这位洛泠小姐所给出的答案，让他更加对自己应行的道路更加坚定。
唯今之际，就只能是由他来走上这条注定无法回头的道路。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出现在了洛泠的身旁，丑刻抬头望去，目光很快便复杂了起来，
“寅小妹...不，不对，现在应该称你为轩辕娥，对吗?”
“万万没想到...老朽与你再度相见，竟会是在这般场面...”
同为最初驿使，丑刻自然曾经见过寅刻的真身，哪怕之后的寅刻因为只身踏入晋升仪式，又数次以透支自身的方式请来「末日」之威，已经落得那般凄凉惨痛的模样。
丑刻没能料到的是，寅小妹竟然还能有重获新生的一天，他心底感到又欣慰又可悲。
欣慰的是他向来都是以女儿看待的寅刻能够拥有如今的这般模样，但可悲的是...
昔日的情谊，在这一刻已然彻底灰飞烟灭。
无论这一战的结果如何，都已经回不去了。
“丑爷。”
轩辕娥的目光透露出几分复杂，抬手敬礼道，
“我也没想到，我们会有如此走向对立的一天，但我已经与你说过，我已经找到了我以绝对的誓言，无论任何代价都要为其效劳的存在。”
丑刻沉默了一会，望向洛泠，轻声说道，
“如果是她的话，合情合理。”
洛泠的手段，他刚刚已经看得一清二楚，能够复现出昔日「蜕升」的奇迹，哪怕只是十之一二，确实已经足够担任“守墓人”之责。
但...并不是一名合格的守墓人。
因为她拥有着「蜕升」，她代表着希望。
有时候，希望是一剂良药，化不可能为奇迹，能够让世间重现绝无仅有的景色。
可希望有时候也是一剂剧毒，抱着某种绝无可能的虚妄期许，走向最悲哀的末途。
丑刻看人的眼光向来都很不错，他悠悠地直视着洛泠的双眼，哪怕这名少女的气质阴郁得可怕，却也能从她的双眸之中，读出那几分换做希望的毒药。
没错，在丑刻看来，洛泠手上所拥有的希望，就是毒药。
她...不够绝望。
绝不能成为守望孤寂的“守墓人”。
“就此离开吧，洛泠小姐。”丑刻摇了摇头，说道，“仅我一位，只需要维多利亚的陷落，就能够铸就‘守墓人'之位，我只是想为这个世界留下最后一份文明之后的延续而已，并没有走向远方的野心。”
即便是“守墓人”，同样会有强弱之分，丑刻只是想成为“守墓人”而已，并不想借此走得更远。
如果是子刻的话，他会因为不满足于自我的野心，继续毫无节制地蔓延下去，直到「末日」降临，亦或是所有的起源之地都陷入虚无，成为浩瀚虚界的一部分。
“如果只是你们口中的“守墓人’，我应该能够担任。”洛泠微微皱眉，沉声说道。
她之所以在这个时候还愿意与丑刻交谈，是因为她能够看出丑刻的真心，确实是为了世界之末着想。
但即便如此，她依旧无法容忍这样做的后果。
“你不能。”
丑刻却是目光灼灼地看着洛泠。
“为何不能?我甚至不需要借助任何器物，就能够漫步于虚界之中。”洛泠说道。
听到这句话，丑刻深深地看了轩辕娥一眼，说道，
“轩辕娥，你就是这样被她擒住的吗?”
寅刻的能力他很清楚，只要是在虚界之中，就是近乎无敌的存在，连子刻和丑刻联手，都无法胜过位于虚界之中全力出手的寅刻。
不是“不一定”，而是“一定”。
处于虚界里的寅刻，就是这般的强大。
但她之所以强大的源头被掐灭了呢?
不借助任何器物就能漫步于虚界，听起来很简单，但丑刻却很清楚，能做到这一点，若不是跟寅刻一样是被「末日」彻底侵蚀，就是能够让虚无都为之臣服。
从洛泠小姐的状态，以及其奇迹的手段来看，应该是后者。
后者的话...
寅刻的实力就完全无法发挥出来，不过只是一名病弱残废的女子而已，随手便能够被擒走。
轩辕娥没有说些什么，神情依旧平静，看不出她心中所想，丑刻便当她是默认。
“仅是如此，同样...不够。”丑刻摇了摇头，然后幽幽地叹道，“你的心底有希望，这一分希望就会把所有的一切推到更加糟糕的局面...
“假设有这样的一天，「末日」降临之时，你会效仿昔日的「蜕升」去造就奇迹，还是任由「末日」肆虐，目睹世界走向末途，作为“守墓人’守望永恒的孤寂?”
“我...”
洛泠张了张口，却是犹豫。
她想要做出的选择...似乎很简单。
效仿「蜕升」。
可是，就连「蜕升」都已经失败，四大起源之地从始至终都不是救赎的希望，不过是这场世界葬礼的见证者罢了。
如果只是目睹世界走向末途，她又怎能忍心?
洛泠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她的思考还不足够。
今年她不过才仅十八岁，前不久度过了一次简单的生日，接触真相的时间又实在是太少太少，她并没有走出自己的道路，哪怕见过的道路实在太多太多...
昔日维多利亚可怕的循环困局，无论是老人还是哲学家，哪怕他们彼此之间分歧极大，但仍旧给出了自己救世的答案。
老人竭尽虚妄的消耗，强行把世界留在最安稳的一刻，而哲学家不顾一切，也要创造出理想之中的新世界，即便最终他们全都落入了末日信使与女人的算计，终究是不负了自己的选择。
末日信使为了繁星文明的精神延续，不惜牺牲现世，提前步入「末日」降临的时刻，也要留住这一分痕迹。
天时预兆借助外神之力，意图重塑一方世外桃源，避开「末日」恐怖的注视。
更别提，四大起源之地的开始，「蜕升」的牺牲，留着了些许不知该不该称之为希望的希望。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洛泠在幻梦之中，仿佛亲身经历过的世界葬礼。
她亲眼见证过的道路，并不少，可留给她思考的时间，却还不够。
“你会效仿「蜕升」，洛泠小姐。”丑刻淡淡地说道，“这便是你无法成为“守墓人'的原因。
“因为哪怕是「蜕升」都已经失败，你认为自己不如「蜕升」，又怎能够取得成功?”
“若是没能成功的话...「蜕升」的终局，就是你的终局。”
他化身万千，都不知以各种身份度过了多少的岁月。
在漫长的时间里，又见过了不知多少的起承转合。
世间百态，全都落入了他的眼中。
正是因为如此，丑刻才会诞生出如此之绝望。
子刻与其他驿使都有野心，丑刻很清楚，他们并不想因为「末日」降临，彻底失去所有的机会，这很糟糕，但并不是不能接受。
如果没有足够多的“守墓人”，只是独自一人霸占所有的机会，或许也有希望能够延续丑刻的期许，因为这一份野心可能会被「末日」降临的绝望所湮灭。
可洛泠这般拥有着希望的存在，才绝对不能成为唯一的“守墓人”。
她亲手会毁了一切。
“我还有时间。”
洛泠轻声说道。
至今她对自己还有一些不清不楚的疑惑，只要解开这些疑惑，比肩昔日的「蜕升」，或者超过，都有可能。
这个世界...以及她的真相都还有太多太多，没能被揭露出来。
或许，这一丝渺茫的希望，并不是毒药。
或许，还有机会。
或许...
她不会如昔日的「蜕升」一般，彻底失败。
“可我们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
丑刻摇了摇头，悠悠长叹道，苍老的脸庞之中满是落寞的神情。
如果不是时间过于紧迫，末日信使又何至于此?
“重点进攻”计划，如此冒险的孤注一掷，不是丑刻向来稳妥的谋划。
子刻在这一方面上绝不可能说谎，「末日」的时刻真的被提前了。
再等待下去，所期望的“守墓人”还没出现，「末日」便已降临。
到了那个时候，再谈些什么，都已经晚了。
他与这位洛泠小姐之间，有这一份绝无可能调和的分歧。
如今子刻迟迟不肯现身，丑刻并不知道他究竟有着怎样的谋划，但这一切都无所谓，哪怕最终只能由他独自一人承担着孤寂的责任，他亦无怨无悔。
只要能够吞灭整个维多利亚，丑刻就能踏上“守墓人”的位置，既然现在其他驿使都已经死亡，子刻无论想做些什么，都已经没什么所谓了。
所以，唯一拦在他面前的，仅有这位洛泠小姐而已。
......”
洛泠沉默着，她知道，这一战已经无法避免。
如今的丑刻还没成为“守墓人”，他必须让整个维多利亚作为牺牲，彻底陷落于「末日」之中，才能踏足“守墓人”之位。
可在洛泠看来，她还有时间与机会，以渺茫的希望，来避免最为绝望的终局。
其中分歧，绝无周旋的余地。
她敬重丑刻在绝望之中所走出的道路，但并不意味着她就必须放弃自己的坚持。
丑刻，必须死。
“可惜...”
洛泠轻声说道。
她稍稍抬起手，却看到身旁的轩辕娥先于自己拔剑而出，然后扭头看向她，眸间似乎带着几分深意。
“...嗯，我清楚了。”
洛泠看出了轩辕娥的心底所想，点了点头，退却一步。
轩辕娥想做个了断。
她知道，今日的丑刻一定会败。
无论如何...
但，她想亲自出手，陪这位“老父亲”走向生命的终点。
至于丑刻的这一番话，轩辕娥早就已经知道，她过往与丑刻最为亲近，当然也听丑刻诉说过这些悲观与绝望的理想。
只是...
轩辕娥缓缓地闭上双眼。
依稀之间，她在脑海深处看到了什么。
一抹绮丽灼目的色彩。
希望。
没错，同样是希望。
她并不觉得，洛泠小姐的希望，是丑刻口中的毒药。
她愿意赌上自己的一切，帮助洛泠小姐走上这一条道路，而不仅仅只是成为可悲的，守望永恒孤寂的“守墓人”而已。
“如果您需要我这柄剑的话，”轩辕娥在心底轻声念道，“就尽情使用吧。’
轩辕世家所向披靡的剑，同样握在她的手上。
“寅...不，轩辕娥，”丑刻忽然笑了起来，依稀间透露出如过往般的慈祥，仿佛看透了些什么，“如果是你，也好。”
“...都一样。”
轩辕娥持剑而立。
如今重新拥有了嵌身人偶的她，不再是以往手无缚鸡之力的残废女子，隐约展现出很久很久之前的过往，所向披靡的轩辕剑意。
「审判」之「帝」。
这是「帝」之权能。
祂把自己的一切都投入到与「末日」的抗衡之中，祂的剑意甚至能够斩开虚无，直抵本质。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除了「蜕升」之外还有哪位存在，能够直指「末日」，哪怕只是微弱地进行抗衡，仅有昔日之「帝」。
凌然的剑意斩过虚无，仿佛重现了旧日之时「帝」的几分风采。
即便抛却「末日」的力量，轩辕娥都是世间顶尖的强者，哪怕现在轩辕世家最强者出世，与此时的她相比都只能说不分伯仲，漫长的虚无并没有消去她剑意之中的锋锐，反而在岁月的淬炼之下，变得更加內敛与致命。
可，她的对手是丑刻。
丑刻拥有着「末日」的权能，这是轩辕娥曾经最强的倚仗，如今却无法再度使用的力量。
更何况，他已经彻底背弃属于「蜕升」的一部分，又拿到了未刻与戌刻的力量之源，实力已然大涨。
不过些许剑意，即便斩开蔓延的虚无，直抵本质，终究无法逃开「末日」权能。
丑刻轻描淡写地迎向了轩辕娥，剑意没入他的身躯，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此时的洛泠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直视着丑刻，略带疑惑地小声呢喃道，
“「吞噬」?”
在这一刻，她似乎感知到了某些类似于「吞噬」的力量，这是她使用很久的「末日」权能，即便由于会让自己更偏向于「末日」的一端，之后洛泠已经很少动用，但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其他人比她更熟悉这道权能。
不，不是「吞噬」...
很快，洛泠便自己否认了。
但绝对与「吞噬」有关。
“昔日哥伦比亚的陷落...”
洛泠轻声说道。
虽然说，当年最大的好处其实是被洛泠和苏婉得到，但末日信使处心积虑的谋划，又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得到?
这道类似于「吞噬」的权能，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很有可能当年的末日信使只是得到了不完整的部分能力，在之后的岁月里，通过“朝圣古道”里那一丝真正的「末日」，以及末日信使沉浸于虚无的理解，蜕变成了权能。
没办法跟洛泠的正版相比，但确实是货真价实的「末日」权能。
单打独斗，轩辕娥不会是丑刻的对手。
除非陷落虚界，然后以破除嵌身人偶为代价，发挥出与以往末日信使时期同样的能力。
这样的话，轩辕娥的生命会与真正的虚无更近一步。
但...没必要。
又不是必须要单打独斗..
洛泠之所以要带上其他人，本来就是打算来一次正义的群殴!
“轩辕娥小姐，让我来帮你吧。”
洛泠的嗓音在轩辕娥的耳边响起，随即她便感知到，一道娇小的身躯从背后轻轻地搂住了自己，周围是逸散的苍白长发，与自己的银色长发交织混杂在一起-起，似乎有些分不清。
“这样的话，你就能动用我的傀儡谣能力了。”
再度响起的嗓音多了几分稚嫩，轩辕娥稍稍侧过头去，看到了白发少女精致的脸庞，微微闭着的双眸间，病态般苍白的眼睫毛微微拂动。
既然轩辕娥打算亲手送丑刻走上最后一程，满足足一-下她的愿望又如何?
「寂亡」的权能，「烬灭国度」，开启。
顷刻之间，周围的一切化作灰暗之色。
猫燃尽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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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唯死而已(8k)
「寂亡」之「烬灭国度」。
源自于洛泠所拥有的傀儡谣与血主能力，持有的权能。
周围的一切在这一刹那之间变得灰暗了起来，渐渐褪去色彩之后，放眼望去，皆是如黑白相片一般的景色。
唯独。
留着一抹尖锐的嫣红。
于病态般苍白的发丝之间，夹杂着些许的嫣红色彩，枯燥的空气里突兀地涌现出丝丝的猩甜之意，充斥着令人心悸的诱惑。
若是稍弱一些，就会被这股古怪又诡异的气息勾起心底的嗜血之意，连理智也会渐渐流逝，直到傀儡谣的“完全支配”生效，彻底沦入深渊。
当然，对于此时还算巅峰的丑刻而言，这些影响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但...如果他受伤了呢?
直视着此时的洛泠与轩辕娥，丑刻瞳孔微缩，又是一声幽幽的轻叹，
“也对，我本应该想到的，传闻之中的「白魔女」亦是你...”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忽地嗤笑一声，又说道，
“只是，依旧让我难以置信的是，洛泠小姐，究竟...是谁把你传成残忍无道的可怕恶魔?”
丑刻看人的眼光很少出错，不过寥寥数次而已。
而这位名为洛泠的神秘少女，她的纯粹过于灼目，以至于丑刻连些许迟疑都没有，就已经断定了她的本性。
只是...
“如果「白魔女」真的如传闻一般，残忍且无道，反而好一些...”
丑刻摇了摇头，神情里过几分复杂的遗憾。
他的这几句喃喃自语并不是在刻意嘲弄洛泠的纯粹，而是真情实意地这样认为。
如果「白魔女」并不善良，足够自私，丑刻反而能够放心地把“守墓人”的责任托付出去，他不必走上这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
子刻，乃至其他驿使...哪个不残忍?哪个不暴虐?
这又如何?
在「末日」降临之后，无论过去的本性如何恶劣，都已经是最无关紧要的事情。
“就让我来会一会你吧，「白魔女」，以及...寅小妹，轩辕娥。”
丑刻把双手背在身后，佝偻的身躯稍稍挺直了些许，轻声说道，
“集末日信使无数岁月之底蕴，胜过你们，并不难。”
数不清的末日分站从虚界的边缘之处涌现，这些特殊的地界是末日信使最为坚实的底蕴，它们并不仅仅只是作为“墓碑”而存在，更是一件威能恐怖的兵器。
至于在动用兵器的部分之后，“墓碑”的作用...
实际上，，“墓碑”的存在，本身就是在「末日」降临之后所展现出来的。
而在那个时候，世间的一切都已经化作虚无，任何实体的东西都会不复存在，因此不可能是用什么东西去铭刻这些文明的痕迹，动用的是属于「末日」的概念。
一旦铸就，只要末日信使之中还有“守墓人”能够继续维持着这些概念的存在，就永远都不会消散，只是会逐渐融入于「末日」的虚无之中。
也就是说，把末日分站用作兵器坠落，不过是相当于提前步入「末日」降临的时刻而已。
当然，这样做的代价并不小，不知耗费了多少资源打造的分站，其最大的作用本应该是收集繁星文明的痕迹，以「末日」的概念铭刻其中。
若是作为兵器使用的话，就无法继续收集繁星文明的痕迹了，近乎奢侈一般地浪费资源。
只是，事到如今，不得已而为之。
作为特殊地界“墓碑”的缔造者，丑刻拥有着所有末日分站的掌控权，只不过平日里把这些使用权都交给其他驿使而已，如今终战在即，子刻不知所终，寅刻背叛，所有的分站，连同总站，一同都重归于丑刻之手。
丑刻屹立于虚界边缘，悬于半空处，数枚庞大的末日分站从天而坠，在划破天际之时，带来了沉重的虚无与孤寂，犹如「末日」降临。
可以想象得到，前不久的起源之地势力在直面这些未知的恐怖时，究竟会是怎样的炼狱画面。
当时的洛泠和卯刻所袭击的是渺无人烟的「青丘之国」现世，才能够避免惨局的出现。
否则...
“以「蜕升」之意，铸就「末日」么...”
亲眼目睹着末日分站坠落之时的场面，洛泠能够感知到这些“墓碑”的本质。
身为末日信使，却走在「蜕升」道路之上的丑刻，他利用自己对「蜕升」以及「末日」的理解，耗费不知多少精力，才缔造出这般奇迹造物。
既能够作为藏于虚界里的地界驻扎，又能够用于保留繁星文明的痕迹，甚至在终战之时还能作为大杀器来使用。
可以说，是丑刻的出现，才让“守墓人”成为可能，这一切都是他毕生的心血，毕生的执念。
丑刻绝不能容忍失败。
哪怕此时的他，直面的是曾经被视为女儿的轩辕娥，以及或许是这个世界最为渺茫的希望，都绝不能后退半步。
哪怕...需要摧毁这一丝希望。
在已然无可挽回的绝望之中，这一丝希望才是最可怕的存在。
“寅小妹，你选择了你的道路，我为你感到高兴，但...我同样有着必须这样做的理由。”丑刻缓缓地闭上双眼，在心底默默地说道，“至此，结束吧。”
不稳定的虚界伴随着如陨石般坠落的“墓碑”，试图再度侵染这一处好不容易才挽回的界限。
“...丑爷，确实很强。”
直面着从天而坠的末日分站，轩辕娥目光微烁，眼底深处的凌厉剑意却未减弱半分。
她几乎没有见识过丑刻动手，因为在三位最初驿使之中，丑刻所负责的其实算是后勤一类。
子刻负责统筹整个末日信使，丑刻潜心于研究繁星文明的痕迹，寅刻则是最为锋利的一柄剑，三位最初驿使就这样铸造出最为稳固的末日十二刻，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向来很少出面的丑刻，在总站遇袭之后，也不得不出关与子刻一同稳定大局，一出手便是以雷霆之势进行镇压，才让末日信使从混乱之中迅速恢复过来。
即便是在昔日的所有最初驿使之中，丑刻都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不愿夺去其他驿使成为“守墓人”的机会，并不是代表着他没有能力夺下。
如果是在虚界之中，如果她还是过去那般，如果...
不，没有如果。
只有现在。
现在的她，并没有比过去被称为虚界死神的自己弱上多少!
“这便是洛泠小姐，「白魔女」的权能领域...”
在背后轻轻搂着她的少女柔若无骨，轻若无物，仿佛一缕薄纱，却又带着些许温柔的暖意，穿过嵌身人偶，直抵她的本体。
真正与之接触的，其实是这一具嵌身人偶，洛泠以这种方式，暂且把她的权能寄托于这具嵌身人偶之上。
而嵌身人偶的主导者，则是轩辕娥。
可以说，现在的轩辕娥除了在熟练度上跟洛泠没办法相比之外，其他方面可以说是完全一致，与洛泠亲自施展没有任何区别。
......”
轩辕娥持剑而立，一言不发。
她稍稍抬起头，灰白的眼眸直视着向她坠落而下的“墓碑”，心中似有万丈豪情涌现。
自己已经有多久，多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澎湃的心情了?
昔日在虚界里掌控虚无所向披靡的她固然强大，却极少有过这种厮杀的真实感受，所直面的一切不过是悄无声息地湮灭，彻底融入于虚无之中。
哪怕是以一己之力覆灭整支追杀她的轩辕虚界舰队之时，从始至终都没有正面碰上过。
可是她是轩辕世家的子弟!
“我以我血鉴轩辕”，哪个轩辕世家的子弟，不渴望在战场上酣畅淋漓的厮杀?
在庞大而恐怖的“墓碑”坠落之时，轩辕娥竟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向来僵硬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微不可察的幅度。
没错...
就是这种感觉。
真切地感受到死亡的逼近，而不是在漆黑的孤寂之中等待着绝望之刻的降临。
这本就不应该是轩辕子弟的归宿。
哪怕是死...
都要死得轰轰烈列!
“权能所及之地，便是祂的国度，权能所及之人，皆为祂的奴仆。”
权能，「国度」。
周遭黯淡的灰白骤然收缩，只凝聚成浓烈的一线，却不再是扩散的领域。
这是与洛泠完全不同的用法，因为她的手上，仅有剑而已。
“你，越界了!”
轩辕娥睁开双眼，灰白的眸间仿佛有着炽热的烈焰燃起，明明是木讷僵硬的精致面孔，却能够让人感受到一腔汹涌澎湃的热血。
以「国度」为剑，以「帝」之权能为意，向着“墓碑”斩了过去。
顷刻之间，数座遮天蔽日般巨大的末日分站，在这道渺小身影的面前，开始轰然崩溃，坍塌的碎片如暴雨般坠落，却无法再为这处界限带来一丝一毫的虚无。
随着“墓碑”而蔓延的虚界，被硬生生地拦在了这一剑之外。
这是洛泠的「国度」，掌控在轩辕娥的手上，为天穹增添了一线无可忽视的黯淡。
她的剑，斩开了「末日」。
黯淡之外，虚无涌动，黯淡之内，景色依旧。
“相同的权能，在不同的人手上...真的是天差地别啊。”
此时趴在轩辕娥...哦不，嵌身人偶背上的洛泠看着天穹之上的一线黯淡，不由得啧啧称奇。
她虽是「国度」权能的真正拥有者，却绝对做不到与轩辕娥这般，借以权能领域化作剑意，拦虚无于天穹。
洛泠最多便是施展「国度」，强行避开从天而降的虚无乱流。
想要做到这一点，轩辕娥的剑意与洛泠的「国度」，缺一不可。
当然，这是只凭借「国度」能做到的事情，洛泠拥有的权能可不止「国度」而已。
“.......
丑刻默默地看着这一幕，轻声叹道，
“当年的你，总算是回来了...”
昔日的轩辕娥，手握「末日」的力量却不用，仅凭一人一剑，独闯晋升仪式，为了友人的死而不顾一切地复仇，何等的意气风发。
可结果，却是落得残废凄凉，五感尽失，躯体破败，只能流落于虚界之间。
没想到，时隔无数岁月之后，自己还能够再看到这一柄剑再度出鞘，甚至其剑意并没有因为岁月蹉坨而钝化，反而更加锋芒逼人，一时之间...不由得心生感慨。
只不过...感慨归感慨，丑刻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更多的末日分站从虚界之中涌现，此时的末日信使已经退无可退，所有底蕴都被丑刻拿了出来。
此战若是再度落败的话，往后便再没有了任何机会。
这些“墓碑”并没有像刚刚一样，被丑刻直接用作天坠的兵器，尽管这是能够最直接地发挥这些兵器效用的方法，但轩辕娥斩出的这一剑已经向他证明，此法无用。
丑刻手上的末日分站并不是无穷无尽，而轩辕娥的剑，却不知还能斩出多少。
况且.
时间。
洛泠想拖延时间，而丑刻必须速战速决。
这并不是因为「末日」即将降临，实际上虽然说是逐渐迫近，但与「末日」降临的时刻，还有一段不算短暂的距离。
至少...并不是这场战斗的长短能够决定的。
实际上，在末日信使遭受变故，从而全线收缩之后，各个势力都已经逐渐缓了过来。
尽管丑刻已经尽可能地布置了后手，不至于一时半会就溃败，但余下能够坚持的时间一直都在流逝。
等到最危险的轩辕世家腾出手来，现在的丑刻不敢言说稳胜轩辕世家的几位高手，就连轩辕卫都能够牵制他一二，到了那个时候，就真的全无机会了。
洛泠手上所拥有的奇迹，能够让末日信使最有恃无恐的倚仗彻底消弭于无形，有她在，末日信使一寸地界都无法沦陷。
要么，说服洛泠，要么，杀死洛泠。
前者已然失败，后者是现在唯一的选择。
“再让我看看，轩辕娥，你的剑...究竟能够斩下多少吧。”
丑刻缓缓地抬起手，于虚界之中若隐若现的末日分站里，走出一道又一道的身影。
或佝偻，或健朗，或幼弱，或青壮...
男女老少，全都有之。
丑刻的独家法门，化身万千，只是此时的化身万千，已然不是过去其乐融融的悠闲民众，而是充斥着悲观与绝望的决绝模样。
当这些身影出现的时候，丑刻的身影已经在不知不觉之时消散，唯有他的嗓音依旧在洛泠和轩辕娥的耳边响起，
“一直以来，我所肩负的责任，都是为了找到繁星文明一处又一处的坟墓，我竭尽全力，在未曾消散的虚界里找到这些痕迹，竭尽全力地烙印在“墓碑'之上，这些...都是我们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以「蜕升」之意，铸就「末日」。
“我亲眼目睹了太多太多，「末日」的绝望，已然远超了我等的想象，只有我自己的话...无法承受这一切。因而我只能化身万千，以「蜕升」造就的悠闲美景，遏制「末日」之绝望。”
丑刻的嗓音不知为何，在这一刻似乎苍老了许多，似乎已然奄奄一息。
这便是，为什么作为末日十二刻之一的最初驿使，他却一直走在「蜕升」道路上的原因。
如果说，守墓人守望的是世界曾经的历史，而丑刻一直以来所做的，便是把这些历史全都记录下来。
他所承受的沉重，就连同为最初驿使的子刻和寅刻都未曾得知。
就是因为知道太多，丑刻对「末日」的认知也就愈发深刻，他迟迟不愿来担任“守墓人”，并不只是为其他驿使让出机会，同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恐惧。
他已然恐惧于「末日」彻底降临之后的悲哀。
可即便如此，在这个时刻，丑刻还是走出了这一步。
别无选择的一步。
无数道身影向洛泠和轩辕娥走了过来，这些诞生于「末日」的化身，几乎可以说与真人一模一样，洛泠一眼望去，甚至还有一种感觉，对方是活生生的存在。
但，事实自然并非如此。
不过是化身而已，全部灭去又如何?
但是，对于丑刻的手段，轩辕娥却显得相当忌惮，她没有贸然动手，而是在迟疑片刻之后，向着其中一个绝望的化身斩出一剑。
这一剑不弱也不强，足以杀死一个普通人，却无法真正伤及同级别的对手。
剑芒一闪而逝，被斩去的绝望化身瞬间消弭于无形，但古怪的是，他在消散之时，竟露出了一丝解脱的笑意。
等等.
洛泠敏锐地察觉到身下的轩辕娥似乎在这一刻出现了些许微不可察的变化，她立刻警惕了起来，准备查看轩辕娥的情况。
此时的她正与嵌身人偶完全接触，只要通过嵌身人偶，就能够很轻易地查出轩辕娥究竟受了什么样的伤势。
不过，还没等洛泠有所动作，轩辕娥便再度抬起剑，轻声说道，
“不，洛泠小姐，我没事。”
“发生了什么...”
洛泠微微皱眉，低声问道。
轩辕娥没有立刻回答洛泠的问题，她环顾四周，目光一一略过这些化身，轻叹一声，说道，
“这些，都是旧日的曾经，所给予丑刻的绝望。'
她在斩出这一剑的时候，化身所承受的绝望，全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如同亲身经历一般。
即便是轩辕娥，都不由得出现了些许的动摇，可见这一份绝望的可怕。
而此时此刻，出现在洛泠和轩辕娥面前的绝望化身，其数量不知有多少...
若是悉数斩去，几乎相当于直面丑刻在漫长岁月里所积攒的所有绝望。
轩辕娥自认心性的坚韧，在这个世界上近乎难出其右，丑刻更不可能与她相比。
因为，没有第二个人像她一样，在漫长岁月里一直都承受非人的痛苦与折磨，沉沦于永恒漆黑的虚界之中。
可，就算是这样的轩辕娥，都不敢承受如此庞大恐怖的绝望。
即便轩辕娥不出剑，随着化身一步步的逼近，其绝望的气息逐渐渗透过来，其结果同样都是必须直面这些绝望。
“能够斩出几剑?”
这是丑刻向轩辕娥的提问，更像是一个纯粹的问题。
世间心性最为坚韧的轩辕娥，究竟能够承受多少源自于「末日」的绝望?
不得不说，连在收集痕迹之时所诞生的绝望，都能够被用作了杀人的兵刃，丑刻...确实足够可怕，不愧于第二位最初驿使之名。
“丑刻的这些化身，似乎都是通过「末日」的能力诞生出来的...”
洛泠目光微烁，她能够感知到，这些化身的力量之源就是「末日」，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似乎有一招能够最能够应对「末日」。
“权能「救世魔女」，逆转之刻。”
洛泠短暂化身为本体，施展「救世魔女」，魔女的虚影直接笼罩在其中一具化身之中。
刹那之间，这具化身的力量之源被扭转，「末日」化作「蜕升」。
只是...
洛泠的意识稍显恍惚，依稀之间听到丑刻轻声的叹息，
“这就是你所施展的奇迹吗?但很可惜...不会有什么效用，「末日」不过是化身的力量之源，他们的本质，都是我的绝望。”
幽幽片刻，洛泠似乎化身为丑刻，仔细搜查着旧日的遗迹。
丑刻亲眼见证，这个文明几乎已经走出了宇宙，势力遍布数百个星球，抛却最为特殊的「末日」-「蜕升」路径而言，四大起源之地甚至连这个文明的穷乡僻野都比不上。
更是提前得知了「末日」即将降临，倾尽所有资源，作出数百上千个与之应对的计划。
直面，逃跑，潜藏，融合...
穷尽想象之极限，无论哪一方面，这个伟大繁荣的文明都已经做足了准备。
即将直面神明，他们踌躇满志，甚至要弑杀神明的无上意志。
可即便如此，就在「末日」降临的一刹那，数百个星球，璀璨耀眼的文明，仅在顷刻之间...灭亡。
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化作虚无的一部分。
计划?
不会有任何计划的。
没有任何一个计划，能够逃过虚无。
沉重的悲伤降临在洛泠的身上，这一刻她深刻地体会到，当丑刻从蛛丝马迹之中，剖析出这场可怕的灾难时，究竟面临的是怎样可怖的绝望。
这场如幻梦般的印象似乎度过了漫长的时间，但在洛泠缓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不过才过了几息时间，周围化身还在逐渐逼近。
“你已经看到了吗?洛泠小姐。”
丑刻的声音说道，带着丝丝难掩的悲伤。
“你所秉承的渺茫希望，便是这个世界的悲剧。
繁星文明何其之多，何其之繁荣...
可有谁，能够逃过「末日」?
唯有四大起源之地，凭借「蜕升」的奇迹，短暂地留在了现世。
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为何还敢奢求...要拯救世界?
能够留下文明的痕迹，记住曾经存在过的繁荣，便已是最大的幸运。
丑刻没有打算说服洛泠，他只是用自己的绝望，去让洛泠感同身受而已。
无论结果如何，这一丝希望，就不应该存在。
“我...知道了。”
洛泠轻声说道，然后抬手按下了轩辕娥的剑。
她已经看出来了，轩辕娥打算自己灭杀这些化身，为洛泠争取机会，去杀死丑刻。
轩辕娥深知这些绝望的恐怖，如果悉数由她承受的话，绝无可能渡过这一劫。
不过...
既然已经发誓过要用自己全部的一切，来为洛泠的希望铺平道路，轩辕娥就断然没有任何迟疑，即便已经见证到丑刻的绝望之源。
她，愿意相信洛泠小姐。
只是一条命而已，拿出去又如何?
唯死而已。
“没必要。”
洛泠低声说道。首。
“可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我们都无法从此处逃脱。”轩辕娥认真地说道，“我只是一介罪人，能够为你的未来竭尽全力，就已经是我的荣幸。”
“...没错，你确实是一个罪人，但该审判你的，是轩辕世家，而不是现在的一死了之。
洛泠摇了摇头，强行接管嵌身人偶，强令轩辕娥停下手中的剑。
“可是...”
看着周围的化身逐渐逼近过来，轩辕娥心急如焚，但她又无法违抗洛泠的意志。
洛泠小姐很善良，她一直都知道，但在这个时候，这种善良就没必要了。
死一个，和死两个，这种选择很容易做出来。
她去死，就够了。
“不，你错了，我们都不用死。
洛泠拍了拍轩辕娥的头发，然后从她的背上下来。
环顾四周，洛泠依旧没能寻到丑刻的真身，或许他深深藏在这些化身之中，或许这些所有的化身都是他。
但无所谓。
一并灭了便是。
权能「救世魔女」。
魔女的虚影再度浮现，这一次所笼罩的位置...
是全部。
所有的化身，都在这一刻承受了「救世魔女」的逆转之刻。
无数的化身缓缓地抬起头，望向魔女的虚影，神情里闪过感激与解脱。
这些化身，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丑刻的绝望，这与世间最可怕的刑罚相比，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作为这样做的代价，洛泠将独自承受这一份绝望。
这一份，无论是丑刻，还是轩辕娥，都认为必死无疑的绝望。
“不...”
轩辕娥神情之中是难以言喻的震惊，她以为洛泠是要替自己牺牲。
心底不知涌现出某些异样的冲动，难以遏制地涌出，某些似曾相识的痛苦出现在心头，依稀之间她记得自己似乎在很久很久之前，曾经深刻地感受过这种痛苦。
那是...
在她的友人死在自己的怀里之时。
洛泠小姐是她的友人吗?
似乎是，又似乎不是。
但轩辕娥，绝对不愿看到洛泠小姐的死去。
再一度死在她的怀里。
这种悲切的执念，再加上洛泠在这一刻对嵌身人偶的掌控程度骤然减弱，让她得以挣脱了出来。
如剑般的娇小身影冲了出去，把柔软的少女搂在怀里，不知多少年未曾落下的泪水在眼眶里流转，微微滑落出泪痕。
“何止于此...”
为了她这个罪人。
为什么...能做到这种程度?
轩辕娥抱着仿佛沉眠般的少女，缓缓地站起身来。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名更加佝偻的老人，他浑浊的目光里闪烁着些许复杂。
丑刻很清楚，少女看似只是在沉眠，但其实是在承受着无穷绝望带来的痛苦，这份痛苦会伴随着她走到生命的尽头，没有任何被拯救的余地。
想到这里，丑刻不由得在心底轻叹，没想到这位心怀希望的神秘少女，她的善意竟然能够纯粹到这种程度。
即便是在直面这一份绝望之后，依旧选择替轩辕娥拦下了这一劫。
是他，看走了眼。
“丑爷。
轩辕娥轻声说道。
恨吗?
没有。
她的心中只有痛而已。
丑刻杀死洛泠小姐本就是他此行的目的，本就是这场战斗的意义。
她只是觉得很痛而已。
比之前在虚界之中所承受的痛苦，还要多上几倍。
“这并不是复仇。”
轩辕娥把少女重新背到背上，轻声说道。
“我知道。”
丑刻微微颔首。
“我只是在完成她的遗愿而已。”
轩辕娥持剑而立，三千白丝披散开来，随风而动。
手中看似朴素的长剑，依稀之间闪烁着某种望不清看不切的寒芒，仿佛能够灼伤双眸。
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丑刻瞳孔微缩，他意识到，轩辕娥的剑...变得更加纯粹与锋利了。
这一刻的轩辕娥，哪怕没有借助洛泠的「国度」，仅凭她的剑，都能够斩虚无于天穹之上。
...轩辕世家。
即便在无数岁月的过去她就已经背叛，但轩辕娥依旧是轩辕世家的子弟。
就连轩辕世家本身都这样认为，一直以来的追杀，都是为了绞杀这名轩辕叛逆。
“丑爷，我来送你最后一程。”
她抬起剑，指向了丑刻，灰白双眸剑意凌然。
“...请。”
丑刻负手而已，他的周围尽是“墓碑”

第九十七章英灵殿 (8k)
一处旧日的遗迹。
这并不是洛泠第一次见到这座古怪的旧日遗迹，她环顾四周，周围的布置风格让她感到似曾相识。
简单朴素，却又带着莫名毛骨悚然的阴森。
明明是在室内，却显得宽阔寂寥，数量繁多的圆柱竖立在周围，上面似乎本应存在着的浮雕，却因为岁月的蹉陀而几乎消磨殆尽，只余下些许残缺不堪的凹凸，连一点信息都没办法找到。
在这些圆柱之外，是蔓延的漆黑，仅有在意识靠近过去的时候，才能稍稍驱散黑暗，仿佛洛泠的视野就是一盏范围有限的提灯。
“这里是...”
洛泠迈开步伐，行走在圆柱之间，目光意义扫过这些圆柱。
但可惜的是，没有一道圆柱上面承载过有用的信息。
此时站在这里的她，只是一缕意识而已。
或许，连这一座旧日遗迹，同样只是类似于意识的存在。
在这些意识之外，大战应该还在继续。
洛泠很清楚，此时的自己一口气灭杀了丑刻的所有化身，会直接承载了他从踏上这一条道路上，所面临过的绝望。
但...与丑刻以及轩辕娥的认知不同的是，这对于洛泠而言，并不算什么。
洛泠并不知道这些绝望是否能够让自己的心神崩溃，但她已在幻梦之中深刻体验过世界的葬礼，她知晓前路如何的艰难。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如果真的要挽救这个即将沦于「末日」之中的世界，所要面临的绝望必不可少。
因此...直面，便是最好的选择。
只不过...
现在的情况，出乎了洛泠的意料。
不知是不是因为丑刻把他心念之中的一切都融入了化身，还是其他的原因，洛泠在短暂的一刹那间承受住丑刻所有绝望之后，意识便踏足到这一处古怪神秘的地方。
脑海里还残留着些许悲伤的印象，只是很快便消弭于无形。
...丑刻的一切绝望，与昔日幻梦的世界葬礼相比，终究还是差了不少。
当时的洛泠，几乎是在一刹那之间，见证了所有文明的失败，就连最后的四大起源之地，都被黑丧女子称之为微不足道的“送葬者”。
“...等等?”
就在这时，洛泠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忽而凝重了起来。
她想起在哪里见过这种布置风格了。
-神秘墓地。
末日信使最初成立的地方，最初十二驿使在这里得到了传说中的神启，意识到世界的真相之后陷入绝望，从而走上这一条道路。
之前洛泠受限于轩辕娥，能在神秘墓地里活动的范围并不大，所以没能看到神秘墓地的全貌。
而且，轩辕娥自己对神秘墓地的了解都不怎么多，因为她只是一柄剑，在沦落到残废之前，她只负责杀敌，化作寅刻之后，又因为本身的原因，几乎不参与末日信使的大部分决策。
卯刻就更不必多说，她连最初驿使都不是，神秘墓地对她来说，只是一处能够以绝对安全的方式开会的地方。
当然...在洛泠出现之后，这种绝对也就变成了相对。
神秘墓地的秘密，唯有子刻和丑刻才清楚。
如果是这样的话...
洛泠立刻加快了步伐，很快，她便发现了在这些圆柱之外，还出现了别的东西。
神像。
所有诡异的神像。
找到了!
看着这些熟悉的塑像，洛泠的猜测得到了证实，这里...确实就是神秘墓地。
“只是，比起“墓地'而言，这里更像是一座神殿之类的地方...”
洛泠仔细回想着，先前因为不知全貌的缘故，并不是很清楚，现在看来，这座所谓的“神秘墓地”，在建筑风格上与起源之地瓦尔哈拉的神庙遗迹很是相似。
瓦尔哈拉并没有与维多利亚的禁忌石板，大夏帝城的通天碑体类似的，记载序列的地方，这一点洛泠在之前就已经有所了解。
不过，究竟是从始至终都没有，还是失落了，无从得知。
无论是瓦尔哈拉方面的记载，还是轩辕世家的卷宗里，起源之地瓦尔哈拉都是残缺的，似乎有过一段被彻底斩除的历史，就连他们的传说之地“尼伯龙根”都无法确定是否存在。
如果，这里就是曾经瓦尔哈拉失落的一部分，是他们记载序列的地方...
也不是没有可能。
洛泠继续向前走着，她记得很清楚，在这些塑像的尽头，就是末日信使的会议室。
不过，就在洛泠即将走到诡异塑像长廊尽头的时候，却敏锐地察觉到些许人影的攒动，她立刻便警觉了起来。
哪怕只是意识，洛泠同样可以施展「末日」-「蜕升」相关的权能，这是她最本源的力量。
只是...
洛泠在警觉起来之后发现，攒动的人影...真的只是人影而已。
她站在会议室的门口，看着会议室内不断变幻的人影，沉默着。
这些，都是末日信使的过往。
她第一眼便看到了白发的轩辕娥，抱着剑坐在角落，闭幕眼神，不知是在思索些什么。
坐在轩辕娥身旁是一名黑发的高挑女子，正与其他人激烈地争论些什么。
她还看到了丑刻，坐在主位稍后一些的位置，戴着一副老花镜，没有理会其他人的争论，只是自顾自地翻阅着手中破烂不堪的书籍。
可惜的是，人影只是人影，连容颜都难以看清，更别提声音，只是某种失真的飒飒声，像是坏掉的留声机。
不过，洛泠还是勉强能够判断出来，这一幕背后的意义。
“这...似乎是末日信使第一次来到这座神秘墓地的记忆?”
这些人影以时间流逝而逐渐推动，变幻的速度极快，洛泠只得全神贯注，才能勉强跟上。
渐渐地，争论变少了，这些最初驿使似乎已经作出了决断，飒飒声清晰了不少，洛泠依稀能够听到短暂的只言片语。
“...墓地...末日...守墓...”
或许是这一处意识是诞生自丑刻，因而尽管在飒飒声清晰之后，能够勉强分辨出其中有着好几个人说话的声音，但洛泠能够听清的却仅有丑刻而已。
洛泠倒也挺想听听当年的轩辕娥是在说些什么，作为轩辕世家子弟的她当年究竟是怎么想的。
只是在这些影象里，轩辕娥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抱着剑闭目养神，偶尔才跟旁边的黑发女子说上几句话，估计就算够听清声音，也没什么意义。
洛泠耐心地分辨着丑刻的言语，然后通过这些不连贯的只言片语，在心底逐渐拼凑出些许的昔日真相。
“.........
影象逐渐推进，最初驿使的数量却在减少，直到最后，就只剩下四个人。
抛却丑刻和轩辕娥之外，还有一名疑似子刻的男子，最后的便是传闻里那位险些踏足“守墓人”级别的最初驿使。
影象戛然而止，迎来一阵诡异的停顿，所有人影全部消失。
这一阵停顿，足足有数息之久。
要知道，从最初驿使的成立到这一幕，也不过才十息左右，快速变幻的人影便传达出一个相当完整的过往。
正当洛泠以为到此为止的时候，影象再度浮现，这一次，便是她曾经见过的布局。
子刻坐于主位，丑刻坐在身旁，另一边则是蒙着双眼的轩辕娥。
很显然，昔日那场决定末日驿使未来的战斗结束了。
轩辕娥至此便走上了一条无可挽回的道路，直到整个身躯几乎全部被献于「末日」，终日只能待在虚界之中。
从子刻和丑刻的状态也可以看出，他们在这场战斗里受了不少的伤势。
“现在，我们赢了。”此时此刻，丑刻的声音是无比的清晰，嗓音透露着冷静与克制，“但...还没有结束。
“我们“守望文明'的伟大愿景，直到此时此刻...才是刚刚开始。”
至此，影象彻底消弭，会议室彻底陷入沉寂。
洛泠屏住的呼吸重新开始流通，脑海里全是在这些影象里获取的，支离破碎的信息，通过她的所见，全部串联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
这里确实是一处旧日遗迹，但...并不是遥远的旧日遗迹，而是近在咫尺，四大起源之地诞生后才出现的旧日遗迹。
它的缔造者，是瓦尔哈拉的文明。
其作用便是，抛却肉身，以意识的存在避开「末日」。
旧日的「蜕升」在陨落之前，竭尽全力创造了四大起源之地，以「蜕升」之守护保护着这些起源之地不被「末日」所侵蚀，但这样做只能拖延时间。
与「蜕升」守护破碎之初的大夏帝城一样，瓦尔哈拉在初次直面虚界恐怖的时候，同样遭受了一次极为沉重的打击。
当时的大夏帝城幸运地拥有了「帝」，成功遏制了「末日」的蔓延，以「帝」的牺牲，度过了这场可怕的灾难。
但...瓦尔哈拉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不止没有「帝」的出现，甚至连承受的「末日」之灾，都要比大夏帝城严重得多。
九大世界里有三个是直接被毁灭，余下的世界都恐惧地面对着「末日」无法遏制的蔓延，等待着绝望的到来。
这一处“神秘墓地”，便是这个时期的造物，名为“英灵殿”。
诡异塑像并不是瓦尔哈拉创造出来的，而是跟禁忌石板，通天碑体一样，都是「蜕升」留下来的神物。
这座以意识体的形式所存在的造物，寄托了昔日瓦尔哈拉的期许，妄图借此逃脱「末日」所给予的绝望。
很可惜，失败。
当「末日」降临之时，抛却肉身的英灵们，同样接受了属于他们的「末日」，全部湮灭于“英灵殿”之中。
不止如此，还有一丝肆虐的「末日」，不知为何留在了“英灵殿”里，让这座旧日遗迹得以在虚无之中勉强维持着，没有被彻底湮灭。
这便是为什么，末日信使会以“墓地”称呼这个地方的缘故。
之后的瓦尔哈拉为何能够继续存在，末日信使同样不知道，这一段历史是现在的瓦尔哈拉从未记载过的，全都是丑刻在神秘墓地里的发现。
除了这一点之外，丑刻似乎还发现了更多信息，只可惜影响残缺不全，洛泠能够截取只言片语拼凑出这些信息就已经是极限，却无法推论出丑刻的其他发现。
但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虽然“英灵殿”计划看起来算是旧日瓦尔哈拉最为重视的计划，但他们应该还有其他对抗「末日」的计划。
其他计划究竟失败与否，就不清楚了。
不过，从现在的情况看来...或许其中成功了一小部分，因为瓦尔哈拉如今确实还存在着，哪怕已经遗失了大部分的过往。
“从结果看来，丑刻应该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收集关于旧日的一切，逐渐发掘出真相与绝望，最终才走上“守墓人'的道路吧。”
洛泠在心底默念道，从影象里能够看出来，无论末日信使的领袖是哪一位，丑刻永远都是在次一席的位置上。
轩辕娥是在事变之后才担任到领袖之位，其他时候她就是个凑数的，每次开会都是在摸鱼。
甚至于洛泠觉得，如果她的友人没有遇害的话，轩辕娥说不定都没有打算去成为“守墓人”，只是陪着她而已。
能够稳定地拥有这个位置，丑刻并不简单。
另外，子刻和丑刻手上的能力，轮回转世之术以及化身万千，全都是从这座英灵殿里得到的，不止如此，连建造末日分站的技术也是。
当然，丑刻还是作出了不少优化，至少最初的末日分站并不具备“墓碑”的效用，也无法被用作兵器，仅仅只是用来在虚界里建立起落脚地的方法。
其中借助的「蜕升」力量，估计连瓦尔哈拉人自己都没搞明白，不然就不可能只是落脚地而已。
可以说，末日信使基本上就是完全继承了旧日瓦尔哈拉的遗产，才能够在漫长的岁月里抗衡一众势力。
哪怕是失败品，那也是倾尽一座起源之地的所有资源创造出来的，其中藏着不知多少不为人知的知识，全都落在了末日信使的手上。
或许，丑刻的“守望文明”计划，也是从其中得到灵感的。
哪怕旧日的瓦尔哈拉已经湮灭于过往之中，但依旧通过这座旧日遗迹“英灵殿”，真切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可惜啊...”
洛泠轻叹一声。
周围的景色开始动荡了起来，所有的一切在此时此刻变得模糊不清起来，就像是被糊上了一层厚厚的马赛克。
随即，一种虚妄的感知汹涌而来，让洛泠不得不意识到，这里只是一处如幻梦般的场景，连想继续忽略下去都做不到。
从踏入此地开始，洛泠就已经知道此地的真相，只是为了继续留在这里，不得不抹消所有对于这一方面的思考。
现在...这场幻梦已经醒来。
“只可惜，没能去往真正的‘英灵殿'。”
环顾逐渐光怪陆离起来的周围，洛泠神情里闪过一丝遗憾，她从幻梦之中的影象所得到的信息，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此处，不过是丑刻的绝望之源而已。
在斩灭无数化身带来的绝望里，这里便是所有一切的源头，丑刻走上这条道路的最初开始。
“走吧，别让轩辕娥小姐等急了。’
洛泠一步迈出，却莫名想到了在这场幻梦之中，一直待在角落里闭目养神的轩辕娥。
没想到，她之前还有这样的一面...
光怪陆离的景色刹那之间破碎，洛泠的鼻尖传来些许猩甜的气息，这是血的味道。
空灵的听觉逐渐步入现世，虚妄的一切彻底远去，真实的微风轻轻地扑在脸上，传来淡淡的柔和触感。
洛泠缓缓地睁开双眼，在初见现世而灼目的光芒散去之后，是触目惊心的虚无痕迹。
这是一场极为可怕的战斗，天穹之上遍布着难以蔓延的「末日」气息，全都被横七竖八的剑痕所拦下，这些剑意仅仅带着些许傀儡谣的权能「国度」，已是另一道权能占据着最主要的位置。
轩辕娥以一己之力，硬生生杀灭了末日信使的恐怖底蕴。
“...洛泠小姐?”
就在这时，轩辕娥略带倦意的嗓音在洛泠的耳边响起，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嗯，过去了多久?”
洛泠出声问道，语气平淡。
“.......”
不知为何，洛泠的问题却没能得到轩辕娥的回答。
她疑惑地侧脸望去，却看到与自己脸庞仅有几尺之隔的白发少女，眸间难以遏制的泪水。
“怎么了?”
洛泠稍稍耷拉着脑袋，问道。
不得不说，虽然承受丑刻的绝望对于洛泠而言，确实不算太难，但颇耗心神。
再加上之后的绝望之源幻梦，为了从闪烁极快的影象与支离破碎的言语之中得到有效的信息，洛泠更是开足了马力，竭尽全力地剥离整理出这些重要的信息。
结果便是在醒来之后疲惫不堪，还好有轩辕娥背着她，否则连走路都有些麻烦。
“你，你...”
轩辕娥张口又闭口，却始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难不成是与丑刻的战斗，受伤太严重了?
洛泠微微皱眉，本想提起最后一分气力，看能不能修复一下轩辕娥的嵌身人偶。
却在这时，听到了丑刻惊呼出轩辕娥话到嘴边又没能开口的言语，
“不可能，你怎么还活着?”
丑刻震惊地看着悠悠醒转的洛泠，老皱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连堆叠的皱纹在这一刻都彻底摊平开来。
他死死地盯着洛泠，直到确定洛泠确确实实地活着，并不是轩辕娥借助傀儡谣的能力支配洛泠的躯体做出动作来迷惑他。
可...她是怎么做到的?
作为这些绝望的缔造者，丑刻深知其中的可怕。
他之所以化身万千，就是为了避免被绝望所压垮。
可即便如此，他在大部分时候，心神依旧都沉浸在这些绝望之中难以自拔，只有手上的“守望文明”计划能够让他感受到些许慰藉，才不至于停下前进的步伐。
哪怕是丑刻自己，如果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一口气收回所有化身，承受这些他曾经经历过的绝望时刻，都很难保证可以活下来。
更何况...
是这个小丫头片子。
她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还有其他方法破解他的这一招吗?
丑刻不敢想象洛泠是正面接住了他的这一招，因为这个世界上不可能会有这样的存在。
除非，是昔日的「末日」与「蜕升」。
可究竟怎样才能避开呢?
顷刻之间，他的思绪万千，却找不到答案。
但无比凶险的战斗在即，他只能压制住心底的疑惑，继续迎战轩辕娥。
“...活着就好。”
与此同时，轩辕娥总算意识到这是现实，并不是她臆想出来的虚妄，连向来做不出表情的脸上，都浮现出肉眼可见的笑意。
她抬手把泪水拭去，然后便继续持剑而立，向着丑刻杀了过去。
这一次，她的剑更锐利了几分。
洛泠的脑袋上打出了一个问号。
所以，轩辕娥小姐是以为...自己死了?
丑刻也就罢了，她刚刚不是告诉过轩辕娥不会死吗?
或许是这个念头几乎是写在她的脸上，剑芒四散之际，轩辕娥悄声说道，
“抱歉，只是因为我想起了某些往事，一时之间误会了你而已。”
“往事...”
洛泠想到了幻梦之中，一直坐在轩辕娥身旁的黑发女子，一时之间脸色古怪了起来，
“所以，你是把我当成她了?”
轩辕娥为之复仇的友人，当年亦是这样的场面吗?
“嗯。”
轩辕娥没有任何的迟疑，直接回应道。
没办法，实在是太像太像了，她实在是忍不住往这一方面去想。
“放心吧，轩辕娥小姐，我不是她，也不是你的友人。”洛泠小声说道，“如果绝境之时，你愿意替我牺牲的话，我不会拦着你的。”
前提是，需要牺牲。
洛泠会尽可能避免这样的结果。
如果确实已经无可奈何的话...
听到洛泠这句近乎无情无义的话，轩辕娥嘴角的笑意却是又甚了几分，轻声说道，
“这样最好。”
如果昔日，她能够拦在她之前而死，结果会不会好一些?
不知道。
因为没有如果。
但倘若之后需要面临相似的选择，她愿意选择牺牲自己。
洛泠小姐就是洛泠小姐，她的抉择，总是能够出乎意料地顺着自己的心意...
或许，这便是她之所以受人喜欢的原因吧。
剑锋所至之处，虚无的湮灭被尽数拦截，再加上洛泠已经苏醒，轩辕娥能够继续动用权能「烬灭国度」。
洛泠疲惫的只是心神而已，她的灵感相当充沛，能够任由轩辕娥继续调用，不过是一个眨眼就能够把先前的伤势全部修复，通过「烬灭」权能极大地加强了她的剑。
另一边，丑刻本就是打算动用末日分站的底蕴来强杀洛泠和轩辕娥其中一人，只要杀掉一个，他手上余留的手段就足以对付另一个。
可随着洛泠的苏醒，轩辕娥得到了补充，他的谋算直接宣告破灭。
轩辕世家的剑，直指「末日」。
天穹之上，忽然开始下起了暴雨，但下的却不是雨水，而是血水。
这些能够在虚界之中维持着的“墓碑”，并不完全是由大地组成，其中蕴含着的是同样有生命的力量。
为什么，瓦尔哈拉在不知道「蜕升」的力量之时，却能够使用这一项技术，来缔造出特殊地界?
因为...他们是动用了蕴含「蜕升」的存在。
生命。
并不是活生生的生灵，而是在起源之地的所有生灵里都蕴含的「蜕升」概念。
天时预兆的长生天，之所以能够以她为地界基础，就是因为她本身便已经具备着「蜕升」的概念，才不需要借助繁多的生灵。
末日信使知晓「蜕升」的存在之后，优化了这一流程，但并不意味着不需要逝去的生命。
这一座座“墓碑”，都是用一座座坟墓来铸就而成的。
至此一战，末日信使的底蕴几乎悉数尽灭，永无翻身的余地。
在血雨落下之时，还有一道身影如掉了线的风筝一样，从天穹之上坠落了下去，直到摔出一个大坑。
“已经...结束了。”
轩辕娥神情浮现出难言的复杂，她看向旁边已经累到眼皮直打架的洛泠，眸间生出些许莫名的神采。
她开口道，用她一如既往死板又平淡的语气，“洛泠小姐，有没有人说过你睡觉的时候挺可爱的?”
“好像是有人说过，忘记了。”
困得要死的洛泠勉强睁开双眼，说道。
“我还以为我会是第一个发现的呢。
轩辕娥轻声说道，言语之间夹杂着洛泠听不懂的情绪。
不过没等洛泠细想，她便收起了剑，向丑刻坠落的位置走了过去，低声说道，
“洛泠小姐，丑刻终究是我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精神寄托，在他逝去之前，我想与他说几句话，可以吗?”
在漫长无际的黑暗里，轩辕娥能够听到的声音，就只有丑刻而已。
亲手杀死这位如父亲般的人物，如果说心中全无一丝涟漪，绝对是不可能的。
轩辕子弟，重情重义，轩辕娥当然也不例外。
“需要我回避一下吗?”洛泠问道。
“不必，””轩辕娥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而且...比起我而言，或许在临终之前的他更想看到的，是你。”
“我?”
洛泠眨了眨眼。
她跟丑刻可不怎么熟悉...
不过，即便是洛泠独自战胜丑刻，知晓这一切之后，她同样会为这位走上不同道路的老者，献上一朵鲜花。
丑刻同样很纯粹。
在意识到“英灵殿”的真相之后，拿到旧日瓦尔哈拉的遗产之后，他漫长的一生都在为旧日瓦尔哈拉的精神延续，“守望文明”计划而努力，哪怕自知可能性已经不大，仍旧试图竭尽最后的力量。
这是一位值得敬佩的老者。
“我很了解他，正如他很了解我一样。”
轩辕娥说道，此时的她已经走到了丑刻的面前。
像是被镶嵌在大地之上的丑刻直勾勾地望着天空，即便到了临死之前的这一刻，他浑浊的双目依旧充斥着某些难以明说的光亮。
即便是彻底失败，都无法拦下他的思考。
“丑爷。”
轩辕娥低下头，小声唤道。
在听到轩辕娥的声音之后，丑刻的目光才总算从天穹之上收了回来。
看向这名无比熟悉的白发少女，丑刻的神情相当复杂，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
“是你们赢了。”
不过是棋差一着，便是无可挽回的失败。
在叹息一声之后，丑刻便把目光投向被轩辕娥背在背上，不停地打着哈欠的白发少女，说道，
“洛泠小姐，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你问吧。
洛泠打起几分精神，她想在老者的面前保持严肃与认真，却又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从未如此耗费过心神...
若是就此合上眼睛，洛泠估计能够睡个三天三夜。
“究竟，你为何能够逃脱绝望?”丑刻沉声问道，里，“我想了许久，实在想不通，还有什么办法能够逃脱绝望?”
“逃脱?”
洛泠耷拉着脑袋，尽管她很想认真起来，可说话之时依旧是有气无力，
“我...没有逃脱。
“不，如果不是逃脱，你是怎么可能...”
丑刻听到这句话，双目圆睁，死死地盯着洛泠。
“我...”
洛泠很想解释，但确实是没什么精力了。
她用晦涩的脑袋转了转，叹息道，
“哎，暂且违背一下姐姐的建议吧。”
说罢，洛泠捏出一份记忆包，投向了丑刻，说道，
“看了这个，你应该就能明白了。”
“希望...你能够承受着这一份幻梦，我也是第一次拿出来...未曾减弱的版本。”

第九十八章消逝(8k)
丑刻闭上了眼睛，仔细地感受着这一份记忆。
片刻之后，他的脸色在刹那间苍白了许多，再度睁开双眼之时，满脸的心如死灰。
“我们的未来...便只能是如此的结局吗?”
在目睹这段记忆之后，丑刻便明白了，为什么洛泠能够对他的绝望无动于衷，只因为她已然见证过更加残酷的现实。
在这些无法被任何手段记录的过往里，深藏着远比他想象的要更加可怕的未来。
直到这是，丑刻才忽然意识到，“守望文明”的计划...似乎会是同样的结果，与这场幻梦里的一切相似的终局。
同样会是在墓园之中，一处不起眼的坟墓，甚至...连坟前的鲜花，都不再鲜活。
并不是因为这项计划到底有哪里不对劲，作为旧日瓦尔哈拉的精神延续，“守望文明”计划由丑刻提出，所有末日信使一同进行完善。
但...
他却忽略了最为重要的一点。
“墓碑”与“守墓人”，该如何在「末日」降临之时，苟存下来。
之前丑刻的答案是，只要达到神选的级别，即没有任何代价地动用「末日」权能，就能够做到这一点。
为了印证这个想法，丑刻不惜亲身踏入虚界深处，去用自己的身躯与意志，真切地感受「末日」的降临。
最终的结论，印证了他的想法。
“守墓人”，“墓碑”，都能够撑过「末日」降临。
也就是说，“守望文明”计划是确切可行的，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出路。
至此，丑刻竭尽全力，无论付出任何代价，也要完成这一计划。
可在看到洛泠的幻梦之时，丑刻才意识到，他先前用于印证的「末日」降临，实际上只不过是些许余波而已。
因为本身实力的限制，丑刻无法做到深入虚界深处，哪怕之前借助轩辕娥探查到深处的一些信息，但这并不足够。
他完全低估了这场灾难的恐怖，即便在这之前，他所诉述的一切都被世界众人，甚至是其他末日信使，认为是过分的危言耸听。
“繁星文明，竟是如此的璀璨...”丑刻直勾勾地看着天穹之上，试图看穿被虚界笼罩的天幕，悠悠叹道，“可结果，竟是这般的悲惨。”
即便，“守望文明”的计划能够顺利完成。
在真正的「末日」降临之时，会是同样的灰飞烟灭。
这便是...「末日」无情的规则。
只是...
丑刻的目光从天穹之上抽离了出来，望向趴在轩辕娥背上，已然几近昏睡的洛泠，轻声说道，
“你究竟是谁?”
他清楚地看到，在这场幻梦之中，这名神秘的少女被称为「蜕升」，亦或只是一种代表意义而已，并不是真正的「蜕升」。
但黑丧女子以及其他宾客的反应来看，绝不可能简单。
或者更应该说，她能够诞生这场悲凉的幻梦，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嗯?”
洛泠抬起脑袋，揉了揉眼睛，勉强挤出几分精神，回答道，
“我是洛泠...我知道你想问的问题究竟是什么，但我能回答你的就只有这个答案，仅此而已。”
“这样啊...”
丑刻悠悠地长叹一声，他很想知道真确的答案，只可惜在他的有生之年已经不再可能了。
他看着洛泠的双眼，眸间的神采一如既往，哪怕是经历过这场绝望的幻梦，少女未曾放弃过希望。
丑刻本以为，洛泠是因为对真相一无所知，因此才会拥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希望，会如毒药一般把世界拖入无可挽回的深渊，因此他才打算出手。
可现在...
换而置之，丑刻扪心自问，如果他在这之前见证过世界的葬礼，恐怕就已经放弃了挣扎，无论分化出多少化身都无法抵御这种绝望，直到在无尽的痛苦之中选择自我了断，几乎可以说是必然的事实。
绝对，不可能抱有如洛泠小姐现在这般渺茫的希望。
即便见证过如此可怕的终局，她依旧没有选择放弃。
“...我败了。”
话音落下，丑刻在刹那之间，苍老了数十岁，甚至连身体上都浮现出浓重的暮气与死人斑。
就算洛泠和轩辕娥没有动手，丑刻的生命也已然进入了倒计时。
之前他承认了洛泠与轩辕娥的胜利，只不过是这场战斗的结果，后一句失败，才是丑刻信念的坍塌，彻底的败亡。
“丑爷...”
轩辕娥的神情里浮现出几分不忍心，她缓缓地蹲下身子，拿起了丑刻的几乎要开始腐朽的老皱手掌，嗓音里夹杂着难以分说的复杂。
“呵呵...不必作出如此表情，你做得很好，小妹。”
丑刻极为勉强地从脸上挤出几分笑意，缓缓抬起手掌，想擦去轩辕娥眸间的晶莹。
却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此刻的他，甚至连这一分微弱的气力都没能拥有。
“我的失败是应该的，如果我得到了胜利，才是这个世界的灾难。”
丑刻轻声说道，嗓音嘶哑且浑浊。
即将步入死亡的他，又恢复了往昔之间的温和，便是轩辕娥记忆里的慈祥老人。
他若赢了，便是亲手摧毁这个世界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反而在失败了之后...心绪坦然了不少。
丑刻已然意识到“守望文明”计划必然失败的结果，过往的一切努力都只作灰飞烟灭，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心如死灰。
不...
等等。
就在这时，丑刻似乎想到了什么，浑浊的双眼骤然散出光亮。
他竭尽最后一丝气力打算坐起身来，却怎么也撑不起这具朽木般的苍老身躯，直到轩辕娥伸手相助，才总算坐直了几分。
“洛泠小姐，你应该已经知道...我的‘守望文明'计划了吧?”
丑刻稍稍喘着气，直勾勾地看着洛泠，却不再是之前那般悲观的色彩，而是带上了几分希望。
“嗯...”
洛泠脑袋上下摆动，应该是在点头，却更像是被提起又放下。
““守望文明’计划之所以会失败，只是因为“守墓人’与“墓碑'都不合格而已。”丑刻目光灼灼地说道，，“但...这只是我们还不够资格而已，而你不一样。’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够担任“守墓人”这一责任的话，仅有洛泠小姐一人而已。
他不够，子刻不够，轩辕娥同样不够。
只有这位亲眼见证世界葬礼的神秘少女，才能够做到这一切。
洛泠沉默着，她看着这位老者，感受到丑刻在最终时刻所迸发出来的渺茫希望，与自己有关。
“我把我毕生的期许托付与你，但不求你一定要走上这条道路，我只希望你能够在直面终末之时，多出一条可能的选择。”
丑刻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每一个字都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可他是生命却如风中残烛，每一缕微风都在带走每一丝温度，直到烛灭人亡。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郑重地直视着洛泠，以燃烧生命涌现出来的气力，等待着洛泠的回答。
““守望文明’...
洛泠合上双眼，沉重的睡意袭来，幻梦与现世在这一刻交织。
恍惚之间，她不知见到了种种终末的结局，每一条通向的都是无边的漆黑与寂亡。
希望的落寞似乎已是必然。
可即便如此...
“我接受。”
洛泠沉声说道，她同样以郑重肃穆的眼神看着丑刻，她很清楚自己所接下的，是一个落败的文明，一个走入末路的势力，在竭尽所能地挣扎之后，留出的最后遗愿。
轻盈又沉重。
沉重的是整个文明的重量，轻盈到随时都能够抛弃。
“...这样便好。”
丑刻的皱纹全都舒展开来，苍老的脸上绽放出的笑意，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没想到，在兜兜转转之后，这一项“守墓人”的使命会落到这名少女的身上。
他本以为，在“守望文明”计划之下，能够诞生出更多的“守墓人”，却没能做到。
又以为，自己选择遏制绝望，迈出这一步，哪怕孤寂一人，也要让“墓碑”永存，却落得了失败的结果。
而现在....
“守墓人”只有一位，且不是自己。
甚至，不一定会走上这条道路。
但他却真切地感受到了，何为希望。
这是他在漫长岁月之中，从未感受过的。
“这是我们的末日总站，以及我毕生的心血，全都在这里了。”
丑刻抽离出一道力量，向洛泠飘了过去。
末日总站就是最初的“墓碑”，而且在经过无数岁月的建设之后，已然成为末日信使最为核心的要塞。
尽管先前因为卯刻泄露消息的缘故，再加上苏婉出其不意的袭击，让驻扎总站的末日信使全都在一瞬之间消亡，但总站本身是没有出现任何问题的。
毕竟，不同于其他分站，总站在诞生之后，所肩负的使命就是能够撑过「末日」降临，维持住本身的存在，并没有当做兵器的打算。
尽管在真正的「末日」降临之下，末日总站大概率也是不堪一击，落得个崩溃坍塌的结果，但至少抗衡「终局的哥伦比亚」并不是问题。
可以说，这才是末日信使真正的底蕴。
可惜的是，末日总站并不是由丑刻独立掌控，子刻和轩辕娥都分有一部分的掌控权，包括现在，这一点他们三人彼此之间都无法相互夺取，只能自愿交出。
毕竟谁能想到，作为最初驿使的轩辕娥会背叛呢?
当然，如果要仔细算起来的话，此时的丑刻也算是背叛了。
背叛的是子刻的末日信使。
洛泠伸出双手，轻轻地触及这道力量。
刹那之间，她的视野里出现一座宏伟的要塞，在虚界之中静谧地存在着。
“末日分站...”
与此同时，还有难以估量的信息涌入了她的脑海，这些都是丑刻穷尽一生心血，对「末日」与「蜕升」的研究。
包括神秘墓地，旧日遗迹，等等...
这些信息庞大斑驳且复杂，洛泠之前从神秘墓地残象里得到的信息，与之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完整的“守望文明”计划，同样包括在这些信息之中。
感受着丑刻期许的目光，洛泠忽然感觉到身上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
旧日瓦尔哈拉直面「末日」之灾，竭尽全力后彻底落败，留下了“英灵殿”作为遗产，被最初十二驿使所继承。
最初十二驿使在“英灵殿”计划的基础上，又发展出如今末日信使庞大的规模，以及迎接世界终末的“守望文明”计划。
如今，这一份计划已然落到了洛泠的手上。
只不过...
“我不敢保证，我会作出如你所愿的选择。”洛泠低声说道，“正如你所说，哪怕有一丝渺茫的希望，我都不愿错过。”
听到洛泠的回答，丑刻却是咧嘴一笑，硬撑着的身体总算瘫软了些许，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轩辕娥本想伸手接住丑刻，但丑刻却抬手拦住了她。
“没关系，”丑刻呢喃着，缓缓合上了双眼，“都一样。”
话音落下，他苍老的躯体终于无法继续维持下去，开始一寸一寸地崩溃。
「末日」的力量撕裂着他的一切，化作虚无。
不过是一眨眼之间，地面上只残留着些许逐渐蔓延开来的虚无，还在侵蚀着这片地界。
洛泠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幕，她抬起手，权能「救世魔女」施展，将这一抹「末日」逆转，化作「蜕升」。
漆黑的虚无在这一瞬间消弭，化作夺目璀璨的光华四散开来，依稀之间，似乎还浮现出几分这名佝偻老者的慈祥笑颜。
“永别了，丑爷。’
目送着光华散去之后，轩辕娥轻叹一声，把手中的剑刺入丑刻原本的地面，然后松开了握紧剑柄的手掌。
笔直的剑身如同无字的墓碑，竖立在这处深坑之中，这是轩辕世家在战场上的简单葬礼，无论是对于敌人还是朋友。
“洛泠小姐，接下来...”
轩辕娥说着，但话还没说话，便看到了洛泠熟睡的侧颜。
没办法，这一连串的劳累，洛泠的精神早已经疲惫不堪，只不过是强撑着为丑刻送行而已，在丑刻消散之后，她便瞬间投入了沉眠，甚至还有轻微的鼾声响起。
“.....”
轩辕娥看着洛泠的侧脸，微微翘动的睫毛在散落的光华之中清晰可见，哪怕性子冷冽如她，在看到这一幕之时，心底都微微有些难以分说的悸动。
这份悸动，很陌生。
她似乎从来都没有感受过。
“算了，先回去吧。”
轩辕娥收起心神，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目光下意识地望向了某个方向。
“这是.....”
很熟悉。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轩辕世家。”
他们来得已经足够快了，因为此时此刻的末日信使还没有彻底溃败，依旧残余着不少无法直接忽视的力量。
轩辕娥脸上复杂的神色一闪而逝，还夹杂着些许的怀念。
但她并没有打算停留在这里，直到轩辕世家发现她的存在。
轩辕娥深知，自己的责任还没有完成，即便要接受审判，也不应该是这个时候，至少要等到洛泠小姐开口才行。
她一言不发，直接打开了通往「繁星的维多利亚」的传送门--在来到这里直面丑刻之前，洛泠就提前为她开好了权限，已经做好了自己重伤垂死的准备。
-道白芒闪过，两道娇小身影瞬间消散。
片刻之后，轩辕世家的队伍总算是姗姗来迟，并不是轩辕穆燕的虚界舰队，而是轩辕卫。
他们对周围进行探查与记录，先是对被重新挽回的维多利亚界限感到疑惑，很快又发现了位于战场中央的深坑，经过短暂的警戒与排查之后，总算步入了其中。
“这柄剑...似乎是用轩辕世家古法的铸剑术制造出来?是谁?”
“而且，明明是葬礼，却不见尸首...难道是那名叛徒寅刻出手?”
“......
紧张的调查还在继续，很快便有一条又一条的信息送回了轩辕世家本部。
......
无梦的沉眠。
或许是这段时间所经历的幻梦实在有点多，洛泠的脑海里堆满了斑驳复杂的信息，以至于她这一次疲惫的沉眠竟然连梦境都没有。
当她恍恍惚惚地睁开双眼的时候，还以为自己依旧待在战场上，下意识地抬手挥了挥，想继续趴在轩辕娥的背上，却是直接摸了个空。
直到视野清晰了起来，看见头顶是熟悉的天花板，洛泠才意识到，她已经回家了。
“嘶...”
洛泠坐起身来，抱着微微有些涨疼的脑袋，揉了太阳穴好一会之后，才总算缓了过来。
丑刻在最终时刻送出来的信息着实是有点多，毕竟全都是他毕生的心血，不仅仅只是“守望文明”的计划而已。
甚至还有丑刻最为招牌的能力，“化身万千”。
洛泠粗略查看了这一项能力，虽然她自己同样能够制造出血肉人偶，只不过这是依靠傀儡谣与血主能力制造出来的，并不能称之为化身，应该叫做傀儡。
丑刻的化身万千，是利用「蜕升」能力，制造出一个真实的人出来。
化身出来的人，有过往的经历，有自己的性格，有自己的爱好，除了化身之外，就就像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类。
无论动用什么样的能力，包括「彼岸」「今生」在内，都无法找出任何破绽。
不过，丑刻似乎很少完全动用化身万千，仅仅只是简单地进行化身而已，这样一来就减弱了不少真实性。
由于是涉及了「蜕升」路径，洛泠确实能够进行掌握，只不过她对「蜕升」能力的理解也只是一知半解而已，因此如果想要真正使用这道能力的话，还需要耗费一些心神。
除此之外，丑刻还拥有着盗版的「吞噬」权能，洛泠简单地动用了一下，很快便掌控了。
比起正版而言，盗版「吞噬」的效用就要差上很多，只能进行吞噬，却不能化用。
当然，也不是没有优点，洛泠在动用盗版「吞噬」的时候，不会跟正版一样，让她的存在更偏向于「末日」，也就是说不会引发恶鬼化。
“偶尔还是能够派得上用场的嘛。”洛泠这样想着。
丑刻的遗产实在是过于丰富，除了本身掌握的能力之外，还有“墓碑”即末日分站的铸造方法，神秘墓地的相关信息...等等。
洛泠一时半会很难完全消化下来，只是稍微研究了一下能力，就差不多过去了好几个小时。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几声笃笃笃的敲门声。
洛泠暂且放下了继续研究丑刻的遗产，抬头说道，
“进来吧。
“嗯。”
是轩辕娥的声音。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
白发少女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碗粥，里面还放着几颗鸡蛋。
她拿出一张懒人桌摆在洛泠的床铺上，把粥放了上去，
然后在旁边抽了张凳子坐下，托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洛泠，
“洛泠小姐，快吃吧。”
洛泠直愣愣地看着轩辕娥眼花缭乱的操作，之后这时才回过神来，震惊地指着粥和鸡蛋，
“这是...你做的?”
“不喜欢吗?”轩辕娥露出疑惑的神情，“我问过苏婉姐，你先前上学的时候应该天天都吃来着?”
苏婉...姐?
洛泠眨了眨眼睛，姐姐不是总喜欢说自己的年龄还没到三十吗?轩辕娥少说都上千岁了都!
好吧，如果以傀儡谣的年纪来算的话，姐姐确实可以被轩辕娥称之为“姐”
只不过...
“是天天吃没错。”洛泠点了点头，但又有些犯了难，“不意味着我喜欢吃啊...”
“要不我换了?”
轩辕娥起身便要拿走。
“不用了，随便吃点填填肚子吧，反正...也不是很饿。
洛泠摇了摇头，端起来喝了几口。
实际上，到了现在洛泠这个级别，吃东西只不过是一种习惯而已，并不是很必要。
“我睡了多久?”
洛泠一边吃，一边随口问道。
“差不多十三天，”轩辕娥回答道，‘“准确来说，从你陷入沉眠直到我来这个房间，一共过去了十二天二十一个小时五十六分四十七秒。”
“...倒也不用这么详细。”
洛泠端着碗的手微微地抖了一下，
“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是今天醒过来?”
“我不知道。”轩辕娥摇了摇头。
“可是...”
洛泠指着粥，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
“难道，你每天都煮完粥，然后送过来?”
“嗯，”轩辕娥微微颔首，“准确来说，是一日四餐，包括夜宵。
“我想，直到去年你都还保持着普通人的生活，想来也没有完全摒弃进食的习惯，醒来之后可能会因为不习惯而感到难受。”
“...麻烦你了。”
洛泠把粥放了下去，不知为何，总觉得有点沉重...
不过，竟然已经过去了两个星期吗?
在洛泠的感知里，上一刻她还在为丑刻送行，不过是稍许恍惚，就已经回到了家里。
看来，确实是太累了。
“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洛泠稍稍调整了心绪，问道。
“现在...”
轩辕娥认真地把这两个星期时间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洛泠。
在丑刻死后，末日信使彻底成了一盘散沙，虽说仗着难以深入的虚界，不少传马和信鸽都逃出生天，但基本上不再具备组织能力。
末日信使，至此成为了历史。
可惜的是，先前被「末日」所侵蚀的地界，都遭受到难以恢复的破坏，就算失去了末日信使，虚无依旧在以一种极缓的速度在逐渐蔓延。
对于洛泠而言，这倒不算什么问题，只要肯出手的话，就能够把这些地界都恢复过来。
只是现在...
没什么必要。
之前洛泠之所以去动手恢复，实际上只是为了把丑刻逼到正面，现在的目标已经完成，再去耗费多余的心神挽回这些地界，意义不大。
况且，湮灭的地界能够挽回，但因为湮灭而逝去的一切，却终究得不到回应。
另外，眼下之事，更重要的是...
“子刻呢?”
洛泠沉声问道。
她继承了丑刻的记忆，当然也知道，子刻在计划开始之后就彻底失踪的事情。
直到末日信使彻底分崩离析，都没有再出现过吗?
一念至此，洛泠莫名地嗅到些许危险的气息。
子刻的轮回转生之术便导致了，想要找到他相当之困难，除非他本人直接暴露出来。
这样一枚危险的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身边，着实让人不安。
轩辕娥摇了摇头，说道，
“渺无音讯。
“...神秘墓地呢?”洛泠想了想，问道，“你去过没有?”
末日信使的总站已经在洛泠的掌控之中，至少掌握了一部分，她能够感知到其中全无半点气息，子刻并没有留在总站。
既然如此，神秘墓地作为末日信使另一处重要的据点，再加上其中蕴藏的秘密，子刻也有可能留在其中。
“没有，在这场战争开始之前，我就已经抹去了其中属于我的烙印，除非通过虚界抵达神秘墓地，再度留下烙印，否则我无法踏入其中一步。”轩辕娥回答道。
“这样啊...”
洛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直到现在，神秘墓地依旧没能被末日信使完全掌控，丑刻虽然把自己的所有遗产都留给了洛泠，唯独神秘墓地的烙印，需要洛泠自己去留下，才能自由出入。
这一点，是神秘墓地本身的规则，不是末日信使所为。
“不过，卯刻回来了，她应该还有烙印。”轩辕娥说道。
“哦对，差点把卯刻给忘记了。”
洛泠一拍脑袋，虽说作为末日信使的卯刻已经死在了「羲和宫」地界之中，但她的真身可是傀儡谣的傀儡，没有苏婉的允许，她连死亡都无法奔赴。
在傀儡之身灭亡之后，她的意识应该回到了姐姐的手里。
“她现在在哪?”
“应该还在神国里...我让她过来吧。”
轩辕娥拿出一枚小剑，夹在双指之中，一挥手，小剑化作透明状，掠向不知何处。
不过数息时间，洛泠便听到了一声尖锐的惨叫，与此处并不遥远。
“要死要死要死要死...”
只听见一连串凄凉的叫唤，与急促的脚步声之后，虚掩的木门再度被推开。
出现在门口的是一名黑发的...该说是少女还是幼女，总之与艾尔莎差不多年纪。
少女抱着脑袋，脑门上插着一枚正在消融的小剑，鄙牙咧嘴地说道，
“我的娥姐姐，你直接打电话不好吗?”
“...抱歉，我忘记你现在意识薄弱，很难承受剑锚。
轩辕娥略显尴尬，她确实不是故意的，长久地留在虚界里的她，想联系其他驿使都是以这种粗暴的方式。
卯刻吃痛地揉了揉额头，然后便看到旁边满脸古怪的洛泠，挥手打了个招呼，
“哎呀，洛泠小姐，你总算醒了啊!”
“...卯刻，你现在的模样，该不会是姐姐捏的吗?”洛泠说着，“还是说...”
“嗯啊嗯啊。
卯刻点了点头，然后反应了过来，连忙说道，
“别误会，我可不想变成幼女，但苏婉大人该怎么说呢，似乎对此情有独钟..
很显然，卯刻已经见过了妄。
“这样吗?”
洛泠摸了摸下巴，姐姐的喜好，她之前怎么就没什么印象呢?
“卯刻，你还能联系到神秘墓地吗?”
轩辕娥及时出声，把话题拨回了正规。
“我看看啊...”
卯刻仔细地感受了一番，说道，
“好像还可以，只不过联系有点微弱，不知道是不是我现在的状态太差的缘故。”
卯刻虽然复活了，但代价是她过往的所有实力全都归零。
现在的身躯，完全是作为傀儡谣的傀儡而出现，能有几分实力都得靠苏婉施舍。
不过现在的卯刻意识太弱，承受不住更强的实力，短时间内也很难恢复过来。
“能就行，”洛泠说道，从床铺上站起身来，按住了卯刻的肩膀，“借你的身体一用用。”

第九十九章心结(5k5)
就像上一次洛泠能够搭载在轩辕娥意识之上，以“偷渡”的方式踏入神秘墓地之中一样，她现在同样可以通过卯刻踏足其中。
只不过，可惜的是现在的卯刻意识确实相当脆弱，甚至比普通人还要羼弱，洛泠稍一接触，便发现了问题所在。
不得不说，卯刻确实是真的狠，直面未刻与戌刻之战的时候，她几乎可以说是竭尽全力，完全透支了自身。
再加上未刻与戌刻怨恨的折磨，几乎燃尽了她的一切，才总算归于「寂亡」之中。
洛泠能够感受到卯刻的意识，几乎可以说是千疮百孔。
...可能真的是误会姐姐了，卯刻如今的意识确实无法支撑起一具正常的傀儡谣傀儡，得小上几号，才能够行动自如。
否则的话，就只能是半身瘫痪。
“...辛苦了。”
洛泠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稍许之后，低声说道。
“小事小事。
卯刻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洛泠所说的“辛苦”究竟指的是哪一方面，只是乐呵呵地摆了摆手。
与此同时，她还在端详着轩辕娥，尤其是身上的围裙，轻叹道，
“没想到咱娥姐还藏了这一手...算了，我不说了。”
察觉到轩辕娥凌厉的目光，卯刻合乎时宜地闭上了嘴巴。
不该说的话别乱说，尤其是在这位曾经身为寅刻的轩辕娥面前。
无论是轩辕之姓，还是作为末日信使之刃的寅刻，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
虽然她确实很想再磕一对就是了...
“卯刻，你现在试试看，再联系一下神秘墓地。”
就在这时，洛泠轻淡的嗓音在卯刻的耳边响起，当面前的少女却依旧闭着双眼。
卯刻这才反应过来洛泠的意识已经渗透到了她这具傀儡之躯，心底轻叹如果是以前的话，应该早有所感，现在这副身躯...已然完全属于傀儡谣。
只不过是苏婉把这一具傀儡的使用权，交给了自己的意识而已。
傀儡的主人重新渗透傀儡，何来需要租客的同意?
不过，这种源自久远过往的阴影只是闪过一瞬，卯刻很清楚，苏婉和洛泠已不再是她曾经所认识的傀儡谣，她已然接受了如今的现实。
“嗯。”
卯刻微微颔首，然后神情便认真了起来。
她刚才不过是稍加试探而已，确认与神秘墓地之中自己留下的烙印之间是否还存在着联系，现在才是正式勾连起这枚烙印，准备以意识之躯踏入神秘墓地。
很可惜，哪怕卯刻已经竭尽所能，她的意识终究还是过于羼弱，哪怕已经确定了与烙印的联系，却很难通过这段联系激活烙印，从而把自己的意识之躯带到神秘墓地里。
她的眉头深深地皱起，额头处都浮现出些许冷汗。
同时又不由得在心底苦笑一声，从她踏上觉醒者的道路以来，从未有过一刻...如现在这般弱小。
“哎呀呀，好像有点使不上劲啊。”
卯刻睁开双眼，摸着后脑勺，露出苦恼的神情。
洛泠平静地看着卯刻，她知道，卯刻并不是使不上劲，她是已经羼弱到连踏入神秘墓地的资格都没有。
由于受损的是意识，就算是苏婉也很难完全挽救回来，只能制造一个小上几号的躯体，能够让卯刻行动。
相应的，洛泠对这一方面同样束手无策，她无法让卯刻的意识痊愈，即便是好转，都需要耗费不斐的时间来调养。
苏婉是同样的打算，卯刻这具幼弱的躯体里塞满了「诞生」权能的力量，让她可以逐渐恢复过来。
可现在，洛泠缺的便是时间。
子刻一直没有出现，就意味着末日信使还没有彻底失败。
从丑刻的遗产里面可以得知，子刻的野心相当庞大，恐怕不会只是成为“守墓人”这么简单。
他似乎知道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辛，因此要利用“守墓人”作为跳板，走向更加广袤的未来。
只是，子刻的野心，需要以彻底断绝整个世界的希望作为代价。
丑刻对此本来是无所谓的，因为在他之前的认知里，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着所谓的希望。
而在临终之前，寄托的遗产里，他充满了对子刻的忌惮，与对世界未来的担忧。
如果当时的丑刻能够活下来的话，同样会选择阻止子刻的行动。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洛泠低声说道，“但...不知道你能否接受。”
听到这句话，卯刻的神情忽然敛去了些许，沉默片刻之后，低声说道，
“你的办法，苏婉应该已经和我说过了。”
洛泠所拥有的解决方案，苏婉肯定也有，也告诉过卯刻，只是当时的她选择了拒绝。
“和琳娜小姐一样，对吗?”
卯刻的嘴角露出一丝勉强的笑意，
“我看到了她的意识，遍布着傀儡谣的菌丝。”
当时洛泠在挽救琳娜之时，她已经重伤垂死，与真正的「寂亡」只有一线之隔。
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洛泠许下愿意，以从此成为傀儡谣一部分作为代价，把琳娜的意识从死神的手上带了回来。
从此之后，琳娜的意识里便有傀儡谣的一部分。
之前的卯刻没有察觉，直到后来意识到洛泠的身份之后，再对琳娜的情况进行试探，依靠着她在哥伦比亚时期的作战经验，很快便得到了真相。
这是比完全支配还要更加深刻的支配，并且一旦完成...就再没有挽回的余地。
尽管现在的情况对于她而言已经糟糕透顶，但如果完成这个方案的话，将会是更加难以承受的结果。
只是，在思索片刻之后，卯刻还是抬起头，认真地说道，
“可以。但我之所以作出这个决定，并不是因为我屈服于傀儡谣的意志，而是我想为这个世界的终末，最后再保留些许的渺茫希望。”
终究是傀儡谣毁掉了她的一切，即便苏婉和洛泠确实不一样，但还是很难迈过心理这一关。
“嗯。”洛泠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张开双臂，说道，“过来吧，抱着我。”
卯刻：
在旁边沉默地看着这一幕的轩辕娥：“?”
“我抱着你也行。”
洛泠向卯刻走近了些许。
“等会等会，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卯刻的动作立刻便惊慌失措了起来，可她才说到一半，娇弱小巧的身躯就已经被洛泠揽到了怀里。
就在这时，木门再度被打开，门口站着的是感知到洛泠醒来，立刻赶过来看望她的琳娜。
于是乎..
琳娜：
骑士小姐打出了一个同样的问号。
-时之间，整个房间都铺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氛围。
“我...应该回避一下吗?”
琳娜说着，眼神却是直接飘向了站在旁边的轩辕娥。
迎着琳娜的目光，轩辕娥却是不知该作何反应，精致却木讷的脸上微微动了动，眉头似乎缩紧了几毫米，在沉思片刻之后，淡淡道，
“我不知道。”
相当优质的回答。
琳娜的神情已经有些不自在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闭着双眼的洛泠和卯刻，又叹了口气。
“罢了，把她们...搬到床上去吧。”琳娜说道。
经历过好几次类似情况的琳娜很清楚，洛泠小姐现在的状态跟睡着了差不多，再这样放着的话，保不齐就直接倒下去了。
“哦。”
轩辕娥应了一句。
然后她和琳娜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把陷入沉眠的洛泠和卯刻搬上了床，动作轻缓，生怕扰乱了洛泠的布局。
“亲自把洛泠小姐和其他女人抱上床，还得在旁边看着，这叫个什么事啊...”
找了个凳子坐下守着的琳娜，心底不由得泛起了嘀咕。
另一边的轩辕娥却是直接坐到了角落处，抱着剑闭目养神。
此时此刻的洛泠已经把意识完全沉浸到卯刻的躯体之中，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回应，卯刻同样如此，她是直接被洛泠拉入了这场由幻梦构建的意识空间之中。
主要是因为轩辕娥在旁边，再加上这里是在「繁星的维多利亚」之中，可以说是绝对安全的地方，洛泠才敢动用如此方式，来深入卯刻的意识。
当然，如果在身旁的不是轩辕娥，而是琳娜小姐的话，洛泠多少还是要迟疑片刻的。
“这里，应该就是卯刻的心绪空间吧?”
洛泠漫步在触目惊心的城市废墟之中，即便只是断壁残垣，都能够感受到过去的繁华。
只是，在这座坍塌的城市里，到处都遍布着白色的菌丝，肆意地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还长出了不少洁白妖娆的真菌株，在微风拂动之间逸散着如蒲公英般的孢子。
这些...全都是起源之地哥伦比亚曾经所遭受的灾难。
洛泠曾经在纪萤的幻梦之中看到过这一幕，只不过卯刻的体验与之相比深刻得多，周围的一切更是带着一种恐怖的真实感。
她随着心念的指引向着城市废墟的深处继续走去，一路上全都寂静到可怕，在变幻的景色里，永远都脱不开菌丝的困局。
终于，洛泠找到了卯刻。
与洛泠每次见到的卯刻都不一样，在这场幻梦里，她穿着一袭贴身的作战服，周围全是散落的兵器，其中有祭器，也有普通的武器。
重伤的卯刻浑身都被菌丝所缠绕，她一遍又一遍地拿着手上的兵器切断这些菌丝，竭尽全力地抗衡着傀儡谣的支配。
她之前成功了无数次，直到最终失败了一次。
此时的卯刻，伤口处全都遍布着菌丝的痕迹。
她咕噜地转着眼球，目光投向了洛泠，神情沉默了下来。
“这场噩梦，我已经做过了很多很多次，这些年来...未曾断绝。”
卯刻轻声说道，稍稍偏过了脸。
这是洛泠第一次看到如此正经的卯刻，周围咄咄逼人的傀儡菌丝从她的伤口处探入，蚕食着她的血肉，支配着她的一切。
这是难以言喻的阴影，困扰她无数岁月的梦魇。
卯刻之所以一直不肯接受傀儡谣，哪怕知晓洛泠和苏婉与昔日的傀儡谣完全不同之时，都很难抗拒内向深处涌现的抵制，便是如此。
“不过...没关系，洛泠小姐，你动手吧。”
卯刻极为勉强地撑起一抹笑意，却是令人心痛的悲凉，
“彻底支配我的意识...”
这样，卯刻的意识就能够摆脱羼弱的状态。
“...好。
洛泠微微颔首。
她只不过是一抬手，周围的菌丝便像找到了主人一样，向她用涌动了过来，连同扎根在卯刻意识的菌丝。
“这...”
卯刻稍稍瞪大双眼，气息却是变得更加微弱。
傀儡谣的支配便是如此，哪怕能够脱困，也会因为被傀儡谣的菌丝带走力量而变得虚弱。
如果是完全支配的情况下，脱困几乎相当于宣判死刑。
“曾经，我有一个朋友。”洛泠轻声说道，“她，让我杀死傀儡谣...”
关于纪萤的故事被洛泠向卯刻娓娓道来，一直到纪萤赴死的最后时刻。
卯刻沉默着听完了这一切，她很清楚，这位“纪萤”的真相，应该是哥伦比亚某一道不死意志的化身。
从始至终都是傀儡谣的傀儡，却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弃过抗争，哪怕最后一刻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存在真相，都没有放弃过使命。
“可是，洛泠小姐，你杀死傀儡谣了吗?”卯刻问道，嗓音微微颤抖。
她依旧记得，「白魔女」现世，屠杀四十万人的事情。
她不敢确定，只是一直以来，都在刻意忽略而已。
是洛泠，主动把这一幕揭露了出来。
“没错，我杀死了傀儡谣。”洛泠认真地说道，以前所未有坚定的语气，“我和姐姐，一起杀死了傀儡谣。”
话音落下，一幕又一幕的记忆碎屑涌入了卯刻的脑海，让她直视了昔日的真相。
“这样啊...”
卯刻略微失神地喃喃着，她的目光不断地看着这些一闪而逝的画面。
“傀儡谣，已经死了。”洛泠说道。
“傀儡谣，已经死了。”
卯刻重复了一遍，脸上总算逐渐有了神色。
她能够感知到，围困自己不知多少年的心结正在被逐渐解开，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周围的城市废墟一寸又一寸地开始崩溃，连同卯刻的枷锁一并溃散开来，直到最终只剩下空无一物的漆黑。
“先前你跟我说过，有空讲讲我和姐姐的事情，很抱歉直到现在才告诉你。”洛泠说着，把一道光华送到了卯刻的意识里，
“我替你解开了之前姐姐授予你的支配，重新以另一种支配方式占据你的意识...我无法完全让你摆脱傀儡谣的影响，但这种新的支配会让你的意识能够自由一些，跟琳娜她们是一样的。”
“...不必如此。”卯刻低声说道。
她已经被强硬地支配了太久太久，哪怕换一道枷锁，同样不会轻松到哪里去。
“至少足够尊重你。”洛泠叹道。
在光华散去之后，卯刻的意识被傀儡谣通过「蜕升」的力量彻底渗透。
有了洛泠的支撑，卯刻的意识总算不再羼弱。
“接下来，我们该出发去神秘墓地了。”
洛泠向卯刻伸出手，说道。
卯刻却是沉默了好一会，才拿住了洛泠的小手，小声说道，
“谢谢你。”
洛泠大可不必如此麻烦，直接支配了便是，她又反抗不了。
可偏偏...
却是以这种方式，解开自己多年以来的心结。
这件事情，只有洛泠能够做到，哪怕是苏婉亲自出面，都很难让卯刻缓解。
“这样的感觉...似乎也不错。”
卯刻的嘴角微微勾起淡淡的笑意，
“走吧。”
她开始勾连位于神秘墓地里，属于她的烙印。
在联系建立起来之后，足够强大的意识总算引来了神秘墓地的注视，一道难以抗拒的力量降下，要把她的意识投影带向远方。
洛泠紧握着卯刻的手，一同随着这道力量，开始踏入神秘墓地之中。
........
古朴幽暗的长廊深处，两侧皆是虚掩的房门，些许烛火摇曳，透露出些许阴森沉寂的气息。
一名容颜清秀的青年男子漫步其中，看起来似乎在竭尽全力地遏制自己激动的心情，他望向长廊深处的大门，眸间闪过些许狂热的期待，
“总算能够靠近祂了...”
青年男子，正是子刻。
从战争开始之后，他便是直接失去了所有踪影，丑刻无论动用什么方式，都无法联系到他。
一开始，丑刻以为子刻之所以会启动这个计划，是与昔日的最初驿使领袖一样，想要借助着这个计划以其他驿使为阶梯，登上“守墓人”之位。
可却没想到，进攻的帷幕一拉开，子刻彻底失踪，直到最终一刻都没有再出现过，丑刻都感觉自己看走了眼，子刻并没有这个想法。
...其实，丑刻的猜想并没有错，错的是他低估了子刻的疯狂。
子刻从一开始就预见了这一项计划的失败，或者说，他并没有觉得能够成功。
子刻很有信心，哪怕赌上末日信使的所有底蕴，歇斯底里地对起源之地进行侵蚀，只要自己没有参与其中，就不会有任何成功的可能性。
这一条注定走向失败的道路，子刻怎么可能会去步入其中呢?
于是，子刻选择了隔岸观火，目睹着同僚们一步一步走入火坑之中，直到彻底失败。
当然，末日信使会败得这么快，同样出乎了子刻的预料，他本来都做好了等待数十年的打算。
“你们死得好啊，死得好...”
子刻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
“如果你们不死，我又怎么能够走到这一步呢?”
此时待在神秘墓地里的子刻，并不是意识投影，也不是意识，而是他的本体。
子刻已经踏入了隔绝一切的神秘墓地，这便是丑刻动用何种手段都无法联系到他的原因。
这里就是神秘墓地里的“朝圣古道”，因为带有禁制的缘故，意识可以轻易踏入，但实体存在无法接近。
子刻在接受末日信使之后，曾经尝试过不知多少手段，都无法踏入其中。
直到前不久总站遇袭，三位驿使在一瞬之间身死，子刻便发现“超圣古道”在这一刻产生了些许异动，似乎是深处的「末日」出现了某种改变。
这种异动，让他看到了一丝以本体踏入其中的可能性。
只要能够进入“朝圣古道”，去靠近这一丝「末日」...
“区区“守墓人’而已...”
子刻的脸上浮现出些许难掩的笑意。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知到了什么，立刻扭头望向某个方向，露出几分震惊，
“烙印?为什么会有烙印的反应?”

第一百章子刻的筹谋，意料之外的发现(8k)
神秘墓地。
这是末日信使的最初驿使们发现这里的时候通用的称谓，当时的他们并不知道这里的来历，但到处都逸散着「寂亡」的意志，就足以说明曾经有不知多少人于此地陨落，只不过几乎都已经被虚无所吞噬，没能留下半点痕迹。
再加上周围阴森的布局，以及诡异可怕的塑像，便被他们称之为神秘墓地，哪怕之后在漫长的调查之后发现这里真正的名字应该是“英灵殿”，为了掩人耳目，依旧称之为神秘墓地。
实际上，除了三位最初驿使之外，其他末日信使都不知道这座“英灵殿”的事情，子刻和丑刻出于一些原因，几乎可以说是抹除了所有“英灵殿”相关的信息。
末日十二刻在踏入神秘墓地之后，基本上都被限定在会议室与诡异塑像这一部分，不能继续向外探索。
唯有丑刻和子刻，对神秘墓地的研究最为深入。
丑刻执着于神秘墓地被刻意收藏起来的旧日资料，包括“英灵殿”的这个名字，以及旧日瓦尔哈拉的计划，全都是丑刻对这些资料的研究里，逐渐发掘出来的。
而子刻则是更偏向于探索“英灵殿”本身，这座旧日遗迹本身相当庞大，毕竟是昔日旧日瓦尔哈拉寄托于避开「末日」降临的计划，从资料上粗略推算，至少能够容纳数万人的存在。
只可惜大部分位置都带有禁制，强行闯入的话，可能会损害“英灵殿”本身。
“朝圣古道”便是其中之一，旧日瓦尔哈拉不知从何处得到了一丝真正的「末日」，竭尽所能地把祂禁锢在“圣枢”之中，即“朝圣古道”尽头处的房间。
当时的旧日瓦尔哈拉已经发现了这一丝「末日」的特点，如果以意识稍加接触的话，能够让具备某些资质的觉醒者，掌控某些强大的能力，即「末日」路径。
这些成功觉醒「末日」路径的觉醒者被称为圣徒，“朝圣古道”两侧的房间，便是这些圣徒的住所。
他们日日夜夜都在参悟「末日」的真谛，试图完全掌控相应的能力，以求在「末日」降临之时，能够动用这些能力来护佑一方。
末日信使之中的“守墓人”概念，便是从这里抽离而出的，只是从之后的结果上看，这些圣徒很有可能连护佑自己的能力都没有，他们之中甚至都没有一位能够通过参悟「末日」成为末日神选。
否则的话，在旧日瓦尔哈拉遭受「末日」余波袭击的时候，“英灵殿”不至于全军覆没，连一道身影都留不下来。
当然，究竟是参悟「末日」无法继续进步，亦或是会带来无法估量的严重结果，就无从能得知了。
可以确定的是，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不是什么好事。
因此，在这一方面上，丑刻改进了旧日瓦尔哈拉的方案。
这一丝「末日」仅用于末日信使的入门，觉醒相应的资质，而不是把祂当做走向末日神选的手段。
并且，只把“守墓人”的最终目标定在保全自身，而不是狂妄到要护佑一方的程度。
最初驿使领袖更是开创性地创造出能够在「末日」路径之上更进一步的方法，便是动用自身的能力，去使一处地界陷入「末日」。
这个方法很有效，最初驿使在初期行动死伤数人之后，余下的所有驿使几乎都走到了能够以代价动用末日权能的程度。
——轩辕娥除外。
洛泠也是从丑刻的记忆里得知的，起初轩辕娥对末日信使的行动基本上都爱答不理，当时作为轩辕子弟的她没有出手阻拦，只是作壁上观便已经是极限，不可能再去助纣为虐。
直到她的友人死去之后，轩辕娥决定肩负起“守墓人”之位时，才真正成为了劍子手寅刻。
其中，轩辕娥与其他末日信使的最大区别便是，大部分末日信使在接触「末日」之时都已经心神崩溃，认为这个世界的未来只有绝望而已，在「末日」降临之后，一切都会不复存在。
包括子刻和丑刻在内，他们从始至终都没有过要拯救世界的想法。
而轩辕娥因为轩辕世家的缘故，一开始便知道了「末日」的存在，在接触「末日」之后只是感到悲观而已，还没到绝望的程度。
总而言之，至此之后，末日信使就彻底走上了这条无法回头的道路，除了哥伦比亚之外，大夏帝城同样有几处地界沦陷在他们的手上。
其实哥伦比亚算是玩脱了，最终时刻没有及时撤离的末日信使都沦为了傀儡谣的傀儡，最终与哥伦比亚一同湮灭，因此在这一次事件上，末日信使得到的力量并不多。
在末日信使所制定的计划之中，几乎每一项都与旧日瓦尔哈拉息息相关，但直到末日信使即将消亡之时，关于旧日瓦尔哈拉的一切依旧有着不少的谜团。
究竟是谁能够拘束这一丝「末日」，又是谁缔造了这座古怪的神秘墓地...
研究资料的丑刻不清楚，探索神秘墓地的子刻同样不清楚。
不过，与丑刻在研究所有资料之后，就会第一时间与其他两位最初驿使共享，并请求他们的意见不同的是，子刻探索神秘墓地的成果，却对其他两名最初驿使隐瞒了许多。
丑刻或多或少发现了这一点，但他并没有在意，每个人都有秘密，自己只不过是愿意把秘密分享出来而已，无论子刻作何打算，只要不危及“守望文明”计划就可以了。
在子刻隐瞒的成果之中，最重要的一项便是...
以本体踏入神秘墓地。
神秘墓地“英灵殿”是旧日瓦尔哈拉试图以意识体的形态避开「末日」降临之时的灾难，却最终落得彻底失败的成品。
从一开始，最初十二驿使在误入其中的时候就全都是意识体，是在现世之中接触某一处枯败遗迹时偶然踏入的。
所以，最初驿使们甚至连“英灵殿”真实所在的位置在哪都不知道，更别提以本体踏入其中，也曾进行过搜寻，可最终结果是一无所获。
不过，以意识探索“英灵殿”其实是一种很危险的行为，这里除了旧日瓦尔哈拉留下来的遗产之外，还残留着不少「末日」余留的灾难，最初驿使们在这一方面上吃了不少亏。
所幸后来他们发现了“英灵殿”的后门，能够在留下意识烙印之后，以意识体投影的方式踏入其中，应该是当时的圣徒们用于与外界联系用的，毕竟...留下烙印的地方是个会议室。
昔日的旧日瓦尔哈拉也是要开会的。
末日信使在经历过一次剧变之后，子刻得到了极大的权力，成为末日十二刻之首，他得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探索“英灵殿”上。
最终在机缘巧合之下，子刻发现了“英灵殿”真实所在的位置，并在研究捣鼓了不少时间之后，成功踏入其中。
直到真实地走入“英灵殿”的时候，子刻才发现了“英灵殿”的一些秘密
密密麻麻的圣徒遗骸，全都跪坐在圆柱大殿上，向着“朝圣古道”的位置，这是在“英灵殿”的意识体没有出现过的景象。
通过检查这些遗骸，子刻震惊地发现，圣徒们的遗骸或多或少出现了异化，竟然能够容纳纯粹的虚无。
哪怕其中没有一位踏入末日神选之境，却与末日信使们的情况全都截然不同。
毕竟，末日信使们都只是使用「末日」的力量，却没有疯狂到动用「末日」的力量来改造自身。
他一边把这些圣骸收集起来当做自己的轮回转生的燃料，一边仔细研究了起来，最终才确定，应该是通过“朝圣古道”尽头的一丝「末日」做到的。
当年的这些圣徒们，全都是以本体踏入“英灵殿”，要以燃尽自身以求护佑住“英灵殿”里的数万英灵，只可惜却是以失败而告终。
不过，至少可以说明一点，相较于以湮灭在「末日」路径上更进一步，参悟「末日」所带来的改变会涉及到自身的存在，算是两种不同践行「末日」的方式。
也就是说，或许通过这一方式，就能够突破末日信使一直以来的困境，诞生第一位守墓人。
子刻之所以没有把这些发现告诉其他驿使，是因为他与丑刻不一样，本来就不在乎诞生更多“守墓人”，哪怕最终只有他能够成功都无所谓。
更重要的是...
子刻并没有打算跟这些圣徒一样，只是对「末日」进行参悟而已，他想要的更多。
如果说...如果，他能够成功容纳这一丝「末日」的话。
不过是区区“守墓人”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到时候，他就会是末日神眷者，神明「末日」于世间的代言人。
在诞生这个大胆的想法之后，子刻却遇到了一个难题，他的本体在“朝圣古道”上可以说是寸步难行，几乎无法靠近到尽头的房间。
如果只是意识靠近的话，全无意义，子刻想要的是与故去的圣徒们一样，以身躯容纳这一丝「末日」。
直到前不久末日总站遇袭，三名驿使瞬间暴毙，他们在彻底湮灭之后，力量似乎便回归到“朝圣古道”深处的「末日」之中，同时缓解了“朝圣古道”的禁制，让子刻得以前进一段距离，能够看到不远处的大门。
这些禁制多半是旧日瓦尔哈拉所设置，应该是担心这一丝「末日」的力量会彻底消亡，所以在力量不够充沛的情况下，会以禁制拦截圣徒靠近。
随着「末日」力量的壮大，这种禁制会逐渐解封，也就能够继续靠近过去，更近距离地对「末日」进行参悟。
在了解到这一点之后，子刻便当机立断地制定出要把其他末日十二刻一波送走的计划，碰巧当时是在内乱之后，再加上子刻在世界尽头得到的真相，便顺水推舟地执行了这项疯狂的计划。
丑刻直到临死之前都以为，子刻是想通过吞灭其他驿使以达到末日神选的级别，却没能料到子刻竟是这样的目的。
所有末日十二刻的逐一死亡超乎了子刻的预料，他已经做好了长期打算，要在这里逐渐参悟「末日」，最终达到把祂容纳到自己身躯之中的目的。
更别提末日十二刻的落败之快，让子刻能够直接靠近到门口的位置，甚至都不需要等待，就能够直接尝试容纳这一丝「末日」。
即便最终失败了也没有关系，有轮回转生之术的存在，子刻可以尝试的机会有很多，他相信自己总能在「末日」降临之前，成为末日神眷者。
最重要的是，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能够以意识体踏入“英灵殿”的旧日遗迹已经被子刻转移了，只有他自己知道具体位置在哪，连丑刻和寅刻都不清楚，直接杜绝了有人通过旧日遗迹来到这座神秘墓地的可能性。
几乎所有驿使都已经死在了那一战里，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否则子刻也无法靠近到这个位置，因此连意识投影都不会出现。
没有驿使的意识投影带领的话，“朝圣古道”也是无法被开启的。
这是万无一失之策，接下来便是通往末日神眷者的康庄大道，子刻已经踌躇满志，要达到所有人都不敢想象的高度。
直到...
他忽然感知到会议室处的意识烙印被勾连引动，随即一道新的意识投影降临到“英灵殿”之中。
“这，怎么可能...”
子刻的震惊是可想而知的，末日十二刻除了他和寅刻之外全都已经死光了，而寅刻又在当着他和丑刻的面，把自己的意识烙印抹除。
还能有谁能够通过意识烙印进来?
难不成是鬼?
鬼确实是存在的，一部分神魂强大的人在躯体消亡之后，神魂还能停留在这个世界上一段时间。
但子刻可不相信，几位驿使里面还有谁能够被留下神魂...
没有躯体的保护，又不是「游梦」-「噩魇」路径的能力者，大部分神魂哪怕能够留下来，也只是一触即溃的残魄而已。
围剿驿使的存在，这么可能会蠢到让一缕脆弱的神魂逃出生天?
甚至...还能有机会勾连意识烙印来到“英灵殿”?
若是没有足够安全的环境，让意识投影降临“英灵殿”几乎等同于自杀。
在迟疑片刻之后，子刻神情微沉，很快便作出决断。
无论如何，亲自看看便知。
“如果是丑爷或者寅小妹的话，应该就不会被限制，如果是其他人的话...”
子刻心念一动，一道意识投影出现在他的身旁，本体直接盘腿坐下。
他没敢踏入古朴长廊两边的房间，尽管这些房间曾经是圣徒们在使用，但现在却散发着某些莫名危险的气息，他不想冒太多没有必要的风险。
反正，坐在古朴走廊处也是一样的。
“去看看吧，究竟会是何方神圣。”
子刻目光微烁，意识投影一步迈出，直接踏出了“朝圣古道”。
再度置身于幽暗之中，但或许是已经从丑刻的记忆里知道了神秘墓地的真相，这一次洛泠的感知却与之前截然不同。
尽管如过去般森冷，却能多感受到了一些...悲凉的意味。
旧日瓦尔哈拉在直面「末日」之时，最终的努力与挣扎，皆在此地。
它本应该在无边无际的漆黑与虚无之中游荡，直到被彻底沉沦，被所有人遗忘，却被末日信使得到，开启了另一段故事。
“‘英灵殿’，确实很符合神话传说中的‘英灵殿’啊...”
洛泠稍稍抬起手，此时的她能够微微感知到“英灵殿”无处不在的意识灰烬，皆是亡于「末日」之中。
“怎么被匿修复之后，我的意识还是这副模样...”
旁边一道稚嫩的嗓音响起，带着些许苦恼。
洛泠扭头望去，看到身旁的卯刻还是保持着幼弱少女的外貌，不由得微微一笑。
“我只是让你的意识不至于羼弱到连普通人都不如而已，并没有深入改变，所以还是保留着之前姐姐把你救回来的模样。”洛泠解释了一句。
“哎，反正都已经变成你的形状了，为什么不干脆一点，彻底一点，深入改变一点呢?”卯刻托着下巴，喃喃道，里，“感觉你的审美喜好应该要比苏婉姐好一些，琳娜就挺不错的，轩辕娥也还凑合，反正不至于太幼。”
“嗯?”
洛泠扭头露出疑惑的神情。
“我是说你身边的女孩，完全都没有像我现在这种体态的好吧!”
卯刻叉着腰说道，可以看出来，她对自己现在的幼女体态相当不满。
至于妄，卯刻知道这家伙的来历，就没有算入其中了。
或者说，妄现在的体型也是苏婉捏的，只能说这位姐姐的偏好十分明显...
“要说你现在这种体态的，有是有...”
洛泠说到一半，忽然想到，艾尔莎在离开之前，似乎在一瞬之间长大了。
坏了，该不会小艾尔莎已经没了吧，以后只能见到大艾尔莎了?
虽然说也不错，但总觉得莫名有些遗憾...
“谁呀?”
卯刻眨了眨眼，露出几分好奇的神采。
不会吧，洛泠小姐还有其他的暧昧对象吗?
这么多的吗?
这下岂不是要磕不完了?
本以为金发运动系大姐姐，温柔腹黑系亲(误)姐姐，高冷剑客少女就已经是极限，没想到还有高手?
“之后你就知道了。”
洛泠含糊地回道，因为她确实不知道如今的艾尔莎究竟是大还是小...
不过，洛泠并没有怀疑过是否能够再见艾尔莎，因为无论是她还是艾尔莎，都会竭尽全力回到彼此的身边，不必担心。
现在...还是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吧。
“不过，子刻会在这里吗?”
洛泠想着，和卯刻一同走向了会议室的位置。
但...除了会议室之外，以卯刻被限制的权限，也去不了别的地方。
不必多说，会议室内空无一人，并没有子刻的身影。
“还是先给卯刻改-一下意识烙印的权限吧。”
由于留下烙印只能是在现世之中对应的旧日遗迹，洛泠没办法把自己的意识烙印留在这里，但有了丑刻的记忆，她基本上算是了解大部分“英灵殿”的运转。
会议室就是“英灵殿”的控制中枢，在这里可以实现对整个“英灵殿”的掌控，只不过由于权限的缺失，这种掌控极为有限。
如果说，“英灵殿”是一个公司，公司里的董事长可以掌控整个公司的一切，而现在仅凭丑刻的研究与破译，能够达到公司一个部门里面一个项目组小组长的权限程度。
有限是有限，好歹也能用。
通过丑刻遗产里的破解方法，洛泠绕开了“英灵殿”系统的一部分权限，在底层进行修改。
“嘶...”
在抵达底层之时，洛泠看到了密密麻麻的意识烙印，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你们末日信使有这么多人有资格来到‘英灵殿'的吗?”
“不知道。”
卯刻露出困惑的神情，
“丑爷他们从来不告诉我们关于神秘墓地的事情，但...应该只有驿使可以留下意识烙印。”
在丑刻留下的遗产里，也是同样的说法。
如果不是末日信使的话...
就只能是旧日瓦尔哈拉的人了。
“这里的意识烙印，至少也有上万个人吧。”
洛泠轻叹一声，这些都是完全的过去式，旧日瓦尔哈拉早已不在，这些意识烙印的主人...多半同样陨落在「末日」之中。
新生的瓦尔哈拉不过是在「末日」余波之后，侥幸活下来的一批人，他们甚至对旧日瓦尔哈拉的一切都一无所知，可以说是完全的文明断代。
“给你改一改吧。”
洛泠感知着卯刻的意识烙印，然后给她修改了权限。
现在，卯刻的意识投影可以在“英灵殿”里自由行动了。
当然，大部分区域都是有禁制的，以丑刻研究出来的方法，无法完全开放所有区域的访问权限。
正当洛泠想要离开控制中枢的时候，去找找子刻有没有在神秘墓地里的时候，忽然在这些密密麻麻的意识烙印里，感知到一丝亲近的气息。
“等等....”
洛泠的神情一顿，眉头微皱。
“怎么了?难不成你把这个什么...的系统给弄坏了?”正要迈开步伐离开的卯刻察觉到洛泠的异动，扭头问道。
“不，我怎么好像在里面感受到了我的意识烙印?”
洛泠一边说着，一边找了过去。
在找到这枚让她感到亲近的意识烙印时，洛泠的神情却变得更加困惑了。
“你什么时候在神秘墓地里留下过意识烙印?我怎么不知道?”
卯刻跟见了鬼似的，只有末日十二刻才被允许前往旧日遗迹处，留下属于自己的意识烙印。
洛泠小姐总不能是个隐藏的末日十二刻吧?
或者说...
“好像也不是我的...”
洛泠仔细地感知着这枚意识烙印，确实很像自己，但没有完全是...
就像是，复制品?
洛泠伸出手，以意识投影的方式接触这枚烙印。
一瞬之间，她的精神生出些许恍惚，连意识投影都开始不稳定了起来。
“我去!”
卯刻吓了一跳，连忙扶住洛泠，却尴尬地发现意识投影靠扶是稳定不了的，只能干瞪眼。
洛泠小姐，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了啊，要是子刻真的藏在神秘墓地里，然后忽然过来了该怎么办?
“不，我没事...”
洛泠很快便缓过神来，意识投影重新稳定，但脸色却古怪了起来。
她沉吟片刻，眨眼间身形便直接消散开来。
正当卯刻摸不着头脑之时，却又看到洛泠的身影重新出现。
“果然有效...”
洛泠的眼睛盯着这枚意识烙印，仔细在脑海里回想着她到底什么时候留下过这枚烙印，却是一无所知。
虽然这枚像又不是很像的意识烙印相当奇怪，但确实是可以用的。
洛泠之前都是依附着卯刻踏入神秘墓地，而在刚才，洛泠主动断开了与卯刻之间的联系，然后再通过勾连这枚意识烙印走入神秘墓地，竟然...成功了。
不止如此，在使用这枚意识烙印踏入“英灵殿”的一刹那，洛泠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庞大复杂的地图，她很快便意识到，这便是“英灵殿”的全面图!
丑刻研究了无数岁月，所探明的“英灵殿”也不过才十分之一左右，而洛泠现在的脑海里，就有一张极尽详细的“英灵殿”地图。
而且...
洛泠一抬手，在意识烙印里面稍加操作，旁边的卯刻便惊呼了起来，
“我去，这是什么?”
她满脸的惊疑不定，似乎不敢确信。
“看来，没错。’
洛泠的神情更古怪了，她刚才试着赋予卯刻一些新的权限，结果...真的成功了。
在这张全面图里，可是包括了所有没有开放的区域。
这就意味着，洛泠的意识烙印在这座“英灵殿”里的权限，至少得是总经理的级别，不是完全掌控，但已然相差无几。
只是...
她想破脑袋都不知道自己这个总经理的位置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没想到，丑爷竟然研究出了这么多东西，太会藏了这个老东西...”
卯刻不由得感慨一声，她还以为这些都是丑刻的研究，洛泠想了想，还是没有把实话说出来。
就把这一份功劳，留给故去的丑刻吧。
他确实值得。
“洛泠小姐，我找到子刻了!”
卯刻新奇地捣鼓着脑海里的全面图，忽然惊喜地说道。
这张全面图可不止是地图而已，还能实时显示“英灵殿”里的各个角落。
当然，前提是对应的地方得有“监控”的存在，即相应的秘术法阵。
“哦?”洛泠目光微凛，“他竟然真的在这里...”
其实洛泠这一趟并没有抱着什么希望，因为“英灵殿”终究只是失败品而已，连丑刻在沿用其遗产的时候，都是大刀阔斧地进行改进。
可以说，丑刻的改进确实优于“英灵殿”本身的计划，只是因为末日信使没有旧日瓦尔哈拉庞大的资源，足够穷尽一个文明的力量打造出这座宏伟要塞而已。
这种失败品，子刻又怎么看得上?
随即，卯刻把她找到的子刻本体位置同步给了洛泠。
在看到子刻本体所在的时候，洛泠就已经明白了过来。
“好家伙，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看着在“朝圣古道”尽头的房间门口处闭目打坐的子刻，洛泠不由得露出一丝冷笑。
她很清楚房间里面是什么存在，想要追求比“守墓人”更高境界的子刻，会把主意打到祂的身上，确实是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属于祂的力量...会是谁都有资格触碰的吗?
连洛泠都不敢去轻易接触，虽然她不敢接触的原因，是担心自己会就此彻底偏向「末日」的一面，无法挽回。
“趁着这小子还没发现我们，偷偷过去咔嚓了他!”
卯刻向着洛泠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恶狠狠地说道。
还没等洛泠说些什么，忽然一道沉声冷哼从会议室之外响起，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卯刻。”
话音落下之后，青年的身影随着出现，他看着卯刻，目光愈发冷冽，
“看来，你才是叛徒。”
虽然卯刻现在变成了幼弱少女，但她的容颜并没有改变太多，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听到子刻的呵斥，卯刻却没有太多反应，只是挠了挠后脑勺。
她一边在脑海里看到了正在闭目养神的子刻，可面前又出现了一个子刻...
难道这张地图的展示是带了点延时的?
就在这时，站在卯刻旁边，却被子刻忽略的洛泠忽然出声说道。
她看着子刻的眼睛，微微一笑，
“看来，子刻先生...你是以本体踏入了‘英灵殿’吗?”

第一百零一章茶话会再现(5k)
神秘墓地“英灵殿”。
在丑刻的遗产里，全然没有提及过“英灵殿”的具体所在，而且他所有后续的研究都没有往这个方向继续。
因为旧日瓦尔哈拉留下来的一切过于庞大，是一整个文明呕心沥血的成果，仅是对这些遗产进行研究，就已经耗尽了丑刻的所有精力，无力再去探索更多。
更何况，，““英灵殿”计划本身就是以意识体为主，丑刻并没有觉得以本体踏入其中能够有更多的新发现，这种得不偿失的行动便被搁置了下来。
但这并不代表着，真正的“英灵殿”全无价值。
要知道，像洛泠和卯刻现在这样以意识投影的方式出现在“英灵殿”之中，算是访客的身份，还是有一定的局限性。
因此，尽管丑刻对这方面没有想法，但本身就在探索“英灵殿”内部的子刻，应该会更偏向于追寻现实遗落的“英灵殿”。
虽然目前洛泠手上的所有信息都没有显示子刻已经找到了“英灵殿”，但...既然能够在此地出现两个子刻，仅有这种可能性而已。
“”
听到洛泠的这句话，子刻在沉默稍许之后，扭头望向洛泠，目光在一瞬之间深沉了不少。
他本来对洛泠并不在意，即便是丑刻都是在最终一战时才知晓了洛泠的真实身份，因此在子刻看来，洛泠只是卯刻收下的新人而已。
卯刻为什么没有死，为什么还能回到“英灵殿”，这才是子刻最为关心的事情。
他已经在心底闪过了不知多少可能性，还有一些念头，究竟应该邀请卯刻一同探索“英灵殿”，还是其他的处理方式，都在见面的一瞬之间便从他的脑海浮现。
在这其中，又应该如何处理与卯刻的关系，子刻都暗暗地记在心底。
总而言之，既然卯刻依旧或者，而且又回到了“英灵殿”，不向她交些底出来是可能的。
只是...这一切，全都被洛泠的这一句话完全打破。
“什么叫做本体前来...”
子刻幽暗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洛泠，他还想探一探，这名古怪的神秘少女是不是在诈自己，只是随便胡扯一句而已。
洛泠懒得跟子刻掰扯，便直接说道，
“需要我去“朝圣古道'把你给揪出来吗?”
子刻的心思她很清楚，这些活的时间老长老长的老狐狸，就喜欢用言语下套，她也不想继续废话下去，直接便揭穿了子刻的老底。
不知是没有料到洛泠会如此直截了当，还是因为自己的本体竟然会意外暴露，子刻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些许，肉眼可见的阴晴不定。
“看来，你就是杀死丑刻的存在，「白魔女」?不，是那个叫做洛泠的...或者说，这两个都是你?”
子刻的心思很活络，通过洛泠对“英灵殿”的熟悉，以及与卯刻之间微妙的位置变化，仅仅这些便得到了不少的信息。
以他对丑刻的了解，老家伙在死之前肯定不甘心自己毕生的心血，随着他的死亡而一同陷入永恒的「寂亡」，把这些都托付给击溃他的对手，并不奇怪。
只是，老家伙对“英灵殿”的研究竟然达到了这种程度吗?
子刻可不相信，洛泠是靠猜，猜到了他的本体位置，肯定是通过“英灵殿”里，旧日瓦尔哈拉留下的后手做到的。
看来，所谓的把发现的所有信息悉数向其他的最初驿使共享，老家伙自己也没有做到嘛...
想到这里，子刻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几分冷笑。
洛泠没有回答子刻这个答案早已确定的问题，她在跟这些老东西们打交道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些，类似的情况出现了太多太多次。
因此，洛泠很少会是自己主动出手，除非...对方已然步入将死之时。
“所以，你想要什么?”子刻摊开双手，嘴角勾着一抹怪异的嘲弄笑容，““是想杀了我?还是夺走这座‘英灵殿’?”
无论哪种情况，似乎都很难实现。
待在这里的洛泠终究只是一道意识投影而已，尽管她似乎拥有着相当高的权限，但问题是现在是作为游客身份，连意识都不在此地，想通过掌控“英灵殿”来伏杀子刻也不现实。
至于夺走...
子刻的本体就待在“英灵殿”之中，又该怎么夺?
因此，子刻的有恃无恐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他对“英灵殿”的了解甚至要超过丑刻，毕竟丑刻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全都告诉了子刻和寅刻，而子刻从始至终都向其他两位驿使隐瞒自己的发现。
“我确实杀不了你，也没办法夺走‘英灵殿'。”洛泠说着，眼看子刻嘴角的嘲弄之意更甚，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但我可以把你的权限给禁咯。”
话音落下，洛泠一抬手，便直接在“英灵殿”的中枢系统上，把子刻的意识烙印抹除。
子刻在初听到洛泠这句话的时候，还带着些许疑惑，禁权限又是怎么回事，丑刻和他不在耗尽多少岁月，才勉强拿到一小部分权限，其中肯定是不包括禁用权限的。
直到他看见自己的这一抹投影竟然在逐渐消散，才意识到，洛泠...已经把他留在“英灵殿”中枢的意识烙印给删除了。
...这是怎么做到的?
丑刻藏起来的东西...竟然这么多的吗?
“这个老东西，就连死了都不肯安生，都要给我添堵...”
子刻的脸上闪过些许怒意，他得到末日十二刻领袖之位确实受了丑刻的不少帮助，可以说若不是丑刻主动让位，退居幕后全心投入研究，子刻绝无法坐在这个位置上。
但在之后，丑刻却一直在干涉他的行动，一些较为激进的手段也被叫停，若不是拿出「末日」降临的时间被提前这一砝码，估计老家伙到死都不会批准“重点进攻”计划。
子刻是绝对的精致利己主义者，哪怕他已经成为了“守墓人”，如果牺牲同僚能够让他在「末日」的路径上更进一步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执行。
在意识烙印彻底被抹除之后，出现在洛泠和卯刻面前的子刻投影彻底消散，唯有那双怨毒的眼眸，仿佛要如烙印一般深刻地投入她们的脑海之中。
“就这样...没啦?”
卯刻眨了眨眼，她闭上双眼，通过“监控”看到了“朝圣古道”里的子刻。
先前盘腿闭目的子刻已经睁开了双眼，满脸都是几乎遏制不住的怒意。
看起来，意识烙印被删除对他而言似乎没有什么影响，也没有直接被“英灵殿”给踢出去。
“毕竟，“‘英灵殿’主体管理都是针对意识，意识烙印也无法波及到本体。如果在这里的子刻只是意识体的话，确实会因为被拒绝而直接脱离出去。”
洛泠摇了摇头，说道，“不过，子刻已经无法再以意识体或者意识投影的形态出现在‘英灵殿’了，哪怕之后他回到这里的中枢，也无法继续留下意识烙印。”
简单来说，洛泠并不只是把子刻的意识烙印给删除了而已，是直接进了“英灵殿”的黑名单。
卯刻想了想，问道，
“但是，子刻的本体还在‘英灵殿'里，会不会直接过来会议室?”
“即便他想，也做不到。”洛泠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而且，他现在对自己的处境应该也很清楚。
“虽然只是一缕意识烙印的话，我却无法对他的本体进行干涉，但...我可以关门啊!”
此时此刻，“朝圣古道”的出入口已经被洛泠彻底封闭，子刻除非竭尽全力地动用能力，才能破坏这些禁制。
但他不敢。
一丝真正的「末日」就在“朝圣古道”的尽头处，在这个位置动用涉及到「末日」的力量，几乎等同于找死。
或许还有一种可能，他在动用能力的时候，能够同时抗衡这一丝「末日」...
至少现在的子刻是做不到的。
“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他不敢轻易去死了。’
洛泠的手指在控制中枢上一一调整，把“英灵殿”所有对外的联系全部断绝，除非具备权限。
也就是说，子刻想要使用自杀然后转世重生，来逃出“朝圣古道”这个办法，基本上可以杜绝。
他只要敢死，就再也没有踏入“英灵殿”的机会。
洛泠并不清楚为什么子刻要费尽心思地藏在“英灵殿”之中，甚至为此放弃了整个末日信使组织，但绝对有着不能放手的理由。
但无论如何，除了把子刻囚禁在“朝圣古道”之外，洛泠确实没有别的办法来应对他。
子刻考虑事情相当周全，他敢冒险踏入“英灵殿”，就已经做好了应对大部分变故的打算，只可惜洛泠手上的权限实在有点离谱，才让他的谋算落空。
就在这时，“监控”里的子刻忽然抬起头，冷笑着说道，
“洛泠，卯刻，我知道你们能听见。”
“想必，你们为了对付我已经穷尽所有手段，可我现在还好好地活着，就意味着你们对我的本体无可奈何。”
“呵呵...在茫茫虚无之中，‘英灵殿’的旧日遗迹和具体位置如大海捞针，你们就去找吧，只要找不到，就无法真正威胁到我。”
“而我，会在这段时间里彻底蜕变，掌控尽头处的这一丝「末日」，成为真正的末日神眷者。”
“走着瞧吧，你们输定了，只要你们无法在这之前找到‘英灵殿'-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子刻的挑衅意味十足，也隐约透露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吸收这一丝「末日」。
真敢想啊...
但，确实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洛泠丝毫不怀疑子刻能够做到这一点，只是需要不少的时间。
要是没有人察觉他就藏在“英灵殿”的话，他的时间几乎可以说是无限的。
即便不幸被洛泠发现，结果都相差无几，毕竟想在浩瀚的虚无之中找到“英灵殿”，实在是太难太难了，哪怕洛泠能够以本体直接踏入其中。
而子刻之所以把自己的真正目的直接告诉洛泠这些，并不完全只是逞口舌之利而已，还想让洛泠因此感到着急。
一旦着急，就可能会出现更多错误。
虽然不一定有利于自己，但用上一用又不亏。
只可惜，洛泠不吃这一套。
她摇了摇头，一笑置之。
就在这时，子刻继续出声说道，语气瞬间低沉了些许，
“还有一件事情，洛泠，你应该会想听的。”
“嗯?”洛泠一挑眉。
“与「末日」降临的时刻，已经不远了。”子刻露出一丝笑意，“在这之前，你还来得及吗?”
话音落下之后，他便再度盘腿坐下，闭上了双眼，陷入沉寂，仔细参悟「末日」。
洛泠当然知道这个事实。
不只是洛泠上次通过依附轩辕娥偷听到末日信使的会议，而且在丑刻的遗产里也提及了这一次“重点进攻”计划的起因，足以说明并不是欺骗的。
只不过...究竟提前了多少，就连丑刻都不清楚。
“我们回去吧。”洛泠轻叹一声。
继续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卯刻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也只是微微颔首，说道，
“嗯。”
她看得出少女从心底涌现的少许迷茫与徘徊，她自己同样经历过，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缓解的。
更何况，洛泠小姐总能有自己的办法。
在重新确定一遍“英灵殿”中枢系统之后，洛泠和卯刻的身形渐渐消散。
与此同时，子刻睁开双眼，他已经感知到了洛泠和卯刻的离开，眸间皆是森然的阴冷，咬牙切齿道，
“该死...”
洛泠会布置的后手，他稍微一想，就能够料到。
正是因为清楚这些后手，子刻才会更加对洛泠充满了怨恨。
如今的他，确实还有足够多的时间来逐渐参悟感受这一丝「末日」的力量，但容纳祂的机会却只剩下一次。
一旦失败的话，子刻就只能选择转世重生。
可这样一来，他就永远都无法踏入“英灵殿”之中。
几乎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子刻才是更加焦急烦躁的一方，只是为了镇住洛泠，他才不得不故作冷静。
“没关系，我还有一次机会。”
子刻稍稍平复住心情，目光微烁，
“既然现在已经没有失败的余地，我就必须更加小心翼翼...”
此时，正是破釜沉舟之刻。
“会成功的。”
离开“英灵殿”回到「繁星的维多利亚」之后，洛泠很快便捏出几具带着她部分「末日」力量的洛泠形态人偶，送到虚界之外。
虽然想要通过这种如大海捞针般的方法找到“英灵殿”，着实是有些天方夜谭，但终究还是有那么零点零零零零...一的机会。
反正试一试，又不会亏。
洛泠只送出了不会影响到自己的人偶，数量不多，权当是抽奖。
在完成这一切之后，洛泠才安定下来没多久，眉心处便传来了一道熟悉的暖意。
“....首位。”
洛泠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这道暖意了，自从上次托付给洛泠当上子刻的任务之后，她就直接消声灭迹。
之后几次，洛泠想试着联系首位，都没有传来回应，连月见和鸢尾她们都是如此。
以往首位哪怕不同意召开茶话会，也会传来一些信息，结果如今却是直接失踪了。
直到现在，洛泠才重新收到了首位的信息。
“话说回来，我好像也没当上子刻?”洛泠摸了摸下巴，在心底嘟囔着，“更何况，我甚至是直接把末日信使给扬了，算不算没完成任务?”
这一次的黑雾来得比以往要快上许多，之前至少会给一段准备的时间，现在眉心暖意浮现不到数息时间，滚滚黑雾便从四面八方袭来，把洛泠裹入其中。
周围皆是漆黑无际的虚无，远方是点滴的光亮，洛泠漫步其中，向着光亮的方向走去。
不多时，在踏入光亮的一刹那，周围的一切便豁然开朗。
依旧是灰暗破败的花园，除了身处其中的人之外，场景全都化作黯色。
“欢迎回来，小家伙。”
与每一次见面时一样，首位优雅地端坐在花园中心的长条方桌旁，神秘色彩笼罩着全身，仅仅只能从色彩的稍许变化里，依稀端详出首位神情的变化。
洛泠没有说话，直接走了过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很显然，这一次并没有其他成员参与其中。
或许，往后都不会再有了。
首位眸间含着笑意，又带上了些许婉转，
“就我们两人的话，难道你不想离我更近一些吗?”
“不必了，就这样吧，我觉得挺好的。”
洛泠抬手拒绝道，她可是正经人，老是被首位动手动脚的像什么话。
“哎，太久没能好好感受一下小紫珠的活力，我都感觉自己老了好几岁。”
首位脸上闪过一丝遗憾之色，在没有其他成员的情况下，她却是连姿态都没有端着了，言语之间相当直球。
感受着洛泠看变态似的目光，首位似乎更加高兴了，一时之间笑得花枝乱颤。
不过很快，她便收敛了过分放肆的笑意，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像是在鼓掌，
“首先，恭喜小紫珠，你顺利完成了我给予的任务，真是精彩，我都想亲上你一口当做奖励了。”
猫今天生日，出去吃了一顿比较晚，所以写少了些。
去年的生日还在跟作者朋友们聚会，今年的生日只能自己过，有点唏嘘...
悬赏还得七七八八了，这几天要是没有新打赏的话，再写三天八千就还完啦~

第一百零二章神祇注定的终局((8k)
感受着首位明显过分的灼热目光，洛泠不由得扯了扯嘴角，说道，
“这也能算奖励吗?”
“当然算啦。”首位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可不是谁都能够与我一亲芳泽的!”
“呵呵。”
洛泠只是冷笑一声，都不知道这个“奖励”究竟是对谁而言。
其实她倒也没有特别讨厌首位，平心而论，首位虽然有些时候恶趣味了一些，但整体而言帮了自己不少忙。
就是有些行为比较...过界。
要知道，自己和姐姐都没有这般亲密过呢!
首位却也不恼，只是掩嘴轻笑，似乎对洛泠此时的反应感到相当愉悦。
“不过，我既没有当上子刻，还把末日信使给扬了，这也能算完成任务吗?”洛泠疑惑地问道。
“谁说的，你这不是已经当上了吗?”首位托着下巴，幽幽地说道，“之前我只是用你能够理解的方式告诉你，更准确来说，我想要你做的，是继承旧日瓦尔哈拉的遗产。
“至于那个‘子刻’还有末日信使...你觉得，我像是会在意他们的人吗?”
听到这个答案，洛泠稍作沉默，其实在来之前，她心底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旧日瓦尔哈拉的一切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在漫长岁月之前，他们能够做到的事情就已经是现在连想都不敢想的存在。
例如，拘束「末日」，哪怕只有一丝。
“难道...”
洛泠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她才刚刚张开嘴巴，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便有一只温软手指抵在她的嘴唇处。
首位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近在咫尺的位置，洛泠甚至能够嗅到她的身上散发的清净幽香。
“问题要一个一个问，一口吃成个胖子可不行哦。”首位的嘴角勾勒出一抹动人的神秘笑容，“放心吧，小紫珠，你想知道的一切，现在...都已经可以告诉你了。”
即便已经知道洛泠的真名，而且现在的洛泠是以本体形态出现，而不是奈落形态，但首位还是偏执地喜欢把洛泠唤做“紫珠”，或许是因为这个名字是她起的吧。
洛泠抬手把首位的手指拨开，神情凝重，沉声问道，
“为什么没有直接告诉我旧日瓦尔哈拉的事情?”
“直接告诉你的话，你还能多出这么多经历吗?”首位轻描淡写地说道，“有些事情，需要你亲眼见证，才能够明白一切...
“例如，世界的葬礼。”
洛泠瞳孔微缩，她没有料到，首位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别露出这种表情嘛，我当然不知道你所经历的世界葬礼幻梦究竟是什么样的景象，但我确实知道有这一件事情，我可是亲历者，而且...不止一次。”
首位咧嘴笑道，这是她少有的露齿笑容，连向来优雅神秘的气质都浮现出几分狰狞可怖的意味，
“你应该对我的身份很好奇吧，猜测过几次?奈落神眷者?奈落本尊，还是说...
“「混沌」?”
洛泠只是看着首位，呼吸却不由得急促了些许。
她承认自己之前已经略微推测出了这个可能性，但...这个推测实在有些过于惊世骇俗，尤其是在见识到真正的「末日」之后。
世界的葬礼，无数璀璨伟大的繁星文明，只在一瞬间便彻底湮灭，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留下。
旧日瓦尔哈拉所经历的「末日」之灾很有可能并不是「末日」降临，只是未曾诞生的「末日」投来的一道目光而已，否则的话连现在的瓦尔哈拉都不会出现。
如果首位真的是「混沌」路径所对应的神祇，她至少会是与「末日」平起平坐的存在。
这样的话，她所展现的力量，就太弱小了。
诚然，深不可测的首位甚至可能会有比肩「禁忌」的可怕实力，是现在的洛泠所无法触及的，可对于神祇而言，这种实力就连蝼蚁都称不上。
可如果仅仅只是「奈落」而已，又怎么可能经历过世界葬礼?
除非...
洛泠看着首位的目光深沉了些许。
“小紫珠在想一些不礼貌的事情哦。”
首位盈盈一笑，直接坐在洛泠身旁的椅子上。
依旧是如之前的慵懒姿态，又不损失分毫的优雅气质，仿佛她无论坐在何处，都是被聚焦的“首位”。
“重新向你自我介绍一下，我名为‘奈亚拉托提普’，这同样不是我的真名，只是以你能够理解的方式所呈现的名字而已，若是以更通常的称呼而言，你也可以把我称之为「混沌」。
“没错，「秩序」-「混沌」路径之中诡异侧路径尽头的神祇，便是我。”
哪怕已然有所猜测，可在首位正式向洛泠确认自己身份的时候，她还是受到了不小的震撼。
原因无他，洛泠对「末日」实在是太了解了，这个世界上恐怕不会有第二个存在比她更了解「末日」。
正是因为如此，洛泠才会对首位的真实身份感到震撼。
这可是神祇。
一位与「末日」平起平坐的神祇。
“可是...你似乎有点弱?”
洛泠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
但在说出这句话之后，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妥，连忙闭上了嘴巴。
都怪首位平时对她一直都没有什么边界感，让自己一时之间少了不少对于神祇应有的尊重。
洛泠并没有怀疑首位的自我介绍，在这件事情上，首位绝不可能骗过自己，同时也没必要在这一点上进行欺瞒。
之所以弱，肯定是有原因的。
但是当着人家的面这样说...
确实不是一件礼貌的事情。
首位直勾勾地看着洛泠，在把她看到心底发毛之后，再度掩嘴轻笑，
“因为知道我是神祇，忽然变得拘谨起来的小紫珠看起来也很不错呢，很好的礼物...我收下了。”
“你收下了什么?”
洛泠瞪着首位，她总觉得首位也在想一些不礼貌的事情。
而且，比她还要不礼貌。
首位向洛泠抛了个“你懂的”的眼神，但很快便悠悠地回应了洛泠的疑惑，
“弱吗?确实很弱，不过这并不奇怪，因为在这里的我并不是真正的我，而且所使用的力量也不是我的力量，所以相较于你所见识过的神祇「末日」而言，弱是很正常的。”
“...为什么?”
得到首位的回答，洛泠神情里的疑惑却又添了几分。
“这个问题想要直接回答，很让人困扰啊...”
首位双手抱胸，沉思片刻之后，反问道，
“小紫珠，你觉得，如「末日」这般的神祇，是怎样的存在?”
“是...”
洛泠张了张口，在想回答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对「末日」的了解...似乎也没有那么了解?
神祇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末日」似乎并没有什么实体，又似乎具备着某些实体，从某些记载以及她的亲身接触，都具备着相应的特性。
与之相比，对应的「蜕升」更像是一个具备着人格化的存在，似乎能够进行交流，还具备着某些朴素的情感。
但无论是「末日」亦或是「蜕升」，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过祂们的本质。
“...我不知道。”洛泠摇了摇头，说道。
“你大概已经知晓一部分神祇表现出来的特质，只是很笼统而已，没有具体的概念。”
首位嘴角微勾，继续说道，“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的话，我直接告诉你的话只能加深你的疑惑。
“所谓神祇，便是一道‘规则’，一道绝对的，无可违背的‘规则'。一旦诞生出来，就会完全占据已知的所有世界，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规则'?”
洛泠微微皱眉。
“就像物理或者数学法则一样，星球的重力，恒星的光热，一加一等于二，神祇的存在...就是这样的‘规则’。、”
首位一边用指尖在桌面上画出几个图案，一边向洛泠解释道，
“假设有这么一位神祇，祂所代表的“规则’里包括‘火是冷的'，那么只要祂所波及的世界，所有的火焰都会变得冰冷——当然，这只是一个例子而已，这样说的话，你应该就能理解吧?”
洛泠微微颔首，但眉头依旧紧皱，
“如果是这样的话，「末日」所代表的‘规则'，难不成是毁灭一切?”
「末日」降临之处，皆化作虚无。
仅剩下几分悲哀的痕迹，连过往都不再。
“很遗憾，直到现在，「末日」都没有彻底诞生，因此连我也不清楚关于「末日」的“规则'会是什么模样。”
首位双手交叉，悠悠说道，“不过，代表毁灭的神祇，我倒是认识，就是「审判」「罪棘」路径之中，诡异侧路径尽头的神祇，祂即是毁灭。啧啧，祂所经过的世界，可是惨不忍睹啊。”
“经过?”
洛泠敏锐地发觉了首位这一较为古怪的用词。
“嗯，就像「末日」所笼罩的这个世界一样，这位代表着毁灭规则的神祇，已经毁灭了数个相似的世界。”
首位用极为平淡的语气说着，言语之间却充斥着森然的恐怖，
“神祇是一道‘规则’，所有被神祇笼罩的存在，都会被祂的“规则'卷入其中，哪怕...逃到其他世界。
“无论逃到何处，这道‘规则’都无法消弭，甚至会通过这名悲哀的逃难者，在新的世界蔓延开来。”
听到这里，洛泠的脸色不由得变了些许，
“这...”
哪怕能够逃出这个「末日」所笼罩的世界，也无法逃脱「末日」的蔓延吗?
她其实曾经想过，如果最终自己都无力拯救这个世界，只能落得失败的下场，至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家人们都送到世界之外去，避开「末日」的笼罩。
可首位的这一番话，却是直接打消了洛泠的盘算。
哪怕离开了这个世界，也离不开「末日」。
“真是一场悲剧。”
洛泠苦笑着说道。
“谁说不是呢?”首位耸了耸肩，说道，“当然，还有一个办法，能够避开神祇的蔓延。”
“嗯?”洛泠一听，来了些许精神，问道，“什么办法?”
首位微微一笑，回答道，
“逃到另一位神祇所笼罩的世界，神祇所代表的特殊“‘规则'是无法相容的，正所谓‘“神祇与神祇永不相见'，只要你能够跑到其他神祇的地盘，你身上的神祇规则也就无法继续生效了。”
洛泠脸上闪过几分难以言喻的神色，之后叹了口气，说道，
“别跟我开玩笑了，首位大人...”
如果所有的神祇规则都是这么可怕的话，跟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又有什么区别?
“但这确实是事实，”首位摊手道，“至少可以选择一个没那么悲惨的世界嘛，就是比较难选到，而且想要跨越世界限制的话，只有神祇能够做到。
“曾经也有一位神祇，祂主动为一个星球的人打开了次元之门，清除了星球上所有人的神祇规则，然后送到其他世界去...就是「游梦」「噩魇」路径之中，诡异侧路径尽头的神祇。”
首位说到此处，忽然有些感慨，“不过，祂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连我都不清楚...这已经超过了我的想象，至少我并不清楚该如何清除神祇规则的烙印。”
听到这里，洛泠莫名想到艾尔莎在动用独属于她的权能之时，所浮现的嫣红色虚影。
祂应该就是首位口中这位主动救世的神祇。
不过，首位这一道感慨让洛泠重新注意到，她对面的这位存在，同样是一位神祇的事实。
她忽然想到首位言语之中的矛盾点，疑惑地问道，
“首位大人，如果说你同样是一位神祇，为什么能够出现在这里，被「末日」所笼罩的世界，不应该是“神祇与神祇永不相见'吗?”
“这是一个好问题，说到这个，还得归功于我的那个老朋友啊...她确实足够天才，竟然能够想到这种法子，虽然最终依旧失败，还落得一个彻底消亡的下场。”
说到这里，首位的眸间不由得闪过几分惋惜与怀念，这是洛泠极少在首位脸上看到的神情。
不过很快，这些情绪便离开了首位的表情，她伸出三根纤细修长的葱白手指，说道，
“要想解答你的这个疑惑，得先解释三件事情。
“第一，这个世界的路径与神祇之间的关系。
“第二，神祇的本质与人格的关系。
“第三...便是我现在的情况。”
洛泠立刻正襟危坐，但却听到首位轻笑一声，嗓音娇柔地说道，
“我都打算告诉你这么多秘密，难道...你就不想对我有一些回报吗?”
洛泠神情微僵。
回报确实是应该的，毕竟她和首位的关系应该还没好到对方能与自己无私奉献的程度。
只不过，在知道首位的真实身份之后，洛泠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能够打动对方的东西可以进行交易。
除非...
洛泠想到了某些不可言喻的事情，不由得往后挪动了些许，警惕之色未减。
“逗你玩呢。”首位端着下巴，满眼皆是笑意，“难得可以看到小紫珠紧张拘谨的模样，可算是不可多得的一幕。
“当然，这确实是一场交易，只不过...你需要付出的代价，并不是你小脑袋里装着的东西。”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什么都没有多想。”洛泠义正辞严地说道。
“呵呵...”
首位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着，很快便把话题拨回了正轨，
“关于路径与神祇，很多人都知道路径的力量是来自于神祇，你应该对此相当清楚，但在知道神祇的本质之后，这种说法就不够全面了。
“昔日「蜕升」——暂且先这样称呼祂吧，祂从这个世界之外借来神祇的力量，试图以此对抗「末日」，六条秩序侧路径因此形成，只可惜「末日」同样引来六位神祇的力量，形成了对立的六条诡异侧路径，这便是最初路径的雏形。”
“值得注意的是，祂们所引来的所谓神祇力量，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神祇之力，而是以对应的神祇作为模板，然后在自身的‘规则'里诞生出与之相对应的力量了。也就是说，六条诡异侧路径的本质是「末日」，六条秩序侧路径的本质是「蜕升」，分别为十二位神祇的规则映照。”
“以我为例子，我‘奈亚拉托提普’被作为「混沌」路径的模板引入这个世界，「混沌」路径因此拥有了‘奈亚拉托提普'的一部分特质。当然，仅仅只是一部分而已，‘奈亚拉托提普'的规则当然不可能只是「混沌」路径所表现出来的这么简单。当然，哪怕只是能够做到这种程度，足以说明「蜕升」令我都羡慕不已的天纵之姿。”
「末日」所造就的诡异侧路径，本身就是「蜕升」先行诞生之后，才与之相对应走出来的，尽管诡异侧路径比秩序侧路径要更加强大，但这并不能抹消「蜕升」在这一方面上的功绩。
““奈亚拉托提普’的情况就是这样，其他路径所对应的神祇应该也差不多，所谓的路径也只是一部分特质的展现，并不是完整的神祇规则。”首位缓缓地说道。
这样一来，就避开了“神祇与神祇永不相见”的法则，因为这些路径所对应的神祇并没有真正降临到这个世界，仅仅是「末日」与「蜕升」力量的不同体现而已。
只是...
如果是这样的话，首位现在的情况又该如何解释?
洛泠并没有直接发问，只是耐心地听着。
“第二个问题，应该也是你最好奇的一件事情，即神祇与人格之间的关系。”首位指了指自己，说道，，“比如我的存在，比如说「蜕升」的存在，究竟都是怎样一回事。
“首先需要明确的一点就是，神祇的本质是一道‘规则’，但所指的并不是神祇等同于数学物理法则之类，是虚无缥缈的概念存在，而是具备着一定的实体性，在漫长岁月之中，这种实体会诞生出一缕属于自己的意识，即神祇的人格。我是如此，「蜕升」亦是如此，我们都是神祇意识的人格化体现。”
首位忽然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竖起食指在嘴唇处，轻声说道，
“关于我‘奈亚拉托提普'的故事，小紫珠，如果你想听的话，拿出一点让我无法拒绝的代价出来，也是可以告诉你的哦。”
闻言洛泠忍不住想到「末日」降临的景象，神祇之威体现得淋漓尽致。
而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位，同样是一名真正的神祇，祂的诞生恐怕与「末日」一般带来过沉重的灾难，甚至祂的世界已然被破坏殆尽。
究竟经历过怎样的故事，才能够坐在这里与自己谈笑风生，确实足够吸引人。
但一听到所谓“无法拒绝的代价”的代价，洛泠的脑海里就不由得浮现出当时湿润温柔的香甜，小脸微红，立刻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不，不必了...”
“真遗憾，要知道，‘奈亚拉托提普’的故事同样是很精彩的哦。”
首位说是如此，脸上却没有半点失落的神情，笑容反而灿烂了些许，
“既然如此，就只能说回「蜕升」了。没错，「蜕升」就是我先前所说的老朋友，你与她极为相似，像到我初见之时都险些没能分清楚。
“而自称为「蜕升」的她，实际上是「末日」意识的人格化体现...也就是说，她亦是「末日」。”
「蜕升」就是「末日」，「末日」就是「蜕升」，哪怕洛泠先前已经知道了这一点，却没能料到两者之间竟然会是这种关系...
她还以为「蜕升」其实是从「末日」分化出来，类似于化身之类的存在。
脑海里浮现出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洛泠的神情不由得复杂了些许。
“如果是这样的话，「蜕升」直接掌控「末日」不再蔓延便是了，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抗衡自己呢?”洛泠定了定神，问道。
首位直勾勾地看着洛泠，她的神情带着某些不可明说的意味。
像是哀伤，像是惋惜，无比复杂。
片刻之后，她轻叹一声------这几乎是洛泠第一次听到首位的叹息，
“我说过，所谓神祇的本质，是一道绝对的、无可违背的‘规则’，这种‘无可违背’，同样包括神祇意识本身在内。
“无论是我，亦或是「蜕升」，都无法违背「末日」与‘奈亚拉托提普'所体现出来的特殊规则。或许...这便是作为神祇人格的我们，最为悲哀的地方。”
在经历无数岁月之后，所诞生出来的一缕人格，或许在见证无数存在的挣扎之后，从本源之处产生了一丝善意，却无法掌控本应属于自己的力量蔓延波及，亲眼目睹曾经璀璨辉煌的一切在自己的手上消亡殆尽...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注定走向绝望的终局。
对身处其中的每一位存在而言，皆是如此，全无例外。
“如果诡异侧路径的神祇会带来灾难，秩序侧路径呢?”洛泠忽然想到了这一点，说道，“如果是秩序侧路径神祇的世界...”
“或许，结果同样不会有任何改变。”首位却是摇了摇头，打断了洛泠的话，
“所谓的秩序侧与诡异侧，只是在这个世界存在着而已。因为「末日」与「蜕升」所借取的是神祇相应的一部分特质，而在被对应神祇所笼罩的世界之中，并无秩序侧与诡异侧之分。
“我并不确定，是否能够有一个被神祇规则笼罩的世界，能够让生灵苟延残喘，至少在我已知的范畴之内并不存在，包括被‘奈亚拉托提普’所笼罩的世界。”
首位的语气平缓之中又夹杂着些许哀婉，连她都对这样可怕的灾难束手无策。
在“奈亚拉托提普”的故事里，其结局并不会比「末日」的终局更加美好。
洛泠沉默着，没有继续向首位追问其中的细节，终究不过是又一场悲剧而已。
尽管首位平日颇具恶趣味，但能够看得出来，如果可以的话，她并不愿意再一次看到这样的终局诞生，哪怕这里并不是“奈亚拉托提普””的世界。
“真是...可怕的灾难。”
洛泠脸上不由得浮现出苦涩的意味。
“可不是嘛，全都是倒霉催的，有谁愿意经历这一切呢?”首位眨了眨眼，说道，“还是来说说最后一个问题吧，关于我现在的情况。”
洛泠再度坐直了身子，首位可是一位神祇的人格化体现，她的情况确实令人好奇。
“当昔日的「末日」以某种方式“‘借取'了属于我的力量时，我察觉到了这一点，动用一些小手段来到了这里，并通过‘奈亚拉托提普'的法则，接管了「末日」所创造的「混沌」路径。”首位幽幽地说道，
“实际上，所有「混沌」路径的序列诡异，包括「禁忌」在内，都可以被视为我的化身，包括「奈落」。呵呵...我可向来都不会说话，只是说我既不是「奈落」也不是「奈落」的化身，但从来没有说过「奈落」不是我的化身呀?
洛泠很想说些什么来反驳一下，但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也就是说，出现在这里的我，只不过是被「末日」所创造出来的「混沌」而已，能够动用的力量仅是这一部分路径，因此在你看来确实弱了一些。”
首位继续说道，““神祇与神祇永不相见'，本质上是不同的特殊规则之间互不相容，只不过在这里的我动用的可是「末日」的规则，并不存在这一方面的限制。”
洛泠想了想，问道，“既然你能够通过自己的手段，相当于用一缕意识投影来到这个世界，其他神祇是否也能够做到?”
首位仔细思索片刻，说道，
“应该是没有的。只不过，虽然没有神祇的意识，但以这种借用的方式，难保不会被其他神祇施加影响。「蜕升」曾经特意进行防备过，只可惜诞生没多久的她还是过于稚嫩，让我钻了空子。”
听到首位的回答，洛泠想到了想借助外神之力打造出避世桃源的天时预兆与她的长生天，或许这也是「彼岸」神祇所施加的影响吧。
“也有可能会送来或者送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之前「蜕升」就搞出过类似的情况，不小心把「末日」的一道注视给逸散到其他世界去了，不过只是一道目光而已，应该影响不大。”
“还有一次差点就自己促成「末日」的降临，若不是我及时出手，如今的这个世界怕是连起源之地都不复存在。”
说到此处，首位的声音瞬间愉悦了起来。
“...为什么听起来「蜕升」有点不太靠谱的样子?”
洛泠不由得扯了扯嘴角，本来她对「蜕升」的印象已经几近于完美救世圣母了，结果这一连串听下来，更像是个状况百出的冒失鬼。
“她确实很不靠谱，总是弄出一些意料之外的情况。”首位又轻轻地叹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可若她能够像我一样再靠谱些，起源之地就不会存在，你不会出现，这个世界已然彻底落入「末日」。
“‘奈亚拉托提普’的世界，便是如此的终局。”
首位只是轻描淡写地说着，却道出一个世界的终末。
她的“靠谱”选择，造就了一个无可挽回的悲剧。
“小紫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不想让你再重新走上她的老路吗?”
首位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洛泠，眼神之中竟是前所未有的恳切。
她伸出双手，轻轻握住了洛泠的小手，温软地裹在其中，轻声说道，
“如果有一天，你与她面临同样的选择，我希望...你能够自私一点。
“因为竭尽一切的努力，终究无法改变神祇悲哀的终局。”

第一百零三章蜕升与奈亚(8k)
首位难得流露出几分真诚，言语之中的悲切，不由得让洛泠感到了迟疑。
“选择...么?”
洛泠沉默着。
作为「末日」的人格化体现，「蜕升」在直面「末日」降临之时有两种选择。
第一，便是顺水推舟，彻底放弃，让「末日」降临，切化作虚无，而祂作为人格化体现，独自留于这个世界之上。
第二..
便是昔日的祂做作出的真正选择。
竭尽全力，甚至是以自身为代价，也要挽回「末日」的降临，为这个世界留下最后的送葬者。
相较于整个宇宙的尺度而言，区区起源之地的些许岁月，不过是眨眼之间而已。
「蜕升」以自我为代价，仅仅只能挽回这一瞬之间。
在同为神祇的首位看来，可以说全无意义。
因为在这短暂的挽回之后，「末日」将会重新降临，届时结果同样不会有任何改变。
不过是白白的牺牲而已。
“直到现在，我都在惋惜她的离去，”首位悠悠地说道，“因为她算是...为数不多能够与我说得上话的存在。
“你也一样，小紫珠。”
“我...”
洛泠张了张口，她很清楚，首位的这句话，几乎就是确定了一件事情。
她与神祇的人格化体现，可以算作是同等的存在。
这可是来自于神祇的认证，绝不会有错。
只是，洛泠心底却没有一丝高兴的感觉，只有难言的沉重。
“不过...茶话会的其他人，不算说得上话吗?”洛泠嘴唇微抿，又问道。
首位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微笑，勉强又复杂。
她重新恢复了慵懒的姿态，目光似有若无地向着远方投去，轻声说道，
“机会难得，我跟你讲一个故事吧，关于...茶话会的故事。
这是一个很久很久之前的故事，久远到...昔日的首位，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奈亚拉托提普”的人格化体现。
她同样曾经为拯救世界竭尽全力过，神祇之灾的恐怖笼罩在她的世界之上。
最初的茶话会应运而生，当时的首位找到了不少具备神眷者姿质的同伴，作为一个独立的势力而存在。
如今的魔女茶话会所有规矩，都是当时留下来的，包括以神秘色彩笼罩自身隐瞒身份，召开的规则，以及交易使用的繁花纹路。
只不过...当时的茶话会规模远超如今。
因为作为神祇人格的首位拥有着极其强大的力量，茶话会之强大毋庸置疑，几乎是那个世界里最为神秘且令人恐惧的组织。
几乎所有组织之中，都渗透着属于茶话会的成员。
首位仅仅只需要发布一道交易指令，就能让整个世界为之动荡。
无论如何，最终目的都是为了与神祇之灾抗衡。
只不过，在度过一段不算漫长的岁月之后，首位和她的茶话会失败了。
在她意识到自己真正身份之时，悲剧已然无可挽回。
“茶话会曾是那个世界最后的希望，只是渺茫的希望终究会迎来破灭的时刻。”
说起过去之时的首位，淡淡的哀伤情绪弥漫在周围，连洛泠都不由得眼角湿润了些许。
尽管首位省去了大部分的细节，毕竟如此庞大的故事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讲完的，但能够听出来，首位对她的同伴们同样非常珍视。
就像姐姐她们之于自己而言。
只不过...
“她们...”
洛泠忍不住出声问道。
“姑且算是死了吧。”首位瞥了洛泠一眼。
姑且。
这个词语的出现，就意味着，她们的结局...或许比纯粹的死亡更加可怕。
洛泠识趣地不再去揭开首位的伤疤。
只能说，她们的离去，确实对首位造成了不小的打击，她尘封自己的内心，不再轻易把真挚的情感托付出去。
因为除了神祇之外的所有存在，都会被神祇之灾彻底淹没。
昔日的「蜕升」与首位同为神祇意识的人格化体现，想必她们认识之时，应该曾度过一段难忘的时光，毕竟首位把她称之为老朋友。
直到最终，「蜕升」选择牺牲自我，让首位一直到现在都耿耿于怀。
因此，她之所以会以几乎恳求的姿态，让与「蜕升」极为相似的洛泠不要再重蹈覆辙，也就不难理解了。
“末日信使的“守望文明'计划所造就的‘守墓人'，能否在「末日」降临的时刻留存下来。”洛泠忽然想到了这件事情，沉声问道。
“能，’”首位给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但更加让洛泠意料之外的是下一句话，“她们现在就是这种状态。”
洛泠彻底说不出话了。
可以成功，但结局比死亡更加可怕。
或许不同的神祇规则，所走向的结果不尽相同，但可以想象的是...都不会是什么好结局。
洛泠不由得担心起姐姐等人的情况，若是「末日」终究不幸地彻底降临，她们会迎来怎样的结局。
但她却不敢向首位发问，生怕只能得到一个绝望的答案。
暂且埋在心底，还能留住一分渺茫的希望。
洛泠没有把这个几乎摆在明面上的问题问出来，首位也就没有自作主张地把答案直接告诉洛泠。
她们全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这个问题。
“不过，小紫珠，实际上在这个世界上的魔女茶话会，不仅仅只有你们而已哦。”首位忽然想到了什么，微笑着说道，
“你刚刚进来的时候，应该是想询问旧日瓦尔哈拉与我之间的关系，现在我可以告诉你，“英灵殿’计划...便是出自茶话会成员之手。
“也是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届魔女茶话会。”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洛泠并不意外，没有首位相助的话，仅凭旧日瓦尔哈拉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拘束一丝「末日」这种事情，恐怕他们连想象都无法想象出来。
不过，这个第一届魔女茶话会...
“在「蜕升」消逝之后，我发现她留下的「蜕升」路径依旧存在，还余留了一个文明分化而出的四个起源之地，尽管在「末日」的侵蚀下岌岌可危，但我想着...或许，再看看的话，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首位自嘲地笑了笑，说道，，“或许是我确实被「蜕升」勾起了对过往的怀念，竟不知不觉...又在这个世界上组建起了茶话会。当时的成员都已经死在了旧日瓦尔哈拉灭亡之时，倒是有留下过后代，荼蘼便是其中之一。”
荼蘼，拥有着精灵外貌的龙娘，虽然举止与谈吐一直以来都很成熟，连神秘色彩笼罩之下的体型也是一个身材高挑体态丰满的大姐姐，但实际上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小萝莉。
她是瓦尔哈拉的人，不过洛泠在接触旧日瓦尔哈拉的时候，并没有联想到荼蘼，直到首位在此刻特意提起之时，才证实了这段关系。
“相信你已经亲眼见过了旧日瓦尔哈拉的奇迹，不过这些并不是完全是由我造就，同样是她们通过一桩又一桩的交易里，从我手上拿走的。”
首位说道，“无论是其他世界的‘奈亚拉托提普'，还是这个世界的「混沌」路径，都拥有着强调“等价交换'的规则，这一点连我都无法完全违背。
“‘英灵殿’计划的详细情况我并没有参与，但其中一些关键的信息与不可思议的奇迹都是我出手的，包括拘留一丝「末日」。”
“原来如此...”
洛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问道，
“所以，我在‘英灵殿'里发现的意识烙印，也是你留下的咯?”
“什么意识烙印?”闻言首位却是一愣。
“我在‘英灵殿’里发现了一道和我极为相似，却又不属于我的意识烙印，奇怪的是我用起来跟我自己的差不多，而且还在‘英灵殿’系统里拥有着极高的权限...”
洛泠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首位的脸色变化。
首位听完之后，神情却凝重了起来，连懒散的身躯都坐直了些许，
“我从未留下过任何意识烙印。”
“是吗?我还以为是你在‘英灵殿'里留下过「蜕升」的烙印...”
洛泠的怀疑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这枚古怪的意识烙印，最大的可能性便是来自于「蜕升」，而首位一看就很想念「蜕升」，会做出这种行为并不奇怪。
“不，不是我留下的，而且，也不可能是「蜕升」的烙印。”首位摇了摇头，说道，
“虽然我一直把她唤作「蜕升」，但实际上她并不能与「蜕升」等同，这只是她开创出来的一条路径而已，就像「末日」路径并不等同于「末日」一样。
“这个世界上只存在着一位神祇，即「末日」。而她作为其意识人格化的体现，在旧日瓦尔哈拉诞生之时就已经消散到什么都留不下来，因而也不可能会在“英灵殿'里存在着属于她的意识烙印。
“另外，神祇意识的人格化体现想要真正诞生出来，条件极为苛刻，最重要的一点便是需要漫长的岁月，包括我和她在内，在诞生之初所面临的，都已经是一个崩溃到无法被挽救的世界。”
“而她消散的时间对于神祇而言并不算遥远，因此...这个世界上不会存在着一名新的「蜕升」。同理，小紫珠，你也不是，你的存在...我同样无法看穿，关于你的一切，我也无从探知。”
首位寥寥几句话便断绝了洛泠的所有猜测，这下洛泠又想不明白自己怎么能够在“英灵殿”里当上总经理了。
“还记得我说过，其他神祇可能也会在这个世界上留下影响吗?或许这枚烙印，便是出自这些影响之中。”首位幽幽说道，“无论如何，‘‘英灵殿’只是一次绝望的挣扎，无可奈何的尝试，甚至连「末日」的些许涟漪都无法抗衡
“我来告诉你，关于第一届魔女茶话会的结局吧，‘英灵殿’总负责人被抛弃在计划之外，却因为这一次抛弃得以浑浑噩噩地活在现存的瓦尔哈拉之中，荼蘼便是她的后代。茶话会里的其他背叛者都搭上了这一趟通往「末日」的列车，彻底消弭在虚无之中。”
说到此处，首位不由得感慨着摇了摇头，说道，
“呵呵...不得不说，那一次茶话会确实有点失败，没想到她们会为了彼此的利益，直接把最重要的一位成员排除在外。只因为有她在，其他成员就永远都出不了头。
.....”
感觉又是一个错综复杂的故事。
难怪之后首位对占据“英灵殿”的末日信使没有出手干涉过，原来是出自这个原因。
“不过，我这一届...还算不错吧?”洛泠迟疑着问道。
她和鸢尾等人相处都挺愉快的，虽然过程里有一些不太和谐的小插曲。
“挺不错的，特别是你，小紫珠。”首位微微颔首，赞许道，“自打你来了之后，她们就全都被收抬老实了。”
“...我可以认为这是在夸我吗?”洛泠嘴角微扯，她忽然意识到，月见先前还想着要坑鸢尾来着.
好吧，似乎也没有那么相亲相爱。
“尽管这样认为吧，毕竟你可是我最喜欢的小紫珠呢。”首位一连向洛泠抛了好几个媚眼，吓得洛泠不由得又把座位往后挪动了些许，满脸警惕，生怕首位一言不合又对她来上一个怀中抱妹杀。
只不过，这一次的首位只是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这一次，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洛泠稍作正色，板着脸问道。
“这我得好好想想...”
首位说着，便向洛泠伸出了手，轻轻触碰着她的脸颊。
随即她看见洛泠的表情紧张了起来，想跑路又没有立刻跑路的模样，不由得噗嗤一笑，
“小紫珠，这么怕我会吃了你吗?”
“你说呢?”
洛泠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些许不满。
“上次只是情不自禁嘛，再者说你可是掀了我好几次桌子，险些弄出些麻烦的事情...我的真容可不是谁都有本事直视的。”首位的嘴角微勾，继续道，
“好啦，我从你这里索取过的代价可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这一次‘交易’...也仅仅只是对你获知的信息进行一定的补充而已，这一点程度的“等价交换’我还是能够小小地违背一下的，就当做对小紫珠的奖励好了。
她把手指点到洛泠的眉心处，继续说道，
“只不过，没想到你竟然连这一道祝福都没有动用...看来，你成长的速度确实远超我的预料。”
话说到一半，首位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话音微顿，然后继续说道，语气却低落了些许，
“看来，你已经拥有着接受她的资格。”
“嗯?”
洛泠疑惑地抬起头，却在这一刻直视到了首位的双眸。
在没有神秘色彩笼罩的情况下。
“吾名为“奈亚拉托提普'，”首位吐露着古怪的音节，犹如箫笛吹奏的旋律，却让洛泠莫名地理解了其中的意义，‘“带来“奇迹’与“绝望'之存在。
“以神祇之真名，赐福与你。”
笼罩着首位的神秘色彩在这一刻，一寸一寸地崩塌，直到完全溃散，首位的真身——至少是在这个世界上的真身，直接出现在了洛泠的面前。
这是一位绝美到几乎令人窒息的女子，她妖冶邪魅，仿佛极尽世间一切沉沦的诱惑，却又如毒蛇般恶毒，恶魔般邪恶，她的美并不会令人欣赏，只会带来恐惧。
世间一切的不可名状之物，都无法比拟这一份绝美的可怖。
即便是洛泠，在见到首位真身的一刹那，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森冷之意，从骨髓深处涌现，几乎支配了她的意识。
一位神祇。
一位真正的神祇。
出现在了洛泠的面前。
凡人仅仅直视祂，都会迎来无可挽回的灾难。
“奈亚拉托提普”的嘴角处微微勾起一抹惊心动魄的笑容，繁复纹路的眼眸之中流露出淡淡的哀伤，她伸出妖娆的双手，呵护般轻轻地捧起洛泠的脸颊，柔声说道，
“以我的爱，赐福与你。”
这一刻，她似乎已不再是“奈亚拉托提普”，而是「蜕升」。
一丝蜻蜓点水的柔软轻拂而过。
少女缓缓地合上了双眼，接受着这一份...遗落的爱。
不知过了多久，首位捧起的双手已没有了娇小的身影，周围的灰暗花园重新归于黯淡的沉寂。
“呵...”
首位轻笑一双，把空荡荡的双手垂落。
她知道，这一次冒险的尝试，确实已经成功了。
“你的意志，终究还是被我送给她了呢。”首位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恍惚之间，她似乎又见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在这一处灰暗花园里面到处蹦鞑。
“你是谁?好邪恶的魔女，让我来战胜你呀!哎呀，好像打不了...”
“‘奈亚拉托提普’...好长的名字，就直接叫你奈亚吧!我叫做蜕升，这可是我自己起的名字哦!”
“神祇?诶，我们都是吗?不过，你说的这些事情，我好像没想过...放心吧，我一定能够拯救世界的!”
首位微微睁开双眼，朦胧的雾气在她的眼眶之中涌动。
她依稀看见，一名元气满满的少女坐在桌子的对面，双手托着下巴，像是永远都在发光的眼眸直勾勾地注视着自己，笑厌如花。
似乎，这一幕只在不久之前。
她缓缓地抬起手，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动作停滞在这一刻。
「蜕升」已不再。
“奈亚奈亚，快来帮帮我，我好像又闯大祸了...”
“奈亚奈亚，他们怎么又打起来了，明明还有这么多的灾难没有解决...”
“奈亚奈亚，你怎么就这么厉害哇，我好喜欢你啊!”
她总是觉得少女吵闹，向来都很不耐烦，但少女却总是缠着她，撒娇似向她请求。
一段漫长，却又短暂的时光。
临近终局之时，娇小的少女稍稍仰着头看着她，拿起她的手抚在自己的脸颊处，轻声说道，
“奈亚奈亚，我喜...不，我爱你。”
可她不懂。
直到最后一幕出现在她的面前之时，她才意识到，这名少女对于自己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当蔓延而至的漆黑与虚无，彻底逸散开来，笼罩着这个世界上最后一处净土，最后一寸终末之地。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失败，「末日」即将降临，「蜕升」却已不再。'
“我已是终亡，世界的毁灭者。
少女迎着虚无，展开双臂，以渺茫的身影，挽回这一场浩瀚恐怖的「末日」降临。
少女对她说。
“我爱着这个世界。”
少女又说。
“所以，奈亚，替我爱这个世界吧。”
少女还说。
“对不起，擅自把我的责任托付给你了，我亲爱的奈亚。
至此，迎来这个世界上最为壮观的一幕，已经诞生的「末日」因为人格化体现的消弭，出现了短暂的退却。
从燃尽一切的「蜕升」之刻里，诞生分化出四座起源之地，以「蜕升」守护之能，让四座起源之地得以在「末日」的侵蚀之下苟延残喘下来。
一曲终了。
首位稍稍低头，看着自己空落落的双手，似乎又看到了那名少女。
实在是太像了。
哪怕容颜不似，性格迥异，可她们还是太像了。
像到自己都忍不住向她释放这道迟到的情感。
“这一次，你会作出与她一样的选择吗?”首位轻声呢喃，随后神情灰暗了些许，“...你会的。”
在最后的时刻，首位还是把「蜕升」所拥有的奇迹，交给...或者更应该称之为“还给”了洛泠，让她在抵达终点之时，能够选择与「蜕升」一样的道路。
可她明明不希望洛泠这样做。
“这是选择的权利。”
与昔日一般。
因为...
“亲眼目睹终局的到来，是作为神祇的意识，最为绝望的时刻。”
如果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的话...
.......
洛泠缓缓地睁开双眼。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可醒来的时候却什么都不记得，漫长的梦境在苏醒的瞬间，便已然化作灰无，记忆的最后一瞬停留在首位捧起自己脸颊的时候。
想到这里，洛泠立刻便是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对，首位再怎么样也应该不会对她做些什么吧?
洛泠稍作定神，便发现此时的自己正踏足于一处幽暗的古朴长廊处，两侧昏暗的油灯若隐若现，仿佛一阵风就能够吹灭。
“朝圣古道?”
洛泠下意识地想到了这个地方，但她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子刻的存在。
这里是她的意识空间。
“为什么我这一处意识空间会是‘朝圣古道'的模样呢?
洛泠的脑海里闪过了这个疑惑，但一想到“英灵殿”之中甚至留有她的意识烙印，这种情况似乎也就不足为奇了。
她的存在与旧日瓦尔哈拉，应该有一段联系。
可惜的是，关于她的一切，首位都无法给出答案。
洛泠迈开步伐，向前走去。
白魔女，紫珠，乌鸢，有苏铃..
几个房间都与之前一样，半掩着房门，微微露出里面的景色。
而这一次不同的是，走廊尽头的大门处，同样半开着。
洛泠迟疑稍许，便继续向前走去，伸手推开了这一扇大门。
轰隆隆的低沉声响出现，洛泠踏足其中。
“......
在踏入大门之内的一瞬间，洛泠立刻便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悚然感。
周围的一切不在是空寂与虚无，而是充斥着各种扭曲与不可名状的造物。
血肉铸就的建筑，绵延不绝如山峰般耸立的扭曲怪物，蠕动在地面上睁着无数血红眼眸的粘稠秽物...
嫣红与漆黑交织的天穹，云层间倾斜而下的是绮丽幻彩的光芒，但目光所及的所有存在却都在竭尽全力地避开这些光彩。
这等光景，怕是连地狱都难以企及。
洛泠想退出大门，往后一看，大门的位置已经空落落一片，似乎从未存在过大门这种东西。
她只能深吸一口气，向前走去。
这些扭曲怪诞的存在像是无法感知到洛泠一样，亦或者是无视了她，并没有因为洛泠的到来出现任何的反应，洛泠只能小心翼翼地避开着这些古怪恐怖的造物，因为这些不可名状的存在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不得不小心。
向前走了一段路之后，洛泠总算看到了让她稍许安心的景色，一名从未见过的陌生少女背靠着一块石碑，微微合着双眼，就像是在歇息。
洛泠很确定，这名少女不是自己，因为长得就完全不一样。
少女的容颜并不绝美，但很耐看，是即便大大方方地直视都不会感到尴尬的类型，像是一个温柔娟秀的大小姐，与恐怖扭曲的一切格格不入。
还没等洛泠走过去，少女竟然直接睁开双眼，她抬头看到了洛泠，双眼像是散出了光亮一般，惊喜地向着洛泠挥挥手，
“这里这里，洛泠小姐，过来这里呀!”
..”
不得不承认的是，洛泠在听到这名陌生的少女唤起自己的名字，心底却莫名地没有任何一丝的惊讶，仿佛这本来就是应该的。
这种感觉，反而让洛泠警惕了起来。
洛泠谨慎地走了过去，少女立刻挪了挪位置，然后伸手拍拍旁边的空地，向着洛泠灿烂地笑着，
“快些过来坐下聊聊呀，洛泠小姐。”
“你是...”
洛泠出声问着，却猝不及防地被对方拽着手臂，直接坐了下来。
她想挣脱开来，但还是顺从地坐下。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名少女并不会加害于自己，几乎是烙印在本能里的事实。
“洛泠小姐，你还好吗?过得幸福吗?”少女叽叽喳喳地说着，“要是不开心的话，就一定要想办法让自己开心起来哦!'
“我...还行?”
这拉家常似的场面让洛泠有些哭笑不得，周围这可怕的景色，怎么看都不是聊天的地方...
“‘还行'是敷衍的答案哦，洛泠小姐。”少女鼓着脸，认真地说道，“这可是相当重要的事情!要认认真真地回答!”
“我...”
洛泠话到嘴边，脑海里禁不住浮现出过往的种种。
她的家人，她的过去。
每一份记忆，都值得被珍视与怀念。
“我很幸福。”
洛泠的嘴角不由得微微勾起。
“好呀好呀!我们的洛泠小姐很幸福呢!”
少女拍手叫好，手舞足蹈了起来，仿佛因为洛泠的幸福，她也一样感到了幸福。
她凑近了过来，眨巴着眼眸，直视着洛泠，又带着些许悟地问道，
“她，还好吗?”
她?”
洛泠微微皱眉。
“就是奈亚啊奈亚，笨呐，洛泠小姐，你怎么连她都给忘记了!”少女故作生气地叉着腰。
“奈亚是...”洛泠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等等.….首位?”
她挠了挠后脑勺，说道，“好像...还行?好吧，挺好的。”
“这样啊，哼哼。”
听到洛泠的回答，少女把鼻尖都竖了起来，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轻哼。
看起来，她对于奈亚的关心，好像就比洛泠少了些。
这时，洛泠同样隐约猜出了少女的身份，但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眸间忍不住流露出些许不可思议的神色。
如果说，这名少女就是昔日的「蜕升」...
确实和她之前的想象，有些不小的出入。
不，出入还挺大的。
“我们的世界...”
少女继续问着，但话只说到一半，便缓缓地蜷起双腿，稍稍把脸埋了进去，才闷声说道，
“应该很不好吧。”
“嗯。
洛泠的心情同样沉重了起来。
“真笨呐，到了最后...我还是没能拯救世界。”
少女的嗓音隐约带了些嘶哑的哭腔，悲痛的情绪不由得感染到了坐在她身旁的洛泠。
洛泠目睹着少女的悲伤，轻声开口道，
“但...即便到现在，我们还有一丝希望，哪怕渺茫。”
“真的吗?”
少女抬起头，微红的眼眶里带着期许的目光。
“没错。”洛泠的神情柔和了些许，“因为...至少还有我在。
“我一定会拯救世界的，亲爱的「蜕升」小姐。”

第一百零四章救世之道(8k)
光怪陆离的扭曲世界，就在洛泠话音落下的这一刻开始逐渐崩塌，没有出现任何声响，一切的发生都是悄无声息。
唯独剩下少女与她背后的石碑。
少女直愣愣地看着洛泠，渐渐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泪水又止不住地落下。
她伸出手，轻轻拨弄着洛泠的头发，把阴郁凌乱的刘海梳理整齐，然后变魔术般从不知何处拿出一枚款式普通的发卡，别在刘海处。
“真的是，总是乱糟糟的，这样多没精神...想要拯救世界，应该得是干劲满满的呀!”
少女稍稍踮起脚尖，摸了摸洛泠的头发。
她并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
少女便是...已经彻底消弭的「蜕升」。
诞生一切的「蜕升」。
“我是谁?”
洛泠忽然出声问道。
她直勾勾地看着「蜕升」，期许着一个答案。
洛泠并不知道，这位「蜕升」究竟是首位动用能力所造就的幻象，还是昔日的残影，亦或者...
是她的幻梦。
“你是谁?”
「蜕升」稍稍歪了歪头，似乎对洛泠会问出这种问题而感到疑惑。
“洛泠小姐，你是我的孩子呀。”
「蜕升」笑盈盈地说着，弯起的眼睛如月牙。
“你的...孩子?”
洛泠低声喃喃道。
所以，她总算找到了自己的母亲吗?
亦或者...
“换个更准确地说法吧，”「蜕升」直视着洛泠的双眼，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之中，似有星河流转，“你是，我们的孩子。”
当最后一句话响起之时，洛泠听到的并不只是「蜕升」的声音。
而是千千万万道，无数道温柔的声音，就在这一刻响起，贯穿了洛泠的意识。
她看到了扭曲世界崩溃之后，所显露出来的浩瀚星海，璀璨的文明在其中闪烁，这是她曾在世界葬礼之时所见到过...前所未有的绝景。
如此绝妙的景色，却在「末日」降临之后，彻底化作虚无的一部分。
可是，他们在湮灭之前，却为这个世界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是...”
洛泠缓缓地说道。
她的眸间也似有星河流转。
“...你们的孩子。”
她轻轻拿起了「蜕升」的小手，抚在自己的脸颊处。
这一刻，洛泠已经意识到了她的存在。
“我从「末日」走来，”洛泠轻声呢喃，“我向「蜕升」走去。
“但我既不是「末日」，亦非「蜕升」。
“我是...繁星文明的孩子，漫长虚无之中唯一的火种，这个世界走向最后一刻之时的意志。”
便是构成“洛泠”之存在，真正的概念。
“我们的洛泠小姐呀...”
“总算，长大了。”
「蜕升」欣慰地点了点头，少女的身形逐渐黯淡消散，融入这璀璨文明的星海之中。
“请不要为我的逝去感到悲伤，因为你就是我的延续。
“一位幸福的洛泠小姐，是我唯一仅剩的愿望。”
“哪怕...「蜕升」已不再，「末日」即将降临。”
“带着我们最后的期许，永远幸福地走下去....”
“然后，用尽全力地去拯救世界吧。”
“就算最终...失败了，也没有关系哦。”
「蜕升」的身形彻底消散，独留一道温柔的嗓音，
“因为你是我们亲爱的洛泠小姐呀...”
直到最后一丝话音的余韵散去，周围的一切重新归于虚无，再度出现在洛泠面前的，是她自己。
微微蜷缩着，抱着双膝，陷入温软的沉眠。
脸上再没有恶鬼化的痕迹，连嘴唇都微微勾起，浮现出几分柔和的笑意。
她是...幸福的洛泠小姐。
洛泠缓缓地伸出了手，却看到了一抹灰色的影子在涌动。
这便是真正的她。
于浩瀚星海之中无数璀璨的繁星文明，在彻底沉沦于「末日」之前，竭尽最后一丝挣扎求生的意志，让她的概念存在从「末日」之中诞生了出来。
从某种意义上，她既是「末日」，亦是「蜕升」，还是繁星文明的集体意志。
先前许多很难理解的事情，在这一刻完全贯通。
她可以动用任意路径的任意能力，能够留在虚无之中，并洞察繁星文明所遗留的痕迹，这些奇迹全都源自于此。
只不过.
究竟她是如何从繁星文明的意识概念变成了送到苏婉怀里的“小洛泠”，恐怕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洛泠的手触碰到了她自己，刹那之间，她便感受到了首位奈亚与「蜕升」的馈赠。
权能「奈亚拉托提普」。
“所有的“并非不可能'都有代价，‘奇迹’与“绝望’并存，伴随彼此。”
外神“奈亚拉托提普”的祝福，在洛泠下定决心动用之时，所引动的将不会再是归属于「末日」的「混沌」路径，而是属于外神真正的力量。
与此同时，洛泠理解了昔日「末日」退却的真相。
「蜕升」引动了这一项权能「奈亚拉托提普」，以“绝望”的代价彻底消弭了自我的存在，“奇迹”般短暂地挽回已经诞生出来的「末日」。
之后分化出来的四大起源之地，以及呵护其中的「蜕升」守护，才是「蜕升」的力量所在。
唯有神祇的力量才能抗衡神祇，且付出的代价极为沉重。
或许，这便是洛泠为什么会在属于“奈亚拉托提普”的扭曲世界里见到「蜕升」幻梦的原因吧。
只不过，并不是谁都能够如这般动用外神的力量，就连外神本身都不行，必须是由这位足以影响本世界神祇的存在亲自动用，例如神祇意识的人格化体现。
“明明都已经这么劝我不要这样做了...”
感受着这道源自于首位的权能，洛泠低声喃喃道。
首位曾不止一次地告诉洛泠，不希望她做出与「蜕升」一样的选择，只是到了最后，还是把选择的权利重新交给了她。
如果真的到了终局一刻，她连作出选择的权利都没有的话...
洛泠难以想象她到时候会是怎样的崩溃。
除此之外，洛泠的脑海里还浮现出另一些信息，并不是力量，只是一道真相。
关于「末日」与「蜕升」，以及六条拥有着秩序侧与诡异侧两端的路径。
这便是...「蜕升」的救世之道。
「末日」几乎无法被抗衡，即便蜕升作为其神祇意识的人格具现化，都对此束手无策。
不知在何时，她想到了一个办法。
既然凡人无法与神祇抗衡，就借来神祇的力量，来对抗神祇。
只不过，蜕升所借的，却不是外神的力量，而是...「末日」的力量。
她以其他神祇的部分特质作为模板，然后用自己神祇意识的人格具现化身份，从「末日」之中拿到力量，创造出六条秩序侧路径。
通过这六条秩序侧路径，哪怕是凡人生灵，都能够掌握相当于神祇的力量。
起初这种方法的效果非常好，没过多久，繁星文明便出现了第一批真正能够抗衡「末日」的存在，源自于神祇的祝福能够极大地缓解「末日」蔓延的速度，因为这相当于就是拿「末日」的力量去抗衡「末日」。
根据对不同神祇的亲和度，以及对神祇之力的掌握程度，类似于诡异序列所对应的秩序序列随之诞生。
这便是首位所说，蜕升的天才之处。
即便是她都没能想到，竟然能够以这种方式，来引导与借助外神与自己的力量，来对抗身为不断蔓延的神祇。
如果再给蜕升一些时间的话，说不定真的能够通过这个办法，在神祇的世界里创造出一方净土。
但是...
蜕升所拥有的时间，终究还是太少太少了。
繁星文明一路高歌的时间没过多久，来自于「末日」的反扑就出现了。
这是连蜕升都没能预料到的事情，六条路径出现了诡异侧的彼端，踏上秩序序列的存在逐渐被转化成诡异序列。
她竭尽全力，再度创造出不完整的「蜕升」路径，以求重新集合六条路径，诞生出一条更为强大的路径，能够继续借助「末日」的力量来对抗「末日」。
只可惜，在「蜕升」路径尚且不够完整的时候，更加强大的「末日」路径已经悄然出现。
至此，蜕升的抗争几乎全面失败，繁星文明被迫走向灭亡的倒计时。
蜕升在最终时刻到来之前，一直都在不断地削弱路径的力量，因为强大的诡异侧路径更会加快世界沦陷的速度，直到最终路径的尽头仅能影响一两个星球，可竭尽全力之后，繁星文明终究还是走到了「末日」时刻。
在终末的最后一刻，蜕升无法承受直视自己所爱的世界被自己毁灭，她选择了自我毁灭的方式，留下最后的送葬者，替她再看看这个繁华美丽的世界最后一眼。
从始至终，蜕升都没有奢求过，这一寸短暂的逆转，能够成功地拯救世界。
而构成“洛泠”的概念存在，就是在这一刻诞生出来的。
洛泠缓缓地睁开双眼，目光所及是熟悉的天花板。
她已经回到了「繁星的维多利亚」。
只是，心神依旧沉浸在与蜕升短暂的相遇。
久久之后，从这一次的经历里缓过神来的洛泠，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下可算好了，蜕升真成我妈了...”
而且，她还是在蜕升借助首位，即奈亚的力量在挽回世界终末之时诞生的。
...这样说来，奈亚是不是也能够算她妈?
而且这两个妈之间似乎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一想到这些错综复杂的东西，洛泠不由得一阵头疼。
不过，抛去不小心知道了这些颇有些乱七八糟的关系之外，她这一趟确实算是收获颇丰。
“无数的救世计划...”
洛泠的脑海里―一闪过，她已经知道了不少通向失败的道路，但这并不能让她感到绝望。
尤其是在亲眼见证蜕升走向终末一刻之时，她依稀之间在心底里涌现出难言的感知。
无论如何竭尽全力，迎来的结果皆是失败，但这并不可怕。
这些失败的结果...都是通往希望的垫脚石。
“不过，尽管蜕升妈的救世之道无限接近于胜利，但要是一味地复刻她的道路，只会步上她的后尘。”
洛泠在心底暗暗想着，蜕升直到消散之前，都没有让洛泠继续走上她的道路，亦或是清楚了这一点。
有些时候，即便只是一点点的距离，就已是无法跨越的永恒天暂。
蜕升留给洛泠的，仅仅只是昔日的真相而已。
就在这时，洛泠的房间门再度被敲响，这一次响起的却是一道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嗓音，
“洛泠小姐，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是鸢尾的声音。
洛泠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小鸟了，她一直都留在「黄昏的维多利亚」里照顾从「末日」的伤势逐渐恢复过来的「精卫」。
现在能够出现在「繁星的维多利亚」里，想来「精卫」的情况已经差不多了。
“进来吧。”
洛泠说道，便从床铺处坐起身来。
鸢尾小心翼翼地探出个小脑袋，在房间里面左顾右盼，在看到洛泠现在的模样之后，像是松了口气，这才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
...不必多说，鸢尾小姐可怕她遇上的是“紫珠”了。
即便知道无论是“紫珠”还是“乌鸢”，都算是洛泠，连性格都没有改变多少，仅仅是气质上的些许差别，但鸢尾小姐依旧固执地分开看待。
洛泠都不禁怀疑起，如果她现在是紫珠形态的话，鸢尾会不会掉头就跑。
“诶，洛泠小姐，你今天怎么把头发梳理整齐了呀?”
鸢尾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诧地说道。
先前每次见到洛泠小姐，只要是本体形态下，就一定会是凌乱且阴郁的长发，看起来就像是学校里面坐在角落里最不起眼的女生。
连性格都是寡言少语，凭空增添几分阴森感。
不过，今天的洛泠小姐却反常地把头发都梳理整齐，也在刘海处别好了一枚发卡。
当鸢尾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这枚发卡的时候，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吸引，直勾勾地盯着这枚怎么看怎么普通的发卡。
但没过多久，她便缓过神过来，连连甩了甩小脑袋，把这种古怪的吸引力抛之脑后。
“是吗?”
洛泠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摸到了刘海处的发卡，动作停滞在这一刻。
没想到...竟然能够从意识空间里面带出来。
亦或者说，她遇到的蜕升，不只是一道消弭的意识而已?
这时洛泠注意到鸢尾小姐的心神几乎被这枚发卡完全吸引，她立刻伸手挡住了这枚发卡，这才让鸢尾小姐的心神挣脱出来。
这枚发卡可是蜕升亲手赠与她的...说是神器也不为过，蕴含着「蜕升」的意志。
目前在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任何一件器物能够与之媲美。
“你身上稀奇古怪的东西可真多...”
鸢尾小姐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小胸脯。
“还行吧。”洛泠说着，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微微-顿之后，继续道，“也不多，这是我妈送我的。”
“哦，阿姨送的啊，等等?”
鸢尾瞬间瞪大了双眼，她怎么记得洛泠小姐没有妈妈来着?
虽然这句话听起来好像有点像是在骂人...
但印象里，洛泠小姐的亲人就只有一个姐姐吧?
“鸢尾小姐，你特意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洛泠稍作定神，出声问道，直接把话题从她的妈妈这里强行岔开。
单细胞鸢尾小姐的脑容量果然不够用，被洛泠这一打岔，便瞬间把这件听起来就很八卦的事情抛之脑后，说道，
“「精卫」大人已经彻底苏醒过来了。”
“这是好事。”洛泠微微颔首。
“祂说，祂要见你。”鸢尾小脸认真，继续说道，“祂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与你说，连我都不能听，只能由你一个人前往。”
“嗯?”
洛泠一挑眉。
她知道，作为序列诡异之一的「精卫」，在一开始更应该被称为序列秩序，是在「末日」诞生出诡异侧路径之后，才强行偏移了「蜕升」的初衷，沦为悲哀的序列诡异。
不过，对于序列诡异的存在，洛泠并不完全清楚。
「蜕升」在最后时刻到来之前，已经在竭尽全力地削弱路径的力量，连同这些诡异的力量一并被削弱，但之后的变化，她已经投身于“奈亚拉托提普”，就无从得知了。
“好，我收拾一下，就过去吧。”
洛泠继续追问，只是微微颔首，答应了这一次来自于「精卫」的邀约。
她知道再问下去也没什么意义，稀里糊涂的鸢尾小姐能够知道的事情肯定不会多...
“哦哦。”
把「精卫」大人的事情交代完之后，鸢尾又看到了洛泠刘海处的发卡，瞬间便重新想起了这个八卦，只是才要开口，
“对了，洛...”
话音未曾响起，她便看到洛泠把指尖抵在眉心处，发梢末端染起些许紫色。
“洛泠小姐我待会还有事情要忙我们下次再见面吧”
她立刻甩下一道未尽的言语，便直接落荒而逃，就连这最后的几个字都是从走廊处飘过来的。
“呵。
洛泠轻笑着目送鸢尾小姐的离开，小脑袋不怎么灵光的鸢尾最好懂了，只要紫珠形态出现，她就会像受惊的小鸟一样直接逃走。
只不过...
洛泠伸手摸了摸发卡，无论怎么感知，这都只是一枚普通的发卡而已。
但能够让鸢尾小姐都为之失神，更是出自于「蜕升」之手，这枚发卡绝对普通不了。
洛泠想要收起发卡，但不知为何，当她的手指要把发卡摘下来的时候，竟出现了一丝丝的抗拒。
她忽然想到了蜕升看着自己时温柔的目光，踮起脚尖替她梳理头发时认真的姿态，一时之间心底像是被触动到了某处柔软的地方。
“还是，留着吧。’
洛泠这样想着，但她又不是很想让这枚发卡被别人看到。
连鸢尾小姐都能察觉到这枚发卡的神异，其他人更是如此。
问来问去，也很麻烦。
于是，洛泠便稍微拨弄了一下头发，小心翼翼地用发丝把这枚发卡给遮掩了起来。
今日的「繁星的维多利亚」依旧寂静。
姐姐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在家，不知是在忙些什么，妄似乎也被她带了过去。
琳娜则是被她的母亲菲欧娜传唤过去当苦力，以她的实力尽可能地稳定维多利亚的局势。
末日信使的余孽尚未肃清，还有不少趁着混乱之时，打算浑水摸鱼的势力，无论是大夏帝城还是维多利亚，近些日子都算不上安稳。
轩辕娥倒是还在家里，当她在没有其他事情忙碌的时候，都是在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面，盘腿闭目养神，像是在冥想。
这一次洛泠暂且离去的时候，她倒是没有跟之前一样，一日三餐都给洛泠带过来，也是因为洛泠特意嘱咐了几句，否则的话...轩辕娥怕是会复刻之前的做法。
「精卫」...”
洛泠想到来自于这位序列诡异的邀约，轻叹一声。
她迈开步伐，天穹之上的繁星倒转，黄昏的斜阳缓缓洒下，拉长了她的身影。
周围的一切都定格在一瞬之间，不再陷入三分钟的短暂循环，而站在洛泠面前的，是一名梳着青色长发的高挑女子，容颜之间颇有几分鸢尾小姐的神采。
看起来有点像是长大之后的鸢尾小姐，但气质却是截然不同。
鸢尾总是给人一种蠢萌蠢萌的既视感，就算是在神秘色彩笼罩之下，她只要一开口，就会把她空荡荡的小脑瓜子展现无疑，用女大学生这个形容词来描述鸢尾小姐实在是再贴切不过了。
而此时此刻站在洛泠面前的“鸢尾”，则是端庄之中又带着一丝哀婉的柔美，如同从描绘江南绝境的画卷里走出的古典美人。
毋庸置疑，她便是「精卫」，精卫鸟的化形。
“洛泠小姐，”精卫向洛泠行了一个优雅柔美的万福，细腻温和的嗓音如溪流轻响，“大恩难言谢，若不是您出手相助，恐怕...我之存在，早已灰飞烟灭。”
“咳咳...”
看着跟鸢尾小姐极为相似的精卫作出如此正经的动作，洛泠总有种难以言喻的既视感，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如果是鸢尾小姐来说这些话，会是怎样的场面，一时之间她自己都尴尬了起来。
精卫似乎看出了洛泠的微微不习惯，却只是淡淡一笑，继续道，
“她确实在某些方面笨拙了些，或许是我疏于教导的缘故。”
“也不是这个意思...”
洛泠讪讪地说道，此时的她莫名地有种是在见家长的感觉。
尤其是她就在刚刚，真的见到了自己的家长...
“无妨。”
精卫轻轻挥手，眨眼间便凭空在这片空落落的草地上，拔地而起一座小巧精美的亭子，里面还有一套石桌和石椅。
她先入座之后，伸手邀请洛泠，
“条件有限，洛泠小姐，姑且将就一下吧。”
“嗯...”
洛泠坐了下来，看着精卫变魔术般拿出一整套茶几，连煮茶的小炉子都搬了出来。
没想到，精卫的生活习惯还挺精致的...
一阵眼花缭乱的操作之后，精卫把一小杯泡好的茶推到了洛泠的面前，微笑着说道，
“洛泠小姐，请。”
洛泠拿起茶，迟疑稍许之后，直接一饮而尽。
“有点苦。”
在一口气喝完之后，洛泠只觉得舌头有些发麻，小脸挤到了一起。
“看来，洛泠小姐是不怎么习惯浓茶了。”精卫笑盈盈地说着，重新为洛泠倒了一杯淡些的茶，柔声说道，“可以慢些喝，饮茶得细细品味才是。”
洛泠并没有第一时间把茶喝下去，看着虽然比上一杯淡了些，但依旧泛着些许乌黑之色的茶汤，莫名地有了些退缩。
“「精卫」大人，你特意邀请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她抬起头，神情认真又凝重地问道。
端着茶小口抿着的精卫并没有立刻回答洛泠的问题，她动作典雅，慢条斯理地把茶汤都送入口中之后，才缓缓地说道，
“只是一些很重要，却又不是很重要的事情。
精卫稍稍扭头，望向洛泠的刘海处，一枚若隐若现的发卡，说道，
“你...应该已经见过了祂吧。”
.......
洛泠抬手捂着发卡，没想到还是没藏住，直接就被发现了。
不过，她又有些疑惑，问道，
“精卫大人，你难道认识...祂吗?”
“我不认识，”精卫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或者更应该说，我认识祂，但祂不认识我。”
“...好吧。”
洛泠说着，从时间线上来看，精卫从这个世界上诞生的时候，蜕升已然踏入虚无。
只有「禁忌」是从旧日遗留下来的序列诡异，其他的序列诡异都是在四大起源之地诞生之后，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
“不过，”精卫话锋一转，低声说道，“祂所留下的存在，在我们的眼里，犹如永夜的皓日，即便你藏得再深，祂的光亮依旧会让我们感到温暖。
“当然，仅对于我们而言，对于其他存在，戴在你头发处的只不过是一枚再普通不过的发卡而已。”
“‘我们是指...”
洛泠疑惑地问道。
“序列诡异--以你的理解而言。”精卫微微颔首，继续说道，“我们受限于路径之上，同时又是对「末日」与「蜕升」感触最为深刻的存在。
“只是，能够以人格化的形态出现，却是少数之中的少数，连过去的我也无法做到，是在被你的「蜕升」所治疗之后，我才真正诞生出如今与你对话的自我意识。
“原来如此...”
洛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似人诡异，洛泠无数次听说过类似的说法，她也曾被认为是其中一员。
现在看来...应该就是诡异侧的序列诡异，产生了对秩序侧的一定偏移，从被束缚的宿命之中稍微挣脱些许出来。
昔日的姐姐应该也是类似的情况，无数哥伦比亚人的牺牲，产生了一定的「蜕升」意志，最终才诞生了名为“苏婉”的人格。
“我可以告诉你一些，关于‘大夏帝城'的情况，惭愧的是连我自己都所知甚少，因此只是略加启发而已。”精卫露出稍许遗憾的神情，轻声说道。
“没事，你说吧。
洛泠点点头，反正她脑袋上的问号已经够多的了，多一个少一个没什么区别。
精卫稍作斟酌之后，说道，
“你在大夏帝城，应该听说过‘传说’与现世’的区分吧?”
“嗯。”
洛泠微微颔首。
在轩辕世家的时候，她就已经看到过不少刻意强调这一点的卷宗。
“实际上，每个起源之地都有一部分特殊的「蜕升」规则，”精卫说着，“瓦尔哈拉泾渭分明的九大世界，维多利亚的错乱时代，大夏帝城的“传说’与‘现世’...哥伦比亚毁灭的时间太早，无从得知，想来也应该是有的。”
洛泠认真地听着，对应着她的经历，确实都如精卫所说的一样。
在大夏帝城里，就没有过什么错乱时代，所有的地界都是在同一时代里进行。
瓦尔哈拉的九大世界她还没有见识过，不过在旧日瓦尔哈拉的记载里便有相关的记录，生者与死者，“神灵”与凡人，彼此之间的世界都难以被逾越，甚至因此引发过数次影响整个旧日瓦尔哈拉的暴乱，被称为“诸神黄昏”。
“在「蜕升」守护尚且没有失效的时候，“传说’与‘现世’是彼此对应的两个世界，能够相互影响。”精卫用手指沾些茶几上的茶水，在石桌上画了起来。
两个圆圈，分别代表传说与现世，两者之间只相交了一部分。
“‘现世’里发生的事情，会影响到“传说’，而‘传说'之中发生的事情，又会反过来影响‘现世’，大夏帝城的所有神灵崇拜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说到此处，精卫又沾起些许茶水，直接划开这两个圆圈相交的部分，沉声说道，
“而就在「蜕升」守护破碎的时候，‘现世’与‘传说’...彻底割裂开来，定格在最后一瞬。”

第一百零五章长生天之变(8k)
不同的起源之地因为「蜕升」守护，而延伸出不尽相同用于维护守护的法则，当这一项法则断裂之时，就意味着「蜕升」守护走到了尽头。
维多利亚的界限坍塌和三百年轮回是如此，大夏帝城的“传说”亦是如此。
“所以，现在的“传说’...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洛泠沉吟稍许，问道。
大夏帝城的情况似乎要比维多利亚复杂得多，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洛泠在维多利亚的最后-后一占-战，彻底摧毁了这些「蜕升」法则所残留下来的问题。
“这些问题...恐怕，三言两语无法说清楚，”精卫的嘴角露出几分苦涩的意味，轻叹一声，“总而言之，“现世’依旧受到了“传说’的影响，但是这种影响就停滞在「蜕升」守护破碎的一刹那。
“但可以确定的是，“‘传说’依旧存在。”
“也就是说，‘传说’里还有一个你吗?”洛泠挠了挠后脑勺，问道，，““现在的你，是受到“传说’的影响而在“现世’里面出现的...”
“应该不是，昔日的我是为了填埋末日之海，主动离开了‘传说’，这种影响并不会涉及到神灵本身，不过更详细的情况...得你自己去探索，毕竟“‘传说'与‘现世’已经分开了太长时间，其中究竟出现过何种变化，我并不清楚
精卫说到此处，稍作停顿之后，拿出一枚尾羽，交给了洛泠，说道，“这是我的信物，如果你有机会踏入‘传说’的话，或许能够对你有用。”
““传说’..”
洛泠接过尾羽，上面流转着一道柔和却森冷的气息，带着些许婉转的悲伤。
这是精卫鸟的尾羽，借助这枚尾羽，洛泠所化身的“乌鸢”，将能够与精卫鸟几乎完全一致。
“洛泠小姐，若是要解开大夏帝城，乃至整个世界的困局，你的‘传说’之旅必不可少。”精卫轻声说道，
“可惜的是，虽然我是来自于“传说’的神灵，我对‘传说’的了解可能还不如大夏帝城来得多，因为在“传说’里化作精卫之后的我，便只余留着生前的执念，时刻不停地填埋着埋葬我的东海。
“至于后来为何填埋的对象会变成末日之海，具体缘由连我都不甚清楚，但与‘传说’的变化密不可分。”
洛泠微微颔首，沉声说道，“既然如此，我知道了。”
“对了，唤你前来，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一件事情...不知你是否收到过消息。”精卫略作迟疑，继续道，
“我感知到了一位故友的陨落，可惜的是，由于我之前的意识较为混沌，我无法确定这位故友是谁。只知道...一道熟悉的气息就此消散，不再留于世间。”
“你的故友?”闻言洛泠的神情便认真了起来，她思索片刻，摇了摇头，“抱歉，我实在不知道。”
既然能够被精卫称之为故友，应该就是同样来自“传说”之中，但洛泠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一个仙子。
而现在，仙子正活得好好的呢。
尽管在化身为妄之后，她过足了苦日子便是...
“或许只是我多虑了。”精卫莞尔一笑，见洛泠面前的茶已经散了热气，便伸出手把这杯茶倒入茶几，重新沏了一杯茶，推到洛泠的面前，歉意道，“你瞧我，说得入神了，连客人的茶冷下来都没意识到。”
.....
洛泠没好意思说，她是故意不喝的。
不得不说，精卫的茶实在是浓得可怕，她先前确实也挺喜欢喝茶，但基本上都是泡上一大壶在晚上复习功课的时候提神用，就没喝过如此苦涩的茶汤。
“精卫大人，还有其他事情吗?”
洛泠抬起头，神情认真地说道。
“倒是没有其他紧要的事情了，不过你若还有什么疑惑，一并问我便是，我知无不言。”
精卫端起茶水，在稍加吹拂之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继续道，
“还有，不必叫我大人，总显得有些生疏，唤作‘精卫’即可。
洛泠之所以会使用“精卫大人”这个称呼，其实是受了鸢尾的影响。
没办法，谁让鸢尾小姐在每次提起精卫之时，总是一口一个“精卫大人”，让洛泠也就顺口这般称呼了。
“嗯，那我就不客气了。”洛泠点点头，说道，“不过，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忙，就不继续唠叨精卫了。”
洛泠站起身来，拱手向精卫行了个礼。
精卫同样起身回礼，略有些遗憾地说道，
“就不打算再多坐一会吗?我沏的这一壶好茶都还没过半呢...”
一听这茶洛泠又是头皮发麻，继续待下去的话，精卫的盛情邀请她又实在拒绝不能，当着面损毁主人家的一片好意又不是洛泠的作风，只能寻隙先走一步。
精卫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茶，可不仅仅是味道苦涩而已。
“不了不了，我确实还有事情要忙。'
洛泠连声说道，然后便又行一礼，说道，
“不必送我，精卫大...这段时间还是好生休养吧，我看您先前的暗伤似乎还有一些。”
“多谢洛泠小姐的关心，确实是有些...”
听到这句话，精卫不由得大受感动，没想到自己已经刻意隐藏了，却还是被眼尖的洛泠给发现了。
能够这般关心自己，确实是无以回报。
既然如此...
“这样吧，洛泠小姐，”精卫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说道，“我手上的好茶还留了一些，分些与你，就权当是伴手礼...”
话音未落，精卫只见洛泠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惊恐，随即少女的身形消散，彻底离开了「黄昏的维多利亚」。
“...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洛泠小姐有点嫌弃我的茶?”
精卫微微皱眉，但很快便想明白了，神情舒缓开来，
“应该是看出了我对这些茶的珍视，不想夺人所好，所以才故作这般表情。洛泠小姐，确实是有心了。”
就算是她，想把这些从“传说”之地带出来的茶叶分送他人，也是会有些心疼的，毕竟喝一点就是少一点。
她才重新入座，打算细细品味这余下的茶之时，不经意间看到了探头探脑的青色小脑袋。
正是鸢尾。
“洛泠小姐已经走了吗?”
鸢尾神情略有些紧张。
上次洛泠一言不合就要变身的场面，着实是把她给吓到了。
只能说，若是下次出现的不是“乌鸢”形态的洛泠，鸢尾小姐恐怕会有同样的阴影存在。
“已经走了。”精卫微微颔首，然后向鸢尾招了招手，说道，“过来坐下吧，鸢尾。”
“嗯嗯!!”
面对自己最喜爱的精卫大人，鸢尾显得很高兴，加上洛泠已经离开，她迈着轻快的步伐便过来了。
然后，在精卫的下一句话响起之后，她的动作直接停滞在原地，
“陪我喝喝茶。”
鸢尾的神情瞬间变了，浮现出些许不堪回首的脸色。
她较为顺畅地调转了方向，继续迈着轻快或者说麻溜的步伐，小跑着溜没影了，只留下一句话，
“我我我我还有其他事情下次再陪你喝茶精卫大人......”
“这小丫头...”
精卫神情一滞，摇了摇头，神情之中带着些许宠溺的无奈。
对于她而言，鸢尾更像是如女儿一样的存在，毕竟是从她的半身处诞生出来的一缕意识。
更别提，在精卫诞生朦胧意识之时，做选择出牺牲自我来护鸢尾周全之后，她竟然竭尽全力地想要挽留自己，付出过不知多少努力，这些全都被精卫看在眼里。
“就是笨了点。”
她的嘴角微微勾起，端起茶细细吮了一口，想着，
“下回带些茶去见一见洛泠的姐姐，苏婉小姐吧，也谈谈两座神国合并的事情。”
作为「精卫」，她对「山海」权能的掌握程度比鸢尾还要高上不少，也就是说...她是个超级plus版的园丁。
在改造神国这一方面上，精卫要比鸢尾强得多。
这两座本就强大的神国合并之后，再加上洛泠从旧日瓦尔哈拉带回来的地界技术，或许能够孕育出一个真正的世界。
从「黄昏的维多利亚」带着些许狼狈地回来之后，洛泠也算是松了口气。
其实精卫的茶并不算难喝，只是洛泠确实是欣赏不来...
一听到还要送给自己，洛泠直接就跑了，连留都不敢继续留。
“这枚尾羽...”
洛泠拿出精卫送给自己的尾羽，并没有任何精卫的权能留存，只是一些带着她的气息。
哪怕洛泠动用这枚尾羽，也仅仅只是会让她在别人的感知之中，更像是「精卫」本尊而已，没有其他效用。
本来乌鸢形态就极为相似，这下几乎可以说是完全一致了。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还是先收起来吧。”
洛泠直接化身白魔女，然后藏到自己的白色长发之中。
这一袭长发几乎就是洛泠的蕴藏库，几乎所有重要的东西都被她收纳在里面，这样一来就不必担心物品遗失的问题了。
除了这件事情之外，对于精卫后面的话，洛泠心底还是隐隐有些不安。
“她逝去的故友...”
洛泠眉头紧锁，脑海里似乎有一缕抓不住的思维。
在沉思片刻之后，洛泠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除了仙子之外，还有可能是来自于“传说”之中的存在。
“天时预兆和地利预兆?”
虽然没有明说，但既然仙子是诞生于地利预兆的执念，地利预兆的本身应该也是来自于“传说”之中，而从始至终都留在地利预兆身旁的天时预兆，想来的来历也应该如此。
一念至此，洛泠心底咯噔一声，该不会是她们出事了吧?
但好像一直没有别的消息...
她先前曾在长生天处留下一具人偶，并告诉天语者众人，如果遇到一些难以处理的事情，可以通过这具人偶联系到自己。
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洛泠都尊重于天时预兆引来外神的计划，同时也担心过这样的计划会不会带来某些难以想象的后果，因此才会留下人偶。
洛泠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能力处理相应的事故，但至少也算是为此出了自己的一份力。
“不过，我留下的人偶似乎没有并被触动过，难不成...是我想岔了?”
洛泠对自己的人偶进行了感知，微微皱眉。
她没有贸贸然把意识降临到这具人偶，因为留下人偶的本意只是为了帮助天语者，而非对她们进行监视。
要是一不小心看到了不应该知道的秘密，天语者倒是没能力对她毁尸灭迹，但终究是一件不礼貌的事情。
每个人都有秘密，多少还是要尊重一下。
想到这里，洛泠试着通过与留在长生天的人偶进行联系，试试看能不能得到来自于天语者们的回应。
结果显而易见，没有任何的回应传来。
洛泠心底的不安逐渐加强，她仔细思索片刻，通过传音唤来了轩辕娥。
不多时，轩辕娥便出现了，手上拿着长剑，杀气腾腾地站在洛泠的面前，沉声道，
“洛泠小姐，要杀谁?”
“?”
洛泠脑袋上冒了个问号。
“你让我过来，不就是为了杀人吗?”轩辕娥看洛泠露出古怪的神情，微微皱眉，说道，“而且，我除了杀人之外，其他事情都做不好。”
显然，她冥思苦想之后，认为洛泠之所以不再让她送饭的原因，是因为她做饭太难吃了。
但事实就是轩辕娥做的饭菜虽然算不上好吃，但绝对肯定达不到难吃的范畴...
至少，比洛泠自己的手艺合格多了。
“也...不至于吧。”
洛泠嘴角微扯，她怎么感觉轩辕娥在解开心结之后，逐渐变得她在丑刻的“英灵殿”幻梦里见到的差不多。
总是喜欢待在角落里，抱着自己的剑闭目养神，而一出手便是雷厉风行，杀人的剑没有丝毫的手软。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岂不是成了那场回忆里，轩辕娥的友人?”
洛泠这样想着，神情里的古怪之色又添几分，但她还是很快便掰回到了正常的话题，
“我只是有些事情要麻烦你一下，不是杀人。”
“嗯，尽管说吧。”轩辕娥点点头。
洛泠沉吟片刻，化身为白魔女，很快便捏了一个七比一大小的少女人偶，递给了轩辕娥。
“洛泠小姐，这...无功不受禄啊。
轩辕娥颇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少女人偶，动作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就把这具精美小巧的少女人偶给摔碎了。
“什么受不受禄?”洛泠满脸奇怪地问道，“这只是我的人偶而已。”
“不算吗?”轩辕娥眨了眨眼，“那你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你带着我的人偶，去一趟当时我捡到你的位置。”洛泠说道，“那里附近就是天语者的长生天，我怀疑长生天里出了问题，现在要过去看看情况。
“但是担心会有其他意外，你在附近接应我便是。”
轩辕娥的战斗力毋庸置疑，还没有完全解放自我的力量，就能够在洛泠的协助之下，直面最为巅峰的丑刻，最终战而胜之。
恐怕连如今的轩辕世家，想找出能媲美于她的剑客都相当困难，或许全盛时期的轩辕玲珑有机会，轩辕公直接以降神的方式借助「帝」的权能也能够战上一战，但除此之外便难以匹敌了。
如果是在虚界之中，更是轩辕娥的主场，哪怕她现在的躯体无法承受虚界的侵蚀，但是有洛泠的魔女虚影作为守护，就不必担心侵蚀的问题。
其他人，就连琳娜，在有魔女守护的情况下，都很难承受长时间停留在虚界里，而轩辕娥就不必有类似的担忧，可以说是负责接应的最佳人选。
“没问题。”轩辕娥点点头，然后珍重地把少女人偶收入怀里，问道，“需要现在出发吗?”
“嗯。”洛泠回道。
“好，我知道了。”
轩辕娥点点头，甚至没有问过洛泠长生天里究竟是出现了什么状况，身形便直接消散，离开了「繁星的维多利亚」。
在把后手准备妥当之后，洛泠回到房间之中，意识开始与位于长生天之中的人偶联系，并开始降临。
不消片刻，在一阵恍惚之后，洛泠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当再一次回到长生天的时候，首先扑鼻而来的是一道腐朽的恶臭气息，夹杂着些许衰落的淡淡花香，可在弥漫着恶臭气息的周围，这一丝花香却更令人作呕。
洛泠不得不暂且封闭了这具人偶的嗅觉，才细细打量起周围的痕迹。
她的人偶被放置在一个较为密闭的空间之中，看不到天穹，周围皆是密密麻麻的树木，蔓延而上的树冠遮天蔽日，就像是待在幽暗的丛林之中。
可这些树木所呈现的模样，却是扭曲与狰狞，与上一次她来到长生天时的所见所闻可以说是截然不同。
若不是通过这具人偶残留下来的些许痕迹，洛泠都不敢确定这里就是她所来过的长生天。
“果然出事了...”
在见到这一幕的时候，洛泠的心立刻便跌到了谷底。
当她从奈亚与蜕升处知道真相之后，便已经隐约知晓，天时预兆的计划不可能会成功。
从借助外神力量的角度来看，蜕升所做的一切可以说更加完美，只不过并不是利用外神的力量来开辟世外桃源而已。
而另一边，“神祇与神祇永不相见”的法则又注定了，外神的力量不可能过多干涉这个世界。
哪怕蜕升在最终时刻所引动的权能「奈亚拉托提普」，都因为她是足以影响神祇本身的人格化体现，否则的话外神的法则永远无法越过这个世界的神祇。
只是洛泠没想到，天时预兆的失败，竟然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惨烈。
洛泠稍稍伸出手，触碰着周围腐朽扭曲的树木，它们已然失去了作为生灵的气息，陷入完全的死寂，这种死寂并不归于「寂亡」，而是堕入了更加深不可测的深渊。
“死的是...天时预兆吗?”
洛泠想起这位昔日站在参天树冠之下，想要把自身完全奉献给“长生天”作为世外桃源的蜕升之底，文静温婉的青翠女子，一种难掩的悲伤涌上心头。
“或许，事情并没有与我想象的一般糟糕。”
她心底抱着一丝希冀，沿着扭曲树木间歪歪扭扭的小路向外走去。
无论如何，此时此刻的洛泠所感知到的一切，仅有死一般的寂静，已不再是她上次作访“长生天”之时，到处都飘扬着鸟语花香的唯美画卷。
扭曲可怖的丛林并不算大，洛泠很快便走到了尽头，站在丛林的边缘眺望远方，洛泠的心情一下子便跌到了谷底。
目光所至之处，皆是满目疮瘦的大地，所有的树木都与她在扭曲丛林的所见一般，腐朽可怖，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腐臭气息。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洛泠走了出来，然后她便看到了摆在面前，极为眼熟的石桌与石椅。
她总算意识到了什么，转身向后望去。
先前所以为的“丛林”，其实并不是丛林，而是这一一株巨大树冠的根部，已然腐落到了这般地步。
洛泠已经意识到了真相，她的手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因为洛泠记得很清楚，天时预兆曾经说过，这一株遍布整个“长生天”的巨树，其实就是她的本体。
天时预兆死了。
并不是作为“长生天”的蜕升基地，以自我意识为代价，永远地化作“长生天”最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而是死了。
与“长生天”一同，被最丑陋，最悲哀的方式死去。
洛泠很难描述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她与天时预兆并不相熟，甚至可以说，先前还因为仙子的缘故，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恩怨。
直到了解天时预兆的计划之后，了解她为了理想甚至可以牺牲自我之后，洛泠才对她生出了敬仰之意。
而现在，天时预兆真的死在了自己的面前，遗骸彻底淹没了她的理想“长生天”。
又是一场悲剧。
“为什么...没有与我说过?”洛泠微微颤抖着伸出手，想再一度触碰这颗巨大的树冠，巨大的树冠，“不是说...我可以帮
但她最终还是没有接触，因为这一株巨大到遮天蔽日的腐朽树木，似乎只需要轻轻一推，就会彻底崩溃坍塌。
“...等等。”
就在这时，洛泠忽然想到了什么，瞬间把心提到嗓子眼儿上，
“吉普赛女郎呢?路曼青呢?还有...那个跟仙子长得一模一样的地利预兆呢?”
该不会都已经死了吧?
这是洛泠更不想看到的结果，只是...似乎显而易见。
如果她们没有死的话，肯定会想明白联系自己的吧...
尤其是路曼青。
昔日双马尾小队的经历依旧历历在目，是一段洛泠为之怀念的时日。
洛泠还在想着，等到这一切都结束之后，她还要带着艾尔莎回去重新组建双马尾小队呢。
一念至此，洛泠立刻便开始感知起周围的情况，越感知便越心寒，因为到处都是这般腐朽溃烂的景象，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生灵气息。
哪怕是遗骸都没能见到一具，就像是一个安安静静地死去的世界。
就在洛泠愈发沉默，逐渐接受事实的时候，忽然一道细微的异样，引起了她的注意。
“等等?”
在这片充满了死寂的世界里，出现了一处诡异的空白。
并没有任何气息，就像是一处被彻底抹除的区域。
只是这一块区域实在是小得可怜，再加上空白气息实在是过于隐蔽，如果洛泠不仔细检查的话，很有可能就直接忽略了过去。
无论如何，在这样的世界里竟然会出现空白区域，肯定不会简单。
洛泠收起情绪，立刻便赶了过去。
她也不怕会是什么危险，反正待在这里的只是一具人偶而已。
当靠近这片区域的时候，洛泠的眼里立刻便扬起了一丝光亮，因为她远远地便看到了一枚柔和的光球。
再靠近一些，洛泠才总算感知出来，这枚光球上带着「蜕升」的气息，应该是「蜕升」守护。
直到站在这枚「蜕升」守护的光球面前，洛泠的神情却再度陷入沉默。
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想沉默。
“洛，洛泠小姐...”
这是路曼青的嗓音，之所以会略显艰难，并不是因为她很虚弱，相反，她状态看起来还挺不错的。
真正的原因便是...
这枚小小的光球里，硬生生地被塞进了三个人。
沉眠着，如圣母般圣洁的地利预兆，脸被压在最下面的路曼青，和冒着脑袋透气的吉普赛女郎。
“你们这是....”
场面之滑稽，就连刚刚一直都很悲伤的洛泠，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感。
很想笑，可又因为悲伤的心情而笑不出来。
“救救救救救救救救...”
路曼青扯着吉普赛女郎，把透气到昏昏欲睡的吉普赛女郎摇醒。
吉普赛女郎悠悠醒来的时候，还在嘟囔着，
“别搞，厄难，还没到换班的时候，先让我再舒服一会...”
“救救救救救救...”
路曼青却更急了。
看着这对活宝，洛泠更沉默了。
她叹了口气，说道，
“该怎么救?”
忽然出声的洛泠吓得吉普赛女郎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缩了缩脑袋，但在看清光球外的洛泠之时，又露出惊喜的表情，
“我去，洛泠小姐，快救救我们啊!”
“救救救救救救...”
被挤在最下面的路曼青还在不断地往上挪。
由于这枚光球实在过于窄小，又必须保证地利预兆的沉眠，吉普赛女郎和路曼青挤得很难受，只能轮流让一个人挪到比较舒服的位置上。
除了看起来比较滑稽之外，其实也没什么问题...
“所以，该怎么救?”
洛泠又问道，神情已经有了些无奈。
“我哪知道啊，”吉普赛女郎瞪大了双眼，“我要是知道的话，还能被挤在这里?别再喊救了，厄难，实在不行我替你喊!”
“需要我打破光球?”洛泠问道，“还是说只有这枚光球能够避难?”
现在这一座“长生天”肯定是遭受了难以想象的灾难，虽然对洛泠没有什么影响，但她的存在本来就特殊，不能一概而论。
“光球能避难。
吉普赛女郎立刻回答道，然后把差点挪到喘气位置的路曼青重新摁了回去。
“好。”
洛泠点点头，伸手触碰这枚光球。
如她猜测的一般，这枚光球就是小型的「蜕升」守护，也就是说，仅有「蜕升」守护能够避开这一次灾难。
如果是之前的洛泠，确实对此束手无策，不过在见过自己老妈之后，洛泠对「蜕升」的掌控程度又上升了不少。
虽然还是用不出跟老妈一样，足以笼罩四大起源之地，而且能以各种法则维持运转的「蜕升」守护，但制造出一个能够待几个人的光球还是没有没有问题的。
洛泠闭上双眼，很快便通过本体送来一部分力量到这具人偶处，抬手稍微勾勒，差不多相当于房子大小的「蜕升」守护便被她凝聚了出来。
吉普赛女郎拿着路曼青的手，探出光球之外，然后问道，
“厄难，你感觉有问题吗?”
路曼青看向吉普赛女郎的目光，几乎是要杀人。
“看来没问题。”
吉普赛女郎松了口气，然后便施施然地踏出了光球，紧随其后的路曼青也赶了出来，直接掐住了吉普赛女郎的脖子，
“妈的灾祸狗东西，我杀了你啊!”
“咳咳咳...”
吉普赛女郎被掐得脸都紫了，却莫名发现自己无法挣脱。
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脚都已经被白色的菌丝束缚。
.......
靠，有老相识帮忙就是了不起!
片刻之后，当两人的闹剧总算停一段落之后，洛泠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菌丝，然后正了正色，问道，
“所以，两位，“长生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一百零六章天时之殇(5k)
满目疮瘦的长生天，几乎都在逐渐走向腐朽的世界，就是无法被拔出的瘟疫在蔓延，只是洛泠对此并没有任何感知，吉普赛女郎和路曼青却都被迫逃到地利预兆的「蜕升」守护之中。
“我想知道，“‘长生天'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洛泠沉声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吉普赛女郎和路曼青沉默稍许之后，下意识地与彼此对视，洛泠看出了她们神情之中不约而同的苦涩。
“如你所见，洛泠。”路曼青轻叹一声，说道，“‘长生天’计划失败了，天时...已经死了。”
“更应该说，如今的她，已经陷入了比死亡还要可怕的状态。”吉普赛女郎稍稍扭头，把目光投向不远处苍茫却腐朽的巨大树冠，勾魂的眼眸间却流露出淡淡的悲戚。
-阵轻飘飘的枯寂的风拂过，带来几分难掩的恶臭气息，如同腐坏到几乎生出脓疮的恐怖骇物。
正是来自于这株往日美丽、伟大、圣洁的长生之树，天时预兆。
“...是我来晚了吗?”
洛泠的神情多了几分落寞。
“不，”吉普赛女郎摇了摇头，轻叹道，“是我们都错了。
“外神的可怕，比我们所想象的都要更加惨烈...哪怕是秩序侧，或者根本就没有什么秩序侧。'
“‘长生天’计划，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成功，天时预兆对此本就有所预料，只是我们都没能想到的是，终局会来得如此之迅猛，如此之凄凉。”
路曼青脸上浮现出难掩的苦涩，继续道，“想要了解发生了什么，洛泠，需要先让我告诉你...天时预兆的理想，‘长生天’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天时预兆毕生的理想“长生天”，是一处以「蜕升」与「彼岸」作为基底构成的小世界，完全不与「末日」世界产生任何联系，通过借助「彼岸」神祇的力量达成这一点。
在漫长的岁月之前，天时预兆就已经了解到“神祇与神祇永不相见”的法则，只是她的理解直到最终都没能彻底完善，她并非神祇，又无法跟洛泠一样，深入感知属于神祇的一切。
天时预兆对于神祇法则的粗显理解，便是整个计划失败的底色。
毕竟，关于神祇的力量，凡人连动用都是一种奢侈，更别提理解。
若不是「蜕升」分化出路径，凡人自始至终都无法触及这种级别的力量。
天时预兆所期盼的“长生天”，是一座能够在避开「末日」降临的同时，还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进行自洽运转的小世界，如同一座世外桃源。
想要达到第一个目的，就已经难如登天，无数的繁星文明在认识到「末日」的无可力敌之后，也曾努力过，就连旧日瓦尔哈拉都提出过“英灵殿”计划，而这项计划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借取了神祇的力量，却依旧失败。
而天时预兆认知到了一个真相，神祇的力量并不相融，所谓源自不同神祇的路径，本质上都是「蜕升」与「末日」的一部分。
就像水与油一样，不同神祇的力量，即便放置在同一个世界里，都会形成泾渭分明的隔阂。
于是，她大胆地利用了这一点，引来外神「彼岸」，想通过“神祇与神祇永不相见”的法则，避开「末日」的降临。
但这只不过是“长生天”构建的第一步而已，解决了避开「末日」降临的问题之时，还需要进行自洽运转，否则不过是换一个等死的地方。
所以，这便是天时预兆又要构建「蜕升」基底的缘故。
前不久的禁闭起源之地计划，带来了足够的「蜕升」力量，对“长生巨树”天时预兆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改造，让她化作“长生天”的一部分，支撑起循环。
只要在“长生天”里故去的魂灵，都能够得到“长生巨树”的指引，回到「蜕升」之中被净化，又通过「彼岸」的力量，重新等待轮回的到来。
“长生巨树”搭起了生命与死亡的桥梁，定下了全新的生死法则，让这个世界足以在某种程度上循环往来，不会走到彻底崩坏的一刻。
直到这一步，“长生天”的构想依旧没有什么问题。
问题是，天时预兆错估了「彼岸」。
「彼岸」，「彼岸」-「今生」路径的秩序侧，掌管着命运的流转与往来，但又不仅限于命运。
天时预兆并没有因为「彼岸」是秩序侧路径，就认为「彼岸」的神祇与「末日」相比会是友善的，但她还是没能理解神祇的本质。
神祇是一道绝对的规则，不以善意偏移，绝对的规则带来的将会是绝对的灾难，在这一点上，「彼岸」与「末日」并无区别。
纵然天时预兆在构建“长生天”之时，还是以「蜕升」的力量为主，可还是没能想到，仅用于庇护与轮回的「彼岸」，竟然会如此的...霸道。
用霸道一词来形容尽管有所偏颇，但对于如今“长生天”所发生的情况，却又找不出更加准确的词语。
“当“长生天’落成的一刹那，「彼岸」便彻底失控，不仅吞噬了所有的「蜕升」力量，更是让天时预兆陷入了不生不死的状态。'
吉普赛女郎幽幽地说道，她望向长生巨树，满眼都是悲哀，
“她的意识已经彻底消弭，可躯干却依旧在为‘长生天’的「彼岸」继续增色，不断地毁灭着...她的理想。”
不得不说，对于天时预兆而言，这是她最为悲哀的终局。
“我们发现，只要待在‘长生天’里，我们的意识就会逐渐消弭，只有躲在地利预兆的「蜕升」庇护之中，才能避免这一劫。”路曼青轻声说道，
“灾祸有想过呼唤你前来，但你的位置被天时藏到树干深处，那是「彼岸」法则最为强烈的地方。在外面我们还能勉强抵御，再坚持一段时间，可一旦踏入其中，恐怕我们的意识就会瞬间消弭。”
“所以，我们打算一边挪动这枚「蜕升」守护，一边向着树干深处前进。”吉普赛女郎认真地说道，“只可惜我们对「蜕升」一无所知，先前掌控这枚光球的也是天时预兆，仅此只能一点点挪。”
洛泠的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吉普赛女郎和路曼青一同挤在光球里前进的画面，莫名有些忍俊不禁，可现在的氛围其实很悲伤...
只能说，这两位活宝是真的有本事，能够在各种极端环境里，都能做出这种让人绷不住的操作。
“不过，为什么要把我的人偶放在这么里面的地方?”洛泠好奇地问道，“我不是说过，出了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吗?”
哪怕她当时有事没办法回应，也会直接转接给姐姐，她的人偶都留有-有一部分在姐姐处，可以随时被接入。
同样的，姐姐手上的人偶也留有洛泠的一部分。
吉普赛女郎和路曼青同时脸色一僵，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
“有点原因。”
吉普赛女郎打了个哈哈。
“差不多吧。”
路曼青挪开了目光。
她们总不能直接说，因为担心少女人偶一直在监视着她们，而她们又时不时地会说点坏话呢?
只不过，即便在灾难发生之时，通知了洛泠，同样无法避免结果的发生，不会比现在好上多少。
在选择构建“长生天”的时候，天时预兆就已经把意识从“长生巨树”处彻底融为了“长生天”的一部分。
因此，当「彼岸」来袭之时，首当其冲的便是她以「蜕升」作为基底的意识。
“所以，洛泠，你知道...为什么会失败吗?”路曼青问道，吉普赛女郎同样向洛泠投去了希冀的目光。
她们直到现在都糊里糊涂，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天时预兆直到最终之时才把计划详情拿了出来，而她们甚至都无法动用「蜕升」相关的力量，这并不是想踏上就能够踏上的路径。
实际上，吉普赛女郎和路曼青的任务，是在“长生天”初步落成之后，通过她们对整个小世界进行调整，逐渐达到完美自洽的程度。
在这个过程之中，她们逐渐感悟，逐渐领会，再走上「蜕升」的道路。
结果，「彼岸」没有给她们留下一点点反应的时间。
“因为...”
洛泠的脑海里浮现出最近才得知的真相，轻叹一声，
“「彼岸」，在位阶上应该要强过于「蜕升」，这两位的力量无法以“神祇与神祇永不相见'的法则来决断。”
看到“长生天”的失败，洛泠忽然明白了过来，为什么首位执意要她在亲眼见证这一切之后，才会向自己透露出真相，其他时候总是语焉不详。
如果直接告诉自己的话，会酿成怎样的结果。
天时预兆就是最悲哀的结局。
她知道“神祇与神祇永不相见”，却不知道...「蜕升」，并不是神祇。
准确来说，所谓的路径，只不过是神祇以另一种方式，让凡人能够掌控自己的一部分力量，所达成的结果而已。
先别说，蜕升在走向终局之前，已经竭尽全力地削弱过路径的力量，以求「末日」的蔓延速度能够稍缓一些，争取更多的时间。
即便没有削弱，这种力量依旧在位阶上逊色于神祇本格，哪怕是最本源的路径，掌控着路径尽头力量的神眷者，都无法与真正的神祇媲美。
昔日的路径之所以能够与「末日」稍加抗衡，最大的资本还是因为背后站着的是蜕升，神祇意识的人格化体现。
在蜕升故去之后，「蜕升」的路径已经无法与神祇抗衡。
「彼岸」路径虽然同样是被蜕升分化出来的一部分力量，但「彼岸」源头可是一位真正的神祇。
如今“长生天”的这一切，估计是那位神祇在“长生天”的引导下投来的一道目光，所造成的结果。
昔日的蜕升老妈可以借取各位神祇的特质作为模板分化出路径，是因为她本来就有这个资格与其他神祇平起平坐。
很显然天时预兆跟蜕升老妈没办法比，她作为「蜕升」基底的世界同样无法抵御「彼岸」的侵蚀，因此失败是一个必然的结果。
「彼岸」神祇投来的一道目光，摧枯拉朽地摧毁了“长生天”的「蜕升」。
这种借助外神的方法，实际上并不如蜕升昔日的路径高明，但以凡人之力走出另一条可能的道路，天时预兆已经竭尽了全力。
如果昔日的蜕升动用的是这个方案，能否成功并不清楚，可她只有一次拯救世界的机会，又把这个机会留给了路径法则。
「末日」的降临，可不会给予世人更多尝试对抗的机会，失败就是失败，连蜕升都无法例外。
意识到这一点，连洛泠都忍不住有些忐忑。
她能够经得起失败吗?
“这...”
听到洛泠的回答，吉普赛女郎和路曼青满脑袋都是疑惑。
但洛泠却摇了摇头，拒绝继续为她们解答，
“知道太多不是什么好事，到此为止吧。”
知晓却不理解，很容易走偏道路。
首位应该是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一直没有把真相强行灌输给她，而是让她通过自己的双眼去发现这一切。
吉普赛女郎和路曼青瞬间脸色就变了，真相近在眼前，伸手却不可触及，有一种鱼刺卡在喉咙处进不去又出不来的难受感。
见两位如此，洛泠想了想，说道，
“等你们该知道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们的。”
又是一阵难言的沉默。
“谜语人真该死啊...”
吉普赛女郎暗暗地说道，颇有些咬牙切齿。
“醒醒，平时都是我们在谜语人。”
路曼青拉了拉她的裙角，低声提醒道，这话相当于在骂她们自己。
“那也该死。”
吉普赛女郎恨恨道。
听到她们轻声对话的洛泠这时才反应了过来，好像这回轮到她当谜语人了，莫名有些愉悦的感觉。
这群「天语者」平日里总是神神叨叨的，能当神棍就不会正常说话，这回总算是被她给噎着一次了。
“不过，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路曼青扭头望向洛泠问道，“总不能就这样离开吧...”
吉普赛女郎同样望向了洛泠，投来询问的目光。
她们自知对这个世界的真相知之甚少，甚至不如天时预兆，因而只能追求洛泠的意见，哪怕之前多有成见。
“毁了吧。”
洛泠稍稍抬起头，望向散播着「彼岸」的“长生巨树”，轻声说道，
“‘长生天'，在神祇的影响之下，已经无可挽回。”
“这样啊...”
吉普赛女郎轻叹一声，尽管早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可在得到洛泠的答案之后，还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袭来。
尽管她平时总是没个正形，但不得不说，对天时预兆与她的理想“长生天”，吉普赛女郎同样寄托着自己的一份心绪。
而这份理想，已然被宣判无可救药。
“也算是一种，让天时老大能够得到解脱的方法吧。”路曼青拍了拍吉普赛女郎的背部，说道，“她绝对不会愿意看到‘长生天’变成现在这种模样，若是她泉下有知的话，第一个提出毁灭的人会是她。”
“这我当然知道。”
吉普赛女郎双手抱胸，微微撇嘴说道，刚刚的感伤很快便从她的神情里消逝，仅有些许不安的小动作可以看出她心绪的复杂。
“立刻就着手开始吧，我让外面的轩辕娥做好准备。”洛泠说道，“对了，看好我的人偶，不过...”
洛泠话音一顿，稍微想了想，她这具人偶是一比一的比例捏成的，有点难带。
如果仅仅只是传递力量和信息的话，人偶的大小是无所谓的。
于是乎，洛泠挥了挥手，让这具人偶的血肉开始蒸发，身形等比例缩小，直到最终，只剩下手掌长度的身高。
她直接爬到了路曼青的肩膀上坐下，轻轻靠在路曼青的脖子处，说道，
“好啦，你们就这样带着我吧。”
“有点痒痒的，洛泠小姐。”
路曼青不习惯地扭了扭脖子，虽然洛泠的菌丝血肉人偶轻得很，但终究是有一点重量的。
“要不，我到你脑袋上?”洛泠问道，“要是怕颠簸的话，我可以用菌丝加固一下。”
“加固...”
路曼青的脑海里便浮现出，洛泠把她的白色长发直接扎入自己血肉的场面，连连摇头，
“不不不，这样就挺好的。”
“也行。”
洛泠点了点头，便继续靠着了，合上双眼，准备抽离意识。
“对了，洛泠小姐，还有一件事情。”
就在这时，吉普赛女郎喊住了洛泠。
“嗯?”
洛泠重新睁开眼。
“你还记得「命运」权能的能力之一‘生之时’吗?”吉普赛女郎问道。
“嗯，我记得...好像在你身上?”洛泠点了点头，回道。
“我想把它交给你，”吉普赛女郎郑重地说道，“然后，你用它来留住天时预兆的‘生之时’吧，我相信，你是能够做到的。”

第一百零七章埋葬(4k5)
洛泠缓缓地睁开双眼，低垂的眼眸之间流露出几分复杂之意。
她摊开手掌，掌心处浮现出一朵鲜艳又绮丽的繁花，虚影在眨眼之间便凝化作实形，轻飘飘地被洛泠捧着。
权能「命运」，“生之时”。
昔日吉普赛女郎在维多利亚之时，为了“长生天”的构建，与故去的哲学家交易之中取得。
天时预兆动用了这道权能，引来了「彼岸」的注视，从此便为“长生天”的失败彻底盖棺定论。
或许对于天语者而言，这已经是一件不愿再见到的伤心之物，哪怕弥足珍贵。
而且...
吉普赛女郎很清楚，洛泠的真实身份绝不会简单，能够对神祇拥有着这般理解，如果说跟神祇没有什么关系，她是决然不信的。
因此，“生之时”在洛泠的手上，肯定能够发挥出比她强上不少的效果。
甚至于...借此暂且留住天时预兆的“生之时”，也并不是不可能。
“...既然如此，先动身吧。”洛泠轻叹一声，开始感知她托付给轩辕娥的人偶。
片刻之后，从轩辕娥处传来回应，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洛泠一步迈出，踏足地面，身形缓缓消散，神国的门向她的人偶开放，下一刻，洛泠便直接出现在了轩辕娥的身旁。
此时的轩辕娥正双手端着人偶，在见到洛泠瞬间出现之时，脸色闪过些许难以察觉的慌乱，很快便镇定自若地把人偶收了起来，沉声说道，
“洛泠小姐，依你所说，全都安排妥当了。”
“嗯。”
洛泠微微颔首，目光投向旁边看似一无所有的虚界。
昔日还是身为寅刻的轩辕娥，曾抵达过此处，打算寻找“长生天”的具体所在。
她对虚界的感知确实已经足够强大，“长生天”于此界的唯一锚点已经被她所找到，只可惜当时的轩辕娥还是缺乏对“长生天”的认知，以为只是与末日分站一般的普通地界，顶多加了一些特别的秘术结界而已。
殊不知，在“长生天”从末日信使手上交付给天语者之时，其性质就因为「蜕升」与「彼岸」两位力量的侵染出现了极大的变化。
天时预兆长久以来都是让这种变化自然而然地诞生，在期间可以说是无比谨慎，直到最终一刻之前，都很顺利。
其实这很好理解，因为之前“长生天”所动用的「彼岸」力量，只是本世界的路径而已，是昔日的蜕升复刻其他神祇特质而诞生的力量，与「蜕升」路径是平等甚至是稍弱一筹的位阶。
因此，一直都没有出现什么差错。
直到引来神祇的目光，以求对抗「末日」无处不在的侵蚀之时，才迎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
而现在...
洛泠捧起掌心处的“生之时”，在这朵艳彩鲜花的照耀之下，漆黑的虚无之中，逐渐勾勒出某些痕迹。
“这是...”
哪怕是对虚界了解尤为深刻的轩辕娥，对于这样的画面，都是第一次见到，一时之间有些惊疑不定。
在她的认知里，虚界就是一无所有，充斥着无意义的虚无。
可就在这些无意义的虚无之中，似乎存在着许多过往的痕迹，并不仅仅是与旧日遗迹一样，在虚无间飘荡消亡，而是烙印在这些虚无的深处，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这些，都是故去的世界，旧日的痕迹。”洛泠轻声说道，她的目光落入虚无深处，“而现在，我们要让‘长生天’成为它们的一部分。”
....
闻言轩辕娥的神情凝重了起来，低声说道，
“她们也失败了吗?”
对于天语者的计划，其实末日信使的了解并不多，或者更应该说，是寅刻轩辕娥的了解不多。
丑刻以及子刻对此应该都有所了解，只是从来没有告诉过轩辕娥——因为这并不涉及到末日信使的行动，再加上轩辕娥似乎与天语者有些过节，生怕她一冲动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情，也就极少提及相关的事情。
轩辕娥只知道，天语者同样拥有着自己的救世计划，并且正进行到极为关键的一部分，前不久把末日信使逼到命悬一线的「蜕升」守护封锁，便是出自于天语者之手。
而现在，洛泠会说出的这句话，就已然意味着...世界既定终局的逆行者，又倒下了一位。
“嗯。”洛泠点点头，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一名身穿丧服的悲郁女子，自嘲一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这个送葬人还当得挺称职的。”
在昔日的幻梦，世界葬礼之中，黑丧女子把她称作目睹整个世界走向终局的送葬人，洛泠现在已经隐约理解了其中的意义。
这便是她如今所做的一切。
轩辕娥也曾稍微感受过洛泠的幻梦，对此只是沉默着，微微低着头，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现在...先把天语者们都接出来吧。”
洛泠沉吟稍许，把掌心处的鲜花直接捏碎，逸散的光华逐渐弥漫在虚无之间，湮灭随之而至，却又被一股温柔的力量所抵御。
「蜕升」。
能够与虚界抗衡的，仅有「蜕升」而已。
光华飘散之间，在漆黑无际的虚无之中，缓缓地勾勒出一扇布满花枝的门，可花枝已然枯萎，甚至变得扭曲，就连门内都隐约散发着令人不适的气息。
在见到这一幕的时候，轩辕娥便清楚了，她们所遭遇的失败，恐怕比末日信使更甚。
“洛泠小姐，你总算是来了...”
门内响起了吉普赛女郎的声音，像是松了好大一口气。
她很担心洛泠一去不复返，毕竟她认为世间的一切都以利益相连，这是她的性格使然。
因此，吉普赛女郎认为自己能够给予洛泠的利益已经彻底耗尽，唯一还是有用的“生之时”都已经交给了对方，在交出去之后才后知后觉，甚至有些懊恼。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做...
或许，也算是一种冲动吧。
吉普赛女郎不愿见到天时预兆耗尽一生的努力就此付诸东流，她想竭尽一切，哪怕只是留下一分一毫的痕迹，足以证明天时预兆的理想曾经短暂地存在过。
“直接开门，没关系吗?”路曼青此时却是迟疑了起来，担忧地问道，“充斥在长生天之内的神祇之力，会不会影响到我们的世界?”
她们见过「彼岸」袭来的一瞬，并把恐惧深深地烙印在脑海之中，如果任由这样的灾难到处蔓延的话...
“这一点，不必担心。”洛泠露出古怪的表情，“其实吧...「彼岸」所对应的神祇，应该是要弱于「末日」的，至少在灾难结果上是如此。
“也就是说，我们的世界所遭遇的灾难，实际上远比「彼岸」神祇的世界要更加凄凉与绝望。要是这场灾难蔓延过来又能够驱散「末日」之灾的话，说不定是件好事呢。”
路曼青：
吉普赛女郎
轩辕娥：
众人沉默。
所以...我们应该骄傲于自己的神祇比较强?
不得不说，洛泠小姐实在是太会安慰人了...
当然，无论何种灾难，只要是涉及神祇之灾的，对于生灵而言都是毁灭性的结果，无非是哪个比较凄惨罢了。
“我知道了。”
路曼青的回应传来，然后她们便小心翼翼地推开了这扇洛泠构建的门。
就像是一扇极为普通的木板门一样，随着一声“吱呀”，门被推开，挪动着光球的吉普赛女郎以及路曼青从里面走了出来。
地利预兆依旧在沉眠着，据说这是永恒的沉眠，直到世界末日都不会苏醒，只不过她的力量依旧能够被天语者们所借用，当时天时预兆就是借助了地利预兆的一部分力量，才得以对“长生天”进行构建。
先前之所以要仙子把地利预兆的自我交还回来，便是因为没有自我的话，地利预兆的力量就无法被使用。
简单来说，如今的地利预兆，对于天语者而言，相当于一个具备强大能力的祭器。
当然...肯定是不能这么说的，名义上地利预兆也是天语者的老大。
当天语者们总算撤出了“长生天”之后，心有余悸地向门内望去，逸散的「彼岸」虎视眈眈，想要通过这扇门降临到这个世界。
但属于祂的气息不过是稍稍触及虚界，便直接撤了回去，颇有几分人性化的惊恐。
在看到这一幕之时，众人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做何表情。
尤其是吉普赛女郎和路曼青，她们对于「彼岸」的阴影可不小，结果她们所恐惧的对象，反而对自己世界的「末日」之灾感到惊恐，不得不说也是一件极为讽刺的事情。
洛泠挥了挥手，把门重新合上，重新化作光华逸散开来，消弭于虚界之间。
“洛泠小姐...”
吉普赛女郎向洛泠投来希冀的目光，洛泠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扭头望向着她，微微颔首。
“...谢谢。”
吉普赛女郎微垂眼眸，很难想象这两个字竟然会在她的口中显得如此认真。
路曼青则是好奇地看着跟在洛泠身旁的白发少女，在看到她手上标致性的长剑时，以及衣兜里隐约可见的少女人偶，向洛泠问道，
“洛泠，你与轩辕世家的来往这么深刻的吗?”
连这种秘密的场合，都有轩辕世家的人陪伴着。
“也还行吧。”
洛泠敷衍了一句。
轩辕娥沉默不语，她其实不是很想被认为轩辕世家的一员，不是因为其他原因，只是她觉得现在的自己还不配在外借助轩辕世家的名头。
但洛泠又没说什么，她便只能保持着沉默。
“你好，我叫路曼青，是洛泠的朋友。”路曼青大大方方地向轩辕娥伸出手，说道，“你应该就是轩辕穆雪吧?”
对于洛泠的情报，她还是有一点的，知道洛泠与轩辕姐妹有所联系。
姐姐轩辕穆燕她上次已经在「终局的涿鹿之野」见到过，比她娇小一些的应该就是妹妹轩辕穆雪吧?
“不是。”
轩辕娥摇了摇头。
“哦?”
路曼青微微一愣，然后意味深长地瞄了洛泠一眼。
“轩辕娥，你先带她们回「繁星的维多利亚」吧。”洛泠挥了挥手，神情认真地说道，“接下来的事情，对你们而言可能会有点危险。”
“好。”
轩辕娥点了点头，然后便向路曼青和吉普赛女郎伸出了手。
“轩辕娥...”
听到这个名字，路曼青却是楞了一下，连同旁边的吉普赛女郎都是如此。
虽然她们还是大大方方地握紧了轩辕娥的手，但神情之中的狐疑之色却愈发强烈。
怎么总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呢...
普通的轩辕世家，她们肯定不会留有这种深刻的印象，情报头子也不是什么情报都会记在脑海里的，但特殊的...
等等，特殊的?
她们在同一时刻都想到了同一件事情，不约而同地望向对方，都看到彼此眼眸之中的震惊与不可置信。
轩辕娥，就是末日信使最初驿使之一，寅刻的真名!
关于这位轩辕世家叛徒的事情，她们可都是牢牢记在脑海里的，只不过寅刻过于神秘，几乎没有人见到过她的真身，因此在见面之时才无法认出来。
“屏气凝神。”
轩辕娥平淡的嗓音传来，却让她们稍稍露出挣扎的神情。
“还有，我已经不是寅刻了。”
似乎是察觉到这两人的异样，轩辕娥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
....
路曼青和吉普赛女郎却都露出一丝难言的复杂表情。
您是一位杀神的事情，和是不是寅刻又有什么关系呢?
总不能之前恐怖的战绩全都是作假的吧。
不得不说，轩辕娥的名声似乎也不大好...
倒是和洛泠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复杂归复杂，这趟专列该坐还是得坐上，轩辕娥捏紧她们的手，让她们都露出微微吃痛的神情，身形在此刻才渐渐消散，重新踏入神国。
但就在这时，一直被吉普赛女郎带在身边的光球，却在天语者们惊慌失措的神情之中，主动脱离了这场传送。
洛泠望着光球之中，依旧沉眠着的地利预兆，轻声说道，
“你是来见证她的消逝吗?”
尽管洛泠不知道天时预兆和地利预兆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关系，但可以确定的是，绝不简单。
友人，师徒，亦或者其他关系...
无论如何，这是天时预兆的葬礼，地利预兆理应作为宾客作最后的到访。
少女人偶处传来吉普赛女郎和路曼青焦急的呼唤，洛泠沉吟片刻之后，送了一道信息给她们，让她们不必担心，自己会把地利预兆完好无损地带回去。
实际上，即便洛泠没有什么动作，地利预兆应该也不会因此受损。
包裹着她的「蜕升」守护级别之高，洛泠甚至怀疑是昔日的蜕升老妈亲自施展的，连「彼岸」袭来第一道目光之时都无法击溃。
就连洛泠都没有信心，以她的能力，能够撑过一位神祇的直接注视。
这可是源自于位阶的直接碾压，并不是力量的强弱能够抗衡的。
“至此，已然落幕。”洛泠定了定神，缓缓地抬起了双手，掌心处捧起一朵绽放的鲜花，光彩夺目，“我会...尽可能留下你世间最后的痕迹，天时预兆。
“所以，便请你赴死吧。”
“随着“长生天'一同。”

第一百零八章时间长河(5k)
绵延不绝，一望无际的苍茫草原，远处的天际线上是一轮逐渐下坠的落日，淡黄嫣红的残阳均匀地洒落在草原之上，微暖的阳光笼罩着于无际草原上漫步的少女。
“太阳就要下山了。”
洛泠直勾勾地望着这轮落日，它看起来就像是一缕逐渐燃烧殆尽的灰烬。
“是啊。’
旁边传来一道幽幽的叹息，仿佛带着无尽的惋惜。
“感觉怎么样?”
洛泠扭头问道。
“还算不错吧。”
连肤色都微微泛青的高挑女子站在旁边，微微颔首道。
“难道...你就不伤心吗?”洛泠轻声问道，“付出毕生的心血，并为之努力的结果...却连一瞬之间都坚持不到。”
“不是这样算的，洛泠小姐。”天时预兆摇了摇头，说道，“重要的是我已经做到了这一切。这场失败本就是注定的，能够直接成功才是渺茫的妄想。
“既然已经是彻底败亡的结局，落败的过程究竟是一息还是一百年，又会有什么区别呢?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觉得自己能够成功。
或许，这便是她为何一直没有把计划告诉其他人的缘故。
“如果是从一开始便写满了失败的救世计划，还有意义吗?”洛泠沉默了一会，又问道。
天时预兆却只是笑了笑，然后说道，
“不知你听说过这样一句话没有，‘失败乃成功之母'，没有过失败，哪里来的成功?况且...我并没有完全失败。”
她轻轻地抬起手，拿起洛泠的小手，说道，
“至少，我找到了你，并把我的失败完完全全地展现在你的眼前，这样...难道不算是另一种成功吗?”
天时预兆直勾勾地看着洛泠，弯起的眼眸如月牙般皓洁，
“在此时此刻，你能够见到我，就已然说明了一切。”
“因为，我已经死了啊...”
死亡对于大部分人而言都是最为恐怖的存在，而对于这位以“长生巨树”化灵而成的温婉女子却并不是，她坦然地直面了自己的失败与死亡的终局，无怨无悔。
洛泠不禁微微动容，在得知天时预兆死讯之时，她并没有过分感伤，因为她终究与天使预兆不算太熟。
可现在，当这名温婉的女子，轻声细语地向洛泠诉说着自己的死亡，一种难以遏制的悲伤汹涌而来。
“不必为我的逝去感到悲伤，洛泠小姐。”
天时预兆缓缓拿起洛泠的小手，贴在自己的心口处，
“我只不过是为了让一丝渺茫的希望，壮大些许而已，现在...我已经能够见到这丝渺茫希望所抵达的未来。”
她相信，能够在此时见到自己的洛泠，可以完全理解她的这一次失败，从而化作最终胜利的垫脚石。
只要结果是这样，她就已经满足了。
一时之间，洛泠无语凝噎。
天时预兆又捏起她的手，把掌心赋于其上，继续说道，
“这是一份沉重的责任，无论是对谁而言，你也好，我也罢，我们都不过是芸芸众生的一员，都因为不愿看到世界终末的到来。”
“但我相信，洛泠小姐，你有资格与本事，替这个世界拒绝必然湮灭的终局。”
她松开了洛泠的小手，洛泠只觉得掌心处似乎多了些什么东西，垂眸一看，是一颗并不起眼的种子，还显得有些干瘪。
“这是...”
洛泠略带茫然地出声道。
“我的一切。”
天时预兆轻声回道。
她抬起头，微笑着与洛泠对视，最美丽的一刻，停留在属于她的最终时刻。
天时预兆的身形渐渐黯淡，遥远的落日渐渐坠下，周围景色优美的草原在夜幕笼罩之时，逐渐变得黯淡且狰狞，枯败与扭曲取代了先前田园般恬静的画面，彻底沦为炼狱深渊的一部分。
与“长生天”最后的别离。
洛泠缓缓地抬起这枚种子，一颗鲜嫩的绿雅在滴落的晶莹之中开始破壳而出，探出之时伴随着些许的绿意盎然，仿佛能够感化周围的一切。
与此同时，无尽的漆黑与虚无击溃了“长生天”结界的「彼岸」界限，开始肆无忌惮地侵吞“长生天”的一切，把它化作无尽虚无的一部分。
连同已经被「彼岸」扭曲的“长生巨树”，也在这一刻轰然坍塌，崩溃的枝丫四散开来，又全都没入永恒黑暗之中。
只是，彻底崩溃的“长生天”看似声势浩大，却不过像是在名为“虚无”的海洋之中，投下一枚小石子而已，些许涟漪激荡之后，便什么都没有留下。
不，还留下了些什么...
洛泠直愣愣地望着四周，她看到了无数的痕迹，类似于旧日遗迹一般的痕迹。
微微勾勒的线条，烙印着重新存在过的一切，连同“长生巨树”，都在这些痕迹之中保留着她最美丽的模样。
洛泠小心翼翼地把这枚稍微发芽的种子仔细收起，然后抬头望向“长生巨树”在虚无里的痕迹，向前迈开一步，踏入其中。
刹那之间，周围的景色开始挽回，繁荣茂密的“长生巨树”再次拔地而起，一望无际的青翠草原之中满是鸟语花香的景色，令人怀念。
一名容颜清秀的温婉女子靠在“长生巨树”之下，微微合着双眼，就像是熟睡了一般，实在不忍心打扰。
只不过，这名温婉女子却不是天时预兆，而是洛泠自己。
【「彼岸」-「今生」：长生巨树】
【唯一能力：能够亲眼目睹时间流逝的长河。】
【“仙人抚其顶，结发受长生”】
洛泠缓缓地伸出并在一起的双手，一朵鲜花在她捧着的掌心处绽放开来，她已经动用了以“生之时”，留下了最终时刻短暂的一瞬，并为她开启了「彼岸」-「今生」的路径。
至此，天时预兆彻底亡故，“长生天”成为了过往。
从意识空间返回之后，洛泠望向旁边依旧沉眠于「蜕升」守护之内的地利预兆，轻轻地叹了一声。
地利预兆似乎有一点自我意识的存在，否则的话，她怎么又可能主动脱离吉普赛女郎，选择在此处亲眼目睹“长生天”与天时预兆的彻底消亡?
只不过，无论洛泠动用任何能力，送给地利预兆的消息全都石沉大海。
她悉数接收，却无一回应，洛泠完全无法与她进行有效的沟通。
不过...
无所谓。
还是先把天语者们唯一剩下的老大带回去吧，要不然的话，她们怕是要着急。
一想到吉普赛女郎她们先前对自己的误解，洛泠就一阵头疼，她不是不知道这几位一直在脑补些什么，只是如果由她本人出面解释的话，反而只会越解释就越是乱糟糟的，更像是辩解。
倒不如用行动来证明她的诚意，现在她的形象也总算是好转了一些。
洛泠伸手触碰光球，思索着该如何带回去的时候，光球竟有了些许回应。
“地利预兆?”
洛泠一怔，她在触碰这枚「蜕升」光球的一刹那，心底便不由自主地涌现出某种念头。
这道念头并不是她自己忽然想到的，而是古怪地浮现，驱使着她去做某些事情。
洛泠很确定她不会凭空产生这些念头，唯一的解释便是地利预兆所为。
“你只能用这种方式与我交流吗?”
洛泠思索片刻，传出一道信息。
依旧石沉大海，全无回应。
洛泠沉默片刻，她不确定，但...试试也无妨。
她轻摁眉心，，一袭翠绿青发洒落，眉心出浮现出几瓣绿叶拼凑的纹路，瞳孔深处似乎浮现出一整个世界的模样，正是故去的“长生天”。
这道念头应该就是由地利预兆传递过来的，让洛泠不由自主地想变成与天时预兆类似的形态。
目前而言，这个形态还没有起名。
不过，就在洛泠化身成功之后，她的心念之间忽然浮现出一个名字。
“...仙女?”
洛泠眨了眨眼，直视着依旧沉眠着的地利预兆。
她总觉得管自己叫做仙女这件事情，会很奇怪...
只不过...这个形态比较是来自于天时预兆，这样的话，由地利预兆起名也不是不可能。
或者说，依照之前的惯例，起名权就是地利预兆所有。
“如果这就是你的想法，”洛泠叹了口气，“也可以，那我现在就是“‘仙女’形态了。'
还好没有加上个“小”字，否则意义就全变了...
满足地利预兆的想法之后，洛泠再度伸手触及「蜕升」光球，却在这一刻，出现了难以遏制的恍惚之意。
洛泠知道，这同样是来自于地利预兆，在初遇之时，她心底浮现出些许的惊疑不定，但还是选择相信地利预兆。
于是，她选择步入恍惚，没有直接醒来。
眼前的一切开始出现重影，「蜕升」光球黯淡了起来，不过很快，洛泠的视野便重新清晰了起来。
她终于听到了一道柔和清澈的嗓音，在自己的耳边轻声响起，却如梦呓般杂乱。
“仙女，仙女...”
“这么快就喊上了?”
洛泠捂着脑袋，从恍惚之中缓过神来。
但就在她抬头看到眼前一t切-切的刹那之间，瞳孔却是一阵猛缩。
“等等，这是...”
一条点缀着星光的浩瀚长河，在寂灭与漆黑的深处蔓延而来，长河之上漂浮着一个又一个的光球，全都是「蜕升」守护，随着河流绵延而下。
时间长河。
洛泠本以为会是跟其他神棍...哦不，「彼岸」能力者能看到的命运之线一样，都是一种玄而又玄的存在，之所以称之为“线”不过是一种便于他人理解的说辞，更具体的却无法直接用语言来描绘。
可此时此刻，洛泠却真真切切地用自己的双眼看到了一条平缓的长河，这让她不由得感到震惊。
她伸出手，想触碰这些「蜕升」光球，却像是被什么拦住了一样。
耳畔依旧是地利预兆的梦呓，却愈发杂乱了起来，洛泠想仔细聆听，却也只是一些无意义的话语。
只能说，地利预兆的睡眠质量确实是比较好...
不过，很快洛泠又收到了心念之间的指引，但这一次一次的指引却让她毛骨悚然。
“...动用「奈亚拉托提普」?”
浮现这个念头之时，洛泠不由得咽了下口水，这可是外神的力量，前不久“长生天”才刚刚毁于外神之手呢。
她很想问问地利预兆是怎么想的，但她能够得到的回应只是地利预兆时不时响起的梦呓。
“要不，试试?”
洛泠浮现出这个大胆的想法。
奈亚之所以会把这项能力交给自己，应该也有料想过她动用的场面吧?
更何况，就跟洛泠自己刚刚说过的一样，这个世界都已经即将湮灭于「末日」，外神的干涉又能影响到什么?
“长生天”之所以会彻底崩溃，是因为天时预兆想构建一个避开「末日」的独立小世界，这才是遭难的最主要原因。
其他地方...
能够与「末日」抗衡，都两说。
昔日的蜕升老妈，也是靠着自己的身份才有效的。
一念至此，洛泠稍作定神之后，便开始施展「奈亚拉托提普」，只不过她有意控制了规模，并没有完全作用在时间长河之上。
刹那之间，她的视野忽然开阔了起来。
先前，在洛泠目睹时间长河之时，她完全无法看穿这些由「蜕升」守护组成的小球，可现在，她略微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这些小球，都意味着一个又一个封闭的时间节点，直到流淌至时间长河的彼端，漆黑的虚无，注定湮灭的终局。
“原来是这样...”
在权能「奈亚拉托提普」，“奇迹”与“绝望”并存的瞬间，洛泠明悟了许多。
所谓的时间长河，实际上是神祇的专属。
只有神祇才能目睹，才能触及，才能挽回。
先前她只是能看到，却无法触及，更无法影响。
而在借助「奈亚拉托提普」之时，洛泠得到了一部分神祇的权力，暂且可以称之为半神的存在，自然就能小小地理解这些小球的意义。
洛泠随手触及一枚时间节点，感知着里面的变化，她沉默了稍许。
竟然是维多利亚之时的事情。
而且...是她救下琳娜之前的时间节点。
只是，与她如今所经历的事实，却有一定的改变。
在她所触及的这个时间节点之中...琳娜，已经死了。
于「炼狱」的孵化场之中，她至死都在赶向营救队友的路上，殊不知这只不过是叛徒弗里克的阴谋而已。
她的小队全军覆没，没有任何消息传出去，没有人知道真相。
而琳娜的母亲菲欧娜，穷极一生都得不到一个答案。
或许，这就是本来应该发生的事情，却因为洛泠的意外介入，出现了难以想象的变化。
洛泠一直以来都很奇怪，当时她的奈落形态并不完善，所发动的能力也颇具戏剧性，怎么能够达到逆转时间的效果。
直到此时此刻，洛泠才明白了过来，她是借助能力介入了某个时间节点，从而影响到了结果。
而当时所借助的能力...来自于于「奈落」，即首位的化身之一。
“敢情当时的首位还动了点手脚...”
洛泠扯了扯嘴角，或许就是从那时开始，首位才真正确定自己的身份，并非奈落神选，而是蜕升的继承者。
“等一下，如果是这样的话...似乎还能有所转机?”
洛泠忽然想到了什么，呼吸急促了些许。
目前而言，最危险的问题在于，能够成功救世的机会仅仅只有一次，「蜕升」把机会赌在了路径之上，最终落败之时，连挽回的机会都没有。
平心而论，洛泠并不想步入她的后尘，直到最终一刻只能无可奈何地通过自我牺牲，逃避亲眼目睹「末日」降临的时刻。
若是能够通过时间节点的改变，看到之后的结果...
时间长河能够进行一定程度的预言，却不是既定的预言，也就是说，结果不是一成不变。
如果完全不变的话，如今的琳娜就已经死了。
只不过，想进行改变的话，至少需要神祇起步的力量。
现在洛泠相当于半步神祇，却也能够稍微进行影响。
想到这里，洛泠却莫名有些沉默。
她知道，蜕升老妈能够做到的，比她要多得多。
可当时的蜕升老妈，究竟在时间长河里看到了什么呢...
“至少，现在能够有机会，就像是模拟过程一样。”
洛泠暂且抛却心底的杂念，重新聚焦于眼前的时间长河。
只不过，让她遗憾的是，越是关键的时间节点，其信息就越是模糊，并且难以触及，更别提影响。
洛泠找了许久，只找到一个很奇怪的时间节点，几乎完全不受「蜕升」的保护，而且在较早的时期。
“稍微试试看吧。”
洛泠伸出手，探及这一处时间节点。
刹那之间，天旋地转，又是一阵漫长的恍惚，洛泠都感觉过了一万年之久。
直到她重新缓过神来之时，抬头却看到刺目的阳光，不由得抬手遮挡。
就在这时，洛泠听到一声略有耳熟，似乎前不久才听到过的嗓音响起，
“...小姑娘?”
洛泠眯着眼睛，抬头望向对方，却在这时楞住了。
她直勾勾地看着对方，张了张口，
“地利预兆?”

第一百零九章古老的“传说”(4k5)
“嗯?”
地利预兆------或者说，这名看起来相似到几乎就是地利预兆本人的女人疑惑地歪了歪头，柔声问道，
“小姑娘，你...这是在叫我么?”
”
洛泠看着眼前的女子，无论怎么看都应该就是地利预兆本人，连温和圣洁的气质都相差无几，但她却似乎对这个称呼一无所知。
她忽然想到，自己对时间长河的某个节点进行了接触，应该是步入到这个节点之中，就像是昔日她在孵化场之内挽救琳娜性命那次一样。
而且，选择的时间节点又比较早，或许...此时的地利预兆，还不是地利预兆。
“不...是我认错了。”
洛泠摇了摇头，她的眼角余光处飘向旁边的小水洼，看到里面自己的倒影。
依旧是仙女形态的外貌，只是相较于这位“地利预兆”而言，却只能算作年轻些的女子。
“我与你的朋友很相似吗?”女子轻轻地笑了笑，伸出手说道，“我的名字是“瑶姬’，你呢?”
“我...”
洛泠话到嘴边，忽然很正经地说道，
“我是仙女。”
反正这是地利预兆，或者说是瑶姬起的，她继续沿用又如何?
她每一个形态，都会有对应的名称，这是对起名者足够的尊重。
“好的，这位仙女小姐，你为什么会孤零零出现在荒原深处?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瑶姬并未对这个古怪的称呼生出什么疑心，反而关切地问道，
“你的家人与父母都在哪里?如果需要帮忙的话，我也能稍微搭把手。”
“我...家人都在很远的地方。”实在不擅长说谎的洛泠只能含糊其辞，半真半假地说道，“我是一不小心流落到此地的。”
“这样啊...”
瑶姬没有生出什么疑心，只是轻声感慨了一句，便继续说道，
“不过，如果你一个女孩留在荒野的话，怕是会遇到不少危险，若是不介意的话...先随我回一趟家，稍作休息?”
洛泠虽然正有此意，她对这里一无所知，在踏入这枚时间节点之前，她都没能仔细感受这枚节点所发生的事情，连个大概都没有。
只是在几度尝试之间，便踏入了这一处「蜕升」守护最为薄弱，最容易踏入的位置。
究竟为何这里的「蜕升」守护会如此薄弱，洛泠便是一无所知。
至少面前这位，还算是半个熟人。
只不过...
一见面就邀请素不相识的“小姑娘”到自己家里，会不会有点太奇怪了?
洛泠对地利预兆并不了解，实际上其他两位预兆也不甚清楚，她们见过地利预兆的次数都没多少，恐怕在这个世界之中，唯一一个与地利预兆相熟的仅有故去的天时预兆而已。
地利预兆，或者说瑶姬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谁都没有概念。
兴许，真正的地利预兆，性格其实跟她的执念化身“妄”一样恶劣呢?
此时瑶姬依旧在用秋水般柔和温润的目光注视着洛泠，并不华丽的简陋衣物却不能丝毫遮掩她的圣洁与柔美，被这样一道目光所注视，很难生出什么杂念。
思来想去，无论如何，她确实都是要走一趟的。
洛泠微微颔首，但还是表现出相应的警惕，
“你不会对我做些什么吧?’
虽然这是一句问了相当于白问的话，但不说几句就跟过去的话，显得她好像别有用心。
尽管洛泠确实可以算是别有用心。
听到这句话，瑶姬却是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声如银铃般轻灵。
“我能对你做些什么?”
瑶姬的眼眸像是闪烁着光亮，直率地看着洛泠，似乎真的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能做...”
洛泠下意识地开口答着，却是有些卡壳。
她就是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警惕之时问出的话语而已，哪知道瑶姬竟然会这样反问过来。
“呵呵...确实是个小姑娘。”
瑶姬露出明媚的笑容，说道，
“我若是想对你不利的话，在你方才昏迷之时，就已经动手了。”
她指了指洛泠沾了不少泥泞的衣物，继续说道，
“我见到你的时候，你正跌坐在一个小水坑里，睡得结结实实，我连声唤了你好几句都没有回应，直到刚刚我正想去找位医师替你看看，你却忽然站起身来，丢了的魂神这才回来了。”
“啊，原来是这样的吗?
洛泠稍微摆弄了一下裙摆，又拍了拍，可惜这些泥泞渗透了布料，不是随便拍一下就能弄掉的。
只不过，奇怪的是，她本应该是一袭简单的衬衫和短裤，简单到跟天天上课的女大学生一样。
即便变成“仙女”形态的时候，都没有改变过衣物。
而现在，她却穿着一身从未见过的装扮，一袭几乎及地的灰色长裙，粗糙的布料让她颇有些不习惯。
“这样的你可不能自称为“‘仙女’哦，”瑶姬轻笑着说道，“过来吧，至少把身体收拾一下。”
“...好吧。”
洛泠这下确实是无话可说了，只能点点头以作回应。
瑶姬抬手指引了一条若隐若现的小路，然后说道，
“沿着这条路一直走过去，你就能看到一个简朴的村落，我还有些其他的事情要处理，你就在村口附近等我便是。”
她微微一笑，，“我出门一趟，可不是专程过来捡一个仙女回去的。
“咳咳...”
洛泠尴尬地轻咳了几声，脸颊瞬间便浮现出些许羞涩的嫣红，稍微接触下来，她怎么感觉瑶姬平和温柔的外表之下，藏着一颗腹黑的心呢...
不过，这样的瑶姬反而让洛泠安心了些许。
应该就是地利预兆的她，又能够诞生出“妄”这种古怪的执念，肯定不可能是白莲花似的存在。
“谢谢。”
洛泠认真地道谢一声，便迈开步伐，顺着瑶姬指引的方向走去。
瑶姬看着她逐渐离去的背影，脸上的微笑渐渐收敛了起来，转而浮现出些许凝重的神情。
她伸出手，拿着一缕细长的发丝，细细感知着，眉头愈发皱紧。
“这小姑娘究竟是谁...”
“为什么，她身上会有小妹的气息?”
“不，不可能，小妹应该已经死去很长时间了，不可能再出现...”
“除非，她已经被‘鬼神'的力量所侵染，完全失去了自我。”
瑶姬收起这缕发丝，再次把目光投向洛泠离去的方向，眼底深处却充满了忌惮，
““仙女’么...”
“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她转过身，向着截然不同的方向走去。
不知为何，此地的天气竟然是异常的热。
热到连洛泠都有些承受不住，阳光之中所蕴含的灼热似乎对所有的存在一视同仁，无法用任何的方式进行抵御。
因为一般而言，洛泠觉得热的情况下，至少得是融化钢铁的程度，可现在周围的荒原虽然草木稀少且枯黄，但却没有完全死绝，还留着些许生机。
洛泠都有点想动用白魔女形态，用菌丝给自己编一把伞，但她现在还没有摸清楚此处的情况。
贸贸然变成白魔女，会不会直接被这个时间节点排斥出去。
毕竟，洛泠是通过天时预兆的权能，才得以亲眼目睹时间长河的流逝，换个形态的话就没有这道权能了，保不齐会直接崩溃，亦或是出现其他的变化。
至少在情况尚未明朗之时，洛泠没有赌的必要。
“而且，我先前存下的菌丝，也都不见了...”
洛泠一直以来都有存着菌丝的习惯，这些菌丝里面会储存一些比较好用的小能力，能够让她在其他形态之下，也可以动用傀儡谣相关的能力，可惜的是随着衣物莫名其妙的更换，这些贴身藏着的菌丝全都消失不见。
没有“生活小技巧”傀儡谣能力的辅助，洛泠忽然感觉生活变得好艰难，所有的一切直到失去之后，才知道珍惜。
苦也，苦也...
洛泠无意间抬起头，看到灼目毒辣的太阳，不由得生出想咒骂几句的冲动。
只是...
就在这一刻，她却看到了极为神异的一幕。
三枚太阳，齐齐悬于天穹之上。
不，不止是三颗而已...
洛泠顺着视野里的三颗太阳，逐一望去，神情凝重了起来。
“这似乎是...十日凌空之灾!”
曾经在「青丘之国」里，洛泠就见到过与如今极为相似的一幕。
不过，洛泠很确定这里并不是「青丘之国」。
「青丘之国」里的“十日凌空之灾”是羲和宫帝女拼尽全力，为「青丘之国」唤来的灾难，实际上的规模并不算大，给洛泠的感觉也很普通，没能让她感知到灼热。
而此处的“十日凌空之灾”，却展现出了另一种难以言喻的影响力。
“所以，我现在...已经在‘传说’之中了吗?”
洛泠环顾四周，周围的一切都是普通且陌生，似乎与现世并没有任何区别，她确实不敢确定，这里究竟是大夏帝城某个地界的过去，还是精卫口中难以探查的“传说”之境。
“还是先去瑶姬所指的村落看看再说吧，或许能够有答案。”
洛泠心底还带着不少疑惑，但此时她选择暂且压下，先观察一下这里的情况，再另作打算。
在顶着毒辣的太阳，沿着这一条在荒原里被踩踏出来的小路，走了大概两刻钟之后，洛泠总算见到了远处飘起若隐若现的炊烟，应该就是村落的迹象。
“总算到了...”
洛泠不禁想吐槽，“仙女”形态下的她什么手段都用不了，无比怀念随意动用各种“生活小技巧”的时候，这神棍路径一点都不好用。
而且，仔细想来，神棍路径的几位天语者，似乎从来没有表现出多少正面的战斗力，可能是因为真的很弱吧...
“这...能算作是村落吗?”
洛泠走到炊烟处的位置之后，不由得一阵沉默。
这是一座废墟。
一处坍塌破败的城墙，可以看到墙内到处都是碎瓦断檐，勉强有几座危房在稍稍支撑着，炊烟便是从其中散出的。
洛泠能够感知到里面有生灵的气息，但是即便把养的宠物或者什么之类全都包括在内，也不过三四十道气息而已。
她本来有打算过，在瑶姬回来之前，进入这个所谓的“村落”看看里面是什么情况，但还是在迈开步伐之时，还是犹豫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小脑袋从废墟城墙的缺口处稍稍探出，一双布灵布灵的眼睛眨巴着，直勾勾地看着洛泠，似乎留有几分好奇之意。
“…嗨?”
洛泠稍作迟疑，抬手打了个招呼。
小脑袋直接便缩了回去，正当洛泠以为她把对方给吓到了之后，却看到一道过分娇小的身影从另一边稍大些的缺口扒了出来，灰头土脸地跑到了洛泠的面前，兴奋地向她挥手，
“嗨!”
...还真是热情啊。
这是一个身高没比小艾尔莎高上多少的小姑娘，身上简单的衣裳就像是用各种碎布料拼接起来的一样，齐肩的短发被扎成小辫，哪怕小脸蛋灰扑扑的，却也掩不住她精致可爱的容颜。
“我叫仙女，你呢?”
洛泠稍稍蹲下身来，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问道。
“你怎么叫做仙女?”小女孩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却是满脸古怪，“真的会有人叫这种名字的吗?难道自我介绍的时候，不会觉得很羞耻吗?”
“额...”
洛泠老脸一红，小孩姐的真诚让她老人家很是受伤。
“好吧，仙女只是一个代号而已。”洛泠只能讪讪地说道。
“就是假名字咯?”小女孩歪了歪头。
“差不多吧。”
洛泠点点头。
“那你的真名字叫什么?”
小女孩好奇地问着。
洛泠稍顿了一下，说道，
“我叫洛泠。”
她的真名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告诉个小女孩也没什么关系。
不过...
还是要小心地利预兆，也就是瑶姬。
主要是洛泠担心会出现一些其他的变化，现在的她暂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因此，洛泠又补充了一句。
“姐姐的真名字不要告诉其他人哦，在其他时候叫我仙女就好啦!”
“哦。”
小孩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续道，
“所以，这就是你的人设对吧，我知道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如此。
但为什么从小孩姐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羞耻感...
洛泠真想去敲一敲前不久给自己起名的地利预兆，究竟起的是什么破名字。
“罢了，习惯就好。”
洛泠深吸一口气，稳住了心情。
“不过，洛泠...哦不对，仙女姐姐，我没办法告诉你，我的名字。”
小孩姐挠了挠后脑勺，神情之中颇有些无奈。
“因为，我现在还没有名字呢。”小孩姐摊手道，“瑶姬姐姐说我有一个‘真名'，但是暂时不能告诉其他人，包括我在内...”
听到这句话，洛泠立刻便更加确定，瑶姬就是地利预兆的事实。
这神神叨叨的习惯，这谜语人一般的话语，绝对是最正统的神棍组织...哦不对，天语者的领袖。
“要不，我给你起个名字?”
洛泠眼珠子一咕噜，说道。
“也可以?”
小孩姐睁着无辜的大眼睛。
“你都已经知道了我的真名，所以不许反悔哦，无论我起的是什么名字，你都得应下。”洛泠笑盈盈地说道，，“当然，我不会胡乱取的。”
要知道，她可是远近闻名的起名废。
“只要你别起那种故意侮辱我的就行。”
小孩姐倒也大方，直接点了点头。
洛泠仔细端详着小孩姐的全身，便直接看到了她一双小巧如玉琢般的赤足，即便是踩在沙砾尘土上，都不减几分稚嫩感，一个名字便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直接脱口而出，
“就叫你‘赤女’吧!”

第一百一十章“鬼神”战争(5k)
“‘赤女’?”
少女眨了眨眼，像是思索了一会之后，便点点头，
“好，以后我就是这个名字了。”
“哼哼。”
看到赤女似乎还算满意的反应，洛泠稍稍叉着腰，看来她的起名也不是那么废嘛。
“虽然听起来是挺奇怪的。
只是，紧接着便是一句补刀过来。
就在这时，赤女拿起了洛泠的手，迈着小脚丫，向着城墙的位置走去，脚腕处系着的小铃铛叮铃作响，却有几分悦耳之意。
“先过来这边吧，仙女姐姐。
赤女的语气总是这样不冷不淡，连精致小脸的神情都颇为淡漠，但表现却极为热情。
“额...你就不担心我是坏人吗?”
第一次见面就如此热情的少女，洛泠还是第一次见到，就连以往的艾尔莎，都是因为发现洛泠能够直接听到她说话之后，才变得话痨起来。
“你是瑶姬姐姐带过来的客人，”赤女说道，“我闻到了，你身上沾有她的香味
“...有吗?”
洛泠抽了抽鼻子，她只闻到了满身泥泞带来的淡淡烂臭味。
“况且，这里不怕坏人。”
赤女说着，总算带着洛泠绕到这座城墙的一处能容纳两三个人通过的大缺口处，身形轻灵地钻了过去。
洛泠也直接迈入其中，在看到这座“村落”的情况之后，瞬间头皮发麻，也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赤女会说，这里不怕坏人。
这哪里是一座村落，分明是一座军营!
只见城内废墟之间，到处都扎着简单的帷帐，空地上还有不少沾着血迹的兵刃。
城内到处都布置着强大的秘术结界，洛泠对这一方面研究不深，但她很清楚，这些秘术结界绝对全都是杀伐之术。
因为一踏入城内，就有一股如同恐怖沙场上的煞气与杀伐之意，直接向洛泠扑面而来。
若是心智稍弱一些的，哪怕是觉醒者，在这一幕的冲击下恐怕连心神都要失守，站都站不稳。
不过，洛泠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这点小小的冲击力算不了什么，只不过她对这座无论怎么看都是军营的“村落”，却是有些奇怪。
赤女可没有向洛泠解释的义务，她只顾着拽着洛泠往前走，连给洛泠再仔细看着这些军营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洛泠倒是路过了一处古怪地方，充斥着比其他地方更加血腥煞气的气息，她伸长脖子才勉强看到了里面的情况，竟都是些可怖的凶兽。
在惊鸿一瞥之中，她与一头恶兽对上了目光，布满血似的狰狞眼球里满是嗜血之意，还有阵阵威胁似的低吼声传来，从体态上可以看出一些扭曲的特征，应该是被诡异类的力量侵蚀过。
谁家的村落会养这种东西啊!
可惜的是，洛泠现在没有趁手的傀儡谣能力留在身旁，要是能够动用孢子的话，顷刻之间这座村落的全貌都会在她的视野之中一览无遗。
再一次无比怀念生活小技巧。
很快，赤女便带着洛泠来到一处比城里其他地方干净许多的帷帐，甚至还散发着淡淡花香，沁人心脾。
“这是瑶姬姐姐和我的家。
赤女拉开帷帐，然后把洛泠推了进去，继续说道，
“你先洗个澡吧，注意水不要使用超过半升，瑶姬姐姐的衣物你可以随便用，但建议亵衣还是用我的，你好像有点小。”
“...也不至于小到能用得上你的。
闻言洛泠的额头处瞬间便皱出了些许痕迹。
“我看是差不多。”
赤女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淡，像是在叙述一件事实。
“......
算了，不和小孩子一般计较。
洛泠缓过神来之后，才仔细观察起帷帐之内的情况。
算是一个整洁朴素的房间，仅有一大一小两个床铺，以及一个简陋的柜子和梳妆台。
再往里面一些，是一处用某种兽皮制成的屏风，后面便是一个单独的澡室。
澡室内有一个大缸，封着某种秘术结界，可以看到里面有清澈干净的水。
对于赤女刚刚节约用水的嘱咐，洛泠却有一些疑惑，
“有能力的存在，还会缺水吗?”
「元素」路径的能力者，造点水出来还是很简单的，乌鸢形态下的「山海」权能便有相关的能力。
更何况，荒原虽然被“十日凌空之灾”所笼罩着，但并不是完全没有水，洛泠一路走来的时候，还看到过不少积水的小坑呢。
但客随主便，就算心底有所诧异，洛泠还是依照赤女的嘱咐，取了一小杯水，仔仔细细地擦拭着身体。
片刻之后，洛泠穿着瑶姬的衣服走了出来，同样是简朴的粗布短裙，却在别出心裁的裁剪之下，颇具美感。
“你还是穿了瑶姬姐姐的亵衣，”赤女的目光竟有几分怜悯，“难道就不觉得空荡荡的不是很合适吗?”
“没有，我觉得挺合适的。”洛泠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你觉得是就是。”
赤女眸间的怜悯之色又多了几分。
“不过...你不洗一下吗?”
洛泠看着浑身脏兮兮的赤女，问道。
“我前不久才洗过，”赤女摇了摇头，说道，“水很珍贵，不应该乱用。你是客人，你才能用。
“为什么?”洛泠提出了自己的疑惑，“难道这里就没有「元素」路径的能力者吗?”
“什么「元素」路径?”赤女一愣，但她心思很活络，很快便明白了洛泠的意思，“你是想说雨师吧，瑶姬姐姐就是，她有呼风唤雨的法术，但最近这段时间用不了。”
说到此处，赤女便没有继续解释下去。
洛泠有心想问为什么会用不了，但心底也很清楚，这应该涉及到瑶姬的口，她不过是一个外人而已，不应该胡乱打听。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顺手揉了揉赤女的脑袋。
“瑶姬姐姐!
赤女转过身去，总是不冷不淡的神情里总算浮现出几分喜色，直接抱着瑶姬的大腿。
“呵呵...得稳重些，丫头，你已经是个大女孩了。
瑶姬的脸上浮现出动人的微笑，稍稍把赤女乱糟糟的头发理得整齐，才抬起头打量着此时的洛泠，神情一顿之后，说道，
“仙女小姐，看来我的衣服似乎有些不太适合你，待我稍作修剪另一套，你再换上?
赤女此时也向洛泠投来了目光，像是在说，“看看，我说得没错吧?
“不必麻烦瑶姬小姐...”
洛泠礼貌地笑着，却显得有些勉强。
“你若是不在意的话，也无妨。
瑶姬似乎察觉到了洛泠的心思，只是笑颜又多了几分。
她环顾四周，又说道，
“看来，你似乎并不需要我的庇护，就能够踏入此处。”
很显然，这座村落的古怪之处，瑶姬是很清楚的，稍弱一些的存在，都无法承受这座废城之中到处都充斥着的杀伐气息，而洛泠却显得泰然自若。
“多少有一些手段傍身。”洛泠不置可否地回道，
“是我带进来的!
赤女邀功似地说道。
“这可不兴乱带，丫头，”瑶姬却有些无奈，稍稍俯下身子，对赤女说道，““是这位姐姐神通广大，换作其他人，怕是到不了城里，就得昏死过去。”
“嘻嘻。”
赤女却似乎不怎么在意，她的注意力却留在瑶姬的话里另一处地方，
“还有，瑶姬姐姐，别再叫我丫头，我已经有名字啦!
“名字?”
闻言瑶姬却是脸色一变，浮现出些许难以言喻的复杂。
似乎是忐忑，又像是失措，洛泠第一次看到瑶姬露出这般表情，不由得对这个名字在意了起来。
“对呀，是仙女姐姐给我起的，”赤女学着洛泠当时的动作，叉着腰说道，“她给我起了一个虽然很奇怪但好像也还不错的名字，‘‘赤女’!”
“你给她起名了?
瑶姬抬起头，直勾勾地望向洛泠，神情凝重地说道。
她如此严肃的目光，不由得让洛泠也紧张了起来，说道，
“难道...不能给她起名吗?
她该不会是闯了什么大祸吧?
“不，给她起名可以，但是你会...”
瑶姬说到一半，直接抓起了洛泠的手，仔细感知一番-番之后，惊诧地说道，
“等等，你好像没事?”
“怎么了?”
洛泠满头雾水。
“...看来，你确实超乎了我的预料，担得起自称为‘仙女’之名。”瑶姬深深地看了洛泠一眼，““我很好奇你的来历，不过你应该不会告诉我。”
“什么什么?”
赤女眨了眨眼，她的小脸也多了几分紧张，因为她同样是第一次见到向来总是保持着得体微笑的瑶姬姐姐，露出如此紧张的神情。
.......
洛泠保持着沉默，什么都没有说。
她不知道现在的她究竟是什么情况，毕竟连衣服都变了，她究竟是以自己的身份踏入这处时间节点，还是通过另一个身份进入，亦或是...
这里并不是什么时间节点，一概不知。
也就是说，就连洛泠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的来历，更是无从告诉瑶姬。
瑶姬斟酌了一会，说道，
“给她起名的话，就需要承当属于她的因果，而她...有些特别。”
她轻轻抚着赤女的头发，轻叹一声，，“总之，你没事便可以了，‘赤女’...这个名字确实很不错。
“承担因果，听着有点吓人...”
洛泠目光向下挪去，对上了赤女同样疑惑的眼神。
说实话，起名之后洛泠都没有感觉到什么变化，也没有建立起什么冥冥中的联系。
但瑶姬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以她的性格也不可能会故意演出这种表情来吓自己和赤女。
“那，我能继续用这个名字吗?”
赤女怯生生地说道，生怕瑶姬不肯答应。
实际上，她从有记忆以来，就没有过属于自己的名字，一直都是被丫头丫头地叫着。
不止是瑶姬姐姐不肯告诉自己名字，就连村里的爷爷奶奶们也对此闭口不言，偶尔提出都是打个马虎眼过去。
对于这个自恋到把自己叫做仙女的洛泠姐姐，给她起的这个有些莫名其妙的名字，赤女起初还没怎么在意，直到这时她才逐渐反应了过来。
她...好像不用继续被叫做丫头了。
好不容易才能拥有的名字，赤女并不想失去。
“当然可以。”瑶姬温和一笑，““还不快些谢谢你的仙女姐姐?她给你起名，可是冒着生命危险的。”
“啊，谢...谢谢仙女姐姐。”
听到这句话，赤女立刻向洛泠鞠了个躬，小脸还残余着些许后怕，不太敢与洛泠对视。
自己好像差点就闯了个大祸...
对于这种情况，洛泠却是有些哭笑不得，她不过只是随便起个名而已，怎么就算是差点被杀了?
不过，对于瑶姬这种神神叨叨又谜语人的风格，洛泠却是习惯到不能再习惯了，不必怀疑，神棍组织肯定就是被瑶姬给带坏的。
“没关系。”
洛泠摇了摇头。
“赤女，先去营帐那边给爷爷奶奶们做饭吧，我已经把东西都带回来了。”
瑶姬捏了捏赤女的小脸蛋，赤女却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望向洛泠，又扭头看着瑶姬，总觉得这两个人要背着自己说些什么。
虽然很好奇，但赤女还是迈着小脚丫，向着不远处营帐的位置奔去。
随着铃铛轻吟的声音远去，瑶姬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再度望向洛泠的时候，目光里夹杂些许复杂的神采。
她轻叹一声，然后拉开帐帘，说道，
“先进来吧，仙女小姐，我们还有很多话要说。”
“很好奇吧，为什么我会把这里称作“村落'，”瑶姬从床铺下面拿出两个凳子，让洛泠坐下，‘“怎么看，都应该是军营的模样。”
“嗯。”
洛泠微微颔首。
她好奇的事情还有很多。
“我可以解答你的疑惑，，”瑶姬说道，，“但相应的，你需要解答我的疑惑。
“可以。”洛泠直接说道，“但有些事情...出于某些原因，我不能告诉你。”
“那就告诉我，可以说的部分，我也一样。”瑶姬却也没有过多在意这一点，因为对她而言同样如此。
并不是所有都可以与一名见面没有多久的陌生少女共同分享的。
“首先，这里确实是一处‘村落'，只不过这里的村民们都是在战争里伤残败退的老兵而已。”瑶姬说道，重，“与‘鬼神'的战争旷日持久，至今已经不知过了几次轮回，仿佛没有尽头。
“我和丫...赤女也是寻到这一处‘村落'作为落脚的地方，她尚且年幼，没办法随我一样到处流浪，所以暂且留在这里一段时间，替他们做些活计换取此地的居住权。”
“居住权?”洛泠一愣。
“荒原很危险，不是谁都能够来去自如的，”瑶姬深深地看着洛泠，目光似乎带着深意，“这里虽然是一处‘鬼神’战争里被摧毁的废城，却还保留着一部分过往的守城阵法。
“虽然不如以往强大，但多少能够对荒原的危险进行抵御，也算是一处难得一见的安全聚居地。”
听完瑶姬的回答，洛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她的所见所闻，确实都如瑶姬所说。
“既然我解答了你的疑惑，现在该轮到你了。”瑶姬说道，语气凝重了起来，“我想知道，你和女娃是什么关系?”
“啊?”洛泠一愣，“女娲?”
她和女娲能有什么关系?
她认识女娲，女娲不认识她的关系吗?
等等，“传说”里的女娲是创造人类的存在，从某种意义上，似乎会是「蜕升」的化身...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应该是她的女儿。”洛泠认真地说道，“女娲的女儿。”
听到洛泠的回答，瑶姬却沉默了一阵。
她扶着额头作头疼状，说道，“不是女娲，是女娃，音调要高一些。
倒是听出了误会所在。
还有，女娲的女儿是几个意思...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下凡的仙女了吗?
不得不说，瑶姬对眼前少女自恋的程度又上升到了新的认知程度。
还是说，因为女娲造人的传说，所以在这一方面上所有人类都是女娲的儿子或者女儿?
总之无论如何解释，这个回答都挺无厘头的。
“哦，女娃...”
洛泠沉吟稍许，忽然意识到，女娃就是精卫在殒命之前的名字。
对方竟然看出了自己和精卫之间的关系吗?
“我...”
洛泠本来还想再顶个身份，但看到瑶姬殷切的目光，迟疑稍许之后，说道，
“我认识她，她认识我，差不多就是这种关系。”
“...仅仅只是如此而已吗?”
听到这个回答，瑶姬却皱紧了眉头，说道，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为什么又会有她的气息呢?”
说着，瑶姬凑近了洛泠些许，几乎埋到洛泠的胸口处，鼻尖微动，
“没错，而且相当之浓烈，你肯定和她有过比较深入的交流...”
她抬起头，便看到洛泠略显惊恐的目光，立刻便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雅，连忙坐了回来。
“对，对不起...”
你和赤女都是属狗的吗?怎么都这么能闻味道?
洛泠忍住吐槽的欲望，说道，
“好吧，其实也不只是认识而已。”

第一百一十一章天女魃的下落 (5k)
听到洛泠的回答，瑶姬的神情立刻就变了些许，她直勾勾地看着洛泠，说道，
“方便说一下，是什么样的关系吗?”
她迟疑稍许，又继续说道，
“无论是如何隐私的关系，我都希望知晓，因为...她是我的妹妹。”
.......
洛泠什么都没有说，但双眼稍稍睁大了些许，直愣愣地看着瑶姬。
瑶姬是...精卫的姐姐?
也就是说...
“嗯，准确来说，我的称号应该是「巫山神女」，化名为瑶姬。”瑶姬说道，“与女娃同为「帝」‘炎’之女...不过，更准确而言，应该算是收养的孩子吧。”
洛泠稍一挑眉，她似乎听到了某些不太得了的事情。
“仙女小姐，你似乎对于这个世界的常识没有多少认知。”瑶姬看懂了洛泠脸上的微微惊诧，摇了摇头，继续道，“罢了，这些并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只要你愿意告诉我女娃的现况，我会尽我所能解答你的疑惑。”
洛泠沉吟稍许，说道，“只是，现在的女娃...应该算死了吧。”
“我认识的女娃，确实已经死在了‘鬼神'战争之中。”瑶姬神情淡然地说道，“她于东海一战不幸战败，彻底沉没于蔓延而至的虚无之中，我们曾冒险寻找她的尸首，却一无所获。
“我可以确定的是，过去的女娃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你，更别提拥有过亲密的关系。”
“...也，不算很亲密。”
洛泠嘴角微扯，为什么被瑶姬这么一说，她貌似就与精卫多了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奸情了呢?
这要是被鸢尾小姐知道，非得气哭了不成。
只是，听到洛泠的这句话，瑶姬的神情却古怪了起来。
她上下仔细地打量着洛泠，然后迟疑着说道，
“难不成你就是那种...‘少女’时常提起的渣女?”
“没有!”洛泠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这是诽谤!”
“可你身上带着的女娃气息，如果说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的话，我不太相信...”
瑶姬说着，脸上逐渐浮现出遐想连篇的神情，可以看出这位姐姐的思想是相当之开阔，连洛泠都为之汗颜。
“打住，先打住，瑶姬姐姐，别胡思乱想，我直接告诉你了吧。”
洛泠连忙摆了摆手，制止瑶姬的思维继续发散下去，再多脑补几番，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快爬满了。
“你说吧。”瑶姬定了定神，神情认真了起来，，“我也很好奇，女娃在死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洛泠斟酌稍许，问道，
“首先，你听说过“精卫鸟’吗?”
瑶姬摇了摇头。
““精卫填海'的故事也没有听说过吗?”洛泠又问道。
瑶姬又摇了摇头。
看来在这一处名为“传说”的地方，似乎并不流传着这些现世的故事。
“好吧，”洛泠说道，“她死后变成了一只鸟，然后不断地叼着石头，丢到埋葬她的东海处，试图以此来填埋整个东海...瑶姬姐姐，你不要用这种表情来看我，我说的是真的。
“...难以置信，天方夜谭。”
瑶姬收起脸上“你丫是不是在故意消遣洒家”的表情，摇了摇头。
“这算是世间流传的翻版故事吧，”洛泠想了想，继续说道，“真相应该是，女娃死后的执念化身为一种名为‘精卫'的奇鸟，不断地挪用某处地界的「蜕升」守护，投到虚无之海里，想借此抗衡虚无的侵蚀。”
“.........
瑶姬沉默了一会，说道，““是这个傻丫头会做出的事情。”
她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
“我来告诉你，关于我所认识的女娃的故事吧，不过在这之前，需要先明确一点。我，‘少女’‘刺赤帝女’，“女娃’之间的关系。”
“少女”，“刺赤帝女”，“瑶姬”，“女娃”是四位异父异母的亲姐妹，她们的养父都是「帝」“炎”。
之所以会被“炎”所收养，是因为她们几个身上都带着一种特质，能够与上苍感应。
但瑶姬说到这里，洛泠大概能够理解到，这里的上苍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应该是她的蜕升老妈了。
而这几位，全都是被蜕升老妈所注视过的神眷者。
“炎”把她们收养起来之后，加以细心培养，以求对抗不断侵蚀洪荒大地的鬼神。
关于鬼神，有道是“所至之处，寸地不存，生灵涂炭，恐怖蔓延”，不必多说，必然是「末日」无疑。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老大“少女”失踪，老“刺赤帝女”目前正在前线，老三“瑶姬”暂时失去能力退至后方休养，老四“女娃”战死在东海之战。
其他的几位“炎”之女，老大没有名字，或许跟赤女一样，或许是其他原因，她一直以来都是以“少女”而自称，如果在某些时候需要特别标注是她的话，会称之为“无名少女”。
老二完全继承了“炎”的衣钵，接过联军的总指挥权，同时她已经几乎与上苍同化，正在逐渐失去归属于人类的情感，仅留一丝勉为其难的意志。
这种情况洛泠也不陌生，当时的哲学家在最终晋升仪式之时，所面临的情况就是这样。
取代了序列的位置，却又被序列的意志所同化，重新成为序列之中的存在。
瑶姬对自己的情况只是一句略过，说她暂时没办法施展先前呼风唤雨的法术，接着便告诉洛泠，关于女娃的情况。
女娃并不是率领军队的部将，她只是在发鸠山上负责军备后勤的人员，更准确来说，是个种田的。
而且几乎从来不和其他人交流，也仅有身为「巫山神女」的瑶姬，与女娃相对来说比较熟悉。
这一点鸢尾确实很好地继承了女娃的特点...
死宅种田狂。
昔日的东海之战，鬼神蔓延，彻底侵蚀了她耗尽不知多少心血所浇筑出来的发鸠山奇景。
女娃悲痛万分，在仅仅通知瑶姬几句话的情况下，独自前往东海，试图挽救她的发鸠山。
可惜面对汹涌浩瀚的鬼神，只不过是螳臂当车，最终不幸身亡，长命魂灯灭，成为炎帝四姐妹之中唯一一个确定死讯的存在。
瑶姬在收到消息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到发鸠山，试图拦下女娃，但还是慢了一步。
多年以来，瑶姬一直都心存自责，若是自己能够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赶到的话，兴许还能把自己的小妹给救回来。
不过，即便是这样，瑶姬心底同样很清楚，女娃已经死了，她的长命魂灯已经灭了，绝无再度复生的可能。
在察觉到洛泠身上带着的女娃气息之时，瑶姬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惊喜，而是警惕。
她不敢想象，女娃在故去之后究竟变成了什么模样。
要知道，在鬼神战争之中，因为被鬼神侵染，而性情大变的存在比比皆是，瑶姬不忍心看到小妹变成这般模样。
直到得到洛泠的回答，她才总算是安心了下来。
只不过，对于洛泠所说的精卫鸟...
“我大概清楚是怎么回事了，”瑶姬苦笑着说道，“虽然我很希望小妹还活着，但...精卫是精卫，女娃是女娃，她并不是我的小妹。”
洛泠知道瑶姬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就像地利预兆和妄一样，都是不同的存在。
妄只不过是依附着地利预兆的某种执念而诞生的存在，精卫同样是从女娃的对虚无之海的怨恨所诞生出来的，虽然她们性格不太一样，但本质却是相同的。
不过...
“也算是一种延续，不是吗?”洛泠轻笑着说道。
听到这句话，瑶姬一愣，随即便忽地笑了起来，
“没错。”
她神情浮现出了些许的安心。
“不过，还有一个消息。”洛泠迟疑稍许，说道，“关于女娃的遗体...”
“嗯?”
瑶姬听到这儿就不淡定了，还没等洛泠说完，便立刻出声说道，
“你找到了?哦不对，你应该就是找到了，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女娃气息。等等，你该不会是...”
“瑶姬姐姐!
洛泠近乎是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请你，不要，再...胡思乱想啦!”
“对，对不起...”
被洛泠这么一凶之后，瑶姬难得缩了缩脑袋，颇有些心虚。
对于这位思维发散相当之离谱的姐姐，洛泠甚是头疼，轻抚额头之后，说道，
“她的遗体里，诞生出一枚新的意识，并重新掌控了这具遗体，名字是‘鸢尾'。实际上，我和鸢尾小姐才算是朋友。'
“原来如此，”瑶姬拍拍胸脯，松了口气，但还是忍不住说道，“不过，小妹这也太能生了吧?”
“她没生，是遗体的执念和诞生出来的意识。。”
洛泠认真地纠正道，然后稍一顿，继续说道，
“或许，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与她临终之前的行为有关...”
女娃赴死的行为，秉承着的是「蜕升」的意志，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能够得到更多来自于「蜕升」路径的青睐，就像是昔日的亚莉莎姐妹。
更何况，女娃的神眷者资格可是实打实地来自于「蜕升」，而不是当时还算是半吊子的洛泠。
“这样啊...”
瑶姬感慨一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自嘲地笑了笑。
她稍微整理神情，对洛泠认真地说道，
“仙女小姐，多谢你把女娃的事情告诉我，你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吗?”
瑶姬并没有向洛泠询问女娃精神的后继者，精卫和鸢尾如今身在何方，因为她很清楚，即便问了也不会得到答案。
就像这位自称为仙女的少女一样，来自于一个不可视的世界。
这并不奇怪，关于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世间曾有过不少相关的留言，称之为“阴曹地府”，或者说是“天庭”，都有之。
对于小妹女娃的事情，瑶姬只是想一探究竟而已，只要知晓现状如何就行了。
更别提...
从仙女小姐口中得知的情况，似乎还算不错。
洛泠稍作沉吟，把她先前攒下来的疑惑都一股脑地倒给了瑶姬。
包括缺水问题，鬼神战争，以及“十日凌空之灾”。
“缺水...这确实是一件无奈的事情。”
瑶姬神情之中浮现出些许迟疑，然后说道，
“总之，周围的水，包括雨水在内，都已经被污染过，具体原因是一件秘密，我暂时不能告诉你，等时机成熟之后，你自然会知晓。”
懂了，又是熟悉的谜语人风格。
不过，这回的谜语多半是涉及到瑶姬某些不可告人的隐私，洛泠也与她有过约定，不去探寻彼此之间的秘密。
“遗憾的是，驱水法术暂时也无法动用，这些水都是我从其他地方运送过来的，大部分都交给了军营的伤残老兵，我只留了一部分日常使用而已。”瑶姬说道。
洛泠看着干干净净的瑶姬，又想到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赤女，问道，
“瑶姬姐姐，你几天洗一次澡?”
“你问这个做什么?”
闻言瑶姬立刻抱紧了自己，警惕地问道。
洛泠就知道，这位姐姐的脑补一直以来，就没有停下来过。
“我的意思是，”洛泠无奈地说道，，“赤女...”
“哦，我清楚了。”瑶姬这才松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差不多一个月一次吧，平日里动用一些去尘洁身的小法术就足够了，不过是我呼风唤雨法术的变种，我暂且动用不了大规模的法术，但这种还是没问题的。
“至于赤女...她学不会我的法术，所以就只能等久一些。”
“生活小技巧?”洛泠脱口而出。
瑶姬不明所以，“那是什么?”
“没什么...”
洛泠轻咳几声，她只是没想到，还有其他人跟她一样，会把能力往便利生活的方向进行开发。
大部分能力者，都会把精力集中在如何更好更快更高效地杀伤敌人，包括姐姐的傀儡谣，都是如此。
也只有洛泠，总是钻研一些偏门的用法，还总能带点奇效。
“关于鬼神战争的事情。”
说到此处，瑶姬的神情瞬间便凝重了起来，
“所谓‘鬼神’，不知你是如何称呼，但应该已经见识过了，以我们一众凡人的力量，完全无法抵御祂的危害。只是...在灾难来临，我们又不能什么都不做。
“我们的帝盟，便是为此而成立。”
帝盟，由两位「帝」，“炎”与“黄”率部众组成，直到双帝都已经陨落之后，帝盟依旧存在。
“等等，「帝」已经陨落了吗?”
洛泠连忙说道，她很好奇，自己究竟踏入的是一个怎样的时间线。
“你...”
瑶姬张了张口，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吐槽洛泠，只能继续说道，
“他们已经陨落很久了吧...我很好奇，你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还是继续说说鬼神战争的事情吧。”洛泠不置可否地说道。
“好吧。”
瑶姬点点头，继续说着。
远古时期第一场规模宏大的鬼神战争，便是举世闻名的涿鹿之战，帝盟彻底击溃了被鬼神所侵染的「兵主」蚩尤。
当时的战争尤为惨烈，蚩尤的部众尽出，全都是鬼神最强大的爪牙，强大的法术几乎改天换地。
帝盟差点崩溃，关键时刻，天女魃出手，遏制了蚩尤爪牙的威势...
“等会等会，天女魃?”
洛泠眨了眨眼，这个名字她可熟悉到不得了，
“天女魃...现在是在哪?”
“?”
瑶姬又露出了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半晌才说道，
“她死得比双帝还早，而且在死前已经被鬼神所侵染，这几乎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算了，你连双帝的事情都一知半解。还有，不要打断我讲故事，才刚刚到了最精彩的地方呢!”
“额，您继续。”
洛泠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
这个时间点的天女魃已经死了，所以，她好像来得有点晚?
瑶姬继续讲述了起来，在天女魃出手之后，帝盟趁此机会出击。
然后，洛泠总算体会到，为什么瑶姬会说是最精彩的地方。
接下来，便是三位帝女一同出手，与双帝共战蚩尤，瑶姬着重描绘了她所作出的贡献，但洛泠无论怎么听都感觉她在当时就是个打下手的...
总之，终战结束之后，「兵主」蚩尤被彻底封印，但双帝却都出现了被鬼神侵染的迹象。
在生命的最终时刻到来之前，双帝留下了继承人，并打理好帝盟，组建对鬼神侵染的防线，把这一切都完成之后，双帝一同步入鬼神侵染之处。
在之后的数年时间，他们的长命魂灯逐渐黯淡，直至彻底消散。
洛泠记得，她在轩辕世家里曾经听说过「帝」在大夏帝城里率众作战的故事，想来当时的双帝步入鬼神侵染之地后，并没有立刻死去，而是来到了现世。
“‘传说’与“现世’的连接处吗?”
洛泠若有所思地敲着桌面，精卫似乎也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到了现世。
但具体是什么关系...
没等洛泠和瑶姬的交谈结束，忽然帐帘被打开，一个脏兮兮的小脑袋探了进来，
“仙女姐姐，瑶姬姐姐，饭做好啦，你们吃不?”

第一百一十二章少女又是你的什么人?(5k)
赤女的到来打断了洛泠和瑶姬的交谈，不过她们的这一次交谈本来就差不多到了尾声。
瑶姬扭头看了洛泠一眼，看到洛泠并没有拒绝的意思，便微微颔首，说道，
“嗯，我们等会就过去。”
得到回答之后的赤女“咻”得一下就溜了回去，其动作之迅速让旁边作为监护人的瑶姬都有些尴尬，尴尬地对洛泠说道，
“这孩子...年岁尚浅，不与她一般见识。”
“赤女今年几岁啊?”洛泠随口问道。
“具体不详，”瑶姬摇了摇头，说道，““不过，在我捡到她的时候，这丫头就已经是这般模样，至今也有四五个年头了，也没见长大半点。”
说到此处，她忽地一顿，继续说道，
“关于赤女的事情，我不能透露太多，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她的情况...较为复杂。虽然你为她命了名，担了些因果，但如果就此疏远的话，这一缕因果会逐渐减弱的。”
话里话外，瑶姬并不想让洛泠和赤女扯上太多关系，也不知道是为了赤女还是洛泠。
也可能是因为她这位来历不明的“仙女”，可能会一不小心改变赤女既定的命运吧。
“我知道了。”
洛泠微微颔首，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走吧，赤女别的不谈，手艺还是挺不错的，毕竟经手的山珍海味可不少，对这一方面有不少研究。”瑶姬微微一笑，
“在遇到我之前，她算得上是一方山大王，寻常的凶兽野兽可奈何不了她，神出鬼没的程度甚至连我的耳目都能够避开，凶兽恶兽更不必多说，我都不得不在她的脚腕处系上铃铛，才不至于被她几近鬼魅的身姿吓到。”
“...原来是这样的吗?”
洛泠微微一愣，她对赤女走路之时的铃铛声印象相当深刻，没想到竟然会是出于这样的原因。
“饶是如此，她的神出鬼没依旧难以琢磨。”瑶姬叹了口气，遗憾地说道，“刚刚她过来的时候，我们不就没有听到铃铛声吗?”
洛泠仔细想想，好像也确实是这样。
“这就是赤女在故意吓我们，如果以一些刻意的步伐，是能够避免铃铛响起的。”
瑶姬的神情看起来确实有些头疼，即便有着铃铛还总是这样，要是没有这一串铃铛的话，赤女该有多可怕。
在如今这个危险的环境里，没有任何气息能够被察觉，没有任何感知能够预警，就能够悄无声息地摸到自己身边的存在，瑶姬都怕自己下意识的反应把赤女给杀了，便只能把这串铃铛当做礼物送给赤女，让她不要总是吓自己。
对于这名古怪的少女，洛泠难免有些感兴趣，更是被瑶姬的这几句话勾起了好奇心。
只不过瑶姬已经明确地告诉了她，不要继续追问关于赤女的事情，她也只能就此作罢。
“走吧，我试试看赤女的手艺。”
洛泠收起心思，站起身来。
“请。”
瑶姬则是迎着她，脸上保持着温和得体的礼貌笑容。
.......
在路上的时候，洛泠仔细回忆着与瑶姬的交谈，开始推测现在的情况。
首先，这里应该就是大夏帝城的“传说”部分，在这里真实发生的事情，会通过某种方式，在大夏帝城的现世里形成一定-定程度的影响。
只不过，基本上这种影响都会出现极大的变化。
例如“精卫填海”的故事，就几乎完全不是一个回事。
至于具体的时间点...洛泠无法判断，如今她所在的“传说”究竟是过去大夏帝城的蜕升守护还没有彻底破碎的时期，还是破碎之后断开联系的时候。
还有天女魃。
天女魃已经死了。
这是洛泠没有想到的。
而且，这不仅仅只是从瑶姬口中说出来的而已，甚至“天女魃已死”这件事情对于她...或者说这里的人而言，是一件近乎常识的事实。
不过...也让洛泠感到隐约的不安，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和天女魃扯上关系的。
更何况...
“出现在我幻梦之中的天女魃，似乎就是鬼魂状态...”
就在洛泠浮想联翩之时，瑶姬就已经把她带到了充满杀伐之意的营帐附近。
洛泠抬头望去，映入眼帘的皆是一些须发皆白的老者，神情却依旧残余着些许的血煞，壮硕的身躯上满是各种触目惊心的伤势，甚至不少血肉都和盔甲长到了一起，微微蠕动着。
洛泠的神情微微凝重了起来，她能够看得出来，这些伤势上都留着些许的「末日」气息。
“这些老兵的伤势都是在鬼神战争时期留下来的，寻常人沾之，轻则发疯致死，重则生死不能，所以就只能待在这种地方。”瑶姬在旁边小声地跟洛泠说道。
也算是一些可怜人。
洛泠的眼中闪过些许怜悯，实际上他们的伤势和轩辕世家的轩辕玲珑本质上是一样的，如果轩辕玲珑没有切断受伤的位置，恐怕结果与这些老兵也相差无几。
在切断之后，虽然生活不怎么方便，至少还能留在轩辕世家内，不必在彻底恶化之后，只能选择走入「终局的涿鹿之野」迎接自己的死亡。
看到瑶姬过来，老兵们立刻便站起身来，向着瑶姬齐齐行单膝下跪礼，声如洪钟，
“属下见过帝姬殿下!”
“起来吧，都说过几次了，我已经不再是什么帝姬，如今不过是一袭白身而已。”瑶姬摆了摆手，便随便寻了一处地方，大大方方地坐下。
“是，帝姬殿下。”
老兵们异口同声道，却丝毫没有改口的想法。
洛泠把这一幕都看在眼里，看来瑶姬还算是挺出名的，连最普通的士兵都如此尊敬她。
多半能够留在这里，不是瑶姬自己所说，是用一些活计换过来的，如此受尊敬的帝姬殿下，想留在何处不能留，只是她想替这些老兵做些事情而已。
联想到瑶姬在过去的时候，也是在鬼神战争之中的领军人物，似乎也就不奇怪了。
赤女对老兵们和瑶姬相互谦让的礼仪丝毫不在意，她只顾着拿着陶碗盛起肉汤，给老兵们分去，连带着洛泠和瑶姬也拿到了一小碗。
然后，她独自一人霸占了余下的大锅。
老兵们很严肃，一字排开之后，连进食的动作都一丝不苟，就像是机械化标准般地行动着，除去因为「末日」之伤恶化而显得千奇百怪的躯体之外，每一位老兵几乎都是复刻出来的一样。
如此严肃的场面，让洛泠连喝汤都不由得小心翼翼了起来。
“也就和我在吃饭的时候，他们会这般严肃。”瑶姬捏了个法诀，悄悄向着洛泠传音道，“如果只有赤女在的话，他们倒挺喜欢逗这个小丫头玩玩的。
“今日是因为你来做客，否则平日里我很少会过来，就是担心他们会太过拘谨。”
昔日大名鼎鼎，曾与双帝共战蚩尤的帝姬殿下竟然隐居在这座废弃的小城里，无论是谁都很难不拘谨。
唯有赤女直愣愣地什么都不管，也不怕烫什么的，直接端着锅咕噜咕噜地喝着，大口大口地扒拉着里面剩下的碎肉。
“洛泠小姐，赤女的手艺怎么样?”瑶姬轻笑着问道。
洛泠还没回答，便看到几乎把小脸都埋到锅里面的赤女，耳朵都微微地竖起，还露出一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洛泠，显然这小丫头对别人的评价也十分在意。
“还...不错?”
洛泠的语气显得有些迟疑。
说实话，她觉得不怎么样...
毕竟无论如何，洛泠平日里吃的饭都是不少调料的，赤女煮的这锅肉汤对她而言有些寡淡，只能说不难喝而已。
当然，对比是要看对象的。
如果对比的对象是洛泠的话，恐怕就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珍馋美味了。
只不过洛泠小姐永远都不会承认这一点。
瑶姬颇有深意地看了洛泠一眼，洛泠的微表情对她而言可不算难洞察，只不过旁边的赤女倒是没有听出洛泠的话外之音，在放下锅的时候微微挺起小胸脯，颇有几分得意洋洋的模样，只是表情一如既往的平淡冷漠，就跟面瘫差不多。
也不知道赤女是脸本身就有毛病，还是其他的原因，总之很少能够看到她的表情能够出现比较大的变化。
“既然都吃完了，赤女，你先把东西收拾一下吧。”瑶姬望向还在骄傲着的赤女，说道。
“哦。”
赤女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也看不出她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情绪。
就在这时，这些老兵之中忽然有人作痛苦状，闷哼一声之后，缓缓倒下。
其他的老兵看到这一幕之时，都露出了紧张的神情，但紧张的并不是这名倒下老兵的情况，而是似有若无地望向了瑶姬。
瑶姬神情一凝，正要起身过去查看情况，其中一名老兵立刻站起身来，躬身行礼道，
“帝姬殿下，万万不可靠近，此乃鬼神之难，我们已经习惯了这般痛楚，可若是不小心让鬼神之力沾染了您的圣体，我们万死不能赎罪!”
“这点程度的鬼神之力，还为难不了我。”
瑶姬摇了摇头，说道，但面前的老兵却态度坚决，依旧拦在瑶姬的身前，不让她过去。
旁边其他老兵已经把这名倒下的老兵扶了起来，一瘸一拐地送入营帐之中。
洛泠看到，这名老兵的血肉在不断增生，却又在不断腐败，还有不少脓水流出，场面颇为惨厉。
看起来有点像是「寂亡」路径的伤势，本身诡异侧路径就都是源自于「末日」，确实也有这种表现形式，看起来尤为可怕，但实际上在洛泠的眼里，却算不得重。
真正严重的「末日」之伤，是精卫曾经所承受过的，被一道「末日」残影直接注视，祂的存在从此逐渐走入湮灭，险些彻底消亡。
“或许，我能试试看?”洛泠出声说道，“我多少，也能算得上个医师吧。”
她治好过不少存在，甚至是起死回生，琳娜、亚莉莎、精卫、轩辕娥，患者们那叫一个有口皆碑。
虽然每次治疗的手段都比较特别，但终究也算是治疗，担得起一个“医师”之名。
话音落下，众人把目光投向洛泠，老兵眉头微皱，依旧没有起身，
“不，您是帝姬殿下的客人，身份何等之尊贵...”
“也算不上什么客人吧，偶遇而已。”洛泠说道，“我流落荒原，帝姬救了我，仅此而已。”
洛泠说完这句话，瑶姬用古怪的眼神看向了洛泠，她可不相信洛泠会是“流落荒原”，只不过这个“医师”身份...
不过，瑶姬还是点了点头，说道，
“没错。”
“这...”
老兵犹豫了起来。
“对于鬼神之力，我略有研究。”洛泠继续说道，“或许...能治好也不一定。”
这回连瑶姬看向洛泠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奇异，她先前可不知道这位“仙女”小姐有这般的本事。
就连瑶姬自己，能够做到的仅仅只是缓解伤者的痛苦而已。
想治疗鬼神之难?
世间从未出现过类似的案例，若不是如此，昔日的双帝乃至天女魃，又何至于落得个身消道散的结果。
老兵们面面相窥之后，在几近犹豫之后，为洛泠让开了道路，
“既然如此，请先生移步。”
把“医师”称之为先生，算是一种尊重。
不过，对于洛泠的话，他们不过是将信将疑而已，反正左右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情况也不可能再糟糕下去了。
在沾染鬼神之难后，他们的余生就已经彻底断绝了希望，之所以还在苟延残喘，没有就此了结余生，是在等待鬼神战争的再度开启，以这副残躯再为苍生多做些贡献而已。
为了这个目标，即便是在废城之中隐居，这些老兵依旧没有就此消沉下去，还在坚持着训练，“村落”之内到处都充斥着的血煞与杀伐之意，以及被囚的凶兽便是最好的证明。
在众人或忐忑，或怀疑，或奇怪，以及瑶姬愈发深沉的目光之中，洛泠走入了营帐之内。
看着跪坐在地面上，不断痛苦低吼的老兵，洛泠沉吟稍许，稍微动用了一下「蜕升」的手段。
在上次见过蜕升老妈之后，洛泠的「蜕升」相关能力已经不再拘泥于形态，都可以施展，只是本体的能力最为强大而已。
因为她已经彻底理解了所有路径究竟是如何来自于「蜕升」，这段明悟为洛泠对自身能力的理解更是一层楼，由此才能在位阶上踏入半位神祇的程度。
简单地施展了「救世魔女」，在逆转老兵沾染的鬼神之难后，「寂亡」相关的伤势立刻便被转化为「万灵」，不断恶化的身躯得到了缓解。
不过是一个眨眼的时间，这名看起来尤其像是肉瘤怪物的老兵，瞬间便成了一个壮硕的老头，只不过此时的他却是缓缓地倒下，神情里带着些许的解脱。
看到这一幕，洛泠稍作沉默。
“先生，我好像...已经不痛了。”老兵轻声喃喃道，，“感觉很轻松，但是却...很奇怪。”
“因为你就要死了。”洛泠轻声说道。
她忽然发现，这些老兵之所以能够活到现在，依赖的竟然是这些鬼神之难。
一旦她把鬼神之难完全消弭，他们的生命就会彻底回归到终末的时刻。
“真的，治好了...”
在旁边看着的老兵亲眼目睹这奇迹的一幕，面露震惊之色。
但在听到洛泠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中散出的光亮又回去了。
他们稍作迟疑，向洛泠告退一声，便走出了帐门。
片刻之后，刚才拦着瑶姬的老兵走了进来，他似乎是这支行伍的队长。
老兵队长先是向洛泠行了一个大礼，然后才说道，
“多谢先生出手相救。”
“可是，我好像把他给治死了...”
洛泠的神情却是有些尴尬。
虽然她的操作没什么问题，但结果却是...有点不甚理想。
老兵队长怜悯地看了这名老兵一眼，叹了口气说道，
“他本来也快死了，能在临死之前恢复正常的模样，就已经是万幸...”
与此同时，躺在地上的老兵也笑了笑，他的气息逐渐虚弱。
这里的老兵原本可不止这二三十人，是一支近百人的队伍，在漫长岁月的消磨之中，因为各种意外，因为鬼神之难恶化到无可挽回，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逐渐只剩下这寥寥几个人还在坚持。
对于战友的离去，他们本就已经习惯。
“大恩不言谢，先生若是对我们有什么要求，就请直接吩咐吧。”老兵队长说话一点都不含糊，直接说道，““不过现在，我们几名战友想要最后聊聊天，您就先请回吧。”
“嗯。”
洛泠微微颔首，然后走出了营帐。
虽然这道逐客令有点不太客气，但考虑到这些老兵们向来都是雷厉风行的作风，似乎也不算奇怪。
她在走出营帐的时候，却迎面碰上了瑶姬。
瑶姬用极为凝重的目光直视着她，然后沉声说道，
“仙女小姐，少女又是你的什么人?”

第一百一十三章神女传道(5k)
当洛泠在营帐之中展现出「蜕升」能力的时候，站在外面的瑶姬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这股微弱却又强大的气息，与她之前所熟知的某位存在竟然是何其的相似。
这位存在，便是从逐鹿之战过后，便彻底消失的“无名少女”，也算是她的大姐。
由于她们几个都是因为神眷者资格而被双帝收养并逐一培养长大，实际上的感情并不算深厚，彼此之间的联络也很少，无名少女名义上虽然是瑶姬的大姐，可实际上见面的次数不会超过一手之数。
无名少女一直以来都很神秘，极少出手，唯有在逐鹿之战对战被鬼神彻底侵蚀的兵主蚩尤之时，以难以想象的威能，击溃了势头正猛的蚩尤。
若不是无名少女的这一次出手，双帝想在一战拿下兵主，几乎不可能。
在无名少女的法术神通笼罩之下，蚩尤的鬼神之威被暂且遏制，带来了一次绝地逆转的反击机会。
自从无名少女失踪之后，瑶姬就从未遇到过类似的法术神通，甚至连相似的都未曾有过。
只是对于无名少女，双帝在临终之前都默契地没有提及过她的一切，只是瑶姬隐约觉得，如果要击溃鬼神的话，无名少女所拥有的法术神通恐怕必不可少。
直到今日，仙女小姐稍微动用了自己的法术神通。
这种几乎烙印在记忆深处的感觉，即便已经是久远岁月之前发生的事情，但瑶姬却未曾遗忘过，只在一瞬间便捕捉到了。
她神情沉重地看着从营帐之中走出的洛泠，沉声问道，
“仙女小姐，少女又是你的什么人?”
“少女?”洛泠一愣，然后才反应了过来，“你说的是...‘无名少女'?”
“嗯。”
瑶姬微微颔首。
虽然她记得先前自己在提及姐妹四人的时候，仙女小姐似乎都没有什么反应，不像是认识的。
但...时隔多年，再度出现这般极其类似的神通法术，不得不让瑶姬重新开始审视起来。
“可...这不是你家大姐么，我怎么可能认识?”洛泠眨了眨眼，摊手道，“是你提及了，我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瑶姬一直在盯着洛泠的双眼，可她却无法从这位仙女小姐的眼中看到半分欺骗的意味，只有不明所以和无奈，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刚刚动用的法术，与‘无名少女'使用过的非常相似。”瑶姬直接说道，“我不敢确定完全相同，但七八成的相似度还是有的。”
附近的其他老兵都已经进入营帐里与即将故去的老兵进行最后的临终关怀了，她也没有继续遮遮掩掩。
“我刚刚使用的...”
洛泠说着，她刚刚用的是「蜕升」路径的权能「救世魔女」，如果说无名少女所谓的神通法术是「蜕升」路径的话，这点相似度也不足为奇了。
“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洛泠说道，“你可以这样理解，我和‘无名少女'，都是在被上苍选中的人里，算是相同类型的存在。”
.......
瑶姬虽然能理解洛泠所说的意思是什么，但她的直觉却在告诉自己，“仙女”绝对与自己的大姐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可对方又没办法在这一方面欺瞒自己，毕竟小妹的事情她都已经知无不言，关于“无名少女”的事情更没有必要隐瞒。
“我清楚了。”瑶姬深吸一口气，说道，“抱歉，仙女小姐，我需要仔细思考一段时间，这些事情关乎于天下苍生的安危，我不得不谨慎。”
不止是她，连继承双帝道统的二姐“刺赤帝女”都认为，如果失踪的大姐能够回来的话，鬼神战争也不至于进行得如此惨烈。
瑶姬说完之后，便直接离开了，留下一个一如既往板着小脸刷着碗的赤女。
赤女直接用沙土填埋这些看起来就不怎么干净的陶碗，然后一遍又一遍地仔细摩挲着，像是在打磨什么器物一样。
这里本来就缺水，这样的刷碗法也是出于无奈之举。
不刷的话，这种天气恐怕过不了多久，碗底残留的食物残渣就得开始腐烂发臭——虽然有各个受到「末日」创伤的老兵的存在，营帐群附近的气味本来就不怎么样。
“仙女姐姐，你很特别，我很少能看到瑶姬姐姐有这么多表情，”撸起袖子不断搓碗的赤女抬起小脸，认真地开口道，“她总是在笑着，又笑得奇奇怪怪的。”
“...奇怪吗?”
洛泠稍稍蹲了下来，平视着大大咧咧盘坐在地的赤女。
她仔细回想着瑶姬的笑容，一直以来都很礼貌得体，称不上什么奇怪。
“就是很奇怪，”赤女说道，“她很多时候明明难过得要死，却又要一直笑着，人不是应该开心的时候才会笑着吗?”
洛泠沉默了一会，揉了揉赤女的头发，“你不懂，这就是大人的世界。”
“是吗?你好像就不会。”赤女说道，虽然手上的动作未曾停下，却是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洛泠。
这时洛泠才发觉，赤女竟然有一双清澈又漂亮的琉璃色眼眸，只是平日里她总是一副死鱼眼的模样，很少能够正面瞧见她的双眸。
她都忍不住在想，如果赤女不是这么脏兮兮的，而是洗漱打扮一番，该会有多好看。
而且，这孩子似乎沾了点面瘫，长大之后应该会是冰山美人的类型吧?
“可能是因为...我还不算大人吧。”洛泠嘴角微勾。
“不算吗?”赤女皱起眉头，“我看你很像大人啊，明明比我高了这么多。”
洛泠的身高差不多是一米六五左右，而赤女与一米五还有点距离。
“大人可不是这么算的，”洛泠稍稍抱着双膝，“有些人即便长大了也还是个小孩，有些人是个小孩的时候，却已经成了大人。.”
“听不懂，好复杂。”
赤女垂下漂亮的眼眸，继续蹭着碗。
“等你长大以后就会懂了。”洛泠不置可否。
“这句话听起来就像是瑶姬姐姐会说的了。”
赤女撇了撇嘴，显然她已经对这种说辞都已经听得耳朵发茧。
正当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的时候，营帐的帘布被掀开，几名老兵抬着被洛泠治疗过的老兵走了出来。
这名老兵已经合上了双眼，神情安详，气息彻底消弭，他已然故去。
“...抱歉。”
洛泠看着这一幕，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作为一名医师，无论真实的情况如何，她再无能为力，这名老兵却也算是在她的治疗之后死去。
老兵队长走了过来，摇了摇头，
“先生不必如此，人各有命，他...本来就到了该走的时候。”
他扭曲却坚毅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哀伤，然后说道，
“这段时间，阿什那的伤势...已经复发了不知多少次，只是他每一次都咬牙坚持了下来，可终究无法一直维持下去。”
队长抬起头，沉声道，“能让阿什那有尊严地下葬，而不必是一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这是先生的功劳。”
阿什那就是这名老兵的名字。
“既然如此...”
洛泠张了张口，还是摇了摇头，
“就祝他安息吧。
老兵们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或许在他们看来，所谓的安息...在这个时代可不算简单。
“对了先生，您的神通法术，是真的能够治疗我们的伤势吗?”老兵队长又问道。
与此同时，其他老兵也望向了洛泠，眼神之中都带着一丝紧张。
“可以是可以...但，治疗之后，必死无疑。”洛泠直截了当地说道，“你们现在的生命，其实已经是由鬼神之力在维持着，我虽然能够祛除这些鬼神之力，但在祛除的同时，你们都只能和阿什那一样，走到生命的尽头。”
“果然如此...”老兵队长苦笑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算了吧。”
“...恕我直言，现在的你们虽然还活着，但实际上所受的折磨，远比死亡要痛苦。”洛泠轻声说道，“而且，这些伤病一旦发作，就只能承受万倍的痛苦，且只能就此死去。”
闻言老兵队长目光微烁，轻声说道。
“确实是这样没错。”
但他又抬起头，神情依旧坚毅，
“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必须活着。我们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活，而是为了抵御鬼神的侵袭，为了天下苍生而活。这身残躯...哪怕只能换取鬼神爪牙的些许伤势，便已是死而无憾。”
其他老兵虽然沉默着，但很明显，他们都赞同老兵队长所说的话。
若不是有这般坚持，他们又怎么会驻守荒原直到现在?
没有这般意念的残兵，不是投身鬼神，就是自杀以求解脱，唯有意志坚韧者，才能一直持续到现在。
看着这些老兵的面貌，洛泠不禁有些动容。
她迟疑稍许，拿起旁边的一块木头，随手雕刻出一个小小的木偶，递给老兵队长。
“这是...”
老兵队长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接过木偶，眼神却有些迷茫。
这具木偶虽然简陋，但很容易辨认出来，就是这位医师小妹的外貌。
“算是神像吧。”洛泠说道，“你们在将死之时，可以向我的神像祈祷，我会降下奇迹，把你们的伤势治愈，让你们在死去的时候...能够恢复人类的模样。”
洛泠好歹在位阶上也是半位神祇，能够通过神像略微感知到与她有所联系的存在，从而施展相应的能力。
实际上，这是序列诡异，或者说序列秩序都能够做到的事情，本质上是蜕升老妈分出去的权柄。
作为蜕升最正统的继承者，洛泠当然也能够拥有相似的能力。
“这，这是真的吗?”
听到这句话，老兵队长的嗓音颤抖了起来。
“嗯。”洛泠微微颔首，轻声说道，里，“我能够做到的事情，仅此而已。”
“不，先生...娘娘，这是大恩!”
老兵们的神情都激动了起来，队长更是直接跪下，向洛泠连连叩首，激动地说道，
“您应该就是下凡的神女娘娘吧，只有神女娘娘才能降此神迹!”
通过一个小木像就能够施展神通法术，如此存在，恐怕只有远古时期的双帝才能做到。
“额...”
洛泠有些受宠若惊地退了几步，她没想到会变成这种情况，在稍作迟疑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算吧...算吗?好像也算是...好吧，其实我确实是下凡的仙女。”
她神情认真地确认道。
老兵们激动地又是连连叩首，对于他们而言，能够在战死之后，恢复到人类的模样，这算是最大的恩赐。
就在这时，队长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
“请问娘娘，这尊神像...除了我们之外，其他的老兵能不能用?”
洛泠想了想，说道，
“实际上，只要你们呼唤我的名讳，以神像的外貌凝想，我都是可以感知到的。”
大部分神像可都不是像这样出自于神明之手，而是信奉这些神明的信徒们所雕刻而成，却依旧有效果，原因便是如此。
“娘娘，小人冒昧地问一句，在荒原里的其他地方，还有不少像我们一样的老兵，我想...把娘娘的这份恩赐，带给所有与鬼神交战的兵卒们，这样可以吗?”
老兵问道，神情还带上了些许忐忑与不安。
“当然没问题。”洛泠点点头。
实际上，这些老兵们的伤势根本不值一提，治愈起来连动手都不用，来多少治多少，只是治完之后离死不远而已。
“多谢娘娘大恩!”
老兵们又开始跪拜了起来，看得洛泠眼皮直跳，连忙说道，
“别跪了别跪了，我不太习惯...算了，我还是先走吧。”
看着这些老兵们狂热的表情，洛泠莫名有种头疼的感觉，她好像在不经意之间...真当了一次神棍?
不对，她可是半位神祇，比大部分号称的神明更加神明，怎么能算是骗人的神棍呢?
洛泠连忙拉着已经蹭完碗的赤女离开，只留下还在狂热跪拜的老兵们。
但很快，这些老兵们就要开始收拾东西，把这位娘娘的恩赐散播到整个荒原，有了这份恩赐，他们继续坚持下去的意志得以被加强。
而在这时，洛泠冥冥之中，感知到自己的力量似乎变强了些许。
不是纯粹的量的堆叠，而是在位阶上进行提升。
“我这是...算拥有了自己的信徒吗?”
洛泠扯了扯嘴角，倒也算是一次无心插柳柳成荫。
此时的赤女却一直盯着洛泠，直到洛泠走到瑶姬的营帐附近，才问道，
“洛泠，你真的是仙女吗?”
她第一次称呼了洛泠的真名，也确实是在思考着，她究竟是否真的是从天上下来的仙女。
“该怎么说呢...也能算是吧。”
洛泠挠了挠后脑勺，对于耿直的赤女，她都不怎么好意思胡乱敷衍了。
“意思就是...不是仙女?”
赤女冷淡的小脸上满是认真的神色，她是真的打算追问到底。
“可以说是。”洛泠正色道。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非要加这么多奇怪的话...大人真麻烦。”赤女撇着嘴，嘟囔道。
这时，出去思考完回来的瑶姬满脸古怪地走了过来，还频频向后侧目，问道，
“仙女小姐，老兵们是怎么回事，都开始收拾东西，打算离开了...”
先前也不是没有过老兵故去的时候，但即便死上多少个，他们都没有改变过最初的打算，依旧打算继续驻扎在直面鬼神第一线的荒原。
可现在却出现了这般离奇的变化，似乎只能是因为这位不速之客的仙女小姐了。
洛泠还没开口，赤女便抢先一步，把刚刚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瑶姬，听得她是目瞪口呆。
瑶姬可不是这些老兵，她很清楚这种能力究竟是在何种情况才能拥有。
她打量着洛泠，狐疑道，
“所以，你...真的是仙女?”
“她说可以算是。”
赤女一本正经地替洛泠回道。
瑶姬抬手便给了她一个暴栗，疼得小丫头捂着脑袋半天起不来身。
“确实能算是...”
洛泠回答之时，颇有几分有气无力的意味。
“这样吗?”
听到洛泠的回答，瑶姬沉吟着。
旁边的赤女委屈巴巴地抬起头，看向洛泠的目光满是幽怨。
为什么自己回答就要被打，洛泠回答一样的答案就没事?
“看来，他们这是打算去替你传道了。'
瑶姬摇了摇头，露出几分意义不明的表情。
“左右都是治病救人，无所谓吧。”
洛泠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觉，在她看来，只不过是一种可以方便地施展能力的方法而已。
“呵呵...”
瑶姬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不过很快，她的神情又严肃了起来，说道，
“有一件事情，我得拜托你一下。”
“什么事?”
洛泠脱口而出道，但很快便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自己似乎又摊上了一件麻烦的事情。
“这段时间，替我照顾赤女。”瑶姬揉了揉赤女的头发，低声说道，“我...有必须离开的理由，至少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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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送别(5k5)
面对瑶姬的请求，洛泠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下来。
虽然赤女并不令她讨厌，但总觉得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把一个负担甩给自己...是否有些不太负责任?
“我离开的事情，与你有关。”瑶姬似乎看出了洛泠心中所想，轻声说道，“有些事情，我需要去求证，不好把赤女带在身边。”
“既然是这样的话，赤女...应该也用不着我来照顾吧?”
洛泠撇了蹲在地上的脏乱少女一眼，以赤女的本事，独立自主肯定是没问题的。
瑶姬犹豫了稍许，没有直接说出，而是以传音的方式告诉洛泠，
“赤女有“鬼神’之资。”
听到这句话，洛泠瞳孔微缩，但很快便明白了过来。
就是天生亲近「末日」路径的体质，大部分末日信使都是这种情况，包括轩辕娥在内。
只要恰当的机会，以及一定的刺激，就能够走上「末日」的路径。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尤其是在这个饱受「末日」侵蚀的地方。
赤女的真实身份一旦暴露，后果难堪设想。
实际上，最能永绝后患的办法，应该是直接杀了赤女，以免她走上「末日」路径之后，酿成更大的灾祸。
只不过，瑶姬不知为何似乎从未有过类似的想法。
瑶姬紧张地看着洛泠，她其实心底也没什么底，实在不知道洛泠在知晓这件事情之后，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
“鬼神”之资人人得而诛之，基本上都会被认为是鬼神的爪牙，就算现在不是，以后也一定会是，因为已经有过太多太多例子了。
具备“鬼神”之资者，在鬼神侵袭之时，就会化作祂的延伸，不断地散播着属于鬼神的大恐怖。
别看营地里这些老兵对赤女都甚是喜爱，看作孙女一般，如果让他们知道赤女的真实身份，动起手来绝不会有任何犹豫。
出乎瑶姬预料的是，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仙女小姐竟然没有露出震惊或者惊诧一类的表情，反而略微陷入了沉思，似乎是在斟酌些什么。
“我知道了。”洛泠点点头，“但我不敢保证能够护她周全。'
她的意思是，无法保证赤女觉醒之后，走上「末日」的路径。
瑶姬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苦笑着说道，
“若是真的有这样的一天，也算是她的命吧。”
“用不着，”赤女撇着嘴，嘟囔着，“我肯定能照顾好自己的!”
“呵呵...”
瑶姬却只是笑着，不置可否。
“离去之前，这些应该是你需要的东西。”瑶姬把一枚玉简递给了洛泠，然后说道，“里面的记载，不少都是秘辛，切吾外传...也包括赤女。”
“嗯?”赤女一听就不乐意了，她是不在意这个破东西里面是什么，但瑶姬故意这么说，反而让她不满了起来，“凭什么我不能看!”
“你看得懂吗?”瑶姬反问道。
“当然看得...不懂。”
赤女神情又萎靡了些许，她从有记忆开始就待在荒原之中，大字可不识一个，妥妥的丈育一枚。
“等你能看懂了，我再让仙女小姐把玉简给你。”瑶姬乐呵呵地说道。
“那还是算了。”
赤女想到这个，就一阵头疼。
瑶姬也不是没有教她识过字，只是无论如何都学不会，折磨许久之后才总算放弃。
赤女一想到那段时间所经历的痛苦，小眉头就皱紧，松不开来。
洛泠拿过玉简，指尖稍一接触，无数文字便涌入了她的脑海。
虽然这些文字奇形怪状，极为原始，但已经通读过大夏帝城卷宗的洛泠，还是能够勉强辨认出来。
大致都是鬼神战争时期的事情，看来上次洛泠对这场战争的无知与关心，让瑶姬看穿了她的心思。
不过，比起战争过程，更令洛泠在意的却是另一件事情。
“大规模鬼神战争的结束...已有两千余载?”
直到现在，只剩下较小规模的鬼神侵袭，但还是酿成了不少灾祸，驻扎在废城的老兵们便是因此而伤。
不过，在看到这个数字的时候，洛泠却不由得在心底咯噔一声。
倒不是因为瑶姬足足有两千多岁，简直可以称得上老祖宗的老祖宗的古老年龄，而是这个漫长的数字，让她联想到大夏帝城「蜕升」破碎的时间节点。
在轩辕世家的大致记载里，约莫是三千年前的故事，即便是因为走上归属于神祇的路径而得到寿命延长的大夏帝城神选们，三千载依旧是一个漫长的岁月
“如果说，这里其实是约莫千年前的时间节点，大夏帝城「蜕升」破碎的时间和大规模鬼神战争结束的时刻，似乎...是相同的?”
洛泠的脑海里浮现出这个猜想，虽然听起来有点八竿子打不着，但这并不是无端的猜想。
之所以昔日的蜕升老妈所留下来的「蜕升」守护，能够维持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并不是因为完全把「末日」拒之门外，而是用另一种方式来削弱「末日」的影响。
短暂的哥伦比亚尚且不同，瓦尔哈拉洛泠不怎么熟悉，但她经历过最多的维多利亚里，用于对抗「末日」的方法，就是界限坍塌。
通过不断地循环，不断地挽回，在「末日」的力量侵蚀而至的时候，挽回到某个时间节点，避免更加可怕的灾难发生。
靠着这一套体系，维多利亚不知撑过了多少的岁月，只是这一套体系也并非万能。
时不时出现的界限湮灭，便是体系崩溃的前兆。
实际上，在「先驱者」与「公司」的最终战争开启之前，已经有超过六成的界限彻底湮灭，再继续下去的话，彻底崩溃不过是时间问题。
到时候，可就不是「蜕升」破碎，直面真实恐怖这么简单，而是在悄无声息之间，与无尽的虚无融为了一体。
大夏帝城在「蜕升」守护破碎之前的记载颇少，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并没有过任何「末日」的痕迹。
「蜕升」破碎是忽如其来的一件事情，然后便是「末日」的爪牙侵入，双帝出现并赴死。
“如果说，“‘传说’的本质，是为了抗衡「末日」才出现的一个界外之地...”
洛泠在心底默念，隐约察觉到，这或许便是起源之地大夏帝城的「蜕升」真相。
是“传说”替“现世”拦下了所有的灾难，直到无法继续支撑下去，抗衡「末日」降临的「蜕升」守护才最终崩溃。
而在「蜕升」守护破碎之后，“传说”之中的鬼神战争随之结束，余下的仅是一些规模较小的侵袭而已。
瑶姬的二姐刺赤帝女现在就担任着帝盟的首领，坐镇在荒原深处，随时防备着鬼神侵蚀之难的再度卷土重来。
只不过是把玉简里的内容粗略地看了一遍之后，洛泠都不由得有些头疼，主要是信息量有点大，瑶姬是真不客气，几乎把她所知晓的细节都记载在这枚玉简之中。
待洛泠缓过神来的时候，周围的天色已经暗了些许，赤女蹲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见到洛泠总算收起了玉简，赤女出声说道，
“仙女姐姐，你总算醒了。”
“怎么，赤女，有什么事情吗?”洛泠问道。
赤女向着旁边努了努嘴，说道，
“他们都跪许久了。”
洛泠顺着赤女的指引望了过去，脸色一变，连忙走过去把跪着的老兵队长扶了起来，
“你们唤我一声便是，我只是走神而已。”
“不不，娘娘，只是稍等一会而已。
老兵队长恭敬地说道，然后让开些许身位，稍稍弯腰说道，
“娘娘，我们斗胆为您的神像打造一尊神龛，不知您是否满意?”
洛泠投去目光，瞬间露出古怪的神情。
只见几名老兵抬着一尊小巧的轿子，用兽皮蒙着四周，隐约可以看到里面是她的神像。
不得不说，当面看着这一幕...洛泠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但看着老兵们殷切的目光，想来做成这尊神龛耗了不少功夫，洛泠又不好意思说不必如此，只能点点头，
“嗯，很不错。”
“多谢娘娘。”
老兵又要跪下，洛泠连忙说道，
“你们这是要出发了吗?”
“嗯。”老兵队长微微颔首，说道，‘，“弟兄们不想继续耽搁下去，我们本就只想着能够为苍生赴死，若是在临死之前，能够得到娘娘的解脱，这是天大的福泽，想到其他的袍泽们还在承受苦楚，我们就等待不及了。
“既然是这样的话，就祝你们好运吧。”
洛泠暗中轻叹一声，她能够为这些人做的不多，如今就已是极限。
“多谢娘娘。”
老兵们这回总算是在洛泠拦下之前，直接跪了下来，然后连连叩首了几次。
洛泠沉默地看着这一幕，终究还是没有再说些什么。
看着这些病态又苍老的身躯渐渐远去，洛泠的思绪万千，却汇不出一句言语。
只是，很快旁边赤女的话就打断了她的感伤，
“洛泠，今晚我们吃些什么?
瑶姬和老兵们都已经离开，赤女也就直接唤出洛泠的真名了。
如今赤女的本事还没能做到什么东西都不吃，她具备走上「末日」的资质，所以瑶姬不敢让她接触任何神通法术，生怕一不小心触发了相应的感悟，从而成为鬼神的爪牙。
“瑶姬姐姐和爷爷奶奶们都走了，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感觉吗?”洛泠看了赤女一眼，发现这丫头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什么表情流露，似乎瑶姬和老兵的离去，对她来说影响不大。
“瑶姬姐姐不是有事吗?”赤女却反过来奇怪地问道，“爷爷奶奶们看起来也很高兴，我需要有什么感觉吗?”
..”
仔细想想，似乎也确实是这样。
只是.....
“到底我是大人还是你是大人，总觉得你还是个小孩一样，屁大点事而已，还不如想想今晚吃什么。”赤女摆了摆手，又蹲了下来。
“我好像说过我暂且还不算...罢了，是你不懂。”
洛泠摇了摇头，她起的这个名字着实没错，赤女确实有一颗赤诚之心。
不过...
洛泠上下打量着赤女，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
“要不，赤女，你洗个澡?”
不得不说，虽然从底子上可以看出，赤女肯定是一个小美女，无奈她不止是浑身脏兮兮，而且衣服也都是破烂不堪。
从瑶姬的性格来看，肯定是不会故意苛刻赤女的，应该是这丫头的天性如此。
怕是瑶姬送给她好衣裳，要不了几天也都破破烂烂了吧..
“可我在三个月前的时候，才刚刚洗过澡。”赤女皱起了眉头。
“?’
洛泠打出了一个问号。
她确实记得，赤女之前说过自己前不久才洗个澡，谁曾想这个“前不久”竟然是三个月!
作为南方人的洛泠，过去在如此糟糕的天气，一天不洗个两三遍都觉得浑身难受。
“不行，你得洗了!”洛泠叉着腰说道，“瑶姬姐姐托我照顾你，现在你要听话!
赤女本还想拒绝，但听到洛泠提及瑶姬，便低下头，小声嘟囔道，
“洗就洗...反正过不了多久还是会变脏。
天知道赤女的观念到底是怎么形成的，洛泠相信不会是因为瑶姬的影响，瑶姬只是与她一样，对赤女无可奈何而已。
于是接下来，趁着洗澡之前，赤女先去做饭，老兵们留下了不少物资，至少让赤女接下来三个月什么都不做也能够维持生活。
还有干净的水，也还有不少，洛泠把这些都带回了营帐里，顺带着整理起老兵留下的其他东西。
只是这些活，洛泠现在都只能亲自动手。
“要是有傀儡谣就好了，哪怕只能动用一点点...”
洛泠不止一次地浮现出这个念头，跟祥林嫂似地念着，直到失去傀儡谣能力之后，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一切都已经被傀儡谣改变得彻彻底底，完全回不去了。
某种意义上，她也算是被“支配”了?
把东西都整理完了之后，赤女的东西也做好了。
她拿来一个小碗盛给洛泠，然后自己端起大锅继续顿顿顿。
洛泠尝了一口，觉得还是有点寡淡。
反正现在这里也没有其他人在，洛泠便直接说道，
“赤女，你东西做得太淡了。”
“太淡?”赤女放下锅，疑惑地说道，“是觉得不好吃吗?可你下午明明很满意。
“也...不算是很满意吧。”洛泠说道，“更何况，当时瑶姬姐姐和老兵们都在...”
“又是大人的说辞。”赤女撇了撇嘴，不满道，“你要是觉得不好吃，下次你来做。”
“真的?”
闻言洛泠眼前一亮。
“我倒是想看看，你能得做多好吃。”赤女轻哼道。
“嘿，一言为定，你就瞧着吧!”
洛泠不由得兴奋了起来，她已经许久没有亲自动手了，主要是其他人一直拦着自己，说是不要做蠢事。
开玩笑，她已经反思了先前所有错误的地方，认真汲取了教训，下一次肯定不会有问题!
酒足饭饱之后，洛泠便催促着赤女去洗澡，她着实是不想再看到脏兮兮的赤女了。
赤女不情不愿地挪着走向营帐，嘟囔着说道，
“走了一个爱念叨的瑶姬姐姐，又来了个嘴碎的洛泠...”
听得洛泠直扯嘴角，想来小艾尔莎的年纪和赤女差别也不大，怎么完全不是一个样呢?
小艾尔莎多乖巧听话，反观赤女...
好吧，她承认仅仅在这半天时间里，就已经理解了瑶姬的感受。
不过是年仅十八岁的她，竟然在这里莫名其妙地当起了老妈子..
一小会之后，营帐里又响起赤女懒散的声音，
“洛泠，要不你过来帮我洗吧，我就直接躺这了。”
“自己洗!
洛泠不禁扶额，怎么在这一方面，赤女就是兴趣缺缺的呢?
.....
不多时，当洛泠还在继续研究玉简内容的时候，忽然听到轻铃在耳边响起，她扭过头，便看到一只稚嫩小巧的赤足，以及少女清澈的琉璃色眼眸。
“.......
“啧，被发现了。”
赤女不动声色地把小脚丫放下，她本来还打算偷偷地从后面踹一下认真看书的洛泠。
“不许调皮!”
洛泠嘴角微抖。
但不得不说的是，如她所料，洗尽尘土之后的赤女，确实是让她眼前一亮。
天知道她平日里究竟是在泥土堆里打滚成什么模样，在洗完澡之后，肌肤却是白里透红的水润，沾满水珠的发丝略显凌乱，却又为她小巧又精致的脸颊增添些许的美感。
哪怕还是先前破旧的衣裳，都很难减弱她所具备的魅力。
即便不加以雕琢，都已经算是一块不可多得的美玉。
就是这性格...确实还是个小屁孩。
“多洗一洗又不是什么坏事。”
洛泠说道，这么好看的女孩，却总是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
“呵呵。”
赤女冷笑一声，也不知道这孩子究竟是什么想法。
“罢了，还是先休息吧。”
洛泠揉了揉太阳穴，不得不说，这枚玉简的信息量，再加上这晦涩难懂的文字，让她耗费了不知多少脑力，不知不觉之间都有了些困乏。
她吹灭了油灯，然后走到瑶姬的床铺直接躺下。
反正瑶姬都已经离开了，床肯定是让洛泠随便使用了。
只是，还没洛泠睡下，她的手便不经意间抓到了一处滑溜溜的东西，吓得她缩了回来，
“呀!”
“怎么了?”
赤女标志性的淡漠语气在洛泠的耳畔吹过，带来了些许温度。
“赤女?”洛泠一愣，“你不是有自己的床铺吗?”
她记得很清楚，瑶姬的营帐里就是有一大一小两个床铺。
不必多说，小床铺肯定就是赤女的。
“是啊，”赤女说道，“但我想睡瑶姬姐姐的大床，比我的舒服。但瑶姬姐姐说想上她的床，只能是在洗澡之后。反正我现在都洗完澡了，还不让我上床?”
洛泠竟无言以对，只能说，
“现在是我在床上...”
虽然说她很习惯床铺上不知何时就长出些东西来(指小艾尔莎)，但终究和赤女没有熟悉到这种程度。
“有什么区别吗?”
赤女却是无所谓，然后便直接把娇小的身躯搭到洛泠的身上，
“哇，洛泠，你怎么凉得跟死了一样，让我抱会。
这孩子，是真的...很会说话。
洛泠扯了扯嘴角，很想驳斥过去，但不知不觉，随着困乏的睡意袭来，她也就渐渐熄了的心思。
不知沉溺在这种感觉之中过了多久，洛泠突然惊醒般睁开了双眼，却发现周围已是完全的虚无。
而在她的旁边，漂浮着与瑶姬长得一模一样的地利预兆，轻轻地搂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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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家园 (5k)
洛泠第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还以为瑶姬忽然回来，而且跟赤女一样直接钻到被窝里了呢。
结果缓过神来，她才发现，此时的自己正待在地利预兆的「蜕升」守护之中。
而地利预兆也一改之前没有任何动作的沉眠，而是呵护般轻轻地拥着自己，似有若无的幽香撩过她的鼻尖。
“我这是...回来了?”
洛泠神情微凛，她才答应瑶姬说要照顾赤女呢，怎么忽然之间就跑路了。
虽然这个跑路是被动的，但她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尤其是和瑶姬长得一模一样，甚至可能是瑶姬本人的地利预兆，此时就待在洛泠的身旁。
洛泠沉吟稍许之后，打算再度进入状态，踏入“传说”
只是，当她的眸间闪烁着微弱黯淡的光芒，洞悉时间长河之时，却发现长河黯淡，像是蒙上了一庚-层薄薄的灰雾，所有的一切都变得虚妄，不可触及。
不过，这种黯淡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着，似乎只是某种存在被消耗过度一样。
“难道说，是我在‘传说’的行为，影响到了时间长河?”
洛泠沉吟着，她知道，自己看到的时间长河，并不是说就是这个世界的时间节点，而是以她「彼岸」与「蜕升」所具象化的相关能力。
所以，应该是她在这段经历里，消耗了自身某种类似于能量的存在，才暂且无法继续踏入。
“既然如此...似乎也只能先回去了。”
洛泠遗憾地摇了摇头，不过她也很好奇，她在“传说”之中不过半日的行程，在“现世”之中究竟过去了多久。
一念至此，洛泠稍微一用力，便从地利预兆的怀抱里挣脱开来，离开了这一处「蜕升」守护。
就在这时，她又似有若无地听到了地利预兆的梦呓，依旧低沉且杂乱无章，即便仔细聆听都很难完全辨认出来。
洛泠竖起耳朵，全神贯注之下，才依稀能够听到某些字眼。
很快，几个重复出现，又让她莫名感到熟悉的音节引起了洛泠的注意，在进行分辨之后，她的神情沉了些许，
“赤女。’
没错，被地利预兆多次提及的，便是“赤女”二字。
或许之前地利预兆的梦呓之中也曾提起过，但先前洛泠可没替赤女起名，自然没能留意到。
“看来，地利预兆应该就是瑶姬...”
世界上并不是没有可能出现容颜完全相同的两个人，哪怕全无血缘关系，更何况“瑶姬”是存在于“传说”之中的人，而“地利预兆”却真实地存在于“现世”。
直到沉眠的地利预兆...或者说瑶姬提及“赤女”二字之时，洛泠才敢真正确定这一事实。
看到这种情况，洛泠不由得一阵头疼。
“传说”之中，瑶姬究竟为何而离去她都不甚清楚，之后又为何会陷入近乎永恒的沉眠，更是未解之谜，其真相哪怕是天时预兆都一无所知。
“只能等下次时间长河恢复之后，再看看能不能再度踏入吧...”
洛泠打定了主意，然后便托着这枚装着瑶姬的「蜕升」守护光球，返回「繁星的维多利亚」。
.......
当洛泠回到「繁星的维多利亚」之时，久违地看到了几乎所有家人都在的团聚场面。
在长条的餐桌上，菲欧娜和苏婉两人正在忙活着搬上各种菜品，全都是她们所擅长的菜式。
全身重甲，只卸去头盔的琳娜耷拉着脑袋，神情看起来相当疲惫，她被老妈菲欧娜拉去维多利亚帮忙，想来这段时间肯定是被当做牛马各种使唤，强如琳娜都有些吃不消。
另一边的亚莉莎、丝塔莎姐妹凑着坐在一块，彼此之间似乎是在窃窃私语。
随着洛泠在「蜕升」的路径上渐行渐远，作为神眷者的亚莉莎同样受益匪浅，如今的她几乎完全恢复了正常，意识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连先前因为被序列诡异夺取而失去了概念的双眸与双腿，都在「蜕升」的影响之下已经重新拥有了概念。
轩辕娥则是独自一人坐在角落处，抱着她的剑闭目养神--这一幕洛泠倒是熟悉得很。
小一号的瑶姬，妄则是穿着女仆装，满脸无精打采地端着比她身形要大上许多的餐盘，神情看起来竟有几分令人心疼的憔悴，天知道她这段时间究竟经历了什么。
连精卫和鸢尾都出席了，鸢尾咬着嘴角低着头，满脸都是拘谨，旁边的精卫则是与苏婉和菲欧娜得体地交谈着，看起来颇有些像是几个家长在唠嗑。
最让洛泠感到意外的，还是吉普赛女郎和路曼青，她们看起来与其他人格格不入，因为...她们竟然在吃东西。
并且这两位...吃相可以说极为狼狈。
当洛泠带着地利预兆回来的时候，瞬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不过她们第一时间并未认出是洛泠，因为洛泠现在是全新的“仙女”形态。
尤其是吉普赛女郎和路曼青，以及妄，她们在看到洛泠的第一时间，全都楞神了。
“老，老大?”吉普赛女郎咬着的牛排都掉了下来，语无伦次地说道，“你咋没死啊?不对，你咋回来啦?等会...”
路曼青更是手忙脚乱，但她很快便想到了什么，神情黯淡了些许。
妄的表现就是很紧张，尤其是在看到洛泠身旁的地利预兆之时，紧张的神情更加难以掩饰。
还是姐姐苏婉最快认出了洛泠，只是笑着，
“小泠回来啦?真是辛苦你了。”
“嗯。”
洛泠把地利预兆缓缓放下，沉眠的瑶姬悬于「蜕升」守护之中，精致柔美的脸庞以及未减半分圣洁之意，可与以往相比，却似乎又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原来是洛泠小姐...”
吉普赛女郎张了张口，脸上闪过一丝失望。
她还以为天时老大复活了呢...
不过仔细想想，这确实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天时预兆故去之时的恐怖场面她们亲眼所见，源自于「彼岸」神祇的一道目光，彻底摧毁了长生天的所有希望。
在这种情况下，天时预兆若是依旧活着的话，会出现更加难以想象的后果。
一听到是洛泠回来了，众人或多或少都浮现出惊喜的神色。
洛泠------打过招呼之后，坐在了餐桌的主位上。
“今天这是...”
洛泠看着周围的布置，似乎与以往有所不同。
更别提，今天的「繁星的维多利亚」格外热闹。
只可惜...少了一道娇小的棕红色身影，小艾尔莎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在洛泠的感知之中她依旧无恙，但除此之外，却没有其他消息。
“是两座神国正式合并的日子。”这时，旁边的精卫出声说道，“我卦算过几番，以今日为优，没曾想却是你回来的时间。”
“嗯，精卫大人已经把详细情况都布置好了，接下来就交给她和鸢尾小姐全权负责就行。”
苏婉说道，然后替洛泠摆上了餐具，又贴心地盛上一碗热汤。
“这样啊...确实值得聚餐一次。”
洛泠感慨一声，这是很久之前就定下来的谋划，为了这件事情，她可是忙前忙后，又是忽悠又是照应，才总算把鸢尾小姐拐了过来。
当然，精卫大人一同被拐来这件事情，却是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
另一边的菲欧娜阿姨切了一块煎得恰当的牛排送了过来，轻笑着说道，
“我们也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洛泠，前些日子碰巧错过了你，真是遗憾。”
“谢谢。”洛泠接过牛排，摇了摇头，“这些都是小问题而已。”
当时就算见面，也只能是匆匆碰面，因为之后与丑刻的决战，以菲欧娜的实力，还留在原地的话，连洛泠也无法护她周全。
还是同样的原因，菲欧娜阿姨本身的实力其实是较弱的，不说和琳娜相比，就算是现在的亚莉莎和丝塔莎，都要比她强上一线。
只不过...她本来就算是个后勤人员，打造祭器的技艺放眼整个世界都没有多少能够与她比拟，艾尔莎能够拥有「恐惧秽妒之眸」，除了她本身所具备的素质之外，菲欧娜同样功不可没。
“但...”
洛泠把目光投向又开始扒拉起饭的两个活宝，不由得扯了扯嘴角，说道，
“你们怎么还在?”
这貌似算是她们的家宴吧...
“废话。”吉普赛女郎一听就瞪起了眼，“你拖着我们另一个老大，一失踪就是一个月，谁知道你是起了什么心思，想私奔还是干啥的?”
“而且，如今的「天语者」总部完全被毁，我们也少了一个落脚的地方。”路曼青则是带着歉意地说道，“暂且只能叨扰一段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路曼青逐渐了解到，当时双马尾小队时期的洛泠，究竟是处于怎样的状态，也有了些感同身受的意味。
她和洛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双面人。
可即便如此，那段温馨与美好的时光却作不了假，她直到现在都无比怀念过往的一切...洛泠的饭菜除外。
“这倒是无所谓...”
洛泠说着，又望向了不远处沉眠的地利预兆，目光微烁。
...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吗?
不知两边的时间是否有对应?
下次踏入其中的话，究竟是一个月后，还是下一瞬间，亦或是...错乱的时间?
想到这里，洛泠的心情就难以平静。
她看向两位天语者，认真地说道，
“这段时间，你们的老大得留在我这里。”
“啊?”
吉普赛女郎和路曼青面露讶然之色，她们都以为洛泠回来之后就会把地利老大还给她们呢。
“这...”
吉普赛女郎不由得露出为难之色。
天时老大故去之前，曾特意嘱咐她们，必须护住地利老大的周全，否则的话可能会发生很糟糕的事情。
把地利老大交给洛泠...哪怕是暂时的，能算护得周全吗?
“作为交换，你们这段时间可以暂且留在这里，还有...”
洛泠随时搓了一个人偶，心底感慨傀儡谣能力可真是好用，然后交给了她们。
“通过这具人偶，你们可以施展我的一项能力，仅限于傀儡谣，至于能使用多少次...就看你们是怎么用了。”
闻言吉普赛女郎眼前一亮，连路曼青都露出了好奇的神色，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具娇小可爱的白魔女人偶。
她们可是清楚地知道，傀儡谣能力究竟有多逆天，哪怕只是使用几次，都能够在关键时刻派得上用处，是一张不可多得的底牌。
“没问题，地利老大你就随便用吧!”
吉普赛女郎像是担心洛泠会反悔一样，立刻把白魔女人偶收纳了起来。
........
瑶姬要是知道，她的下属这么不靠谱的话，会不会后悔创立天语者...
当然，天语者究竟是瑶姬所创，还是天时预兆所创，没有人知道真相。
一个月时间，说长不长，可在这个关键节点上，却也算不上短暂。
末日信使的余波逐渐散去，但「末日」降临的事实已经摆在了各方势力的桌面上，成为不得不面对的危难。
可指望这些先前对「末日」几乎漠不关心的势力，想在短时间内拿出解决方案，全然是不现实的。
哪怕是轩辕世家，在这一方面上同样捉襟见肘，因为他们的理念继承自双帝，而双帝遏制「末日」之灾的经验完全来自于“传说”里的战争。
在“传说”之中，鬼神的蔓延都是依靠爪牙，只要杀死足够多的鬼神爪牙，蔓延的速度就会减缓。
在洛泠看来，这无疑就是蜕升老妈的布置之一，她把「末日」的力量具象化出来，然后交给「蜕升」一系的存在进行灭杀。
当时以路径一道来拯救世界，原理便是如此。
只是，当时的蜕升老妈已经失败了，连同“传说”之中的战争也可以说是与彻底失败仅有一线之隔。
这种方法，不过只是饮鸠止渴。
所以，各方势力虽然因为「末日」灾难短暂连结在一起，但无论他们怎么开会讨论，都无法找到解决的方案，只能依照轩辕世家的经验，进行积极的备战而已。
好消息就是，因为备战「末日」的缘故，本来争端不断的各方势力都蛰伏了起来，尽可能地保存着自己的有生力量与实力，整个世界竟在这一刻出现了短暂的和平。
这才让菲欧娜阿姨和亚莉莎丝塔莎姐妹有了歇息的时间，能够回家参加这场合并「繁星的维多利亚」与「黄昏的维多利亚」的聚会。
“真是讽刺啊...”
洛泠的神情不由得露出几分苦涩。
这时，旁边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洛泠扭头望去，看到的是一张稚嫩却冷漠的脸庞，
“轩辕娥?”
“我的事情，应该都结束了吧?”轩辕娥说道。
......
洛泠没有说话，她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不是轩辕娥能够帮忙的了。
她的敌人，并不是可以用剑就能够斩杀的存在。
“我知道了。”
看到洛泠的反应，轩辕娥微微颔首，拿起剑便要离开。
洛泠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轩辕娥。”
洛泠轻声唤道。
雪白的背影顿住。
“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轩辕娥没有回答，只是背着洛泠挥了挥手。
「繁星的维多利亚」之门被打开，持剑少女踏入其中，身形渐渐消散。
神国里的其他人很默契地没有打扰到洛泠和轩辕娥短暂的告别，都只是沉默着。
对于轩辕娥的存在，她们都很清楚是怎么回事，洛泠也知道，她的离去是注定的。
“多少还是有点不舍的啊...”
洛泠难得浮现出些许唏嘘的心绪。
但这是必行之事。
轩辕娥之所以还留在神国里，是因为她在等洛泠的答复，履行最后的承诺。
当这项承诺走到尽头之后，她同样必须背负自己应有的罪孽。
轩辕娥此次的离去，就是回到轩辕世家之内，接受家法的审判。
这是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好的结果。
至于轩辕世家会如何处置轩辕娥...就不是洛泠能够触及的范畴之内了。
更何况，轩辕娥同样不希望洛泠插手其中，这是独属于她的罪孽。
“没事了，大家继续吃吧。”
洛泠向着神国众人摆了摆手，平复着心底不断掀起的涟漪。
在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走在一条注定孤独与无法回头的道路上。
而这条道路的尽头...
会是什么模样?
她不知道。
好在，至少在此时此刻，她暂且不需要知道。
“既然两座神国已经合并，总得有个新的称呼吧。”苏婉拍了拍手，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微笑着说道，““这个重要的起名权，我觉得...交给小泠如何?”
“没问题呀。”
“当然可以!”
苏婉的话音落下，附和的声音此起彼伏，甚至连两个天语者都在起哄。
“啊?我?”洛泠一愣，迟疑着说道，“姐姐，你是知道我的，我起的名字...向来都有些...”
“无妨，大家都会支持的。”
苏婉轻笑着说道，与所有人的目光一同齐齐望向洛泠。
所有人的目光各不相同，但都散发着相似的光亮。
名为...希望。
感受着大家的目光，洛泠莫名地感到一种平静和安心。
她似乎...也没有那么孤独。
少女微微勾起嘴角，轻声说道，
“既然这样，我们的神国就叫做...‘家园’吧。”

第一百一十六章万骨穿心之刑(5k)
神国的合并还有不少的工作需要进行，这两座比较都是规模相当庞大的神国，可以说在整个世界上已经找不出能够与之比拟的存在了。
当然，首位的灰暗花园本质上并不是神国，是她以自身的意志所凝聚出来的不知名之地，只是在表现形式上与神国颇为相似而已。
而这些工作就不是洛泠能够参与进来的了，基本上都是由鸢尾和精卫负责，菲欧娜等人打下手。
姐姐苏婉只是短暂回来聚上一餐而已，很快又带着妄离开了神国。
吉普赛女郎和路曼青对于妄这个长得几乎跟她们的地利老大一模一样的小家伙很感兴趣，尤其是知道她的前身就是仙子之时，要知道她们之间可是有着不少过节...
不得不说，仙子真是个天怒人怨的家伙，无论是哪个老朋友见到了，都想给她攘上几刀。
短暂的小插曲之后，洛泠便带着在两位天语者古怪的目光里，带着沉眠的地利预兆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倒不是因为洛泠对地利预兆有什么特别的兴趣，只是因为她发现，只有待在地利预兆的「蜕升」守护之中，她才能够踏入时间长河里的对应节点。
那枚古怪的时间节点，真正的破局之处其实就是瑶姬的「蜕升」守护。
要不然的话...以洛泠现在半位神祇的地步，能够亲眼目睹时间长河的流逝，乃至稍微窥伺长河走向，就已经是极限，想亲身施加影响...怕是得成为真正的神祇。
至少在现在这个时候，洛泠无法做到。
“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洛泠再度尝试踏入时间节点，却发现长河之间朦胧的灰雾还没有彻底散去。
就在这时，她留在某处的人偶忽然受到了触动，这种触动传递到了她的本体。
“嗯?”
洛泠微微皱眉，但很快便知晓来源于何处。
是她留在轩辕世家处的乌鸢人偶。
当时围剿末日信使的战争结束之后，她并没有回收待在虚界战舰上的人偶因为她还挺忙的，先是对付丑刻，而后又去给天时预兆的“长生天”收场，都腾不出时间，她自己都差点忘记有这么一具人偶的存在。
“看来之后不能随便留下这种人偶了...”
洛泠暗暗想着，她先前捏的一直都是等身人偶，后来发现，血肉的多寡并不会影响她施加能力的强弱，便改成了手办大小。
这样一来，她捏着比较简单，让别人带着也较为方便，还可以做成一次性的，就是给予两位天语者的人偶。
洛泠结合傀儡谣和血主两项能力，开发出不少令人瞠目结舌的生活小技巧，连苏婉都得过来与她学习相关的经验。
稍微定了定神，洛泠闭上了双眼，意识开始连通乌鸢人偶处。
不消片刻，当她再度睁开双眼之际，发现自己正端坐在一张竹椅上，周围是一座鸟语花香的小院子，手边是眸间含笑的残缺少女...也不算很少女的少女。
“乌鸢，洛泠，白魔女...我该如何称呼你呢?”
轩辕玲珑用仅剩的手臂提着茶壶，慢条斯理地拉长了茶线，然后手指一屈，把茶杯送到了洛泠的面前。
“都可以。”
洛泠神情不改，接过了茶杯，本想直接一饮而尽。
但脑海里却不禁回想起上次与精卫见面的情况，便小心翼翼地抿了几口。
还好，是带着些许花香的淡茶，不是精卫那个比命还苦的千年老茶。
对于轩辕玲珑一见面就直接摊牌的言语，洛泠却不怎么在意，她伪作的身份直到现在已经算是半公开了，尤其是对于轩辕世家这种合作很久的势力，老狐狸们又不是傻子，多少还是能够推测出些许的。
先前之所以都一直没有揭开，只不过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而已。
“真是没想到啊，小乌鸢，你竟然有着这样的手段...”
轩辕玲珑直勾勾地看着洛泠，轻声感慨道，
“连我的小姑妈都能够被你带回来...”
“小姑妈?”
洛泠眼皮微抖。
“哦对，就是末日信使的寅刻，轩辕娥。”轩辕玲珑微微颔首，“虽然称呼上是小姑妈，其实关系有点远了，甚至与叔公相比，都是上一辈。”
她神情之中流露出些许无奈，继续说道，“也算是我们轩辕世家的天字一号通缉犯，不仅是死敌末日信使的高层，还是一名亲手杀死不知多少族人的叛徒...不过，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说到这里，轩辕玲珑认真了些许，问道，“小乌鸢，我想知道，她究竟为何会自行归来?”
“轩辕娥...没有说吗?”
闻言洛泠却是一愣。
轩辕玲珑摇了摇头，说道，“她只说自己在末日信使的终战被白魔女所擒，然后送回到轩辕世家而已。”
但这句话说出来，谁都不会相信。
先前不知多少轩辕子弟，以一腔热血要擒杀叛徒，甚至还有一次是私自出动了几艘虚界战舰，险些得手，依旧被她逃了出去，还击溃了大部分的虚界战舰，让轩辕世家损失惨重。
如果轩辕娥早就有悔过之意，不会顽抗到这种程度。
轩辕玲珑对自己的这位小姑妈并不熟悉，但她对轩辕子弟相当熟悉，更别提昔日的小姑妈可是轩辕世家屈指可数的天之骄子，更是贯彻了轩辕世家从「帝」继承的意志与理念。
能够选择独自归来，绝不可能是因为被擒这么简单的原因。
“我...”洛泠张了张口，却不知是否说出来，迟疑许久之后，只是说道，“她确实履行了自己的诺言。”
关于轩辕娥的事情，并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更别提就连轩辕娥自己都不肯多说，甚至用“被擒”这种一眼假的理由。
洛泠并不知道，她是否该为轩辕娥辩解些什么。
“是吗?”
轩辕玲珑目光灼灼地看着洛泠，她看得出来，轩辕娥和洛泠之间，肯定经历过某些事情。
她沉吟稍许，又问道。
“小乌鸢，你觉得，该如何处置她?”
“她的事情...我不便评价。”洛泠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
“以她犯下的罪孽，应该是会被关押到幽禁狱，承受万骨穿心之刑，直到永恒的「寂亡」降临于她。”轩辕玲珑沉声说道，
“这是比凌迟还要痛苦万倍的刑罚，连魂灵在直至湮灭之前都无法逃脱，只有犯下最不可饶恕之罪的子弟，才会承受此项刑罚。从轩辕世家有卷宗以来，受此刑罚不过八人，其中三人没能撑过第一个时辰，余下最长的记录仅是三个月。”
不只是寻常的行刑而已。
轩辕玲珑的言外之意，就是洛泠可以出面担保，或是以可以被理解的理由，或是以她的特殊身份为筹码，让轩辕世家能够作出让步。
这其实已经算是轩辕玲珑的一种私心了。
对于轩辕娥的处理，其实族内也很头疼，即便抛去洛泠的因素，轩辕娥这一次...也勉强算得上是自首。
但她曾经犯下的过错，尤其是成为末日信使首领这一点，远远不是自首就能够抹除的，甚至连刑罚都无法被减免。
可真要如此处刑的话..
并不是说于心不忍，而是这样做，反而会让轩辕娥的自首成为一种无形之中的威慑。
轩辕世家传承至今，可不只有一两个叛徒。
除了轩辕娥之外，还有上百个逍遥在外的族中叛逆，并不是每一个叛徒都能够像轩辕娥一样，是因为某些不得已的缘故才会做出一系列的错误。
若是把轩辕娥以如此残忍的方式进行处刑，其他的叛徒见了，哪还敢回来自首?
怕是面对族内的追袭，会更加不择手段...
无论如何，在这个节骨眼上，轩辕娥的回来反而让轩辕世家感到头疼。
轩辕玲珑之所以唤洛泠前来，就是基于该如何处置轩辕娥这件事情，想看看能不能让洛泠出面担保。
这样的话，族内的事情能有个交代，又做了洛泠的顺水人情。
对面的轩辕玲珑目光殷切，但洛泠却始终沉默。
思索许久之后，她缓缓地抬起头，望着轩辕玲珑，认真地问道，
“这件事情，你们问过轩辕娥的意见了吗?”
“啊?”轩辕玲珑楞了一下，“她的意见?”
“或许，你们应该重新审视一下...寅刻，轩辕娥。”洛泠轻声说道，，“虽然对她有些冒昧，但如果是现在这种情况的话...我跟你讲一个故事吧。
“一个关于约定，与诺言的故事。”
洛泠把轩辕娥的故事向轩辕玲珑娓娓道来，并没有解释末日信使的详情，这一方面解释起来尤为复杂，而且轩辕娥从始至终都对末日信使的救世之道并不怎么关心。
她之所以会担任寅刻，只是处于一份责任而已。
轩辕娥为了友人的死而复仇，又承担起为她的复仇所灭去的希望，一直传承到了现在。
切去大部分细节的故事已经足够简要，但她的一生又太过漫长，即便洛泠已经尽可能省去大部分细节的解释，午后的阳光终究还是来到了黄昏。
轩辕玲珑从一开始的轻淡神情，到最终却是无比凝重。
当故事来到终末之时，轩辕娥亲生杀死丑刻，并完成与洛泠的诺言，独自回到轩辕世家接受审判，轩辕玲珑不由得低叹一声，说道，
“我的这位小姑妈...不负‘轩辕’之名。”
从这个故事里，轩辕玲珑能够体会到，她的小姑妈体内所流淌着的，确确实实是与她同样的血脉。
如果把她置于小姑妈的位置上，说不定...不，她一定会作出同样的选择。
“若是轻易避开审判的话，轩辕娥所承受与背负的罪孽，将永远持续下去。”洛泠轻声说道，“这便是...我难以抉择的缘故。”
接受审判，并不只是洛泠的要求，同样是轩辕娥的请求，她需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负责。
轩辕玲珑沉吟稍许，问道，“她曾经的状态，就是无时无刻承受着「末日」之伤的折磨?”
“嗯。”洛泠微微颔首，“直到我抓到她之前，一直都是如此。”
“真是...强大。”
轩辕玲珑不由得苦笑一声，她同样受过「末日」之伤，一旦断肢恢复，超越常人所能够承受的痛苦就会作用在她的意识之上。
仅仅片刻，她就会意识模糊，所以从来不敢多用。
而轩辕娥...
“关于她的处置，我心里有底了。”
轩辕玲珑向洛泠微微颔首，“关于轩辕娥的审判，她会被押在幽禁狱最深处，一直承受着万骨穿心之刑。但我们同时会为她提供治疗，让她-地一直保持着存活的状态，直到她的罪孽得到先祖之魂的宽恕-------说实话，这恐怕会是永远
“介于她的实力强大，在轩辕世家需要用到她这柄剑的时候，就可以得到短暂的出狱时间，这样的处置...如何?”
洛泠摇了摇头，说道，“我还是一样的话，我不对她的处置作出任何评价，一切都交给你们自己...或者，你可以问问她?”
“....施加刑罚之前要问问受刑人的意见，这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轩辕玲珑不由得露出古怪的神情，但她还是很快便向族内执法堂送去了消息。
不到片刻，她的脸色便更古怪了，
“她说，是不是洛泠小姐求情了，这刑罚有点轻...竟然还能短暂出狱。”
要知道，这可是万骨穿心之刑啊...
若不是知道轩辕娥一直以来都承受着「末日」之伤带来的折磨，轩辕玲珑都觉得她所作出的这项刑罚不是减轻，而是加重。
连洛泠都难免生出一些无语的感觉，她都怀疑起轩辕娥小姐是不是受虐狂...
“对了，她还说，在入狱之前，想和你再见最后一面。”
轩辕玲珑说着，然后挥了挥手，凭空投影出一副影象。
白发的少女端坐在椅子上，两条厚重的铁锁链穿破了她的琵琶骨，血肉横飞。
可她的神情依旧淡然冷漠，全无痛苦的感觉。
“洛泠小姐，”轩辕娥轻声说道，里，“你...不必为我做到如此程度。”
“...我什么都没有做。”洛泠轻叹道。
“不，你坐在这里，就已经做得足够多了。”轩辕娥的嘴角微微勾勒出些许痕迹，但却很难说这算是笑容，“与你相处的短暂时光，我挺怀念的。
“只是...这是我应受的惩罚，很遗憾不能陪你一直走下去，直至见到理想中的那副光景。”
洛泠沉默着，眼中莫名浮现出些许酸涩。
“但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轩辕娥缓缓地抬起被枷锁束缚的双手，说道，“到时候...你来告诉我这一切，如何?”
“我会带你看到这一切。”洛泠轻声回道。
哪怕「末日」即将降临。
“再好不过了。”
轩辕娥合上双眼。
轩辕玲珑所投影的影象随着被中断。
“小姑妈会走到如今这种局面...真是令人心酸。”旁边的轩辕玲珑感慨道。
“应行之事而已。”
洛泠不置可否地说道。
轩辕娥的事情到此告一段落，轩辕玲珑本来还想留洛泠下来吃饭，但待在轩辕世家里的洛泠只是一具人偶而已，压根就用不着吃饭。
先前吃饭是为了伪装，现在都完全揭开了，也就没这种必要了。
不过，留着这么大一具人偶待在轩辕世家也有些麻烦，洛泠很快便把这具人偶缩成巴掌大小，然后跑到轩辕玲珑的掌心处躺下。
“反正一样都可以联络。”
洛泠是这样说的。
不过，轩辕玲珑看着如此小巧的洛泠，却生出了其他的想法。
“洛泠小姐，介意我为你这具人偶...做些漂亮的小衣服吗?”轩辕玲珑笑盈盈地问道。
“随你吧。”
洛泠对这一方面倒是没什么所谓，她的衣服基本上都是用菌丝制作出来的，这样的话无论缩小还是长大，还是变幻形态，都能够很好地进行适应。
毕竟，她可不是所有形态都是一个身材的...
意识退出这具小巧人偶，送与轩辕玲珑任由她满足换装欲之后，洛泠便回到了本体之中。
一睁开眼，她又看到了凑在自己面前的地利预兆，近在咫尺的柔美脸庞，以及缭绕在鼻尖处似有若无的幽香，无一不在说明着，瑶姬又把自己搂到了怀里。
“见鬼...”
洛泠稍稍挣脱出来，沉眠的瑶姬并没有反抗的气力。
“她不是永远睡着的吗?怎么还能自动把我揽到「蜕升」守护里面抱着...”
洛泠扯了扯嘴角，不过稀奇古怪的事情她遇到的多了是，不差这一件。
她转换为“仙女”形态，然后开始窥视时间长河。
灰雾已经散去，先前所踏入的时间节点散发着微微的光亮，周围响起的是瑶姬似有若无的梦呓，切都跟之前一模一样。
洛泠定了定神，伸手接触这枚时间节点，意识便开始恍惚了起来。
待到逐渐清醒之时，她听到一连串稚嫩的喘息声在耳边响起，而且她的身体似乎还在不断地起伏着...
等会?
“赤女?”

第一百一十七章鬼神之灾来袭(5k)
心神逐渐回归的时候，洛泠才发现她似乎正待在一道娇小身影的背上飞奔着，急促的铃铛声不断响起，还有少女略显疲惫的喘息。
“洛泠?”
赤女的嗓音带着沉重的疲色，似乎已经很累了。
“...嗯。”
洛泠缓过神来之后，环顾四周，却发现周围全是漆黑一片，此刻似乎是深夜。
赤女没事大半夜出来干啥...
“醒了的话，就自己跑吧。”
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淡漠语气，赤女直接松了手，把洛泠丢在原地。
洛泠微微皱眉，很快在她的感知之中便察觉到了异样。
后方...似乎涌动着不少危险的气息。
所以，赤女这是在逃命吗?
这样的思索不过片刻，洛泠便直接迈开步伐，没几步就追上了赤女。
虽然她现在其他形态的能力没办法动用，但就体质而言，还是要比赤女强上许多的。
洛泠看到赤女的脸色已经疲惫不堪，但在察觉到洛泠的目光之时，却依旧像以往一样板着小脸——从此处就可以看出，赤女平日里的面瘫其实都是装出来的。
“发生什么事情了?”
洛泠问着，一边伸手抱起赤女。
赤女下意识地想挣脱洛泠的怀抱，但她实在是过于疲惫，以至于连反抗的气力都没有。
洛泠不过是伸手轻轻一揽，娇小身影便软了下来，直接落入了洛泠的怀里。
“哼”
赤女似乎很不习惯这样被人抱着，但在扭捏些许之后，还是平静了下来。
“瑶姬姐姐说的鬼神之灾来了。”她轻描淡写地说道。
“竟然会在这个时候...”
洛泠神情微沉，她有心想探查一番，可赤女的情况不允许她随意接触「末日」的力量，要是一不小心被觉醒...瑶姬就该找她要些说法了。
关于“传说”之中的鬼神之灾，鬼神的力量会侵蚀世间万物，并诞生出可怖狰狞的怪物。
只要能够遏制住怪物们的蔓延，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减弱「末日」的持续扩散。
这算是蜕升老妈留下来的一道规则。
“赤女，把大概的情况跟我说一下。”洛泠沉声说道。
......
寂静的漆黑之中，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赤女?赤女?”
洛泠连唤了两声之后，黑夜依旧静谧着。
她抽空低头一看，却发现赤女已经谁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她漂亮的小脸蛋又染上了不少尘灰，看起来脏兮兮的。
洛泠连忙对赤女的气息进行感知，在探查一番之后，她才松了口气。
虽然赤女的气息显得异常微弱，但没有什么大碍，应该只是因为体力消耗过度，短暂地陷入了昏迷而已。
洛泠向后望去，她能察觉到这些受到「末日」侵染的可怖怪物正在逐渐消退，她似乎已经离开了鬼神之灾的范围。
因为担心赤女会受到影响，洛泠只能继续往前奔去，直到天际线上浮现出些许鱼肚白，天穹之上密布的乌云逐渐消散，洛泠才停下了步伐。
周围看起来依旧是一片荒原，但植被却要比先前驻扎的地方多上一些，云端远处似乎还能若隐若现地看到一座似曾相识的废城，在约莫数公里远的位置。
不过，并不是先前那一座，只是相似而已。
据瑶姬所说，这种废城在荒原上不少，因为这里离鬼神战争的前线比较近，所以时常会受到鬼物侵扰，这里的人类在数百年前就已经大规模迁徙离开，只有受到鬼神之伤的老兵们会留在这种地方。
怀里的赤女还在沉睡着，睡着的赤女反而更像个小孩，微张的小嘴似乎留着哈喇子，小巧的身躯微微起伏，还有略显粗鲁的呼噜声响起。
从她微微眯成一条线的眼睛可以看到，不少血丝遍布眸间，赤女已经强撑着身体不知逃了多久，还带着沉睡的洛泠。
“原来是这种状态...”
洛泠沉思稍许，她离开这枚时间节点之后，这具身体并没有就此离去，而是陷入了沉睡。
至于这种沉睡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就不太清楚了。
“咕
就在这时，一道沉闷的咕噜声响起，洛泠神情一怔，她现在的身体还会饿的吗?
但很快，她便发现，发出咕噜声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怀里的赤女。
赤足少女虽然依旧昏迷着，脸上精致的五官却是挤在了一块，似乎很不舒服，小手更是不断地揉着肚子。
...赤女并未踏上任何路径，虽然本身带着某些特质存在，但整体而言，还算是个普通人。
也不知道她是饿了多久。
“前面有座废城，一般而言应该会有老兵驻扎，就算没有的话...也能有落脚的地方。”
即便是废城，过去所留下的秘术结界还能发挥出一些效用，不至于完全是废弃状态。
因为菲欧娜阿姨的缘故，洛泠对秘术结界略懂一二，亲手布置有些困难，但仅仅只是使用的话，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
洛泠抱着赤女继续前进，在来到废城附近的时候，她便看到城内升起的淡淡炊烟。
“呼，看来有老兵在这里驻扎。”
洛泠松了口气，但没有放松警惕，小心翼翼地靠近城墙，想看看里面的情况。
没曾想，她只是走近些许而已，几枚流光箭矢便从城中飞掠而出，然后以抛物线从天而降，目标直指洛泠。
“嗯?
洛泠神情微凛，几度闪躲，避开了这几枚流光箭矢。
只是，这仅仅只是开始而已，很快，更多的流光箭矢向着洛泠抛射而来，数量在逐渐增加，漫天的箭矢化作致命的流光，直取洛泠的位置。
.......
可惜洛泠现在仅仅只是仙女形态，没有其他的手段可以反制，只能不断地避开，然后迅速向废城靠近过去。
还没等洛泠呼救，她便看到城墙上站着一名魁梧的老者，凌厉的目光直视着她，却微微透露出不解与疑惑。
老者右手紧握着一面残缺的染血战旗，这面战旗连接着守护废城的秘术结界，在思索片刻之后，老者把战旗拔了出来，漫天流光箭矢在这一刻缓缓消散。
“对面的小妮子，你是谁?”老者苍老的嗓音远远传来，犹如洪钟般响彻，他的神情之中带着不怒自威的威严，以审视的目光直视着洛泠，“为什么...你会触发弑鬼神阵?”
闻言洛泠一愣，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得到回答的老者脸色又沉了几分，他警惕地四处观望，然后才把战旗收了起来，向洛泠说道，
“先进来再说吧。”
.......
这座废城内的营帐规模明显要比洛泠和赤女先前待的那一座要大上不少，最中央的位置是一处巨大的篝火，稍稍靠近都会感到灼热。
城内到处都是营帐，洛泠粗略数过，这些营帐至少能够容纳五六百人。
只不过，几乎所有营帐都是空荡荡的，整个废城里的活人只有眼前的这位身披重盔的老者。
“他们都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而已。”老者察觉到洛泠的目光时不时飘向其他营帐，直接了断地说道。
.......
洛泠没有说话，只是抱着赤女，坐到靠近篝火的位置。
赤女本来就冷得微微蜷缩了起来，直到感受着篝火袭来阵阵的热浪之时，柔软的身躯才总算稍微舒缓了开来。
“说说你们的情况吧。
老者坐了下来，浑身的盔甲碰撞，发出铿锵作响的声音。
“我们...是逃难的。”
洛泠想了一会，还是没有打算把她那个奇奇怪怪的名号报给老者，
“前面有鬼神之灾，波及到我们住的地方，所以一路逃了过来。”
“原来如此。”老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小妮子，你可知道，你刚刚所触发的弑鬼神阵是什么东西?”
“不清楚。”
洛泠摇了摇头。
“乃是我军弑杀鬼神的阵法，只要笼罩范围之内感知到鬼神的气息，就会主动触发。”老者说着，如刀削的目光注视着洛泠，，““这是我亲手布置的阵法，绝不会出错。
“你们身上，是不是带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快快拿出来，只要沾染了鬼神之力的存在，都必须被清理掉!”
“这...”
闻言洛泠却是一愣。
“我端你们神智清晰，并不像是受到鬼神侵蚀之人，否则也不会把你们带入城内。”老者见洛泠迟疑，继续说道，神情相当严肃，，“此事非常重要，必须严肃处理，再好的法宝被鬼神侵蚀，都不能继续使用了。”
听到这儿，洛泠才总算明白了过来。
这座阵法会自动侦查「末日」气息，而阵法指向了洛泠和赤女，不过老者相信她们和「末日」无关，只是带了一些沾染「末日」的存在而已。
虽然看起来凶巴巴的，但这个老爷爷却出乎意料的和善...
洛泠摇了摇头，说道，
“但我们什么都没有带。”
赤女浑身灰不溜漱的，除了这身破烂衣裳之外啥都没有，洛泠更不用多说，她要是能够带点什么东西，也不至于如此窘迫。
闻言老者却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他看了看手上的战旗，眉头皱得更深了，
“不对啊，应该没出什么问题才对...”
看到这一幕，洛泠忽然想到了什么，心底咯噔一声，轻声道，
“等等，或许我知道...”
“哦?
老者抬起头。
洛泠沉默稍许，抱着赤女背过身去。
然后抽出手，伸入赤女的衣裳内，贴合在她的心口处，仔细感应。
片刻之后，她轻叹一声，神情流露出几分无奈，
“没想到，还是着了道...”
“怎么了?”
老者听到这句话，连声问道。
“抱歉，可能给你添麻烦了。”洛泠抱着赤女站起身来，说道，“被鬼神所侵染的，是她。”
赤女觉醒了。
在这一次逃亡之中，她踏上了「末日」的路径。
洛泠顿时觉得有些头疼，赤女本身就有这一方面的天赋，可以说随随便便就能够觉醒。
先前一直是瑶姬在刻意压制，才没能失陷于「末日」之中，没想到交到自己手上照顾没多久，赤女就已经踏入「末日」。
“什么?”
闻言老者瞪大了双眼，很快又流露出几分悲哀，
“才这么小的女娃子，竟然...”
随即，他便看到洛泠就要离开，连忙说道，
“等等，小妮子，你这是要作甚?”
“既然她是如此情况，不便打扰老爷爷你了。”洛泠向老者鞠了一躬，说道。
“不，不算打扰。”
老者连忙走了过来，但走到一半又意识到，可能是他这浑身血煞把这个小妮子给吓到了，又远离几步，才继续说道，
“如果只是不小心被侵染的话，还不严重的话，营地里有可以简单治疗的手段，可以试试看的。”
洛泠站住脚步，颇为惊奇地看向老者。
她倒不是因为老者所说的治疗手段感到惊奇，而是因为老者在知道这种情况之后，并没有说要赶人离开，反而规劝她们留下。
果然人不可貌相，就是外表凶神恶煞了些而已。
只是...
对于治疗手段，洛泠却很清楚，没什么用。
赤女不是受伤，而是觉醒，这本就是属于她的力量，又谈何治疗?
不过，生怕洛泠不相信，老者匆匆离去，很快便端着一座神龛走了过来，郑重地放在篝火旁，认认真真地三拜九叩之后，才转身对洛泠说道，
“这是九天玄女娘娘的神像，只要认真虔诚地向娘娘祈求，就能够得到娘娘降下的神迹，伤势尚浅的鬼神之伤完全能够被治愈，快些过来跪拜。”
“........”
洛泠这回是真沉默了。
她看着这座神龛，直勾勾地看着里面的神像，有一种想捂脸的冲动。
什么九天玄女娘娘，这不就是她的神像吗?
不过，明显这不是原版，而是其他人依照着原版雕刻的新版神像。
与洛泠随手而为的神像比起来，更加精致，还有仙云缭绕，更增添了几分神圣之意，以至于和洛泠本人...不怎么相似了。
看到洛泠看起来似乎很不相信，老者沉声说道，
“放心吧，九天玄女娘娘不是什么奇怪的野神邪神，是真正的天上神明，我的弟兄们之所以离开，就是因为九天玄女娘娘的神迹，他们才会受到感召，从而踏上传播神迹的道路。”
紧接着，老者又开始一顿赞美九天玄女娘娘，吹得洛泠都想把脑袋埋起来。
别，别念了老爷爷...
对于如此热情的老爷爷，洛泠确实也是没辙，只能老老实实地押着赤女跪下，然后叩了几个头。
她不想在这个时候暴露身份，因为很麻烦...
就是这个跪拜自己的行为，多少有点让洛泠觉得...有点似曾相识。
在维多利亚的时候，她似乎也做过...
只不过，在过了好一会之后，神迹却没有降临--废话，能够降临神迹的本人正跪着呢。
“这...”
老者不由得后退几步，轻叹一声，面露悲哀之色，
“就连九天玄女娘娘都没有办法吗...”
“对，没错，我要是有办法就好了。”洛泠在心底暗暗地回道。
“或许，这就是她的命吧。”
洛泠站起身来，拍了拍裙摆的尘土。
“可怜的孩子...”
老者摇了摇头，为赤女的遭遇感到悲伤。
就在这时，赤女的眼睫毛微微动了动，然后缓缓地睁开双眼，如宝石般清澈的琥珀色眼眸熠熠生辉，这一幕刚好被老者看到，他脸色闪过几分凝重，立刻拿起阵旗。
被鬼神侵染的后果有两种，一种就是意志足够坚强，这样的话就只是受伤而已，但是会每时每刻都在承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另一种，就是意志崩溃，沦为鬼神的爪牙。
很显然，这样一个小女孩，意志肯定无法承受鬼神之伤，所以老者虽然为她的遭遇而感伤，但若赤女真要化作鬼神爪牙，他动起手来也不会有任何迟疑。
赤女眨了眨眼，看向洛泠，开口道，
“姐姐，已经逃出来了吗?”
有外人在，她就不会称呼洛泠的真名。
“嗯。”
洛泠把她放了下来。
赤女微微皱眉，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然后抬手一抹刘海处，又是些许沾着血腥的泥土，
“怎么回事这是?姐姐，你也太不小心了吧，到处磕磕碰碰的...我背着你的时候可没有这样，你个笨蛋。”
“咳咳...”
刚刚按着赤女给自己的神像磕头的洛泠尴尬地轻咳了两声，她没有辩解些什么，因为真实情况比磕磕碰碰还要笨蛋。
“竟，竟...”
这一幕着实把老者给看傻眼了，不是被鬼神侵染了吗，怎么看起来跟正常人一样，甚至连一点痛苦的痕迹都没能见到?
“她的情况比较特别。”洛泠含糊其辞地说道，然后说道，“老爷爷，还有赤女，你们可以告诉我最近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第一百一十八章赤女的伤(5k)
对于洛泠的问题，老者似乎还停留在对赤女的震惊之中，还没缓过神来，赤女倒是面无表情地讲述起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
这要追溯到上个月，在赤女和洛泠大被同眠(误)的一夜过后，赤女苏醒之时，发现已然日上三竿。
但旁边的洛泠却依旧在沉睡着。
赤女本以为，洛泠只是贪睡而已，可没曾想，洛泠的这一睡便是一个月时间。
说到此处，赤女还吐槽道，
“瑶姐姐说让你来照顾我，结果却是我来照顾你。”
有一个陌生的老者在这里，赤女没有直接称呼“瑶姬”，帝女瑶姬之名响彻整个大荒，拿出这个名号可能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相应的，对于洛泠的称呼，赤女也直接改口，只称姐姐。
这个小丫头虽然看起来就跟没头脑不高兴一样，实际上她的小心思还是很活络的。
要知道，赤女在被瑶姬找到之前，可是独自一人在大荒之中生存，又没有踏上任何路径，没点其他本身傍身，可等不到瑶姬遇到她的时候。
“我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洛泠的神情略显尴尬，她连自己究竟是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难不成是只要睡着，她就会脱离这个节点，回到“现世”之中?
在没有确定这是否为事实的情况下，洛泠不敢轻举妄动，大不了这段时间先不睡觉得了。
“好在我机灵，老早就嗅到鬼神爪牙的臭味了，”赤女叉着腰，板着的小脸却微微仰着，略显得意地说道，“要不然的话，睡得跟死猪一样的你肯定会被鬼神吃干抹净，还不快谢谢赤女大人?”
洛泠一阵沉默，虽然她知道鬼神，也就是「末日」应该对她不会有什么效果，即便有效果，也只是针对这具身体而已。
她的真身又没有在这里。
只不过，赤女毕竟是费心费力地把她带出了鬼神之灾的蔓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要是直白地说出事实，也过于伤她的心了。
“是，多谢赤女大人的相救。”
洛泠郑重其事地向赤女鞠了个躬，神情认真且严肃。
这回轮到赤女有些惊慌失措了，她却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随口一说，洛泠竟然就如此认真地对待。
但很快，她又板起了脸，稍稍撇开，避开自己尴尬的时刻。
洛泠微微一笑，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会是别人，这句话果然没错。
这时旁边的老者也约莫听明白了，轻叹道，
“这样看来，你们两个小女娃的情况...倒是和我有些相似。”
“嗯?”
洛泠和赤女齐齐望去。
“你们营地里的驻兵是不是因为九天玄女娘娘的感召，走上传道之路，然后把你们留在营地里驻守?”老者问道。
洛泠想了想，点头道，
“这样说也没错。”
就是当时的她还没顶着这所谓的九天玄女娘娘的名号，真是听一次就尴尬一次...
这时的赤女也反应了过来，她眨了眨漂亮的琥珀色眼眸，望向老者旁边的神龛，不由得透露出些许古怪。
她的目光不断地在神像和洛泠的脸上来回，最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没想到姐姐还给整上容了。'
此时的赤女已经意识到，被老者恭恭敬敬地推崇着的九天玄女娘娘，就是站在自己身旁的洛泠。
“闭嘴。”
洛泠咬着牙说道。
她总觉得这算是黑历史...
不过是随手赠与一些治疗手段而已，为什么总感觉情况在逐渐失控...
算了，不管这些了，反正之后万一遇上的话，咬死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行。
“嗯，我也一样。’
老者微微颔首，低声说道，
“我...算是这里的将军吧，直接唤我将军便是，我的真名早就已经埋没在岁月之中。我的军队曾经在数十年前对抗鬼神爪牙的时候，几乎全军覆没，退守到这里，三千人的队伍只剩下六七百的残兵，大部分都受了「末日」之伤。
几乎所有废城驻军的情况都是如此，这些受伤的兵卒不能靠近人类的领地，只能驻守在大荒之中，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末日」带来的痛苦与折磨。
“本以为这种情况会持续到下一次鬼神之灾来袭，不过前段时间，一支队伍路过了这里，带来了九天玄女娘娘的神像。”将军说着，又向神像行了一礼，眼中带着些许狂热，
“娘娘带来的神迹，治愈了几个受伤尚浅的袍泽，也替几位已然病入膏肓的弟兄彻底解脱，若不是九天玄女娘娘，我们就只能在这座废城里绝望到等死，-一切都是娘娘的恩泽，才让我们看到了希望!”
又开始当着正主的面吹了...
赤女用奇异的目光望向洛泠，洛泠只觉得脸颊发烫，微微避了开来。
她的脸皮毕竟还是比较薄的，被以这样的方式夸奖，实在是有些承受不住。
“若你们没有追随的神明，我建议你们都来参拜九天玄女娘娘。”将军认真地对洛泠和赤女说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娘娘没有降临神迹来治愈你的伤势，但没关系，只要虔诚地祈求，神迹总能出现的!”
“是，是吗?”
洛泠扯了扯嘴，露出勉强的笑意。
旁边是赤女在扯着她的衣服，低声问道，
“什么伤势，你受伤了?”
小妮子说这句话的时候，微微带了些紧张的语调。
没想到，赤女看起来大大咧咧的，竟然还会关心人...
“等会再与你解释。”洛泠小声回道。
“即便不肯信奉也不必在意，九天玄女娘娘仁慈广爱，只要有需要，诚心向祂祈求就能够得到回应。”
看洛泠和赤女的反应有些勉强，将军立刻便意识到是自己的狂热吓到了这两个女娃，连声解释道。
“嗯嗯，我们都知道。”
洛泠说着，也摁着赤女的头点了点头。
“老将军，还是先说说这一个月来，你们这边发生了什么吧?”洛泠说道。
“一个月...哎，在弟兄们离开之后，没想到我们等待许久的鬼神之灾竟然来了，好在规模比起以往我们所遇到的并不算严重，我升起阵旗之后，很快便都击溃了。”
老将军向洛泠挥了挥自己手上的战旗。
平日里废城可不会每时每刻地开启秘术结界，消耗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为城内不少受到鬼神之灾影响的兵卒，贸然开启秘术结界会很不方便。
更何况，在兵卒众多的情况下，选择让一部分兵卒作为巡逻和岗哨，更有效率一些。
只是，其他人都离开之后，老将军就只能独自升起阵旗，来抵御鬼神之灾。
至于为什么老将军独自留下来...
实际上，老将军本人并没有受伤，他只是不愿离开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兵卒们，才会一同驻守在大荒里。
九天玄女娘娘的神迹对老将军来说没什么用，不过之所以留下一尊神像在这里，其实是在等过路人，如果有类似情况的军队路过废城的话，可以用这尊神像来传道。
更重要的一点是，老将军寿命的尽头将近，已经折腾不动了，又没有「末日」之伤支配着他的生命，没办法与其他兵卒们一同高强度地行军。
种种原因，就出现了现在的情况。
听完老将军的讲述之后，洛泠微微颔首，
“原来如此，老将军大义。”
“没什么大不大义的，只不过是...”
老将军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些什么。
此时此刻，他苍老的脸庞上总算削去了些许凶神恶煞的意味，涌现出沉沉的暮气。
生老病死，乃世间轮回，对于天限寿命走到尽头的存在，就算是洛泠也无可奈何。
只不过...或许老将军更希望自己能够以这样的方式寿终正寝，不必沦为「末日」的爪牙。
很快，老将军便收起了感伤，抬头沉声说道，
“这里的屋子你们随便住，不过不要破坏地面上的纹路，这些都是阵法，其他便随意了。”
“多谢老将军。”
洛泠向老将军行礼道。
这回赤女却不用洛泠摁着头，相当乖巧地弯了一下腰。
“不必客气，我之所以留在这座城里，本身也是想帮上过路人一些忙。”
老将军摇了摇头，然后恭恭敬敬地向着神龛三拜九叩之后，才小心翼翼地端起，向营地深处送去。
洛泠和赤女目送着他离开，赤女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
“要是让他知道你就是...”
“闭嘴。”
洛泠轻声说道。
“哦。
赤女应了一声。
这种事情，还是没必要让他知道。
不只是因为麻烦，更因为...对面尴尬，她也尴尬。
不如就这样，两全其美。
“对了洛泠，老将军刚才说的伤势...”
赤女拉了拉洛泠的衣角，认真说道，“你该不会是被鬼神爪牙抓到了吧?以你的本事都治不了伤势吗?”
洛泠看着虽然板着小脸但难掩紧张之色的赤女，心中浮现出些许暖意，摇头道，
“不是我，是你。”
“我?”
赤女吓了一跳，连忙检查了一番，胡乱地摸了自己全身上下，却没有任何不适之处，脸色更是狐疑了几分，
“没伤啊，洛泠，都到了这种时候，你就别再耍我了。”
洛泠却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然后拉起她的小手，
“跟我过来吧。
赤女压下心底的疑惑，任由洛泠牵着自己的手，走到一处僻静的营帐。
打开帐帘，洛泠把里面前主人的物品全部清空--其实也没有多少东西，然后席地而坐，拍了拍旁边的地面，说道，
“坐我对面，赤女。”
赤女的小脸带着浓浓的不解，但还是坐了下来。
“怎么了?”
洛泠拿起她冰冷的小手，直视着她琥珀色的双眸，沉声道，
“看着我的眼睛，集中注意力。”
赤女虽然对洛泠这种蒙头不语的情况相当奇怪，但还是照做了。
她仔细地盯着洛泠的眼睛，忽然感觉洛泠的眼底深处，似乎多出了些许淡淡的金色光泽。
本来还有些心不在焉的赤女，在注视到这抹金色光泽之后，心神就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去。
与此同时，洛泠的位置泛起一道恶魔的虚影，悲悯的魔女作祈祷状，被束缚的翅膀微微展开。
-权能「救世魔女」。
赤女是亲近于「末日」的体质，对「蜕升」自然也有些许感应，洛泠想试试看能不能用「救世魔女」把她拉向路径的彼端。
但...很可惜，不知道是因为洛泠现在能够动用的「救世魔女」还不够强大，还是赤女的体质缘故，这一次尝试宣告失败。
不止如此，当赤女体表涌现出淡淡的灰色雾气之时，连洛泠都难以遏制地偏向于「末日」，笼罩着她们的魔女虚影轻哼一声，随之消散。
随即，洛泠眼底深处的金色光泽迅速黯淡，化作可怖的暗金之色。
连同她的脸颊两侧，都久违地出现了亲黑色鳞片-----这几乎是只有本体才会出现的特征，此时竟涌现在她的“仙女”形态之中。
洛泠察觉到这一点，立刻中断了施法，此时赤女同样挣脱了被吸引的心神，看到洛泠的变化，小脸煞白了些许，
“洛泠，你...”
她当然感觉得出来，洛泠出现了一定的“鬼神”特征，这是要沦为鬼神爪牙的前兆。
怎么回事?
先前洛泠不是还能替爷爷奶奶们治疗鬼神的伤势吗?怎么自己却又变成了这样?
难不成...
“我没事。”洛泠摇了摇头，说道，“不必担心我，在很久以前，我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不是你的原因。”
洛泠看到赤女小脸上紧张的神色里，似乎带了些许自责，便知晓这小丫头心底浮现的念头。
“...我知道。’
赤女稍稍撇开脸，神情却是略显慌乱。
想关心别人，又怕被别人知道...
赤女的性格，还真是别扭啊。
“看来，我确实对你的伤势没什么办法。”洛泠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啊?我的伤势?”
赤女一愣，眨了眨眼，她真的有什么伤吗?
“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吧。”
洛泠从营帐前主人的物品里，挑出一件光滑的器皿，拿给了赤女作镜子使用。
赤女看了一眼，差点吓到了自己。
“这，这是...”
赤女轻轻触碰自己的脸颊，脏兮兮的脸蛋上残余着一些触目惊心的伤势，透露出些许白骨的痕迹。
可她却不觉得疼，在她的感知里，这不是什么伤势，她本来就是长得这一副模样。
事实便是，这确实算不上伤势，是因为赤女动用了她新觉醒的能力，由洛泠引导。
但洛泠不忍心告诉她，其实你比你见过的所有鬼神爪牙都更像鬼神爪牙，因为她这种情况...几乎可以说是天生的「末日」神选。
其他存在不过是被「末日」所同化，化作其中的一部分而已，而赤女却是手持「末日」的力量。
一直跟随着瑶姬，对鬼神爪牙恨之入骨的赤女，多半不愿接受这样的现实，这也是瑶姬先前为什么一直瞒着她的缘故。
洛泠知道，这件事终究还是纸包不住火，但...无论如何，至少先让赤女在逐渐习惯之后，再慢慢告诉她。
“平心静气，不要激动。”洛泠说道，又捏着赤女的小手，.““然后跟着我的节奏，一起呼吸。”
洛泠在引导着赤女收回自己的能力，赤女立刻便循着洛泠的言语行动了起来。
片刻之后，狰狞的半边脸总算消散开来，赤女的容颜又恢复了本来的模样。
她愣愣地看着器皿，摸着自己完好的半边脸，喃喃道，
“我，我真的受伤了...”
赤女并不恐惧，也不伤心，只是...难以置信。
她的脑海依旧有一张可怕且狰狞的小脸，是她自己。
这一幕着实给她幼小的心灵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只要你不要激动，也不要试图去触动伤势，就暂时不会有问题。”洛泠低声说道。
“嗯，嗯...”
赤女心神不宁地点了点头，似乎是在思索些什么。
“你先前逃了这么久，刚刚不过才眯了一小会，还是先休息休息吧。”洛泠说道，“至于伤势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既然我已经答应了瑶姬，就一定会照顾好你。”
“好。”
赤女低着头应了一声，便没有再说些什么。
看到这一幕，洛泠也算是松了口气，赤女是个聪明的孩子，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来接受现实而已。
她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给赤女留一些独处的空间。
当洛泠离开之后，赤女又拿起了器皿，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脸，似乎在这个时候，她意识到一些了先前从未在意过的事情。
她望向旁边储水的水缸，因为之前的兵卒们才离开没有多久，还留了不少水下来。
“或许，我应该...”
她一边回忆着脑海里瑶姬和洛泠的模样，一边抬手挽起了散乱的长发，笨拙地系上。

第一百一十九章与瑶姬孰美(5k)
“看来，遭受‘鬼神’之伤对于赤女来说，似乎也是不小的打击啊...”
洛泠回头看了一眼营帐，轻叹一声。
毕竟先前那些老兵们的凄凉模样，赤女可是亲眼目睹过的，再加上刚刚洛泠试图用「救世魔女」来逆转她踏上的路径，从而引发了她拥有的力量，变化出来的模样更是可怕。
虽然说，赤女如果在「末日」的路径之上继续走下去的话，实际上并不是什么坏事，对她而言更不会有害处，甚至于...以洛泠所试探出来的资质，赤女很有可能是能够达到“守墓人”级别，也即末日神选的程度。
连洛泠都不由得被她的力量所反噬，久违短暂地浮现出些许源自于「末日」的诡异特征，这意味着她从一开始的位阶就已经不算低了。
不过，洛泠转念一想，赤女既然能够被瑶姬一直带在身旁，又极为重视地托付给自己，赤女本就不可能只是简单地拥有「末日」资质而已。
“既然现在都已经无可挽回，还是先让赤女逐渐掌控自己的力量吧。
洛泠呼出一一口气，又想到了什么，脸色闪过些许无奈，要是等到瑶姬照过来，看到赤女的情况之后，会怎样责怪自己的疏忽呢...
“小妮子似乎有心事?”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的嗓音在洛泠的背后响起。
洛泠转身望去，正是把神龛收起来之后回来的老将军。
老将军叼着一根燃烧的草杆，刺目的气息飘散开来，洛泠微微皱眉，捂着口鼻。
“抱歉抱歉...”
老将军把草杆熄灭，然后收入怀中，歉意道，
“想着闲来无事，就忍不住点了一根，一时忘了还有你们在。”
“没什么。”
洛泠轻轻挥手，把缭绕在周围的烟云散去。
“小妮子一从你的外表上来看，我应该这个称呼你，不过...你们应该都是仙人之类的大人物吧。”老将军的目光忽然变得悠远而复杂，悠悠说道，‘“仔细想想，两个普通的小女孩怎么可能在大荒里随意走动呢?”
所谓的仙人，基本上就是走上路径的觉醒者，掌控着普通人无法企及的力量，像老将军以及兵卒们，实际上都只是普通人而已。
他们之所以能够发挥出远超普通人的力量，所仰仗的都是能力者留下来的各种存在，秘术结界、特殊兵刃、兵阵等等。
若是单独拿出来的话，只是体格强壮的凡人而已。
依靠着这些不属于自己的力量，他们才能与“鬼神”的爪牙稍加抗衡，只是...所谓的抗衡，不过是用生命来拖延时间而已。
真正能够对抗鬼神爪牙的主力，还得是坐镇阵中的仙人们。
在老将军冷静下来之后，就已经意识到洛泠和赤女应该都是仙人，要不然的话怎么能够逃过鬼神的侵蚀?
“就算是吧。”洛泠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但在顿了一顿之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的年纪其实不算很大。”
“几十岁而已?”老将军问道。
老将军也算是有些见识的人，他知道仙人的寿命通常长达数千年，所以几十岁应该也能算是仙人的“不大”。
“是十几岁。”
洛泠纠正道，她连二十岁都没到呢。
“竟...如此年轻?”
老将军惊疑不定地看着洛泠，但他很快又缓了过来。
他毕竟与仙人打交道不是一次两次了，先前在抗击鬼神蔓延之时，就有过不少仙人出手相助，与他一同对敌。
其中一些仙姑们，就尤其喜欢称自己不过年方二八...
还是别再提及这些事情了，就当做是真的吧。
“仙人之威啊...”
此时老将军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眸间闪烁着回忆的色彩。
他也曾在仙人的指引下领军奋战，亲眼见证仙人动手之时的震撼。
可即便是这样的仙人，终究无法抵挡鬼神之灾。
“小仙人，”老将军的神情增添了几分落寞和无奈，“你说...鬼神真的能够被击溃吗?”
“...如果不能呢?”洛泠没有直接回答老将军的问题，而是直接反问道。
“如果不能的话...”
老将军抬起头，望向远方于黎明之刻渐渐升起的暖阳，即将到来的十日凌空。
“如果鬼神注定肆虐于世间，就暂且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先去拦一拦吧。”
老将军缓缓抬起手，像是要触及远方的太阳。
淡薄的阳光飘扬着洒下，渗透到他脸上的每一寸伤疤和皱纹，洛泠这时才发现，老将军确实已经很老了，他的脸上布满了充斥着暮气的尸斑，干枯的皮肤耷拉着。
更加可怕的是...洛泠看到了他身上的盔甲，已经嵌进了他的血肉之中，贪婪地吞噬与支配他的一切。
老将军之所以现在还能跑能跳，都是因为这具特殊的盔甲。
待到他的生命完全走向尽头，就会在刹那之间，定格在最后一瞬。
与此同时，将军缓缓地扭过头来，黎明的暖阳同样洒落在洛泠的身上，于半侧昏暗之中照耀着她的容颜，淡雅又平静。
老将军不由得瞪大了双眼，他苍老的眼眸目不转睛地盯着洛泠，张开的嘴巴几乎可以塞进去一颗鸡蛋，
“小仙人，你这是...”
洛泠不解地看着老将军的震惊神情，她仔细感应了一下自身的状态，没有什么问题，先前的青黑色鳞片已经被她遏制住了，现在应该不会再出现才对。
但很快，洛泠便反应了过来。
她现在的模样，可以说与九天玄女娘娘一模一样。
坏了，光顾着感慨，没想到这一茬。
洛泠可不希望被认出来，只要是被认出来的话，会很麻烦...
先前那群老兵们动不动三拜九叩就让她很是头疼了，这位老将军的虔诚与狂热似乎并不比那些老兵们差上多少，现在她可想找个洞把自己先埋进去...
“你难道是九天玄女娘娘...”老将军咽了一下口水，，“的后代?”
“啊?”
洛泠微微一愣。
本来听到将军的前半句话，洛泠都打算承认了，结果来了后半句话...
她也懵了。
老将军什么都没说，直接丢下洛泠跑了，过了好一会才恭恭敬敬地请出了神龛，不断地对比洛泠和神像，瞬间倒吸一口冷气，
“你，你不会是...她的女儿吧??”
“啊?”
洛泠持续懵逼中。
她望向这尊自己的神像，便知道老将军为什么会这样认为了。
最初传道的老兵们似乎对自己有些误解，先前光线昏暗，洛泠又很尴尬，就没有仔细查看神像的情况。
现在一看，新的神像至少把自己改多了几十岁，看起来就像是三十来岁的慈祥母亲...
洛泠不由得捂紧着自己的脸。
“小仙人?”
老将军小心翼翼地问道。
“对，没错，我就是九天玄女娘娘的女儿。”洛泠松开手，一本正经地说道。
激动的老将军就要跪下，但还是被眼疾手快的洛泠给扶了起来，
“我又不是九天玄女娘娘，没必要跪我，要跪就跪我妈吧!
反正她妈其实是蜕升，在“传说”之中被称为上苍的存在，大差不差。
“是，是...”
老将军颤颤巍巍地直起身子，但神情之中依旧是难掩的心潮澎湃。
洛泠实在担心老将军再激动下去，心脏会受不了，只能强行动手让他平静下去。
些许「蜕升」的力量洒下，稍稍挽回了老将军几近衰亡的身体，也缓和了他的心绪。
老将军只觉得如醍醐灌顶一般，浑身透彻，连精神都多打起了几分，激动的心绪也被平复了下来。
“神迹...”老将军喃喃道。
“只是一些小手段而已，和我母亲肯定没法比。”洛泠连忙说道。
虽然她莫名其妙当了自己的妈，又成为了自己的女儿。
“多谢小娘娘。”
老将军向洛泠行礼道。
对于洛泠的称呼片刻之间便改了好几次。
“老将军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洛泠笑了笑，说道，“对了，我们很快就要离开了，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这样啊...”老将军的脸上闪过些许失落，又说道，
“不知道小娘娘需要些什么，这座驻地里你用得上，都可以带走。
“我就不客气了。”
洛泠微微颔首，她用不了什么，但赤女用得上。
“你母亲的这尊神像...”
老将军迟疑着望向神龛的位置。
“就留在这里吧。”洛泠说道。
“多谢小娘娘...”
老将军再度行礼，然后又是对着神像三拜九叩之后，才恭恭敬敬地端着离开。
总算把老将军应付过去的洛泠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想自己还是找块面纱挡一下脸吧，要是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的话，她脚丫估计又得扣出几个三室一厅了。
“也不知道赤女平复得怎么样了。”
洛泠脸色微沉，她向着营帐内仔细感应一番，赤女的情况很稳定，没有再度动用「末日」能力的效用。
一直遏制着不去使用也是个问题，洛泠很清楚，一味地逃避不能解决问题，遏制到失控的时候就会酿成悲剧，必须让赤女能够自由掌控这道力量。
所以，她们不能留在这座废城里，连其他的驻地都不能去，只能流落在大荒之中。
要知道，「末日」，也即鬼神的力量，对凡人来说可是最为致命的存在。
“把必要的物资补充之后，就带着赤女离开吧。”
洛泠打定了主意，不止如此，她还得去寻找一下瑶姬，可惜瑶姬离开的时候都没有留下什么能够联系她的手段，要不然的话就方便多了。
而且.
洛泠隐约感觉到，这一次忽如其来的鬼神之灾，恐怕没这么简单。
她可没有忘记，这是一处极为特殊的时间节点。
一念至此，洛泠收拾了一下心情，打算回营帐里找赤女。
“赤女...”
洛泠拉开帐帘，便看到一个赤条条的身子，立刻重新关上。
洛泠沉默着。
“洛泠，怎么了?”赤女疑惑的声音响起，“有什么事情吗?”
“你怎么在洗澡啊...”
洛泠嘴角微扯，感觉有些难以置信。
她是不是看错了?
“我不能洗澡吗?”'赤女却奇怪地问道，“先前你和瑶姬姐姐，不都很希望我多打理一下自己吗?”
“说是这么说...”
但还是很奇怪。
赤女先前洗个澡都是几乎被洛泠摁着才肯动手，瑶姬带着她的时候多半也是如此。
“进来吧，我穿好衣服啦。”
赤女说道，又传来些许淅淅索索的声音。
洛泠站在营帐门口好一会之后，才再度走了进去。
“赤女，你这是...”
进去之后，洛泠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乖乖，她这是看到了什么...
赤女竟然模仿着瑶姬，把她的长发挽起，几乎是编织了一个繁复又好看的发式。
“怎么了?”
她抬起头，娇嫩的唇间沾染着些许嫣红——甚至连口红都涂了!
不仅如此，她脸上淡淡的胭脂粉，以及明显勾勒痕迹的眉头，都说明了一件事情。
--赤女其实是会化妆的。
这却是洛泠从未想到的事情，因为她不会。
不得不说，经过打扮之后的赤女，看起来确实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胚子，若是再长开一些，怕是连洛泠见过最好看的女人月见都无法比拟。
即便无法与月见拥有同样傲人的身材。
“瑶姬姐姐隔几天就要对着镜子这样来一次，我看着看着就会了。”赤女合上小盒子，又奇怪地问道，“洛泠，难道你不会吗?”
“......
洛泠不想回答。
她不肯承认自己不会，之前好歹也是化过几次的好吧!
虽然每次效果，都有些差强人意。
呵，反正就是勉强让人满意!
“怎么忽然想打扮了?”
洛泠坐了下来，问道。
“我被鬼神伤了，以后肯定会变成很丑很丑的模样吧。”赤女的情绪有些低落，“瑶姬姐姐说过我其实很好看，让我不要再邋里邋遢。
“但我总觉得麻烦，反正都是可以等长大之后再考虑的，可现在...我好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赤女终究也是女孩子，虽然平日里不顾形象，其实还是很在意的。
只是她知道自己很好看，无论如何任性都不会改变这一点。
可现在...改变已经出现了。
“洛泠，我好看吗?”
赤女抬起头，直视着洛泠，一双勾人的琥珀色眼眸令人沉沦。
“当然是好看的。
洛泠点点头，她也是女孩，还有不少不一样的面孔。
连她都必须承认，自己的所有形态，其实都无法与赤女相比。
“你觉得，是我好看，还是瑶姬姐姐好看?”赤女又问道。
什么要命的问题?
等会，提问的是赤女，她多半是真的想知道这一点。
“当然是你好看一些。”洛泠托着下巴，说道，“你要不还是弄脏一些吧，我怕你被别人看到会被惦记着。”
与赤女的性格不太一样的是，她的外貌柔软又娇嫩，带着淡淡勾人的妩媚，又不着半分庸俗。
哪怕是一身破旧的裙子，都无法减弱半分她应有的魅力，实在是让人想揽入怀中好好怜惜一番。
“我不。”
果然是赤女式的回答。
“瑶姬姐姐也说过，我比她好看，看来她没有骗我。”赤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先休息休息吧，我在旁边看着。”洛泠说道，“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就离开。”
“好。”
赤女没有问为什么，直接点点头说道。
她从凳子上下来，随便扯了张布，就在地面上躺下睡觉了。
行为举止，却是与她如今天人般的容颜截然不同。
“化着全妆睡觉...”
看着已经微微起鼾的赤女，洛泠不由得哑然失笑。
她微微收回了心神，重新把目光聚焦在自己贴身存放的一枚玉简上。
这是瑶姬的赠品，里面藏有大量鬼神战争的资料，洛泠上次只是粗略查看而已，并没有深入研究。
现在洛泠碰巧就有空闲的时间，可以通过这枚玉简里的信息，再加上老将军和赤女的描述，推测出现在的鬼神之灾究竟是什么情况。
在数千年前，大规模的鬼神之灾由于未知的原因戛然而止之后，并不是没有再出现过小规模的鬼神之灾，但无论是哪一次，都比现在的要大一些。
没错，这是一次出乎意料短暂又弱小的鬼神之灾。
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这一次波及的范围...远超以往。
甚至可以比拟昔日的大规模鬼神之灾。
这绝不是一个好兆头。
“而且，在这个时间点，其他地方究竟是什么情况呢...”
依旧封闭的维多利亚尚且不谈，更加重要的是大夏帝城的“现世”，残存的瓦尔哈拉，以及...哥伦比亚。
“英灵殿”计划应该是和远古时期的“传说”差不多在同一时间，这一点可以排除。
大夏帝城也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刻，双帝用最后的生命为大夏帝城铺平了道路。
唯有一点。
“所以，哥伦比亚...该不会就是在这个时候毁灭的吧?
当心底浮现出这个猜测的时候，洛泠的心脏不由得被揪紧了一阵。

第一百二十章第一夜(5k)
如果是从时间节点上进行推算的话，确实差不多会是在这个时候，只要洛泠先前的推测没有出现问题。
哥伦比亚的毁灭是由末日信使引导，并由傀儡谣扩散，并完全失控的灾难，直到虚无彻底湮灭整个哥伦比亚之时，「末日」诞生的进程被推进了一大截。
按理来说，应该会波及到其他起源之地，酿成不小的印象才对。
当事实却是，在大夏帝城过往记载的卷宗之中，对此似乎一无所知。
至于另外两个起源之地...很遗憾，都没有如此久远的记载。
维多利亚处于无限的时间循环，瓦尔哈拉更不必多说，本就饱受灾厄而变得残破不堪。
根据先前的推测，，“传说”是大夏帝城分离出来的「蜕升」规则，用于抗衡「末日」的蔓延，哥伦比亚的毁灭所造成的灾难，或许就直接映照在“传说”之中...
当然，这些只是洛泠的推测而已。
除此之外，对于这场莫名其妙的鬼神之灾，洛泠还有另一种推测。
她看了一眼熟睡的赤女，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但还是把注意力聚焦到玉简上。
不知过了多久，当洛泠从沉浸在玉简内容之中醒转过来之时，稍一扭头，险些被吓了一跳。
赤女坐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小脸不再像过去一样绷紧着，而是透露出几分好奇...这样看起来，反而更像是她这个年纪应有的神情。
不过，在察觉到洛泠发现自己的目光之后，赤女又开始板着脸，故作高冷的模样。
“我看你一直在发呆，洛泠。”
“...我是在看这个。”
洛泠挥了挥手上的玉简。
“你这是看了一晚上?”赤女微微皱眉。
“准确来说，是一整个白天。”
洛泠指了指门口洒下的些许残阳，赤女是在黎明时分躺下去休息的，而现在已经到了黄昏的时刻。
“哦。”
赤女反应了过来，但一成不变的脸色很难说她究竟有没有尴尬的情绪。
“对了，洛泠，我肚子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不饿了。”赤女摸着自己瘪瘪的小肚子，皱着眉头说道，“我记得我睡觉之前还有些饿来着，但起床之后反而没什么感觉了。”
“.….这样吗?”
洛泠说着，目光自然而然地挪开。
她当然知道为什么，踏上路径之后的赤女，已经不再是普通人了，她获取能量的方式不再局限于食物。
只要践行路径，就能够有足够的力量，可不只是能够释放能力而已，还能维持基本生存。
不过实际上，若是想要达到这一点，一般的能力者得差不多达到上位左右，可赤女只觉醒了不到几天时间，便能够自主达到这一点。
如果是在末日信使之中，赤女已经达到可以成为“传马”的条件，她甚至没有为此作过任何努力。
人比人气死人，她亲近于「末日」的资质简直强到可怕，难怪瑶姬会对她如此不放心。
只可惜...
洛泠甩了甩脑袋，不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收拾一下，我们要离开了。”洛泠把玉简收了起来，沉声说道。
“你不用休息的吗?”赤女问道，“都已经到晚上了。”
“不用。”洛泠摇了摇头，迟疑稍许，继续说道，““我担心出现上次的情况。”
一旦睡下去，就会回到现世之中，然后便是一个月过去。
更担心的是，过去的不止是一个月。
“哦。”
赤女应了一声，便从凳子上跳了下来，清脆的叮铃声响起。
洛泠看着她白皙的赤足就这样踩在地面上，问道，
“你就不打算穿上鞋子吗?
先前赤女一直都是一副邋遢的模样，没穿鞋也很正常，可现在她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了，还光着脚丫到处跑，就有些不太协调了。
“不用了，不习惯。”
赤女摇了摇头，然后便开始熟练地在营帐里收拾一些路上能够用得着的东西。
见赤女拒绝，洛泠也就不再强求。
她走出营帐，看到远处篝火旁坐着一道身影，火中噼里啪啦地烤着滋滋冒油的兽肉。
只不过，空气里却飘来了一道刺鼻的焦糊味。
“老将军?”
洛泠心中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连忙走了过去。
老将军坐在烤肉旁边，沉重的盔甲支撑着他的声音。
在听到洛泠的呼唤之后，老将军的身形微微一动，可直到洛泠走到他身边的时候，老将军都没能抬起头。
“”
洛泠看到几乎已经成为焦炭的烤肉，她就已经意识到，一件注定到来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啊，啊...是小娘娘啊...”
老将军终于疲惫地抬起头，他的眼眸是前所未有的浑浊，几乎凝成实质的暮气笼罩在他的周身，宣判了他的死期已至。
他终究还是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老将军看到被烤成焦炭的烤肉，艰难地抬起手，想把烤肉拿下去，嘶哑的嗓音拖长着语调，
“对不起啊，小娘娘，我一不留神...就把肉给烤糊了...本来想让娘娘带在路上的...”
他的魂灵在逐渐消散，已经走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哪怕在黎明时分，洛泠动用过「蜕升」的力量为老将军洗涤过一次，但已然抵达尽头的寿命终究不是这些力量能够挽回的。
洛泠在心底轻叹一声，伸手拿下了这串焦炭，说道，
“没关系，还能吃呢。”
她咬下了一口，满嘴呛鼻的焦糊味。
“...是吗?”老将军提拉着嘴角，笑了笑，“那就好。”
他已经没有足够的气力，足够的生命，来驱使这一具盔甲了。
“小娘娘啊...你和娘娘，要加油...我们...也在尽力...”
老将军每说出一个字，神采便黯淡一分。
他也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只是想着临死之前，能够为小娘娘再做最后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
“嗯，我都知道。”
洛泠注视着老将军，眸间闪烁着些许复杂的神色。
在这一条路上，她已经亲眼目睹过不知多少救世者的赴死，或许这名老将军在这些存在之中可以说是微不足道，但却走在同样的道路上。
“一切，就都拜托你们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老将军的眼眸彻底失去了色彩，定格在这一瞬间。
“嗯。”
洛泠站起身来，以「蜕升」之势，为老将军的遗体进行最后的入殁。
老将军的眼眸缓缓地合上，逝去的神情安详，就像只是睡熟了而已。
直到死亡之时，他手上依旧紧握着阵旗。
这时收拾完东西的赤女走了出来，她还没靠近就闻到了洛泠手上的焦糊味，本想说些什么，但目光触及到旁边的老将军时，她似乎就明白了一切。
“洛泠，他好像死了。”
“嗯。”洛泠把烤肉收起，望向赤女说道，“你去找些木材过来吧，把老将军的遗体埋下，也算是入土为安。”
“哦。”
赤女把手上的包裹放下，然后轻灵鬼魅的身形，一溜烟便不见了踪影。
没过多久，她便拿来了不少木材，看得出是从营地一些废弃的设施上拆下来的。
在用赤女找来的木材打成棺木，再把老将军的遗体收入其中之后，洛泠为老将军简单地修了个坟，把他最为珍视的阵旗插在上面。
只可惜老将军直到最后都没有告诉洛泠他的名字，或许连他本人都忘记了，所以洛泠就只提了一个“老将军之墓”的墓碑。
把这一切都收拾完毕之后，洛泠便让赤女带上东西，准备就此离开。
“洛泠，你是不是经常替别人收尸啊。”赤女忽然说道，“我看你动作好熟练。”
“...算是吧。”
洛泠眼皮微跳，她不止经常替别人收尸，还替自己收尸过几次。
若是一切努力终究无可挽回，最糟糕的终局还是到来之时，她可能还得给整个世界收尸...
这几次事件累计下来，洛泠都已经成了收尸小能手了。
“对了，洛泠，那个你...还是你妈的神像，要带走吗?”赤女指了指营地深处，问道。
“...我本人就在这里，要什么神像?”洛泠扯了扯嘴角“，“还有，我妈是你们所说的上苍，不是这个什么九天玄女娘娘...天知道他们为啥能给我编上这么一个高大上的神名，还把我的神像改老了好几十岁。”
对于少女神像变成慈母神像这一点，洛泠颇有怨言。
无论是什么年龄段的女孩都对年龄相当在意，洛泠当然也没有例外。
“哦。”
赤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望向洛泠的目光里却莫名带上了些许怜悯。
喜欢自称“仙女”，还说自己的母亲是上苍...为什么这个洛泠姐姐在大部分时候都挺正常的，非要在这几个地方纠结这些奇奇怪怪的中二设定呢?
算了，可能是她个人的爱好吧。
被赤女这样看着，洛泠只觉得脸上微微有些发烫，但很快便调整了心绪，站起身来向废城之外走去，说道，
“快走吧，别楞着了。”
“哦。”
赤女又应了一声，跟上了前方快步走着的娇小身影。
不知何时，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勾起，
“我来了。”
大荒之中，落日的余晖才刚刚散去，本是燥热的空气忽然变得阴冷了起来。
之前体表的气温约莫在五十来度左右，在十日凌空之下，这种温度已经算得上是爽朗了。
可入夜之后，却是骤降到至少零下的温度。
洛泠抬头望去，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于天穹之上，被周围稀薄的乌云衬托着，犹如一副美轮美奂的画卷。
但她能够感受到，周围忽而涌现的寒意，皆是来自于这一轮看似绝美的明月。
“所以，这是...“广寒宫’?”
洛泠心底想着，旁边的赤女已经熟练地拿出一件相当厚实的棉衣，但迟疑之后，说道，
“洛泠，我好像不冷?你要衣服吗?”
“不用了。”
洛泠摇了摇头。
先前只是普通人的赤女，在夜晚出行之时都会披上衣服，之前是因为一直在逃离鬼神之灾，才没顾得上把棉衣穿上。
不过现在嘛...
能力者的体质，不至于连这一点温差都熬不过去。
“我们这是去哪?”赤女问道。
“找瑶姬。”洛泠说道。
虽然瑶姬没有告诉洛泠自己是去做什么，又该如何联系她，但洛泠手上的玉简，已经标明了鬼神战争之中的所有信息，当然也包括鬼神战争的前线。
即帝盟联军驻扎的位置，也是第二帝姬“刺赤帝女”所在之地。
洛泠估摸着瑶姬应该是去找她姐姐去了，如果不是的话，见一见刺赤帝女也不虚此行。
更何况...
洛泠心底不妙的预感愈发地强烈，心脏更是彭彭直跳，难以止住。
赤女得到答案之后，便只管闷头走着，已经分别了有一段时间，她同样很想念瑶姬姐姐。
虽然赤女平日看起来不像是个正常的小女孩，事实上也很难是个正常的孩子，但她还是带着一些小孩的性格。
皎洁明月渐渐行至半空，深夜已经过半，周围的一切愈发荒凉，温度更是极具下降，连洛泠和赤女都不由得感到微微泛冷。
可惜她们只有一件棉衣，没办法分用。
于是，洛泠只得把赤女背起，然后把棉衣裹在她的外面，而洛泠自己则是借着赤女的体温取暖。
“这个神棍形态真不方便...”洛泠心底轻叹道。
只是，不动用这个形态，就无法踏入时间节点之中，也算是这个形态的特殊效用吧。
就在这时，背后的赤女忽然动了起来，娇嫩的小手捂在洛泠的脸颊处，问道，
“洛泠，脸很冷吗?我感觉你好像有点抽抽的。”
“还行吧，不过你别拿开。”
虽然不怎么冷，但这样温润柔软的感觉，还算是蛮舒服的。
大荒很大，洛泠想靠神棍形态羼弱的双腿走到前线几乎是天方夜谭，所以洛泠只打算走到附近的关卡，然后再通过关卡去往驻地，那边肯定有特别的方法快速前往，或传送，或其他方式。
又不知过了多久，当寒冷的圆月逐渐落下之后，毒辣的十日凌空即将来临，又是一日的黎明时分，却几乎是大荒全天里最舒适的时刻。
洛泠之所以选择深夜出发，是因为...无论是深夜还是白日，大荒的危险程度都差不多。
背上的赤女从后半夜开始便微微发出轻鼾声，连捂着洛泠脸颊的小手都耷拉了下来，靠在洛泠的肩膀处。
先前独自逃亡的一个月，赤女都没能好好休息过，只是睡个一整天缓解不了她的疲惫。
只是，在天边逐渐泛起鱼肚白的黎明时分，洛泠心底的不安却依旧在逐渐加剧，直到天际线上出现第一缕光线之时，达到了顶峰。
一种熟悉的感觉降临在她的周围，洛泠很快便意识到，不妙的情况终究还是降临了。
“虚无...”
淡淡的虚无充斥着周围，但却又没能达到完全化作虚界的强度。
洛泠停下脚步，稍稍扭头，心底一直存在着的一个推测，终于化作了现实。
背上的少女依旧在沉眠着，可她的半边侧脸已然化作可怖的骸骨，连身体都轻盈了不少，本就柔弱无误的娇躯此时此刻几乎跟不存在一样。
“所谓一直追着赤女的鬼神之灾，其实只是她的能力具象化而已吧。”
洛泠苦笑一声，所以她才急匆匆地要离开废城，生怕赤女的鬼神化会影响到老将军。
不过，赤女为了带着自己逃命，赶了不知多久的路，已经疲惫不堪，此时直接离开的话怕不是会更难受，所以洛泠动用「蜕升」，暂且压制住赤女的情况，让她能够好好休息一天。
只是洛泠没有想到，老将军先走一步了而已。
之所以作出如此推测，洛泠并不是没有根据。
首先，赤女肯定遭受过一次鬼神之灾，她就是在这一次鬼神之灾之中，完全了她的觉醒，走上了「末日」的路径。
另外，因为赤女已经完成了觉醒，鬼神爪牙，即被「末日」影响而形成的怪物，肯定就不会对她动手了。
鬼神爪牙的本质是为了蔓延「末日」，赤女都已经是「末日」的神选了，还蔓延个鬼。
赤女之所以会被鬼神爪牙追着的原因也不难猜出，她可是「末日」神选，四舍五入就是鬼神爪牙的老大，小弟们跟着老大不是很正常吗?
当然，赤女肯定是不知道这一点的，她只顾着逃跑...
最能体现这一点的就是，赤女浑身上下其实没有什么伤势，鬼神爪牙不可能连一个普通人都追不上伤不了，大概率就是把她当做自己人了。
“这就很麻烦了啊...”
心底的猜测终究还是化作了现实，洛泠苦恼地挠了挠后脑勺。
不过，还没等她的苦恼太久，周围便涌现出不少危险的气息，洛泠立刻便警觉了起来，远远地便看到不少狰狞的怪物踉跄着向她——更准确地说，是向赤女飞奔而来。
“...我本体的恶鬼形态都没有这么受欢迎过。”

第一百二十一章第二夜，惨象(5k)
淡淡的虚无笼罩在周围，形成了一个若有若无的领域。
虽然无法与真正的虚界相提并论，但寻常人若是误闯其中的话，会不由自主地迷失其中，难以自拔。
而如果停留的时间一长，还有可能会被「末日」的力量所侵蚀，从而化作鬼神爪牙。
“真没想到赤女才刚刚觉醒没多久，竟然就能拥有如此威势...”
洛泠深吸一口气，受到感召前来的鬼神爪牙们，并不完全是人类的外貌。
除去一些明显可以看到兵卒制衣的扭曲怪物之外，更多的是青面獠牙的异兽，由于受到「末日」的侵染而形态各异。
它们的目光远远地便锁定在洛泠背后的赤女身上，循着感应缓缓靠近过来。
面对这些怪物，洛泠还能怎么办...
她只能跑了。
仙女形态可没有什么实际的战斗力，毕竟这是取自天时预兆的能力，而天时预兆本身就只是一株「彼岸」路径的长生巨树，拨弄拨弄命运或许可行，着实没有多少正面应战的手段。
魔女的虚影升起，「蜕升」守护笼罩着洛泠和赤女，尽可能缓解由赤女释放出来的劣质虚无。
洛泠没有选择再度遏制赤女的能力释放，她已经意识到一味地压制并不能解决问题，当务之急得引导赤女对自己的能力进行使用。
-边动用「救世魔女」尽可能地消除赤女的能力，一边快速脱离鬼神爪牙的包围圈，洛泠总算是带着赤女跑了出来。
十日凌空之灾行至顶端，毒辣的阳光晒得人肌肤生疼。
洛泠寻了一处阴凉处，把迷迷糊糊的赤女从背上抱了下来，又收起棉衣。
正当洛泠想这样抱着赤女继续赶路的时候，赤女揉着眼睛悠悠醒来，还打了个哈欠。
“早啊，洛泠。’
“...已经不算早了。”
“是是吗?”赤女睁开眼睛，环顾四周，“正午?”
“嗯。
洛泠微微颔首。
赤女抬起头，看到洛泠略显凌乱的发丝，已经脸上微微的疲色，小脸瞬间便认真了起来，
“又是鬼神之灾吗?”
洛泠略作迟疑，回道，
“算是吧。
虽然是由赤女引起的，但...勉强也能算是鬼神之灾。
“嘶，怎么会如此频繁?更糟糕的是，为什么鬼神之灾就像是追着我们跑一样...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要被累死。
赤女小小的眉头挤在了一起，她显然也对此相当苦闷。
洛泠没敢说这些灾难就是由你引起的，但确实如赤女所说的一样，再继续下去，还没等她们赶到前线，就已经在关卡处被守军当做鬼神爪牙进行处理了。
对于这种情况，洛泠已经想到了处置的方式。
“对了，赤女，你的伤势得做些处理。”洛泠说道，““我可以稍加医治，但需要你进行配合。”
“好，你说便是。
赤女也不含糊，直接盘腿坐下。
洛泠沉吟稍许，再度释放「救世魔女」，被束缚的魔女虚影缓缓浮现，与洛泠重合在一起。
“就跟上次一样，看着我的眼睛。”洛泠沉声说道。
赤女瞪着琥珀色的漂亮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洛泠，连半分都没有挪开。
与上次相似的情况，洛泠再度引动赤女的能力，漂亮的小脸蛋一侧再度浮现出半边骷髅，若隐若现。
与此同时，洛泠的脸上也出现了青黑色的鳞片。
“洛泠，你...”
赤女看到了这些充斥着诡谲怪异的鳞片，不由得低呼一声。
“集中精神，不要分神，只是一些小问题而已。”洛泠沉声说道。
她必须偏向于「末日」一侧，才能更好地对赤女进行引导。
“...嗯。”
赤女闭上了嘴巴，目光再度挪向洛泠的眼眸。
此时魔女虚影已经逐渐变得狰狞，束缚祂的锁链愈发沉重，却完全遏制不住祂所带着的凶戾与恐怖。
洛泠所拥有的权能「救世魔女」，正在逐渐偏向于「灭世魔女」。
比先前更加沉重的虚无缓缓散漫开来，逐渐蔓延，连天穹之上十日凌空所照耀的毒辣阳光，都无法渗入其中半分。
只是，这一次却没有任何鬼神爪牙被吸引前来，反而是避而远之。
处于这种古怪又诡异的领域之中，赤女却莫名地感到了安心，似乎她更适应于这样的环境。
“赤女，记住这种感觉。”洛泠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赤女的小手。
她的手臂上同样布满了青黑色鳞片，犹如恶鬼。
赤女没有回应，因为她已经全身心沉浸其中，在洛泠的引导之下，她对「末日」的理解突飞猛进。
这可是来自于洛泠的直接传授，再加上她本身就足够强大的资质，其效果更加难以想象。
如果说末日信使们行于「末日」之途，犹如负重前行，必须通过湮灭才能得到些许感悟的话，赤女就是被洛泠架在小推车上一路狂奔，短短半日时间，赤女在在「「末日」一途上的成就几乎比肩较弱的末日十二刻。
当然，只是践行于「末日」路径上的距离，不代表着具体的战斗力。
现在的赤女，能够在付出巨大代价的情况下，请来属于「末日」的权能。
这算是每一位末日信使毕生的追求，只是对于赤女而言，这仅仅只是起点而已。
洛泠选择以这种方式强行让赤女在「末日」一途上渐行渐远，当然不是要她去当鬼神爪牙，蔓延「末日」。
而是只有这样，才能让赤女掌控这股属于自己的力量。
一知半解的赤女，只会让这股力量肆意失控，到处引来鬼神之灾，造成不必要的灾祸。
只有当她理解这道力量究竟为何而存在之时，才能真正遏制住这种情况的发生。
正所谓堵不如疏，便是如此。
另外，因为有洛泠的引导，「末日」就不会侵蚀赤女的心智，让她成为真正的鬼神爪牙。
当洛泠感知到自己和赤女都已经抵达极限，没办法继续下去的时候，才松开了赤女的小手。
赤女从沉浸其中的感知里缓过神来，抬头便看到了洛泠疲惫不堪的神情。
更加触目惊心的是洛泠脸上布满了狰狞的青黑色鳞片，连淡绿色的发丝之间，都染上了可怕的墨黑。
这般可怕的外貌，赤女第一反应便是...鬼神爪牙。
但洛泠怎么会是鬼神爪牙呢?
她连鬼神爪牙的伤势都能够治好，虽然治完就死。
而且类似的情况，在昨日查看伤势之时也出现过。
所以...
这应该是洛泠为了治疗自己，所付出的“代价”吧。
“洛泠...”
赤女想拿起洛泠的手，却只触碰到坚硬的鳞片。
她的目光微烁，透露出些许心疼的意味。
“别担心我，我没事。”
洛泠稍稍提起嘴角笑了笑，微微露出过长的虎牙，只是这样可怕的容颜外貌，连微笑都显得恐怖。
“其实，你不用为我做到这种程度的，”赤女低垂着眼眸，“我只是一个流落在大荒里的野孩子而已，死了就死了。”
“这可不行，我答应过瑶姬要照顾你的。
洛泠拍了拍赤女的小脑袋，她其实只是引导赤女的路径而已，并没有多少消耗，之所以会显得疲惫，是因为她需要遏制住自己的恶鬼化，不再继续下去。
“瑶姬姐姐也是这样...”
赤女轻咬嘴唇，漂亮的大眼睛里漫溢着些许晶莹，但很快还是板起小脸，嘟着小嘴说道，
“哼，以后等我报答你们的时候，可不能跟我客气!”
“这...当然。
洛泠这还是第一次得到这种语气的感谢，一时之间哑然失笑。
赤女算是傲娇吧?
又好像有些差别...
反正就是挺别扭的。
在处理完赤女的问题之后，洛泠想试着跟之前一样，动用「救世魔女」来遏制自己的恶鬼化，但却遗憾地发现，她的这项「蜕升」权能，好像差不多变成了「末日」权能.
「救世魔女」的效用是逆转路径，把诡异侧的一切扭转到秩序侧，而「灭世魔女」正好相反，现在洛泠如果继续动用的话，恶鬼化只会持续加深。
不得已之下，洛泠只能放弃。
只是...
“我现在的模样，会不会被人认为是鬼神爪牙?”
洛泠扭头向赤女问道。
赤女认真地思考了一会，说道，
“我其实没见过多少鬼神爪牙，不过从之前营地里爷爷奶奶们的情况来看，洛泠你还是尽可能不要让别人发现自己的模样吧。”
赤女稍作停顿，继续说道，
“爷爷奶奶们说过，他们之所以会留在大荒最为荒芜偏僻的位置，而没有与其他兵卒们一同驻守前线，异于常人的外貌就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洛泠稍作沉默，那些老兵的情况她很清楚，全靠意志力在抵抗「末日」的侵蚀，，一-旦意志崩溃，就会化作怪物。
“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洛泠轻叹一声，她本来只是想试着引导赤女熟悉自己的力量，没有打算让她过于深入的。
不过当引导开始之后，赤女在「末日」路径之上的狂奔是她没有预料到的，因此才会略微失控。
但问题不大。
反正以前也有过类似的经历。
洛泠拿出棉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然后问赤女，
“这样看得吗?”
赤女盯着洛泠看了好一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洛泠，你这样好像一个粽子啊!”
“不许笑。
洛泠的脸色微黑。
“不热吗?’赤女又问。
“还行。”
洛泠的体质还不至于忍受不了这种温度。
“那我们走慢点，等天黑了，就看不清你的脸了。”赤女端着下巴，微微颔首，“其实我觉得你这样蛮帅的，张下嘴巴，让我看看你的虎牙。”
“别闹。”
洛泠嘴角微扯，不过也安心了些许。
赤女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挺不错的。
洛泠还记得，赤女在知道自己的情况之后，那种落寞的模样，确实让洛泠微微有些心疼。
“赤女，一定要记住刚才的感觉，”洛泠又嘱咐道，“你要是遇到危险的时候，就可以循着这种感觉释放力量，平日里就不要使用。'
在经过洛泠的引导之后，赤女就不会时不时就招蜂引蝶，带一堆鬼神爪牙到处旅游了，只有当她真正使用这份力量的时候才会出现。
“知道啦。”赤女摇头晃脑道，然后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问道，“不对啊，洛泠，你刚才不是在给我疗伤吗?”
“也送了你一份保命的能力。”洛泠说道。
“这样啊...”
赤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走吧，关卡的距离不算太近，天黑之时就差不多到达而已。”
洛泠担心赤女再细究下去，万一给她推测到真相就不太好了，连忙说道。
“哦。”
赤女收起心神，点点头。
她稍稍低头，望向自己张开的手掌，可以看到手心处燃起一道虚妄的焰火，透过焰火似乎能够看到掌心处的骨骼。
在神情闪过一阵难以言说的复杂之后，她合上了手掌，跟在了洛泠的身后。
第二个夜晚缓缓降临，依旧是骤然间跌落的气温，不过现在的赤女已经不会觉得冷了，所以就用不上棉衣，直接让洛泠继续用棉衣继续罩着自己。
“从地图上看，关卡应该就在前面了。”
洛泠眯着眼睛，试图以身体素质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里看到关卡，只可惜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都看不到。
要是傀儡谣能力还在的话，一个孢子丢过去，关卡里里外外的三维立体图都直接出现在脑海里，洛泠日常怀念生活小技巧。
反而是赤女，她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眸在夜里熠熠生辉，直接伸手便指道，
“是在这边，我已经看到了。”
“哦哦。”
洛泠应着，不由得感慨，现在的赤女即便不去动用「末日」的能力，身体素质也是比她强上不少。
更准确地说，是比她这个神棍形态强上不少。
“等等，洛泠。”
但就在这时，赤女却伸手拦下了洛泠，微微皱眉，
“关卡里...好像没有人?”
“没人?”洛泠一愣，“不对啊，从瑶姬给的资料上看，这些驻守关卡至少保证一百个人的队伍，其中至少得有一名能够使用权能的能力者...”
“不，洛泠。”赤女的语气凝重了起来，“是...没有活人。”
洛泠沉默了一会，挥挥手，
“走。’
“还要去吗?”
赤女却是迟疑着。
“当然得去，”洛泠呼出一口气，说道，“至少得去看看为什么会没有活人吧。
“行。”
赤女点点头，她只是担心现在的关卡里会不安全而已。
不过，既然洛泠都已经开口了，她也没有意见。
其实在潜意识里，赤女还是觉得洛泠藏了不知道多少手。
-不过洛泠是真没藏，她的这个形态就是纯弱鸡，论战斗力还不如现在的赤女。
靠近关卡，一股夹杂着腐臭的血腥气息扑鼻而来，洛泠忍不住捂着口鼻，却看到旁边的赤女神情自若，好像对此相当习惯。
赤女察觉到洛泠的目光，便说道，
“我以前就是在尸体堆里被瑶姬姐姐带出来的。”
“...难以想象，你还有这种经历。”
“都过去了。”
赤女从地面上随手捡起一把长矛，应该是这里的驻兵丢下的。
从她的动作来看，赤女使用武器的经验并不低。
与之相比...
洛泠对十八般武器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她之前只是能够直接用能力驱使而已，算不上真的会用。
于是乎，洛泠自觉地走到了赤女的身后。
弱鸡就要有弱鸡的觉悟，不要拖队伍大爹的后退。
小心翼翼摸入关卡之内后，赤女和洛泠的神情愈发沉重，只见关卡之内满是腐烂的血迹，却找不出一具完整的尸骸。
所有的尸体，全都是在猝不及防的一瞬间爆炸开来。
“至少死了有一个月的时间。”
赤女稍稍蹲下，鼻尖微抽。
“你还懂这个?”洛泠惊诧道。
“死太久的肉不能吃。”赤女简单扼要地回答道，然后忽然觉得自己的言辞似乎有些谬误，又补充道，“我以前是找死在大荒的凶兽吃，不是人肉。”
“...吓我一跳。”
洛泠还以为赤女之前的生活艰苦到要吃人肉的地步呢。
不过，赤女在遇到瑶姬之前本就年幼，又没有能力，想生存下去确实需要一些特别的方法。
“看起来确实没什么头绪...”
望着关卡之内的惨状，洛泠的眉头紧锁。
根据资料，大荒的关卡是一个月一换，原因不明。
如果与赤女所说的一样，至少是一个月起步的话，换守的驻兵在哪?
“洛泠，传送阵在这里，你看看还能不能用。”
就在这时，赤女出声唤道。
“嗯。”
洛泠走了过去，伸手微微试探。
些许灵感注入，传送阵的阵纹便微微闪烁了起来。
“看来，还能用。”
洛泠呼出一口气。
传送阵对灵感消耗不低，并且每次动用之时只能容纳两三个人，所以关卡是不会用传送阵来换防的。
不过，洛泠担心自己的灵感消耗过度，疲惫到昏过去的话，会再度离开一个月。
所以想了想，洛泠拿起赤女的手，压在阵眼处，说道，
“赤女，你来充电。”

第一百二十二章帝盟之变(5k)
循着洛泠的指引，赤女把自己的灵感注入其中。
不消片刻，传送阵周围的阵纹便彻底亮了起来，洛泠不由得露出惊诧的神情。
“这..
“洛泠，这样就行了吗?
赤女把小手缩了回来，问道。
“赤女，你现在有没有疲惫的感觉?”洛泠稍作定神，望向旁边的赤女。
“一点都不累啊，”赤女露出疑惑的神情，，“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难道这个阵法有问题?”
“不。
洛泠摇了摇头。
有问题的，应该是赤女才对...
天知道赤女的灵感为什么能够如此充沛，已经差不多能够比得上洛泠本体的一半了。
洛泠的本体灵感相当庞大，在几次晋升之后，几乎是无穷无尽，能够支撑她肆意使用。
赤女虽然不如她，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随便挥霍还是没问题的。
传送阵的白芒几乎凝成实质，这是即将启动的前兆，洛泠立刻便拉起赤女的小手，站到了传送阵上。
白芒闪过，一阵熟悉又习惯的恍惚过后，在缓过神来之后，洛泠睁开双眼，在看到眼前的一幕之后，微微张开嘴巴
“这...什么情况?”
“嗯?”赤女同样楞了一下，扭头问道，“洛泠，是传送没有成功吗?”
“不，已经成功了...”
洛泠走下传送阵，神情凝重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没错，跟之前的关卡一样，这一处前线要塞，竟然同样是尸横遍野的模样。
所有驻军全都爆炸了开来，腐烂的血肉滩了一地。
“还是差不多一个月...”
赤女鼻尖微动，小脸的神情与洛泠同样凝重。
“出去看看。”
洛泠捏着赤女的小手，快步向要塞出口的位置走去。
在这种存在着未知危险的地方，她们必须寸步不离。
赤女并没有抗拒，反而向洛泠挨近了些许，稍微贴在洛泠的臂膀处。
这处要塞与关卡的布置相差无几，弯弯绕绕一阵之后，在临近出口之时，洛泠总算见到了一句相对而言比较完整的遗骸。
之所以说相对完整，是因为这具遗骸同样血肉溃烂，但好歹有一副完整的骨架。
这具遗骸跪坐在地上，胸腔处的心脏还在微微跳动着，却极为干瘪。
洛泠小心翼翼地靠近过去，遗骸似乎是察觉到有人接近，竟然缓缓地动了起来。
赤女立刻握紧手上的长矛，同时向前了些许，把洛泠护在身后。
很显然，赤女的敏锐与伶俐超乎了洛泠的想象，在这一路上，她已经差不多能够看出来，洛泠和瑶姬姐姐不一样，其实没有什么战斗力，只是擅长治病救人而已。
有自知之明的洛泠自然而然地向后靠了一些，留给赤女动手的空间。
不过，遗骸只是稍微转了个身而已，并且极为缓慢，直到几分钟过去，才勉强望向了洛泠和赤女的方向。
他艰难地抬起只剩下骨骼的手指，戳在地面上，歪歪扭扭地刻着些什么。
与此同时，遗骸胸腔处仅存的心脏开始急速跳动，并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继续枯萎了起来。
直到他的心脏彻底干枯，遗骸失去了最后的气力，彻底崩溃开来，漫散一地，变得与其他尸骸相差无几了。
赤女并没有因为这一幕放松警惕，而是拿着长矛谨慎接近。
直到确定周围没有其他危险之后，才挥挥手，让洛泠跟上来。
“这是...”
洛泠好奇地望向遗骸最后书写的痕迹，歪歪扭扭的文字，很难辨认出来。
这些文字与她常用的不太一样，一时之间难以辨认。
赤女蹲下身子，仔细研究着。
“赤女，看出什么东西了吗?”洛泠问道。
“啊?”
赤女茫然地抬起手，说道
“什么什么东西?”
“这个啊。
洛泠指着地面上的痕迹。
“这些字吗?我看不懂啊，我又不识字，瑶姬姐姐说她教不会我。赤女无辜地说道，“不是你在看吗?”
洛泠沉默稍许，拿出玉简。
玉简上面就是这种文字，只不过洛泠是用意识阅读的，不需要看懂文字，只需要把灵感注入其中就能够进行查阅。
就是说，虽然字洛泠看不明白，但扫一眼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瑶姬应该是考虑到洛泠可能不识字，所以才会作出这样的处理。
不过，想要做到这一点，需要具备一定的灵感，之前的赤女是无法这样使用这枚玉简的，当然现在今时不同往日，即便是丈育的赤女，也能够轻松查阅玉简的内容。
在经过对比之后，洛泠总算解析了这句话的意思。
“帝危，速救...”
洛泠轻声念了出来。
“啥意思，帝不是已经死掉很久了吗?””赤女探出脑袋，疑惑地问道。
“虽然是这个意思，但还是尊重一下，得称为牺牲。”洛泠纠正道。
“不都是一个意思吗?”赤女惊诧道，“反正都是死。”
“....算了，和你这个丈育没什么好说的。
洛泠眼皮微颤，她算是认清楚了赤女的情况。
高情商说法就是一片赤诚之心，低情商就是化外蛮徒一个...
“这里的「帝」，指的应该是第二帝姬，刺赤帝女吧。”
洛泠看着这些字迹，直到它们全都融入到周围的腐血之中，不再有任何痕迹，轻叹一声。
这具遗骸生前应该是一位强大的能力，至少能够不借助祭器直接使用一项权能，才能拼尽最后的生机守在这里，直到等到来者，留下最后的遗言。
不过遗憾的是，洛泠想替他收殉都做不到。
一座要塞里差不多是近千驻军，全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却都以这种诡异的方式死去，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走吧。”
洛泠拍了拍赤女的脑袋，她已经把裹在全身的棉衣都摘了下来，事到如今也没必要继续掩饰自己的外貌了。
“哦。
赤女抬起头，在看到洛泠的一刹那，却是楞了一下，
“等会，你是谁?
“我是洛泠啊，”洛泠无语道，敲了敲赤女的脑袋，“这些鳞片不都是因为替你疗伤才出现的吗?”
“可，可是...
赤女皱起眉头，凑近洛泠，鼻尖微动，脸色却又困惑了几分，
“确实是洛泠没错啊，但...”
这时洛泠回过神来，连忙问道，
“是不是容颜出现了变化?”
“对...
赤女微微颔首，端着下巴继续说道，
“其实仔细看看的话，好像变化也不算太大，奇怪...我刚刚为什么会认成另一个人呢?”
洛泠连忙走入要塞的内部，四处寻找之后，拿出一面铜镜，看着镜中的自己，洛泠意识到，自己已经变回了本体形态。
只不过，是恶鬼外貌的本体形态。
“难道说...”
洛泠思索片刻，变幻成仙女形态。
铜镜里的自己，脸颊两侧的鳞片开始褪去，重新化作一名淡绿色长发的少女。
跟过来的赤女亲眼见到了这一幕，惊呼道，
“哇，洛泠，你还有这一手易容术吗?好神奇啊，我能学吗?”
“不是易容术，你也学不了。”
洛泠深吸一口气，既然本体形态能够转换，其他形态呢?
她再次轻摁眉心，但睁开双眼之后，却全无变化。
似乎只是在本体和仙女形态之间转换。
“看来，还是不行啊...”
洛泠遗憾地摇了摇头，不过本体已经很够用了。
她推测，其实从一开始，她在这个时间节点之中，就是可以在本体形态和仙女形态之间相互切换的，只是她没有进行过尝试而已。
而在给赤女进行“治疗”的时候，由于过度使用「救世魔女」她不知不觉之间逐渐转化成本体形态，只是她本人没有察觉到这一点而已。
直到转化完成的时候，洛泠已经用棉衣把全身裹得严严实实。
由于本体形态和仙女形态的体型差别不大，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所以赤女一直也没有察觉到。
不过，即便容颜已然迥异，赤女还是通过她的鼻子确定了洛泠的真身。
不得不说，赤女的鼻子是真的好用啊...
洛泠感觉自己无论用什么形态，只要出现在赤女面前，.-闻就会被闻出来。
“算了，还是用本体形态吧。
洛泠站起身来，铜镜里的绿发少女已然化作暗金色瞳孔的恶鬼。
神棍形态简直羼弱不堪，半点战斗力都没有，本体好歹还有一手充沛的灵感，以及强悍的肉身能力，关键时刻还能全功率动用「救世魔女」...虽然现在有点灭世了。
接下来可能会遇到不少危险，虽然本体跟个恶鬼一样，但还是要保险些。
“洛泠，我比较喜欢你这个模样，感觉要帅一些。
赤女看着洛泠的外貌，摸了摸下巴，做出了她的评价。
“其实这才是我真正的外貌。”
洛泠嘴角微勾，她也是喜欢听恭维话的。
更何况出自赤女之口。
赤女向来都是有话直说，不会讲什么场面话，她夸奖就是真的在夸。
“走，我们去帝盟总部驻地看看情况。
洛泠随手拿起一条长矛，仔细想了想，又拿了十来根，全都背在身上。
赤女看在眼里，有些惊讶。
之前的洛泠好像没办法动手，变成现在的外貌就有战斗力了?
不过赤女也清楚，每个人都有自己秘密的法术神通，这应该就是洛泠的能力了。
只是.
“你带这么多长矛干啥?”
赤女看着背上一大堆长矛的洛泠，忍不住问道。
“因为我不会用啊，”洛泠坦白道，“所以我直接扔出去就行了。”
在本体形态下，她所拥有的便是一身蛮力，力大砖飞就是最好的效果。
更何况，这些长矛可不是普通的长矛，虽然够不上祭器的级别，却也是极为强韧的兵刃，都是经过特殊炼制的。
“这样啊...”
赤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也去揽了一堆长矛背着。
“你怎么也拿这么多?”洛泠惊奇地问道，“你长矛不是耍得还行吗?”
“但我觉得丢出去更帅一点。”赤女认真地说道，““反正多带一些又不碍事。”
“...随你。”
赤女时不时会发些神经，洛泠对此已经相当习惯了。
这座要塞已经是位于鬼神战争前线的位置，但与帝盟总部的驻地还有一定距离。
在对自己进行一定的武装之后，洛泠和赤女再度出发。
走出要塞之后，遍地都能看到全是狼藉的遗骸，几乎都是相同的死状。
在「广寒宫」冷冽的月光照耀之下，尸骸遍地的景象犹如炼狱。
这般触目惊心的景象看多了，也只觉得麻木。
因为洛泠现在是本体，赤女又已经完成了觉醒，她们现在赶路的速度远超之前，没过多久，就已经靠近到帝盟总部的驻地附近。
“我好像感知到有战斗的波动。
洛泠的步伐缓了下来，赤女从背上拿下一支长矛，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
她望向远方，很轻易地便洞察了夜色所布下的迷障，目睹远方帝盟总部的情况。
阴寒的轻风微微吹拂，带来沉重的血腥气息。
没有什么厮杀声，只是沉闷的波动从远方传来，为静谧的夜里带来些许涟漪。
“难道，是有一位极为强大的鬼神爪牙，伏杀了这么多守军吗?
洛泠这样想着，干脆直接左右开弓，全都端着长矛，随时准备脱手而出。
赤女见状不甘示弱，直接拿出了三支，还有一支叼在嘴里。
不要在这种无所谓的地方攀比啊!
洛泠收回了看着赤女的目光，沉声说道，
“如果对方实在太强的话，你就直接跑，我给你殿后。”
“你要去送死吗?”赤女惊呼道。
“...殿后不是送死。
“诶，一般殿后的不就是送死吗?”
“反正...你不用管我，自己走便是。”
事情发展到现在，洛泠隐约感觉，想找到瑶姬有点不太可能了。
自己又不可能放任着帝盟的事故继续，她还记得自己为何会来到这个古怪的时间节点。
或许，帝盟之乱就是真相。
赤女...
虽然不知道，真实的赤女终局如何，但至少不应该留在这里。
洛泠自己的话，倒是不必过于担心，她确定此处的自己不过是动用仙女形态之下分出的化身而已，哪怕是身死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虽然洛泠无数次诟病神棍形态的麻烦和羼弱，但不得不说，这些缺点并不能掩盖一个极为恐怖的真相，仙女形态确实通过某种方式短暂地得到了神祇真正的权柄，哪怕限制颇多。
能够对时间节点施加影响，非神祇绝无可能达到这种程度。
“走吧。”
洛泠双持长矛，一鼓作气，向着帝盟总部飞掠而去。
三矛流的赤女依旧身轻如燕，甚至连她脚踝处系着的铃铛都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瑶姬给身形鬼魅的赤女所施加的限制，实际上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如若无物，只要赤女想要悄无声息地行动，区区一个铃铛，完全无法揭示出她的位置。
片刻之后，洛泠和赤女便出现在了帝盟总部的驻地处。
与其他要塞和关卡相比，帝盟总部要显得雄伟不少，更像是一座城池，而不是驻兵的哨站。
实际上也是如此，帝盟总部实际上比要塞后方一些，是以城池的标准进行修建的，内部同样会有一些娱乐设施，换守下来的驻兵们会在这里短暂休息。
只不过..
现在的帝盟总部，与其他要塞全无差别。
全是这种触目惊心的尸骸，洛泠不由得感慨，究竟死了多少的驻兵...
从现场来看，这些驻兵似乎都是在赶过来的路上被杀死的。
赤女咬着长矛，鼻尖微动，含糊地说道，
“才死了没两天。
洛泠蹲了下来，看到这些遗骸的兵刃和盔甲都和要塞与关卡驻兵不一样。
这些...应该都是来救援帝盟总部的援兵。
只不过，所有的援兵同样是在一瞬之间，被无差别地杀死。
“洛泠，你快看上面，好像有人诶。”
就在这时，赤女惊呼道，连嘴里的长矛都掉了下来，
“好像有一个看起来...是瑶姬姐姐!”
“瑶姬?”
洛泠猛地抬起头，望向帝盟总部驻地之上。
两名女子紧闭着双眼，遥遥相对着，悬空而坐。
其中一位，就是洛泠和赤女打算寻找的瑶姬。
另一位...
从她威严的仪态来看，应该就是帝盟之主，第二帝姬，刺赤帝女。
她们这是做什么?
洛泠心底浮现出疑惑。
就在这时，似乎是因为赤女的惊呼，察觉到了洛泠和赤女的存在。
她们齐齐睁开双眼，把目光投向此地。
就在这一瞬间，洛泠便意识到，这些驻兵究竟是如何死去的。
一股汹涌的战意从她心底忽而生出，几乎要把她的心神支配，不断地重复着“战”字的低语在耳边响起，迫使她拿起武器，拼死一战。
更重要的是，浑身的血液开始加速流动，不断地冲击着她的躯体。
若是肉体羼弱的存在，在这一刻便足以爆体而亡。
只是对于洛泠的本体而言，这点程度连挠痒痒都算不上，更别提她现在可是处于恶鬼...或者说龙娘形态，身体强度堪比古龙。
但...
另一边的赤女，就没有这般待遇了。
她琥珀色的瞳孔不正常地圆睁，很快便布满了血丝。

第一百二十三章死亡真相(5k)
“不好!”
洛泠在察觉到这般危险的时候，立刻便扭头望向了旁边的赤女。
她知道自己不会因为这点问题就出事，但赤女不一样，她如今的实力确实足够强大，但强的终究不是肉身。
如此汹涌的鲜血喷张，稍有不慎便是爆体而亡的结果，这满地的尸骸便是最好的证明。
就在这时，悬于天穹之上的瑶姬同样察觉到是洛泠和赤女，她心神略微恍惚，旁边的威仪女子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无神的眼眸闪过些许古怪的光亮。
一瞬之间，瑶姬身受重创，从天穹之上缓缓坠落。
但与此同时，赤女的危机也随之解除，她捂着骤然收紧的心脏，嘴角流出一丝丝带着腐化气息的紫黑血液，半蹲在地。
洛泠连忙把她扶了起来，可在这时，赤女却一把抓住洛泠的手，神情焦急地说道，
“快，瑶姬姐姐...”
她刚才并没有挪开目光，亲眼看到瑶姬被刺赤帝女所重伤。
而且，赤女心底很清楚，瑶姬是因为发现她来了，才会因为分神而落败，心底不由得浮现出些许自责。
趁着瑶姬重创之际，刺赤帝女立刻拿起一柄充斥着威严与神圣的长剑，向着直线坠落的身影飞掠而去，剑锋凌厉，似乎带着某些无法被否定的概念，目标直指瑶姬。
“人皇剑，轩辕。”
瑶姬直勾勾地看着这一幕，心底却不由得轻叹一声。
终究，还是败了吗..
在弥留之际，她的目光稍稍挪开，投向远方的身影，闪过一丝眷恋。
可她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有空落落一片。
...刚刚是错觉?
亦或是...她尽力挽救，依旧没能把赤女救下?
可她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悲哀了，于人皇剑的威势之下，断然没有前路可续。
就在瑶姬等待终局归宿到来的时刻，一道突兀的金石铿锵之声响起，几乎要刺破耳膜的摩擦声响起，甚至还能闻到淡淡的焦糊味。
瑶姬抬头望去，神情闪过几分错愕，
“...赤女?”
这时赤女被一道少女的身影架在身后，与瑶姬四目相对，而这名容颜陌生的少女伸出了她的手，直接以单手之势夺下白刃，硬生生拿住了刺赤帝女挥下的人皇剑。
这，这怎么可能?
传说人皇剑可是上苍所赐，一旦出鞘，普天之下的生灵都要为它所制，非我族类更是难以抗衡，几次鬼神战争的结束都是依靠人皇剑强大的威势。
瑶姬与刺赤帝女对峙之时，一直都在制约着对方，不让这位二姐拔出人皇剑，只因为她知道，人皇剑一出，她必败无疑。
“抱歉，瑶姬。”
少女的嗓音响起，尽管依旧陌生，但语气却让瑶姬莫名地熟悉，
“我...还是辜负你了。”
“瑶姬姐姐!”
赤女从洛泠的肩上挣脱下来，跑到瑶姬的身边把她服了起来。
刚才情况紧急，洛泠顾不得这么多，直接把赤女挂在肩上就飞掠过来拦下刺赤帝女的剑了。
“等等，赤女，她是...”
被扶起来的瑶姬神情依旧难掩错愕，她此时的脑子有些混乱，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
“就是仙女姐姐啦。”赤女回道，然后从瑶姬的怀里拿出手帕，替瑶姬擦了擦嘴角。
要问为什么赤女不用自己的手帕..
她不可能带这种东西在身上。
“还是叫我洛泠吧，这是我的名字。”
洛泠想直接捏碎这把剑，却发现异常坚硬，无论如何也捏不碎。
而此时的刺赤帝女已经在酝酿她的神通法术了，洛泠只能松开手，退却一段距离。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由于恶鬼化的缘故，几乎布满了青黑色的鳞片。
这些鳞片洛泠做过一些试验，即便是动用封有「罪棘」-「审判」路径能力的祭器，也很难在上面留下痕迹，顶多只是一些白痕而已。
而刺赤帝女手上的这柄剑，竟然能够让鳞片变形...
不止如此，洛泠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焦糊味，貌似是在刚才拿住剑的时候，鳞片被剧烈的摩擦之后烧焦了一些。
“好强的剑。”洛泠惊叹道。
旁边的瑶姬已经看到了洛泠虽然极为怪异，但却几乎没有任何伤势的手掌，瞬间跟见了鬼似的。
什么好强的剑，你这双手更强好吧!
无伤接住人皇剑，这简直就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三妹，这就是你说的“道’吗?”
这时，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刺赤帝女依旧保持着足够的威仪，刚刚的失利并不能让她的情绪有所波动。
哪怕是这句嘲讽意味十足的话语，从她口中说出之时，依旧是平淡的语气。
她负剑而立，无神的眼眸望着瑶姬，动作却在警惕着洛泠。
“二姐...”
瑶姬轻声念道。
“念在姐妹多年的情份上，孤已经饶了你一命，不过是把你的神通法术取回而已，没想到...你却越坠越深，与这两名鬼神爪牙如此勾结。”
刺赤帝女拿起人皇剑，直指着洛泠，“天下苍生，生灵涂炭，这就是三妹你给出的答案吗?”
“...鬼神爪牙?”
瑶姬一时之间楞住了，不对啊，她认识的仙女小姐应该带着的是上苍的馈赠，甚至连鬼神的伤势都能够治愈。
如果不是仙女小姐那一日出手，之后的景象打动了一直在动摇边缘的自己，她不会选择回到帝盟总部，直面自己的二姐。
而且...
为什么是两名?
瑶姬望向旁边的赤女，看到她脸上似有若无地浮现着骸骨之象，神情逐渐沉默。
“抱歉，瑶姬，我还是没能护住赤女。”洛泠轻声说道，“让她受了伤。
“不怪洛泠，是我自己不小心，”听到这句话，赤女生怕瑶姬姐姐会因此怪罪洛泠，连忙出声解释道，“洛泠已经在全力救治我了，不然我的情况会更糟糕!”
“....原来是这样。”瑶姬苦笑一声，“看来，该来的总是逃不过，总会有这一天。
“我对卦算之法略懂一二，昔日在遇到赤女的时候，就已经稍微窥见她的未来...尽管命运并非不能改变，只可惜我似乎做不到。”
只是...
瑶姬缓缓抬起头望向洛泠，看到洛泠狰狞邪魅的脸庞，却是有些困惑。
现在的仙女小姐，或者说洛泠，无论是从外貌还是气息，都是一位极为强大的鬼神爪牙。
但先前在废城里的所见所闻，却都不是假的，明明是得到了上苍眷恋的恩赐，可为何又会拥有鬼神的力量?
“我的情况比较复杂，很难和你一一细说。”洛泠摇了摇头，稍作定神之后直视着前方的刺赤帝女，沉声道，“还是先说说，你和你二姐究竟是什么样的家庭矛盾吧。”
刺赤帝女可不会任由她们继续叙旧，一直都在寻找时机来杀死瑶姬，人皇剑嗡鸣作响，目标直指瑶姬。
对于刺赤帝女而言，两名鬼神爪牙可以稍后再处理，但自己的三妹，必须尽快杀死。
只是，洛泠的存在却让她感到忌惮，不敢轻易出手。
原因无他，徒手拿住人皇剑这件事情，瑶姬会感到震惊，刺赤帝女同样如此。
人皇剑向来无敌，唯一制衡人皇剑的只有使用者。
因为强大的威能也会带来强大的消耗，并且人皇剑只认人皇，只有人皇能够使用，若不是如此，仅凭一柄人皇剑就可以荡平鬼神战争。
可现在，无敌的人皇剑遇到了对手，对方甚至仅凭一双手就能制住人皇剑，不得不让刺赤帝女小心起来。
“我们...”
瑶姬的脸上浮现出些许苦涩，轻叹一声。
“她选择了背叛，仅此而已。”刺赤帝女冷声道，“背弃了我们的人类。”
“背弃人类的是你，二姐。”瑶姬幽幽说道，，“你被祂影响太深了。”
“可我手上还拿着人皇剑，它依然认可我作为人皇。
刺赤帝女抬起人皇剑，轻微的嗡鸣回应着她的话语。
持人皇剑者为人皇，这确实是一件毋庸置疑的事实。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洛泠问道。
瑶姬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古怪地看向了洛泠一眼，她怎么感觉这位仙女小姐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八卦?
与此同时，赤女拿着长矛，护在重伤的瑶姬身前。
刺赤帝女一直平静如水的目光终于还是生出了几分顾忌，稍稍退后了些许。
她能够感知得到，赤女在鬼神之上的造诣一点都不差，再加上还有一个能够徒手拿下人皇剑的存在，今日若想杀三妹怕是很难办到了。
“我来说吧。”
瑶姬平复好心绪，撑着伤势站了起来，目光直视着刺赤帝女，轻声说道，
“二姐，有些事情，我们确实需要好好谈谈。”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刺赤帝女摇了摇头，随即又忌惮地看了洛泠一眼。
她向来都是这个态度，既然三妹不肯与她同谋，便是叛逆。
与叛逆之间，没有任何可以商讨的余地。
要不是洛泠在这里，她绝不会如此平静地站在瑶姬面前。
“无论你想不想谈，我都该与...洛泠说一说。”瑶姬淡淡地说道。
这一切，还要从远古时期鬼神战争结束之时说起。
双帝步入鬼神领域直面死亡，帝盟群龙无首，由双帝留下来的两名帝姬共同管理。
瑶姬生性喜静，要不是如此，她也不会和四妹女娃这个种田宅女合得来，所以基本上帝盟的事情都由刺赤帝女管理。
而在这之后，刺赤帝女通过自身的努力，得到了人皇剑的认可，便成了实际意义上的帝盟之主，瑶姬逐渐退出帝盟的权力核心。
分歧的出现，在于刺赤帝女掌控了人皇剑之后的事情。
人皇剑轩辕，是昔日双帝在「涿鹿之野」之中彻底击溃「兵主」蚩尤的兵刃。
只是，在杀死蚩尤之后，蚩尤的概念便附在了人皇剑之上。
蚩尤本就是天下兵器之主，在化作鬼神爪牙之前，与双帝是同一级别的存在，并存为三帝。
更别提...人皇剑，本就是他铸造的。
掌控人皇剑之后的刺赤帝女，一方面受到了「帝」的影响，另一方面又受到了蚩尤的影响，她本来的人格逐渐被磨灭，过往的一切对她而言只是一段影象般的记忆。
这一点，连现在的刺赤帝女都承认。
她并不否认自己被蚩尤和双帝共同影响，已经逐渐化作对应的概念存在。
最让瑶姬无法接受的是，在成为这种存在之后，刺赤帝女作出了一个可怕的决定。
“还记得，废城里的老兵们吗?”瑶姬轻声说道，“他们在受到鬼神的侵蚀之后，依旧存活着，并保持着理智。
“驻守在大荒之中，等待着鬼神战争的再度开启。”
“嗯...”
洛泠微微颔首，她对老兵们的印象颇为深刻。
更别提这些老兵们最近这段时间正抬着她的神像到处传道呢...
“这些，都出自于她之手。”瑶姬抬手指向刺赤帝女，沉声说道，“都是她的安排。”
“什么!”
洛泠和赤女齐齐露出震惊的神情。
“没错，确实是我。”
刺赤帝女点了点头。
“鬼神战争已经结束了很久很久...而且，在很漫长的时间之内是不会再开启的。”瑶姬幽幽说道，“所谓偶尔出现的鬼神之灾，不过是谎言而已，是刺赤帝女亲手酿成的。”
“鬼神之灾终究会再度降临，直到蔓延至整个世界。”刺赤帝女平静地说道，“，“这可是你卦算的结果，我只不过是把这些情况提前预演了而已。
“无数岁月的平静，终究会迎来毁灭，在被毁灭之前，我们难道不应该竭尽全力地进行挣扎吗?”
在受到战争魔神蚩尤的影响之下，刺赤帝女相当好战，她所做的一切都在为战争而准备。
一方面，为了时刻保持着对鬼神战争的高压，她时不时开启小规模的鬼神之灾，造成扰袭。
另一方面，在这些过程之中，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类对鬼神之伤有着更强的承受能力，往后在鬼神战争到来的时候，能够迅速拉起一支与之抗衡的强大军队。
洛泠听得是目瞪口呆，已经哑口无言。
这刺赤帝女的推演...听起来确实有几分道理。
只不过...
牺牲实在是太大了。
大荒的景象，她亲眼所见。
老将军直到临死之前，都不肯放下手上的战旗。
无数的老兵，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鬼神之伤带来的苦楚。
这些变化，确实都是刺赤帝女带来的。
瑶姬反对刺赤帝女的作法，但被刺赤帝女动用人皇剑剥夺了能力，流落大荒。
这就是为什么洛泠在遇到瑶姬的时候，瑶姬说自己只能动用一些小法术的原因。
她真正强大的神通法术，昔日能够在涿鹿之战里大放异彩的能力，全都已经被她的二姐拿走。
瑶姬以这样的状态，游走在大荒之中，亲眼目睹世间的一切。
她看得出来，刺赤帝女的决策确实很有效，在鬼神战争的压力下，无论是战士还是将军，都有一股强韧的意志，甚至可以说超过了昔日在涿鹿之战里的兵卒们。
当年的兵卒，大多出于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绝望，若是不能斩杀蚩尤，鬼神之灾就不可能得到遏制。
只是这样做...
实在是太苦了。
超过八成的兵卒带着鬼神之伤，驻守在各个废城里的小股兵卒，不过是伤势最为严重的而已。
即便驻守在各个关卡的守军，多多少少都带了一些伤势。
所以，瑶姬一直都在摇摆不定，她真的不知道刺赤帝女的决定究竟是好是坏。
她能够做的，仅仅只是为这些老兵们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直到洛泠出手医治了一名老兵，她亲眼看到这名老兵在死去之后脸上所浮现的解脱之意，以及其他老兵稍许羡慕的神情，她本来已经动摇的心绪，逐渐回归。
她思考了许久，还是决定回来直面自己的二姐，试图规劝二姐以更温和的方式进行。
显而易见，刺赤帝女依旧拒绝了瑶姬。
只是，瑶姬决意已定，既然刺赤帝女不肯同意，她立刻打算自己动手。
她先是直接动用了自己的底牌，从刺赤帝女的手上取回了自己的能力，然后就要把刺赤帝女所做的一切广而告之。
没想到，刺赤帝女的狠厉竟如此恐怖，她在瑶姬作出这个决定的一瞬间，杀死了周围的所有人。
以蚩尤的方式。
一路上，所有与瑶姬接触过的存在，全都被杀。
就连一些得到消息赶过来救援的兵卒，同样被刺赤帝女杀死。
可怜这些兵卒，在临死之前，还以为是刺赤帝女遇到了袭杀。
实际上，与刺赤帝女抗衡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瑶姬已经快要支撑不下去了，哪怕洛泠和赤女没有过来让她分神，落败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毫无疑问，与鬼神爪牙勾结，谋算人类的是你，三妹。”刺赤帝女冷冷地说道，“我的所作所为，天地可鉴，连人皇剑都认可我。”
还没等瑶姬再说些什么，旁边的洛泠却是直接出声说道，
“等会等会，你这什么意思?”
洛泠叉着腰，不满地说道，
“总是鬼神爪牙鬼神爪牙地叫我，有没有考虑过我本人的意见。
“听好了，我可不是什么鬼神爪牙，我...我算上苍的女儿!”

第一百二十四章激战 (5k)
这句话说出来，别说刺赤帝女，连瑶姬的脸色都浮现出几分莫名古怪之色。
别的不说，洛泠小姐，你还是先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吧...
“没错!”
这时，出声附和洛泠的却是旁边的赤女，她同样叉着腰站起身来，动作和洛泠一模一样，
“我证明，洛泠就是上苍的女儿!”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拦在瑶姬的前面，挡住了刺赤帝女的所有视线。
这一刻，瑶姬先是神情错愕，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原来如此...”
瑶姬苦笑一声。
...都是为了她。
刺赤帝女嘲弄她是与鬼神爪牙勾结，连她自己都无力反驳。
可洛泠和赤女却是以这样诙谐又幽默的方式，替她解了这般困境，让她不必继续对此有所心结。
对于洛泠的这句话，瑶姬虽是一知半解，但无论如何...洛泠都不会是只知蔓延鬼神之灾的爪牙。
她亲眼见过的，洛泠所施下的神迹。
兴许，洛泠小姐真的是呢?
“可笑，区区鬼神爪牙竟敢自称上苍眷顾。”刺赤帝女冷冷道，“更何况，倘若你真是又如何?上苍已经在无数岁月之前抛弃了我们，哪怕是祂亲自降临，与孤敌对，孤定以人皇剑与其击之!”
在上一次鬼神战争“涿鹿之战”的时候，帝盟的诸位仙人还能感受到上苍的恩赐，但在蚩尤败亡，鬼神退却之后，上苍却陷入了沉寂，不再有恩赐现世。
任由双帝，以及一众参战者因为鬼神之伤无可挽回地走向灭亡。
刺赤帝女知道，如今上苍无用，唯有依靠众生才能自救。
她手上的人皇剑，便是集以众生之力，号令天下生灵的神器。
“上苍...”
听到刺赤帝女的这句话，洛泠的神情逐渐平静了下来。
她知道，上苍其实就是她的蜕升老妈，但蜕升老妈在四大起源之地诞生之初便已经陨亡，所留下的力量...终究会走向彻底消散的时候。
这便是所谓被抛弃的真相。
上苍已死，又谈何抛弃?
只是其中真相，洛泠很清楚，即便是与刺赤帝女说了也无用。
无论她是信和不信，都不会改变她所决定的事情。
洛泠隐约了解到这枚时间节点的特殊之处了，瑶姬和刺赤帝女的矛盾已经走到了岌岌可危的程度，即便洛泠没有参与进来，总有一天瑶姬也会与她的二姐彻底决裂。
无论她们最终是谁获得最后的胜利，“传说”的未来都会被极大地改变。
就在这时，刺赤帝女忽然后退几步，整座帝盟总部在这时散出刺目的光亮，即便是在深夜之中，周遭都在这一刻化作白昼。
“阵势已成。”
刺赤帝女持剑而立，轻声念道，
“诛仙四剑阵，起!”
四柄虚化的长剑从周围升起，封锁住整座城池，一瞬之间杀伐之意汹涌，几乎要刺破肌肤。
“这...”
连瑶姬都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变化，她微微露出震惊的神情，
“不对...我明明在进城之前，就已经把帝盟总部里的守城阵法全都破坏了!”
“三妹，你确实用心险恶，但这道阵法并不是守城阵法。”刺赤帝女挥舞着人皇剑，悠悠说道，，“人皇剑乃万剑之主，本身就封有大法力，威能比守城阵法更甚。
“先前让尔等在此如跳梁小丑般噪，只是在等待阵势落成而已。”
换句话说，她就在等读条而已。
“封有「审判」-「罪荆」路径权能的神器吗?”洛泠看着刺赤帝女手上的青铜剑，微微陷入思考。
她并不是第一次见到神器，先前在魔女茶话会的交易里，荼蘼同样拿出过神器“命运之枪”冈格尼尔，是用「世界树」本体的枝丫所制成。
而且，还有可能是「世界树」最重要的一部分。
至少得是禁忌级别的本体，其中无法替代的部分，才能铸造出神器，只有神器能够封存禁忌的权能。
至于人皇剑轩辕，在铸造之时，就已经灌注了双帝的心血，在杀死蚩尤，夺走一位疑似禁忌级别的生命之后，才真正成就神器之名。
此时刺赤帝女所施展的“诛仙四剑阵”，并不是权能，而是权能所延伸出来的能力。
从现在的情况看来，刺赤帝女明显无法完全发挥出轩辕剑的威能，就连驱使权能所延伸出来的力量，都需要读条...
不过，就算只能施展出神器十之-二的威能，都是瑶姬绝无可能抗衡的。
若不是瑶姬提前布局，制住了刺赤帝女动用人皇剑的机会，恐怕在交锋的一开始，她就已经彻底消亡。
只是如今的情况似乎也没有多少差别，由于瑶姬已经被重创，她差不多可以算是失去了战斗力，直面诛仙四剑阵的只能是洛泠和赤女。
刺赤帝女并没有再留给瑶姬时间，四柄虚化长剑腾飞，杀机凌厉，直取瑶姬。
这四柄剑都只是人皇剑分化出来的虚影而已，与真正的原版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不过如果只是用来对付瑶姬的话，已经绰绰有余。
如今的瑶姬可不比涿鹿之战时期的她，昔日的她还拥有着来自于上苍的恩泽，而如今整个“传说”之地都已经寻不到一丝上苍的痕迹。
她们这些神眷者，早就失去了过往的威势，基本上只能依靠自身的能力。
不过，至少现在还有洛泠和赤女。
当刺赤帝女施展诛仙四剑阵直取瑶姬之时，洛泠轻声说道，
“赤女，还记得我之前引导你的感觉吗?”
“当然。”
赤女稍稍捏紧了小拳。
“现在，是时候动用这股力量了。”
洛泠向前一步，迎向刺赤帝女。
刺赤帝女驱使着的诛仙四剑阵瞄准的是瑶姬，但她手上拿着的人皇剑却是直对着洛泠。
因为她很清楚，连人皇剑都能够拦下的洛泠，绝不是诛仙四剑阵能够牵制的存在。
若是对换目标，诛仙四剑阵瞄准洛泠，而她本人去袭杀瑶姬的话，洛泠可能会先于她袭杀瑶姬之前，先解决了诛仙四剑阵，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
刺赤帝女挥动着泛着青铜色泽的三尺长剑，源自某位存在的目光顺着长剑向洛泠落下，强烈的杀伐之意试图侵蚀洛泠的意志。
洛泠把背上的长矛――向诛仙四剑阵掷出，然后直接欺身压向刺赤帝女，杀伐之意的侵蚀仿佛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只如轻风拂过。
少女暗金色的瞳孔微微缩紧，隐约可见如一线天般的竖瞳，微微燃起了古朴光泽的焰火。
被这双漂亮又可怕的眼眸盯着，刺赤帝女只觉得脊背发冷，就像是被上古凶兽死死锁住了气机。
再加上她浑身的青黑色鳞片，就算是上古凶兽也不过如此。
“即便是那些受到鬼神驱使的上古凶兽再现又如何?”刺赤帝女手持人皇剑，无神的眼眸仿佛也燃起了焰火，“昔日父皇一剑一剑斩下它们的头颅，以祭吾人族之血，如今...孤同样可以做到!”
阵阵擂鼓声仿佛从遥远的天穹之上传来，汹涌澎湃的战意几乎支配了刺赤帝女的全身，连人皇剑都被强烈地激发开来，几乎能够发挥出昔日涿鹿之战的六成实力。
当年可是还有上苍恩泽存在的，而如今人皇剑只能凭借刺赤帝女自身的力量。
她已经当了上千年的人皇，确实有这一份实力。
一双漆黑利爪伸出，又打算拿住人皇剑。
只是...
“先前不过是因为孤始料未及，没有真正驱使出人皇剑的威能，现在还敢徒手拿住，把孤当做何等儿戏?”
哪怕是因为收到神格意志的影响，情绪不会再有多少波动的刺赤帝女，神情都在这一刻浮现出了些许不屑。
在她看来，这就是找死的行为。
昔日的蚩尤，都不敢正面与人皇剑碰撞，不过是一个鬼神爪牙而已..
另一边，赤女的气质开始出现了可怕的变化，她半边脸都化作可怖的骸骨，身形更是虚化了不少，却是前所未有的强大。
瑶姬不由得震惊地望着赤女，她一直都知道赤女拥有着一定的鬼神资质，但却没有料到，这一份资质究竟有多么强大。
恐怕，就连鬼神亲自赐福，也不过如此吧?
赤女细细地感受着自己力量的变化，这是她第一次真正动用这股力量。
聪慧如她，这一刻瞬间理解了之前诸多疑惑之处。
“洛泠骗人，她根本不是什么治疗...”
“我也不是受了什么鬼神之伤...”
“因为我本来就是鬼神爪牙啊...”
这一股可怕的力量，只有鬼神爪牙才能做到。
替她引导这股力量的洛泠，又是什么情况呢?
不过，鬼神也好，上苍也罢。
实际上，赤女全都无所谓。
她既不痛恨鬼神，也不崇敬上苍。
“至少我现在，能够保护瑶姬姐姐。”赤女轻声念道。
她抬头望向四柄虚化长剑，然后一抬手，散开些许虚化的迷雾，轻微的涟漪蔓延闪过，把她和瑶姬全都笼罩了起来。
此时此刻，她们仿佛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这一切的发生都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在赤女护住瑶姬的刹那，洛泠与刺赤帝女短兵相接。
洛泠抬起双手直接拿住人皇剑，刺赤帝女激发人皇剑的威能，竭尽全力斩下。
远方源自于某位存在的目光缓缓投下，平静地注视着洛泠。
“锵!”
又是一阵金铁铿锵之声响起，洛泠再度徒手接住了人皇剑，只是这一次，她肌肤上的青黑色鳞片被直接斩碎，双手皆是鲜血直流。
“什么!”
刺赤帝女眸间闪过一丝错愕，她望向洛泠，却发现洛泠正在看着自己发笑。
如凶兽一般狰狞的面孔，却又带着某种妖冶狂野的美感，连笑意都充斥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悚然感。
远方的目光，在这一刻彻底中断。
“我已经许久没有动用过这道权能了...”
少女低声呢喃着，犹如恶鬼轻语。
就在这时，刺赤帝女脑海一震，传来一种剧烈的痛感。
但与此同时，更让她感到惊慌失措的是，她的人皇剑...正在逐渐脱离她的控制。
被前方恶鬼般的少女所夺走。
“权能「吞噬」。”
源自于哥伦比亚毁灭的一瞬，真正属于「末日」的权能，由于会让洛泠的恶鬼化加据，她已经很久没有再动用过了。
只是现在的情况，洛泠能够驱使的手段少之又少，想要应对刺赤帝女，只能动用「吞噬」。
以她现在的位阶，没有什么是不能被「吞噬」的。
哪怕是号称能够引领天下众生的人皇剑轩辕。
在对人皇剑轩辕进行「吞噬」的时候，洛泠逐渐发现，这柄剑...很不简单。
其中，绝对蕴含了外神之力。
不仅仅只是「蜕升」-「末日」所造就的力量体系之内。
“看来，昔日的双帝也隐约了解到一些真相啊...”
知道「蜕升」与「末日」本是一体，知道六条具备两端的路径究竟本质如何，正是因为知道这些，才清楚仅仅依靠「蜕升」的力量，是无法与「末日」抗衡的。
只可惜，不够成熟。
这一丝外神的力量，终究无法改变注定的终局。
洛泠隐约感受到某位存在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停留过一瞬，只是当「吞噬」权能开启的时候，这道目光便消弭于无形，洛泠推测应该是「审判」或者「罪棘」其中一位对应的神祇。
「审判」-「罪棘」路径是一体两端，但所对应的神祇可不是同一位。
“你究竟信奉了何方的邪神，竟然能以鲜血污染吾人族圣剑!”
刺赤帝女又惊又怒，她想抽剑离开，却被死死制住，动弹不得。
似乎随着人皇剑逐渐被洛泠所掌控，她所失去的人性也在逐渐回归，原本的威仪已不再，只剩下慌乱。
她还以为洛泠是用血污染人皇剑，才会让人皇剑脱离她的控制。
“我信的是上苍，你觉得算邪神吗?”
洛泠说着，然后用力一拽，直接将人皇剑夺了过来。
刺赤帝女踉跄几下，竟直接跌坐在地，满脸的失魂落魄。
“不，我的人皇剑...”
她抬起手，满脸焦急的神情，可浑身却是失了气力，怎么也站不起来。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嘛。”洛泠随手挥舞了几下，稍微检查，“怎么里面最核心的权能都被封印了啊，就只剩下几道不怎么样的力量而已。
“哦不对，好像是不对我开放，真扫兴。”
人皇剑是需要认可的，但这种认可却不是人皇剑的本身，而是那一位外神的认可。
刚刚投下的目光，便是源自于外神的意志。
至于如何认可..
并不是所有的外神都是奈亚，想尽可能地为这个世界达成一个不那么绝望的终局。
或许祂们各有打算，亦或者连人格意识的具现化都没有，只是凭借着神祇的规则行事。
简单来说，洛泠也不知道，但她也没什么兴趣知道。
洛泠把人皇剑的权能全部「吞噬」一空，除了最核心的一道之外，其他都被她当做了补品。
不过洛泠暂时感受不到什么变化，可能得等回到现世才能出现。
这时赤女也搀扶着瑶姬走了过来，直接便看到了满脸失魂落魄的刺赤帝女，以及满手鲜血淋漓地拿着人皇剑的洛泠。
“哇，洛泠，你现在好帅啊!”
赤女不由得惊呼一声，她似乎对这种模样的洛泠更感兴趣。
“不，把人皇剑还给我...”
刺赤帝女祈求般看着洛泠手上的剑，浑身瘫软，连动弹都不得。
完全没了之前的气势，甚至连自称都从“孤”变回了“我”。
掌控人皇剑的千百年来，刺赤帝女的一切都已经被这柄剑所承载与支配，直到这一刻才真正回归了自我。
“二姐。”
被赤女搀扶着的瑶姬神情复杂地看着刺赤帝女。
听到这道的声音，刺赤帝女才缓缓地把目光从人皇剑上抽离开来，望向瑶姬，神情全是苦涩，
“三妹，你已经赢了。”
瑶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位她不怎么熟悉的二姐。
“杀了我吧，拿着人皇剑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刺赤帝女垂下眼眸，“现在，你已经是人皇了。”
“二姐，你被祂影响得太深太深了。”瑶姬却是摇了摇头，说道，“都已经忘记了父皇所说的话。”
她指着被洛泠把玩着的人皇剑，说道，
“人皇剑之所以被称为人皇剑，是因为身为人皇的存在拿着它，并不是因为拿着它才是人皇。
“本质上，它不过是一柄强大的神器兵刃而已。”
作为铸造人皇剑的存在，昔日的双帝当然很清楚这柄剑的本质。
只可惜，他们的离开过于匆忙，终究还是没能把这份意志传承下来。
而在失去上苍恩泽之后，她们这些神眷者，也仅剩下过往上苍眷顾之时所留下的些许能力而已。
“确实。”
旁边的洛泠附和了一句。
“呵...”
刺赤帝女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些什么。
她只觉得成王败寇，输了便是输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这个世界(5k)
刺赤帝女瘫坐在地，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神情逐渐平静了下来。
“我一直都知道，我所做的一切...算不上尽善尽美。”刺赤帝女轻声说道，此刻的她似乎又恢复了往昔的些许威仪，“但大难当前，总得有一条能走的路。
“要知道，如今的人族，已不再有上苍的眷顾，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我们自己。”
她和瑶姬都是亲身经历过昔日涿鹿之战的亲历者，当然很清楚涿鹿之战的凶险，哪怕是当时的人族还拥有着来自于上苍的眷顾，依旧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如果鬼神之灾再临，哪怕规模不如往昔之时，以人族如今的羼弱之势，绝无抵御的可能。
这一切...不过是剑行偏锋而已。
66
瑶姬没有说话，她扭头望向赤女，示意她松开自己。
赤女稍作迟疑，但还是松开了手。
瑶姬向她微微颔首，然后一步一步，走到了刺赤帝女的面前，坐了下来，
“你知道，我曾为这个世界卦算过终局。”
“正是因为你所告知的终局，才促使我做出这些疯狂的决定。”刺赤帝女说道，“你的卦算向来准确，想要改变...不付出一些代价，是做不到的。”
在失去神格的影响之后，她已经肯承认这些决策确实疯狂，只不过...如果再来一次，刺赤帝女同样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
因为从始至终，这些都是刺赤帝女自己的想法，神格的影响只不是让她更加坚决地执行而已。
“...我当然清楚。”
瑶姬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她正是因为知道这些，所以才一直迟疑了不知多少岁月。
毕竟，瑶姬可没有冷漠的神格意志，能够替自己承当做出这些决策的压力。
只是，这样做就能够从未来注定降临的鬼神之灾中拯救众生吗?
答案无人知晓。
“只是二姐，他们实在是太苦了。”瑶姬睁开双眼，悠悠轻叹，“直到如今，我依旧记得千百年来游离大荒的-一幕又一幕。
“唯有受到神迹彻底解脱之时，我才能见到他们脸上浮现出...名为“希望’的色彩。’
“如此漫长的岁月，依旧没能改变你软弱的本性。”刺赤帝女摇了摇头，面露失望之色，又把目光投向了洛泠，“为此，你不惜与鬼神爪牙勾结吗?”
“...帝女，你挺不礼貌的。”
洛泠本想在旁边看着，不去掺和这对姐妹之间的恩怨，结果没想到还是被刺赤帝女给call了一下。
“我说错什么了吗?”
刺赤帝女看着洛泠的双手，闪过一丝难掩的情绪。
连瑶姬都望向了洛泠，神情里带着疑惑。
因为此时的洛泠，无论是从气息还是外貌，都是不折不扣的鬼神爪牙，这与她之前在废城里见到的仙女小姐相去甚远，几乎判若两人。
“肯定说错了!”
旁边的赤女立刻瞪了回去。
她才不管对不对的，反正面前的这个女人要杀她的瑶姬姐姐，肯定就是坏人了。
既然都已经是坏人了，坏人说的话就肯定都是错的。
“对，也不对。”
洛泠迈开步伐走了过去，把人皇剑随意插在旁边的地面上，然后同样盘坐在地，看得瑶姬和刺赤帝女这对姐妹神情闪过些许凌乱。
不是姐们，这可是人皇剑啊!
尽管刚才瑶姬自己都在说，不是持人皇剑者为人皇，而是人皇持有的剑才被称为人皇剑，但无论如何...这柄剑都是人族意志的精神寄托。
结果到了洛泠的手上，真的只当做一柄寻常兵刃而已。
“我现在使用的力量，确实与你们所说的‘鬼神'’之力相差无几。”
洛泠伸出可怖狰狞的双手，曾经的她也在惧怕着自己的模样，但在知晓一切的真相之后，她已经能够以寻常心来看待这一切了。
“但不代表着，我是‘鬼神'爪牙，从始至终...‘鬼神’都无法影响我半分，我所动用的“‘鬼神'之力并非来自于‘鬼神'本身，而只属于我自己。”
就像其他能力者所得到或使用的权能，都是源自于序列之上的存在，而洛泠则完全属于自身一样，她的「末日」与「蜕升」，都是她本身的力量，只是走在同样的路径上而已。
即便是最开始动用这股力量的时候，洛泠的心智都没有被深刻地影响过，只是表现出来的性格会随着动用的能力不同，而略有差别而已。
如果是平时状态之下的洛泠，与现在相比就要内敛许多。
很可惜，洛泠的这一番话并不能被瑶姬和刺赤帝女所理解，她们的眼中疑惑之色更甚了几分。
“可是，我之前见过你动用了上苍恩赐的神迹。”瑶姬稍作定神，继续问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
听到这句话，感到惊诧的却是旁边的刺赤帝女。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瑶姬和洛泠，目光不断地在她们之间游离，
“三妹，你的意思是...她直到如今，都依旧拥有着上苍的恩赐?”
如果是之前，刺赤帝女只会觉得瑶姬是在自己勾结鬼神爪牙的行为开脱，但事已至此，瑶姬已经没必要再欺骗自己了。
也就是说...
刺赤帝女惊疑不定地看着双手抱胸的洛泠，看着她这副狰狞又妖冶的外貌，实在难以想象与上苍会有所联系。
更何况...上苍早就在涿鹿之战结束之后，彻底抛弃了人族。
“对，也不对。
洛泠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回答，
“与‘鬼神’之力一样，我所使用的‘上苍恩赐'，并非源自于上苍，而是独属于我自己。”
瑶姬和刺赤帝女听着依旧是云里雾里，至于旁边的赤女，她从第一句话开始就已经听不懂了，索性站到旁边恢复状态。
刚才她动用“鬼神”所赋予的古怪能力，从诛仙四剑阵的手上把瑶姬姐姐救了下来，但她是第一次动用这股力量，却是有些不知轻重。
危险之时竭尽全力，生怕会被诛仙四剑阵攻破自己的能力，直到现在疲乏之意阵阵袭来，只得在旁边找了一个墙角靠着。
“即便如此，我还有一个疑问。”瑶姬定了定神，沉声说道，“你为何能够拥有“上苍’和‘鬼神'的力量?难道就不会冲突吗?”
洛泠一愣，稍后才反应了过来。
在这片传说之地，是不存在路径的概念的，由于蜕升老妈临死之前的布置，这里直抵路径的本源，也就是「蜕升」与「末日」，没有所谓延伸的六条路径。
所以，她们是不知道路径之间，拥有彼此相对的两端。
“如果我说，所谓的‘鬼神'和‘上苍'，其实都是同一位存在...你们会怎么觉得呢?”洛泠沉吟片刻，说道。
“荒谬!”
刺赤帝女轻斥一声，直视着洛泠，脸色却苍白了些许，
“即便如今的上苍已经抛弃了我们，但昔日祂确实从鬼神的手上将吾等庇护，如果祂就是鬼神，又何必多此一举?”
瑶姬虽没有说话，但从她的眼神来看，确实赞同刺赤帝女的这句话。
“这玩意解释起来就很麻烦了啊...”
洛泠不禁苦恼地挠了挠后脑勺，这件事情从头说起不知道要说到天荒地老，先别提她现在无法动用傀儡谣能力，哪怕有记忆包，都很难囊括来龙去脉的全部。
“总之，情况就是这样。”洛泠摊手道，“我解释不了，你们爱信不信吧。”
“呵...”
刺赤帝女冷笑一声，却在这时瞳孔微缩，重重地咳了几声，气息瞬间便虚弱了起来。
地面上多出一大滩污秽的鲜血，不断地腐蚀着周围的沙土。
“二姐，你这是...”
瑶姬看着地面上发黑的沙土，神情浮现出些许震惊。
“呵呵，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吗?”
刺赤帝女忍着伤势，脸上闪过些许苦涩。
“难道说...”
瑶姬看着刺赤帝女，忽然想到了一个流传许久的说法。
“没错。”刺赤帝女闭上双眼，“亲手杀死蚩尤的我们，都无法逃过鬼神之力的蔓延。
“先是魃，然后是父皇，之后便是我...接下来，该轮到你了。
“我一直以来都是依靠人皇剑的力量抵御着这股伤势的蔓延，不惜以自我的意志作为筹码，但人皇剑被夺走之后，我的生命就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人皇剑里有一丝外神的力量，虽然刺赤帝女不知道这一点，但她知道人皇剑是如今世间唯一个能够抗衡鬼神的存在。
瑶姬沉默地看着刺赤帝女，对于这位二姐的逝去，她本没有什么感觉，但相似的死亡命运要降临在自己身上之时，她却有些不知所措。
她并不是怕死，而是担心自己这一死，众生便失去了最后的希望。
可如果拿起人皇剑的话，她会不会变得跟刺赤帝女一样?
因此，瑶姬的神情难得浮现出些许挣扎。
这是一个极为艰难的抉择。
刺赤帝女挣扎着起身，她的身上逐渐浮现出怪异的特征，阵阵黑气不断地涌动着。
白皙的肌肤开始大片大片地溃烂，恶毒的腐臭充斥着周围的空气。
她本来姣好的面容，因为无数的腐烂变得难堪入目，尽管神情如旧。
刺赤帝女抬起头，望向远方的漆黑，轻声说道，
“三妹，我是时候随父皇而去了，而你...还能够如何选择呢?”
她留给瑶姬一个古怪的笑容，然后便竭尽最后一丝气力，腾空而起。
以完全透支自身作为代价，向着远方的漆黑飞掠而去。
在生命走向尽头之时，刺赤帝女作出了与双帝一样的选择，直接踏入了鬼神领域。
瑶姬沉默地目送着她这位二姐的远去，又把目光投向洛泠旁边的人皇剑，神情复杂。
“人皇剑你若是想拿，就直接拿走，我用不着。”洛泠直接说道，“但...正如刺赤帝女的情况一样，使用它是有代价的。”
一位态度未知的外神，连洛泠也不敢打包票。
但她又不敢确定，究竟是刺赤帝女自己的选择导致了这一切，还是因为人皇剑之中外神的影响。
人皇剑里面其他被刺赤帝女所赋予的权能都被洛泠带走，留下的唯一一道就是人皇剑的本质，也是洛泠无法干涉的部分。
片刻之后，瑶姬便作出了她的选择。
“把人皇剑交给我吧，”瑶姬伸出手，说道，“我得为芸芸众生负责。”
“行。
洛泠拔出人皇剑，直接丢给了瑶姬。
瑶姬接过剑，轻轻拿着剑柄，神情却愈发复杂了起来。
曾经，她不愿承担这一份沉重的责任，直接拒绝了与二姐竞争人皇的资格。
可现在...
她已经不得不坐在这个位置了。
“洛泠小姐，你知道的事情似乎很多。”
瑶姬收起人皇剑，抬头望向洛泠，低声说道。
“只是比你多一点而已。”
洛泠不置可否地说道。
“所以，你知道该如何拯救这个世界吗?”
瑶姬抬头直视着洛泠，目光之中带着哀婉的殷切。
“我...很难说。”洛泠摇了摇头，说道，“答案，需要你自己去寻找。”
“这回倒是轮到你卖关子了。”
瑶姬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露出一抹笑容，可无论如何都笑不起来。
“但我可以告诉你，鬼神...无法被抗衡，至少我们做不到。”洛泠轻声说道，“刺赤帝女的想法，从一开始就不现实。”
哪怕付出多么巨大的牺牲，在最后一刻来临之时，都是无用功。
“这样啊...其实，在我的卦算之中便是如此结果，只是我以为还能稍微挣扎一下呢。”瑶姬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既然已经知道是这样一个毫无希望的结果，又为何要作出如此多的努力呢?”洛泠轻声说道。
她知道自己的答案。
但她更想知道瑶姬的答案。
“无非是...抱着一丝可悲的渺茫希望而已。”瑶姬的神情平缓了些许，“就算最终还是失败，至少我知道...我已经竭尽全力地去挽救了。
二姐说得对，我的性格过于软弱，见不得众生苦难，连最微小的生命都要过分珍视，实在难为人皇。”
“不对不对，怎么就不行了!”就在这时，旁边休息得差不多的赤女跳了出来，叉着腰说道，，“这人皇那坏女人做得，我家瑶姬姐姐怎么就不行?”
“不是这样算的...”
瑶姬伸手揉了揉赤女的头发，无奈地说道。
“不许你这么贬低自己，你可一点都不比那个坏女人差!”赤女鼓着脸说道。
“这些事情很复杂，不是一两句话能够回应的...”
瑶姬苦笑着说道，“你还小，等你长大之后，就会明白的。”
“那我还是不长大了。”
赤女蹲了下来，小脸依旧是鼓着的。
连续几日的高压让洛泠觉得有些困乏，她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说道，
“瑶姬，我等会应该要睡很长的时间，你且听我几句话。”
“嗯?你说。”
闻言瑶姬却是一愣，但还是按捺着心底的疑惑，说道。
“就跟上次一样吗?”
赤女对此已经是轻车熟路，要知道洛泠上次一睡就是-是一个月，连猪都没她能睡。
“嗯。’
洛泠点点头，继续道，
“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要试图与人皇剑里的力量作出任何交易，哪怕你最终会被鬼神之力反噬而死。”
“啊?”
瑶姬还没说些什么，赤女却先急眼了，
“这怎么可以，洛泠，亏我这么相信你，怎么你也要害死瑶姬姐姐?”
“赤女，住嘴。”瑶姬呵斥了赤女一声，然后向洛泠说道，“我清楚了。”
“可是...”
赤女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瑶姬一眼瞪住。
“因为接受交易的结果，可能比死亡更加可怕。”
洛泠说道，她没有忘记“长生天”的惨状，这是一一次失败的尝试，虽然并非全无意义，可...结果着实让人心痛。
赤女依旧听不得这话，双手抱胸撇开脸去。
可又忍不住望向洛泠，眸间带着某些莫名的情绪。
“还有，不要试图去抗衡鬼神，开启下一次鬼神战争，尽可能找些别的办法吧。”洛泠继续说道。
“这...行，我知道了。”
瑶姬勉为其难地微微颔首，她虽然看不得刺赤帝女以无比残酷的方法进行备战，却又没有完全想放弃这一方针。
洛泠的这句话，她顶多听进去了半句。
只不过，言已至此，洛泠确实也只能提醒到这里。
强烈的困乏之意终于还是阵阵袭来，引导着洛泠逐渐沉入梦乡。
恶鬼般的少女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周身的鳞片一寸又一寸地湮灭，显露出少女清秀的脸庞。
“赤女，把洛泠小姐带上吧，之后...由你来照料她。”瑶姬疲惫地说道，“接下来，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忙。”
“哦...”
赤女还对洛泠刚才的话有些耿耿于怀，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把少女的身躯抱起，背在身上，就像前一个月一样。
“这个世界啊...”
瑶姬拿着人皇剑，抬头望向远方无际的漆黑，轻叹一声。

第一百二十六章漫长岁月(5k)
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当洛泠再度睁开双眼之时，依稀还能感觉到梦醒之后的恍惚。
洛泠坐起身来，被蜕升守护所笼罩着的地利预兆依旧靠在她的身旁。
不过这一次，洛泠没有立刻挣脱开来，她认真仔细地端详着地利预兆，微微皱眉。
说实话，虽然她大概已经确定地利预兆就是瑶姬，但...总觉得多少有些差别。
地利预兆相较于瑶姬而言，似乎缺少了一些什么。
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直接让地利预兆与瑶姬之间存在着一些较为明显的差异。
当然，仅论容颜的话，是一模一样的。
“也罢。
洛泠轻吐出一口气，把地利预兆搂着自己的胳膊拨开，然后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她在房间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脸颊两侧依旧是尚未消退的青黑色鳞片，一双暗金色的竖瞳仿佛燃着不灭的焰火。
“看来，里面的情况也会波及到现世啊...”
洛泠轻叹一声，她现在的状态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只能在这段时间里尽可能缓解。
看了一下她之前设定的时间，这一次只度过了约莫三天时间，倒是比上次要快得许多。
动用仙女形态简单查看了一下时间长河的情况，与上次相差无几，灰蒙蒙的迷雾阻拦着她靠近飘荡着时间节点的河面，需要一些时间来进行恢复。
洛泠又查看了一下她在“传说”之地的收获，她可是没有限制地对人皇剑动用过「吞噬」，把其中除了外神权能之外的力量全部磚了个干净，只留下光秃秃的剑还给了瑶姬。
不过，瑶姬也用不上其中的力量，她所需要的，仅仅只是其中可以用来稳住「末日」伤势的外神之力而已。
刺赤帝女所有的能力都更偏向于「审判」-「罪棘」路径，虽然在“传说”之地并没有路径的概念，但整体的偏向还是有的。
只可惜洛泠现在并没有审判路径的化身，所以这些被洛泠夺走的权能，她暂且动用不了，只得封存起来。
把这些都整理完毕之后，洛泠又忍不住想到在离开之前，瑶姬看着自己复杂的目光。
“也不知道，最终的结果会是什么样...”
洛泠抱着些许思绪，走出了房间门。
仅仅三天时间，她们的神国“家园”并没有太多变化，姐姐苏婉依旧没有在家里，也不知她是在忙碌些什么，连卯刻都被她带走了许久。
甚至于，上次家庭聚会的时候，卯刻都没能赶回来参加。
其他几位情况如旧，因为「末日」即将来临的压迫感，两座起源之地的情况平和得很，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出现。
在了解完情况之后，洛泠再度回到了房间之中，继续等待着时间长河的解封。
黯灰迷雾在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再度消散开来，洛泠得以继续踏入其中。
又是一阵熟悉的恍惚过后，洛泠睁开双眼，第一眼便看到了一名容颜绝美的高挑女子，正坐在旁边的桌旁撰写着什么。
这名女子生得极美，即便神情淡漠，都不由得让人心神向往，觉得哪怕多看几眼也是好的。
洛泠看得觉得面熟，一时却想不起来。
直到片刻之后，女子察觉到旁边的动静，微微一动，熟悉的轻铃声响起，洛泠这才恍然大悟，
“...赤女?”
等等，赤女?
洛泠瞬间便瞪大了双眼，她直勾勾地看着侧脸望向自己的绝美女子，小嘴微张，一时之间难以闭上。
她知道赤女确实长得很漂亮，长大之后绝对会是一个绝色美人，但...怎么就长大了?
在洛泠的意识里，只过去了不到两三天的时间，赤女在她的印象里就是个还没她肩膀高的小屁孩。
本以为这一次分别会是几个月时间，没想到...已经过了数年?
更加可怕的是，她竟然看到赤女在写字...
天呐，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丈育竟然会写字了?
赤女只是听到些许动静，下意识地偏头望来而已，却直勾勾地对视到了一双暗金色的竖瞳，此时她有些错愕，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直到片刻之后，她才略带不可置信地说道，
“洛泠?”
“嗯。
洛泠点点头，缓缓地坐起身来。
“你...”
赤女把笔丢下，然后小迈几步，随着悦耳轻铃响起，一阵幽雅的香风扑鼻而来，柔软的身躯直接压到了洛泠的身上，赤女的嗓音难掩激动，
“你总算醒了，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
“....你确实是赤女。”
洛泠本还有些不确定，毕竟和她所认识的赤女差别实在有些大，但这句话一出来，洛泠瞬间便确定了。
还是一样的会说话。
“以为我死了，你还敢放在房间里?”
洛泠扯了扯嘴角说道，但还是伸出双臂，轻轻拥着怀里的女子。
赤女话音微凝，然后撇了撇嘴，
“因为凉凉的，正好当做抱枕。”
洛泠不由得想到她第一次和赤女同在一个床铺睡觉的时候，她就说过自己身体凉凉的跟死了一样样...
等会?
“这是你的床?”洛泠惊诧道，“你一直和我在一块睡觉?”
“这有什么?”赤女微微皱眉，“我还替你洗浴换衣呢，否则就算没死，你都躺了这么久，都该发臭了。”
看到洛泠忽然抱紧了自己的身体，赤女更是噗嗤一笑，
“还挡什么，你的浑身上下我都已经看腻歪了，又没什么好看的。”
虽是这样说着，赤女的目光还是忍不住乱飘。
嗯，还是动起来的洛泠更有意思一些。
洛泠却只觉得隐约一丝悔意闪过，她当时是不是更应该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
“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至于一直把我放在自己的床上吧，”洛泠说着，“寻一处僻静地放置，或者装个棺材埋下得了。”
反正她又不是第一次躺棺材了。
“这可不行，瑶姬姐姐让我好生照料你，肯定不能这般糊弄了。放到别处我也嫌麻烦，倒不如留在身边得了。”赤女说道，“而且，我们也不知道你何时才会醒来，哪知过了这么长时间。”
“长时间?距离我上次苏醒...大概过去了几年时间?”洛泠随口问道。
“差不多三十年吧。”赤女回答道。
“三，三十年?”
听到这句话，洛泠的神情忍不住浮现出震惊之色。
“诶，看不出来吗?”赤女站起身来，“我以为你见到我现在这般模样，就应该能够认出来了。”
“鬼才认得出...”
洛泠眼皮微抖，虽然现在的赤女确实是长大了，但从外貌上看，不过是二十来岁左右。
更别提赤女倾国倾城的容颜，再换个年轻些的妆容，说是与洛泠同岁也不会让人意外。
“倒是你，三十年时间全无变化。”赤女托着下巴，继续说道，“连身上的鳞片都没有剥落一片，就像是定格在一瞬间一样...洛泠，你该不会是个活得天长地久的老不死吧?”
“胡说，我才十八岁。”
洛泠一听立刻就不乐意了，她好好一个花季少女，怎么总让人误会是老东西。
“是是是，你永远都是十八岁，我不与你争论便是。”
赤女却只是笑着，她决然不会相信洛泠这句话，因为她自己也时常这样说。
毕竟她的长相依旧足够年轻，出门在外，女孩的年龄都是自己给的。
反而这句话让洛泠只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再想解释些什么都觉得无力。
“三十年时间...”洛泠轻叹一声，定了定神，问道，“瑶姬现在怎么样了?”
很，还没死呢。”赤女似乎是”赤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抱着双臂，岔岔地说道，“不会让我们的洛泠大小姐失望吧?”
洛泠被赤女这吃枪药一般的言语呛得一时无语，然后便想起她在沉眠之前的嘱咐，无奈地说道，
“我当然很希望瑶姬没有出事....”
不过，赤女的任性也就到处为止，很快她的神情便凝重了起来，颇有几分大人的感觉，
“她当时确实把你的话听进去了，至少...是这样做的。”
紧接着，赤女便为洛泠讲述这三十年间所发生的事情。
首先，刺赤帝女的死带来了极大的震动，尤其是她在临死之前屠灭帝盟总部的行为，更是让整个大荒感到遍体生寒。
好在帝盟总部并不会驻扎过多重要人物，毕竟是直面鬼神领域的前线，要是一不小心出事的话，会连累许多。
瑶姬凭借着她的威望，以及手上的人皇剑，承当起新一任人皇的责任。
她先是公开了刺赤帝女持续上千年的可怕谋划，然后动用人皇的力量遏制了所有弥漫的小规模鬼神之灾。
再之后，便是撤下几乎所有军制，只保留一部分驻守在前线的兵卒。
确实是听从了洛泠，不要妄想着抗衡以武力抗衡鬼神之灾的建议。
听到这里，洛泠却老师皱起了眉头，她隐约能从赤女的描述之中听出来，瑶姬...实际上依旧是举棋不定。
她过于优柔寡断的性格，确实不适合担任人皇。
只是事已至此，不得已而为之。
“还有一件关于你的事情。”
说到此处，赤女的神情古怪了几分，说道，
“你还记得...‘九天玄女娘娘’吗?”
一提到这个，洛泠就尴尬到脚丫都忍不住地想在地面上抠出一个三室一厅。
“现在，已经不只是大荒的第一信仰了，在瑶姬姐姐的推波助澜之下，几乎是整个人族共同的信仰。”赤女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指了指放置在房间高些位置的神龛，“诺，连我都参拜上了呢。”
洛泠抬头望去，看着神像的模样，差点没把下巴惊掉。
这，这是她?
在长达三十年时间的演化之后，神像成功从少女变成了大妈...其实说大妈有点不太尊重，更准确而言，是化身成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
其中圣洁富态的面孔，更是让洛泠不由得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
“别掐了，你连一两都没有重。”赤女轻哼一声，莫名带着些酸意。
“总觉得有些过于离谱...”
洛泠实在是哭笑不得。
“因为你的信仰确实很有用，几乎专治鬼神之伤。”赤女继续说道，“正是因为这样，瑶姬姐姐才会利用人皇的影响力，向整个人族推广。
“而且，在这过程之中，你的事迹被添油加醋过不少，想听一听吗?”
“不不不...”
闻言洛泠立刻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如今她已经够羞耻了，就不必继续公开处刑...
“你呢，你现在怎么样了?”洛泠缓了稍许，问道。
“哼，怎么到最后才来问我的事情。'
赤女撇了撇嘴，脸蛋微鼓，这般可爱的动作，却是让她本就动人的魅力又凭空添了几分窒息。
“别闹。’
洛泠黑着脸，都已经这么大个人了，怎么性格还是带着些小孩子脾性。
论起来，现在的赤女年纪都能当她妈了好吧!
“我还是跟之前一样啊，跟你说的一样，”赤女说道，“我确实只是掌握着鬼神的力量，而不是鬼神爪牙，这么多年下来也没什么异样，好得很呢。”
说到这里，赤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略显得意地说道，“而且，瑶姬姐姐还说，我的能力肯定可以为拯救苍生出一份力，让我好生养着，不要荒废。'
她不是因为能够拯救苍生而高兴，而是因为瑶姬所寄托的期盼。
“...用得上吗?”
洛泠沉吟稍许，之前赤女的能力确实尚未完善，因为“传说”之地并不存在路径的概念，所以赤女的能力是直接来自于「末日」。
当时的她还没有强大到足以形成权能，只能归类出一些特性而已。
不过，以赤女的资质，现在应该已经拥有权能了。
“如此便好。”洛泠微微颔首，说道，“瑶姬现在是在哪，我去见见她。”
“瑶姬姐姐...”
一提到这个，赤女瞬间跟打了霜的茄子一样蔫了，瞬间神情便垮了下来，
“她不在这边，还在忙呢...”
在担任人皇，并且确定方针之后，瑶姬便很少留在一个地方。
她一直都在四处走动，不只是巡视众生，更是在寻找救世的办法。
拯救世界的方法从来都不是闭关硬想就能够得出来的，更何况洛泠的几句话就已经否决了所有先人的经验。
瑶姬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够逐渐摸索出，究竟如何才能够挽救这个岌岌可危的世界。
所以，在这三十年以来，连赤女都很少见到瑶姬。
逼得这个丈育学会了读写，只有这样，她才能够以神通法术送信给瑶姬，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拥有洛泠顶级方便的傀儡谣能力。
刚才赤女就是在写信给瑶姬，这才写到一半而已，便被苏醒的洛泠给打断了。
“可怜的留守儿童。”
洛泠怜悯地看着赤女。
“儿童?我现在还能算是儿童吗?”赤女眨了眨眼，一拍手，“噫，好耶!”
这丫头...这大姐所关注的地方向来与众不同。
“既然这样的话，我就不去打扰她了。”
洛泠摇了摇头，她同样对此束手无策，即便与瑶姬见面，也无法找到更多办法。
“对了，现在我们已经不在大荒了哦。”赤女一拍脑袋，叉着腰说道，“我们是在人族的都城‘朝歌’里，这里可厉害了，你肯定没见过这么繁华的地方!”
看着除了身形长大之后，与记忆之中一般无二的赤女，连洛泠都忍不住微微勾起嘴角，
“是吗?”
繁华?
她什么样的繁华没见过...
不过，既然赤女以如此炫耀的口吻诉说的话...就不去打搅她的兴致吧。
“我也很想看看是什么样呢。”洛泠微笑着说道。
“哼哼，肯定吓坏你咯。”赤女的鼻尖都快朝天上仰着了，然后转身去衣柜里拿出一套衣裳，便直接把手伸向了洛泠的脖子，“来，我先给你换个衣服...”
“等等，为什么是你给我换?”
洛泠往后挪了些许，直接躲开了赤女伸来的柔美。
“哎呀，我都忘记你已经醒啦，平日里都是我动手帮你换的衣服哩。”赤女笑盈盈地说道，“而且我们的尺码相差不多，都能共用，我偶尔也想看看我的衣裳穿在你身上会是什么模样。”
直接当做换衣人偶了是吧?
不过听到后一句话，洛泠不由得把目光向下挪动了些许，瞬间了然。
还真是差不多...
没想到啊没想到，总算是找到家人了。
一时之间，洛泠竟有些热泪盈眶，双手握着赤女的手说道，
“实在是太令我感动了，赤女。”
赤女一愣，却有些慌乱，脸色微红，
“这，这也没什么不得了的...”
洛泠这是怎么了，怎么她有些看不明白了?
等会，自己怎么心底也有点酥酥麻麻的，好奇怪...
难不成，是因为换衣服?
赤女念头闪过，然后便脱口而出道，
“要不，你来替我换换?”

第一百二十七章满城丧(5k)
赤女这般无厘头的言语当然是被洛泠华丽丽地无视了，她还是把赤女给推出了门外，这才淅淅索索地换起了衣裳。
虽然洛泠已经被赤女看光了三十年...但她还是不太习惯在别人面前露身子。
“什么嘛...”
赤女撇了撇嘴，不知为何，在再度见到洛泠之时，心底莫名生出些异样的情绪，一些难以遏制的念头从心底涌现。
直到洛泠把衣裳换好出来之后，赤女才连忙打消了这些古怪的念头，端详着现在的洛泠。
“不错嘛，我的衣裳也很适合你呢。”
赤女托着下巴，上下打量着洛泠，感慨道，，“果然还是动起来比较能够看清楚，与先前替你换上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你若不提这些，我们还能算好朋友。”洛泠脸色微黑，但她也不能说赤女些什么，毕竟对方做得确实没错。
洛泠已经开始寻思起，她要是继续沉眠三十年的话，应该如何处理。
“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容易害羞呢。”赤女美得令人窒息的脸庞稍稍向洛泠凑近，幽雅轻香扑鼻而来，“没怎么打扮就有这般姿色，看来洛泠你长得也不差嘛。
“尤其是这些鳞片，哎呀呀，真是帅气得紧，我要不也贴些在脸上?”
“...真的吗?”
洛泠伸手摸了摸自己脸颊处还没有消退的青黑色鳞片，却是苦笑着。
也就是现在她已经洞察了本质，换做过去，连她自己对这般样貌也是怕得很。
从来就没有人觉得她现在犹如恶鬼般的样貌称得上“帅气”或者“美丽”，所有的形容词，甚至包括她自己的，都是“可怕”或者“恐怖”。
“自然是真的。”赤女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洛泠的脸颊，脸上微微露出享受的神情，“尤其是这冰冰凉凉又阴森坚硬的触感，实在是精彩。”
“别摸了...”
洛泠抬手拍了拍赤女不甚老实的小手，赤女说出这句话之时的神情让她不由得开始联想起来，这厮是不是每天晚上都在偷偷摸自己浑身.上下的鳞片...
“呼呼。”
赤女却是不恼，只是把手搭在身后，微露银牙明媚地向洛泠笑着。
她还是与过去一样，一双白皙的赤足踏地，也仅有脚腕处的轻铃响起之时，才能意识到她鬼魅般的步伐已经迈开。
也不知怎得，即便赤女常年都是赤足行走，脚上却全无伤破污秽的痕迹，这一点就算是在赤女还未曾觉醒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
似乎也只能归类于赤女奇奇怪怪的天赋。
“快些走吧，再晚些该宵禁咯。”
银铃轻响，赤女直接抓住了洛泠的小手，拉着她向门外跑去，所踏出的每一步都像是在轻灵地跃动着。
就在此时此刻，倾城的绝美女子稍稍回首望去，灿烂的笑颜近乎永恒地烙印在洛泠的脑海之中。
这一幕，让洛泠不由得恍惚了些许，脑海之中被尘封的某一部分似乎将将揭开，可很快便随着赤女清脆响亮的娇笑声而烟消云散。
“呵呵...洛泠，你怎么像个害羞的小娘子似的，以前怎么没见你这般模样?’
“总说以前以前...我见你与以前却是没什么长进。”
洛泠岔岔道，明明她都没什么改变——对于她而言，也就过去了几天时间，哪里来的改变。
“怎么没得长进，我现在可是长得比你还高呢。”
赤女得意洋洋的模样倒是与她幼时相差无几，只是更动人几分而已。
“高上些发梢而已...”
洛泠还想嘴硬几句，只是赤女比她高的确实不止是一些发梢。
所谓繁华的朝歌城，其实不过是人较废城而言多了一些，也多出些许嘈杂的人声，可洛泠的目光望去，却看不到一丝生机。
甚至连悲哀都见不到，只是平淡的麻木而已。
鬼神之灾，永远都是悬在这个世界之上的一柄利剑。
更别提，前任人皇刺赤帝女偶尔还故意把这柄利剑往下拽动，所带来的惊恐与重压更是难以言喻。
赤女却是看不懂这些，她只觉得城里的大家都活得好好的，没有跟废城的老兵们一样因为被鬼神之伤所侵蚀而变得面目全非，就已经很好很好了。
偶尔有几个店铺开门，乱七八糟的街道上也偶有些叫卖声，赤女却是见什么都新奇，哪怕她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三十年。
洛泠就这样陪着赤女从城南一直玩到了城北，又一同坐在城门口附近的烂桥上，看着几近干涸的河流向远方挤去。
“洛泠，我很高兴。”赤女的身子稍稍往后靠去，仅凭手臂撑着，光洁的脚丫在桥上晃呀晃，“我都好久没这么高兴过了，瑶姬姐姐让我留在城里不许走动，说是有要紧事交给我，得让我好生准备。”
“...这样吗?”
洛泠应着，神情却是平淡。
“好在城里的玩乐确实是不少，我平日里也算不上闷，偶尔跑到这城门桥边，还能见到鱼儿在水里游呢。”
赤女努力盯着桥下已经与小水沟无异的溪流，似乎是在想能不能硬生生给看出几条小鱼儿，让洛泠也能够见一见这有趣的场面。
“.......”
洛泠没有说话，她稍稍扭头望向赤女，微微张口，可话到嘴边却什么都没有什么，只是缓缓闭上。
赤女没有察觉到洛泠的异样，只顾着继续说道，
“就是平日里没人陪我，城里好玩归好玩，但大家总是有自己的事情，连我说几句话都听不得，急匆匆便走了。
“我搭不到朋友，只能回房间里写信给瑶姬姐姐，顺便再给你换几套衣裳看看。”
说到这里，赤女忽然想到，刚刚洛泠似乎很介意自己提到这件事情，于是便偷偷瞄向洛泠。
好在洛泠像是没听到，或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竟没什么表情，赤女便在心底偷偷地松了口气。
“这三十年，你一共见过瑶姬几次?”洛泠问道。
“我算算...”
赤女掰着葱白的手指，嘴里还在默念着什么，然后垂头丧气道，“好像...就只有两次而已。
“一次是带我过来朝歌城里，说这是人族最为鼎盛繁华的都城，让我在这边好好享乐...哎呀是休息，休整，为后面的大事做准备呢。
“至于另一次嘛，大概是十年前吧，她忽然就回来找我，我还以为她的事情总算做完了呢，结果就待了几天，又匆匆离开。”
“...原来如此。
洛泠的目光缓缓挪开，闪过几分复杂的神色。
瑶姬...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
尽管赤女从一开始就说自己很久没有见过瑶姬了，但洛泠也只是以为瑶姬过于忙碌，才没能留在赤女身边。
可从现在看来...
事实却是有些差别。
洛泠的目光望向城内，此时已近宵禁时分，城内的烛火已经熄灭了不少，显得幽暗宁静。
“若是人族最鼎盛的都城，仅仅只有千余人的话...这实在有些凄凉。”
洛泠已经进行过感知，在这座朝歌城内，仅仅只有千余人而已。
所谓的繁华都城，也只有赤女这个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留在渺无人烟的大荒之中，没见识过什么的人才会相信。
这座都城从里到外都透露着古怪，最明显的一点便是...
城内竟无人对赤女特别留意过，只把她当做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女子。
这是绝不可能的。
赤女无论怎么看，都寻常不了，以她的容颜相貌，哪怕只是普普通通地走在路上，都会引来无数的目光注视。
所以，洛泠怀疑城里的人...根本就不是人。
但这只是一个猜测而已，她现在可用不了傀儡谣能力，否则的话，动用孢子稍一探知，就能够探清真相。
不过以现在的情况，洛泠的推测多半是差不了多少...
正因如此，洛泠才对瑶姬的做法感到疑惑。
是担心赤女的情况会失控，所以才专程弄了一座假城来束缚赤女吗?
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这些话洛泠没有直接告诉赤女，因为她知道就算说的话，赤女也是决然不会相信的，反而会因为这个与自己起些不必要的争闹。
更何况...
洛泠相信，瑶姬是不会害赤女的。
瑶姬又不是之后才知道赤女拥有着能够踏上「末日」路径的天资，甚至是因为她发现了这一点，才会把赤女一直带在身边。
在这种情况下，又怎么可能会因为赤女觉醒了这股力量，而又苛待于她呢?
因此，在这样的前提下，答案或许并不重要。
一念至此，洛泠的神情便轻松了不少。
“对了赤女，我记得之前你提到过，想吃我做的东西，对吗?”洛泠轻笑着说道。
“之前?”闻言赤女却是一愣，“提到.….过吗?”
“就是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洛泠提醒道，，“你当时做了些肉汤，我嫌寡淡无味...”
“呀，这么久的事情了，你竟还记得。”
赤女眨了眨眼，“还是说...对于你来说，其实也就是前不久的事情?”
她已经略微猜出了洛泠的情况。
“差不多吧。”洛泠微微颔首。
“真好啊。”赤女羡慕地说道，“我也想一睡就是三十年，醒来之后还是前不久的记忆...还有模样。”
“怎么，长进了还不行?”洛泠一挑眉。
“长大了也不全是些好事，”赤女却端着下巴苦恼地说道，“换作先前，哪怕瑶姬姐姐再三交代，我该跑出去玩还是会跑出去。
“但现在的我知道，瑶姬姐姐已经很累了，我不能再给她添乱，只得老老实实地留在城里咯。”
赤女生性本就不爱受到束缚，说什么城里好玩，其实也只是自我安慰而已。
过去的情况同样如此，第一次与洛泠见面时就敢大胆地越过废城结界，全然不担心洛泠会不会是鬼神爪牙之类的可怕存在。
她是靠近了才问到洛泠身上带着瑶姬的味道，出城时可没这么想过。
“瑶姬应该是会喜欢你这种长进。”洛泠轻笑着打趣道。
“她喜欢，我可不喜欢。”赤女撇着嘴，说道，“罢了罢了，不说这些个伤心事，让我尝尝你的手艺吧，碰巧我也有好一段时间没吃过饭了。”
“放心吧，我做的饭菜，就没人说不好的!”
洛泠撸起袖子，兴致勃勃地说道。
“当真?”
赤女狐疑地说道，看到洛泠是这般态度，她心底却是莫名地生出些不妙的感觉。
“当真!”
洛泠语气相当笃定，反正吃过她饭的人都不在这里，不真也得真!
再说，对于过去的自己而言，她同样是有所长进的。
要知道，洛泠已经在脑海里演练过不知千遍万遍，就等着一个能够露」露上几手的机会呢。
“行，我屋里有炊具，再去刘屠夫家吊几扇兽肉过来。”
赤女从桥上跳下，明明是踏在不深的水面上，却没有激起半点水花，几度轻跃之后，便入了城。
洛泠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不消片刻。
赤女愁容满面。
“你确定，真的没人说不好?”
赤女漂亮的脸蛋都快挤成了一块，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在面对食物之时有一种无从下口的感觉。
“你就说是不是不寡淡吧。”洛泠面不改色地说道。
“...是不寡淡，但有点太精彩了。”
赤女拿着勺子的手微微颤抖，心底想着要不直接给隔壁老李头养的几头畜生开开荤得了。
但就这种德行，她总觉得，连畜生都吃不得。
洛泠师从的阿三美食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够把食物做得如此五彩缤纷?
赤女百思不得其解。
“罢了，还是我来动手吧。”
赤女轻叹一声，把洛泠从烹饪的位置上驱离，态度相当之强硬。
“哼，还是跟之前一样寡淡。”
“总好过你的...阿三美食。”
“只是这一次稍有失误而已，让我再试一次，绝对可行!”
“...我在想隔壁的老李头会不会怀疑我这是想下毒害死他的几头畜生。'
洛泠能够停留的时间只有几日而已，这期间，她一直在陪伴着赤女。
看着赤女写信给瑶姬，在城里到处玩闹，坐在城墙上看着日起月落，又到暮色降临。
几日之后，洛泠再度感到了困乏之意袭来。
“赤女，还是继续留我在床上休息吧，忽然想着，让你照顾也不是不行。”洛泠的眼皮直打架，“换衣裳就换衣裳吧，反正你也换了三十年，左右不过是再让你多换三十年而已。”
旁边的赤女还有些恋恋不舍，
“你...又要睡啦?”
她没敢问，是不是一睡就要睡很久。
仿佛她不问的话，就像是寻常睡个觉而已。
“是啊。”
洛泠微微扯了扯嘴角，但意识却在逐渐模糊。
“要不，你晚些再睡，”赤女拿着洛泠的手，神情带了些焦急，“我们再去看看大太阳出来，上次出来的时候你说了些笑话，害我扭了头没见到，你得陪我再看一次!”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是小孩子脾性?”洛泠笑了笑，“我只是睡着了而已，又不是死了，等眨眼再看看吧。
“再说，兴许只是几天，几个月而已，上次不就只是一个月而已吗?”
“可是，可是...”
赤女还想说些什么，看到洛泠的眼睛都已经快要睁不开了，还是意识到无论再说些什么，都无法挽留洛泠。
“好吧，我会等你再醒来的。”
赤女双手拿着洛泠冰冰凉的小手，神情极为认真地说道，
“我会一直等你，到时候，兴许瑶姬姐姐的大事已经做完了，我们可以四处游览，不必只留在这朝歌城里。”
“...但愿如此。”
洛泠笑了笑，然后彻底闭上了双眼。
恍惚的意识一闪而逝，洛泠又回到了现世之中，这一次她的心绪却是难以平静。
不知为何，总有些心神不宁。
抬头看了看时间，这一次竟然只是过去几个小时而已。
旁边的地利预兆依旧处于沉眠的状态，与之前每一次一样，时间长河之中蒙上了淡淡的黯灰迷雾。
洛泠索性便继续留在房间里，等待着时间节点的恢复。
又是几日过去，洛泠逐渐地把之前恶鬼化的影响消退了下去，她的权能重新恢复成「救世魔女」。
在没有彻底恶化的情况下，恢复起来还是比较简单的，因为洛泠本身践行更多的路径是「蜕升」而非「末日」。
待到时间节点总算解锁，洛泠便迫不及待地踏入其中。
一阵熟悉的恍惚过后，洛泠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漆黑一片。
“难道是在晚上?”
洛泠闪过一阵疑惑，但才要起身，却是“砰”地一声，碰了个头。
“哎呀!诶，好像不痛?”
废话，些许寻常木材，怎么能够抵挡得住洛泠的脑门。
这一碰，便是直接碎了，不少木屑洒下，险些落到洛泠的嘴里。
“呸呸呸，什么鬼东西?”
洛泠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伸手触碰到头顶的东西，一把直接推开。
然后，她坐起身来，便看到满城毛骨悚然的一幕。
在她印象之中，前不久才到处游览过好几遍的朝歌城之中，满城皆是棺材。
洛泠低头一看，连她躺着的也是棺材。
“...上回还在想着要不直接睡棺材得了，这回真就睡了棺材?”

第一百二十八章三百六十五年(5k)
放眼望去，满城皆是棺木。
即便是洛泠，在看到这一幕之时都有些毛骨悚然。
她把躺着的棺材直接掀开，才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正是赤女的住所。
只不过......
却全是断壁残垣。
可除了赤女的屋子之外，连邻居的房屋都尚且完好，这更让洛泠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
发生什么事情了?
难不成...赤女遇到袭击了?
不对劲啊，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以赤女的能耐，不可能只毁掉自己的屋子而已。
洛泠伸手触碰这具棺材，发现这具木头棺材相当粗糙，只是简单地用几块木板拼凑起来而已，糊弄得很。
而且，木头几乎已经朽坏，洛泠不过是稍加触碰，腐朽的木屑便不断地崩落。
“这...”
洛泠心底发慌，她这回又睡了多长时间?
甚至连赤女都以为她死了，把她埋到了棺材之中?
不对啊..
洛泠稍稍扭头望去，神情微沉。
她出门循着记忆围着整个朝歌城走了一圈，发现每家每户都或在小院里，或是在屋内，摆满了棺材。
其数量，与洛泠印象之中这家人的人数相等。
“...得罪了。”
站在一家三口的棺木之前，洛泠深吸一口气，直接把这几口棺材都给开了。
里面正是先前的这家人。
但.
他们不仅身形完好，甚至全都睁着双眼。
而且，在洛泠推开棺材盖之后，还把目光投向了她。
三个人共六道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洛泠，不得不说，虽然知道这些人应该是状态不太对劲，也对自己没什么威胁，但洛泠还是心底一阵发毛。
死棺埋活人，被埋的人不仅完全没有反抗，还一直老老实实地待在棺木里，怎么想都怎么离谱...
“得，你们继续躺着吧。
洛泠担心是其他的什么情况，连忙把棺材盖重新合上。
从始至终，一家三口没有发出过任何声响。
离开这三双古怪眼眸的注视之后，洛泠松了口气，然后便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等等...”
从这些木材的朽坏程度上看，应该过去了很多年才是。
但这一家三口却仍旧是过去的一家三口，样貌完全没有变化。
洛泠在上一次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朝歌城的古怪了，只是没有跟赤女透露而已。
但...赤女即便再发昏，却也能够看出这些变化。
或许，便是因为这一点，让她发现了什么...
“回去看看。”
洛泠立刻便做出了决定，打算回到赤女的屋子里找找线索，看看赤女有没有留下过什么东西。
她马不停蹄地赶了回去，在断垣残壁的废墟之中翻找了起来。
破损的衣柜里全是蒙着尘灰的漂亮衣裳，但全都已经在岁月的侵蚀之中消逝殆尽。
洛泠还找到了她之前穿过的那件，结果还没拿起来，便瞬间灰飞烟灭，却是散落一地的衣裳碎片。
这让洛泠更加谨慎了起来，不再随意翻找，生怕真的找到些有用的东西，却又一不小心就销毁了。
终于，在翻出一堆无用之物后，洛泠总算找到一样有价值的东西。
一堆信封。
这些信封应该是用特制的纸张制作，洛泠轻捏了几下都没有溃散的迹象，这才大胆地打开。
“这些都是...”
洛泠翻了几张之后，神情微沉。
赤女寄给瑶姬的信。
上面还一一标注着日期。
洛泠找寻了一番，把能够找到的所有信件都集中了起来。
“虽然偷看别人的信很不礼貌，但...没办法，赤女，先跟你说声对不住了。
也不管赤女能不能听到，洛泠循着日期，把信件一封封拆开，逐一查看了起来。
其中，大多都是些牢骚和琐事，赤女的字有些潦草，洛泠辨认得很困难，每一封都得看上好一段时间。
“....
“瑶姬姐姐，你肯定想不到，洛泠今天终于醒啦!我带着她逛了好几圈朝歌城呢，不过她好像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地方，反而一直在看我...真奇怪。”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感觉洛泠有点好看，尤其是在日出的时候，我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都错过了日出...”
“今天洛泠又睡过去了，这一睡，不知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醒来...不过没关系，我还有好多衣服可以给她换着看，换到她再醒一次!”
......
“瑶姬姐姐，我忽然有点想念洛泠了，虽然我们远着，却还能写信交流，可在我身边的洛泠，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得，苦闷。”
“又三十年了，隔壁关家的公鸡总是叫个不停，真是烦人，定是因为洛泠嫌公鸡叫得吵闹，才不肯醒来!”
“......
“六十年，洛泠上回就是在这个日子醒过来的，我昨夜偷偷把赵家的狗，关家的鸡，李家的猪通通都捂了嘴巴，洛泠这回总该醒了吧!”
......
“九十年。”
“....
“一百二十年。”
.......
一百五十年。”
“城里竟来了几个外人，似乎惊奇于朝歌城的繁华，说什么也要留下来，还总对我大呼小叫，烦人得很，其他人就没他们这么吵闹。”
“有个小个子的男人，大半夜偷偷摸到我房间里，定是偷偷瞧到了我屋里的洛泠，可恨，直接杀了。”
“被我杀掉的小个子，怎么又出现在城里了?真奇怪...不过好像老实了很多，见着我也没有大呼小叫了，不错得很。”
“一百八十年，洛泠今日依旧没有醒，不过这几个外人怎么模样变得愈发奇怪，满脸皱纹，本就丑得很，皱着皱着更丑了，倒是前些年被我杀掉的小个子，现在还算正常。”
......
“变老?什么意思...长大之后还会变老吗?不是因为鬼神之伤才会变老?不对，不对...
“原来，奇怪的不是外人，是我，是朝歌城里的人...
“原来，他们都已经死了，所以模样都不会变...
“我们，都是鬼?”
后面的部分，已经不再是以信件的方式出现，反而更像是日记。
洛泠一封一封看过去，神情愈发凝重。
赤女极度缺少常识，她甚至不知道人的寿命是有限的。
因为她所接触的存在，无论是洛泠还是瑶姬，都没有为寿命发过愁。
至于废城的经历，她不过才待了几年而已，还以为废城老兵们的老态，都是因为鬼神之伤的缘故。
所以，赤女对这座城里的异样，一直都没能感觉到什么奇怪的地方。
直到外来者的到来，打破了这里久恒不变的凝滞。
这些外来者看到赤女的美貌就走不动道了，所以才会留下来，所谓的大呼小叫，洛泠约莫能够想象得出来当时的场面。
只是...后面所发生的事情，便是这些外来者始料未及的了。
这座朝歌城，进来容易，出去难，他们一直被困到老死，都没能逃离。
可正是因为他们的老死，让赤女意识到这座朝歌城的异样之处。
她通过某种方法，从这几个外来者身上了解到真相。
洛泠看着手上最后的几封信，轻叹一声，再度翻看了起来。
“又死了一个外人，他死了之后又出现了，变成了城东的流浪汉，跟小个子一样，不会再对我大呼小叫了。
“原来，城里的人都已经死了，所以模样都不会有变化，我...算死了吗?
“等等，洛泠...是不是也已经死了?
“洛泠会说啊，会笑啊，会做难吃的饭，还会跟我拉着小手在城墙上看日出...
“可，这些真的发生过吗?是不是只是我臆想而已，瑶姬姐姐啊，要是我还能联系到你，就能知道了真相...”
读到这里，洛泠瞬间了然，原来赤女在中途就和瑶姬断了联系，之所以还一直写信，估计是在想着重新联系的时候，就能把这些信都送过去了吧。
至于之后一直没能联系上依旧在写信，多半是习惯了。
洛泠看着手上最后一封信，她已经约莫猜出了信中的内容，但还是拆开看了起来。
“外人说，死了之后是要装在棺材里的，我不知道棺材是什么样，他们说就是个能够装着人的长条木箱。
“外人求我，在他死后一定要把他装到棺材里，不能在城里面到处游荡，当孤魂野鬼。
“我打了不少这种大木箱，把整个城的人全都装了起来，他们安安静静地躺进去了，应该...已经安息了吧。”
在外人的叙述之中，赤女终于理解了生死的含义，做出最后的决定。
只不过.....
她还是搞错了一点。
“我可没死啊.....”
洛泠扯了扯嘴角，继续看了下去。
“洛泠已经死了，无论一百八十九年前她是不是醒过，无论那段美好的记忆是否真的存在，但洛泠已经死了，因为她和我一同待在这座鬼城里。
“当年与刺赤帝女的一战，瑶姬姐姐负了重伤，洛泠应该也是在那时受了致命伤，担心我会因为她的死难过，才借口说是沉睡吧...
“没关系，我现在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最后的几个字模糊不清，像是被打湿了一眼。
洛泠环顾四周，发现这间屋子被毁坏的痕迹，似乎就是从这张书桌之前开始的。
可能是到了这一刻，赤女悲伤过度，能力失控，才会造成如此破坏吧...
洛泠莫名有些愧疚，可她对此同样无可奈何，鬼知道她这个沉睡的时间是怎么算的，一次比一次长...
总算把这些信全都看完了，可赤女的下落，洛泠却是全无头绪。
不过，不知道赤女在哪没关系，反正她知道瑶姬的大本营在哪，去那边尽管找不到瑶姬，肯定也能够联系得上。
上回是因为要陪着赤女，而且即便寻到瑶姬也没什么用，洛泠才没有离开这座朝歌鬼城。
“瑶姬...”
洛泠的脑海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思绪，但还是按捺了下来。
她缓了缓神之后，便直接离开了朝歌城。
朝歌城的城墙如旧，洛泠向上瞥了一眼，在她的记忆里，前几天还和赤女坐在上面看日出，如今却已是物是人非。
连城门口的小溪流都已经干涸开裂，更别说捞些小鱼了。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洛泠并不知道朝歌城的具体位置，她手上的地图仅仅只有大荒而已。
所以，为了确定具体方位，洛泠先是向远一些的位置探去，试图寻到其他痕迹。
一连数日时间，洛泠都只见到荒凉的地界，连人影都没见到过一个，全无任何线索，直到三天之后，洛泠才总算找到一处荒废已久的关卡。
走入其中，里面早就已经空荡荡一片，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地面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好在传送阵尚且完整，洛泠在尝试几次之后，总算是启动了。
几乎所有关卡的传送阵，都能够通向前线，这一座同样不例外。
但出乎洛泠意料的是，在一阵恍惚之后，她便置身于虚无之中。
好在她现在是以本体出现，虚界对于她而言，跟老家差不多。
从虚界里所残余的些许痕迹可以看出，这里就是之前的前线要塞，但已经被蔓延的鬼神领域所波及。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洛泠的神情微沉了些许。
看来，即便是在“传说”之地，鬼神领域都一直在蔓延。
她只得不断地往回退去，在退去许久之后，才得以见到些许光亮。
从虚界脱身而出之后，洛泠便回到了让她颇为熟悉的大荒。
只是...依旧见不到人影。
好在回到大荒之后，洛泠总算可以利用起之前的地图了。
稍微检查一番，洛泠却有些心悸，大荒至少有三分之一已经被鬼神领域所吞灭，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如此可怕的结果。
不过巧合的是，洛泠发现之前她第一次来到这个时间节点的废城就在不远的地方。
洛泠忽然有些感慨，对她而言不过是寥寥数日，也就一个来月的时间，对于这处过去之地，却...已然沧海桑田。
循着记忆，洛泠向废城的位置走去。
她并没有期盼着能够在废城里找到瑶姬或者赤女，但在靠近过去之后，却忽有一阵迷雾蔓延，迷了她的双眼。
与此同时，耳边响起轻淡悠远的歌声。
轻灵的歌声旋律优美，却听不清是在吟唱些什么，却有一阵沉重的悲伤缓缓传来，连洛泠都忍不住落下几滴泪水。
不知为何，洛泠总觉得这般场面熟悉得很。
她心头微紧，便加快了步伐，勘破迷雾，继续向着废城的方向走去。
终于，洛泠抵达了这座往日的废城，却发现废城已然被夷为平地。
一颗小树苗屹立在废墟之中，一名圣洁的柔美女子稍稍依靠着这株小树苗，微合着双眼，像是在沉睡。
在女子旁边，是另一位美到令人窒息的女子，她赤着双足，坐在废墟上，轻声吟唱着无名的歌谣。
更加瞩目的是，绝美女子旁边的地面插着一柄剑。
一柄洛泠相当熟悉的剑。
人皇剑。
于散漫的迷雾之中，洛泠艰难地靠近过去，某种强烈的既视感愈发与眼前的场面重合，她眯着眼睛，一边搜寻着脑海里的记忆，一这-边却是更加心慌失措。
终于，当绝美女子察觉到有人靠近，把她琥珀色的双眸投来之时，洛泠就像是被触电一般，浑身发麻。
因为她终于想起来了。
“天女，魃...”
赤女与天女魃的身影，此时此刻，完全重合在了一起。
先前洛泠几乎每次见到天女魃，都是在幻梦之中，亦或是在特别的情况，她完全记不住天女魃的脸，只能留下绝美的印象。
直到这一刻，记忆复苏，她才震惊地意识到，先前让她苦不堪言的天女魃，竟然就是赤女。
“洛泠...”
赤女直勾勾地看着洛泠，却是痴痴地笑着。
“是你吗?”
“是你已经醒来，还是我在做梦...”
她缓缓起身，轻灵悦耳的铃声响起，向洛泠飘了过来。
柔软的身躯扑入怀中，却森冷得可怕。
“你好暖和啊，洛泠。”赤女轻声说道，，“就像活着一样。
“可现在，瑶姬姐姐却已经死了...”
瑶姬，死了。
如天雷般的轰鸣，但洛泠却是沉默着。
她注视着瑶姬所依靠着的这一颗小树苗，却是无比的熟悉。
“天时预兆...”
“所以，这就是你找到的救世之道吗?”
洛泠伸出手，却又无可奈何地垂落。
此时赤女渐渐缓过神来，她感受着怀里的真实，娇柔的身躯不断地颤抖。
她捧着洛泠的脸，琥珀色的瞳孔似乎也在颤抖着。
终于，赤女绝美的脸颊上，缓缓地流下了几行清泪。
“洛泠，洛泠...我等得你好苦啊...”
“三百六十五年，你终于醒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久别(5k)
柔美的女子侧卧在一株小树苗旁边，宁静的神情就像是在熟睡，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唤醒。
洛泠缓缓地走了过去，伸手微微触碰着瑶姬。
顷刻之间，一段记忆顺着她的触碰，直接落入了她的脑海之中。
走马灯般的一幕又一幕在洛泠的脑海之中闪过，她逐渐沉默，直到最终，轻叹一声，
“竟是这样的结果...”
这是瑶姬的记忆，她把她的一切都剥离了出来，唯独只剩下永恒沉眠的意念，与空壳般的躯体，留在此地。
三百九十五年之前，在彻底击溃刺赤帝女，洛泠陷入沉眠之后，手持人皇剑的瑶姬立刻便着手开始整合起整个“传说”之地的力量。
在这个过程之中，她逐渐发现人皇剑里的秘密，开始理解起昔日她的二姐之所以能够做出这般决策的底气。
人皇剑，确实是一柄极为强大的兵刃，之所以会被命名为人皇剑，也确实不只是因为锻造它的是大名鼎鼎的三帝。
-炎，黄，蚩尤。
在其中封存的，连洛泠都无法进行「吞噬」的核心权能之中，最为重要的效用，却是与整个“传说”之地都息息相关。
手持人皇剑者，能够通过自己的权能，进而影响整个“传说”之地。
也就是说...
可以定下一段被约束的规则。
这是能够涉及到神祇的力量，其中的外神之力只不过是一部分而已，更重要的是...这柄剑的打造之中，同样蕴含着来自于上苍的馈赠，也即「蜕升」。
刺赤帝女正是利用这道限制颇多的规则，想要为“传说”之地打造一支能够与昔日的涿鹿之战般，抵御鬼神之灾的强大军队。
由于这道神祇之力的限制颇多，刺赤帝女无法直接进行赐福，便只能用迂回且牺牲庞大的方法，来实现她的最终目的。
瑶姬在理解到人皇剑真正的意义之后，同样生出过类似的想法，但在几经犹豫之后，最终还是因为洛泠沉眠之前的谏言而放弃。
不过，正如洛泠所预料的一样，瑶姬虽然放弃利用规则去强化人族的实力，却还是留下了不少驻军，日夜守在鬼神领域的边缘。
而她本人则带着人皇剑游历天下，去追寻属于她的规则。
至于赤女的情况...
在瑶姬的记忆之中，却带着无尽的遗憾。
同样是在洛泠沉眠之后的时间节点，在赤女的鬼神化已经无可挽回之后，瑶姬冒险为她卦算最后一次。
卦算的目标，是赤女的真名。
没错，实际上就连瑶姬都不知道赤女的真名，她只是察觉到其中的危险而已，因此从未去触及过。
直到卦算结果出来之后，瑶姬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惊慌与无措。
赤女的真名为，“魃”。
天女魃的魃。
瑶姬瞬间便想到了洛泠曾有意无意地提及过这位她几乎没有接触过的姐姐，当时她并不在意，因为天女魃的故去实在过于久远。
而且，瑶姬其实对洛泠有所隐瞒。
天女魃的故去并不安稳，在杀死蚩尤，击溃鬼神之灾后，双帝曾秘密地开启过一次激烈的大战，目标正是在涿鹿之战里立下天功的天女魃。
当时的天女魃已经彻底被鬼神所侵染，若不是双帝当机立断，以大代价彻底灭杀了她，鬼神之灾便就要卷土重来了。
那场大战瑶姬仅仅只是听说过，但在双帝步入鬼神领域之前，只言片语的透露里，曾述说过天女魃的可怕。
其中，最令人悲伤的事情是，直到天女魃被灭杀之前的最后一刻，她都不明白，为什么双帝要对自己下手。
在天女魃看来，她自己尚且一切正常，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但...只要她不知道的是，只要待在她的周围，就会逐渐被转化成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状态，这种侵染似鬼神又不是鬼神，不止是生灵，连地界都会无可挽回地渐渐陷入这种状态。
在沉思许久之后，瑶姬对赤女隐瞒了这些事情，以其他理由，把她送去了一座早在上古时期就已经覆灭的死城之中。
死城周围被瑶姬设下了无数封印的秘术结界，以防赤女逃脱。
所幸赤女很听话，在真正了解到真相之前，她都老老实实地留在死城“朝歌”之中。
这些秘术结界，可不只是为了困住赤女而已，同样可以防止外人误闯。
瑶姬在前三十年，只去过一次朝歌城，目的是为了加强秘术结界，顺便见了赤女一面。
在见到虽然已经长大，却如以往般天真的赤女，瑶姬既心疼又无奈，她的事情还有很多，不能在朝歌城里久留。
而且，她意识到赤女真正变得越来越可怕，就连她自己在靠近赤女的时候，都会出现那种诡异化的迹象。
瑶姬不敢冒险，她身怀人皇剑，事关整个“传说”之地的安危，只能忍痛与赤女分别，在之后的数百年期间，也从未回去过朝歌城。
而一直沉眠在赤女身边的洛泠，瑶姬进行过检查，发现洛泠确实足够特别，从始至终都没有受到过赤女的影响。
在之后的信件里，瑶姬也了解到洛泠曾短暂复苏过，让赤女开心了很长时间，她对此同样感到欣慰。
只是...
再之后，瑶姬渐渐力不从心。
她的压力与日俱增，尤其是在鬼神领域再一次进行蔓延，把她先前用于对抗鬼神之灾的布置全部一并摧毁之后，瑶姬更是在一夜之间，三千青丝尽化白雪。
三万精兵，悄无声息地湮灭于鬼神之灾里。
至此，人族失去了最后的倚仗。
在最绝望的时刻，瑶姬不断地揣摩着洛泠的谏言，脑海之中还一直不断地浮现出赤女的情况，她日渐消瘦，再无往日的神韵。
瑶姬甚至与其他人族一样，开始信仰起了九天玄女娘娘，试图从洛泠留下的力量之中，找到问题的答案。
可是，却是一无所获。
瑶姬完全无法掌握这一份「蜕升」的力量。
直到某一刻，她忽然见到于荒芜的大荒之中，一朵瘦骨般的野花缓缓绽放，丝丝沁人心脾的幽香缭绕在鼻尖之时，她犹如醍醐灌顶，悟出了只属于她的规则。
以她的卦算之能，九天玄女娘娘的神赐，以及这一丝点睛般的灵感，所诞生出来的规则。
接下来的日子，瑶姬倾尽全力，通过人皇剑，把她的规则散布在“传说”之地的每一寸。
鬼神领域的蔓延无可阻拦，鬼神爪牙不断涌现，人族节节败退，即将步入灭亡的境地。
终于在此时此刻，瑶姬完成了她的目标，把整个“传说”之地仅剩的生机，全都凝练成一枚种子。
这枚种子，名为“长生之树”。
长生之树从诞生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掌握了「彼岸」与「蜕升」的路径。
她回到了遇见赤女与洛泠的废城之中，以她最后的心血，种下了这颗承载着她所有希望的“长生之树”，然后便陷入了永恒的沉眠。
因为，瑶姬已经把她所拥有的一切，都寄托在“长生之树”里。
虽然从表面上看，瑶姬毫发无损，就连生命体征都尚且完好，可她除了意识之外的一切，连同神魂一起，都已经彻底湮灭。
在临终之前，瑶姬几乎全无遗憾，她已经做到了力所能及的一切，剩下的就只能交给希望本身。
她唯一的遗憾，就是赤女。
“执念妄'，就在这段遗憾之中诞生...”
“瑶姬所追求的并不是让天女魃回到‘传说’之地，而是想让天女魃，想让赤女摆脱她的宿命...”
洛泠仰头望着“长生之树”，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只是最终抵达的，却是另一个同样可怕的未来。
由于瑶姬已然陷入沉眠，赤女之后的岁月里便无法与瑶姬取得联系，她无法寄出的信件，逐渐变成了日记。
而且，因为同样的原因，封禁赤女的秘术结界无人加固，导致了外人的误闯，赤女意识到真相，脱离了死城朝歌。
她在废城里找到了沉眠的瑶姬，悲伤地留在瑶姬的身边，直到这一刻。
更加可怕的是..
洛泠睁开双眼，目光投向了人皇剑。
她隐约感知到，人皇剑之中蕴含着赤女的力量。
也就是说，现在的赤女便是人皇。
她在无意间，把她的法则散向了整个“传说”之地。
为鬼神领域提前完成了湮灭。
不过...即便赤女不这样做，，“传说”之地的湮灭同样是注定的。
但在这一段过程之中，赤女完成了最终的蜕变，她已然取代了蚩尤的位置，成为第五位「禁忌」。
“洛泠...”
赤女从背后抱住了洛泠，埋在她的背上轻声啜泣着。
可洛泠的意识却逐渐开始模糊了起来，她意识到，自己又要陷入沉睡了。
先前的找寻耗费了洛泠的不少时间，她能够停留在此界的时间极为有限，这一刻已经接近末尾。
洛泠忽然理解了，为什么她之前遇到天女魃，也就是赤女的时候，对方会是那般幽怨的模样。
“我...赤女，对不起。”
洛泠微微垂头，稍稍坐下身来。
听到这句话，赤女猛地抬起头，虽然梨花带雨却依然绝美的容颜里浮现出些许惊慌，紧紧地抱着洛泠，慌乱地说道，
“不要走，洛泠，不要再走了，我需要你，洛泠，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洛泠，洛泠...”
她一声声的呼唤，就像是要把洛泠永远地留在自己身边一样。
可洛泠很清楚，赤女做不到。
她的离去，是神祇之力的限制，区区一位「禁忌」，无法触及神祇的境界。
“别难过，赤女。”洛泠伸出手，拿着赤女柔弱无骨的小手，稍稍转过身来，另一只手捧起赤女的脸颊，轻笑道，“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不，不要...”
赤女的神情却依旧不安，不断地摇着头。
她忽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此生与洛泠的相见，恐怕...
“相信我。”洛泠浅浅地笑着，“我...几时骗过你?”
赤女直勾勾地看着洛泠，小手无力地垂下，她知道，自己穷尽所有努力，都无法挽留洛泠。
“别怕，赤女，我们...还有未来。”
洛泠轻声说着，向着小树苗走了过去。
实际上，这株“长生之树”并不完善，虽然瑶姬所拥有的「彼岸」之力足够强大，可她对「蜕升」的理解终究差了一筹。
所以，，“长生之树”终究只是“长生之树”，无法成长为“长生巨树”。
“既然已经知道注定失败，为什么还要继续?”
洛泠曾向天时预兆，问过这样一个问题。
她还记得对方的回答。
“只有走过所有的失败，才能抵达真正的彼岸。”洛泠轻声说着，伸手轻轻抚摸着“长生之树”。
她知道，长生巨树，注定消亡。
可她还是愿意为此...竭尽全力。
这一刻洛泠的身形一寸又一寸地崩裂开来，化作最为精纯的「蜕升」力量，涌向“长生巨树”。
与此同时，在沉眠的瑶姬周围，开始聚集起一个金黄灿烂的光球，笼罩着瑶姬。
刹那之间，瑶姬满头白雪，重归三千青丝。
尽管瑶姬已经陷入彻底的沉眠，几乎相当于死亡，但还存着一丝渺茫的机会。
如果洛泠不对她施加「蜕升」守护的话，她会在赤女的影响之下，彻底无可挽回。
只是，这些对亲眼目睹这一幕的赤女而言，却是犹如晴天霹雳一般。
她伸出手想拉住洛泠，却是直接扑了个空。
她愣愣地抬起头，看到的是洛泠逐渐消逝的温柔笑颜。
“再见，赤女。”
“相信...这不会是我们的永别。”
...
洛泠缓缓地睁开双眼，坐起身来。
些许清泪从她的脸颊滑落，余韵久久未散。
稍缓心绪之后，洛泠扭头看向旁边的地利预兆...或者说瑶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就像是经历过一个漫长的梦境，但洛泠却知道，这一切并不是假的，却是真确发生过的事情。
在经历过这些之后，洛泠隐约能够感知到时间长河的本质。
先前洛泠一直很疑惑，既然利用时间长河能够扭转岁月，作为神祇的蜕升老妈为什么没有去利用过呢?
但现在她已经知道了，蜕升老妈确实利用过，但她竭尽所能去改变的最好结果，却只是现在这般而已。
并不是因果注定，而是终局如此。
昔日的祂竭尽全力之后...
却也仅有这一丝渺茫的希望而已。
“真的是，令人绝望啊...”
洛泠摇了摇头，直到现在，瑶姬的记忆还在留在她的脑海之中。
从瑶姬的记忆之中，洛泠差不多能够倒推出先前一些疑惑的答案。
“传说”之地在与蚩尤大战之后，就被上苍所抛弃，所有「蜕升」相关的能力全都被抽离，直到洛泠的出现。
实际上，并不是被抛弃，而是上苍已死。
或者说，蜕升老妈留给“传说”的力量，用完了。
瑶姬记忆里的无名少女，恐怕就是这一道力量的最后化身，若不是无名少女倾尽全力把蚩尤的鬼神之力削弱到极致，双帝也找不到彻底杀死蚩尤的机会。
这也为什么，在仅此一战之后，无名少女就此失踪的原因。
不过，不得不说，最让洛泠感到心堵的，还是赤女。
赤女之后的情况不难想象，她留在那个空无一人的“传说”之地，直到鬼神领域彻底把整个“传说”所吞灭。
不过，赤女应该来到过现世，在「终局的涿鹿之野」“过往”之中，曾经短暂地出现过一瞬，只是之后便与其他「禁忌」一同，陷入了长久的沉寂。
“难怪会如此幽怨...”
洛泠一想到当时她与赤女见面之时的反应，就想给自己来几巴掌。
她真不是人啊!
人家等了自己不知多久，再次相遇的时候，竟然说不记得了..
不过，这也难怨洛泠，当时的她都不知道有这么一段往事...只能说，这一切都是天公作孽。
“既然现在我已经意识到这一点，我该怎么再去找赤女呢?”
洛泠想了想，决定先去拷打一下妄。
当时在「终局的涿鹿之野」的时候，就是妄干的好事，把赤女放逐到不知道啥地方，虽然这是因为瑶姬的执念。
一念至此，洛泠直接就出门去找妄。
此时的妄正被精卫当做苦力用，辛辛苦苦地建设更加美好的家园，然后便猝不及防地被洛泠提起衣领，直接拖到了房间里。
“诶诶诶...”
妄一脸懵逼，然后扭头便看到了正躺在洛泠床上的瑶姬。
看到这一幕，妄在沉默了一会之后，自己爬到床上躺下。
洛泠：“?”
“你没事跑到我的床上干啥呢?”洛泠奇怪地问道。
“洛泠小姐，你什么心思我会不知道吗...”妄咬着嘴唇说道，“先说好啊，虽然我之前是地利预兆的执念，但现在我们俩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只是长得像而已!”
“这我当然知道，所以你为什么要上我的床?”洛泠更奇怪了。

第一百三十章炼丹 (5k)
“...不然呢?”
妄憋了好一会，才出声说道。
她的眼角余光不断地向瑶姬瞄去，心情却有些忐忑。
“我只是找你问点事情而已。”洛泠坐了下来，“不过，你要是乐意躺着就躺着吧。”
可能妄只是想待在瑶姬身边而已，毕竟是从瑶姬的执念之中诞生出来的一丝意识。
洛泠这样想着，便没有再有什么强制的举动。
“只有这样而已吗?”
妄眨了眨眼，心底寻思着那位恶妇...哦不对，美丽善良的苏婉小姐的妹妹，忽然找上自己，应该不会只是问问这么简单而已。
不过，她还是老老实实地站了起来。
虽然洛泠说让她随便躺，但要真躺上了，洛泠又来一句“哎呀你还真躺啊”然后开始动手，就得不偿失了。
人在屋檐下，该老实的时候还是得老实一些。
妄双手放在腹间，微微低着头没敢看向洛泠，神态之中颇有几分拘谨的意味。
很难想象，她会是从瑶姬的执念之中诞生出来的意识..
几乎没有相似的地方。
洛泠不由得揉了揉太阳穴，这段过往对她而言的后劲有点大，看到妄顶着瑶姬的容颜却是这般模样，她就忍不住头疼。
“也罢。”洛泠轻叹一声，收拾了一下心绪，沉声问道，“我找你来，是想问问...天女魃的事情。”
妄一听，立刻瞪大了双眼，又退了几步，双手护胸，
“等等，这事你们已经罚过我了啊!不能没找到理由整我，就把之前的理由再用一遍吧?”
“...不是想以此事来罚你。”
洛泠扯了扯嘴角，她实在想不明白，妄这大惊小怪的模样究竟从何而起。
瑶姬也没有这种情况，仙子时期的她虽然挺恼人的，却也没有这般胆小，反而被押在这里之后，便莫名地敏感了不少...
“不是?”妄狐疑地说道，““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问我的?先前我已经把我知道的所有事情，全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们了啊...”
“关于你放逐天女魃的事情。”：洛泠沉吟稍许，继续说道，，“我想知道，你能不能把我也给放逐过去?”
妄沉默了一会，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然后微微哭丧着脸说道，
“你果然是想罚我。”
“别乱理解，”洛泠不知道妄究竟脑补了些什么，没好气地伸出手给了她一个爆栗，咬牙道，，“给我认认真真回答!”
“那可是个鬼地方，”妄抱着脑袋，敞牙咧嘴道，“你要是去了，恶妇...美丽善良的苏婉小姐肯定会找我麻烦的!
“知道是个鬼地方，你还把她送过去?”
洛泠一听更恼了，伸手又要再给一个爆栗。
“呜呜，对我们来说是鬼地方，对祂来说不是啊...”
妄脑袋一缩，连忙说道，“再说了，洛泠小姐，我怎么记得你之前好像不怎么关心吗?”
她记得很清楚，洛泠先前对天女魃被放逐一事其实不怎么上心，只了解到一些之后，便急匆匆地去忙小艾尔莎的事情了。
结果现在却...
“难不成，洛泠和天女魃有一腿?”
妄脑海里冒出这个念头，然后她便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天女魃可是一位「禁忌」，虽然不知道祂为何能够成为「禁忌」，但祂的威能已经在昔日的「终局的涿鹿之野」得到了最好的体现。
先前天女魃对洛泠有所反应，妄一直都觉得是因为洛泠的特殊身份。
其实到了现在，哪怕洛泠对自身的存在没有透露出多少信息，但妄隐约能够猜的出来。
不是「蜕升」就是「末日」，总之跟这二位肯定能够扯上关系的。
这二位可不得了啊...
扯上哪怕一点关系，都是难堪想象的存在。
对于这种几乎超出所有想象极限的存在，「禁忌」会被吸引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被吸引和有一腿，是两种概念...
“有吗?”洛泠认真道，“可能是我先前听不仔细，所以没能了解到各中详情而已。”
“可我记得...”
妄说着，便看到洛泠直勾勾看着自己的眼眸，平静冷淡，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威势，立刻摇了摇头，
“不对不对，是我糊涂了，我记错了。”
人在屋檐下...
“总之，你还有办法把我送过去吗?”洛泠问道。
“...有。
妄稍作迟疑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不过，在洛泠开口回应之前，她便继续补充道，
“我必须要说的是，那个地方，虽然确实是大夏帝城里被称为“传说’的地方，但压根就不是人能待的地儿...”
“连我都不可以吗?”洛泠反问道。
她可是能够不施加任何防护，就敢直接肉身踏入虚界的存在。
这个世界之中，还有什么地方是她去不得的?
可对于洛泠的这句话，妄却依旧犹豫了。
她当然很清楚洛泠的奇异之处，毕竟当时洛泠就是只身穿过虚界乱流把她擒住的，甚至都不是本体，只是化身而已。
可即便如此..
“我...不敢确定。”
妄摇了摇头。
洛泠微微皱眉。
“可能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样，如今的“传说’已经彻底被毁掉了。”妄继续说道，，“至于毁掉之后的模样，我无法描绘，与虚界截然不同，但绝不是生灵能够留存的地方。
“我大概知道是什么情况，但...你的这般描述，却与我了解的有些差别。”洛泠眉头紧锁，难不成之后又出现了什么变故?
“要我送你去也可以，”妄小心翼翼地说道，“但...你能不能先跟美丽善良的苏婉小姐先说一声呀?记得不要提到我!求你了!”
“....这当然没问题。”
洛泠狐疑地看着妄，怎么总觉得妄对姐姐怕到不得了，真奇怪。
姐姐向来为人处世都很温柔，不至于怕成这般模样吧?
“太感谢了...”
妄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眼泪，作出感激涕零的模样说道。
“别顶着她的脸做出这种表情...”
洛泠深感无语，要是让赤女见到了这一幕，高低给妄来一套狠的。
不过，这时洛泠忽然想到了什么，望向妄，问道，
“你说，你是诞生于地利预兆的一道对于天女魃的执念，这道执念为什么会驱使你把祂放逐回到‘传说’之中?”
“这个啊...你得等我斟酌一下措辞。”
妄认真思考了一会，才继续说道，
“这道执念当然没有说让我一定要去做某些事情，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我甚至觉得，我这道意识能够诞生出来，都是因为地利预兆的催生。”
说着，她不经意间看了一眼旁边依旧沉眠着的地利预兆，说道，
“地利预兆...恐怕此生都无法再醒过来了。”
洛泠没有说话，她当然很清楚这一点。
瑶姬为了“长生天”几乎献出了所有的一切，尽管竭尽全力之后的结果却是另一场可悲的失败..
“不过，我隐约觉得，地利预兆并非完全无法感知到外界的变化，甚至...还能施加某些影响。”妄沉声说道，“我猜测，天时预兆的很多决策都是与她一同做出的。'
洛泠的目光落向地利预兆，深沉了些许。
真的是这样吗?
她不由得想到，几乎每次踏入时间节点之后，沉眠的瑶姬总会把自己揽到怀里...
嘶，该不会真能吧?
“所以，我的诞生同样是在她的计划之中，至于执念具体的目标，却是由我自己定下的。”妄说道，“只要天女魃还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哪怕祂陷入了沉眠，我都会被这道执念所支使，去做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情。
“对于我而言，这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我想要摆脱这一切，于是便利用了这道执念，去执行放逐天女魃的计划。
“在拥有实体之前，我的存在相当特殊，能够来往于‘传说’和‘现世'之间，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能了解到一些无法被人获悉的秘辛——当然，现在的我肯定是做不到了。
“总而言之，在彻底放逐天女魃之后，支使我的执念便成了无根之水，我便获得了属于自己的解脱...”
说到此处，她忽然卡壳了，随即便露出垂头丧气的模样。
解脱了，又没有完全解脱...
虽然没有如被执念所支使一样让她感到痛苦，但...好像也没差多少。
洛泠却是没有再去注意此时因为想到伤心事而欲哭无泪的妄，而是把若有所思的目光投向了瑶姬，用只有她自己能够听见的声音，悠悠说道，
“瑶姬啊瑶姬，你究竟...唉。”
对于赤女而言，这是她想要的吗?
对于瑶姬而言，这是她想见到的吗?
洛泠并不知道。
但她很清楚，自己绝不能继续辜负下去了。
“你稍等一会，我跟姐姐联系一下。'
洛泠向着妄说道，然后闭上了双眼。
她和姐姐之间一直留存着彼此的一丝特殊孢子，能够在关键时刻，无论在什么情况之下，都能够与对方取得联系。
不过，洛泠送去的联系邀请，却过了好一会才接通。
“小泠，什么事?”
姐姐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即便只是在脑海里响起，没有真切地听到，洛泠都能感到十分的安心。
“姐姐，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说一下...”
洛泠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姐姐，但由于她和赤女的故事较为漫长，所以只是简单地提了一嘴。
苏婉耐心地听完之后，说道，
“是妄让你来告诉我的吧?”
“额...”
洛泠睁开眼看了一眼旁边满眼殷勤的妄，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虽然沉默就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她全程都没有提及过妄，甚至没有说要借助妄才能够前往“传说”。
苏婉只是凭借着自己对洛泠的了解，以及简单知晓过瑶姬与赤女的故事，就作出了这个判断。
“呵呵，与我报备这种事情，你先前不是没有过，只是直接联系我却是第一次，先前只是留言而已。”苏婉的嗓音里带着些许笑意，“再说...这又不是大不了的事情，我的妹妹，哪里去不得?
“放心吧，一切有我在。”
洛泠听着，心头微暖，回道，
“嗯，我知道了。”
“快些去吧，别再让人家等急了，迟钝的小泠。”苏婉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明显带上了些许挪输。
洛泠脸色微红，但很快便切断了联系。
“我已经跟姐姐说了。”洛泠定神道，，“现在，可以带我去了吧?”
妄松了口气，说道，
“别急，你先帮我写一份手令吧，我还得去找精卫大人一趟。”
“为何?”
洛泠疑惑地问道。
“我手上没有材料啊，”妄摊手道，，“送你去传说'不是不能做到，但得我手上有炼制丹药的材料。
“先前炼制的丹药只有三枚，都用在天女魃身上了，而且这些材料几乎都是绝版。要不是有精卫大人在，我都不敢跟你打包票。”
精卫和鸢尾可是两位种田高手，更别提精卫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在她的神国「发鸠山」里埋藏不知多少种子，她们手上拥有的药材可以说是囊括天下所有。
再加上现在正在开拓的家园，再稀奇的药材，都能够寻到。
妄拿了洛泠的手令，便急匆匆地出门去。
不消片刻，便从精卫处带了不少材料回来。
“碰巧精卫大人还有些库存，倒是不用等上多久。”妄直接席地而坐，，“洛泠小姐稍等片刻，我马上就能炼好。”
“不用丹炉什么的吗?”
洛泠蹲了下来，好奇地看着。
“要丹炉作甚，我又不会用。”妄随口说着，然后便分出一缕神魂之力，把带来的药材一件件融入其中，““我唯一的炼丹之法，是借以神魂作为介质，然后以「彼岸」与「蜕升」的路径为灵火进行炼制。
“你要说寻常的丹药，我还真炼不了，但像这种稀奇古怪的丹药，这天底下我还真就独一份。”
“这样啊...”
洛泠微微颔首，忽然想到了之前能够通往“过往”的丹药，似乎都是出自于妄之手。
还有沉入过往的「青丘之国」，妄还真的是专精于这些歪门偏道。
接下来妄就没有说话了，她全神贯注地进行炼制，洛泠在旁边仔细地看着，总觉得她好像也可以炼上一炼.
妄所掌握的力量，她同样掌握，甚至比妄还要更强一些。
更何况，洛泠看着妄炼制丹药的手法，也并不难学，把洛泠看得都有些心痒痒的，也想试上一试。
虽然她做饭略有瑕疵，炼丹总不能也是一窍不通吧?
不知过了多久，妄的额头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才总算呼出一口气，散去这一丝被当做介质的神魂。
“洛泠小姐，我得休息一会。”妄擦了擦额头，神情是难掩的疲惫，，“一共需要三枚丹药，现在我只炼制了一枚...等等，洛泠小姐，这些是还没炼制的材料，丹药是这个...”
“我知道啊，我又没瞎。”洛泠奇怪地说道，“我只是想试试看，我能不能炼一下。”
“你...”
妄张了张口，但忽然想到，洛泠似乎与她一样，都拥有着「蜕升」与「彼岸」，神情就微微地变了些许，
“好像也可以?”
“需要注意些什么吗?”
洛泠学着妄的动作，分出一缕神魂作为介质，然后转化为仙女形态，开始有模有样地炼制了起来。
“需要注意的地方可多了...”
妄紧张地盯着洛泠的手法，却发现她竟是完完整整地复刻着自己刚才炼制丹药的手法。
“你看着我炼，要是哪里不对的话，你就说一下吧。”洛泠说着，然后继续往丹药处添着力量。
“这倒是没问题...”
妄一边仔细地盯着，一边又总感觉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
洛泠确实是一板一眼地模仿着她的手法，一些难以注意到的细微变化都被她完美地复刻，连妄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妄扪心自问，就算她亲自动手炼制的话，也就差不多这般模样了。
可为什么还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洛泠确实要比妄强上许多，即便是这个被她诟病过不少次的神棍形态，尤其是充沛的灵感。
直到炼制完成之后，洛泠连一点疲色都没有。
散去作为介质的神魂之后，一枚丹药落在了洛泠手上。
洛泠看着这枚丹药，然后低头望向妄炼制出来的，微微皱眉，
“妄，为什么我们炼制的丹药，长得不太一样?”
“洛泠小姐，您那玩意能算是丹药吗?”
妄看着洛泠手上几乎拳头大小的“丹药”，以及刚才被自己炼制出来，不过指甲盖大小的丹药，脸上浮现出些许难掩的复杂神情。
“所以，我这枚的效用会比较强?”洛泠摸了摸下巴。
大就是好，好就是大，她的这一枚应该能当十枚妄炼制的丹药...哦不对，五十枚，至少五十枚用吧?
“...洛泠小姐，我觉得这玩意应该不是这么算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梦(6k)
虽然洛泠很想试一试自己所炼制的这枚“丹药”究竟能有几分效用，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收了起来。
妄看着那叫一个心惊肉跳，直到洛泠把丹药收起来之后，才松了口气。
谁知道洛泠小姐的神奇脑回路究竟能够跑到何处，要是一个想不开...
洛泠在炼制丹药的这段时间，妄也休息到差不多了，很快便继续炼制了起来。
不知为何，妄这回炼制的过程顺利得多，很快便接连把余下的两枚都炼制了出来。
只不过...
妄迟疑不定地拿着最后炼制的两枚，与第一枚对比，怎么看都要大上一圈...
应该...没问题吧?
难不成是周围的环境在洛泠小姐炼制丹药的过程之中，改变了一些?
“可以了吗?”
洛泠眼巴巴地在旁边看着妄，等待着她的答复。
“嗯呐...
妄伸手把丹药递了过去，却莫名有些心虚。
这要是出了问题，她好像跑不了...
不过，苏婉小姐不知道这件事情，应该会没事的。
妄一边这样自我安慰式地想着，一边就心安理得了起来，全然没去想即便苏婉没猜到，回来随便了解一番就能够把她揪出来。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我必须提前告诉你。”妄轻拍脑袋，说道，“这三枚丹药只是单程车票而已，因为我也不知道该如何离开‘传说’之地...现在的我已经有了实体，与以前完全不一样。
“嗯，我清楚。
对于这种情况，洛泠算是早有所料，要是能够随意进出的话，妄也不会想到要把能够触动她执念的天女魃放逐过去。
不过，洛泠并不担心自己会被困在“传说”之地，大不了她可以直接通过深入鬼神领域回到现世，这已经是被双帝和精卫证实为可行的道路，只是这条路能走的人并不多。
之后，妄又嘱咐了洛泠几句，该如何动用这几枚丹药，以及一些注意事项，然后便以还有事情要忙，一溜烟就跑了。
洛泠端详起妄所炼制的丹药，比她的小了许多，而且确实略有区别。
抛去大小而言，她所炼制的丹药更具备实感，而妄的丹药则是要虚化许多。
如果说洛泠的丹药差不多是九实一虚，妄至少是六实四虚。
洛泠掂量一番之后，还是打消了继续研究这几枚丹药的念头。
还是先去找寻赤女要紧。
洛泠扭头望向躺在床上的瑶姬，神情之中闪过些许复杂，但很快还是按捺了下去。
虽然她很想带上瑶姬，但...如今的“传说”之地情况未知，若是贸贸然就把瑶姬带进去的话，可能会出现其他难以预见的情况。
“既然如此...”
洛泠盘坐在地，伸手拿出三枚丹药。
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把所有丹药全部捏碎，逸散的丹气瞬间便缭绕着她的全身。
这一刻，洛泠感觉就像是无数双无形的手抓住了自己，拖拽着她深入这不可知的深渊。
洛泠试了试能不能挣扎出来，却发现这种拖拽的力量对于她而言不过是一碰就碎，如果她想的话，呼吸间便可以挣脱出来。
但洛泠还是放弃了挣扎，任由其把她的全部都坠入深渊之中，主要也是因为把妄喊过来再炼一遍有点麻烦，而且这样做的话多半妄会觉得洛泠是在故意拿她开涮..
沉重的困乏之意阵阵袭来，洛泠缓缓地合上了双眼，周身不断地涌现着下坠感。
与此同时，现世之中的洛泠，身形也在不断地消散。
旁边沉眠的瑶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睫毛微动，些许晶莹从眼角处逸散开来。
“对...不起...”
悠远悲切的低叹，似有若无地响起。
当洛泠再度恢复知觉，缓缓睁开双眼之时，发现自己已然置身于层层迷雾之中。
周围的一切给她带来一种微微的不适应感，这是洛泠少有出现的感觉。
即便是在这个世界上最为危险的虚界深处之中，她都能够坦然处之，可在这里她却真确地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排斥。
“怎么回事?”
洛泠脑海里浮现出这个疑惑之时，开始细细感应起周围的环境。
随即，她的神情便凝重了起来。
“又是外神...”
没错，此时此刻的“传说”之地，已经完全被外神的力量所占据，就像是已然覆灭的长生天一样。
不过，与长生天不太一样的是，这并不是完全源自于外神的力量，而是「噩魇」路径的尽头之外。
赤女最终走上的路径便是「噩魇」，而且她所抵达的终点已经超过了昔日「蜕升」引来的神祇之力，沾染了些许「噩魇」神祇的力量。
这便是为什么妄会说，就连洛泠都可能会在“传说”之中遭遇到危险的缘故。
当然，仅凭现在这种情况而言，对于洛泠来说也算不上危险，只是会有强烈的不适与排斥感而已。
就好像...
这里的整个世界都在拒绝她的存在。
“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在排斥「末日」-「蜕升」的路径吧......
洛泠伸出手，想继续探寻这个世界。
但排斥的感觉愈发强烈，洛泠有一种预感，如果她再继续待下去的话，她会被这个世界强行驱逐出去。
更重要的是，此时洛泠的目光所及之处，根本就没有任何存在，只有无尽的迷雾。
更别提，要在这茫茫迷雾之中，找到赤女...
“「噩魇」路径本就是精神的世界，或许是我看得太真切了，所看到的一切过于本质?
洛泠能够感知周围逸散于迷雾之中，无处不在的神魂或者精神，但她却完全无法接触到这些存在。
“看来，得换个形态了...”
一念至此，洛泠便合上双眼，轻摁眉心。
既然这里是充斥着「噩魇」的世界，当然是直接转化成有苏铃形态了。
说起来，在通过月见得到这个形态之后，洛泠还没怎么动用过。
稍显蓬松的粉白色长发垂落，几条虚化的尾巴在身后缓缓展开，微微睁开的双眸，充斥着如梦似幻般的樱色，稚嫩娇小的脚丫踏足于地面，就像是只存在于梦境之中的少女。
与此同时，洛泠的耳边开始响起一些听不清楚的低语，不过很快，这些低语便愈发斑驳响亮了起来。
似乎只是一瞬，又似度过了无数岁月，当洛泠再度睁开双眼之时，却讶然地发现...
周围竟已是人潮涌动。
不再有无尽的迷雾，稍稍仰起脑袋便能看到蔚蓝的天穹，耳边不断响起的是人群的嘈闹声，有抬高语调的吆喝声，有窃窃私语的议论声，放眼望去，皆是市井气息的碰撞。
“这...”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洛泠不由得有些恍惚，不由自主地迈开步伐。
这是一座繁华热闹的古代城池，而她此时似乎是在城区之内，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洛泠不由得想着，她是不是跑错地方了。
但稍一感知，洛泠就已经意识到，她依旧停留在原地。
方才目光所见的迷雾，便是这个繁华热闹的城池。
这是一个只存在于「噩魇」路径之中的世界，只有处于某种特殊的状态之下，才能感受到这个世界所呈现出来的一切，尽管真实的存在只是无尽的迷雾。
当时意外回到这里的妄，应该见不到这一幕，她唯一能够感知到的，便是针对她的恶意，因此才会仓皇逃离。
“所以，这是赤女的能力?”
洛泠稍稍伸出手，化身为有苏铃的她，拥有着与「天女魃」相同的力量。
名为「诡」的力量。
她可以把接触到的所有一切，包括自身的存在，全部都转化成“诡”。
这是一种难以用言语描绘的状态，会在一定程度上免除源自于现世的影响，但后果却是未知。
从现在的情况看来，赤女已经“诡”化了整个“传说”之地。
一时之间，洛泠的心绪有些复杂，尤其是看着这个生机勃勃的世界。
从某种意义上，在“诡”化之后，这个世界已经避免了鬼神之灾，也即「末日」的影响。
无处不在的鬼神领域，全都被这种“诡”化的迷雾排斥在外，就连洛泠的本体都会承受这种排斥的感触。
现在的洛泠之所以能够踏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只因为她同样处于“诡”化的状态之下。
可是，代价是什么?
这个世界...真的是真实的存在吗?
洛泠仔细地观察着所见到的每个人的脸，逐渐沉默。
她的记忆力向来都很好，即便没有傀儡谣能力对记忆进行打包，她也能够做到短时间内的过目不忘。
不过...
即便记忆力再差劲，才见过没多久的人，肯定不会忘记。
而且，对于洛泠而言，这只不过是发生在几天之前的事情。
“这里的所有人...”
“几乎全都是朝歌城的居民。”
也就是，囚禁赤女的朝歌死城。
柔和的微风轻轻拂过洛泠的脸颊，温暖的阳光缓缓洒落，可洛泠能够感受到的却只有如坠冰窟的彻骨之寒。
这个看似生机勃勃的世界，但其实...是一个死到不能再死的地狱。
“赤女究竟..
洛泠的思绪有些杂乱，但很快她便被一阵敲锣打鼓的吵闹声吸引了心神。
她扭头望去，只见一支几乎全都穿着大红色衣服，打扮得喜气洋洋的队伍，前面是八抬大轿，后边则是-一个贴着“囍”字的大礼盒，浩浩荡荡地向着城内送去。
旁边又是吹着唢呐，又是敲着铜鼓，好不热闹。
周围的群众看热闹似的围在两边，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出于好奇，洛泠走近了过去。
“这是做些什么?
她下意识地问道，然后才反应过来，这里是死城，怎么可能会有人回答她。
可出乎预料的是，旁边的大娘像是被洛泠的这句话打开了话匣，立刻叽叽喳喳地念叨了起来。
“哎哟，小姑娘，你还不知道呀，今天呐...可是个大喜日子!”
这座城池的居民与朝歌死城一样，虽然洛泠现在的模样尤为瞩目，但却只把她当做一个寻常可见的少女看待。
虽然洛泠知道这些的居民已经“诡”化，可如此生动真切的模样又让她忍不住动摇，难不成这种“诡”化并不是纯粹的死而已?
难不成，赤女...真的通过自己的能力，找到了破除「末日」的办法?
洛泠暂且压下心底的想法，她决意先把这些居民当做真实存在的人对待，便定了定神，问道，
“什么喜事?”
“城主大婚，娶了个俊俏的小媳妇嘞。”大娘笑得合不拢嘴，就跟是她要娶媳妇一样，，“咱们呐，可得好好地沾着喜气呢。”
说着，送亲的队伍逐渐远去，大娘也就顾不上与洛泠继续搭话，扭头便赶了过去。
不止是大娘而已，连周围的居民也一并如此。
尽管因为知道真相的缘故，洛泠对于这般诡异的画面有些头皮发麻，但还是顺着人流一同赶了过去。
没一会，送亲的队伍就到了城主府。
气派的府邸上下张灯结彩，都挂满了红灯笼，贴满了红剪纸，一副喜气洋洋的做派，在这座死城里出现如此反差的一幕，确实有些毛骨悚然。
不过，洛泠已经渐渐适应了这种氛围，她只是在想着，之前好像也没听说过朝歌城里有什么城主才对，还娶小媳妇...
她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便跟上了人群。
送亲的队伍到了门口便停了下来，戴着头巾，一身嫣红婚衣的新娘子被媒婆牵着手，在众人的围观瞩目之下，小心翼翼地送到府中。
旁边的歌姬咿咿呀呀地唱着略有些刺耳的小曲，却是为这本就古怪的氛围，平白无故又添了几分难掩的悚然。
门口的管家向围观的众人抛来喜糖与金银，所有人立刻就争先恐后的抢夺了起来，洛泠这才意识过来，敢情这就是沾喜气啊，难怪大娘乐得不行。
她沉吟稍许，便也伸手把这些金银喜糖拿了些过来。
这些东西，全都是“诡”化的世界之中，较为特殊的神魂力量。
洛泠犹豫了一会，还是拆开一颗喜糖吃了下去。
刹那之间，她先前似有若无地对本质的感知，被瞬间切断。
洛泠并不慌张，她已经意识到，这些东西能够稳定并进一步“诡”化。
对于寻常人而言，或许是一种毒物，但对于周围的死城居民而言，却又算是一种补品，拥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包括这些金银同样如此，洛泠捏在手心里，就能感知到这个世界愈发地真实，恍惚之间，她甚至感觉这是一个真切存在于现世的世界。
“赤女，真的做到了吗?”
洛泠的心底难掩地动摇了起来。
她希望这一切真如她所想，尽管这样的可能性相当之渺茫。
在把新娘子送到城主府中之后，城主府的大门便缓缓关闭，门口的众人则依旧沉浸在捡喜糖和金银的喜悦之中。
“我倒是要看看，这城主究竟是何须人也。”
洛泠抬头望向即将关闭的大门，目光微烁。
她不太相信城主会是赤女，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只是一种直觉而已。
或许也是因为，赤女在洛泠的印象之中，一直都是生性潇洒，不会把自己束之高阁的存在。
但...难保后来有所改变。
在城主府大门即将关闭的时候，洛泠轻轻一跃，以肉眼难见的速度飞掠入城主府之中。
新娘子还在被媒婆牵着手，缓慢地向着府内走去。
洛泠没有理会新娘子，而是在扫视一圈之后，找到了府中装潢最为华彩的房间，直接一个剑步便闯了进去。
房间内同样到处都贴满了“囍”字，唯一的小桌子上摆着两杯酒，点着一根红蜡烛。
洛泠扫视了一圈房间内部，立刻便看到了房间内唯一的身影。
定眼一看，她却有些讶然。
“怎么这儿也有个新娘子?
只见床铺上坐着一名同样身穿嫣红婚衣的女子，头上也戴着一顶红盖头。
对于洛泠的闯入，对方没有任何的动静。
更奇怪的是，在洛泠的感知之中，这名红盖头女子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处神魂空白处。
换而言之，无处不在的迷雾，在这里出现了唯一的空白。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古怪死城的破局点。
洛泠可没这么多顾忌，她直接一个跨步走了过去，掀开了红盖头。
只是，红盖头之下的少女，却是直接让洛泠吓了一跳。
..等会?”
只见这名穿着嫣红婚衣的女子，一袭随意垂落的漆黑长发，少许凌乱的刘海略显阴郁，明明还算清秀的脸颊却布满了青黑色的鳞片，凭空增添了几分可怕的意味。
这不就是洛泠自己嘛!
只不过，这个“洛泠”呆如木鸡，只会直愣愣地看着前方，一双暗金色的竖瞳全无神采可言。
就在这时，随着一声“吱呀”响起，房间门被推开，媒婆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新娘子走了进来。
洛泠扭头望去，瞬间又是瞪大了双眼。
这个媒婆怎么越看越眼熟?
先前洛泠的注意力都在金银喜糖上，完全没留意到送走新娘子的媒婆。
现在近距离一看...
这不就是瑶姬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新娘子岂不就是.
洛泠的目光缓缓地挪向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神情渐渐平静了下来。
不过，新娘子并没有理会洛泠，就像是没有看到洛泠一样，而是缓缓地向着“洛泠”走去。
与此同时，“洛泠”站起身来，动作端庄到洛泠都觉得完全不像自己。
“这就是...赤女想象中的我吗?
洛泠沉默地看着这一幕，看着“洛泠”和新娘子拿起桌子上的酒杯，挽着彼此的手臂，喝下了交杯酒。
从始至终，旁边的洛泠对于她们而言，就好像是不存在的一样。
可就在“洛泠”即将把新娘子的红盖头掀开之时，周围的一切却又开始恍惚了起来。
洛泠先是感觉到极为激烈的动荡，然后眼前的一幕又一幕便化作了迷雾，可片刻之后，迷雾又重新凝聚。
只是，出现在洛泠面前的，却又是另一幕截然不同的景象。
满眼的断壁残垣，呛鼻的焦糊味不断扑面而来，哭嚎与痛苦的声音不绝于耳。
洛泠站在原地，看着周围路过的灾民，一言不发。
...依旧是朝歌城里的居民，只不过与之前完全变了个模样。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很快，便又发现了自己。
这一次的“洛泠”穿着第一次与赤女见面时的粗布衣裳，背着一名娇小的少女，匆匆地赶向城外，就像是一个过客。
接下来，洛泠又经历了一个又一个不一样的朝歌城，见到了一个又一个自己，在这座不断轮换的朝歌城里上演着一个又一个故事。
有些，是洛泠曾经的经历，有些，则是前所未有的情况。
洛泠明白了过来。
「噩魇」-「游梦」」。”
“这一切，只是一场梦而已啊...”
忽然之间，洛泠理解了所谓“诡”化的真相。
不是变成死物，不是变成其他的存在，而是...成为梦中的化身，噩梦或美梦的一部分。
洛泠回想起来，她之前每次与天女魃的短暂见面，都是在幻梦之中。
这...便是天女魃的权能。
洛泠环顾四周，看到这些迷雾所凝聚的朝歌城居民，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这样的存在，能够算是活着吗?
大致是不能的。
她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却没有睁开双眼，只是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当洛泠再度睁开双眼之时，周围已经没有了别的身影，不过是荒芜的原野，干枯道开裂的河道，以及举目皆败的苍凉。
在如此悲凉的景色之中，一名绝美倾城的青衣女子，依偎着一株枯萎的树根，合着双眼，久久地沉眠着。
她似乎睡得很香，连嘴角都在微微勾起，应该是做了一个还算不错的梦。
洛泠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化身为有苏玲的她略显矮小，即便是想靠近青衣女子的脸颊，都得稍稍踮起脚尖。
她贴近了青衣女子的耳畔，轻柔地说道，
“赤女，该起床啦。”

第一百三十二章天女魃，赤女(6k)
于已然破败黯淡的世界之中，她孤寂地沉眠着，唯有绵延无尽的梦境在陪伴着她。
【不生、不死、不灭、不入轮回、不存在于世间，已然被世间所彻底遗忘的某位存在，连无上恐怖都不再向她投来目光。】
【她抱着不应存在的悲戚期许，却只能见到注定无法得到结果的可怜结局】
直到这一刻为止。
轻柔稚嫩的嗓音在耳畔缓缓响起，带着微微的颤抖。
她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如星光般璀璨的琥珀色眼眸，却带着一丝淡淡的哀伤，目光所至之处，消融着所有存在的一切。
此刻的她，虽已醒来，却仍在梦中。
她看到的一个容颜陌生的粉白少女，九条虚化的毛绒尾巴在轻轻摇荡着，从未见过的樱色双瞳却给她带来了某种日思夜想的熟悉感觉。
只是，依偎着树桩的她，并没有浮现出任何的喜色，她只是平静又哀伤地望着对方，直至余留残梦之中的一切消散殆尽，周围的一切连破败都称不上，只是空荡荡的虚无。
可...
粉白的狐狸少女，并没有消失。
少女只是轻轻地笑着，眼角弯成了皎洁的月牙，
“赤女，我回来啦。
听到这个称呼，赤女滞在了这一刻，她已经许久许久再未听过有人这样称呼自己了。
她的真名为魃，一位恐怖的「禁忌」，「噩魇」之天女魃。
赤女..
是漫长岁月之前，她的真名尚未被揭晓的时候，仅有最亲近的人才会称呼的名字。
只有两个人会这样叫她。
瑶姬姐姐，以及...
“洛泠...”
赤女缓缓地抬起手，想触碰眼前的狐狸少女，可纤纤柔黄却只伸出到一半，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缓缓地缩了回来，连璀璨的琥珀眼眸都低垂了些许，
“不，这只是梦而已...”
她已然无数次经历过这一刻，无数次重复过这般景象，可每一次伸手的结果，都是如泡沫般破碎的终局。
哪怕这一刻，比过往的每一次都要真实，真实到她的心都为之颤动...
她痛苦过，她崩溃过，可她又逐渐麻木，连梦中的一切都显得枯寂。
仅有的数次，她似乎真的与洛泠重逢之际，却又发现对方根本就不认识自己...
甚至，与其他的存在一样，在害怕着自己。
她已经开始怀疑起过往的一切，难道....关于洛泠的一切，都只是她无所谓的臆想而已?
她从始至终，都不曾认识过一位名为洛泠的少女?
如若如此..
她无尽岁月的等待，又有什么意义?
面前尽管容颜陌生，感知却无比真实的洛泠，她终于还是退缩了，无数岁月的蹉陀，她早就已经抛却了所有的希望。
一丝重燃的希望，能够带来的，只会是更加深刻的绝望而已..
她这样想着，微垂的脸颊却被一双柔软温和的小手轻轻捧起，与樱色的双眸直视着。
“这样可不像你，赤女。”
与记忆深处的语气几乎完全一致。
少女歪了歪头，然后便轻轻地扑到了她的怀里，娇笑着说道，
“哇，你怎么凉得跟死了一样，让我抱会。”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赤女的神情滞在了这一刻，无数被她有意无意尘封的记忆，发疯似地涌出。
废城里的初见，逃离鬼神之灾的狼狈，为自己进行“治疗”之时的付出，朝歌城里的日出与日落...
乃至最后一刻的时候，她消融了自身，为瑶姬姐姐与她的长生树献出了最后的力量...
这些，都是真的。
并不是什么臆想。
她孤寂地等待了漫长岁月的洛泠，终于在此时此刻出现。
“我叫仙女，你呢?
“好吧，仙女只是一个代号而已，我叫洛泠。'
“你没有名字?
“要不...我给你起个名字?
“你都已经知道了我的真名，所以不许反悔哦，无论我起的是什么名字，你都得应下。
“就叫你“赤女’吧!”
她缓缓展开双臂，轻轻拥着怀里的柔软，直到确定怀里的娇小少女不会如泡沫般破碎，才终于便咽地轻声道，
“洛泠，妾身...我，已经想你许久许久了。”
在梦里，她无数次与洛泠亲密接触，甚至度过数不清的一生。
她曾一度沉浸其中，哪怕在梦醒之后，会是更加煎熬的空虚与恐惧。
但，却从未有过如此时此刻一般深刻的感触。
她终于不再留在梦里。
赤女的身形逐渐凝实，直到如梦似幻般的感觉完全被抛却。
她睁开双眼，留恋般看着怀里娇小的洛泠，却又生出了几分疑惑，
“洛泠，为什么现在的你看着...有点像我?”
“嗯?是吗?”
洛泠微微一怔，然后便缓过神来，说道，
“还记得我之前曾经变化过模样，也告诉你不是什么易容术吗?
“难道...
赤女抬起手，微微颤抖着抚摸着洛泠的脸颊，
“是我在梦中生下了现在的你?”
洛泠：“?
“当然不可能，你在想些什么..
洛泠一时之间却是哭笑不得，连略带哀伤的氛围都冲淡了些许。
然后她又楞了一下，继续道，，“为什么你会觉得..
还没等洛泠说完，赤女却又紧紧地拥着她，脸颊贴得很近，琥珀色的眼眸朦胧了几分，绵密的目光如游丝般滑过了洛泠的全身。
“洛泠，这一次，你不会再离开我了吧...”
她轻声咬着洛泠的耳朵，酥软的嗓音让洛泠的身子骨好一阵发麻。
洛泠忽然感觉有些不妙，但这时的她已经被赤女完全裹住，扑鼻幽香缭绕，仿佛是在向她索求着渴望。
“当然不会...要不，你还是稍微松一下手?”
洛泠的小脸微微浮现出些许粉淡的晕染，她是不排斥赤女的动作，就是总觉得再继续下去，会发生一些不太妙的事情...
“可我怕...一松手，你又不见了。”赤女贪恋般轻抚着洛泠的背部，嗓音里带着淡淡的悲切，“瑶姬姐姐是如此，你也如此...你们，总是在骗我。”
在赤女的视角里，她从来都不知道洛泠和瑶姬究竟是在谋划些什么，她只知道这两位与她最为亲近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开了她，直到这个世界变成了这个可怕的鬼样子。
赤女并不是逼退了「末日」，而是如今她的存在，已经被这个世界的基石「末日」-「蜕升」所抛弃，彻底归属于真正的「噩魇」，并非是从这个世界上所延伸出来的路径。
如今“传说”之地的情况，正是“神祇与神祇永不相见”的最佳写照。
听到赤女悲切的言语，洛泠神情柔软了些许，轻声说道，
“放心吧，不会再有这样的情况，因为这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
赤女露出疑惑的神情，稍微歪了歪头，不解地问道，
“什么...要结束了?”
“「末日」...‘鬼神之灾'所带来的无尽苦难。”洛泠轻声说道，望着与自己近在咫尺的绝美容颜，又微微一笑，，“赤女，现在的你，可与我熟知的可不一样啊。
“我认识的赤女潇洒得很，不应该是这般患得患失的模样才对。”
赤女注视着洛泠，脸上浮现出些许苦涩，
“洛泠，你还是与以前...一模一样，仿佛未曾改变过。
她总算是松开了紧紧拥抱着洛泠的手，略显无力地垂落，轻叹道，
“可我...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我害怕...”
7洛泠沉默了一会，伸出手轻轻握着赤女。
些许苍白的菌丝缠绕着她们的手掌，通过孢子，洛泠开始对赤女的记忆进行「读取」。
赤女察觉到些许异样，但并未反抗，只是合上了双眼，轻轻靠在洛泠的肩膀处。
.......
赤女于漫长岁月之中所经历的一切，如画卷般缓缓在洛泠的眼前展开，她的眼眸不由得湿润了些许，连小手都在微微颤抖着。
“竟是如此地...”
漫长。
昔日，当洛泠耗尽化身最后一丝力量，为“长生之树”补全了「蜕升」路径，又化作「蜕升」守护，让陷入永恒沉眠的瑶姬能够万古不朽，至少肉身不会被岁月彻底消磨殆尽，成为一具沉眠的枯竭骸骨。
只是...对于赤女而言，亲眼目睹这一幕却是酿成她日后煎熬噩梦的源头。
无论赤女选不选择接受人皇剑，这柄剑之中的意志已经选中了她，正如洛泠先前所警惕的一样，剑中的外神之力并不纯粹。
过往的持有者，无论是双帝还是刺赤帝女，哪怕是最后一任的瑶姬，他们都有绝对的意志来掌控这柄剑，哪怕会被逐渐影响，也能够把这种影响转化成他们所要抵达的目的。
刺赤帝女利用人皇剑推进她的抗鬼神大军计划，瑶姬带着人皇剑走遍整个“传说”之地，最终种下“长生之树”。
但...赤女没有。
她从始至终，都不过只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女孩而已。
就像是过往的每次等待一样，赤女等着瑶姬苏醒，等着洛泠回来，日复一日地坐在早已干涸的河床处，依偎着“长生之树”。
直到她通过人皇剑，把自身所拥有的规则散播到整个“传说”之地。
这个空无一人的“传说”，彻底化作了她的梦境。
这一丝「审判」的外神之力，一直试图通过懵懂的赤女来降临到此界，为此祂需要赤女的躯体彻底化作空壳。
心神坚韧的赤女，无数次在她的梦境之中，重复着一遍又一遍她最难以承受的经历，直到逐渐崩溃。
她见到洛泠归来，瑶姬苏醒，又见到洛泠弃她而去，瑶姬惨死。
又曾与洛泠和瑶姬温存许久，可在她感到幸福的下一刻，这般美好的一切便如泡沫般破碎...
如此重复过往，她渐渐沉默，渐渐幽怨，她的心神逐渐溃散，即将崩溃。
「审判」的意志，即将彻底取代她。
可就在这最为关键的时刻，她在无尽的噩梦之中，恍惚之间踏上了「噩魇」路径。
「噩魇」的神祇向她投来的注视，目睹赤女记忆的洛泠，又再度见到了那一袭嫣红的礼裙，与艾尔莎竭尽全力动用「恐惧秽妒之眸」时一模一样。
这位恐怖的神祇不过是投来了似有若无的一道目光，便直接击溃了「审判」的意志，连同人皇剑一并被彻底摧毁。
至此，“传说”之地所化的梦境彻底归于赤女之手，她因此取代了「蚩尤」的位置，成为第五位「禁忌」。
后同时，她也是第一位，唯一一位并非源自于「蜕升」的「禁忌」。
更准确来说，赤女应该归属于神祇「噩魇」。
只不过...
成为「禁忌」并不能让赤女从痛苦与折磨之中解脱，她只是不会再被动地坠入无尽循环的噩梦而已。
在漫长的等待之中，她再度一次又一次地投入梦境，但这只是在逃避而已。
洛泠粗略算了算，如此可怕的煎熬，赤女至少度过了三千年之久。
已然化作赤女梦境的“传说”之地，时间的流逝早已彻底错乱，就与做梦一样。
期间，赤女曾短暂地梦到过现世，因此在现世里留下过一丝属于她的梦身，这便是当时洛泠等人之所以能够在「终局的涿鹿之野」过往里见到过她的原因。
从始至终，她的本体都留在“传说”之地，被妄所驱逐的不过是一丝梦身而已。
当然，因为赤女的能力就是通过梦境来实现的，梦身与化身截然不同，基本上与她本体的实力差别不大，只是无法持续，梦身的力量消耗殆尽之后就会彻底消亡。
要不然的话，月见当时也不至于在底牌尽出的情况下，连十秒钟的余威都坚持不了。
之后，洛泠几度以梦身误入过赤女的梦境，只不过当时的她还没认识赤女...
种种原因，导致赤女的心绪极为混乱。
“既然如此...”
洛泠一边捏着赤女的小手，另一边轻摁眉心，病态般苍白的长发瞬间飘散开来，再度睁开双眼之际，已是黯淡的灰白双眸。
赤女缓缓睁开双眼，见到的又是新的洛泠，在神情之中闪过一丝困惑之后，很快便微微瞪大了双眼。
“这是.....”
“既然，是这些经历改变了你。”洛泠拿起她柔软的手掌，小脸认真地说道，“那...就由我来改变这些经历。
苍白的菌丝从她的手臂处逐渐蔓延，触及到赤女的躯体，逐渐渗透而入。
赤女虽然不明所以，但她并未摧毁这些菌丝，哪怕她一个念头就能够做到
相反，她对洛泠不断渗入自身的菌丝，似乎很感兴趣，又捏紧了洛泠的小手。
但很快，赤女便意识到这些菌丝的作用了。
「傀儡谣」，本就有修改记忆的能力，洛泠通过这些菌丝，不断地弥补着赤女的遗憾与心殇。
她所经历的噩梦，所恐惧的一切，都在洛泠的记忆修改能力之下，逐渐愈合。
记忆之中的梦境，洛泠不再消失，不再抛弃她，瑶姬不再无缘无故地离去，也不再惨死在她的面前...
甚至，洛泠还偷偷弥补了之前她前几次遇到天女魃时的反应，从不认识赤女，到与赤女相认与相拥。
赤女目睹着脑海里的一幕又一幕，张了张小嘴，却便咽着，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她的心结，却在这一刻逐渐解开。
“洛泠...”
她轻声唤道，绝美倾城的容颜之中，荡起些许动人心魄的笑颜，哪怕只是微微勾起嘴角，却如世间绝无仅有的唯美画卷。
“我在。”
洛泠微笑着回应道，此时的她已经重新化为了本体，脸颊两侧还余留着些许还没能消散的青黑色鳞片，却是赤女记忆深处最深刻的模样。
曾经的她，就是守着这样沉睡的洛泠，度过了难以忘怀的三百六十五年。
每日每夜，怎么也看不厌。
“可以...和我再看一次日出吗?”她问道。
当然可以。
“可以再为我做一次饭吗?”
‘诶，你竟然喜欢吃吗?也可以。”
“可以...也爱我吗?”
“可...等会?”洛泠神情一滞。
“我爱你，洛泠，”赤女郑重地说道，如同山盟海誓，“于漫长岁月之中，我清楚地明白，我...早就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你。
“或是大荒里的一夜，或是在那一次日出，或是在三百六十五年的长久陪伴，以及无数岁月的等待...
“我终于知道，这种情感，名为爱。
“我....”
洛泠张了张口，刚想回答，却被赤女一只手指摁住了嘴唇。
“我...好像还是很胆小。”赤女稍稍低着头，不敢与洛泠直视，“哪怕我说出了这些年来我一直想说的话，可我...依旧在害怕，会得到一个可怕的答案。”
洛泠看着楚楚动人的赤女，却是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赤女，为何你都已经是这般年纪了，却还是与当初一样，像个长不大的小孩。
听到洛泠的回应，赤女先是错愕地抬起头，随即便闪过些许恼色，
“你，你才是这般年纪...”
无论是什么样的女孩，除非与洛泠一般，确实只有十八岁而已，否则都会相当忌讳提起自己的真实年纪，赤女看来也没有例外。
也或许，只有在洛泠的面前，赤女才会展现出这般姿态。
‘不对不对，我今年才十八岁。”洛泠叉着腰，稍稍仰头道道，“可不与你一般。”
赤女的身高比她要稍高一些，但差距并不是很明显。
“可恶...”
赤女一时之间竟无法反驳，只能恼怒地咬牙着。
洛泠通过傀儡谣能力对她的记忆进行修改之时，同时也在把自己的一部分记忆与赤女共享，其中包括瑶姬相关的事情，以及她本身的情况。
因此，赤女才知道，洛泠竟然是通过某种比肩神祇的力量，才得以在无数岁月之前与她相会。
也就是说，当年的洛泠只有十八岁，如今的洛泠依旧只有十八岁。
同时，她又有些失落。
对于洛泠而言，她会不会已经太老了...
赤女。”
洛泠的神情忽然认真了起来。
“嗯...
赤女心头一紧，她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想避开洛泠的目光，但还是鼓着勇气，继续与洛泠直视。
洛泠缓缓地抬起手，把赤女凌乱的发丝一一拨开，轻声说道，
“对于我而言，你一直都是当时仰着小脑袋，用好奇又大胆的目光看着我的女孩。
‘过去也好，现在也罢，你...从来都未曾有过改变，至少在我心底是这样的。
“日所以...”
说到此处，洛泠的话音一顿，微微一笑道，
“你愿意与我一同看完余生的日出吗?”
.....
无论多少次轮回的梦境，无论多少次重复的虚妄，都无法与此时此刻相比。
哪怕在这些记忆之中，她与洛泠有过更加亲密与深入的关系。
都不如这一句轻淡的言语，来得深刻。
青衣女子的脸上勾勒出倾尽众生的动人笑容，
“当然....没问题。”
这一刻，过往的梦魇彻底破碎，所有煎熬的等待直到这一刻之时，得到最为圆满的结果。
这时，赤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看着洛泠认真地说道，
“洛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情吗?’
“嗯?”洛泠心底忽然闪过些许不妙的预感，这是少女的直觉，便谨慎地说道，“你...说说看?”
“可以重新变成狐狸少女的样子吗?赤女说道，“就是刚才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可以是可以，但...为什么?
洛泠心说她怎么净是遇到一些对自己外貌尤为在意的人，左右不都是她吗?
“因为看起来很像我们两个的女儿。赤女的神情依旧认真，“就是莫名其妙地掺杂了些狐狸的血统，我想看看这个狐狸精到底是谁。”
“额...其实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而且跟女儿之类的没什么关系.....”
“真的吗?
“真的，你听我解释一下...”
为什么莫名有种被捉奸的感觉?

第一百三十三章归来的黎明(5k5)
虽然很难解释这种情况的出现，但洛泠还是依了赤女所愿，化身为有苏铃形态。
赤女好奇地伸手探向洛泠背后毛茸茸的尾巴，却是扑了个空。
“只是力量的具现化虚影而已，我不至于真的长了九条尾巴。”
洛泠解释了一句，却看到赤女明显露出了失望的表情，说道，
“我还以为抓着你的尾巴，你就会啊呀呀地叫上几声呢。”
“...就算尾巴是真的，我也不会这样叫。”
洛泠眼皮微抖，不过在听到赤女的这般言语之时，也算是心安了不少。
这才是她印象里赤女该有的模样。
只是...
赤女一直都在直勾勾地看着洛泠，漂亮的琥珀色眼眸里满是灼热的目光，这让洛泠略微有些不习惯。
可刚想稍稍避开赤女的眼眸，却听到她出声说道，
“不过，洛泠，如今的我...好像离不开这个地方了。”她的神情浮现出些许失落，说道，“我知道，你和瑶姬姐姐，还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实际上，哪怕洛泠不向赤女展现相应的记忆，赤女隐约也能够猜得出，洛泠和瑶姬都在为了同一件事情竭尽全力。
只有她在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帮不上忙，甚至...还有可能会帮倒忙。
——于鬼神之灾里，拯救整个世界。
赤女深知她现在的情况，已经化作与鬼神之灾相似的灾难。
她的权能蔓延之处，全都会化作她梦境的一部分，就像是朝歌死城一样。
这是一种不生不死的诡异状态，他们分明都拥有着自我的意识，却被赤女的梦境支配着，永不入轮回。
...相较于鬼神之灾而言，这可算不上什么解脱，反而是一场更加可怕的灾难。
至少，鬼神之灾蔓延之处，皆是湮灭，可被赤女的梦境卷入其中，便是永生永世受困在变幻莫测的梦境里。
虽然洛泠给出的承诺，让赤女很高兴，可她更清楚的是，瑶姬姐姐竭尽所有的毕生心血，以及洛泠所承载的希望，不能因为她一个人而停留在原地。
在心结被解开之后，赤女已经隐约做好了决定。
即便洛泠再度离开，再度要她继续等待下去...
也没有关系。
反正，如此漫长岁月的煎熬都已经走过来了，她的一生，不都是在等待吗?
赤女深吸一口气，认真地说道，
“洛泠，我会在这里继续等你的，直到永远永远...”
可她话还没说完，洛泠却是直接对着她的额头一个弹指，没好气地说道，
“你糊里糊涂地说些什么呢?嘶...”
洛泠甩了甩手指，却是她有些吃疼。
在赤女化作「禁忌」之后，连弹她的脑瓜子都不好使了吗?
此时的赤女却是露出错愕的神情，但很快便又重新坚定了起来，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和瑶姬姐姐，都是在为拯救苍生而竭尽全力，不必为了我停下脚步，这样的话...无论是瑶姬姐姐的牺牲，还是你先前的所有努力，都会付之东流...”
还没等赤女说完，洛泠便摆了摆手，继续道，
“为什么会停下脚步?我还等着你一同加入呢!”
要知道，赤女可是现在唯――位处于复苏状态下的「禁忌」，哪怕只能留在这里无法离开，但她所拥有的力量却是作不得假。
“我的梦身，可完全是不受控制的...而且，能够在外界停留的时间很短暂。”
赤女苦笑一声，她做梦完全是随机的，上一次能够以梦身状态降临到现世，多半和长生巨树带了些关系。
长生巨树在漫长岁月之中诞生了一丝的神智，她继承了瑶姬的意念，要创造一个能够彻底避开鬼神之灾的世外桃源，只，“长生天”。
被赤女的梦境所占据的“传说”之地肯定是没办法的，因此长生巨树带着沉眠的瑶姬，不断地探索着梦境的边缘。
因为长生巨树本身是「蜕升」与「彼岸」双路径的存在，而且还是洛泠亲自恩赐，才不会受到赤女梦境的影响。
之后，长生巨树找到了梦境的边缘，并成功突破梦境，来到现世，当时的赤女便无意间带去了一丝梦身。
不过，现世的环境遏制着所有的「禁忌」，她的梦身很快便陷入了沉眠，几乎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十位「禁忌」的沉眠可不是因为祂们全都贪睡，而是这些被「末日」策反的存在，在洛泠的蜕升老妈分化起源之地的时候，便准备了相应的手段进行遏制。
不过，虽然「禁忌」基本上都处于沉眠状态，但祂们的神选依旧可以活跃在现世，只不过由于「禁忌」的力量过于可怕，这些神选多多少少都会出现些问题而已。
总而言之，如果过于强大的「禁忌」轻易现世，就会带来无可估量的可怕结果，蜕升以牺牲自我为代价创造出来的四大起源之地也只能成为空谈。
当然，还是有例外的。
「混沌」路径上的所有存在，都不会受到蜕升的遏制，因为祂们本来就是首位奈亚的化身之一。
蜕升很清楚奈亚的立场，当然不可能会浪费宝贵的力量进行遏制，这也是为什么「奈落」的力量能够如此活跃的缘故，几乎有求必应。
至于应成什么情况是另外的问题，反正就是应了。
其他的禁忌神选，从活跃程度上来看就逊色许多，没有奈落神选这般泛滥。
“不需要梦身，”洛泠大手一挥，说道，，“不就是身体吗?我分分钟就捏几个出来!”
她的傀儡谣能力，在大部分方面都不如姐姐苏婉，唯独在捏人偶这一点上，远超苏婉。
不仅仅是因为洛泠还有其他的「寂亡」权能作为辅助，还因为她熟能生巧。
从一开始在维多利亚假死的时候，只能捏几个外貌粗糙的血肉人偶，到之后等身比例的人偶能够达到以假乱真，最后便是随手一捏便是七比一比例，连最细节的地方都与本体完全没有分别的小巧人偶。
洛泠的进步可是肉眼可见的。
说着，洛泠直接化身为白魔女形态，认真地用测量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赤女，然后便立刻散出无数菌丝，人偶开始成型。
不多时，几乎与赤女完全一模一样的绝美女子便出现在赤女的身旁，这一幕直接看得赤女一愣一愣的。
她伸手捏了捏人偶的脸，却发现还带着温热的手感，就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其实差不多，虽然说是人偶，但无论是从什么角度来看，都与寻常的生灵躯壳无异，只是缺少了神魂和意识而已。
“可是，以前你怎么没有使用过这一招呢?”赤女幽怨地说道，“要是你在离开之前，能留给我一个你的人偶...”
“咳咳，这我也是没办法...”
对此洛泠也很无奈，她在“传说”之地的时候，可是无数次想过，要是自己能够动用傀儡谣能力的话该有多好...
“你还是试试看，分出一丝神识进入其中吧。”
“嗯。”
赤女微微颔首，然后便分出一丝梦呓，融入了这具空壳的人偶。
下一刻，人偶便开始不稳定了起来，似乎连赤女的一丝梦呓都无法承受。
洛泠的神情紧张了些许，先前她可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连轩辕娥饱受「末日」侵蚀的残躯，她都可以用嵌身人偶来解决。
“该说「禁忌」不愧是「禁忌」么...”
洛泠仔细观察着赤女人偶的情况，发现不仅仅是因为赤女过于强大的缘故，还因为她与这具人偶难以契合。
这具人偶，是血肉的人偶，但...赤女却不是血肉生灵。
如今的她，已经彻底走上了「噩魇」的路径，其存在已然与血肉生灵截然不同，构成她的是梦境的力量，类似于神魂这般看得见摸不着的存在。
血肉之躯当然就无法容纳赤女的一丝梦呓。
洛泠沉思片刻，立刻转化成有苏铃形态，九条尾巴缓缓展开，轻轻地拥着赤女人偶。
权能「赤水」，第一能力「怨」，直接将这具人偶进行“诡”化。
很快，赤女人偶便虚化了些许，却也逐渐稳定了下来。
与此同时，赤女也在对这具人偶进行改造与影响，从而让人偶足够强大，到可以容纳她一丝梦呓的程度。
不消片刻，赤女人偶缓缓睁开了双眼，琥珀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洛泠，然后伸手一抓，
“呀!”
洛泠的娇躯微微一抖，九条尾巴上的毛茸茸全都竖了起来，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刺激。
“看来你是会发出这种声音的嘛，洛泠。”赤女眨了眨眼，顽皮地笑着。
“快松开，别抓着我的尾巴...”
洛泠咬牙切齿道，脸色微红。
她的尾巴在寻常时分的时候确实是虚化的，只有在施展能力的时候才会凝实起来，结果就被赤女抓了空子。
赤女似乎很乐意看到洛泠露出这种表情，不过只是欣赏一会之后便松了手。
在赤女松手之后，洛泠连忙把尾巴都收了起来，生怕赤女又一把抓过来。
她也是第一次被别人抓着尾巴，浑身忽然就酥酥麻麻的，奇怪得很。
赤女微微一笑，然后便仔细感应着这具人偶的情况，若有所思道，
“不过，你动用我的能力，好像和我自己用有些差别...”
“嗯?”洛泠挑了挑眉，“什么样的差别?’
同样的权能在不同的存在手上，会发挥出不尽相似的能力，这算是一个常识。
就连同为傀儡谣能力，在苏婉的手上和在洛泠的手上，差别也相当大。
至少苏婉没有这么多生活小技巧可以用...
“如果我动用与你同样的能力，这具空壳的躯体就会瞬间融入我的梦境，而不是像这样继续维持着存在。”
赤女与自己的人偶对视着，神情不由得露出几分古怪之色。
她还是第一次用这种视角看着自己，似乎...还算好看?
若是能再长出一些洛泠的鳞片就好了...
洛泠捏的赤女人偶，虽然没有本体那般如梦似幻的气质，但同样是绝无仅有的容颜。
“看来差别还是有一些的。”洛泠说着，牵起了赤女人偶的手，“这样的话，我应该就能够带你回到现世之中了。”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至于你的本体...恐怕，要等到这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才能够走出这个世界。”
“没关系，哪怕只能这样...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赤女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她正在重新坠入梦境之中，但不一样的是，她通过自己的一丝梦呓，把梦境里的她传递到这具人偶之中。
也就是说，她虽然还是在做梦，但是梦里的她，就是这具人偶。
在这种情况下，赤女几乎能够完全发挥出「禁忌」的实力，只是由于人偶本身的限制，全力以赴只能持续很短的一段时间，还会彻底摧毁这一丝梦呓。
所以，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赤女不会完全动用自己的权能，毕竟如果梦呓消散，还得麻烦洛泠再回来一趟..
周围的景色又开始回到了最初的模样，满眼荒芜的世界，但却让洛泠多出了些许熟悉的感觉。
仔细回想之后，她才意识到，这便是她和赤女初遇的一幕。
“带我走吧，洛泠。”
绝美倾城的青衣女子笑橋如花，--时之间竟让洛泠失了神，恍惚之间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一刻。
洛泠的目光微烁，嘴角微微勾起，
“走吧。”
.......
离开“传说”之地对于洛泠而言，算不上什么问题，哪怕这里已经完全化作了赤女的梦境。
昔日的天时预兆都能够凭借着洛泠留下来的「蜕升」之力，带着瑶姬离开“传说”，洛泠本尊就在这里，当然不在话下。
不过，洛泠是第一次尝试着越过“传说”和现实之间的边界，在深入鬼神领域，也即虚界之后，洛泠再度目睹到无数虚化的线条在眼前展开。
此时的她已经重新恢复了本体形态，施展着权能「救世魔女」庇护着赤女。
赤女本身当然是不惧怕于虚界的，先不说她本身就已经超脱了这个世界「蜕升」-「末日」的本质，她好歹也是一位「禁忌」。
不过，这具人偶就没有这般强大了，必须依靠洛泠的庇护才能度过虚界。
赤女好奇地看着洛泠腰处的翅膀，忍不住说道，
“洛泠，你怎么总是会长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器官出来，又是鳞片又是尾巴又是翅膀的...”
.....”
洛泠没有回答，她没好意思说，其实还有更多，她每个形态都带着一些非人的特征...
白魔女的苍白长发其实全是菌丝，紫珠形态更是长了一堆蜘蛛腿，相比之下仙女形态和乌鸢形态算是好些的。
仙女形态带了些植物的特征，不过不明显，乌鸢形态则是可以化身为小鸟，但如果不化形的话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顶多就是拜鸢尾所赐，看起来笨一点。
“不过很好看，我也喜欢。”赤女凑近了些许，稍稍弯腰靠着洛泠的肩膀，“反正洛泠无论变成什么模样，都很好看。'
极为直白的表达，相当赤女的方式，她向来都是有话直说，反而是洛泠被念得微微脸红，只得慌乱地说道，
“差不多快出去了，我先带你回家吧...瑶姬还在我的房间里，不过她现在的情况和之前差不多，还在沉眠着。。”
听到洛泠的这句话，赤女神情闪过些许哀伤，瑶姬的状态也是她最为牵挂的事情。
当年瑶姬欺骗了她，直到沉眠之前的最后一面，赤女都没能见到，直到后来莫名其妙地失踪，连她竭尽心血的小树苗都彻底枯萎(因为天时预兆已经成精跑路)，更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这些都是赤女漫长岁月之中所经历过的悲痛，即便心结被洛泠亲手解开，却依旧难以忘怀。
不过很快，赤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说道，
“等等，瑶姬姐姐怎么会在你的房间里?”
“...别误会，我得靠她才能踏入对应的时间节点。”
洛泠差点就是一个踉跄，究竟是赤女过于敏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怎么感觉自己总是被误会...
“其实...没关系，如果是瑶姬姐姐的话，也不是不行。”赤女有些委屈巴巴地说道，里，“可是，我只是把瑶姬姐姐当做姐姐看待，这样会不会很奇怪...”
赤女一直都是把瑶姬当做长辈看待，就连在梦境之中，为洛泠和她自己牵线搭桥的媒婆都是瑶姬。
“姐姐的话，会很奇怪吗?”
洛泠却是反问道。
“不会吗?”
“会吗?”
她们两人面面相窥，却都读不懂对方的想法。
“不过，是你想多了，我和瑶姬是没什么啦，”洛泠摇了摇头，轻叹道，“只不过...即便到现在，我都对瑶姬的情况束手无策。”
“..”
赤女一言不发，对于这种情况，她还是有些难过的。
很快，周围的线条逐渐繁杂了起来，多了些许熟悉的感觉，洛泠便意识到，她们正在越过“传说”与“现实”之间的分界线。
下一刻，些许光怪陆离的景色一闪而逝，就像是无数个时代被挤压在一起，然后在一瞬之间迸发开来一样，洛泠来不及反应，便已经踏入其中。
随即，便是最熟悉不过的感知，旧日世界逝去的痕迹，清晰地展现在洛泠的眼前。
“我们到了。”
洛泠松了口气，看来先前的猜测确实没错。
无论是双帝还是精卫，以及天时预兆，都是通过这种方式从“传说”抵达了现世。
仔细看来，“传说”确实是蜕升老妈精心规划的一处区域，用来抵御「末日」的侵染。
实际上，仔细想来，似乎每一处起源之地，都展现出昔日蜕升老妈用于对抗「末日」的手段。
“这里就是你家吗?”
赤女好奇地瞪大了双眼，可凭借她的眼睛，却只能看到空荡荡一片。
“当然不是。”洛泠牵着赤女的手，向前虚迈一步，神国的大门随之洞开，“这里...才是。”
无数或灰黯，或绮丽，或怪诞的景色，在周围逐一闪烁，不过是一瞬之间，便稳定了下来。
绿叶，鲜花，连绵不绝的城区，天边泛着青色的鱼肚白，于黎明升起的最后一刻。
一轮暖阳缓缓升起，淡淡的阳光洒落在地面上，赤女所见到的一切，是她连梦都未曾梦见过的一幕。
此时此刻，她几欲落泪，紧紧地握着洛泠的手，生怕这不真实的一幕会因为梦醒而破碎。
但就在下一刻，一道温柔却带着些许讶然的嗓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小泠，你又带了个女孩子回家了呀?”

第一百三十四章姐姐的小惊喜((5k5)
“又?”
赤女稍稍歪了歪头，望向站在她面前的温婉女子，又把目光投向了洛泠，神情闪过些许不解。
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记在了心底。
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对洛泠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赤女的世界一直都很小，在遇到瑶姬之前，只有上古战场之中数不清的尸骸，她所有记忆的起始便是凶煞腐臭的污血气息。
在短暂的废城生活之后，又是在朝歌死城里独自待了数百年的孤寂时光，直到最终意识到真相离开，整个“传说”之地便已经是全然破败。
正因如此，赤女的梦境几乎只有朝歌死城里的居民，不断在她的记忆之中轮转。
而她所熟识的仅仅只有洛泠和瑶姬，可洛泠和瑶姬却对她隐瞒了不知多少事情，直到洛泠重新找到她的时候，才稍微揭开冰山一-角。
不过赤女并不气馁，她所喜欢可不只是自己想象之中的洛泠，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要更加深入地进行了解。
洛泠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赤女，却发现赤女只是对着她眨了眨大眼睛，什么都没有说。
..莫名地有些心虚呢。
苏婉微笑着向着赤女微微颔首，眸间却闪过了些许惊奇之色。
原因无他，赤女实在是太漂亮了。
哪怕现在待在这里的赤女，不过只是一具人偶而已，并没有本体那种如梦似幻的绮丽感，可仅凭她的容颜，就足以引人瞩目。
就连苏婉都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可人儿，即便是对容颜不怎么在意的她，在见到赤女之时都不由得浮现出些许自惭形秽的感觉。
“这是我的姐姐。”洛泠向赤女解释道，“我们的关系嘛...与你和瑶姬差不多，都是被收养的。”
“姐姐好。”
赤女乖巧地向苏婉鞠了个躬，倒是极少见到过她这般模样。
“她叫赤女，这是我给她起的名字。”洛泠说着，迟疑稍许之后，继续道，“不过，她还有一个真名...「天女魃」。”
“天女魃?”
这回就连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苏婉都难免露出惊诧的神情，目光不断地打量着赤女。
序列之上的第五位禁忌，「「噩魇」之「天女魃」，她当然对此是再清楚不过了，也知道洛泠以这种语气介绍，肯定不会是恰好重名。
也就是说...小泠竟然把一位禁忌给拐回家了?
一时之间，苏婉都有些恍惚，是不是因为她这段时间忙过头了，听错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丝毫不客气，
“洛泠小姐!你总算回来了...快些先把我家地利老大还过来，我们要用一下!”
来者正是天语者的灾祸预兆，吉普赛女郎，旁边跟着的是还在啃着牛肉干的路曼青。
这两人自打上次留在这里之后，就直接赖着不走了。
毕竟这里可是两座顶尖神国进行合并之后，又由顶尖的种田高手精卫与鸢尾共同打造的宝地，说是洞天福地也不为过。
外界现在危险是不危险，但她们先前落脚的地方“长生天”都已经被毁于一旦，去哪都是寄人篱下，倒不如直接寄在洛泠这边。
不过，刚探出头的吉普赛女郎迎面便撞见了和洛泠牵着手的赤女，略显慵懒的神情瞬间呆滞在这一刻，好一会之后才震惊地喃喃道，
“我去，天女魃!
路曼青一听，也抬起头来，在看到赤女的时候，下意识便直接遁走。
实在是上次所带来的阴影过于沉重...
昔日在「终局的涿鹿之野」之中，天女魃不过是略微出手，就已经让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底牌尽出，汗流泱背，甚至于月见都差点没命。
记忆之上课，可谓是永生难忘。
天时预兆隐约知道天女魃和她的主人地利预兆之间的关系，所以在吉普赛女郎和路曼青遭遇天女魃之后，专程用能力摄取了这段记忆，想看看能不能借此让地利预兆有所反应，当然结果显而易见。
昔日赤女日夜陪伴在瑶姬的身边，瑶姬都无法醒来，区区一段记忆影象，更谈不上什么作用。
只不过，吉普赛女郎和路曼青就此记住了天女魃的模样，确实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倾城容颜，就是动起手来忒狠了点。
“我...和她们认识吗?”
赤女看到吉普赛女郎和路曼青如惊弓之鸟的模样大为不解，疑惑地望向了洛泠。
“她们认识你，但你好像不认识她们。
洛泠沉吟稍许，把之前在「终局的涿鹿之野」所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赤女。
赤女对此当然不会有什么影象，她的记忆确实经历过这一刻，梦身与她本身之间的联系是存在的。
但问题是，她所经历的梦境实在太多了，多到已经无法容纳，只有几个印象过于深刻的梦境还留在记忆深处，大部分只有极为模糊的印象。
而每个梦境里都会出现洛泠，因此当时与洛泠之间片刻的交集也无法让她回忆其这段记忆的详情。
“我滴个龟龟，洛泠小姐，你可以的啊，怎么连天女魃都拐回家了?”
反应过来之后的吉普赛女郎，颇为惊奇地望向了洛泠，但摸了摸下巴，继续说道，
“不过，上次我就隐约感觉到你们两个有一腿，当时你一出现，天女魃直接跟应激了一样，就盯着你没放了。”
“当时我说什么了?”赤女好奇地问道。
“当时...啊呀，您不记得啦?”
吉普赛女郎的神情瞬间谄媚了起来，要知道，这可是一位活生生的「禁忌」啊。
就连天时老大都够不到「禁忌」的边，一丝余威就能够把她们给镇压到死死的，讨好一下怎么了，这是对「禁忌」应有的尊重!
因此，吉普赛女郎对苏婉的态度也颇为尊重，就是和洛泠算是比较熟悉，很清楚这位小妹妹的性格如何，才敢大胆一些。
赤女摇了摇头，说道，，“实在没有印象，可能是因为没杀掉洛泠吧。”
“额...”
闻言吉普赛女郎一怔，目光飘向洛泠，露出几分古怪。
不是，你们究竟啥关系啊...
洛泠却是知道怎么一回事，赤女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普通的梦境对她而言不够深刻，所以没什么印象。
可如果是亲手杀掉洛泠的梦境，她肯定就会记得很清楚。
就是这样说的话，旁人听起来就很奇怪了...
“对了，吉普赛女郎，你们要找地利预兆做什么?”洛泠定了定神，问道。
与此同时，她扭头跟赤女简单解释了一下，
“她们算是瑶姬的手下。”
“哦，这样啊。”赤女微微颔首，望向吉普赛女郎和路曼青的神情也亲近了不少，拍了拍胸脯说道，“既然是瑶姬姐姐的人...放心吧，我会罩着你们的!”
“瑶姬...地利老大...嘶，这样的吗?”
吉普赛女郎脸上闪过一丝喜色，没想到咱家地利老大竟然跟天女魃也有一腿，这回真给她们抱到粗大腿了。
随即她的神情认真了起来，和旁边的路曼青对视了一眼，两人齐齐郑重地向赤女行礼道，
“见过天女魃老大!'
“她的名字是赤女，不习惯被叫做天女魃。”洛泠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哦，那就是赤女老大!”
赤女似乎对此很是受用，连眼眸都弯成了月牙一般，离开“传说”之地后，她的心情一直都很好。
“你们找地利预兆...是出了什么事情吗?”洛泠又问了一遍，总觉得这两位认了新老大之后，就会把之前的事情抛之脑后。
“哦，也不是什么大事。”吉普赛女郎挠了挠后脑勺，说道，“一些属于「天语者」的秘术结界，需要借助地利老大的力量才能进行维护。”
虽然瑶姬陷入了沉眠状态，但她的能力其实还是在的，过去的天时预兆就曾借用过，连“长生天”的建立都有瑶姬的一份力。
“这倒不是什么问题，”洛泠微微颔首，但看到旁边的赤女，便又说道，“不过，可以稍等一段时间吗，赤女很久没有见到瑶姬了，让她们单独待会吧。”
“当然当然，赤女老大的事情重要些，我们不着急。”吉普赛女郎又谄媚了起来。
一扭头，吉普赛女郎看到旁边一直微微笑着的苏婉，心领神会地说道，
“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忙，就不打扰了哈。”
话音落下，她和路曼青一溜烟便没了影。
“这两个家伙...”
洛泠哑然失笑，看到苏婉还站在旁边，讶然道，
“姐姐，你的事情已经忙完了吗?”
“怎么，就这么想抛开姐姐，好好过你们两个人的小世界?”苏婉一挑眉，挪道。
“...姐姐，你就别再打趣我了。”洛泠神情苦恼地说道。
“好啦好啦，不逗你玩了。”苏婉掩嘴轻笑，然后继续说道，“你先把你的事情处理完了再说吧，先卖个关子，等会再跟你说。”
说罢，苏婉神秘一笑，便转身施施然地离去。
“姐姐这是在搞什么...”
洛泠摸不着头脑，姐姐这段时间一直都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先前没什么感觉，现在反而被勾起了好奇心。
但很快，她扭头便撞上了赤女直勾勾的大眼睛。
“洛泠，你之前带过多少女孩回家?”赤女忽然问道。
还以为赤女已经忽略了这个问题呢。
“多少个...也不能这么理解，还是各有原因吧。”洛泠叹了口气，继续道，“你要是想知道的话，我会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你的，只是说来话长。”
许久未用的记忆包，倒是可以在这个时候动用一下了。
“好。”
赤女也不含糊，点了点头。
她倒不是真的纠结这个问题，只是想要更加深入地了解洛泠而已。
“我先带你回房间吧，现在瑶姬还...”
洛泠说到一半，便看到赤女忽然望向某个方向，露出微微震惊的神情。
“嗯?”
洛泠循着赤女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小脑袋从附近的墙角处探出，在察觉到洛泠和赤女的目光之后，迅速缩了回去。
“妄，过来吧。”
洛泠出声说道。
一阵窦翠之后，妄不情不愿地走了出来，低着头不敢看向赤女。
“她是...”
赤女死死地盯着妄，虽然幼弱了许多，但她认得出来，这就是瑶姬姐姐的外貌。
“说起来，与你还有一些关系。”洛泠笑了笑，“她是瑶姬的执念化身，只不过如今已经和瑶姬彻底斩断了联系，至于瑶姬这一丝执念是为何...”
洛泠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赤女却很明白，瑶姬姐姐沉眠之前唯有的遗憾，便是她。
直到沉眠之时，赤女都还在她编织的谎言之中，沉浸在朝歌死城里，苦苦等待着无法醒来的洛泠，以及无论如何都联系不上的瑶姬。
瑶姬在心底，其实一直都觉得自己对不起赤女，却又不能不负责任地把赤女带出朝歌死城，这样的纠结直到沉眠之前的最后一刻都未曾消散。
妄的诞生，源自于此。
“洛泠小姐，我的丹药应该没问题吧?'
妄抬起头，微微露出讨好的笑容，却被赤女一眼瞪得头皮发麻。
对于这位天女魃究竟有多么恐怖，她可是清楚得很。
但妄心底却有些奇怪，寻思着天女魃不是不记得之前自己放逐过她的事情吗?怎么会是这种表情...
“你...还是先走吧。”
就在这时，洛泠忍不住出声说道。
她看到赤女的模样就知道，赤女确实不记得妄得罪她的事情，但妄顶着这张脸所作出的姿态...确实不太与瑶姬相符。
赤女对于瑶姬的情感相当复杂，可以说是憧憬与尊崇，毕竟当年是瑶姬把她从尸体堆里带出来，并一直亦姐亦母地教导着。
哪怕之后知道瑶姬骗了她，她都未曾有过半句怨言，由此可见一般。
妄一得到洛泠的话，便立刻埋着头灰溜溜地走了，她又不笨，知道赤女不好惹，留下来等着被迁怒就麻烦了。
赤女合上了双眼，像是在平复着心情，再度睁开之际，便恢复了平静，只是也没了先前的喜悦。
其实她并不恼怒于妄的神态，只是一看到妄，就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一时之间便有些难以自已。
“走吧。”
洛泠拿起了她的手，轻声说道。
或许这段连岁月都很难抚平的伤痛，得等到瑶姬真正苏醒的那一刻才能摆脱。
至于现在...
暂且与沉眠的瑶姬独处着，以求缓解吧。
回到房间之后，洛泠习惯性地看向了房间里的时间，神情微凛。
这一次差不多过去了一个半月左右的时间，虽然她的体感只有两三天而已。
赤女一看到躺在床上的瑶姬，便难以遏制自己的心情，缓缓靠近过去，轻轻拥着，眼眶瞬间便红了不少。
瑶姬失踪之后，她其实动用过自己的力量进行寻找，无奈当时的天时预兆已经带着瑶姬离开了“传说”之地，寻求“长生天”的建立，因此她的寻找当然不会有任何结果。
赤女一度以为自己永远都见不到瑶姬姐姐了，好在这一刻重新见到，心情激动到连身形都在微微闪烁，洛泠连忙施加能力才稳定了下来。
这要是被赤女的能力稍加影响，这具好不容易才从“传说”之地带出来的人偶就得烟消云散了。
“赤女，你先在这里待着吧，姐姐唤我应该是有些事情要交代。”
洛泠说着，分出一个记忆包，送到了赤女的手上，继续道，
“虽然姐姐说得让我多锻炼锻炼交流能力，别总是用记忆包...不过，你想要了解的故事很漫长，或许亲眼所见，更能体会。”
赤女小心翼翼地捧起这一缕菌丝，红着眼睛点了点头，然后抬头问道，
“洛泠，你应该不会回不来吧?”
“赤女，你真的是一如既往地会说话。”
洛泠不由得嘴角微抽，许久没听到赤女的“甜言蜜语”，确实是不得不品尝的一环。
“我...会说话?”赤女依旧不解，，“我本来就会说话啊，不然我们怎么交流?”
“没事，你先和瑶姬叙叙旧吧，虽然她现在是沉眠状态，但能够略微感应到外界的变化，至于有多少...我就不确定了。”洛泠补充道。
“真的吗?”
闻言赤女微微露出惊喜的表情，她看着瑶姬，想从瑶姬的神情里看出一丝变化。
“嗯，不过...她的情况并不算乐观，连我也没有多少办法。”洛泠轻叹道。
“没关系，能够重新见到瑶姬姐姐...我就已经满足了。”赤女抱着瑶姬，缓缓地闭上了双眼，轻声说道，“瑶姬姐姐，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洛泠会心一笑，轻手轻脚地走出门去，在把门带上之后，转身便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道高挑的身影。
一身运动轻装的骑士小姐琳娜，倒是少见地没有穿着她那身重盔。
由于琳娜的特殊情况，她的体表处皆是一些菌丝的斑痕，为了遮掩这些痕迹，她向来都是重盔不离身的。
不过，上次的末日信使之旅后，似乎这种日常的装扮就多了起来。
“洛泠小姐，里面是谁呀?”
琳娜好奇地问道，但她的眼神深处却埋着些许异样的色彩。
或许是明知故问。
“赤女，之后会介绍给你认识的。”洛泠说着，然后便快步走着，“姐姐喊我还有些事情，有事的话等会再说。”
话音落下，她便也像是脚底抹油一般溜了个没影，只剩下琳娜还保持着错愕的神情。
“
琳娜苦笑一声，又扭头望向紧闭的房间门。
真是的...
洛泠小姐怎么每次出门转上几圈，总能又多认识几个女孩呢?
不过，对于这种情况，她似乎也已经有些习惯了。
毕竟...她自己不就是以这种方式，认识的洛泠小姐吗?
“没关系，会有机会的。”
琳娜捏着小拳头，目光微烁，不知是在思量着什么。
当洛泠在家庭聚餐的宴会厅里找到苏婉的时候，她正端坐在主位旁的侧位处，另一边则是许久未见的卯刻。
卯刻看起来相当疲惫，整个人都瘫在桌子上，在看到洛泠的时候才稍稍抬起眼皮，随即又微合着双眼。
“她这是...”
洛泠入了座，奇怪地看着无精打采到了极致的卯刻。
“只是劳累过度而已，这段时间麻烦她陪着我了。”苏婉微笑着说道，“小泠，难道你就不好奇我前些日子都在忙些什么吗?
“好奇是好奇，但姐姐你没与我说过。'”洛泠摊手道。
“因为你没问呀，”苏婉嘴角勾起，““不过，就当做是个小惊喜吧。
“这段时间...我和卯刻，一直都在哥伦比亚。
“没错，就是已经被我亲手湮灭的哥伦比亚。。”

第一百三十五章“永别”(5k)
“哥伦比亚?”
听到苏婉的这句话，洛泠微微一愣，
“你回去...做什么?”
哥伦比亚可算是姐姐过往的心结所在，连偶然间提及的时候都会让她难受好一阵子，更别提回去。
姐姐不可能不在意这件事情，只是...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愿意去直面自己最难以承受的事实?
要知道，哥伦比亚已经彻底湮灭，无论如何都无法挽救回来，在这种情况下，这只是一处难以治愈的伤痛，忍痛触及只会伤得更深而已。
看到洛泠略显担忧的目光，苏婉却是柔柔一笑，继续道，
“小泠，不必担心我，这一次回去...对我而言，意义非凡。”
她把目光投向身旁正趴在桌子上闭目眼神的卯刻，目光之中又闪过些许复杂的神色。
但苏婉很快便定了定神，继续说道，
“说起来，还是因为你呢。”
“我?”
洛泠眨了眨眼，她仔细想了想，自己先前的行动，似乎没有一次触及过哥伦比亚才对。
与哥伦比亚关联性最强的一次，可能是覆灭掉毁去哥伦比亚的幕后黑手“末日信使”，但...这也谈不上与哥伦比亚本身有什么关系。
“没错，”苏婉微微颔首，，“正是你告诉了我，被「蜕升」最终时刻在竭尽全力挽回的四大起源之地究竟意味着什么，我才能走出...这一步。”
她轻轻抚着心口处，连脸上的笑意都多出几分解脱，
“得以...稍微缓解多年以来我心底的愧疚与悲伤。”
洛泠没有说话，神情渐渐认真了起来。
她一直以来，都会把自己的猜测与发现告诉姐姐，有时候苏婉会回应她，有时候只会默默记下来。
至于四大起源之地的意义...
虽然这几座起源之地都拥有着「蜕升」守护，但正如前不久天时预兆竭尽全力所创造出来的「蜕升」守护一样，这种纯粹地对外界进行抵御的守护消耗相当之大。
哪怕蜕升老妈在临终之前竭尽全力，都很难在「末日」的不断侵蚀之下，将一座起源之地保护到数千年之久，更别提这可是足足四座。
所以，每一座起源之地里，又有相应的抵御「末日」的机制，也可以视为蜕升老妈曾经失败过的救世之道。
瓦尔哈拉各种独立存在的九大世界，维多利亚的界限坍塌，维多利亚的“现世”与“传说”...
这些救世之道虽然已经全部失败，但对抵御「末日」而言都具备着一定的效果，至少能够把「蜕升」守护的效用长久地延展下去，尽管终究会有破碎的一天，可...终究还是多争取了少许的时间。
不过，对于哥伦比亚的救世之道，洛泠却是一无所知。
没办法，起源之地哥伦比亚的毁灭...有点太早了。
甚至，就连蜕升老妈留下的「蜕升」守护都还没有破碎，就已经毁灭于傀儡谣之灾，更谈不上什么抵御「末日」的救世之道。
想到这里，洛泠忽然就明白了过来，略带着些震惊地望向姐姐，轻声喃喃道，
“难道说...”
“没错。”苏婉微微颔首，再度望向卯刻，轻笑道，“不仅仅是因为你，还得多谢卯刻，是她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我。”
“不过是分内之事而已。”
卯刻抬起眼皮，又重新合上，她看起来确实是相当疲惫，连语气都显得虚弱不堪，
“我只是希望...洛泠小姐，你能够不让这个世界重蹈覆辙，再出现哥伦比亚的悲剧。”
洛泠沉默了一会，微微颔首，轻声应道，
“我知道了。”
一路走来，她已经见证过无数的失败，无数位存在走在这一条注定很难有结果的道路，被他们寄托着仅剩一丝的渺茫希望。
无数的前行者，用他们的生命乃至所有的一切，只为了让这一条路能够走得更远，直到终亡之际，才把这一份责任托付给洛泠。
尽管身上愈发感到沉重，但洛泠并不抗拒这种背负。
听到洛泠的回答，卯刻虽然合着双眼，却也微微勾起嘴角。
她知道，洛泠小姐的应承虽然平淡，但...极具分量，这条本应孤寂的道路上，她并不孤独。
“姐姐，所以哥伦比亚...是什么情况?”洛泠扭头望向苏婉，神情认真地问道。
“说也难说清楚，不如带你去亲眼看看。”苏婉轻轻一笑，向洛泠伸出手，“这段时间，我们可不仅仅只是得到哥伦比亚的救世之道而已。
“我与卯刻，重建了这一条救世之道，虽然...只有一小部分而已。”
“什么?”
洛泠神情一怔，她是真没想到苏婉能够做到这种程度。
试想一下，其他几座起源之地的救世之道都是何等伟大的工程，无论是神乎其神的界限坍塌，还是以某种方式联系密切的“传说”与“现世”，都是只有掌握神祇之力的蜕升老妈才能做到的事情。
即便是现在的洛泠，如果要她去重现这样的一段救世之道...都很难有具体的说法。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洛泠还不够强。
但姐姐是怎么做到的?
对于洛泠的震惊与疑惑，苏婉感到十分满意，连笑容都灿烂了些许，略显得意地说道，
“哼哼，小泠，又小看姐姐了吧?”
“没有...”
洛泠带着些许心虚地说道，连目光都微微挪开，不敢直视苏婉的眼睛。
确实在走到如今这等层次之后，她承认自己...对姐姐轻视了不少。
但仔细想想，姐姐似乎也没差在哪。
甚至于前不久的末日信使之战里，她一人便击溃了大半的末日十二刻，只不过因为心伤的缘故极少主动出手而已。
妥妥的「禁忌」级别表现力，绝对不下于赤女。
从这一方面来看，苏婉确实不愧于傀儡谣之名，对自身的隐藏到连洛泠都难免忽略了些许，更别提其他的存在。
与其相比，同为掌握傀儡谣能力的「白魔女」貌似有点太高调了...
当时的末日信使那边，无论什么破事都直接把锅扣到「白魔女」身上，搞得洛泠也莫名其妙。
见洛泠露出这般表情，苏婉更是笑颜如花，少见地露出些许银齿，她确实不怎么热衷于表现自己，但能够让自己最亲爱的妹妹刮目相看，却也是作为姐姐的她十分盼望能够见到的画面。
不过，在狠狠收货了一波妹妹的崇敬之后，苏婉还是稍作定神，继续说道，
“当然，相较于其他的起源之地，哥伦比亚的救世之道比较不一样...你随我一同去看看，便知道了。”
“嗯。”
洛泠点了点头，然后接过了姐姐伸出的手，十指微微相扣。
“你们两个去就行，我得休息一段时间。”
卯刻竭尽全力地抬起眼皮，在看到洛泠和苏婉十指相扣的这一幕之后，才满意地闭上双眼，露出吃饱了的表情。
实际上，卯刻倒也不是不想来当这个电灯泡，相反，要是能跟着再吃一路肯定是卯刻拒绝不了的诱惑，更别提洛泠和苏婉绝对不会拒绝与她同行。
问题在于，卯刻确实有心无力，重建救世之道对她的心神消耗实在过于严重，就算想吃顿饱的也做不到，只是趁着现在还有说话的气力勉强来一口而已。
“行，卯刻小姐，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先歇着吧。”洛泠向她点了点头，说道。
“好好休息。”苏婉柔声说道。
说罢，姐妹相视一笑，便开启了神国之门，迈开步伐。
卯刻在昏睡之前，最后睁开双眼，只能见到姐妹的背影，不由得在心底哀嚎了一句，
“早知道就磨一磨洋工，不加班了...”
....
于无际的漆黑之中，斑驳的线条勾勒着旧日与过往的痕迹，这些都是在「末日」的蔓延之中被波及与湮灭的一切，每一寸都在逐渐悄然地消逝，直至被岁月殆尽。
唯有两道差不多的身影看似不紧不慢地漫步其中，但她们每一步的跨出，都越过了无数的虚无。
苏婉是除了洛泠之外，极少数能够直接漫步于虚无之中的存在，因为她不仅仅掌握着傀儡谣的力量，同时还是蜕升权能「诞生」的拥有者。
无数虚无对于她而言，跟洛泠一样，算是被动技能。
除了苏婉之外，其实赤女也能够做到，不过前提是她的本体，靠着洛泠捏的人偶就无法忽略虚无的存在。
因为不需要动用魔女虚影来庇护，洛泠和苏婉在虚无之中的前行要快上不少，尽管她们...都不约而同地想让这段难得相处的时光慢一些，再慢一些。
“小泠，说起来，我们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牵着手，一同出行过了。”苏婉忽然出声说道，望着妹妹的目光闪过几分怀念，“上一次...还是在江城县的时候，你过生日那天。”
“....是啊。”
听着姐姐的话，洛泠不由得闪过些许恍惚。
实际上，这不过是前年的事情，当时的她刚刚过完十七岁的生日，便遭遇到这一场前所未有的变故。
尽管不过两年时间，但期间实在发生过太多太多的事情...
哪怕是在维多利亚事变落幕，苏婉彻底复苏之后，洛泠一直都很忙碌，几乎没有多少机会能够像现在一样，与姐姐安安静静地走着。
“不过，小泠，现在的你...看起来还是没长大呢，与之前差不多，话都不怎么会说。”苏婉望向洛泠的眸间含着笑意，“先前还在读书的时候，在学校里面几乎连个说得上话的朋友都没有。
“好在...现在总算是受欢迎了不少，连姐姐都难免有种被冷落的感觉。”
“咳咳...”
洛泠尴尬地咳了两声，她的性格本来就比较沉默寡言，若不是因为这一系列的事情，她即便是顺理成章读到大学之后，也还会继续孤僻。
实际上，洛泠与别人相识的过程，几乎都可以说是被动，极少是她主动。
更何况...
“...也不是冷落。”
虽是这样说着，洛泠却是不敢与姐姐对视。
看着妹妹微红的脸蛋，苏婉脸上的笑意更盛了几分，咯咯地笑着，
“逗你玩的啦，再说，我家小泠本来就很讨人喜欢啊，人见人爱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姐姐骄傲得很呢。”
“别再调侃我了，姐姐...”
洛泠尴尬到想在地上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心脏扑通乱跳。
“不过，我还是希望，小泠空闲的时候，也要多陪陪姐姐嘛。”苏婉悠悠地轻叹一声，语气之中少见地都带上了些许幽怨，，“哪怕是姐姐，偶尔也会感到寂寞的哦。
“偶尔也会想着啊，要是能够回到小泠陪着姐姐，一起登上火炉山，相互依偎看着太阳落下的时候...该有多好。”
苏婉直勾勾地看着洛泠，她的目光清澈却柔弱，一时之间连洛泠自己都愣神了片刻。
这似乎是苏婉第一次在洛泠面前流露出这种柔软的情感，因为在洛泠的印象里，姐姐一直都是顶天立地的，从未在她的面前表现过如此柔软的一面。
片刻之后，洛泠才缓缓地说道，
“当然，姐姐...如果你想看的话，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我们随时都可以过去。”
“真笨呐，小泠。”苏婉屈起手指，轻轻地叩了一下洛泠的额头，幽怨地说道，“一点也听不懂别人话里的意思，姐姐这是想看风景吗?”
“不是吗?”
洛泠眨了眨眼。
“比起风景而言，更重要的是那段相伴的时光啊。”苏婉的神情认真了些许，“对于姐姐而言，最重要的，是你。
“所以，答应姐姐，无论终局如何...你都不许牺牲自己，姐姐不准。”
听到这句话，洛泠的瞳孔微微缩小了些许，却又被苏婉灼热的目光注视着，微微垂落了些许。
苏婉很清楚「蜕升」最终的结局，她同样清楚的是以洛泠的性格，如果直到最终时刻依旧无法挽回一切的话...很有可能会走上蜕升的后路。
甚至于，如果最终的结局是需要洛泠牺牲自己，才能挽救这个世界的话...洛泠肯定会毫不犹豫地作出这样的选择。
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或许这是另一个弥足珍贵的机会，或许是走向未来的希望...
可对于苏婉，对于她这位姐姐而言，未免过于残忍。
苏婉的真实性格其实相当冷漠，她在乎的事情并不多，过往的哥伦比亚，以及她的妹妹，就已经是她世界的全部。
如果洛泠要因为拯救世界而牺牲自己的话，可在如今的苏婉看来...她更不愿意看到的是妹妹走向这样可悲的终局。
但是...假如洛泠真的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苏婉难以想象自己的心情，但她并不会动手阻拦。
因为即便最终能够拦下来，留下来的也只会是一个心神崩溃，如行尸走肉般的洛泠。
只不过...洛泠何尝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呢。
之前首位奈亚就已经以恳求的语气让她不要再重复蜕升的悲剧，可即便是这样，洛泠依旧迟疑着无法给出答复。
尤其是在背负着如此多的希望之下。
在沉默稍许之后，洛泠轻笑一声，说道，
“不会啦，姐姐，你就放心吧，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至于是什么情况，究竟是不会失败，还是失败之后不会牺牲自己，洛泠没有说。
苏婉深深地注视着洛泠，眼底深处闪过些许复杂的神色。
“不会啦，姐姐，你就放心吧，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至于是什么情况，究竟是不会失败，还是失败之后不会牺牲自己，洛泠没有说。
苏婉深深地注视着洛泠，眼底深处闪过些许复杂的神色。
她明白洛泠的迟疑与犹豫，尤其是洛泠此时的目光。
洛泠在说谎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露出某种笑容，从此刻的洛泠脸上看到这种笑容，苏婉的心底忍不住涌现出些许担忧的情绪。
但这种情绪很快便被苏婉掩去，她的脸上重新挂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
“嗯，姐姐相信小泠。”
“我们快到哥伦比亚了吗?”洛泠问道，好奇地左右张望着。
她先前从未来到过湮灭的哥伦比亚，实际上洛泠对于姐姐捡到她的地方很感兴趣，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来看看而已。
再加上这里算是苏婉的心结之地，洛泠便也识趣地没有提及让姐姐带她过来看一看。
所以，她并不认识这边的旧日痕迹，因此并不清楚具体到了哪里。
“差不多。”
苏婉的目光缓缓从洛泠的身上抽离，望向虚无的深处，一时之间眼神深邃了不少。
她们牵着手，迈开最后的几步，直到苏婉停下了脚步，置身于同样的虚无之中。
“嗯?”
洛泠微微皱眉，她能够感知到周围似乎带着某种异样的感觉，但她却又无法得知这种异样的详情。
“就在这里。”
苏婉轻声说道，她松开了与洛泠紧握着的手掌，轻轻挥动。
周围的虚无就像是被拨动的海浪一般，缓缓散开。
洛泠能够感知到的异样愈发沉重，她全神贯注地看着散开的虚无，下一刻，她的瞳孔一阵猛缩，
“这，这是...”
一艘庞大到近乎可怕的巨大舰船出现在她的面前，尽管大部分都处于虚化状态，但其庞大的体量依旧足够惊人。
轩辕世家最为骄傲的虚界战舰在这艘巨大舰船的面前，简直如同蝼蚁一般。
“这便是，哥伦比亚的救世之道。”苏婉轻声说道，“尚未正式启动的‘永别'计划。
“目标是，逃离这个被「末日」诅咒的可悲世界。”

第一百三十七章失乡号(5k)
于漆黑的虚无之间沉寂着，出现在洛泠面前的这一艘庞大到可怕的舰船，让她久久失神。
片刻之后，洛泠才缓过神来，轻声说道，
“彻底逃离...这个可悲的世界吗?”
既然无论以任何方式都无法对抗「末日」，逃离似乎也不失为一种不错的选择。
但洛泠了解神祇的特性，纯粹的逃离...根本无法摆脱「末日」所带来的噩梦，甚至还可能会把这个可怕的灾难散播出去。
除非，能够彻底剥离「末日」所施加的所有影响，可惜的是，想做到这一点，恐怕连神祇的本尊都难以为之。
从这一方面上来看，或许哥伦比亚的“永别”计划尚未正式启动，也算是一种...庆幸。
洛泠和苏婉一同落在舰船的甲板上，注视着这一处尽管苏婉和卯刻已经竭尽全力，却依旧只能还原一小部分的舰船，仔细感受着这一切，轻轻地叹息一声。
周围的一切全都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蜕升」路径所构成，洛泠能够感知到先前的异样感受同样存在，在见到这艘舰船的时候，她便也意识到这种异样的来源。
这里，是蜕升老妈所创造的一处，整个世界之中最为“脆弱”的地方。
这种“脆弱”并不意味着哥伦比亚容易被摧毁，而是因为这座起源之地里...存在着一处蜕升老妈刻意留下的漏洞。
能够逃离这个世界的漏洞。
若是没有神祇相助，仅仅依靠哥伦比亚与这艘舰船，怎么可能直接逃离这个世界?
可以说，哥伦比亚这座起源之地，就坐落在一扇次元之门的附近。
只要轻轻一推，这扇次元之门的封锁就会彻底瓦解，逃离的道路便为之洞开。
苏婉的目光同样复杂，她的目光一一扫过，手指轻轻划过甲板上的一些设施，轻声说道，
“它...名为‘失乡号’，在‘永别'计划之中，要带上十分之一的联邦人类前往无尽深空，留下一枚火种。”
“失乡号...”
洛泠只觉得这个名字带着沉重的哀伤，起名之人似乎已经预见了「末日」之后的景象，不由得问道，
“哥伦比亚的联邦，已经知道「末日」的事情了吗?”
“知道，也不知道。”苏婉的话音稍作停顿，露出一丝苦笑，“说起来，失乡号的失败，与我...或者说，与傀儡谣还有一些关系。”
起源之地哥伦比亚，相较于其他的起源之地，这里几乎是受到神祇之力影响最为薄弱的地方。
昔日的蜕升在挽回这一处起源之地的时候，似乎竭尽全力地削弱了她自己与「末日」对此地施加的影响。
因此，哥伦比亚的自然觉醒者可以说少之又少。
这是傀儡谣的蔓延得以度过最初最艰难的时期，最重要的原因。
换作其他起源之地，哪怕是在维多利亚，傀儡谣的蔓延都不可能如此顺利。
江城县版本的傀儡谣已经是完全进化之后的了，若是没有进化完全，就是白岩村里白灵芝的形态，连安语都可以借助工具探查到傀儡谣的气息。
可偏偏哥伦比亚没有这一方面的条件，之后在逐渐进化蔓延的傀儡谣又被末日信使加以利用，推波助澜，最终酿成了连末日信使都没有预料到的可怕灾难。
以至于他们在最终时刻的时候，都没敢过来摘下这枚果实，让苏婉这道从哥伦比亚意志之中所诞生的人格，拿到了「诞生」和「吞噬」。
一开始，哥伦比亚联邦对觉醒者体系一知半解，直到傀儡谣逐渐开始大规模蔓延之后，才意识到这种强大的力量，并试图加以使用，来遏制傀儡谣。
但为时已晚，傀儡谣之势已成，在幕后谋划着这一切的末日信使，都是在这个阶段逃离哥伦比亚的。
不过，虽然哥伦比亚联邦无法应对傀儡谣的灾难，但他们很清楚自己所处的世界正处于某种危机之中，「末日」同样无差别地侵蚀着这个世界。
之所以说是知道也不知道，是因为哥伦比亚确切意识到这场危机，但并不清楚危机的本质。
由于哥伦比亚并没有被蜕升留下用于抗衡「末日」的手段，这种侵蚀是无可抗力的，因此哥伦比亚联邦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便提出了“永别”计划。
他们试图建造出一艘前所未有的巨大舰船，前往无尽深空寻找新家园。
这是一次注定无法回头的旅途，无论是脚下的土地终有一日被永夜黑暗所吞噬，亦或是无尽深空之中未知的新家园，至少登上舰船这一代人类彻底失去了他们的家乡，因而才会命名为失乡号。
之所以洛泠能够感知到失乡号上，存在着极为强烈的蜕升气息，是因为失乡号的能源动力，就是蕴含着蜕升之力的某种矿石。
而这种矿石，是哥伦比亚得以发展出如此繁荣的科技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毫无疑问，这都是昔日的蜕升所留下的一切。
只不过...
“永别”计划终究抵达不了新家园，甚至连起航的机会都没有，傀儡谣灾难便彻底爆发。
在这场席卷所有哥伦比亚人的灾难之前，哥伦比亚联邦根本就来不及实施蜕升留下的救世之路。
而当年的失乡号，早就已经与傀儡谣之灾肆虐后涌现的「末日」一同彻底湮灭，留不下一丝痕迹，险些就成为被人遗忘的历史。
好在洛泠在意识到起源之地的本质之后，同步给了苏婉。
苏婉留心了一些，因此开始在她封存的庞大记忆之中，开始搜寻相关的信息，便找到了失乡号的存在。
之后与卯刻――验证，最终确定了这就是「蜕升」为哥伦比亚留下的救世之道。
不得不说，在了解这些事情之后，苏婉莫名地感觉洛泠和这位神祇有些相似。
蜕升哪怕知晓「末日」之绝望，仍旧为了挽救一切而竭尽全力，最终牺牲自我，以挽回四座起源之地，甚至为这四座起源之地都留下了渺茫的希望，四种不尽相似的救世之道。
但是，苏婉却没有为此感到高兴，反而心情不安了起来，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蜕升的终局。
尤其是洛泠确定了她与蜕升的关系之后，苏婉更是心慌到不行，她实在不愿意见到自己的妹妹...步上蜕升的后路。
可...无论是劝告洛泠放弃，还是阻拦她进行牺牲，苏婉都清楚地知道，对于她的妹妹而言，这些行为都是徒劳。
因此，苏婉只能竭尽所能，为洛泠追寻的救世之路，铺下哪怕只有一块的砖石。
或许仅仅只是这一块砖石，便是这条看不到尽头的道路上，最后的奠基石呢?
所以，苏婉拉上了卯刻，回到她的心结之地，湮灭的哥伦比亚，开始重建被毁灭的失乡号。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个可怕的大工程。
先不说哥伦比亚已经彻底湮灭，很多相应的材料难以寻得，更重要的是失乡号的资料。
在湮灭整个哥伦比亚之后，苏婉确实得到了一个囊括整个哥伦比亚的庞大数据库，其中确实有着失乡号的所有信息。
可问题在于，这个数据库斑驳无比，她想从其中找寻资料的难度相当之大。
之所以拉上卯刻一起，是因为她本身就是哥伦比亚联邦的高层，至少能够确定一部分方向。
所以，苏婉就把一部分数据库遍历的工作，交给了卯刻。
毕竟卯刻已是傀儡谣之身，能够直接对接到苏婉的数据库之中，代替她进行搜寻。
卯刻起初完全不知道这玩意的难度，反正接口都是现成的，只差敲几行代码上去。
可在满口答应下来，对接到苏婉的数据库里之后，卯刻便汗流泱背了起来。
如此庞大且恐怖的记忆...哪怕只是粗略扫上几眼，大脑都有一种药爆炸的感觉。
这段日子，卯刻那是熬生熬死，累到几乎吐血，才总算把失乡号的数据提取出一小部分来，还不算完整。
然后苏婉凭借着这一部分数据，再加上她的蜕升权能「诞生」，开始了失乡号的重建工作。
好在苏婉拥有着「诞生」权能，失乡号的重建才不是天方夜谭，否则的话，仅凭昔日那种仅存在于哥伦比亚之中的「蜕升」能源矿石，想找到相应的替代品就是个天大的难题。
不过，苏婉也没有想过要完全重建失乡号，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仅凭她和卯刻的话，重建失乡号的时间太长。
更别提失乡号在哥伦比亚湮灭的那一刻都没能完成设计，自然无法承担深入无尽深空的任务。
苏婉只是空有记忆而已，她又不是什么大科学家，当然无法补全本就仅是半成品的失乡号。
再者说了，即便失乡号能够补全，也没什么意义。
通过洛泠，苏婉同样知道神祇规则的特殊性，很清楚这项计划注定是失败的，她只是想为洛泠呈现出另一条道路的模样而已。
但是，在重建失乡号的过程之中，苏婉却逐渐发现，失乡号之中所运用的许多技术，全都与哥伦比亚当时的科技水平完全不符合。
可以说，失乡号本身的理论水准至少要高上几个维度，只是碍于哥伦比亚的技术实现，进行过严重的阉割，只是堪堪达到了某种标准而已。
只不过...苏婉在数据库的所有记忆之中，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原因，总觉得有一处古怪的空白。
这让苏婉更加确信，失乡号的本身确实带着某些连她都无法探知的秘密。
苏婉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或许...这个秘密只有洛泠能够知晓。
实际上，之前苏婉并不是没有想过告诉洛泠，只是洛泠每次回家总是匆匆忙忙，苏婉几次都没有机会开口。
再加上洛泠一直没有过问她在忙些什么，苏婉其实还挺希望洛泠问一问的，结果这个妹妹楞是没开过一次口。
后来她索性便也没有向其他人提及过这件事情，还存了几分心思，想着什么时候完成之后，再带着洛泠一起过来，也算是给妹妹一个小惊喜。
洛泠确实没想到姐姐忙的竟然是这一步大工程，她走在甲板上，感受着周围的一切，并为之震撼，
“昔日的哥伦比亚...竟然达到了这种水准了吗?”
洛泠能够稍微感知得到，这艘失乡号确实存在着能够逃出这个世界的可能性，并不只是空谈而已。
以同样能够行于虚界之中的轩辕战舰相比，几乎可以说是鲸鱼与磷虾之间的区别。
即便深入虚界，也不会有多少磨损，更别提需要找地方停靠维护，可以在漫长的岁月里长久地飘荡。
仅凭这一点，便是轩辕战舰拍马都赶不及的存在。
更何况，这只是洛泠从失乡号上能够感受到的些许强大而已，除了这一点之外，还有更多她暂时无从知晓的神秘之处。
听到洛泠的这句话，苏婉沉吟稍许，把卯刻整理好的一部分记忆资料，直接送到了洛泠的脑海里，说道，
“这些就是目前卯刻整理出来，失乡号的所有资料，你可以看看，若是不够的话...等卯刻再整理一些吧。”
在猝不及防收到这份庞大的记忆之时，洛泠的意识难掩地恍惚了一下，脑袋微微有些吃痛。
粗略扫了几眼，洛泠的脸色便古怪了起来，看向了苏婉，嘴角微扯，
“原来如此...”
她倒不是从这些资料里发现了哥伦比亚的真相，只是...从这些哪怕仔细梳理过，都足够庞大的资料里面，可以看得出卯刻为了整理这些资料所付出的心血...
洛泠本来还在奇怪，姐姐到底是带着卯刻干了些什么，把人家整得半死不活，像条死鱼一样趴在桌子上，连喘口气的气力都没有。
现在一看，恍然大悟。
敢情是直接把卯刻当做中枢审查机制使用了啊!
早在维多利亚时期，就已经玩过傀儡计算矩阵这一套的洛泠讪讪地笑了一声，说道，
“应该算是足够了，还是先让卯刻小姐休息一阵吧。”
毕竟就算是要压榨也不是这种压榨法...
其实苏婉平日里不是这般模样，只是因为失乡号的事情涉及到洛泠，甚至可能关乎到洛泠未来的安危，她心急之下，便使出了如此压榨卯刻的手段。
至于卯刻...实际上也算是痛并快乐着吧，至少通过苏婉，她稍微窥见了一丝过往的影子。
更何况重建的失乡号，是哥伦比亚联邦除了应对傀儡谣之灾外，最为重要也是最为遗憾的计划。
卯刻所做的一切，也算是在延续哥伦比亚的意志，当然即便如此还是加班有点过头了...
所以说苏婉对于傀儡谣能力在这一方面的使用还是不如洛泠来得熟练，若是换洛泠来的话，她就会直接复刻昔日维多利亚傀儡计算机矩阵，不至于让卯刻累成这样，效率还高一些。
当然，事已至此，卯刻累都已经累瘫过了，回去好生宽慰她一番便是。
洛泠定了定神，脸色很快便凝重了起来。
她继续漫步在失乡号的甲板之上，但不同的是，在此刻她的眼中，失乡号不再是空无一人，而是逐渐浮现出斑驳复杂的身影，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无数的低语在她的耳边响起，尽管嘈杂且纷乱，但却并不恼人，因为这些全都是关乎于失乡号的一切。
此时此刻，洛泠把这一份记忆与失乡号重叠了起来，她沉默地注视着，过往重现的一幕又一幕。
苏婉没有打扰洛泠，而是退了几步，离开失乡号，在不远不近的位置看着自己的妹妹在仔细感受失乡号的一切。
随着继续深入重现出这段记忆，斑驳的人影逐渐清晰，低语更是清晰了起来。
恍惚之间，洛泠似乎已经置身于失乡号建造之时的那一刻，来来往往的皆是哥伦比亚人。
洛泠继续迈开步伐，她与姐姐苏婉一样，同样感受到失乡号上一抹难以言喻的空白。
这一处空白，苏婉竭尽所能都无法探查到详细，可洛泠却隐约有一种冥冥之中的感觉，想要抓到，却一直都没能抓到。
但，就在洛泠意识到某个事实之时，她便立刻抓住了这种感觉，立刻便停下了脚步。
她愣愣地看着周围，斑驳的人影渐渐消散，嘈杂的低语逐渐湮灭。
目光所至之处，仅剩下无数道同样的身影，无数道同样的嗓音。
一名身形娇小的少女，用她那道稚嫩却充满活力的嗓音，出现在失乡号的每一个角落，到处都遍布着她的痕迹。
而属于她的痕迹，是姐姐苏婉永远都不可能触及的存在。
所以，关于失乡号的记忆，才会呈现出如此之多不寻常的空白。
站在甲板上，洛泠的眼眶不知为何，多了些许湿润的感觉。
她看着这些忙碌的娇小身影，嘴角微微勾起，轻声唤道，
“蜕升...老妈。”
刹那之间，所有身影全都滞在了这一刻，向洛泠投来了目光，露出了一道灿烂阳光的笑容，
“呀，是咱的小洛泠呢。”

第一百三十七章起航(5k)
遍布整艘失乡号的少女身影在这一刻逐渐消散，直到最终，只留下唯一一道，站在洛泠的面前，稍稍仰着头望着她，轻轻地笑着，如一阵春风吹拂。
之所以在苏婉的记忆库里会出现这一处古怪的空白，无论如何都找寻不到踪迹，只因为这一处空白便是源自于蜕升所余留下来的力量。
苏婉的傀儡谣网络，绝无可能渗透到这位的身上。
甚至，就连傀儡谣网络之中的记忆，都是刻意地避开了她，只因为她是蜕升，至少站在「寂亡」之「傀儡谣」的对立面。
而洛泠之所以能够察觉到这一处空白里所潜藏的蜕升，是因为她之前便了解过，哪怕是在「蜕升」消亡，四大起源之地诞生，仍旧留了一份蜕升的力量，引导着各个起源之地去对抗「末日」。
于维多利亚的埋骨之地里，抱着禁忌石碑痛哭直到最终消逝的娇小身影，于大夏帝城的“传说”之中，彻底镇杀魔神蚩尤的关键“无名少女”，皆是她残留下来的一部分化身。
直到这一丝人格化体现临近终末之时，她依旧放心不下自己的孩子们。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洛泠瞬间便明白了过来，失乡号上明显不符逻辑之处的应用技术，以及姐姐的数据库里难以言喻的空白，究竟源自于何处。
洛泠利用这一份记忆所创造出来的视野，在这一瞬之间便豁然开朗，出现在她面前的，就是曾经于奈亚的世界里见过的娇小少女。
这是神祇所留下来的痕迹，哪怕不过是一丝痕迹，在被触动之时，仍旧会重现出些许神迹的降临。
过往的傀儡谣网络之所以会刻意抹除与之相关的记忆，就是因为如此，神祇的力量比病毒还要可怕，一旦沾染上，几乎永远都无法摆脱。
洛泠略显哀伤地注视着笑如花的蜕升，她更清楚的是，此时出现在她面前的蜕升不过是昔日的些许残影，或许在下一个眨眼之时，就会彻底消散。
蜕升直勾勾地看着洛泠，眸间却是止不住的欢喜，她稍稍凑近了些许，轻声说道，
“没想到，咱可爱的小洛泠...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啦。”
她缓缓伸出手，想要触碰洛泠的脸颊，但残影已经逐渐开始消散。
或许是同样意识到这一点，蜕升的动作止在了这一刻，微微嘟着嘴，似乎对此相当之苦恼，
“哎，总是说不了几句话...”
洛泠沉默地注视着她的蜕升老妈，微微张嘴，可她却又担心些许的动静，就会让蜕升的残影彻底消散，动作滞在了这一刻。
“不过也没关系啦，”灿烂的笑容重新爬上了蜕升的脸蛋，她向洛泠伸出拥抱的双手，说道，“咱还是很开心的呀，能够见到小洛泠依旧充满幸福地走下去...
“这些...就当做咱这个蜕升老妈，留给乖女儿的一点小奖赏好啦~”
她向洛泠扑了过来，洛泠本想伸手接住，可娇小的身影并未靠近洛泠，就已经彻底消弭于无形之中，只落得空荡荡的怀抱。
与此同时，苏婉交由洛泠的记忆之中，所有的空白全部都被完全弥补，甚至还包括一些苏婉先前都没有留意到的东西，很有可能是失乡号最为关键的关键。
一直与洛泠共享着记忆库的苏婉此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上闪过几分苍白，立刻中断了与洛泠的记忆共享，胸膛微微起伏，稍稍喘着气，
“小泠，这是...”
苏婉的眸间还残留着些许不可置信，她在这一刻，同样意识到了空白的真相。
“嗯，是她。”
“是祂啊...”
苏婉呼出几口气，稳住心神，喃喃道，
“如果是祂的话，就不奇怪了。”
因为在于洛泠共享的这一刻，苏婉同样接受了这一部分空白的弥补，但她无法承受。
这可是来自于一位神祇的直接馈赠，并不是通过“路径”进行恩赐，其中甚至包括了神祇的部分真身，因此不是任何人都有足够资格与之触碰的存在。
若是强行进行接触的话，没有与之匹配的位阶，就连重伤都可以算是情况较轻的结果。
洛泠目光微烁，她清晰地从这一份记忆上看到了无数来来往往的身影之中，唯有这一道是清晰与鲜活的，并且在这一刻，她便理解了整艘失乡号。
如果让洛泠来进行重现的话，难度依旧不低，可如果仅仅只是让她对失乡号进行操纵的话，就已经不在话下。
“真不愧是蜕升老妈啊...”
洛泠缓过神来，轻叹一声。
确实都是远超这个时代的技术，基本可以确定是源自于过去被「末日」湮灭的繁星文明。
或许昔日的繁星文明曾经尝试过逃离这座充斥着「末日」的世界，可不知为何落得失败的结果，至少因此让蜕升老妈拥有了相应的科学技术，能够让人类在不过分借助神祇力量的情况下，进行超远距离的星际远航。
要知道，脱离这个世界之后，上面蕴含着“蜕升”之力的能源矿石就会失效，这同样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失乡号不能说完全解决了这个问题，但至少里面蕴含着数十种可供抉择的方案，其中百分之八十都来自于蜕升老妈，或者更应该说是来自于过往已然彻底湮灭的繁星文明。
就在这时，洛泠察觉到不远处苏婉的异样，连忙走了过去，
“姐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苏婉把心底的思绪压下，露出一如既往的轻笑，“祂...留给了你什么?”
站得越高，就越是能够感受到神祇的恐怖之处，苏婉便是如此。
如今的苏婉，几乎相当于「禁忌」级别的存在，并且由于并不是在旧日世界时诞生的「禁忌」，还不会受到环境的遏制。
除此之外的其他禁忌，在这个时代都只能被迫陷入沉眠，就连赤女都不例外，因为她本质上其实是继承了魔神蚩尤的序列之位。
可即便如此，苏婉仍旧无法探清神祇的真相，甚至连进行触碰对她而言都过于艰难。
所以，她对于「蜕升」的态度，就无法与洛泠一样轻松写意了，哪怕她清楚地知道这位神祇对于生灵而言，拥有着足够的怜悯与善意。
洛泠的目光缓缓地扫过这艘不完整的失乡号，她的脑海之中不断涌现出相应的信息，轻声说道，
“她留给我的...是失乡号的一切。”
闻言苏婉眨了眨眼，说道，
“这样说的话...我们之后也不用再去麻烦卯刻小姐了?”
“嗯。”
一想到这个，洛泠就莫名有些想笑，连表情都古怪了些许。
要是让卯刻知道这些事情...
尤其是了解到洛泠其实有办法让她不用这么呕心沥血，不知该作何感想。
只不过这样的话，姐姐就会相当之尴尬了。
“还是暂时先善意地瞒着卯刻小姐吧。”
更偏向于苏婉的洛泠这样想着，然后定了定神，继续说道，
“即便是现在这样的失乡号，其实也勉强能够动用——这艘倾尽哥伦比亚近乎三分之一资源的远航空天舰船，可不仅仅只是用来逃离这个可怕的世界而已。”
“嗯?”苏婉一听便来了些许兴趣，说道，“竟然是这样吗?”
苏婉虽然重建了失乡号的这一小部分，但归根结底，她对这些东西一知半解。
换而言之，她相当于是个流水线上负责组装的工人，对于生产出来的东西具体有什么用处，苏婉一概不知。
其实这怪不了苏婉，哪怕她能够彻底理解这一部分资料，但其中缺失的空白，才是失乡号最为关键的部分。
换而言之，她手上的资料不过是残缺之中的残缺版。
当然，对于这般精密复杂的科技造物，洛泠哪怕开了挂，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完全理解，至少能够使用而已。
“而且，即便是现在的失乡号，我们也能够稍微用得上一些...”
洛泠说着，便迈开步伐，向着甲板上的舰船门走去。
苏婉心底浮现出些许好奇，立刻跟上了妹妹的步伐。
相较于观景台似的甲板，舰船内部要复杂许多，不过洛泠和苏婉都拥有着完整的内部构造图，走起来也算是轻车熟路。
在好一阵左拐右拐之后，洛泠和苏婉才来到内部深处一个看似不起眼的房间前面。
“到了。”洛泠停下脚步，推门而入，“这里就是主控室。”
“这里...是主控室?”
苏婉却是有些吃惊，即便这些都是她亲手重建，但她仍旧忍不住好奇地左顾右望，并从记忆库里进行对应。
可惜的是，这里同样存在着空白。
她只是重建了这个地方，但对这个地方究竟有什么用，却是一无所知。
“准确来说，应该称之为一处舰船内核的主控室。”
洛泠解释道，然后坐到主控室内唯一的座椅上，聚精会神地盯着前面的光幕。
片刻之后，她的意识成功在主控室内留下一枚烙印，才闭上了双眼，神情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之色。
没错，就跟“英灵殿”一样，这里使用的是相差无几的操作系统，都需要输入意识烙印作为权限，来操控着整艘舰船。
苏婉在重建之后，这艘舰船里面的权限控制几乎可以说是一片空白，这个时候只要稍微知道怎么操作这种系统，比如昔日的末日十二刻，就可以直接把整艘舰船都占为己有。
当然，在洛泠把权限控制都已经校验完毕之后，这种可能性便随之烟消云散。
看到姐姐难得露出满脸疑惑与好奇的模样，洛泠微微一笑，一边开启舰船自检程序，一边跟苏婉解释道，
“失乡号实际上并不能完全说是一整艘空天舰船，更应该称之为空天舰船集群，因为是由大量的中小规模舰船，通过某种方式连结在一起，才形成庞大的舰船。
“每一艘独立的中小规模舰船都可以在短时间内脱离集群对外进行探索，碰巧姐姐你所重建起来的，恰好就是一艘半的内核舰船，所以这个主控室并不是‘失乡号'主控室，而应该被命名为“编号xx主控室'。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模块独立化，即便舰船集群一部分在航行的过程之中受损，也不会影响整体性能，甚至在情况最为危急的时候，所有舰船全部脱离集群，还能多争取出几分生机。”
苏婉听得云里雾里，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而已，实际上听明白几分也就不清楚了。
洛泠没有继续解释下去，因为很快舰船的自检程序已经完成了。
她仔细看完之后，呼出一口气，说道，
“现在除了能源供应之外，其他都没有什么大问题了，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对于现在的我们而言最没用的生存保障以及生活区域，姐姐你几乎一点都没有建，要是建出来的话，还得多执行一道脱离集群的程序，这个还挺复杂的
至少由这个主控室所掌控的小型舰船相当完善，至少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完整度，余下的只是一些不起眼的细枝末节。
虽然苏婉听不太懂这些，但听得出来妹妹是在夸她，神情之中闪过几分喜色，嘴角遏制不住地微微勾起。
“至于能源供应...”
洛泠沉吟稍许，望向苏婉，
“只能麻烦你了，姐姐，你来维持这艘舰船的动力吧，我试试看。”
“该怎么做?”
苏婉大大方方地说道，她并不介意当这块电池。
洛泠带着苏婉走到另一个房间，这里本应该是使用「蜕升」矿石进行能源提供的供给室，但如今仅有一枚被苏婉用「诞生」模拟出来的矿石。
仅从能效而言，远远不如「蜕升」矿石，只是暂且代替，能够勉强启动而已。
若是要真正启动这艘小失乡号的话，这点能源还不够看的。
苏婉就留在了供给室为小失乡号提供动力，洛泠重新回到主控室，神情渐渐凝重了起来。
“意外之喜啊...”
洛泠轻声喃喃道，嘴角微勾。
她可没有忘记还留在“英灵殿”里的子刻，虽然末日信使已经彻底覆灭，但这货一日不除，确实总是一种隐患。
除此之外，“英灵殿”本身同样蕴藏着不少秘密，若能够直接踏入其中的话，肯定要比一缕意识化身能够找到的信息更加信息。
先前之所以一直拿子刻没办法，是因为洛泠不知道“英灵殿”的具体位置，甚至连头绪都没有，洛泠对此可以说是束手无策。
可如今有了这艘小失乡号，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建造失乡号的目的，除了逃离「末日」世界之外，更重要的是为了寻找新家园，所以于虚界之中的搜寻能力相当之强大。
更何况，“英灵殿”用的还是和小失乡号相差无几的操作系统，更容易进行搜寻，毕竟如果遭遇危险，失乡号集群在分散开来之后，同样需要联系到彼此，在这一方面进行过特化的设计。
洛泠深吸一口气，正式启动这艘小失乡号，开始动用其内部的雷达系统。
不消片刻，便传来了回应。
“嗯?这么快?”
洛泠有些惊讶，难不成“英灵殿”的目标这么明显的吗，这还不到几分钟就找到了?
但仔细一看，洛泠的神情瞬间又凝重了几分，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
通过这道特化过的搜寻系统，小失乡号确实在无尽深空，即虚界深处找到了某些不一样的存在。
但...应该不会是“英灵殿”。
因为“英灵殿”没有如此庞大，几乎等同于一座起源之地。
“虚界深处之中，竟然还存在着另一个起源之地?”洛泠的脑海之中闪过些许疑惑，“或者说...难不成是在上次「末日」蔓延之时，留存下来的文明?”
但很快，她便否认了这个念头，因为这是绝无可能出现的情况。
如果有一个文明能够从「末日」的蔓延之中留存下来，就不会是如今这般可悲的终局。
但随着雷达显露出更多的信息，洛泠渐渐沉默，她意识到这个地方对她而言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她听说过无数次，陌生的是她从未去过。
“失踪的...瓦尔哈拉。”洛泠轻声喃喃道。
自从上一次天时预兆动用「蜕升」守护笼罩所有起源之地后，瓦尔哈拉便失去了踪影，在原有的位置上，只存在着空无一物的虚界。
洛泠曾想过瓦尔哈拉的无数种情况，却没能想到，瓦尔哈拉竟然是...逃到了虚界深处，与不断蔓延的「末日」最为接近的位置。
这究竟是为什么?
洛泠微微皱起眉头。
不过很快，她便露出讶然又古怪的神色，嘴角微微勾起，
“竟然是在这里...”
小失乡号很快便找到了“英灵殿”的具体位置，原因很简单，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如今的瓦尔哈拉就在“英灵殿”的附近。
“呵，既然如此，是时候起航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重回“英灵殿”(5k)
起源之地瓦尔哈拉。
是四大起源之地里，洛泠唯一一座从未抵达过的起源之地。
若不是先前天时预兆的「蜕升」守护，莫名其妙地让瓦尔哈拉失踪，洛泠应该就抵达过了，只可惜直到现在，都不知道瓦尔哈拉为何而失踪。
甚至，就连首位奈亚都对此一无所知。
或许是冥冥之中的呼应，小失乡号的出现让洛泠得以找到了不知所踪的瓦尔哈拉，更加惊喜的是，还有一直苦寻不得的“英灵殿”。
说实话，如果不是瓦尔哈拉如此庞大的目标，想要依靠小失乡号的雷达找到位于虚界深处的“英灵殿”，难度着实不低。
至少，不是一个只需要一时半会就能解决的小问题。
洛泠本就做好了需要找上数月甚至数年的准备，只不过惊喜来自于瓦尔哈拉。
当然，如果说这是巧合而已，洛泠是决然不信的。
“英灵殿”计划本身就是由旧日的瓦尔哈拉提出，瓦尔哈拉又是在一个莫名其妙的时刻失踪，失踪后的位置就是在“英灵殿”附近...
这两者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联系。
洛泠隐约有种预感，这些全都是“英灵殿”计划的一部分。
可是，为什么要把瓦尔哈拉带到虚界深处，以及“英灵殿”计划的最终目的...洛泠就不甚清楚了。
这艘小失乡号还有不少地方不怎么完善，在定好地点正式起航之后，洛泠就拉着苏婉，到处修修补补，以便应对虚界深处可能存在的危险。
能源供给的方面，苏婉继续使用「诞生」所模拟出来的「蜕升」矿石，隔一段时间充一次能就行，连洛泠都可以为之代劳。
看到洛泠像是找到一个新玩具般的兴致勃勃，加上这一段与妹妹之间久违的旅途，苏婉的心情也愉快了些许，暂且把未来才有可能面对的苦恼抛之脑后，放松心情享受这段短暂又漫长的旅途。
前往“英灵殿”的旅途还算顺利，才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差不多接近到“英灵殿”所处的位置。
在这期间，洛泠和苏婉还回过一趟家园，只可惜在远离其他三座起源之地后，与家园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弱，连神国之门都难以洞开。
恐怕踏入瓦尔哈拉所处的位置附近，就会彻底与家园断开联系。
所以，趁此机会，苏婉和洛泠也是提前把各自的事情都安排一番。
卯刻从苏婉对自家妹妹的炫耀之中，听出了洛泠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得到了远超她呕心沥血好几个月的结果，差点又是一口老血喷出来，怨念可以说是满到快要溢出。
赤女也渐渐习惯了家园里的生活，但她的性格依旧孤僻，融不入其他人，整天都留在房间里和沉眠的瑶姬待在一起。
好在，不知为何，赤女倒是能和骑士小姐琳娜说上些话。
洛泠回去的时候，看到骑士小姐正在教赤女如何书写这边的文字...
说实话，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洛泠很想吐槽一句这可以算是丈育碰头了吗，但还是忍住了没有开口。
在了解到赤女竟然又是想通过写信与洛泠交流，洛泠哭笑不得，给她留了一枚用于沟通的孢子。
不过在洛泠踏入瓦尔哈拉之后，这枚孢子大概率就只能暂且陷入沉寂的状态了。
难得陪着赤女看完家园里的日出之后，洛泠愈发感觉到，赤女不再像是诡魅般的天女魃，逐渐找回了过去的自己。
能够光着脚丫到处闹腾，还死活不肯洗澡的赤女。
几日的温存之后，洛泠和苏婉便重返了小失乡号，不是她们不想多留一段时间，而是再往前去，小失乡号就进入了无法洞开神国之门的位置。
.......
站在小失乡号的甲板上，洛泠稍稍伸出了手，掌心传递给她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
与此同时，随着接近瓦尔哈拉所在的位置，周围的线条逐渐黯淡，旧日的一切所留下来的痕迹，渐渐彻底融入空无一物的湮灭与虚无。
过往无数文明的消亡，皆尽于此。
真是可怕。
洛泠直勾勾地望着某个方向，那便是在小失乡号上的雷达上所标明的“英灵殿”。
不知过了多久，于漆黑的虚无之际，总算出现了一枚芝麻般大小的光亮，而就在这一刻，洛泠能够感知到，与神国似有若无的联系彻底被中断，小失乡号正式成为一座游离在文明之外的孤岛，彻底离开了蜕升挽回的部分。
“竟然是在刚刚好的位置上...”
洛泠的神情凝重了些许，又是一个并非巧合的巧合，足以说明瓦尔哈拉的失踪绝对不是莫名其妙或者偶然，是从一开始就已经完成的计划。
究竟...是为了什么?
洛泠暂且埋下心底的疑惑，继续目睹着远方的光亮。
随着小失乡号逐渐靠近过去，这一小道光亮逐渐扩大，洛泠也逐渐看清了“英灵殿”的全貌。
下一刻，她瞳孔微缩，微微张开小嘴，
“这，这就是‘英灵殿’?”
只见出现在洛泠面前的“英灵殿”，并不是之前她想象之中的飘零遗迹，而是一艘...舰船。
与小失乡号极为相似的舰船。
但...该怎么说呢?
如果说失乡号是一艘倾尽哥伦比亚巨量资源，再加上蜕升老妈的科技支援，所打造出来的未来战舰，，“英灵殿”就像是原始人用一堆乱七八糟的材料搓出来的垃圾佬战舰。
哪怕洛泠因为已经逐渐理解失乡号的构造，一眼就能够认出“英灵殿”确实是沿用了一部分失乡号的设计思路，但是看到整体的时候仍然有种绷不住的感觉。
这样的一艘战舰，就谈不上什么深空探索了，能够维持运转就已经算是奇迹。
不过，在初期的震撼之后，洛泠还是很能理解“英灵殿”所面临的困境。
蜕升老妈交给瓦尔哈拉的救世之道并不是逃离这个世界，因此并没有向他们传授相应的技术，这是瓦尔哈拉不知从哪里弄到的图纸，攒出来的成果。
能够造出来，就已经竭尽全力。
“旧日瓦尔哈拉...”
越是接近真相，却又是扑朔迷离。
洛泠本以为旧日瓦尔哈拉的挣扎便是她在末日信使的手上所得到的真相，是想通过这一座能够留存意识的“英灵殿”，逃过末日之灾。
却在目睹这一切又一切的时候，逐渐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
洛泠甚至开始怀疑起之前首位奈亚告诉她的事情，是否完全的真相。
当然，洛泠并不觉得奈亚是在欺骗她，实际上在这一方面进行欺骗对奈亚而言没有什么好处，反而洛泠觉得...是旧日瓦尔哈拉刻意隐瞒了些什么。
无论如何，只要踏入其中，就能一探究竟。
洛泠立刻回到了小失乡号内部，开始与“英灵殿”的对接。
如果“英灵殿”使用的是和小失乡号相似的图纸，对接应该就会很顺利。
从两者之间几乎一致的操作系统来看，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小失乡号渐渐靠近“英灵殿”，片刻之后，就成功完成了对接。
果然不出洛泠所料，“英灵殿”确实保留了与小失乡号相似的对接设计，虽然没有第二座“英灵殿”可供它进行对接，但大概率是当初的建造者没想到图纸上的这个地方有什么用，索性一并造了，免得出现问题。
“姐姐，走啦。”洛泠扭头望向旁边带着些许古朴风格的“英灵殿”，轻声说道，“去会一会我们的老朋友，子刻。”
“好。”
苏婉微微一笑，主动拿起了妹妹的手，紧紧地十指相扣。
在遭遇这一切之后，她几乎从未如此长久地陪伴着自己的妹妹。
哪怕最终无可奈何...
至少，这是一段值得怀念的时光。
随之这段时间深入的了解，苏婉渐渐地，接受了可能出现的现实。
“小泠。”
苏婉忽然出声说道。
“嗯?”
洛泠侧脸扭头，脸上浮现出些许疑惑。
“要加油哦。”
苏婉轻捏拳头，挥了挥。
虽然对于姐姐忽然在这个时候莫名其妙的鼓励，洛泠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嗯!”
狭长的朝圣古道之中，一名油头垢面、犹如疯子般的男子瘫坐在地面上。
他的浑身上下不断浮现出扭曲的特征，脸皮都被剥掉了一半，露出皑皑的白骨，两枚布满血丝且异常肿大的眼珠嵌在其中，却是耷拉着。
这便是如今的子刻。
当洛泠锁上“朝圣古道”的入口之后，子刻就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
一旦失败身死，被逐出“英灵殿”之后，他将不会再能够接触这一丝恐怖的「末日」。
本来子刻还是打算长期作战，可近在咫尺的「末日」终究还是对他尝试了不可逆转的影响，哪怕他在「末日」的路径之上走出了足够远的距离，依旧无法抵御这种侵蚀与渗透。
「末日」的侵蚀可是全方面的，扭曲成恐怖模样只不过是抵御「末日」的结果，若子刻放而任之的话，连他的意识都会被「末日」彻底湮灭。
因此，到了这一波，子刻只能放手一搏，开始冒险容纳这一丝「末日」。
结果可想而知，当子刻重新醒过来的时候，他半边身体已经被彻底污染，连意识都处于半梦半醒般的错乱阶段。
但好消息是，虽然这一次容纳的尝试，并不算成功，却也不是完全失败。
子刻能够清晰地察觉到，他有一部分被转化成「末日」的形态，先前竭尽的努力并没有完全落空，这一丝「末日」...他至少拿下了一成。
这便意味着，他所忍受的痛苦，承受的折磨，并非全无意义。
所以，子刻决心继续进行，直至容纳到极限之后，便会选择启动轮回转生之术，把这一丝「末日」带到他的新身体之中。
届时...
就再无人知晓全新的他究竟身处何方，真正的天高任鸟飞。
“呵呵...”
他微微裂开嘴，满口扭曲狰狞，还流淌着腐臭毒疮的尖锐利齿，
“...该死的洛泠，依旧是我赢了。”
但...要不是因为洛泠，他本不必承受如此大的折磨，一想到这里，子刻的心底又生出几分怨毒。
就在子刻不由得开始畅想起有朝一日重新遇到洛泠，该如何进行折磨的时候，他所感知到的“英灵殿”，竟然又生出几分变化。
“嗯?”
子刻对此有些诧异，但他第一时间并没有想到“英灵殿”会被别人发现这件事情。
原因无他，子刻可是很清楚“英灵殿”所处的位置，可是真正的人类禁地，比起所谓的世界尽头还要可怕不知多少倍，更应该称之为世界之外。
他若不是因为找到了旧日瓦尔哈拉留下来的后门，同样没有抵达这个地方的资本。
即便洛泠能够深入到虚界之中，想在广袤无垠的虚界里找到渺小的“英灵殿”，哪怕是大海捞针无法与之相比。
只是他没有想到是，“英灵殿”这根针，后面竟然牵来了一座海岛...
“难道，‘英灵殿’年久失修，权限校验出现错误?”
子刻脑海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念头是这个，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好消息并不少，就连先前觉得机会渺茫的容纳「末日」都出现了可能性，让他不由得把一切都往好的地方去念想。
很快，子刻的脸上更是浮现出难以言喻的喜色，因为他感知到，被封闭的朝圣古道，竟然被重新打开了。
这就意味着，他有机会在脱离此地之后，重新归来。
“必须赶在洛泠发现之前，留下后手!”
子刻闪过这个念头，立刻便打算在封锁解除的朝圣古道里，建一个他的小门。
这样一来，哪怕洛泠察觉到异样，重新封锁朝圣古道，自己同样能够借助小门来往。
这个想法一经出现，子刻便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艰难地支撑着这具残破的身体站起身来，前往朝圣古道的入口处。
他已经受够了折磨，必须先放弃这具身体。
但...
就在子刻艰难地驱使着这具残破的身躯，走到朝圣古道的入口之时，却看到了一道他意料之外的身影。
“洛泠...”
刹那之间，子刻险些把牙都咬碎了，暴突的眼珠里充斥着凶戾与怨怒。
“哟，初次见面，子刻先生。”洛泠看到自己过来的子刻，脸上闪过一阵讶然之后，便巧笑嫣然地打了个招呼，“看起来，这段时间闭关清修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说起来，这确实是洛泠和子刻之间的“初次见面”，先前基本上都是通过其他人或者监控来间接碰面，几乎没有这样面对面交流过。
子刻恨恨地注视着洛泠，但很快，他察觉到了什么，眼球突出的是不可思议，
“等等，你...你竟然找到了‘英灵殿'?这不可能!”
子刻本以为洛泠又是跟上次一样的意识投影，但现在一看，竟然是本体前来，不由得一阵慌张。
先前他仗着洛泠只是意识投影，顶多只能通过“英灵殿”的系统对自己施加影响，才能肆无忌惮，但现在...情况逆转。
既然洛泠已经找到了“英灵殿”，就意味着他先前的所有计划全部告吹，彻底落败。
旁边的苏婉也露了个脸，在看到子刻的时候，她站过身来，微笑着向子刻行了个礼，说道，
“子刻先生，我们似乎同样是初次见面呢，不过先前也打过些交道。”
苏婉的笑容温和柔软，语气同样平淡，但说出的话却让子刻在一时之间不寒而栗，
“先前我给你们的总部带的惊喜，不知子刻先生还算满意?”
“总部...惊喜...”
寥寥几句话，子刻便瞬间明白了过来。
他死死地盯着苏婉，可很快眼神变了又变。
子刻是个聪明人，先前的线索已经足够多了，再加上苏婉的这一句自爆，一个绝不敢相信的真相渐渐浮出了水面。
“你是...傀儡谣本尊?”
子刻的嗓音都在颤抖着。
“这是一个令人不喜的称呼，不过以你的认知而言，没错。”苏婉笑着，在子刻的眼中却犹如恶魔。
顷刻之间灭尽总站里的所有成员，这件事情对于子刻乃至整个末日信使而言，堪称最为严重的损失，之后的一系列事故，皆由此而起。
更别提，昔日的傀儡谣可是湮灭过整个哥伦比亚的存在...
想到这里，子刻便再也没有任何迟疑，他再也不想留下什么后门，更不想再尝试容纳什么「末日」，只想逃跑。
他直接捏爆了自己的心脏，生命转瞬之间便彻底消逝，转世轮回之术开始生效。
当子刻的视野渐渐模糊，直到再度清晰之时，面前已不再是那两个可怕的恶魔，而是一处熙熙攘攘的街道之上，他坐在一个没什么生意的水果摊之前。
“成功了...”
子刻紧张地环顾四周之后，才松了口气。
只要保住自我，就还有机会。
更何况...他已经成功容纳了一小丝「末日」，这可是他能够应对「末日」降临的底气。
就在子刻为了死里逃生而庆幸的时候，耳边忽然想起一道平淡又可怕的嗓音，
“哟，找到你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绝望深处”(5k)
平平无奇的水果摊，普普通通的老板，就这样安详地瘫坐在摊位上，眼神溃散，没了任何气息。
子刻依旧在逃。
他化身万千，本就为自己找好了能够逃出生天的后路。
先前子刻并不是没有遇到过轮回化身被人找到的危险，但他终究还是活了下来。
只是...这一次的情况，似乎稍微有些不太一样。
子刻连续逃窜了好几个化身，耳畔却总是如影随形地传来那一道如梦魇般的嗓音，然后轻描淡写地将他抹杀。
他本以为，或许是洛泠在他的神魂或者意识之中动了些手脚，于是咬咬牙，切掉了大部分的能力，只带着一丝「末日」重临到轮回化身之中。
这一次，子刻紧张了一会之后。那道可怕的嗓音终于没有再度响起，他松了口气，眼睛之中爬上了些许怨毒，
“该死...”
子刻的轮回转生之术，之所以强大，是因为他即便进行轮回转生，对实力的损耗都是微乎其微。
而这一切的代价，早就由末日信使的部众们提前支付了。
可是这一次，在洛泠如影随形的威胁之下，他不得不选择断臂求生，如今的他空有这一丝「末日」，其他的能力与权能...都被迫留在本来的躯体之中。
只是都已经抛弃到了这种程度，想谈复仇...何其之难。
子刻冷静下来之后，只能无奈地接受现状。
可当他打算挪动这具身体的时候，却震惊地发现，这具身体早就已经死去，连动弹都不得。
“这...”
子刻又惊又怕，他发疯似地逃到其他的轮回化身之上，却发现...几乎所有的轮回化身都已经彻底死去。
化身万千，万千皆亡。
全都是在一瞬之间。
最终，当子刻的意识重新苏醒之时，却是在一条阴暗古朴的长廊之中，一盏盏昏暗的长明油灯点缀着两边。
这是他最熟悉不过的场面。
此时此刻，在子刻的所有化身之中，唯有这具身体，能够容纳他的意识。
可即便是这具身体，同样在逐渐死去。
“哟，回来啦?”
一道语气相似，嗓音却截然不同的声音响起，子刻艰难地扭动着暴突的眼球，注视着站在他面前紫发的高挑女子。
她的目光之中闪过了些许烟紫色的暗芒，几条虚化可怕的蛛腿出现在她的背后，稍微舒展着。
便是洛泠许久没有使用过紫珠形态。
「奈落」的权能充斥着恶意，这一点是「混沌」路径的本质，实际上即便是奈亚本尊都很难扭转这种恶意，更别提洛泠。
可...如果这种恶意，所针对的是敌人呢?
在子刻试图再度动用轮回转生之术逃出生天的时候，洛泠当机立断，直接动用权能「全知」，追寻到子刻的轮回身。
并且，只要子刻复苏一次，她就抹杀一次。
本来洛泠以为，这样的行动需要持续到子刻用完他的所有轮回身，洛泠对此是无所谓的，只要子刻彻底死亡，她不介意多等一段时间。
结果，在几个轮回身之后，所有的轮回身都在「奈落」所施加的恶意之中，逐渐消亡。
毕竟，这些轮回身在子刻复苏之前，不过都是一些普通人而已。
在「禁忌」的权能面前，普通人的生命就如同薄纸一般脆弱。
当然，即便洛泠不杀，只要子刻一死，这些轮回身同样难逃消亡。
他们本质上，全都是失忆了的子刻，他们的意识亦是子刻意识的一部分，一旦主体消亡，这些依赖着主体而存在的轮回身，死亡同样无法避免。
已经扭曲到如怪物一般的子刻，此时已经全无任何反抗能力，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如今能够动用的所有手段，在这名神秘的少女面前，都只是笑话而已。
“你赢了...”
子刻的脸上挤出几分比哭还可怕的笑容，等待着属于他的死亡到来。
“这还用得着你说。”
洛泠撇了撇嘴，也没有继续废话，直接重新化作本身，动用权能「吞噬」，把子刻的「末日」权能「绝灭天使」重新夺回。
在夺回这项权能的时候，洛泠脸颊处又浮现出难掩狰狞的青黑色鳞片，而且这一次甚至要比之前救治赤女之时更加严重。
洛泠不由得皱了皱眉，虽然她很清楚这是为什么，但...严重的程度还是超乎了她的预料。
动用「吞噬」本身就会极大地推进她对「末日」的倾向，更别提这一次「吞噬」的对象是另一项完整的「末日」权能，此时此刻的洛泠几乎如同一只勉强维持着人形的龙娘，就是差了条尾巴。
至于子刻所谓的轮回转生之术...由于所需要支付的代价令人所不齿，洛泠用不上，所以只是夺走而已，没有打算使用。
子刻平静地感受到他的所有能力被洛泠用古怪的方式夺走，他约莫能猜出来洛泠拥有着这种夺走别人权能的力量，昔日的「白魔女」便是以这种方式诞生的。
至于为何傀儡谣依旧还活着，他就不甚清楚了。
反正这些对他而言，都没有什么所谓，真正到了临近死亡的时刻，子刻的心态反而坦然了不少。
但就在洛泠的下一句话，却让子刻平静下来的心情再起波澜，
“轩辕世家似乎与子刻先生有些事情想叙叙旧，尤其是话事人...似乎也是您的老朋友。”洛泠微微一笑，“轩辕玲珑，不知你还记得吗?”
“轩辕...玲珑...”
子刻的眼珠子掩不住地震惊，他颤抖着发出嘶哑晦涩的嗓音，
“洛泠...你想干什么...”
“送你去见见老朋友而已。”洛泠打了个响指，轻笑着说道。
她扭头看向苏婉，说道，
“姐姐，麻烦你先看着子刻先生，以防他自杀，我看看该怎么用“‘英灵殿’白的的传送阵，把这一份无比珍贵的礼物送给我们的盟友。”
“不...你不能这样做...”
子刻肉眼可见地慌张，原因无他，一旦落到轩辕世家的手上，恐怕就连死亡都是一种奢侈的追求。
如今的他所有能力都已经被洛泠的「吞噬」所剥夺，连同那一丝「末日」，他最后的希望都已经湮灭。
别说什么忍辱偷生，终有一日能够出头，在这种情况下，忍到天荒地老都没有翻身的余地。
只是，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只能绝望地看着洛泠的背影逐渐远去，傀儡谣看着自己露出温和却如恶魔般的轻柔微笑。
.......
因为先前就已经来过“英灵殿”，洛泠对这一切可以说是轻车熟路，很快便找到了主控室。
与意识烙印为化身来到此地，差别还是很大的。
本来坐落着诡异序列的长廊，现在只是空落落一片，必须是以意识化身出现，才能亲眼目睹。
除此之外，洛泠可以看到“英灵殿”的现世部分可以算是年久失修，恐怕再运转个几十年，就会彻底报废。
“英灵殿”终究只是一个失败的项目，若是留存在其中的“英灵”们能够一直活到现在，不断维护的话，就不会出现如现在般的破落模样。
当然，现世部分破烂虽破烂，但“英灵殿”整体的设计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其中大部分设施都还可以勉强进行运转，只是需要一点小小的助力而已。
通过主控室，洛泠很快便定位了“英灵殿”对外的传送阵。
可惜这个传送阵没办法定点传送，直接快递到轩辕世家的家门口，所以洛泠只能采取一点较为迂回的手段。
先用传送阵把子刻丢到虚界的位置，然后通过提前在子刻身上设定手段，在丢到虚界的一刹那，拉到神国“家园”之中，再由家里的其他人送到轩辕世家那边去。
在送过去之前，洛泠还写了三份信，，一份给轩辕世家，一份给家里，还有一份...是赤女的。
苏婉看着洛泠认真地写着信，在看到最后一封的收信人时，不由得噗嗤一声，说道，
“我说小泠怎么忽然想写信了，换做之前肯定就是一缕菌丝直接搞定，敢情是这顿饺子是为了这一点醋呀。”
“别取笑我了，姐姐...”
洛泠娇嗔地撇了苏婉一眼，然后脸色又垂落了些许，
“之前，赤女为了瑶姬写过几百年的信，却都没能收到过回信，我...不想让她再重温这些不堪回首的过往。”
“只是这样而已吗?”苏婉挪输地说着。
“差不多吧...快些送过去吧!”
洛泠撂下这句话之后，便一溜烟就跑去，只留下苏婉还在原地暗暗发笑。
可在洛泠离开之后，苏婉又带着些许落寞地轻叹一声，但什么都没有说。
很快，被打包好的子刻和这三封信，一同被发射到虚界之中，相信这份跨界的快递很快就能够送到收信人的手上。
轩辕世家...尤其是轩辕玲珑，肯定会对这份礼物相当满意。
要知道，让轩辕玲珑如此残缺的罪魁祸首，就是子刻。
要不然的话，他怎么会如此害怕落到轩辕玲珑的手上呢?
在送走子刻之后，这件事情到此总算是告一段落。
洛泠重新把目光聚焦在“英灵殿”之中，开始接手“英灵殿”的一切。
子刻对“英灵殿”的所有探索成果都之前的「吞噬」之中归于洛泠所有，再加上以洛泠的权限，如今的“英灵殿”对于洛泠而言，没有什么秘密。
而且，因为“英灵殿”的操作系统与小失乡号是一模一样的，所以洛泠先前的权限得以进一步扩张，直到完全掌控整座“英灵殿”。
不过，在这之前，洛泠还有一个疑惑的地方。
“之前留在“英灵殿'之中，能够被我使用的意识烙印...”
在了解其他三座起源之地的情况之后，洛泠下意识地认为是蜕升老妈留下来的，但在仔细进行探查之后，却发现完全不是一回事。
这枚古怪的烙印...并没有什么蜕升的痕迹，反而是确切地是属于洛泠的痕迹，只是与现在的洛泠有些不一样而已。
“真奇怪。”
洛泠摇了摇头，只能暂且把这件事情放下。
因为“英灵殿”之中的秘密还有不少，这只不过是最不重要的一个而已。
洛泠向苏婉开启了“英灵殿”的所有权限，让姐姐先到处探寻一番，然后她便重新回到了朝圣古道之中。
不过，在解封“英灵殿”资料库之后，洛泠便知道了“朝圣古道”的真名。
相较于“朝圣古道”这个名称而言，它的真名更加贴切，却极具讽刺。
“绝望深处”。
旧日瓦尔哈拉清楚地明白所谓「末日」的本质，这绝不是什么恩赐的力量，他们之所以选择接触，并不是追求「末日」的伟大，只是为了留存文明的一切。
只不过，旧日瓦尔哈拉早已逝去，唯有这一丝「末日」依旧存在着。
洛泠走在这条古朴长廊之中，周围的一切对她而言相当之熟悉，就连两侧的长明油灯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这些，都是在她的意识空间里出现过的存在。
洛泠推开两侧的门，只见到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坐垫。
在遥远的过去，旧日瓦尔哈拉的圣徒们为了抵御「末日」的降临，甘愿余生都枯坐在此地，尝试着接触「末日」，成为可悲的末日神选。
很显然，他们之中...并没有一个成功者。
在「末日」来袭的那一刻，所有圣徒都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便纷纷离开了冥想室，与其他“英灵”一同接受最后的终局。
洛泠沉默着，小心翼翼地把这些门都掩上，轻叹一声。
这个世界的过往...实在是太沉重了。
洛泠的目光转而望向最深处的大门，深吸一口气，走近过去缓缓推开。
她并没有动用孢子提前探查里面的情况，因为这里面封存的可是一丝真正的「末日」，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会引发出难以想象的结果。
这扇大门与意识空间之中的完全不同，洛泠在意识空间的时候，只需要轻轻一推，大门便直接洞开。
而这一扇明显要沉重不少，哪怕以洛泠本体形态之下极为可怕的肉身力量，都感觉有些费劲，更别提其他人，哪怕是「审判」路径的觉醒者恐怕也会觉得尤为艰难。
更重要的是，大门上并没有任何禁制与秘法，只能亲自动手才能打开。
看起来，这扇大门从制造出来之后，就没有打算让别人打开过。
随着洛泠推开大门，沉重的“轰隆”声不绝于耳，洛泠只觉得自己是在推着一座大山。
但终究还是被推开了。
半开的门缝恰好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洛泠定了定神，警惕着走了进去。
沉重的大门之后，当然不可能是跟意识空间之中一样的虚无，也与“英灵殿”意识部分截然不同。
但出乎洛泠意料的是，这里并不像其他的冥想室一样，尘埃积重，反而充满了清新的空气。
洛泠环顾四周，把这个并不算窄小，却也大不到哪里去的房间尽收眼底。
这是一座实验室，至少在洛泠看来，确实是实验室应有的模样。
到处都放着密封的瓶瓶罐罐，把本就不大的房间占据了一大半，还有一个干干净净的实验台。
整体风格依旧是偏向于古朴，所有的器皿几乎都是用陶土或者青铜之类的金属制成，跟“英灵殿”本身差不多，都是用着落后的材料制造出高科技的东西。
除了这些瓶瓶罐罐之外，整个房间最为瞩目的便是放置在最深处的一座石馆，但棺盖却是被半开着。
洛泠提起几分警惕，缓缓向着棺木靠近过去。
石棺很小，洛泠稍微比对了一下，仅能容纳得下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其中散发着些许不详的气息。
直到洛泠站在这座堪称小巧的石棺之前，她清晰地感知到，这一丝「末日」便是存在于石棺之内。
她通过半开的棺盖往里面望去，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
并没有遗体，也没有陪葬品。
“「末日」在哪?”
当洛泠的脑海里浮现出这个念头之时，不经意间把手触碰到石棺。
就在这时，她瞬间便察觉到一丝无法被肉眼直视的「末日」概念，清晰地出现在她的感知之中。
洛泠立刻松开手，目光重新审视着整座小石棺。
下一刻，她便意识到了这一丝「末日」在哪，瞬间倒吸一口冷气，
“这座石棺...便是「末日」的概念所化。”
洛泠微微皱起眉头，她记得首位奈亚曾经说过，她曾经帮助过旧日瓦尔哈拉建造起“英灵殿”，还协助他们留存了一丝「末日」，试图以这种方式来找到逃过「末日」的方法。
但....很明显，旧日哥伦比亚对于奈亚的“恩赐”，似乎有些阳奉阴违。
用珍贵的「末日」概念来打造石棺，必然不是因为他们喜欢石棺这种款式，更大概率，是打算用「末日」来遏制，或者催化石棺之内的存在。
这座小巧的石棺能装得下什么存在呢?顶多也只是一个幼儿罢了。
等等，幼儿...
洛泠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个有些离谱却又挺合理的念头，神情古怪了些许，
“难不成，这...是我的老家?”

第一百四十章真正的傀儡谣(5k)
洛泠端详着这个小小的石棺，在迟疑稍许之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触碰。
...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一丝「末日」的概念只是沉寂着，哪怕是被洛泠直接用手指进行接触，都没有出现任何反应。
洛泠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容纳这一丝「末日」概念的打算，只是把棺盖重新合上。
她现在的情况就已经足够糟糕了，若是继续恶化下去的话，恐怕结果难堪设想。
不过，直把这座小石棺放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洛泠念头一转，便尝试着收起小石棺。
先是动用「蜕升」守护笼罩整个小石棺，以确保这一丝危险的「末日」概念不会逸散开来，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收起。
直到整个实验室之中，「末日」的气息彻底消散之后，洛泠才总算是呼出了一口气。
除了小石棺之外，实验室里最重要的东西应该就是这些瓶瓶罐罐了，至于实验台和实验记录之类的东西，洛泠并没有找到，多半已经被销毁了。
这些实验器皿之中大部分都是空荡荡的，唯有的几个也只是留了一些枯竭的痕迹，从刺鼻的血腥味来判断，这些器皿过去装的东西，多半是血液。
把这些都记下来之后，洛泠便退出了实验室。
““绝望深处’…”
洛泠轻声呢喃，这是以旧日瓦尔哈拉的语言直接翻译过来的称呼，多半是对这一丝「末日」进行研究的地方。
不过...这个实验室从始至终，都透露着一种古怪的感觉。
如果真如洛泠的猜想一样，她是从这座实验室之中诞生，却又很难解释其他的问题。
毕竟，洛泠并不是纯粹只是「末日」或者「蜕升」的延续，也不是被植入「末日」与「蜕升」的生灵，她的本质绝不会是旧日瓦尔哈拉能够触及的存在。
而且，这一丝珍贵的「末日」，最终也不过是被当做一件容器而已。
如此众多的谜团，让洛泠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
只可惜，关于这个实验室的一切，整个“英灵殿”都没有资料留存下来，最先抵达“英灵殿”遗迹的末日信使同样对此一无所知，他们甚至都没有推开过实验室的大门。
恐怕，也是因为不敢。
毕竟就连走投无路的子刻，直到最终时刻之前，都没有尝试过踏入这间实验室。
在实验室之外尝试着对这一丝「末日」气息进行容纳都差点要了老命，真进去了还得了，子刻还没胆大妄为到这种地步。
也只有洛泠这个完全不惧怕「末日」的存在，才能如此行事。
“也不知道姐姐探查得怎么样了?”
洛泠想着，便直接返回了“英灵殿”的主控室，却发现此时的苏婉正展现出她的傀儡谣形态。
无数的菌丝从她惨白的身躯之上抽离开来，银白的发丝漫散在主控室的周围，一双灰白色的眼眸淡漠无情，看起来就像是几乎翻版的「白魔女」，相似的诡谲怪诞。
就连往日温柔可人的容颜，都展现出另一种摄魂夺魄的致命吸引力，微微缭绕的气味更是令人迷乱。
这其实算是洛泠第一次见到姐姐的傀儡谣形态，她第一时间都楞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什么时候放出来的化身或者人偶，仔细感应之后，才发现竟然是姐姐。
先前洛泠所见到的苏婉，或多或少都处于伪装的状态，哪怕是昔日江城县之时，她直到被洛泠「吞噬」的前一刻，都维持着洛泠记忆之中姐姐的模样。
实际上，连洛泠都被苏婉给骗过去了，她一直以为姐姐的外貌就是平常看到的那样。
不得不说的是，苏婉的傀儡谣形态看起来要比平时好看得多。
一直以来，在知道苏婉的真实身份之前，除了洛泠之外，其他人对她的容颜评价向来都不怎么高，在家园之中可以说是平平无奇，不过是清秀耐看而已。
可现在却是大不相同，只是比不得赤女而已，连琳娜和菲欧娜在苏婉的面前都要逊色几分。
此时此刻的苏婉，正全神贯注地动用傀儡谣的力量，对整个“英灵殿”进行深度的探查，全然没有发现洛泠靠近过来。
直到察觉到洛泠的气息之时，她的脸色瞬间闪过些许慌乱，下意识地想收回自己的傀儡谣形态，或者更应该说，是真身形态。
苏婉平时的模样，只是一件用于伪装的皮囊而已。
实际上，被骗的不只是洛泠，还有苏婉自己，这件皮囊的伪装甚至深刻地烙印在她的脑海之中，一直在欺瞒着自我。
只因为这副外貌带给她的只有痛苦的回忆，哥伦比亚湮灭之时整个世界的绝望，她宁愿彻底舍弃这份力量，只是为了妹妹，才会继续留存下来。
就在这时，洛泠眨了眨眼，也是轻摁眉心，化身为「白魔女」。
苏婉一怔，却见到妹妹走近了过来，拿起她的手，十指扣住。
两双相似的灰白眼眸都直视着对方，一双略显黯淡，一双满是新奇。
“啊呀，原来是这样啊...我说呢。”
洛泠不由得感慨了一句。
“是，怎样...”
苏婉有些发虚，她不是很喜欢自己现在的模样，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正因如此，苏婉几乎从不在其他人，甚至包括妹妹面前，展现出这般模样。
在内心深处，苏婉一直感觉，妹妹会讨厌这样的自己。
唯有在这一件事情上，苏婉一直都是自卑的，哪怕过去了如此长的时间，甚至连罪魁祸首的末日信使都已经覆灭，过往的阴霾依旧挥之不去。
“我说为什么我的「白魔女」形态，会是白头发白肤色的模样，明明姐姐不是这样。”
洛泠摸着下巴，一边端详着苏婉，一边说道，
“我的其他形态，都和模板相似，紫珠像奈亚，乌鸢像鸢尾....只有白魔女谁都不像，我还在奇怪究竟是为什么呢。”
听着这句话，苏婉有种莫名的愧疚，低声说道，
“对不起...”
听到这句话，洛泠又眨了眨眼，她觉得姐姐忽然之间变得蛮奇怪的，说道，
“姐姐，你为什么要道歉?”
“让你变成这副模样...”
苏婉说到一边，却看到妹妹的脸色变得尤为古怪。
“很不好吗?”
洛泠歪了歪头。
她想了想，从白色长发之中掏出一台手机。
谢天谢地，这是她当时在江城县时期买来和精神病院组织联络的手机，虽然很久没有用了，估计有不少问题，但至少开个机还是没问题的。
洛泠调出相机，然后凑近苏婉的脸，微微露出笑意，用这台便宜货给姐妹俩自拍了一下。
洛泠没怎么拍过照，不过关于自拍这种事情，对于每个女孩子来说，都是天生的技能，洛泠当然也不例外。
“诺，你看看。”
洛泠把手机递给苏婉。
苏婉沉默了一会，打开手机，神情瞬间愣住。
只见在照片里面，两名容颜几乎一致的少女，一名微笑着，一名耷拉着脸色，但除此之外，几乎别无二致，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模样。
或者说，本来就是洛泠从苏婉这个模子刻出来的模样。
更重要的是，苏婉的傀儡谣形态...看起来就是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女而已，比洛泠的「白魔女」相差无几。
因此，这张照片拿出去，说是双胞胎也没什么问题。
“这...”
苏婉看着照片里的洛泠与自己，不知为何，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从心底涌现了出来。
“我们这样看起来，是不是跟亲姐妹差不多啦?”
洛泠在旁边笑盈盈地说道，此时她的小手还和苏婉的手掌相扣着。
“是...”
苏婉终于笑了起来，呆呆地看着这张难得与妹妹的合影，轻声说道，
“我和你长得好像啊...”
“不，是我长得像你。”洛泠叉着腰回应道，，“是妹妹随姐姐，可不是姐姐随妹妹。
“这要让其他家里人看到，指不定都分不清我们俩呢!”
“是啊。”
苏婉的神情柔和了不少。
“所以，姐姐你要是觉得自己不好看的话，就是觉得我也不好看了。”洛泠故作生气地说道，“你以前可是一直在夸我世界第一好看的，总不能是在骗我吧?
“哼哼，没想到姐姐这么喜欢欺骗无知小女孩。”
听到洛泠的这句话，苏婉不由得哑然失笑，说道，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罢了。”
即刻之间，她便收起了先前的情绪，又恢复了往常温和柔软的模样。
只不过，顶着这一副稍显稚嫩却又诡谲的容颜，这种表情又带来了另一种异样的魅力。
总得来说，感觉就像是一肚子坏水的腹黑萝莉...
“小泠又在取笑姐姐了。”苏婉把目光重新投向洛泠，嘴角微微勾起，笑意渐浓，“姐姐可记下了，之后...小泠得小心一些，姐姐是会报复的哦。”
洛泠一怔，莫名就有一种汗流涞背的感觉，连忙转移了话题，
“咳咳...先不提这些了，我们还是来说说你在‘英灵殿’里的发现吧。”
“嗯。”
苏婉微微颔首，小脸的神情也认真了不少。
她之所以久违地动用这般相当抗拒的傀儡谣形态，是因为“英灵殿”之内错综复杂，不少各种年代久远的禁制与秘术结界，都需要小心翼翼地进行探查。
倒不是因为被这些禁制拌住了手脚，苏婉的「禁忌」级别实力还是在的，只是担心会因为各种动作会损坏禁制之后的存在而已。
如果要进行如此细致的操作，不完全解放傀儡谣形态的话，就无法做到。
只不过全神贯注之下的苏婉，没能料到洛泠会这么快就回来，没来得及收回这种形态而已，便被洛泠撞了个正着。
但...也不全是坏事，至少洛泠的话，确实多多少少让苏婉减弱了对自己这般模样的抗拒。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英灵殿’的结构与小失乡号可以说相差无几，包括各种功能室，不过因为没有哥伦比亚的材料，‘英灵殿’顶多只能算是一个拙劣的半成品。'
苏婉说着，却发现旁边的妹妹一直在盯着自己，注意力似乎跑偏了些许。
她故意顿了许久，却发现妹妹注视的目光一直没有挪开，也没有出声。
“说正事呢，还在看什么?”
苏婉作出恼怒的表情，敲了敲洛泠的脑袋。
“只是觉得这样的姐姐很少见，不由得看呆了而已。”洛泠嘻嘻笑着，看着与自己的「白魔女」形态相差无几的姐姐，对她而言确实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新奇体验。
“哼。”
苏婉冷哼一声，但心底却不由得想着，小泠似乎更喜欢她本来的模样，以后是不是不要再伪装比较好。
这个念头一经浮现，便遏制不住地占据了苏婉的脑海，让她的脸色都染上了些许晕染。
“当然，我有在认真听啦。”洛泠端着下巴，目光认真了些许，，“也就是说，‘英灵殿’基本沿用了与失乡号一样的技术。”
“嗯，便是如此。”苏婉微微颔首。
“看来，咱那位蜕升老妈的踪迹，差不多找到了呢...”
失乡号，可不是简简单单拿到图纸就能做出来的存在，哪怕是科技树点到当前文明极致的哥伦比亚，都需要借助蜕升残影才能完成。
“英灵殿”，绝非旧日瓦尔哈拉挖到文明遗迹的图纸就能制造出来的存在。
洛泠若有所思地看着主控室的面板，上面她所使用的意识烙印，不由得凝重了些许。
可以确定的是，这确实不是蜕升老妈的烙印，虽然与洛泠有所区别，但...这种差别其实不算大，要不然的话，“英灵殿”又怎么会把她和这枚意识烙印认成同样的存在呢?
洛泠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可能性。
或许，这是她成为现在的她之前，留下的烙印。
更准确来说，是“洛泠”这一个体尚未出现，只是一一个概念的时候留下的。
“旧日瓦尔哈拉啊，”洛泠轻叹一声，幽幽轻声道，“竟然连奈亚都瞒了过去。”
首先，在奈亚的视角里，她协助旧日瓦尔哈拉完成“英灵殿”计划，便是以意识的形态苟过末日降临的那一刻。
这项计划的“英灵殿”，主要目的就是留存意识，其中多多少少都有奈亚的影子，只有抵达神祇这种级别的存在才能触及到最根本的意识。
但...“英灵殿”本身却用了失乡号的技术，要知道失乡号的目的可不是留存意识，而是实现逃逸。
这是旧日瓦尔哈拉瞒过奈亚的第一点。
第二点便是洛泠的存在，如果洛泠的推测没有错的话，她从诞生实体以来，一直都被保存在「末日」概念之中。
主要目的，多半是为了逃过奈亚的注视。
第三，蜕升老妈的存在。
关于这一点，奈亚隐约知晓些许，但她更清楚的是，蜕升已死，这些不过是她在临死之前留下的残影而已。
主动触及，不过是徒增伤感而已哦。
但旧日瓦尔哈拉很明显利用了奈亚的这一想法，通过蜕升老妈隐藏了另一部分事实。
关于瓦尔哈拉计划还有另一项疑点。
在奈亚的讲述之中，，“英灵殿”计划之中排斥了一位圣徒，即荼蘼的先祖，把她流放到注定灭亡的瓦尔哈拉之中。
可是，在阴差阳错之下，这位先祖独自活了下来，反而是“英灵殿”的其他圣徒全都彻底湮灭。
...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从“英灵殿”的种种迹象看来，这项计划的执行者无一不是视死如归的存在，圣徒们以必死的决心，要延续文明的痕迹，即便是在面临湮灭之时，都是坦然以对。
全然不像是会为了一己私欲，或者个人喜恶而排挤同道者的存在。
一两个人还好说，所有圣徒都是这样的话...
这样的几率太低了。
恐怕，这同样是为了欺骗奈亚，执行另一项计划。
之后瓦尔哈拉的失踪，抵达“英灵殿”的位置，更是这项计划的后续。
究竟会是一项怎样的计划呢...
洛泠沉默着，这一路推测下来，这一项过程未知、详情未知、目的未知的计划，其中核心似乎有且只有一个。
她。
名为“洛泠”的存在。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刻意欺瞒奈亚呢?
其实并不难猜，理由很简单。
奈亚是一位神祇，无论她是不是外来的神祇，终究都是一位神祇。
而旧日瓦尔哈拉乃至所有文明的敌人，「末日」，同样是一位神祇。
旧日瓦尔哈拉清楚地知晓自己所应对的危机本质如何，所以才会对另一位神祇的援手天然地不信任。
于是乎，“英灵殿”表里两项计划浮出水面。
看起来，旧日瓦尔哈拉似乎把所有的赌注都放在“英灵殿”计划之中，但实际上，他们更加倾尽全力的，是另一项很有可能涉及到洛泠真正身世的计划。
“蜕升老妈啊，在旧日瓦尔哈拉之中，你所扮演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角色...”
洛泠隐约能够感觉到，这其中的变故，恐怕比起其他三座起源之地，要更加复杂。

第一百四十一章再见奈亚(5k)
不过，如今的“英灵殿”几乎已经算是废弃状态，苏婉尝试着通过其中的操作系统，来掌控整座“英灵殿”，却发现其中大部分系统都已经彻底崩坏。
这并不奇怪，本身这套失乡号的技术，所需要的要求可以说是相当之高，哪怕是哥伦比亚，都必须由蜕升老妈亲自出手开挂，才能勉强抵达这种高度。
这应该是出自于昔日众多的繁星文明之中的一个，只不过因为无法彻底根除「末日」的影响，所以才会宣告失败。
洛泠记得奈亚曾经提及过，蜕升老妈因为自己的一些失误，不慎导致「末日」的力量外泄了些许，应该就是出自于这一次危机。
而哥伦比亚的尝试是基于尽可能摆脱所有「末日」影响的状态之下，试图达成的救世之道，只是半途出现的傀儡谣危机覆灭了这一切而已。
所以，，“英灵殿”使用失乡号系统进行遁逃的使命应该已经结束，它的目的并不是离开这个世界，而是深入虚界，直到逃过奈亚的注视。
他们确实达到了相应的目的，上次洛泠问过奈亚能否得到“英灵殿”的具体位置，奈亚给予的却是否定的答案。
这一点，可以说进一步佐证了洛泠的猜测，旧日瓦尔哈拉确实是刻意对奈亚进行隐瞒的。
只能说，洛泠很能理解这一点，她在亲眼见到蜕升老妈之前，对奈亚的态度同样是将信将疑，更别提对奈亚不怎么了解的，甚至天然没有多少好感的旧日瓦尔哈拉了。
洛泠把她的想法全部与苏婉分享了一下，只是基于这些信息，苏婉也没有更多的推断。
“若是想要知道这一切的真相...恐怕，只能深入瓦尔哈拉了。”苏婉沉吟稍许，说道，“实际上，我确实一直在怀疑，你真正的身世与瓦尔哈拉有关，私底下进行过一些调查。
“当年在湮灭的哥伦比亚之中找到你的时候，我的直觉所感知到的方向尽头，便是处于分崩离析状态之下的瓦尔哈拉。”
“嗯?”
洛泠微微一愣，苏婉脸色稍微有些不自然，继续说道，
“只是实在没查出些什么，所以才没与你细说。”
私底下偷偷调查妹妹的事情什么的...在当事人面前说出来，苏婉总有些莫名心虚的感觉。
尽管她只是想帮助妹妹看清自己的秘密而已，并不是别的什么目的...
不过洛泠对此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轻叹一声，说道，
“这也正常，如果就连姐姐你都能够查到的话，对于称之为‘全知全能'的奈亚而言，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全知全能的存在，这一点并不是奈亚的夸夸其谈，这便是祂的本质，只可惜这个世界并不是祂的地盘，因此祂的全知全能只能被局限在「末日」-「蜕升」的路径之下。
若是换做奈亚自己的世界，旧日瓦尔哈拉穷尽一切可能，都无法逃过祂的注视。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旧日瓦尔哈拉，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确实也能算是厉害得紧。
“从现在的情况看来，如果想要找明这一切的真相，只能踏入瓦尔哈拉才能一探究竟了。”
洛泠呼出一口气，在把整座起源之地瓦尔哈拉定位到虚无深处之后，这座“英灵殿”就已经完成了它最后的任务。
接下来的计划，全都落在经历过一次分崩离析的瓦尔哈拉之中。
在离开“英灵殿”之前，洛泠和苏婉又里里外外探查了一遍，确定整座“英灵殿”唯一有用的东西，就是疑似为洛泠快乐老家的小石棺。
极为讽刺的是，这座在末日信使眼中看起来最为重要的小石棺，一丝真正的「末日」概念，其实只能算是一枚弃子而已。
除了这座较为危险的小石棺，洛泠和苏婉没有带走“英灵殿”的其他存在，只是对牺牲自我的圣徒们致以最后的敬意。
回到小失乡号之后，洛泠立刻马不停蹄地开往不远处的瓦尔哈拉。
至于旁边的苏婉，在意识到妹妹似乎更喜欢自己的真身之后，索性便不再伪装下去了，直接以白发小萝莉的模样待在洛泠的身边。
不过...仅从气质上来看，哪怕苏婉的真身比洛泠的本体要矮上许多，却能被他人一眼认出，她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姐姐，有一个较为高挑的妹妹。
当然，即便抛开苏婉尤为明显的姐姐属性之外，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洛泠本来就是个正处于青春期的少女，哪怕性格向来阴郁沉默。
虽然瓦尔哈拉与“英灵殿”的距离相对而言并不遥远，但在茫茫虚界之中，却同样不是稍微走几步就能够抵达的距离。
就在漆黑的深处再度浮现出微微的光亮之时，才算是正式接近这座失落的起源之地。
...不得不说，第一次亲眼见到瓦尔哈拉的外在形态，洛泠是尤为震撼的，尤其是在由远及近地缓缓靠近之时，这种震撼更加强烈。
这是一株高耸庞大的黄金之树，诞生出“长生天”的天时预兆与之相比，连小树苗都算不上，顶多只是一颗发了芽的种子而已。
在这座堪称雄伟辉煌的黄金树干之上，从下至上延伸出九大分支，每一条分支都是一个完整的世界。
越是靠近，就越是难以看清黄金之树的全貌，目光逐渐聚焦于其分化的九大世界之上。
直到抵达树干附近的位置之时，已然见不到黄金之树的本相，目光所及之处，仅有眼前一座庞大的世界而已。
但令人惋惜的是，这株黄金树的树干就像是被某种存在啃过了一样，缺失了一大半，几乎摇摇欲坠。
直接导致了九大世界之中，至少有六大世界完全坏死，余下的三大世界也都多多少少出现了毛病。
这便是遭遇过末日之灾，以至于分崩离析过的瓦尔哈拉。
难以想象，巅峰时期的旧日瓦尔哈拉该是如何辉煌的模样...很有可能会是四大起源之地里，最为接近繁星文明的存在。
或许正因如此，旧日瓦尔哈拉所面临的末日之灾更是四大起源之地里，最为严重的一座。
需要区分开来的是，哥伦比亚的湮灭是源自于傀儡谣之灾，最终的末日之灾只是收尾了而已，若没有傀儡谣，哥伦比亚多半会比维多利亚更加完整，甚至连「蜕升」守护都还存在着。
只是，没有如果。
在目睹犹如神迹与绝望交织的一幕之后，洛泠的心底不知为何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悲哀，久久无法平息。
直到心情缓和些许之后，洛泠才呼出一口气，说道，
“姐姐，现在怎么办?”
小失乡号虽然已经进入了瓦尔哈拉的范围之内，但并没有前往哪个世界，依旧停留在残缺不堪的树干附近。
周围肉眼可见的全是恐怖的溃烂与衰败，这种情况还在不断地恶化，渐渐侵染整个瓦尔哈拉，直到所有的树干分支全都沦入其中，彻底被「末日」湮灭。
由于先前洛泠的活动范围基本上不涉及瓦尔哈拉，所以她可以说对这个地方基本上一无所知。
而因为洛泠的缘故，苏婉先前已经对瓦尔哈拉进行过些许调查，所以这一次洛泠直接便任由姐姐安排。
闻言苏婉沉吟稍许，却是有些为难，
“瓦尔哈拉的势力错综复杂，不像大夏帝城和过去的维多利亚一样，至少有一个能够一锤定音的势力存在。若是要直接动手的话，倒是件简单的事情，可要是想深入调查...怕是有些麻烦。
洛泠微微颔首，这确实是一件尤为棘手的问题。
而且，如今的瓦尔哈拉与旧日瓦尔哈拉可是两回事，恐怕这些势力对他们伟大辉煌的过往一无所知，更别提这项就连奈亚都要隐瞒过去的计划。
所以，随便找个势力动用傀儡谣能力借用一下记忆这种事情，全无意义。
旧日瓦尔哈拉把他们真正的计划，藏得实在是太深太深了...
“要是能在瓦尔哈拉里面，有熟识的朋友就好了。”
苏婉随口说道，但却是苦笑一声，只因她向来不喜与外人交往，当然谈不上能有多少朋友。
能够搭上末日信使这条线，
听到这句话，洛泠却是一愣，很快便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姐姐，你这一说...我好像算有?”
“什么?”苏婉微微张开小嘴，神情颇为震惊，“这...小泠，你怎么连瓦尔哈拉的朋友都搭上过，你背地里还有多少姐姐都不知道的朋友啊...”
苏婉的话音在“朋友”二字加重了些许，洛泠一听便知道苏婉强调的是啥，瞬间便回想到她前些日子带回家的赤女，微微红着脸说道，
“哪有，不是你想的那样，而且...大概率也算不上什么朋友，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而已。”
没错，洛泠话语之中所指的“瓦尔哈拉朋友”，便是魔女茶话会之中的荼蘼。
洛泠最后一次见到荼蘼，应该是在「终局的涿鹿之野」之中，当时直面天女魃的可怕之后，月见彻底老实，选择把自己的“死之刻”当做救命恩情回报给洛泠。
不过，荼蘼以一部分代价从洛泠的手上换取了“死之刻”，她似乎要利用这一项权能去完成什么事情，所以也算是欠了洛泠一个天大的人情。
人情这种东西，说无用有时候确实也无用，可一旦派得上用场...就会是大用处了。
要知道，荼蘼先前可是一点都不敢亏欠洛泠，唯有“死之刻”，让她咬咬牙也要拿下，为此甚至许诺给洛泠一个大人情。
当然，这些都是对洛泠的误解，欠她东西没什么好害怕的，月见之后意识到洛泠的本性之时，都对先前的选择释然了不少，
只可惜荼蘼与众人分别之前，依旧是把洛泠当做可怕的奈落神选。
无论如何，现在已经到了这一项人情派得上用场的时候了。
洛泠简单地把荼蘼的事情都告诉苏婉之后，苏婉却是有些忍俊不禁，说道，
“真没想到啊，小泠竟然也会有被当做大恶人的一天。”
“这件事情，全赖奈亚...”
洛泠撇着嘴，她可不想承认自己先前确实存了一些小心思。
不过，想要联系荼蘼却不是件简单的事情，洛泠可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当时她还不会到处送人偶手办，而且她送了荼蘼也不一定接受...
毕竟，就连天时预兆在拿到洛泠的少女人偶时，都极为谨慎地藏到了深处。
在苏婉没能看到的很多地方，洛泠可谓是恶名远扬。
思来想去，想要联系荼蘼，似乎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得去找奈亚...”
一想到奈亚，洛泠就忍不住有些头疼。
尤其是在知道奈亚和蜕升老妈之间的关系....
不过，现在不是介意这些的时候，还是正事要紧。
一念至此，洛泠轻摁眉心，主动前往奈亚的失落神国。
不过，这一次的黑雾来得格外地慢，过了足足几分钟，就在洛泠想着是不是奈亚已经断了这一条联系，熟悉的滚滚黑雾才席卷而来。
在一段光怪陆离的景色之后，黯淡的花园再度出现在洛泠的面前。
洛泠迈开步伐，走入充斥着灰暗色彩的花园之中。
因为已经摊牌了自己的身份，并且确定洛泠不会受到影响，这一回的奈亚不再以神秘色彩遮掩自身的容颜与身形。
不得不说...
洛泠的紫珠形态同样是有源头的。
“许久未见，小紫珠。”奈亚望向洛泠的眸间微微含笑，但在看清洛泠容颜之时，又忍不住认真了些许，“你这是怎么了?”
言语之间带着些许陌生的关切，洛泠极少能在奈亚的语气里面听到这种情绪。
洛泠知道，奈亚指的是她现在几乎满脸狰狞的青黑色鳞片，犹如恶鬼般的容颜，便解释了一番。
奈亚听完之后，沉默了一会，说道，
“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不要随意动用「吞噬」。”
她顿了一会，继续道，
“蜕升也曾遇到过这种情况，她虽不是动用「吞噬」这种权能，却也是为了某种目的，驱使「末日」的力量，结果便是她的人格化意识出现问题，险些酿成大祸，好在最后得以控制，不过毁掉数个文明而已。
好在...不过...
洛泠听着一阵汗颜，不得不说，她的蜕升老妈确实也太能惹事了。
但这些都是无可奈何之举，「蜕升」所面临的局面是前所未有的，她每一次救世尝试都会有相应的代价，可若是就此坐视不理的话，却只能等待着「末日」的彻底降临。
“实在处理不了的话，唤我一声。”奈亚直勾勾地看着洛泠，轻声说道，“我...会尽可能帮你。”
奈亚的语气隐约带上了些许温柔，让洛泠不由得微微露出震惊的神情，这还是她认识的奈亚吗，怎么有种蜕升老妈的既视感。
而且看着自己的眼神也变了些许...
不再与之前一样具备着强烈的侵略性，反而柔和了不少。
实际上，过往的奈亚同样有着某种执念，她心底很清楚洛泠并不是蜕升，可却难以避免地把洛泠当做了蜕升。
直到把一直埋藏在心底的蜕升意志，传递给洛泠之后，奈亚才总算感到了释然，走出了这段执念。
而且，通过蜕升意志，奈亚知道了洛泠的真实身份，算得上是蜕升的女儿，所以态度一时之间...
似乎也是察觉到自己与往常些许不同，奈亚这种温柔的气质很快便一扫而空，微微勾起的嘴角又带着往日的戏谑，说道，
“不过，小紫珠你这回可是让我一阵好找，没想到...旧日瓦尔哈拉打的竟然是这种主意，就连我都被她们这几个小骗子给瞒了过去，呵呵...”
奈亚最后的几声轻笑带着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洛泠却是松了一口气，毕竟这才是她熟悉的首位奈亚。
要知道，“英灵殿”计划，是首位利用第一届的魔女茶话会进行推进的计划，她自以为身为神祇的自己掌控了一切，却没想到被这些凡人欺瞒了过去。
实际上，最让奈亚感到不岔的并不是这些欺瞒，而是她本失望于茶话会成员们的离心离德，结果却是一场针对她的欺骗。
至于奈亚如何得知...
她的“全知全能”并不是夸耀，只是暂且被蒙蔽了些许。
在通过洛泠确切地得到“英灵殿”的位置和瓦尔哈拉的现状之后，她就已经明白了一切。
不过这一点上，旧日瓦尔哈拉确实错估了奈亚，她是神祇没错，却也想以自己的方式，替故去的「蜕升」来拯救这个世界。
所以，哪怕了解到这些欺瞒，奈亚并不会因此报复瓦尔哈拉，只是这些不快终究是难免的。
“需要我们小叙一会，还是直接把荼蘼唤过来?”
奈亚向洛泠眨了眨眼，拍了拍旁边的座位，“小紫珠，我很希望你选择的是前者，真的。”
“就算是全知全能，也不要一来就把人家的目的挑明了嘛...这样我很没面子的。”
洛泠撇了撇嘴，却见到奈亚的嘴角勾起的幅度愈发高挑了些许。
“正事要紧，我还是选择找荼蘼。”洛泠立刻便说道。
你让我选前者，我就偏不要。
只见奈亚笑意更盛了几分，她打了个响指，说道，
“荼蘼，好久不见。”
洛泠立刻向后望去，只见她的背后站着一位金发尖耳的精灵萝莉，看着洛泠和奈亚的目光跟见了鬼似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再见荼蘼(4k)
因为久违地受到了来自于首位的召唤，荼蘼还以为会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在来之前的时候，心情可以说相当忐忑不安。
更别提近些时候的变故不少，瓦尔哈拉至今都处于被封锁的状态，各个鱼龙混杂的势力几乎乱成了一锅粥，让她先前的谋定都耽搁了下来。
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首位的召唤，让荼蘼不得不开始怀疑起酿成这一切的背后，有没有首位的影子存在。
结果...
在黑雾散去之后，就看到首位又在和洛泠说些只有她们两个人喜欢听的俏皮话，一时之间让她进退难堪，走也不是，站也不是。
更别提...其他两名成员，月见和雪梅都没有出现，荼蘼都感觉会不会是首位喊错人了。
直到首位主动出声呼唤自己的时候，荼蘼才确定她并不是误入了失落神国。
只是没想到，这两位开小灶的时候竟然把自己给拉了过来...
荼蘼向来对洛泠和首位都是保持着足够的警惕态度，所以此时此刻的脸色也不由得难堪了些许。
“别这样看着我，荼蘼。”奈亚慵懒地撑着脑袋，神秘色彩之下隐约能见到她微微勾起的嘴角，悠悠轻声说道，“这回可不是我找你，而是小紫珠。”
首位的真身只有洛泠能够见到，其他人看向她的时候依旧只能见到神秘色彩笼罩之下的身影，荼蘼当然也不会例外。
“紫珠...”
荼蘼的神情更古怪了，她的目光稍稍向旁边的洛泠挪了过去，瞬间警惕了不少，
“洛泠小姐，你专程通过魔女茶话会来唤我，究竟所为何事?”
荼蘼特意提到魔女茶话会，是因为她下意识便认识洛泠有本事突破瓦尔哈拉的封锁，没必要以这种迂回的方式来找她。
要知道，魔女茶话会向来都是用于交易，因此在荼蘼的视角里，洛泠只不过是又给她带来一桩麻烦事而已。
洛泠稍作沉吟之后，缓缓说道，
“荼蘼小姐，你应该还记得，你先前还欠过我一个人情来着...”
听到这句话，荼蘼的脸色立刻难堪了几分，但即便不情不愿，还是咬着牙说道，
“我知道，要是有什么事情需要用到我的话...我会尽可能出手的。”
就知道人情这种事情不能随便欠，一欠下来，就相当于交给别人一个把柄。
她隐约感觉到，能够让这位洛泠小姐涉足其中的事情，恐怕不会是什么小事。
要是自己的事情已经解决，荼蘼倒是无所谓，但现如今她自身尚且麻烦缠身，在这个节骨眼上还得多上这项人情的麻烦事...
荼蘼只觉得有心无力。
但无论如何，既然之前已经向洛泠作出了许诺，荼蘼并没有打算逃避。
“也不是什么大事，”洛泠微微颔首，说道，“你先出来接一下我吧，我现在就在瓦尔哈拉的门口，之后的事情我们再详细谈谈。”
闻言荼蘼却是一愣，然后微微皱眉，
“就连你也无法踏入瓦尔哈拉吗?”
“这倒不是，就是我不太认路而已，算是想找个本地人当做导行吧。”
洛泠没有直接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全盘托出，毕竟昔日的旧日瓦尔哈拉可是费劲千辛万苦才瞒过了奈亚。
即便知道奈亚不会作出什么不利的事情...但终究是旧日瓦尔哈拉的心血，至少也算是尊重一下这个已故的伟大文明。
旁边的首位从始至终都没有再说过话，只是用隐约含笑的神情，似有若无地把目光落在洛泠的身上而已。
“可是...”
听到这句话，荼蘼的神情却更是为难了起来，
“我出不去啊。”
“啊?”洛泠一怔，说道，““难不成...瓦尔哈拉的封锁，还没有结束?”
“嗯?洛泠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其他起源之地的封锁已经结束了吗?”荼蘼更是错愕，“你们...已经化解了末日信使的进攻?”
听到这儿，洛泠的嘴角不由得一阵微扯，其他起源之地的封锁不知结束多久了，末日信使更是已经彻底覆灭，荼蘼的版本落后得实在有点多。
而且听起来，荼蘼对瓦尔哈拉的特殊变故，似乎更是一无所知。
洛泠不由得扶了扶额头，要是这种情况的话，从头说起可就话长了啊...
“既然如此的话，我去找你。”
洛泠说着，然后在荼蘼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再度拿出了一个一比七少女人偶-这东西她准备了不少，毕竟方便得很，又能当做通讯手段，又能施展一定的能力。
“拿着，到时候我就能够直接找到你。”
洛泠把少女人偶塞到了荼蘼的手里，没等荼蘼拒绝，便直接挥了挥手便打算告别。
就在这时，奈亚却忽然出声唤道，
“等等，小紫珠。’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旁边甚至还没能反应过来的荼蘼就直接被黑雾送走。
“你的小人偶看起来似乎挺不错的，”奈亚端着下巴，，“也送我一个。”
“...你要用来作甚?”洛泠立刻便警觉了起来，“这东西是我用来和别人联络，以及在必要的时候能够以意识降临的人偶躯体，你又用不上。”
奈亚和洛泠联络的手段可不少，哪怕不来到这座失落神国，奈亚同样有的是办法，没必要用到洛泠的人偶。
至于意识降临...
先不说奈亚有什么事情需要让洛泠进行意识降临的，她若想要的话，都能够直接把洛泠的本尊带到失落神国之中，哪还用得着这种法子。
“留作纪念，不行吗?”奈亚一挑眉，“别忘了，你不得不答应我的三次机会，还有两次没完成呢。”
这是在交易「终局的维多利亚」时提出的条件，洛泠几乎是空手套白狼地拿到了这座珍贵的神国，虽然事后仔细想想，奈亚应该是从一开始就已经打算把「终局的维多利亚」送到洛泠手上。
“这...”
听到这个，洛泠的心底迟疑了些许。
但在短暂的权衡利弊之后，洛泠立刻便点了点头，
“没问题，就当做你用过一次机会了。”
没错，荼蘼欠她人情，所以为她所制，而她又欠了奈亚的人情，所以同样为奈亚所制。
若是简单地送个人偶，就能够用掉一次人情的机会，完全不是问题。
洛泠生怕奈亚反悔，立刻掏出了又一个小巧人偶，但奈亚却是撇了撇嘴，说道，
“我要一比一的等身小紫珠。”
,,,,,,
洛泠往外掏的手顿在了这一刻，表情变了些许。
“这可是一次难得的机会，要是用谁都能拿到的人偶来敷衍我，我可是会不高兴的哦。”奈亚笑颜如花，“所以，我要定制的。”
“...行!”
虽然她的直觉告诉自己，奈亚这般行为着实奇怪，但洛泠还是咬咬牙，答应了下来。
捏个紫珠形态的人偶对于洛泠而言同样没有多少难度，只是捏成之后放在奈亚身边之时，洛泠不由得眨了眨眼。
确实是...有点太像了。
先前她可没有这样直观地对比过，如今一看，说是一对姐妹也不为过。
奈亚对这尊紫珠人偶相当满意，直接便放在自己旁边的座位上。
闭着双眼的紫发女子端坐在座位处，眉眼之间却勾勒出些许不甚融洽的青涩，却带来了另一种不可言说的意味。
“真不错呀...”
奈亚目不转睛地盯着紫发人偶，喃喃轻语。
看到这一幕，洛泠不由得头皮一阵发麻，让她想起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奈亚...着实就是个痴女吧!
她几乎以落荒而逃的姿态，被滚滚黑雾掩埋，直到身形彻底消散。
却不见，在洛泠离开之后，首位的目光便垂落了些许，轻声道，
“究竟...是源自于你的意志吗?”
她极少如此细致地端详着洛泠的紫珠形态，粗看像她，可越看...却越像她在这个世界上唯的老朋友。
“就像是...我们的女儿一样。”
奈亚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微微勾起的嘴角，却流露出些许难以察觉的哀伤。
.......
“以后尽可能还是别去奈亚的失落神国那边溜达吧...”
回到小失乡号上，洛泠依旧余惊未消，她实在弄不懂奈亚的想法。
不过转念一想，奈亚可是「混沌」路径尽头的神祇，搞不懂她的混沌思路似乎也很正常...
或者说，要是跟上了才是坏事。
“情况怎么样?”
苏婉连忙出声问道。
洛泠缓过神来，望向苏婉微微颔首，
“没问题了。”
她稍微感应一下少女人偶的位置，便继续驱使小失乡号。
不过，出乎洛泠意料之外的是，荼蘼所在的位置竟然不在那几株较为完整的黄金之树分支上，而是在最为破落不堪，即将彻底被腐化的根部区域。
虽然对此感到奇怪，洛泠还是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在穿过黄金之树界限之时，随着一阵天昏地暗，连小失乡号都不由得动荡了些许。
但就在小失乡号稳定下来之后，洛泠便发现，她已然踏入一处满目疮瘦，破败不堪的世界之中。
“...这个世界就要被湮灭了。”
苏婉轻声说道，她稍稍伸出手，似乎是在触碰着什么。
这种感觉，对于她而言，可以说是似曾相识。
“一个几乎被「末日」彻底侵蚀殆尽的世界...”
洛泠呼出一口气，环顾四周，在她的感知之中，几乎没有任何生灵的气息。
小失乡号毕竟不是一艘行于现世之中的舰船，再加上驱使的话消耗的能源得来自于苏婉，而且还不算低。
长时间的驾驶已经让苏婉有些疲惫，于是洛泠便暂且把小失乡号搁置在黄金树之外，与苏婉一同只身踏入这个处于「末日」边缘的世界。
通过少女人偶的指引，洛泠和苏婉很快便找到了荼蘼。
于一整片枯败扭曲的森林之中，荼蘼警惕地等待着洛泠的到来，少女人偶被她放在树桩桌子上，不敢轻易动弹。
直到看见洛泠和苏婉的时候，她却免不了浮现出些许困惑的神情。
怎么会有...两个洛泠小姐?
洛泠作为「白魔女」的身份几乎是半公开的秘密，荼蘼当然也很清楚，就连她手上拿到的少女人偶都是白魔女形态的款式。
而此时的洛泠却是以本体的形态出现，于是旁边便多出了一个与「白魔女」极为相似的苏婉。
“这是我的姐姐，苏婉。”
洛泠向荼蘼简单地介绍了一句。
荼蘼忍不住望向少女人偶，又多看了几眼苏婉，才憋出一句话，
“你们姐妹...确实很像。”
从一些细微的差别上来看，尤其是气质，确实与洛泠不太一样。
没想到洛泠小姐还有一个姐姐啊，而且都是拥有傀儡谣能力....等会?
傀儡谣?
不得不说，荼蘼的思维确实很敏锐，立刻便捕捉到了最为关键的地方，尤其是她知道洛泠的乌鸢形态长得跟鸢尾相差无几这一点。
刹那之间，荼蘼的脸色苍白了些许。
比起「白魔女」过往的战绩，傀儡谣才是真正可怕的存在，哥伦比亚惨案依旧历历在目，连末日信使都没办法办成如此可怕的湮灭。
一看到荼蘼的表情，洛泠多少猜出了她的心中所想，旁边的苏婉更是如此，神情一时之间变得不太自然。
她可是一直对自己这般形态，带着排斥的心理。
但很快，洛泠便出声说道，
“荼蘼小姐，我们还是先来说说正事吧。”
“嗯。”
荼蘼收回了目光，表情缓和了不少，却也藏起了心思。
这才是洛泠熟悉的荼蘼，先前只不过是因为一系列变故，再加上目睹洛泠和奈亚之间...总之，短暂失控了而已。
“关于我想跟你了解的事情，说起来就比较漫长了...”
洛泠挠了挠后脑勺，“还是先从头说起吧，有件事情得先告诉你一声。
“末日信使已经全灭了，是我灭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旧日之罪(5k)
接下来，荼蘼几乎是以一种相当之茫然的状态，听着洛泠一五一十地把这段时间里外界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部告知与她。
不得不说，这一系列的事情对荼蘼的世界观...造成了一定的打击。
与「蜕升」守护笼罩，各大起源之地断绝联系，也不过是数月时间而已。
这种时间跨度，虽然说不上是转瞬之间，可对于动辄数十上百年便是时光流转的长生者而言，确实相当之短暂。
在封闭之前，末日信使的威胁来势汹汹，几乎带着要再度覆灭又一座起源之地的威势而现世，荼蘼对此可以说是忧心忡忡，瓦尔哈拉的羼弱现状多半难以抵御末日信使的攻势。
结果一转头，末日信使就没了，就连扬名许久的子丑寅三刻都已经彻底败亡。
荼蘼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下意识只认为是洛泠是在开玩笑，可洛泠认真的神情却又不像是在作假。
当然，洛泠还是省略了不少过程，而且与「天语者」相关，包括「天女魃」赤女在内的事情也没有告诉荼蘼。
不过，瓦尔哈拉与“英灵殿”的事情都悉数告知了荼蘼，这些才是让荼蘼最为震撼的事情。
听完洛泠简要的描述，荼蘼的神情愈发凝重，忍不住起身来回踱步，小脸难掩地浮现出几分焦虑。
她时不时望向洛泠，看起来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洛泠并没有着急，只是耐心地等待着荼蘼的答复。
奈亚曾经说过，荼蘼的祖宗是旧日瓦尔哈拉之中，被排挤出“英灵殿”计划的那位存在，但更加详细的情况，奈亚并没有说，她应该不是无法获知，只是没有主动去了解而已。
毕竟，在奈亚看来，第一届的魔女茶话会尤其失败，她连回顾都觉得不堪，更别提去深究其中的秘密。
实际上，奈亚多少是带着些傲慢的，作为异界神祇的她，本身就无法与这个世界的凡人共情，之所以出手相助，全都是因为故去的蜕升。
当然，她确实拥有着傲慢的资格。
总而言之，如果说旧日瓦尔哈拉真的拼尽全力隐藏过一项连奈亚都未曾知晓的计划，这个计划目前唯一有可能了解的，便只有荼蘼。
在徘徊不知多久之后，荼蘼幽幽地长叹一声，稍稍仰起脑袋，像是放弃了什么一样，闭上了双眼，说道，
“这些事情，本来只能由我一个人知道，哪怕我死了，也必须带到坟墓之中，直到彻底湮灭。”
听到这句话，洛泠立刻坐正了姿态。
就在这时，荼蘼的神情微微出现了变化，哪怕容颜没有出现任何的改变，气质却是在一时之间天翻地覆。
一双深邃而苍老的目光，带着些许抱经世事沧桑的疲色，只是这些细微的变化，哪怕是出现在一位金发碧眼的精灵小女孩身上，却没有任何违和感。
“我们竭尽全力瞒过了未知的恐怖神祇，终究还是没能藏得彻底。”
她缓缓开口，嗓音之中似乎带着万千道嗓音，一同齐鸣，
“时也，命也，或许‘英灵殿’没有被末日十二刻在偶然之间发现，或许这些秘密能够藏到世界终末的尽头。”
洛泠惊讶于此时荼蘼出现的变化，但她能够感知到的是，荼蘼的神魂与意识并没有被取代或者改变，依旧是过去她所认识的荼蘼。
唯有的可能，就是她主动解封了一部分记忆。
洛泠沉吟稍许，问道，
“你是谁?”
她想要的答案，并不是“荼蘼”，或者荼蘼的真名。
荼蘼对此很清楚，她微微一笑，说道，“我...就是她们。
“失落神国之中的首位，未知的恐怖神祇，祂以自身的恶趣味组织起来的第一届‘魔女茶话会’全员。”
荼蘼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继续说道，“包括被放逐者一同，所有的记忆都封存于我的脑海之中，包括你所感兴趣的神秘计划。”
闻言洛泠瞳孔微缩，直勾勾地注视着荼蘼。
“呵，既然你已经知晓这些，首位...那位恐怖的魔女，应该已经彻底了解这一切了吧。”荼蘼的脸上浮现出些许尖锐的冷笑，直勾勾地注视着洛泠，“只是我没想到，祂竟然也会有在意的人。
从荼蘼此时的言语来看，圣徒们对奈亚的印象可谓差到了极点...
其实洛泠自己仔细想想，也感觉奈亚的性格确实有点过于恶劣，难怪会被误会。
...也有可能并不是误会。
作为「混沌」尽头的神祇，奈亚的救世之法，恐怕不会太正常。
除了“英灵殿”计划之外，多半也拿出过别的计划，至于这些计划的成果...
从荼蘼的态度上也能看出一二。
每一条救世之道都需要付出代价，哪怕是昔日的「蜕升」竭尽全力都无法避免，更别提傲慢的奈亚，为了对一条救世之道进行尝试，死上多少人她是无所谓的。
或者说，奈亚根本就不存在这些概念。
所以，作为荼蘼眼中站在首位一侧的洛泠，这时的神情也有些不太自在，尴尬地咳了几声，说道，
“别这样看着我，我可没有跟首位告密啊，她在没在意我，跟我可没啥关系。”
旁边的苏婉听着这些话，眨了眨眼睛，总觉得妹妹还有不少没有告诉她的有趣事情呢...
苏婉知道魔女茶话会的存在，但对于首位奈亚并没有多少了解，因为每次洛泠提起之时，都只是几句轻飘飘的言语便直接略过——这很正常，洛泠没事跟姐姐说自己吃瘪的事情作甚。
正因如此，苏婉几乎对首位一无所知，直接便被荼蘼勾起了兴趣。
此时荼蘼的神情却闪过一丝难言的复杂情绪，很快便逐渐镇定了下来，轻声说道，
“我没有责怪你，我没有这个资格，我...我们，不过只是失败者而已。”
她的目光缓缓地投向了远方，脸上却浮现出沉重的哀伤，“你若是想指望当年她们竭尽全力隐藏起来的计划能够力挽狂澜，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不必继续追寻下去了。
“因为在许久的许久之前，这项计划就已经彻底失败。”
洛泠沉默着，这是一个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答案。
直面「末日」，失败是常事。
“只是好奇而已，”洛泠轻声说道，“我想听听这段故事。”
“好奇吗?”
荼蘼轻笑一声，扭头望向洛泠，轻声说道，
“告知与你也无妨...”
首先，荼蘼并不是奈亚所说，是那位被放逐者的后代，但并非全无关系。
如今洛泠所见到的荼蘼，就是被放逐者本人的躯体。
她以自身的一部分作为素材之一，通过某种方式蜕变成如今的荼蘼，并把珍贵的记忆封锁在荼蘼的脑海深处。
这种封锁并非绝对，荼蘼清楚地知道这些封锁，而且能够随意地翻阅这些记忆，只不过在重新封锁之后，她就会再度失去，甚至连翻阅记忆的印象都会被抹除。
毫无疑问，这种方式就是为了避开首位奈亚的注视，结果确实相当成功，首位从始至终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只是继承了所有圣徒意志的被放逐者没有想到，这场失败会来得如此之快，以至于她连动用这份秘密的机会都没有，便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余生，只留下了从诞生之初便带着这一份使命的荼蘼。
之后的荼蘼被首位发现，并吸纳为魔女茶话会的一员，便已经是后话了。
关于“英灵殿”计划，洛泠先前的推测可以说是相差无几，确实是分为表里两个计划。
表面上是众圣徒都应承了首位奈亚，建立起了能够存续意志的“英灵殿”，准备应对即将袭来的「末日」之灾，几乎倾尽了旧日瓦尔哈拉的所有。
实际上，圣徒们对这项计划的未来充满了悲观，哪怕是圣徒之中不属于魔女茶话会的一部分。
更何况...当时的旧日瓦尔哈拉与末日信使不太一样，他们并不是打算以“守墓人”的姿态留存文明痕迹，而是确实想要度过这一次危机，哪怕只能以意志的形态存在着。
于是，在基于首位奈亚的“英灵殿”计划之中，圣徒们共同制定了另一项保留计划，并在魔女茶话会成员的建议之下，隐藏了起来。
首先便是“英灵殿”的现世载体，因为其较为重要的部分是以意识体的方式存在着的，所以现世部分奈亚并不关心，只要能够承载“英灵殿”的存在就可以了。
所以，圣徒们以劣质或者说破烂版的失乡号作为载体，打算在“英灵殿”启动的时候，便立刻深入虚无，以达到彻底避开首位奈亚注视的目的。
而留在原地的，仅仅只是一个意识体入口而已，也就是最初的末日十二刻偶然间碰到的入口。
“英灵殿”本来就是以直面「末日」之灾为目的，能够存在于虚界当然是前提条件，这一点奈亚想要做到并不困难，很轻易地便为“英灵殿”施加了庇护。
而在深入虚无之后，才是另一项计划的开始。
“那座石棺，你应该已经见到过了吧?”
荼蘼注视着洛泠，轻声说道，“只要踏入过‘英灵殿''，就绝对无法避开这座以「末日」的概念所铸就的石棺。”
“嗯...”
洛泠微微颔首，又迟疑着问道，
“石棺里面...是个小孩吗?”
问出来的时候，她颇有些忐忑不安。
只不过，荼蘼却是微微皱眉，说道，
“你还在里面见到了一个小孩?”
“不，没见到，我只是作出一个猜测而已。”洛泠连忙说道，“毕竟，石棺的大小看起来像是可以装下一个小孩吗，不是吗?”
荼蘼仔细回想了一会，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好像是差不多，只是里面并不是什么小孩，而是‘圣主’’...只不过，仅剩下一具遗骸。”
“啥，圣主?”
洛泠听着略微有些吃惊，但她很快便意识到了什么。
“没错，在圣徒们所传承的知识之中，包括‘英灵殿'的现世载体，以及不少的概念存在，都是这位‘圣主’传授下来的。”荼蘼微微颔首，脸上闪过几分惋惜，
“只不过，“圣主’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被杀掉了，无数使用世界树尤克特拉希尔的枝丫所制成的“冈格尼尔’贯穿了她的身体，连神魂连同意念一同彻底摧毁，甚至她的遗骸都会让人感到恐惧，挫骨扬灰之后又动用一座石棺祭器彻底镇压。
“...为什么?”
洛泠忍不住出声道，她很清楚，这位“圣主”，应该就是她的蜕升老妈。
“因为...在瓦尔哈拉人的眼中，她是一位恐怖的魔女。”荼蘼沉声说道，“她拥有着强大的力量，却不求任何回报地奉献，她拥有广泛的信徒，却从不利用这些信徒去谋求些什么...
“她的强大并不可怕，她的无欲无求才让高高在上‘众神’都为之忌惮，为之恐惧。”
这里的“众神”，可不是真正的神祇，都是一些走上路径的强大觉醒者，于瓦尔哈拉之中自封为众神。
他们对这位“圣主”所宣扬的末日论嗤之以鼻，尤其是在她直面众神之时，竟敢亲口言说“诸神黄昏”这一点感到震怒。
于是，众神动用手上的一切，竭尽全力地抹黑“圣主”，制造出不知多少祸端，全都嫁祸于她...
最终，“圣主”被打上了魔女之称，受到了世人的恐惧，并在众神主持的审判之下，处之以极刑。
直到「蜕升」守护破碎，她所预言的“诸神黄昏”终于到来，高高在上的众神们被「末日」之灾轻而易举地抹除，整个旧日瓦尔哈拉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之时，才想起曾经有过这样一位“圣主”。
于是，决意追随“圣主”的觉醒者们自封为圣徒，并在这个时候，一部分圣徒接触到了首位奈亚，成立了第一届的魔女茶话会。
......
听到这儿，洛泠是真沉默了。
蜕升老妈的残影在每一座起源之地都出现过，她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些起源之地能够受到她的引导走上相应的救世之道。
在维多利亚之中，她是埋骨之地的先知，在大夏帝城里，她是扼杀魔神蚩尤的无名少女，哥伦比亚时又化身为顶级工程师，以一己之力险些打造出跨时代的失乡号...
结果在旧日瓦尔哈拉里，却被当做一名可怕的魔女杀死?
在旧日瓦尔哈拉之中，蜕升老妈甚至都没能来得及引导他们走上救世之道，便被扼杀。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
她对旧日瓦尔哈拉感到了失望，所以主动赴死，否则...所谓的众神审判，又怎么能够杀死她?
“所以，这个神秘的计划就是...”洛泠说道。
“没错，就是复活‘圣主'。”荼蘼却是苦笑着说道，“圣徒们担心‘圣主’被复活之后，被未知的恐怖神祇发现，可能会重现过去的惨案，所以竭尽全力地隐藏了这件事情。
“甚至...不惜借用一丝「末日」概念来掩盖这一切。”
毕竟，高高在上的众神看不惯风头盖过他们的“圣主”，或许这位神祇同样会不满于“圣主”的存在，他们的担忧并非全无道理。
但真实情况嘛...
洛泠不由得嘴角微抽，这能担心个屁，蜕升老妈要是真能被他们给复活出来，奈亚知道不得高兴坏了?
“对了，被放逐者呢?”洛泠又问道，“她被放逐回到瓦尔哈拉是为什么?”
“她掌控着石棺祭器，是‘圣主’的容器，”荼蘼沉声说道，“一旦‘圣主’复活，她的意识就会瞬间被‘圣主’所取代，并且在这一刻，瓦尔哈拉同样会被带到‘英灵殿’附近，彻底避开首位的耳目。
“但取代她的‘圣主’没有出现，瓦尔哈拉同样停留在原地，所以她心如死灰，只活了三四百年就郁郁而终，我在朦胧之中诞生，并得到了这些几乎感同身受的记忆....或者也有可能，是这些记忆，诞生了我。”
虽然对后面的“只”字，暂且只有十八年记忆的洛泠很想吐槽，但不得不说...这确实算是一个相当落寞的结果。
昔日的被放逐者不惜以自身为代价进行熔炼，制造出一具足够强大的躯体，以便容纳“圣主”的意志。
可她得到的结果却是彻底的失败，熔炼的空壳躯体等不来“圣主”，最终诞生了荼蘼的意识。
至于瓦尔哈拉迟到这么多年的瞬移，答案已经很简单了。
是「蜕升」守护。
「蜕升」守护的出现，与“圣主”复活尤其相似，所以便触动了瓦尔哈拉的后手，这一点连荼蘼都没想到。
“洛泠小姐，在了解这些之后，是不是感觉很失望?”荼蘼眼睑微垂，轻声说道，“不过只是一个无趣的故事而已，不是吗?”
“失望谈不上，无趣...也不算吧。”
毕竟能把真正的救世主杀死，旧日瓦尔哈拉也算得上是独一份。

第一百四十四章诸神黄昏(5k)
实际上，除了哥伦比亚这个特殊的存在之外，其他三座起源之地都曾多多少少遭受过「末日」之灾。
哥伦比亚之所以特殊，是因为「末日」之灾都还没来得及席卷而来，就已然毁灭于傀儡谣之手。
大夏帝城与维多利亚之所以能够平缓地度过末日之灾，其中少不了蜕升残影的帮助。
...瓦尔哈拉不一样。
洛泠本来以为，瓦尔哈拉是因为第一个「蜕升」守护破碎的起源之地，所以迎接的「末日」之灾也最为恐怖。
但现在看起来，「末日」之灾最强只是一方面而已，更重要的是...他们自己的作死，因此迎来了预言之中的“诸神黄昏”。
只不过，让洛泠不由得感到些许奇怪的是，“诸神黄昏”似乎发生于旧日瓦尔哈拉分崩离析之前，难不成那些所谓的“众神”，竟有如此大义，愿意牺牲自己来抵御「末日」之灾?
当洛泠把这个疑问告知荼蘼的时候，荼蘼的神情却是一阵茫然，她对此一无所知，而且从来都没有注意过这一点-点一-因为旧日瓦尔哈拉的一切，在她诞生之时就已经是相当久远的事情了。
更何况，荼蘼所继承的记忆只有众圣徒，而圣徒们开始活跃的时间又是在“诸神黄昏”落幕之后。
毕竟众神视蜕升为魔女，极力打压她的追随者，众神存在之时的圣徒基本上都是小喽啰，成不了多少气候。
“有趣...”
洛泠目光微烁，看来就连荼蘼都不太了解这段久远的过往。
“我已经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了，洛泠小姐。”荼蘼神情认真地说道，“现在，该轮到你与我说...你的目的了吧?”
“...我的目的已经没了。”洛泠无奈地摊手道，“已经被众神给掐灭了。”
“啊?”
荼蘼一愣，一时之间难以理解洛泠的话。
“该从何说起呢...似乎又是一段漫长的故事。”洛泠略微苦恼着，旁边的苏婉却是屈指一弹，把打包好的记忆包直接送到荼蘼的脑海之中。
荼蘼下意识地拿出了武器，但很快便被记忆包的内容所震撼，久久说不出话。
“确实挺方便的，难怪小泠这么喜欢使用这一招。”
苏婉小声嘟囔着，过去的她其实不是不想用记忆包，只是伪装状态下的她很难对记忆内容进行精确的剥离，毕竟对于微操傀儡谣能力这一方面她确实不如洛泠。
只有在解放状态下，才能够如此使用，而她几乎不动用这般能力，因此也就没有多少机会进行尝试。
说实话，苏婉嘴上说着让洛泠少用这种不利于锻炼交际能力的力量，实际上她背地里也在琢磨着，今天算是第一次用了出来。
当然，苏婉心底的小九九，洛泠自然是无从得知，她只是讶然地看了姐姐一眼，但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反正也算是省了些口舌。
在翻阅完这些记忆之后，荼蘼的神情缓缓镇定了下来，望向洛泠歉意一笑，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背负的一切，竟然如此沉重而伟大。”
洛泠猛地扭头望向姐姐，眼神就像是在说，姐姐你究竟丢了些什么记忆过去。
苏婉只是微笑着，一言不发。
她的妹妹背地里做了这么多的好事，怎么能总是让别人产生误会呢?
“不过...令人遗憾的是，哪怕直到最终时刻，我们都未曾得知，‘圣主’的救世之道究竟为何等存在。如今的一切...皆是瓦尔哈拉应受的罪孽。”荼蘼悠悠轻叹一声。
洛泠来到瓦尔哈拉的首要目的，当然是为了瓦尔哈拉的救世之道，只是从现在的情况看来，算是找不到了。
哪怕是旧日瓦尔哈拉分崩离析的前夕，圣徒们竭尽全力隐藏起来的救世之道...其实也没什么意义。
“拜‘众神’所赐，如今的瓦尔哈拉，可以说连挣扎都全无意义。”荼蘼摇了摇头，说道。
继承圣徒意志的她，当然对扼杀“圣主”的众神没有什么好脸色。
洛泠微微颔首以示赞同，但目光飘忽之间却看到了荼蘼手上的武器，讶然道，
“这是...又一柄神器?”
“啊，”荼蘼低头一看，点点头，“嗯，众神之一‘海神波塞冬'的武器，海神三叉戟。
“传闻之中是他猎杀了一位「高危诡异」，又抽离了自己的脊椎骨进行熔炼，封入一项「禁忌」的权能，才打造出来的神器，具体情况我并不清楚。不过，海神三叉戟的威能确实能够匹配神器之名，随意动用便能够翻山倒海。”
“你的神器还真多啊...”
洛泠不由得感慨道，她现在还拿着一柄“永恒的命运之枪”「冈格尼尔」，就是从荼蘼手上孬过来的。
难怪之前荼蘼交易神器的时候如此爽快，敢情是她手上拿着的不少啊。
“不多，也就仅有几柄而已。”荼蘼微微一笑，并未透露太多出来。
“所以，你之所以一定要拿走‘死之刻'，也是因为有‘死之刻'相应的神器?”洛泠忽然问道，“比「冈格尼尔」更加珍贵?”
这时荼蘼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微微颔首，然后拿出一柄巨大的剪刀，说道，
“三女神之一阿特洛波斯切断命运之线的剪刀，这件神器...确实比「冈格尼尔」更珍贵，至少比你手上的要珍贵。”
“额...”
洛泠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
见洛泠没听明白，荼蘼便继续解释道，
“「冈格尼尔」确实是神器没错，但...你手上的只是量产型而已，真正的「冈格尼尔」掌握在「罪棘」之「骑士」的手上，那才是真正与这把剪刀对标的神器。”
“等会，神器还能量产?”洛泠大吃一惊，瞬间感觉到自己手上的「冈格尼尔」不香了。
难怪上回的交易如此之顺畅，荼蘼甚至都在担心洛泠会反悔，答应起来快到不行，甚至连洛泠的附加条件都没仔细听。
“也不算完全量产，即便是这种仿制的「冈格尼尔」，瓦尔哈拉之中也仅有八十一柄而已，其中大部分都在...弑杀‘圣主’'的时候被腐蚀摧毁，唯有七柄流传了下来，我手上便有三柄。”
反正秘密都已经说得差不多了，荼蘼索性把余下的两柄「冈格尼尔」拿了出来，摆到了洛泠面前，看得洛泠直吡牙。
不得不说，老狐狸就是老狐狸，真的是八百个心眼子，本以为稳赚不赔的买卖都能亏到神不知鬼不觉。
感受着洛泠略带幽怨的目光，饶是厚脸皮的荼蘼，也难免带上了些许尴尬，稍稍扭头，避开了洛泠的注视。
“其实，我也没有骗你，魔女茶话会之中不存在欺骗，只是隐瞒了一部分事实而已。”荼蘼说着，言语之中却没了底气，
“更何况，这些「冈格尼尔」也确实是真货没错，昔日的众神强行征讨「世界树」枝丫，又动用无数人力物力，打造出来的神器，被他们钟爱的女武神‘瓦尔基里’所配备。只要不驱使其中的「世界树」意志，进行因果必中，就与真正的「冈格尼尔」没有多少差别。”
但是这玩意最大的特质，不就是因果必中吗?
听到荼蘼的这句话，洛泠都快被气笑了，念念地说道，“要是驱使的话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确实能够“因果必中'，但其中的「世界树」意志就会彻底消亡，这柄神器「冈格尼尔」...就会变成了普通的烧火棍。”
说到这个份上，荼蘼直接把余下的「冈格尼尔」全都推到洛泠面前，说道，
“全都给你了。”
“哼。”
洛泠冷哼一声，还是收起了这两柄「冈格尼尔」赝品。
反正...不拿白不拿。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荼蘼现在还欠着自己一个大人情呢，先前本想着就这样放着得了，现在看来...
似乎是感应到洛泠略带着些不怀好意的目光，荼蘼打了个寒颤。
“不过，荼蘼小姐，你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么多众神的武器?”洛泠好奇地问道，““难不成...圣徒们的记忆里面，还有众神武器的下落?”
“嗯。’
荼蘼微微颔首，但神情却凝重了不少，
“而且，并不只是下落而已，还有不少...众神残骸，带着一部分生前的力量。”
在预言之中的“诸神黄昏”到来之后，众神皆亡，但他们的影响并没有就此完全消散。
或是昔日的残影，或是故去之后的残骸，哪怕是留下的兵刃，都化作一方灾难，其中不乏有相当于「高危诡异」的存在。
荼蘼从诞生之后，便一直在收集着众神留下的武器，她在魔女茶话会之中的交易大部分都涉及到众神武器。
至于究竟收集了多少...荼蘼没说，洛泠也没打算问，因为就算问出来也得不到准确的答案。
“哦对，洛泠小姐，还有一件事情，可能帮得上你的忙。”荼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出声说道。
她不太清楚洛泠喜欢记小本本的性格，但直觉却告诉她，没事还是别被这位给惦记上比较好...
“哦?你说说。”
洛泠一挑眉。
“我的身体。”荼蘼认真地说道。
“...我不感兴趣。”
洛泠眼皮微抖，旁边的苏婉目光更是凌厉了些许。
“我的意思是，我的这具身体...可能帮得上你的忙。”看到洛泠和苏婉的神情，荼蘼总觉得她们误会些什么，便继续解释道，“这具身体之所以可以被作为‘圣主'的容器使用，因为其中也有一部分圣主遗骸。”
“啊?”
闻言洛泠直接便愣住了，上下打量着荼蘼，忍不住说道，
“你的意思是...当年的被放逐者，熔炼的素材里面就包括了老妈...‘圣主’的骨灰?”
谁懂啊，竟然能够遇到亲妈骨灰被人融到身体里面这种事情...
虽然主要目的是为了复活，但现在终究是没能成功...
一时之间，洛泠的神情夹杂着不知多少情绪，望向荼蘼的目光更是复杂到难以言喻。
“嗯。”荼蘼点点头，“既然你没能在石棺里面发现‘圣主’遗骸，或许...可以用我的身体试试看?”
说到此处，荼蘼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要乱来就行...”
“免了，没什么用。”
洛泠摇了摇头，哪怕是真正的“圣主”遗骸留在这里，也全无用处。
更别提...现在已经被荼蘼给熔炼到身体里面了呢。
“等等，我还有还有。”
荼蘼便急了，她可不想被洛泠继续惦记着。
一种强烈的预感在告诉荼蘼，如果她不主动向洛泠偿还这一份人情，之后有的是麻烦让她受着。
“还有什么?你一并都说了便是。”洛泠说道。
“我还有一件神器的下落!”荼蘼沉声说道，“而且，这件神器比我手上的所有神器，包括这柄剪刀都要更加强大!”
“哦?”洛泠一听便来了兴趣，“说说看。”
“你还记得，鸢尾小姐被我们忽悠去「终局的涿鹿之野」帮忙的时候，我给出的条件吗?”荼蘼问道。
“记得，但懒得去翻记忆，你直接说吧。”洛泠微微颔首。
她的记忆都是以数据库形式存放的，记得的东西确实足够多，但是找起来忒麻烦。
“好吧，当时我是以权能「命运」第三项能力‘命运无常’的位置作为交换，只要鸢尾小姐帮月见拿到「天女魃」的权能，帮我拿到‘死之刻'，我们两个就带她去拿拿‘命运无常’。”
说到这里，连荼蘼都微微脸红了起来，只能说哐骗无知小女孩确实是件昧良心的事情，
“当然，我...确实隐瞒了一部分情况，即我知道“命运无常’的位置，但我不知道怎么去，这件强大的神器也是如此。”
“...你这不说了跟没说一样。”洛泠没好气地说道。
“别急啊，我去不了，又不代表着你去不了。”荼蘼连忙说道，“洛泠小姐，你可是连失落到虚界深处的“英灵殿'都能够找到的存在，去个小小的尼伯龙根不是简单得很?”
“尼伯龙根?”
旁边的苏婉忽然出声，神情微凝。
“姐姐，你知道吗?”洛泠扭头望去。
“记忆里存在过涉及到这个地方的一些印象，但没有具体的详细信息。”苏婉检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库，说道。
“尼伯龙根算是「世界树」尤克特拉希尔的一部分，但在‘诸神黄昏’之后已经不知所踪，没有人知道它究竟去了哪里。”荼蘼说道，“传闻之中“诸神黄昏'的最终战场，就是在尼伯龙根之中。
“但真实性嘛...在圣徒们的记忆里，这些都已经算是久远的过去，所以并不知晓详情。”
从圣徒记忆之中诞生的荼蘼，最大的倚仗就是这些不为人知的记忆，可一旦这些记忆派不上用场，她也只能束手无策。
“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洛泠沉吟稍许，说道，“我倒是有个法子，但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诶，你真有办法啊?”荼蘼一愣。
“怎么，我若是没有办法的话，你是不是又要谁骗我一次?”洛泠轻哼一声。
“也不是...”
荼蘼讪讪地回道。
“尼伯龙根在哪?”洛泠问道。
“我不知道啊。”荼蘼摇了摇头。
“我指的是过去的位置。”洛泠继续说道，“你不是说，尼伯龙根曾是这株世界树的一部分吗?总得有个消失之前的位置吧?”
“哦，你指的是这个位置啊，”荼蘼恍然大悟，然后指了指脚下，“就是在这里。”
“这里?”
“嗯，我们站着的位置，就是过去尼伯龙根所在之地。”荼蘼点点头，继续说道，“尼伯龙根是死人之国'，几乎只有亡魂的存在，盘踞在「世界树」尤克特拉希尔的根部，不属于九大世界之一。
“在“诸神黄昏’之后，尤克特拉希尔根部逐渐陷入无可挽回的腐朽，连尼伯龙根都不知所踪。”
说到这里，荼蘼忽然明白过来洛泠所说的方法，却又摇了摇头，
“如果你是想用仙子的“过往’手段，我只能告诉你行不通，我已经尝试过了。”
“当然行不通，我比你更加清楚。”
洛泠微微一笑，仙子的“过往”能力，不过是复现曾经留在「蜕升」之中的痕迹而已。
而尤克特拉希尔根部的腐朽，是源自于「末日」之灾，过往的痕迹已然彻底湮灭，又如何能够重现呢?
“神秘的“诸神黄昏'...”
既然尼伯龙根是“诸神黄昏”的最终战场，哪怕是荼蘼都对此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想要真正了解这段不为人知的过去，洛泠并非没有办法。
前不久，她才用过这个办法找到了赤女。
“是时候动用仙女形态了!”
洛泠轻摁眉心，翠绿色的长发缓缓飘散开来，一条婉转的河流缓缓流淌，通向远方。
无数的时间节点，涌动在河流之中。
却全都染着「末日」的漆黑。
这些...便是瓦尔哈拉可悲的过往，与注定的未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过往的尼伯龙根(5k)
此时此刻，于过去的尼伯龙根之中，动用仙女形态之后出现在洛泠面前的时间长河，与瑶姬那时的情况可以说是截然不同。
当时的时间长河虽然通往的未来同样是漆黑的湮灭，但至少过往与现在都充斥着「蜕升」的希望，可洛泠眼前的这一条却是枯败灰暗的河流，到处都充斥着「末日」的余威。
如今的瓦尔哈拉看似依旧存在着，但...却已经彻底败落。
旧日瓦尔哈拉在分崩离析之后，留下来的部分不过只是苟延残喘而已。
也难怪在先前各个势力的争斗之中，瓦尔哈拉的势力总是落于下风，哪怕是经历过「公司」与「先驱者」大战而元气大伤的维多利亚，都能够压制住瓦尔哈拉入侵的势力。
确实是破败不堪。
洛泠目睹着这些被漆黑的「末日」所笼罩着的时间节点，找了一圈之后，却是有些头疼。
这些时间节点已都已经被「末日」所污染，除非洛泠能够达到蜕升老妈的层次，否则就无法直接突破这些「末日」的污染。
当然，这种情况洛泠并不意外，上一次同样遇到过类似的事情，她终究不是一位真正的神祇。
退出目睹时间长河的状态之后，洛泠再度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荼蘼。
此时的荼蘼亲眼见到洛泠变换形态的一幕，神情之中满是古怪的眼神，不断上下打量着洛泠，
“洛泠小姐，你...又有新马甲啦?”
“应该说，新的能力。”洛泠解释道，‘“我的每一个形态都对应着一条路径，差不多就是这种情况。”
听到这句话，荼蘼沉思片刻，发现好像还真的是这样。
她看着洛泠，轻声说道，
“洛泠小姐，我越来越好奇，你究竟是什么人了...”
“如果说，我就是‘圣主’呢?”
洛泠微微一笑，说道。
“不可能。
荼蘼却直接摇了摇头，说道，
“如果‘圣主'真的复苏归来的话，昔日的她不可能感应不到，何至于等到我的诞生。”
话虽如此，但荼蘼的神情却还是有些迟疑，在稍作停顿之后，又皱着眉头望向洛泠，略带忐忑地问道，
“不过...你真的是‘圣主’吗?”
荼蘼确实觉得不可能，但她很清楚，这只是她觉得而已，万一...在不可能之中，出现了渺茫唯一的可能性呢?
“荼蘼小姐，你还真信啦?”
洛泠的笑容却盛了几分，惹得荼蘼脸色闪过一阵难堪。
不只是因为洛泠故意耍她，还因为洛泠所开的玩笑涉及到了“圣主”。
因为荼蘼是从众圣徒的记忆之中诞生的意识，圣徒们又是“圣主”最为忠实的追随者，因而哪怕荼蘼从未接触过“圣主”，都天然地带着一些崇敬。
所以，洛泠此番言语，对于荼蘼而言确实有些冒犯。
“不过嘛，我虽不是‘圣主'，但可能与她还有其他不一样的关系呢。”
洛泠向着荼蘼眨了眨眼，但荼蘼却只觉得洛泠又是在开玩笑，忍不住出声说道，连语气都带上了浓浓的不满，
“洛泠小姐，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胡乱开口好些。”
之前假神器的事情本就是她理亏，所以才会退让于洛泠，但洛泠此时的这些“玩笑”确实触碰到了她的底线，所以荼蘼都有些生气了。
看到这一幕，洛泠就知道，她已经没什么必要再说下去了，因为无论她如何解释，荼蘼都不可能会相信的。
“好吧好吧，对不起，是我的错，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洛泠主动退了一步，毕竟荼蘼生气的原因她确实...无法反驳，好歹也算是老妈的小迷妹在维护她。
听到洛泠的道歉，荼蘼的脸色总算才好了一些，继续说道，
“洛泠小姐，进入尼伯龙根的办法，有了吗?”
“现在...还不确定。
洛泠神情凝重了些许，沉吟稍许，说道，
“可能要借你的身体一用。”
就像是上次借助瑶姬作为媒介一样，通过某些与过往拥有着强烈联系的存在，才能够通往时间长河的节点。
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荼蘼的身体能够做到了。
“是要复制我的外貌作为新的形态吗?”荼蘼好奇地问道，她这回倒是没有误解到某些奇怪的方向。
不得不说，荼蘼还是有些想要看到洛泠像复杂鸢尾一样，给她也弄出一个双胞胎的姐妹出来。
“不是。”
洛泠伸出手，直接一把抓住荼蘼的手腕。
荼蘼的神情闪过了一阵错愕，旁边一直安静旁听着的苏婉更是微微睁大了双眼。
“难道...”
荼蘼的脑海还没闪过些什么奇怪的想法，洛泠沉稳的嗓音便随之传来，
“紧守心神，无论看到了什么，情绪都要保持着稳定。”
与此同时，洛泠把一道言语传入了苏婉的脑海之中，
“姐姐，等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奇怪，如果我们两个都昏倒了，你就把我们带到安全的地方看护着，如果只有我昏倒的话，就带我回小失乡号。”
“好。”
苏婉微微颔首，神情瞬间便凝重了些许。
她很清楚，妹妹每次以这种认真的口吻说话之时，都是在交代非常重要的事情，所以一点也不敢怠慢，无数菌丝漫散开来，避免产生不必要的意外。
交织的白色菌丝形成了一张若隐若现的巨大菌丝网，完全笼罩着此地，无论发生什么风吹草动，哪怕是一只小虫误闯其中，都会被苏婉瞬间察觉。
除非「末日」与「蜕升」亲临，否则无论何种存在想突破这张菌丝网都需要付出不菲的代价才能做到，哪怕是首位奈亚都不例外，因为本质上奈亚是借助了「蜕升」之下的「混沌」路径存在于此界，可以说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此。
这便是苏婉的傀儡谣能力强大所在，她在微操这一门课上确实无法与洛泠比拟，但在战斗方面...洛泠却是拍马不及，「白魔女」的正面战斗能力向来都是薄弱项，哪怕是在掌控了血主能力之后也是如此。
有姐姐在身边的庇护着自己，洛泠就完全不需要担心会出现其他意外，她把所有心神都集中在重新被展开的时间长河之中。
与此同时，荼蘼在听到洛泠的话之后，便陷入了某种恍惚的状态，眼前闪过无数到熟悉的身影，皆是构成于她的圣徒记忆。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着，除此之外，唯有洛泠的嗓音似有若无地在耳畔响着，却听不清她究竟是在说些什么。
洛泠再度直面漆黑的时间长河，神情逐渐认真了起来，此时的她一直在捏着荼蘼的小手，但时间长河旁却没有出现荼蘼的身影。
但不同的是，河流之上被「末日」笼罩着的时间节点，出现了些许变化。
“果然有效...”
通过荼蘼这道媒介，洛泠成功解锁了一部分的时间节点，能够直接踏入。
不过，洛泠并没有贸然进入其中，因为她很清楚，一旦出现被她所目睹的现实，之后的改变就无从谈起。
也就是说，现在要选择的是最为久远的时间节点。
沿着河流的上游一直前行，不知走了多久，洛泠总算走到了时间长河的尽头-或者说，是她可视的尽头。
再久远之前，全都是被漆黑所笼罩，无从得见。
尽头处的唯一一个一枚时间节点，除了被漆黑的「末日」所笼罩之外，却还微微闪烁着金色的「蜕升」。
“就是这里!
洛泠眼前一亮，缓缓蹲下身来，伸手触及这枚时间节点。
就在这时，外界紧张地盯着洛泠的苏婉，忽然看到洛泠的身体软了下来，连忙向前走了几步抱在了怀里。
可惜没能拿稳旁边的荼蘼，可怜的精灵小姐扑通一声摔在了地面上。
“都昏迷了啊...”
苏婉目光微烁，先简单地检查了一下两人的身体。
“嘶...真奇怪。”
洛泠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样，意识已然处于封闭状态，一切的体征都很正常。
但荼蘼却不一样。
她的意识相当正常，本应该是清醒的状态，此刻却是直愣愣地看着前方，如同失了心神。
见此情况，苏婉却有些为难了起来，难不成小泠动用的能力，伤到了这个名为荼蘼的小女孩?
只不过，以苏婉的见识，却完全无法摸清楚此时荼蘼的状态，在思索片刻之后便放弃了动作。
“也罢，反正不是小泠出事。”
苏婉的想法相当简单，无论是不是出了问题，只要她的妹妹没事就行。
更何况...
若是贸然干涉荼蘼此时所处的未知状态，可能会出现更加糟糕的结果。
既然如此，不如袖手旁观，等小泠醒来之后再作决断。
一念至此，苏婉便原地用菌丝编织出一间房屋，把沉眠的洛泠和呆愣的荼蘼一同置入其中，她在旁边时刻守候着。
.......
一股奇怪的味道。
像是铁锈般的血腥，又夹杂着些许难以言喻的幽香，甚至能够感受到丝丝的刺骨森寒之意，缭绕在鼻尖。
洛泠缓缓地睁开双眼，她看到了似有若无的迷雾笼罩在周围，几乎完全占据了视野之中的一切。
只要稍微远离一些，就什么都看不清。
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洛泠的第一反应便是，她似乎又走入了赤女的梦境之中，便左顾右盼了起来，却没有见到赤女的身影。
“难道不是?”
洛泠脑海之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她的直觉便告诉她，旁边有人在靠近着她。
肌肤表面都稍稍浮现出刺痛感，这是尤为强烈的预警，她下意识想拿出武器，却尴尬地发现仙女形态之下的她...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
不过没关系，只要解除仙女形态，换做本体，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惧。
洛泠立刻转身望向预感来临的方向，在转化为本体形态之后，做好了徒手擒住对方的打算。
下一刻，迷雾之中浮现出一道娇小的身影，同样是以警惕的姿态出现，在看到洛泠的时候，对方同样吓了一跳。
不过，在看清对方的容颜之后，洛泠松了口气，说道，
“是你啊，荼蘼，没想到你竟然也跟过来了。”
没错，出现在洛泠面前的，便是金发精灵小萝莉的荼蘼。
只是，荼蘼的反应却有些奇怪。
在看到洛泠的时候，荼蘼并没有解除警戒，反而摸向了腰间的短刀。
“你是谁?在说些什么?”
熟悉的嗓音，却是冰冷的语气，荼蘼直勾勾地看着洛泠，稚嫩的容颜却浮现出些许凶戾。
洛泠楞了一下，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好家伙，不是荼蘼跟过来了，而是遇到了过去的荼蘼。
只不过...
洛泠环顾四周，如果她踏入的地方没有出错的话，这里应该就是瓦尔哈拉已然失踪的死之国“尼伯龙根”。
可是，尼伯龙根分明是在荼蘼诞生之前就已经消逝，这个时间节点又怎么可能会出现荼蘼呢?
就在这时，“荼蘼”似乎反应过来洛泠所说的话，虽然目光依旧紧紧地盯着洛泠，但神态却放松了些许，
“我不是你所说的荼蘼，你应该是认错人了。”
洛泠没有立刻说话，她心底有两种猜测。
第一，荼蘼与她一同踏入这处时间节点，但丧失了大部分的记忆，包括她被首位奈亚起名为荼蘼的这段记忆。
其次...
出现在这里的并不是荼蘼，而是荼蘼的前身，那位可悲的圣徒领袖，自愿成为“圣主”容器却求而不得的被放逐者。
洛泠需要稍作试探。
但问题是...
洛泠压根不知道荼蘼的真名，她从来没有提及过，更对荼蘼以前的经历几乎一无所知。
荼蘼只介绍了她的来历，对于她诞生之后的经历，却几乎极少提及。
在这一点上，荼蘼可以说做足了防备，哪怕对洛泠施以部分信任，也不会跟鸢尾一样，三言两语就被洛泠套完了所有话。
行走在瓦尔哈拉多年，以收集神器为目的的荼蘼本就拥有着极为丰富的过往经历，要不然的话怎么能够反过来坑了洛泠一笔。
忽然，洛泠想到了一点，应该能够进行区分。
她正了正色，随便行了个礼，沉声道，
“这位小姐，我乃‘圣主'的追随者。”
洛泠看着“荼蘼”，想从她的反应上辨认出这位的身份。
如果是荼蘼，她应该会立刻反应过来，所谓“圣主”的追随者在她的时代是不存在的。
因为“圣主”的一切，都已经随着旧日瓦尔哈拉的故去而彻底湮灭，连洛泠在找到“英灵殿”之后都对此一无所知，只有继承了众圣徒意志的荼蘼才知晓这些秘辛。
可如果是被放逐者本人的话，洛泠的这句话便是在介绍她是“自己人”，虽然不一定会被信任，起码神态会缓和一些。
只是，洛泠没想到的是，“荼蘼”以一种极为古怪的眼神打量着自己，然后脱口而出，
“你脑子瓦特啦?这么大一小姑娘，怎么神经兮兮的...”
甚至，望向洛泠的眼神，都带上了一丝...怜悯。
洛泠好一阵错愕，这又是什么情况?
不过，至少可以确定，对方并不是失忆的荼蘼，而是被放逐者本人。
而且...好像时间节点早过了头，这位姐姐还没有成为圣徒。
“咳咳...”
洛泠尴尬地轻咳两声，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她前面的话...确实有点神经兮兮的。
见到竟是个脑子不好的小姑娘，，“荼蘼”的神情缓和了不少，柔声说道，
“小姑娘，你...为何年纪轻轻，竟会来到尼伯龙根?究竟为何会触犯众神之怒?”
虽然被个看起来比自己小得多的小萝莉喊小姑娘这件事情怎么看怎么奇怪，但洛泠很清楚这些精灵的年纪不能用外表来判断，兴许这位姐姐都已经几百岁了呢。
她稍作迟疑之后，摇了摇头，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种情况，还是先装傻吧，先稍微了解一下-下尼伯龙根的情况。
要知道，连荼蘼都对这个地方一无所知，洛泠更是束手无措。
“荼蘼”轻叹一声，目光之中的怜悯更盛几分，但依旧站在警戒线之外的距离。
哪怕对这个傻乎乎的小姑娘感到同情，“荼蘼”都没有放弃对洛泠的警惕，足以见得尼伯龙根的危险。
“尼伯龙根...是什么地方呀?”洛泠索性便眨着眼睛，一边回忆着小艾尔莎往常的神态，一边进行模仿，“而且，为什么说触怒众神就要来到这里?”
“啊，小姑娘，就连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荼蘼”作出讶然的神情，似乎这些都是人尽皆知的常识。
“不记得了。”
洛泠再度摇了摇头。
“这里...被称之为‘雾之国’的尼伯龙根，是死人的国度，只有无主的魂灵与罪人才会被投入此地。”“荼蘼”幽幽地说道，“而小姑娘，你并不是无主的魂灵，你只能是罪人。
“众神钦定的罪人。

第一百四十六章“瓦尔基里”女武神 (5k)
“众神...钦定的罪人?”
听到这儿，洛泠差不多就明白了过来。
敢情尼伯龙根，就是起源之地瓦尔哈拉之中的十八层炼狱啊!
能够来到此地的，不是已经死了，就是得罪了众神。
所以...尼伯龙根确实是一个极为危险的地方，也难怪“荼蘼”会如此警惕，即便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放弃警戒的姿态，随时都在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多谢姐姐告诉我这些事情，”洛泠立刻便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轻声说道，里，“还没有问姐姐该如何称呼呢?”
洛泠心底总是下意识地把对方称之为“荼蘼”，没办法，这两人长得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或者更应该说她们本就是同一个人，只是存在的意识不同而已。
“你直接唤我精灵就行，反正...拜众神所赐，这个世界上多半只剩下我这一只精灵而已了，至于真名...哪怕我告诉你，你也记不住。”
精灵大大方方地说道，后面解释真名的原因不知是真是假，但令洛泠更感兴趣的却是前面那一句话。
最后一只精灵?
这一点洛泠之前却是不知道，她几乎没有与瓦尔哈拉接触过，更不认识除了荼蘼之外的其他瓦尔哈拉人。
没想到，荼蘼的前身竟然还有这种身世，被众神迫害到只剩下最后孤身的一位精灵，也难怪之后会成为追随“圣主”的圣徒，要知道“圣主”可以算是众神的死敌...
“你呢?小妹妹。”
尽管洛泠的外表看起来要比自己年长些许，但精灵却毫不避讳地直接唤道，以她的阅历，粗略一看便清楚洛泠确实只是个小孩。
洛泠想了想，这回她没有再套一层马甲，直接说道，
“叫我洛泠就可以了。”
“这...听起来有点奇怪，嗯，第一次听到这种名字。”
没曾想，听到洛泠的回答，精灵却浮现出古怪的神情，隐约多了些警戒的意味。
她怀疑洛泠是在撒谎，因为这种名字在她听来相当别扭。
见此情况，洛泠也是相当无语，她第一次拿真名出来晃悠，竟然会被怀疑是故意捏造的假名...
早知道就直接套上琳娜的名字得了。
当然，这种警戒不过只是一闪而逝，对于洛泠不肯透露真名这件事情，精灵并不是很在意。
“所以，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精灵微微皱眉，“你进到尼伯龙根里有多长时间了?或许我能帮你回忆一下。
“像你这种...怎么看都很难得罪到众神的人，应该是受到了牵连，前几次牵连诸多的事故我都经历过。”
“...也不知道。”洛泠摇了摇头，说道，“反正，我记忆一开始的时候，就一直待在这个满是迷雾的地方。”
洛泠这样说着，同时在心底推断着目前的时间节点究竟是什么时候。
首先，肯定是在“诸神黄昏”之前，毕竟这个时候瓦尔哈拉的众神都还存在着。
而且...蜕升老妈可能还没有被处死，因为现在的精灵对于“圣主”几乎是一无所知，要知道她日后可是圣徒之首，能够作为“圣主”复苏容器的存在。
很大概率，圣徒这一支势力就是被她拉起来的。
想到这里，洛泠的心脏不由得砰砰直跳，难不成她可以真正与蜕升老妈的残影面对面了吗?
一时之间，洛泠的神情恍惚了些许，直到精灵在她的眼前挥了挥手，
“洛泠?洛泠?”
“啊，精灵姐姐，怎么了?”
洛泠总算是缓了过来，稍作定神，出声说道。
“我看你的脑子可能真的有点问题，”精灵仔细端详着洛泠，轻叹道，“哎，姑且还是把你带上吧，感觉把你留在这里，迟早被骇物给啃了。”
说罢，她还对洛泠作出了吓唬的动作。
没曾想洛泠对此几乎全无反应，反而好奇地问道，
“骇物是啥?”
见没吓到洛泠，精灵撇了撇嘴，解释道，
“一些不死不灭的怪物，尼伯龙根本来就是‘死人之国’'，这里的死亡已经成为了一种“存在’的状态，哪怕把你的脑袋给砍下来，你都会活得好好的，但该承受的痛苦却一点都少不了。
“所谓的骇物便是在尼伯龙根之中长久地处于‘死亡’状态下的人类，因为承受的非人折磨已经把神魂和意识完全扭曲，变成一种见人就啃的怪物...哪怕你被啃了，也会继续活着，被吃下去的痛苦也会存在着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洛泠的表情，却没能从洛泠的神情之中看出一点她所期盼看到的惊恐，瞬间觉得无趣了起来。
这小姑娘是不是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害怕，看起来脸恐惧这种情绪都没有。
要知道，连精灵自己第一次了解到这些东西的时候，都被吓得不轻。
直到亲手拆解几具骇物之后，这种恐惧才消散了不少，但依旧对尼伯龙根之中的一切感到忌惮。
这里...根本就不是人能待的地方。
她都有些后悔过来了。
“听起来有点熟悉。”
洛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之所以不害怕，是因为她已经遇到过了。
曾经存在于「黄昏的维多利亚」之中，「归墟」的「永生」之灾。
当然，尼伯龙根应该算是弱化版的，不如「永生」之灾来得可怕，当然...「禁忌」的灾难可是朝着湮灭的终局去的，尼伯龙根还没到这种程度。
应该是众神借助尼伯龙根的一些特性，合力布下的一处「寂亡」路径的领域，用作惩罚或是其他目的。
“不过，精灵姐姐，你又是做了些什么，得罪了众神来到这个地方的?”洛泠眨了眨眼，问道。
“我没做什么得罪众神的事情，祂们甚至连我的存在都不知道。”提到这个，精灵的脸色黑了不少，““告诉你也无妨，我...是自己主动过来的。”
或许是太久没遇到活人，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傻乎乎的姑娘，能够正常地说上几句话，精灵已经从一开始的警戒放松了不少，也愿意主动向洛泠倾述一些自己的事情。
“你没事自己跑过来坐牢?”洛泠惊讶地说道。
“...虽然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但被你这么一说，我都觉得我自己蠢得可以。”精灵揉了揉太阳穴，微微露出疲惫的神祇，继续道，“其实也不是没事过来坐牢，只是...因为轻信了一个传言，现在仔细想想真的是作孽。
她自嘲一笑，继续道，“那位魔女可是被众神全力出手杀死的，怎么可能留下东西?”
“啥?”听到精灵的这句话，洛泠楞了一下，连忙说道，“等等，精灵姐姐，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轻信了谣言...”
精灵迟疑着说道，心想这个傻姑娘就这么想听自己吃瘪的事情吗?
“不对不对，不是这一句，是后面那一句。”洛泠摇了摇头，说道。
“被众神全力出手杀死的魔女?”精灵说道，讶然地看着洛泠，“你对这个魔女感兴趣吗?”
洛泠沉默了一会，微微颔首。
之前的推测是错误的，蜕升老妈...早就被杀死了。
哎，本来还想着能够再度见到老妈，结果却是这样的情况...
不得不说，洛泠多少还是有些遗憾的，连神情都难掩地落寞了几分。
洛泠微变的脸色落到了精灵的眼中，她瞬间瞳孔一阵微缩，心底闪过了些许想法。
“看来，这个傻乎乎的小姑娘之所以会被驱逐到尼伯龙根之中的原因...似乎已经很清楚了。”
灭世魔女的残党。
众神最为憎恨，甚至于到了恐惧的一股势力。
在灭世魔女生前追随着她，到处传播与宣扬终末之日即将到来，一度让整个瓦尔哈拉都深深地感到了恐惧。
直到被众神戳破了谎言，并把始作俑者，被成为“灭世魔女”的那名少女处之以极刑，才平息了下去。
当然，对于“终末之日”究竟是不是谎言，精灵本人保持着怀疑态度。
而且，关于灭世魔女...或许是因为同为众神的受害者，精灵并不反感这位来历神秘的少女，因而对所谓的魔女残党同样没有多少排斥。
“看来，小姑娘也不完全是傻乎乎的嘛，知道在心底藏些事情。”
无论是隐藏真名，还有刻意不提及自己的一切，如果是在魔女残党的前提之下，似乎也不难理解了。
更何况...
从她对魔女被处死一事一无所知的情况来看，应该还是在魔女被处死之前，就被驱逐到尼伯龙根之中的存在。
等等，这样的话，好像就不能把她叫做小妹妹了...
毕竟诛杀灭世魔女一事可是百余年之前的事情，而精灵自己才出生不到七十年，在精灵一族之中算是妥妥的未成年幼女。
“但她好像确实不记得很多东西，心理年纪还算是个小女孩吧?”
精灵摸着下巴，直勾勾地看着洛泠。
她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眼神之中却愈发累计着某些深沉复杂的意味。
洛泠都被精灵看到有些头皮发麻，心想难不成她刚刚有哪句话说得不妥当?
从之后能够成为圣徒首席的情况来看，精灵应该不至于对蜕升老妈有什么意见吧...
就在这时，精灵继续开口说道，
“约莫是在百余年之前，众神正式宣告，‘终末之日’是魔女的谎言，她以众生的恐惧为食，目的是在未来带来真正的‘终末之日'。
“因此，为了瓦尔哈拉的安危，众神作出了选择，诛杀了灭世魔女，并把她的遗骸彻底埋葬在瓦尔哈拉之中，差不多这就是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是百余年之前的事情啊...”
洛泠目光微烁，压下心底的想法，又问道，
“精灵姐姐，你说的传言又是怎么一回事?”
又一次被叫做姐姐，但因为之前的推测，精灵忽然有些不自在，便说道，
“直接叫我精灵就行，至于传言嘛...据说是灭世魔女有一件极为强大的神器，能够颠覆整个瓦尔哈拉，正是因为这件神器才会被众神所忌惮，最终落得被斩杀并镇压到尼伯龙根的下场。
“我当时也是昏了头，仔细想想，要是灭世魔女真的有这种神器的话，又怎么可能会被众神诛杀呢?”
洛泠嘴角微扯，你别说，还真有。
她可不相信蜕升老妈的实力，会被小小的瓦尔哈拉众神所诛杀。
哪怕只是残影，却同样是属于神祇的力量。
就连「禁忌」，在神祇残影之前，都得避让几分。
但要说能够被留下来...就得存疑了。
更何况...
“就算真的有神器，应该已经都被众神带走了吧?”
洛泠忍不住出声问道。
“哼哼，这可不一定。”精卫听到这句话，嘴角微勾，露出得意傲然的表情，“说起其他的事情，我或许与众神之间的距离遥不可及。
“但若论神器，天上地下，没有比我们精...我精灵一族更加精通的了!”
她及时收回了“们”字，因为精灵一族如今只剩下她最后一位。
“...这我倒是略有耳闻。”
洛泠眼皮微抖，原来荼蘼收集神器的爱好竟然是来自于她的前身...
说起来，除了荼蘼手上，洛泠确实从未见过其他存在拥有过蕴含着「禁忌」权能的神器，哪怕是轩辕世家和末日信使都不例外，他们顶多只是掌握了「禁忌」的部分权能而已。
这样看来，在这一方面上，还真算得上是精灵一族的天生优势。
“所以，我觉得真有这样的神器，就只有我能够找到...结果嘛，一连逛了好几个月的尼伯龙根都一无所获，甚至现在都找不到出去的办法...”
说到这里，精灵的脸色不由得耷拉了些许，总算找到一个可以倒苦水的对象，她说起来可谓是滔滔不绝。
“所以，你找到蜕...灭世魔女的遗骸了吗?”洛泠好奇地问道。
闻言精灵立刻便打起了精神，说道，
“还没找到，但有了些眉目，正想过去找找看呢，你也想跟着一起去吗?”
精灵心想，这个小...大姑娘虽然傻乎乎的，但至少能够在尼伯龙根里活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崩溃化作骇物，多少是有些本事在身的。
若是能够搭个伙一起过去寻找灭世魔女的遗产，似乎也不错。
虽然已经觉得神器存在的机会极为渺茫，但精灵还是不肯死心，至少先见到魔女遗骸之后，再确定-一下。
“当然没问题。”
听到精灵的这句话，洛泠哪还有不答应的道理，她此行本来就是为了蜕升老妈而来。
得到洛泠的答复，精灵的心情还算不错，正当她还想说些什么，忽然之间察觉到某种存在，脸色微变，
“等等，洛泠，有脏东西过来了!”
“什么脏东西，骇物?”
洛泠左顾右盼，又奇怪于精灵的慌张。
先前不是说杀过不少骇物吗，不至于这么大的反应吧?
“不是骇物，”精灵脸色微沉，轻咬银牙，“是是“瓦尔基里’，恐怖的女武神。”
“这又是什么?”洛泠眨了眨眼。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精灵意外地看着洛泠，她看不懂洛泠究竟是装的还是真不知道，但还是简单解释了一下，
“她们是众神麾下的侍从，是祂们掌控世间的耳目，要是被祂们发现尼伯龙根里出现了不应该出现的偷渡客...我会倒大霉的!”
说到这里，精灵立刻拿出几瓶粉末，同时又勾勒起秘术结界，说着，
“等我伪装一下骇物，骗过她们就没问题了...你是原住民，应该没事。”
“...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也给我来一点吧。”
洛泠伸出手，她...也算是个偷渡客。
连精灵都如此慌张，想来这些瓦尔基里也不是好惹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也要?”
精灵错愕，但她的动作很快，便分出一份给洛泠，同时把秘术结界扩散了些许，
“这些是骇物遗骸的粉末，你洒一些在身上就行，有秘术结界的存在，瓦尔基里不仔细感应是分辨不出来的。”
“好。”
洛泠立刻便撒出了粉末，而另一边的精灵很快便完成了秘术结界，然后站在原地没有动弹，洛泠也学着她的模样。
与此同时，一阵阴冷的微风缓缓袭来，吹散了周围的迷雾。
洛泠忍不住抬起头，望向微风的方向，看到了一身完整的女性具装铠甲，背后是洁白的长翼，盘旋在半空之中，如巡视一般缓缓掠过。
精灵紧张到大气都不敢出，看到洛泠甚至还有心情抬头看，心底暗骂这姑娘真的笨到可怕。
不过很快，瓦尔基里便掠过了精灵和洛泠所在的位置，缓缓向远方驶去。
“看来躲过一劫了。”
精灵呼出一口气，正当她松懈下来的时候，瓦尔基里忽然顿在原地，然后瞬间转过身来。
冰冷的具装铠甲里透露出可怖的目光，投向了洛泠和精灵所在的位置，同时发出一阵强烈的爆鸣声。
“坏了。”
看到这一幕，精灵的心情瞬间跌到了谷底。

第一百四十七章妈?(5k)
瓦尔基里的回首完全出乎了精灵的意料，在它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声之时，精灵的头皮就好一阵发麻。
只是此时此刻，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去思考自己为何会暴露这件事情，也顾不上和洛泠继续保持距离，直接抓起洛泠的手臂，就要带着她离开。
可惜的是，当瓦尔基里察觉到她们这两位“偷渡客”的存在之时，便在第一时间俯冲了过来，双手握着一柄金碧辉煌的大剑挥舞着向着洛泠和精灵斩了过来。
凌厉锋芒的剑光落下，急得精灵只能拿出一面盾牌，拦下了这道剑光。
可下一刻，盾牌却瞬间崩裂开来。
精灵微微瞪大双眼，气得好一阵跳脚，
“靠，又是件假货!
“假货...”
洛泠的目光投向了地面上的盾牌，清晰地感知到上面带有一丝「禁忌」的气息，应当是一件神器，却只能拦下瓦尔基里的一剑。
“上回我打赌赢过来的「埃癸斯」，又名‘美杜莎之盾'，据说真品的魔免高到可怕，连众神都很难伤及分毫。”精灵牙咬咬地盯着半空中持续爆鸣的瓦尔基里，众神究竟造了多少量产型的赝品出来...妈的太扰乱市场啦!
气得精灵都爆了粗口，看来...确实不轻。
只不过，听到精灵的这句话，洛泠不由得扯了扯嘴角，她...也算是赝品的受害者之一。
若不是后来线下真实到荼蘼，她估计会被一直蒙在鼓里，直到之后真正动用「冈格尼尔」的时候，才会暴露真相。
要是寻常一些的战斗还好，若是关键时刻...这坑人玩意可是会害人的。
比如现在。
精灵就被假货给害了。
若是用出其他神器，或许还有逃出瓦尔基里追猎的可能性，结果用了这个坑爹货，瓦尔基里彻底锁定了她们，下一次俯冲即将开始。
“该死...”
精灵拿出一张大弓，同时对洛泠说道，
“帮我稍微拖延一下，洛泠小姐，众神之一狩猎之神乌勒尔的这张弓，威能太大，我需要些时间准备。”
到了这一刻，精灵只能背水一战，拿出这一件可以确定为真货的神器。
若是逃不掉，就只能尽快击溃这名瓦尔基里，女武神们都拥有着彼此无间隔沟通的能力，若是展现出来的实力足够强大，就会召集附近的其他女武神。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名瓦尔基里应该暂且认为自己能够解决她们，还没有开始呼唤同伴。
所以，接下来就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对方彻底拿下。
“好。”
洛泠微微颔首，然后便站出身来。
持续爆鸣的瓦尔基里挥舞着它手上的双手大剑，直直地向着洛泠斩开，大剑之上不仅闪烁着辉煌的附魔色彩，更是延伸出数米长的剑芒。
但洛泠却是不管不顾，直接向前逼近过去。
后方正在准备拉弓射箭的精灵看到这一幕，瞬间瞪大了双眼，露出错愕的表情。
她是要让洛泠去拖延一下时间，但没说要让洛泠去送死啊!
“等等，你这个蠢姑娘!”
精灵急得大喊，连拉弓的动作都顿了一瞬。
但在下一刻出现在她面前的事情，却更是让她难掩地露出震惊的神情。
只见洛泠双手抬起，娇弱的小手直接便接住了挥舞斩下在巨剑，延伸的剑芒这一刻斩下，却全都被这双小手给拦了下来。
甚至，双手大剑的剑身隐隐有开裂的迹象。
“这...”
亲眼看见这不可思议的一幕，精灵直接便呆住了。
要知道，瓦尔基里们所配备的双手大剑，全都是赝品神器啊!而且质量比她刚刚拿出来的美杜莎之盾「埃癸斯」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就算只是赝品，但神器就是神器，蕴含着一丝「禁忌」的威能，连寻常祭器都难以与之抗衡，更别提...徒手。
“精灵，准备好了吗?”
洛泠的嗓音从远方响起，总算是把精灵的心神给拉了回来。
这嗓音听起来不像是在艰难地坚持着，反而有种...你要是没有准备好，我这边就直接动手解决掉的轻松感。
“马上就好!”
精灵手忙脚乱地重新抬起大弓，缓缓拉开，瞄准着瓦尔基里，尽可能平复着心绪。
一条虚无的光箭逐渐浮现在箭弦之上，汇聚着「禁忌」的权能，连精灵此刻的双眸都充斥着血丝，所有的精气神都汇聚在这一箭之上。
“中!”
精灵轻呼一声，光箭便在刹那之间脱弦而出，直直地向着瓦尔基里射去，一切都显得悄无声息。
正在挣扎着想要从洛泠的手上重新拿回双手大剑的瓦尔基里，在这一箭射来的时候，立刻松开了双手，却已然为时已晚。
一闪而逝的光箭穿体而过，然后便没入了迷雾的天穹之上。
下一刻，成型的具装盔甲爆裂开来，化作碎片散落一地，一名高挑的红发女子从里面被甩了出来，直接摔在地面上。
红发女子浑身赤果，却从上到下都布满了渗着鲜血的伤痕，就像是裂开一样。
她的胸口微微起伏，似乎还余有几分气息存在。
洛泠立刻赶了过去，她可没有不补刀的恶习，一双手伸向这位瓦尔基里女武神的心口处，就要直接捏碎对方的心脏。
而后面的精灵在射出这一箭之后虚脱了不少，抱着比她还稍高一些的大弓撑在原地，挪不动步伐。
就在这时，洛泠忽然看到濒死的女武神睁开了双眼，直勾勾地望向洛泠。
翠绿色的眼眸让洛泠的动作滞了一瞬，只因为这双眼眸以及这一袭红色长发，让洛泠不由得想起了小艾尔莎。
下一刻，洛泠的双手便没有任何迟疑地伸进女武神的心口，彻底捏碎她的心脏，让她的生命停留在这一刻。
只是，洛泠没想到的是，在临死之际，女武神的眼眸却露出了一丝解脱的意味，唇间微张微合，小声说着些什么。
她的声音本应该很小，却清晰地出现在了洛泠的耳畔。
“真的...是你...”
“你真的...回来了...”
女武神彻底死去。
洛泠稍作沉默，然后便微微皱起了眉头。
女武神并不是小艾尔莎，长相完全不一样，哪怕是大艾尔莎也不是这样，或许只是一样的人种而已。
但，她看起来却像是认识自己，洛泠现在可是以本体形态出现的，在这个时间节点上竟然能够认识她的本体...
洛泠稍稍低下头，看着自己满手的血污，没有半点青黑色鳞片的存在。
之前的恶鬼化，似乎在踏入这个时间节点之后，就已经彻底好转。
所以，女武神应该也不是依靠着青黑色鳞片辨认自己...
正当洛泠沉思的时候，后面的精灵便着急忙慌地赶了过来，在看到连心脏都被捏碎的女武神之后，总算是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总算是没让她召集其他的瓦尔基里...”
“...瓦尔基里也不算太强吧?”洛泠奇怪地问道。
她本来还有些紧张，连精灵都如此警惕的瓦尔基里女武神，应该会有些能耐。
可一接手之后才发现，比起她先前在直面刺赤帝女的时候差得多，全力的斩击甚至连她的手掌都没有出现伤痕。
精灵本想出言反驳，但脑海之中立刻浮现出洛泠徒手接住瓦尔基里全力以赴的斩击，便直接闭上了嘴巴。
这姐们明明看起来细皮嫩肉的，没想到竟然会是一头人形暴龙...
“...早知道的话，就直接让你动手了。”
精灵小声嘀咕，她废了老大力气才射出的这一箭，却感觉有点多余...
总觉得，哪怕洛泠独自一人，都足以应对这位瓦尔基里女武神。
但话说回来，经过这一阵之后，精灵对洛泠“魔女残党”的身份更加确信无疑。
传闻之中的灭世魔女能够赐予她的跟随者强大的力量，这位洛泠小姐应该也是当时的被赐福者之一吧。
正当精灵浮想联翩之时，她眼角的余光便发现周围的地面似乎出现了一些异动。
与此同时，洛泠的神情警惕了些许，轻声道，
“小心!”
精灵一个激灵，然后低头望去，便看到之前被她竭尽全力地一箭彻底击溃，连碎片都散落一地的具装铠甲，竟然缓缓地从地面上浮起。
这些铠甲碎片，在洛泠和精灵的注视之中，一块一块地拼装了起来。
“再碎它一次!”
洛泠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沉声低呼道。
闻言精灵立刻拉起大弓，只不过这一次却因为力竭，光箭肉眼可见地虚弱了不少。
与此同时，洛泠踏步向前，打算击溃重新凝聚的具装铠甲。
无论它为什么要重新凝聚，重新凝聚之后又会发生什么事情，总而言之先阻止了再说。
只不过...
似乎有些晚了。
具装铠甲在还未凝聚完成之后，便再度发出尖锐的爆鸣声，这一次更是带上了些许惨厉，犹如地狱之中的恶鬼现世。
与这道尖锐的爆鸣声同时响起的，还有由远及近，此起彼伏的爆鸣，几乎汇聚成海洋向洛泠和精灵汹涌地扑面而来。
洛泠一拳，以及精灵虚弱的光箭，再度击溃了具装铠甲，碎片哗啦啦地掉落了一地，彻底失去了所有的光泽，化作寻常不过的死物。
但此时的精灵已经是脸色煞白，轻声喃喃道，
“完了，怎么女武神都死了，还能再联系到其他的瓦尔基里...”
她扭头望向洛泠，问道，
“洛泠小姐，你...打得过瓦尔基里吗?”
“如果只是刚刚这种水准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洛泠微微颔首。
“如果数量不少呢?”精灵又问道。
“有多少?”洛泠撸起袖子，回道。
“尼伯龙根里的瓦尔基里一共是八十一位，我们刚刚杀掉了一位，还剩下八十个。”
“我们现在跑路还来得及吗?”洛泠神情认真地说道。
开玩笑，一个两个没问题，哪怕打十个也还行。
八十个，锤到天荒地老呢!
洛泠现在没有什么群攻的手段，唯一能够变幻的仙女形态是个神棍，要是能够动用其他形态的话，还有操作的空间。
但她现在是纯粹的蛮力，爆锤几只没问题，数量一多可承受不住。
“来不来得及我不知道，但现在再不跑的话，我们就真的得埋在这里了!”精灵立刻便跳了起来，颇有些惊慌失措，，“我可不想成为骇物或者魂灵...或者受到尼伯龙根的诅咒!
话音落下，她都顾不得再去拉上洛泠的手了，直接简单辨认了一下方位，拿出一艘渡船放在了地上。
说来也奇怪，明明迷雾之中皆是结实的地面，但这一艘船放下去，却全都化作了黑水。
“快上来!”
精灵急忙唤道。
洛泠收起对这艘船的好奇心，直接迈了上去。
坐到船上她才发现，这艘奇怪的船...上面似乎都是密密麻麻的鳞片?
洛泠凑近过去一看，瞬间被吓了一跳。
不是因为可怕，而是因为...有点恶心。
“这船...是用指甲做的?”
洛泠捂着口鼻，神情难堪。
“「纳吉尔法」，传说里用来运送死者大军的冥界之船，也算是神器，不过我这艘只是赝品而已。”
精灵一边划着船，一边随口解释道，
“全是用死人的指甲制成的...你就别恶心了，我也觉得恶心，反正能够顺着冥河，一直通向尼伯龙根的深处。”
实际上，精灵同样很不想动用这艘船，不仅仅只是因为恶心而已，还有因为这玩意是赝品的缘故，只能用一次。
直到船体消耗到极限之后，整艘船就会直接崩溃，属于用一次没一次的消耗品。
在众神的国度瓦尔哈拉之中，这种一次性的神器算是不少。
为了拿到传说中灭世魔女的神器，精灵这一趟可算是大出血了，哪怕是在遇到洛泠之前，都用掉了不少一次性的神器。
而在这些用掉的一次性神器里面，这艘「纳吉尔法」也算是最为珍贵的存在之一。
精灵现在是忍着恶心和心痛划着这艘船，别提有多难过了。
在踏上「纳吉尔法」之后，洛泠确实发现周围的爆鸣声减弱了不少，并且还在迅速地远去。
虽然精灵划动「纳吉尔法」的速度看起来只是慢悠悠而已，但实际上...却是以极快的速度在尼伯龙根之中穿行着。
“该死，瓦尔基里的传说是真的...”
精灵心有余悸地望向后方，嘟囔一声。
“什么传说?”
洛泠好奇地问道。
“就是说，瓦尔基里女武神的本体，其实是具装铠甲而不是里面的人。”精灵有气无力地说道，
“里面的女武神不过只是瓦尔基里铠甲的能源储备而已，哪怕女武神死了，瓦尔基里铠甲也能独立运转一段时间...只是我没有想到，都碎成麻瓜了还能发信号。”
“原来如此。”
洛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的脑海里立刻便浮现出女武神在临死之前，充满着解脱意味的目光。
...被当做充电宝来用的人类吗?
众神的手段还真是...有点意思。
洛泠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天杀的瓦尔基里，到底是怎么发现我们的?”见危险暂且远去，精灵忍不住继续抱怨道，“我先前每次遇到的时候用这一招都很管用，这回怎么就失败了呢...”
“嗯?之前没有失败吗?”
听到精灵的抱怨，洛泠的心底一咯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是啊，每次都没问题。”精灵叹道，“只要伪装没问题，瓦尔基里即便看到我们，也只会觉得是游荡的骇物而已...
“嘛，虽然一般来说，骇物的脸没有我们俩的漂亮，但这些瓦尔基里又不是靠脸辨认骇物与否的，气息对了就没问题。”
“...所以，她们还是能看到我们的脸吗?”洛泠幽幽地问道。
“应该可以吧，我的秘术结界只是伪装气息而已，又不会改变容颜。”精灵回道。
“我大概知道为什么会暴露了...”
听到这里，洛泠不由得捂着额头。
“啊?”
闻言精灵微微一愣。
“她，就是刚刚的女武神，好像认识我来着...”
洛泠讪讪地说道，然后把女武神临死之前的表现都告诉了精灵。
精灵听完之后，用几乎是一脸便秘的表情看着洛泠，然后悲愤交加地说道，
“妈的，你赔我神器!”
“精灵小姐，女孩子不可以说脏话的哦。”洛泠乖巧地说道。
“靠，我拿不回来的神器啊...”
精灵咬着嘴唇，委屈到快要哭出来了。
她眼眶晶莹地看着洛泠，愤愤道，
“你实话说，当年你是不是灭世魔女闹过事情，以至于连瓦尔基里都认得你!”
“应该是没有吧，我不记得了。”洛泠迟疑着说道。
这已经是她能够走到的时间节点极限，再往前便是漆黑与虚无。
“你等会，我拿个祭器出来，我就不信了!”精灵又翻找了好一会，直接拿出了一一面镜子，举到洛泠的面前，说道，“这是记忆魔镜，可以倒映出你过往的记忆，快看看!”
洛泠苦笑着抬头望去，却在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直接楞在了原地。
她难以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略微失神地喃喃道，
“...妈?”

第一百四十八章你复活啦?(5k)
镜子里是一名虽然容颜略显稚嫩，却又带着-着一丝难言沧桑的脸，清澈的眉眼之间，微微涌现着淡淡的哀伤。
少女并不绝美，但无论是谁，在亲眼目睹她之时，都会由衷地从心底涌现出宽慰与安心，所有的苦痛与烦恼都会因为她淡淡的笑容而彻底烟消云散。
因为她是一位母亲。
...整个世界的母亲。
洛泠没想到，这面记忆魔镜之中倒映出来的竟然会是蜕升老妈的脸，她不可思议地摸了摸，镜中的她同样在摩挲着脸颊。
这一幕...似乎不是记忆?
除此之外，精灵所描绘的过往记忆并没有出现。
“怎么样?”
精灵问道，她刻意避开了记忆魔镜，因为记忆魔镜所倒映出来的记忆，在针对于使用者而言。
也就是说，照镜子的人只能看到自己的记忆，精灵哪怕过去瞄一眼也看不到洛泠的过往记忆，只能看见自己的，而她又不是很想回顾往昔，毕竟有些...不堪回首。
倒不是因为过去发生了什么事情，让精灵避讳莫及，这算是人之常情，谁会没事想回顾自己的黑历史啊...
“精灵小姐，你是不是拿错镜子了?”洛泠扭头望向精灵，微微皱眉道。
“...没有吧?”
精灵狐疑地看着洛泠，然后伸手拿回了记忆魔镜。
只看了一眼，她立刻合上收起，小脸微红。
“没，没拿错...”
洛泠沉吟稍许，问道，“你还有其他镜子吗?普通的。”
她想知道，她在镜子里看到的容颜，究竟是记忆魔镜的效果，还是...
“怎么了?”精灵问着，但还是掏出了一面梳妆用的小镜子，递给了洛泠，说道，““洛泠小姐，难不成你连长得什么模样都忘记了吗?”
“本来没忘记，但我现在不确定了。”
洛泠说着，打开了小镜子。
镜中少女依旧是蜕升老妈的模样。
看来...确实不是记忆魔镜的效果。
至于为什么记忆魔镜没有生效，洛泠感觉这种层次的祭器，无法做到窥视她的过往。
更何况...
洛泠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眉头紧锁。
她都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究竟是蜕升老妈，还是她的本体...
“哎，真是头疼。”
洛泠悠悠地长叹了一声，然后把小镜子还给了精灵。
精灵仔细地把小镜子收起来之后，继续打量着洛泠，说道，
“所以说，究竟是什么情况?”
“记忆魔镜对我没有效果，跟普通的镜子一样。”洛泠说道，“而且，我大概率已经知道...为什么瓦尔基里女武神能够识破我们的伪装了。”
“为什么?”
精灵下意识地问道，颇有些气鼓鼓的模样。
毕竟被弄得如此狼狈，还用掉了不少珍贵的神器，她心疼得很。
洛泠却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迟疑了一会，才说道，
“可能会吓到你，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你怎么磨磨唧唧的，跟个人类一样-哦不对，你好像就是人类。”精灵双手抱胸，没好气地说道，“我倒是要听听看，究竟是什么原因，能够吓到我!”
不就是灭世魔女的昔日残党嘛，她之前都猜到差不多了，只是没想到这位残党的地位似乎有点高，连瓦尔基里都能够认得。
但考虑到刚刚洛泠小姐所展现出来犹如人形暴龙的实力，似乎也就不奇怪了。
魔女残党就应该有这种恐怖的实力，才会一直被众神忌惮。
“我这张脸，就是你口中的灭世魔女本人。”洛泠指着自己的脸，说道，“一模一样，千真万确。”
“.….啊?”
精灵直接楞在了这一刻，她直愣愣地看着洛泠，说道，
“洛泠小姐，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你觉得我像是开玩笑吗?”洛泠认真地说道，“只有灭世魔女本尊，才会让瓦尔基里如此警觉。”
“这这这这...”
这回轮到精灵手足无措了，她连连退了几步，稍微与洛泠拉开了一点距离。
当然，这点距离真要动起手来，跟没有一样，只能当做心理安慰而已。
“所以...你是灭世魔女?”精灵咽了一下口水，说道，，“你复活啦?”
在听到洛泠说出这个消息的时候，精灵的第一反应便是荒谬可笑，灭世魔女在百余年之前就已经受众神之刑而死，连遗骸都被彻底镇压在尼伯龙根的深处，凭空复活这种情况怎么可能出现。
但仔细想想...好像确实能够对得上，无论怎么不可能...目前而言，似乎又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可能性。
瓦尔基里女武神，竟然拼着毁灭的危险，都要召集所有的瓦尔基里进行围剿，如果是灭世魔女本尊的话...好像就能够理解了?
可要是这样的话，恐怕这个消息已经传到了众神处...
这是一个更加糟糕的消息。
“我可没说过我就是灭世魔女，”洛泠摇了摇头，说道，““我...确实和灭世魔女有一点关系，所以我才能认得她。但我不知道的是，为什么我现在的容颜...甚至体态，都是她的模样。”
“这...当真?”
精灵狐疑地打量着洛泠，她总觉得这位洛泠小姐隐瞒的事情实在是有点多，东一榔头西一榔头，有些事情又说忘记了，有些事情却又信誓旦旦，以至于她一时之间难分真假。
“至少在这件事情上，我说的都是真话。”洛泠轻声说道，，“至于我不记得的事情...精灵小姐，如果时机恰当，我会记起来的。
“总而言之，我们是站在同一边的。”
精灵在沉默一会之后，缓缓地露出欲哭无泪的表情，咬着嘴唇微微抽泣，
“我的好姐姐啊，你这话说得...是我想和你站一边吗?没错，我是挺讨厌众神的，甚至可以说是刻骨铭心的仇恨，但我又不傻，现在的我跟众神对上，基本上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现在都完啦，瓦尔基里肯定记住咱俩了，众神也把我记到了小本本里面，这贼船我是不想上也得上...好姐姐呀，你就别再坑我啦，你看我...都被你坑得多惨...”
说着，精灵还抹了抹眼泪，就是动作有点假，而且还在偷偷透过指缝观察着洛泠的表情。
称呼从小妹妹一路进化到好姐姐，能够看出精灵的心情变化究竟有多么跌宕起伏。
看着这一幕，洛泠颇有些哭笑不得，只能无奈地说道，
“精灵小姐，我...主观上没想坑你，真的。”
她承认，之前被荼蘼坑了一笔之后，确实多少有点怀恨在心，但真没想对跟荼蘼长得一模一样的精灵下手。
这些全是意外!
当然，也有可能是某种冥冥之中的安排，尤其是无意间坑掉了精灵好几件神器的事情...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要怪就怪荼蘼吧。
洛泠在心底把这口锅从自己身上摘得干干净净之后，便莫名地理直气壮了些许。
对于洛泠的甩锅，精灵除了怒目相视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不过很快，精灵还是缓了过来，浮现出些许凝重的神情，
‘所以，洛泠小姐，你能‘记得'的事情还有多少?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再隐瞒下去...我们两都得死。
此时精灵的语气加重了不少，直勾勾地看着洛泠，深邃的目光像是要贯穿洛泠的所有念头。
惹上众神的祸事，就连精灵都不得不慎重以待，否则的话...一旦出现意料之外的情况，便是无可挽回的深渊。
“我清楚...你让我先想想。”
洛泠轻声说道，然后微微陷入了沉思。
冥界之船「纳吉尔法」继续顺着冥河漂流直下，逐渐向尼伯龙根的深处驶去。
船上陷入了一阵压抑的静谧，精灵目不转睛地盯着洛泠，内向深处的紧张正在逐渐加重。
不只是因为未知的危险，还因为...洛泠所说的一切，关于灭世魔女的事情。
精灵根本没有打算在这个时候对上众神，哪怕高高在上的众神们主导了对精灵一族的灭绝。
预想之中，这一趟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对上复数级别的瓦尔基里。
除了瓦尔基里之外，尼伯龙根的其他存在根本不足为虑，可怕的骇物与诡异的魂灵，在精灵面前都不是问题。
她一直以来都很理智，很清楚纯粹的仇恨解决不了问题，所以为了能够颠覆众神，哪怕只是杀死其中一两位也好，为了这样的目标，精灵一直在收集强大的神器。
之所以只身冒险深入到尼伯龙根，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
灭世魔女，被众神视为不可接触的存在，她肯定不只是因为强大才会被众神忌惮甚至恐惧，多半拥有着某种难以想象的力量，足以让众神连触及都为之恐惧，所以才会下此死手。
出于这样的猜测，以及某些传言，精灵终于还是冲动了一次，偷渡到尼伯龙根这座地狱一般的监狱之中，试图找到灭世魔女的秘密。
而现在，这个秘密...似乎就要在她面前被揭开了。
洛泠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
她抬头望向精灵，看着对方小脸上难掩的紧张色彩，脑海里浮现出荼蘼曾向她诉说过的，对方的终局，一时之间流露出些许哀伤。
孤独地等待一个没有结果的结果，直到彻底消亡。
“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会颠覆你过往的认知。”洛泠认真地说道，，“但你必须相信我。”
“...嗯。”
精灵微微颔首，脸上的紧张之色已经溢于言表。
她有一种预感，自己正在触及世界的真相。
“首先，灭世魔女并不是灭世魔女，准确来说，她应该是创世神。”洛泠尽可能地用精灵能够理解的语言进行描绘，“这个世界...瓦尔哈拉，就是她创造出来的。
“这不是什么教的教义，这是一件毋庸置疑的事实。”
“这...”
对于精灵而言，这样的真相确实过于...离谱。
她隐约能够推测得到，灭世魔女这个称呼应该只是众神施加于她的污蔑称谓，却从未想过，这位“灭世魔女”才是真正的创世神。
“其次，她所说的灭世之灾是真的，这段时间...应该已经呈现出一些迹象了。”
洛泠沉吟少许，把关于虚无与虚界的一些特征告诉了精灵。
包括湮灭。
听完之后，精灵的脸色一阵煞白，她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勉强地点点头，
“最近的「世界树」尤克特拉希尔里确实出现了不少这种情况，但...众神已经出手控制住了这种情况，甚至连消息都没有传开，所以应该...还不至于灭世吧?”
洛泠摇了摇头，说道，“不过只是短暂的遏制而已，众神对此同样束手无策。”
“如果是这样的话，作为创世神的她为什么会被众神杀死呢?”精灵还是有些不甘心，出声问道。
“作为创世神的她，见到自己创造的一切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你觉得她还想竭尽全力拯救世界吗?”洛泠却幽幽地反问道。
精灵没有说话，她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但我觉得...她可能遇到了其他的情况。”洛泠叹了口气，说道，“因为我还是很难想象...她会选择放弃，哪怕这个世界背叛了她。”
精灵依旧直视着洛泠，直到看见洛泠眼底深处浮现的些许哀伤。
她很清楚，此时此刻，-切言语都是苍白的。
“更何况，她真的被杀死了吗?”
洛泠抬起头，认真地说道。
“...应该吧?”精灵说着，但连她都有些不确定，，“据说是众神一同出手，调动了不知多少件神器，更是耗费了无数的一次性赝品神器，连留下的遗骸都被永远地镇压在尼伯龙根里...”
当年的事实比洛泠从荼蘼处了解的还要夸张许多，昔日之时，杀死蜕升残影的并不只有大量的「冈格尼尔」，众神可以说是倾尽全力，生怕蜕升残影会重新复苏。
可这一切的前提只是建立在，，“灭世魔女”仅仅只是威胁众神地位乃至生命的存在。
而如果真如洛泠所说，这是一位真正的创世神...
真的能够被杀死吗?
“无论如何，我们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洛泠说道，“反正你一开始也是打算过去的，精灵小姐。”
“我确实打算过去...但我没打算在引得所有瓦尔基里，甚至是众神的注意下过去啊!”精灵瞪大了双眼，说道，“如果你现在的这张脸真的与‘灭世魔女'一模-一样，众神得到这个消息估计都快发疯了吧!”
“是有点不太方便。”洛泠沉吟稍许，说道，6“我换张脸就是。”
“洛泠小姐，你又在异想天开了，易容术是骗不过众神的眼睛的，连我都骗不过去...”
精灵扯了扯嘴角，但很快便看到洛泠只是闭上双眼，刹那之间，气质便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下一刻，她的身形娇小了不少，背后浮现出数条虚化的毛茸茸尾巴，缓缓地摇动着，一袭黑发眨眼间便尽化作粉白之色。
稚嫩娇柔的脸颊却是倾城动人的容颜，哪怕闭着双眼，都有一种令人怦然心动的感觉，连精灵都不例外，心脏扑通直跳。
一双樱色的双眸缓缓睁开，带着些许迷离的眼神，更是勾人。
“没想到，竟然成功了...”
洛泠轻声说道。
她本来是想用仙女形态的，但仙女形态确实太废了，所有的能力都点在时间长河上，以至于一点战斗力都没有。
在目前这个危险的情况下，没有战斗力的仙女形态只会拖精灵的后腿。
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别继续坑她了，再坑下去她老人家真得哭...
于是乎，洛泠便想着再试试其他的形态，当尝试到有苏铃形态的时候，出乎意料地完成了化身。
或许是因为尼伯龙根的特殊环境?
被称之为“死人之国”，只剩下魂灵与骇物的尼伯龙根，或许正是以半神魂体存在的有苏铃形态施展发挥的地方。
完成化身之后，洛泠稍稍抬头便看到呆如木鸡的精灵，伸手挥了挥，
“精灵小姐?”
“你，你是洛泠?”
精灵稍稍缓过神来，但依旧感到不可思议。
她无论动用什么手段，都没有看穿洛泠的伪装，完全就是本相。
“嗯，但现在你也可以叫我有苏铃。”洛泠说道。
“额...这是什么情况，人格分裂吗?”精灵有些凌乱。
“是有点像，如果能够方便你理解的话。”洛泠沉吟片刻，继续说道，“人格分裂是多个人格用同一具身体，我算是同一个人格用多具身体。”
“哦...”
精灵小姐虽然在回应，但从她的表情里可以看出，她的世界观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进行崩塌。
今天她知道的事情，实在有点多，她的小脑袋貌似有些理解不能。

第一百四十九章“女武神”99(5k)
在航行了一段时间之后，这艘冥界之船「纳吉尔法」终于还是抵达了极限，密密麻麻的指甲缓缓地裂开，然后沉入了冥河之内。
洛泠和精灵提前离开了这艘船，在冥界之船沉没的最后时刻，精灵甚至还恋恋不舍地目送着它的离去，悠悠地长叹一声。
虽然这只是一件一次性的赝品神器，但在一众赝品神器之中，算是还原度比较高的。
更重要的是，这算是精灵手上为数不多的保命手段。
“安啦安啦，精灵小姐，不过就是一件神器而已，之后我带你再多弄些回来!”洛泠拍了拍精灵的肩膀，宽慰道。
“但愿真的没问题吧...”
精灵耷拉着小脸，垂头丧气道。
很快，她便收拾好了心情，重新警惕了起来。
洛泠同样绷紧了小脸，左顾右盼，把周围的一切都收入眼底。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里是尼伯龙根深处的缘故，周围的迷雾散去了不少，可以稍微看清远一些的景色，都是一些阴沉沉的建筑轮廓，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周围。
差不多可以判断出来，洛泠和精灵此时所在的位置，应该是一座废弃的遗迹。
精灵沉吟稍许，然后先是拿出一个古怪的罗盘，然后又掏出一块怀表，最终更是拿出一个造型奇特的沙漏，还在眼花缭乱地进行着操作，直接把洛泠都给看傻眼了。
最为奇异的是，在进行这一系列操作的时候，精灵一双碧眼更是熠熠生辉，谨慎地扫过周围的每一处。
虽然看起来很像是神棍，但又莫名地有一种寻宝猎人的感觉...
“奇了个怪，周围...怎么全都是神器的气息?”精灵皱起眉头，低声喃喃道。
她又看了好一会之后，才叹了口气，逐一把这些寻宝器物收了起来，然后揉了揉双眼，熄灭了发光的碧眼。
“有点意外啊...”
精灵沉声说道。
“所以是什么情况?”
洛泠好奇地问道。
“这里...可能和众神拥有的力量有关。”精灵呼出一口气，说道，“到处都残余着犹如神器一般的力量，但微乎其微，像是年代久远的众神造物。”
洛泠听完之后，同样仔细地感应了起来。
可她的感应却是一无所谓，因为周围充斥着的都是「噩魇」-「游梦」的路径，她只能感受到这一层，却无法继续深入。
不过，或许是因为洛泠现在是掌握「噩魇」-「游梦」路径的有苏铃形态，周围的一切对她而言都相当亲近。
“但...还有一种可能。”精灵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目光微烁，，““这里可能是‘灭世魔女'的造物。”
“嗯?”一听到蜕升老妈，洛泠立刻便来了精神，“什么说法?’
“因为...这里残余下来的力量，给我的感觉比众神本身和他们拥有的神器都要厉害得多。”精灵说道，“如果依你所说，灭世魔女-暂且这样称呼她吧，是比众神更高一级一级的存在，就有可能是她的造物。
“...是这样的吗?”
洛泠却是狐疑了起来，她确实感觉到亲近没错，但...却没能察觉到关于「蜕升」-「末日」的分毫力量。
“绝对不会有错的。”精灵笃定地说道。
“你的那些神棍器物没问题吧?”洛泠还是有些迟疑，她没道理连「蜕升」-「末日」的力量都无法察觉。
“什么神棍器物?啊，你说我刚刚拿出来的东西吗?”精灵讶然道，“那些东西只是辅助而已，真正起作用的，是我的双眼。'
精灵说着，然后便扭头直视着洛泠，一双碧眼之中微微发出光亮。
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眸间印刻着一枚奥秘的烙印，似乎是源自于血脉深处的力量。
“这是我们精灵一族引以为傲的血脉天赋，能够清晰地分辨出世间一切能量的走向与源头，那些花里胡哨的器物只不过能够协助我更快进行定位而已，真正起作用的还得是我这双眼睛。”
“...这么厉害?”
洛泠着实是不小地被震惊了一把，这个可不是感知，是清晰的视觉。
哪怕是傀儡谣能力，都无法在这一方面上追根溯源到这种程度。
难怪精灵说她能够发掘出众神都发现不了的神器，敢情这是精灵一族的种族天赋啊!
就在这时，精灵看着洛泠的目光变了些许。
她皱起眉头，满脸认真，眸间的色彩又强烈了几分，几乎凝成实质。
洛泠被精灵看得都有些心底发毛，难不成精灵的双眼还能看穿她的来历。
虽然这个来历并不是多么难以启齿，但现在这个时候确实没必要暴露出来。
“洛泠，你的力量...似乎有点奇怪?”精灵缓缓地合上了双眼，一边做着眼保健操，一边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色彩如此斑驳的力量...”
“什么意思?”洛泠问道。
“在我的视野里，每个人身上的力量都有一种独一无二的‘色彩'，我就是靠着这些色彩来进行分辨的。”
精灵重新睁开双眼，碧绿的眼眸里已经微微泛着些许血丝，
“但...你的色彩太多了，多到我都看不完--你该不会是专门靠着吸别人的力量来使用的恶魔吧?”
听到这句话，洛泠心底咯噔一声。
从某种意义上，她似乎...是?
但还没等洛泠解释，精灵却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说道，
“应该只是一种特别的情况而已，吸再多也不可能会有这么多的色彩...”
“特别多吗?
洛泠讪讪地问道。
“如果是以数量计算的话，应该是以亿起步吧，我算不过来。”精灵随口一说，“你难不成还能吸到上亿人的力量?整个世界上都没有这么多的能力者。”
听到这儿，洛泠差不多明白了过来，却同样陷入了沉默。
她知道这种情况究竟是什么意思。
因为洛泠本身就是诞生于繁星文明湮灭之时最后向往「蜕升」的意志，所以她力量的源头...其实就是繁星文明的一切。
如此斑驳的色彩，如此辉煌的过往，却在「末日」之灾过后，唯一能够留下的痕迹，只有一位名为“洛泠”的少女而已。
何其可悲。
精灵没有听到洛泠的回应，便扭头望了她一眼，却在不经意之间看到了洛泠流露出来的些许哀伤，不由得心脏砰砰直跳。
主要是因为洛泠此时的容颜实在过于极致，哪怕同为女性的精灵都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动些心思，再加上这一丝哀婉的气质.
真可怕啊。
精灵耗了不少心力，才总算把目光扭转了回来，说道，
“洛泠小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而已。”
洛泠缓过神来，很快便挥散了这一丝哀婉的气质。
她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说道，
“这些建筑...是瓦尔哈拉的风格吗?我从未见过类似的。”
这是一座遗迹废墟，基本上都是断壁残垣，但还是勉强能够看出过往的一丝模样。
虽说称不上辉煌伟大，却也算得上是精致。
“不是，”精灵摇了摇头，说道，“瓦尔哈拉的众神喜欢建造巨大的建筑，不可能如此窄小，连同他们的信徒都是如此。至于其他的存在...没有能力去建造这种规模的建筑了。”
洛泠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继续走着。
与此同时，精灵还在继续侦查着周围的环境，看看能不能找到灭世魔女遗骸的线索。
之前在外界的时候，精灵就已经通过拿到魔女遗物，记住了属于灭世魔女的色彩，这便是她敢独自一人便来到尼伯龙根寻找神器的底气。
就在这时，洛泠的耳边似乎响起了一道轻柔的嗓音，听不出是在说什么，像是一种陌生的语言，却无比清晰。
她立刻循着声音的方向望了过去，却仅仅只能看到薄薄的迷雾，仿佛声音的源头还要更远一些。
“洛泠小姐，你发现什么了吗?”
察觉到洛泠的异动，精灵连忙问道。
“好像...是有什么。”洛泠眯起双眼，说道，“你刚刚没有听到声音吗?’
“什么声音?”精灵不明所以。
与此同时，这道陌生的嗓音再度响起，依旧是从未听过的语言。
而这一次更加清晰，得以让洛泠确定大概的位置。
洛泠扭头望向精灵，却看到精灵依旧是一脸茫然的模样，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
“难不成，只有我能听见?”
洛泠心底闪过一阵疑惑，然后出声说道，
“精灵小姐，你继续开你的天眼，跟着我过去。”
“什么开天眼...算了，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但这种能力很耗精力的，你等会得给我补偿补偿...”
精灵抱怨了一句，但一双碧眼还是重新染上了些许辉光。
洛泠小心翼翼地向着声音的源头走去，直到走到某个位置的时候，精灵忽然低呼一声，
“瓦尔基里!”
“什么?”
洛泠脚步停顿了一下。
“我说，前面...有一具瓦尔基里。”精灵合上了辉光的双眼，说道，“我看到了力量的痕迹，虽然与之前遇到的瓦尔基里女武神有所差别，但...绝对没错。”
“但她似乎没有向我们进攻?’
洛泠犹豫了一会，说道。
“这...我也不清楚，但确实有一位瓦尔基里。”
说到这儿，精灵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但洛泠听着耳畔传来的呢喃低语，以及莫名的熟悉感觉，还是决定继续前进。
“过去看看吧，如果只有一具的话，我可以应付得来。”洛泠沉声说道。
“...行吧。”
虽然不知道洛泠打算做些什么，但精灵还是选择相信她。
只不过，她已经拿出了一件神器，随时准备跑路或者绝杀。
洛泠继续走了过去，直到声音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耳边，才停下了脚步。
精灵抱着神器，满脸警惕地观察着周围，却是空无一物。
她忍着眼睛的涩痛，再度开了一次天眼，便立刻惊呼了起来，
“瓦尔基里就在你面前!洛泠小姐!”
虽然肉眼什么都看不见，但此时的天眼视野之中，却清晰地描绘出一名少女的轮廓，就站在洛泠的面前。
“我知道。’
洛泠轻声说道。
与精灵不同，她清楚地见到了面前的少女。
乱糟糟的头发是褐红色的，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眸里却是碧翠之色，一张说不上好看的脸畏畏缩缩，却在呢喃低语些什么。
与之前瓦尔基里盔甲之下的女武神，是同样的人种。
甚至，可能是亲人。
但...这名少女却不是活人，她只不过是一道连魂灵都说不上的残影，借着天生亲和「噩魇」路径的体质，得以在世界上留存些许痕迹。
洛泠更没有忘记的是，与瓦尔基里女武神和这名少女在外貌特征上极为相似的，还有一个人。
小艾尔莎。
同样拥有着天生亲和「噩魇」路径的体质，只不过小艾尔莎的亲和度更高而已。
“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洛泠环顾四周，这处突兀的遗迹，应该就是这些褐红色头发的人们曾经居住的地方。
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们成为了瓦尔基里?
从女武神临死之前的解脱神态来看，想必这并不是自愿...
“众神啊...”
洛泠轻叹了一声。
“众神来了吗?”
精灵吓了一跳，连抱着的神器都好一阵踉跄，险些丢出。
“没来呢。”洛泠收回了目光，说道，“放心吧，她不是瓦尔基里女武神，只是...她们的族人，而且已经死去很久了，留在这里的只是一道回响而已。”
“哦。
精灵似是非是地点了点头。
“你之前见过其他的瓦尔基里女武神吗?”洛泠问道，“除了上次被我们杀死的那个。”
“没见过。”精灵摇了摇头，说道，“瓦尔基里女武神都是藏在盔甲里面的，哪怕被杀死，过一段时间也会重新复活。上次...上次是特别的情况，我们连盔甲都打碎了。”
不仅仅是因为洛泠强行拿住瓦尔基里的缘故，还因为精灵直接拿出了大杀器，动用一件神器来对付一位瓦尔基里。
“在你看来，所有瓦尔基里女武神的色彩特征都相似吗?”洛泠继续问道，然后指了指前面的位置，“就和她一样?”
“该怎么说呢...”精灵仔细想了想，说道，
“同一个地方的瓦尔基里女武神，色彩相近。除了尼伯龙根之外，瓦尔哈拉的其他地方也是有女武神的，都是众神的耳目。至少在尼伯龙根之内的瓦尔基里女武神，她们的色彩都相差无几。
“我大致明白了。”
洛泠微微颔首，望向褐红色头发少女的目光多了些许怜悯。
“无论你是不是小艾尔莎的族人...总之，先安息去吧。”
洛泠轻叹一声，然后挥了挥手。
这一丝徘徊的回响，在这一刻彻底摆脱世间的困扰，缓缓消散。
少女已经死了不知多久，回响并不是复苏的希望，只是徘徊的恐怖。
只要彻底消散，对少女而言才算是解脱。
‘...我是不是不知道些什么?”
精灵看到洛泠认真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瓦尔基里女武神，本质上应该是那件具装和大剑。”洛泠低声说道，“里面的女武神...只不过是因为适合驱动这件具装，才会被塞进去。
“她们并不是使用瓦尔基里的女武神，她们不过只是瓦尔基里的奴隶而已。”
洛泠看着这处遗迹，继续说道，
“这里曾经住着一些居民，她们都拥有着驱使具装的资质，然后众神发现了她们，镇守尼伯龙根的瓦尔基里随之诞生。”
简单的几句话，便勾勒出一个血腥的过往。
没有谁想成为受他人支配的奴隶，这些褐红色头发的女子同样如此。
但很可惜，她们无力违抗众神的意志。
“众神真是造孽啊。”
精灵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她的族人同样受到众神的迫害而灭亡，所以非常能够理解这种情况。
就在这时，随着这道回响的彻底消散，一直被精灵挂在腰间的罗盘忽然动了动。
“嗯?”
精灵拿出罗盘看了一眼，瞬间便露出惊喜的表情，
“好像有反应了!”
她连忙又拿出其他的器物一阵捣鼓，最后以艰难地再开一次天眼作为结束。
“呼，果然是这样。”精灵吐出一口气，说道，“之前因为这道回响的缘故，到处都散漫着高阶的力量，覆盖了不少色彩。
“好消息，现在已经可以确定我们所在的位置，尼伯龙根的‘无人岛'，与最深处的‘死人之国'，也就是传闻里灭世魔女被镇压的位置相距不远。”
“这样啊，不过精灵小姐，我这里有个坏消息，你想听吗?”洛泠用极为平淡的语气说道。
“什么?”
精灵抬起头，便看到洛泠凝重的神情。
“她告诉我，姐姐们都回来找她了。”
洛泠指着回响消散的位置，说道。
“也就是说...”
精灵的笑容定格在这一刻。
“没错，所有的瓦尔基里女武神，正在向我们赶过来。”
洛泠点了点头，确认了精灵的心中所想。

第一百五十章解脱(5k)
不知究竟是因为回响的消散，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所有的瓦尔基里女武神全都察觉到了洛泠和精灵的存在，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赶了回来。
要知道，之所以瓦尔基里女武神们会镇守在尼伯龙根之中，除了尼伯龙根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监牢之外，最重要的当然就是位于尼伯龙根深处的“死人之国”。
最令众神忌惮的存在，灭世魔女的遗骸，便在其中。
“这...”
一时之间精灵便是直冒冷汗，先前一位瓦尔基里就已经让她焦头烂额，足足八十位...
她是真的束手无策了。
“洛泠小姐，我手上可没有另一艘冥界之船了，你要是还有什么手段，这个时候就别继续藏着了...”
精灵哭丧着脸说道，言语之间颇有些幽怨。
虽然没有直接说，但她多少还是对洛泠有些怪罪的。
瓦尔基里之所以能够在这个时候锁定她们的位置，肯定和洛泠刚刚驱散的回响离不开关系。
“别急。”
洛泠摆了摆手，神情微微沉思着，脸上没有半点慌乱的神色。
看到大难当头依旧沉着冷静的洛泠，精灵脸上浮现出些许迟疑，问道，
“你...真的有能够解决掉八十位瓦尔基里的大杀器?”
洛泠抬起头，淡然地说道，
“以你理解的方式，应当是没有的。”
“...那还不赶紧跑!”精灵立刻便急了，“先不去‘死人之国'，至少先绕个弯，避开瓦尔基里们的追袭再说吧?”
“我确实没有抗衡八十位瓦尔基里的办法，但...我们不需要抗衡。”洛泠轻声说道，她直勾勾地望着前方，神情带上了些许怜悯，“她告诉了我一个故事，或许...能够派得上用场。
“什么她，什么故事?”
精灵的脸上闪过些许疑惑。
“刚刚的女孩。”洛泠叹了口气，“我稍微动用了一点手段，跟她了解一些...关于瓦尔基里女武神们的事情。”
准确来说，是“诡化”，即让这道残余的回响陷入洛泠极具侵染性的幻梦之中。
少女很快便把她们在尼伯龙根之中所遭遇的一切，全都告诉了洛泠。
....完全出乎了洛泠的意料之外。
“尼伯龙根...至少这一处尼伯龙根，并不属于瓦尔哈拉，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洛泠神情认真，沉声说道。
这是一块巨大的世界残骸，从某处剥离开来，坠落到瓦尔哈拉之中，嵌在「世界树」尤克特拉希尔里的树根处，本质上并不属于瓦尔哈拉的一部分。
“尼伯龙根”之内的原居民们，外貌特征基本上都是红发碧眼，无论男女。
当“尼伯龙根”失陷于瓦尔哈拉之后，众神的目光注视到了这里，很快祂们便发现了“尼伯龙根”的特性，并纳入麾下，成为一座永远都无法逃出生天的监牢。
至于里面的居民们...
他们成为了尼伯龙根的第一代骇物“不死人”，仅有-有一部分具备着特殊资质的少女，被众神利用了起来，化作所向披靡的瓦尔基里。
实际上，瓦尔基里的强大不仅仅是具装与战刃，更重要的是她们可以利用“尼伯龙根”的特性与自身的能力相结合，再加上具装本身，几乎是不死不灭的存在。
哪怕被砍成碎片，都能够重新复原回来。
如果精灵单独面对瓦尔基里女武神的话，哪怕她使出神器大弓，成功击溃了具装，都无济于事。
只要数息时间，瓦尔基里会重新完成修复，再度重生。
尼伯龙根之中无处不在的迷雾，就是她们的力量之源。
可惜的是，洛泠的存在本身就已经遏制了这种趋势，所以当她捏碎女武神的心脏时，对方的复生能力便彻底失效。
洛泠对话的褐红色头发少女曾经险些成为瓦尔基里女武神，但因为她在最终测试的时候，无法承受具装的力量而彻底消亡，只留下一道回响不断地在尼伯龙根之中徘徊。
像她这样的情况，不知有多少案例。
八十一位瓦尔基里女武神，是从数千位备选者之中极少数的成功案例。
至于失败的话...
结果便只能是消亡。
听完这些之后，精灵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她同样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轻叹一声，
“原来，这才是瓦尔基里女武神的真相...”她苦笑一声，继续道，“亏我在小时候还很想成为瓦尔基里女武神，好在我的父母阻止了我...当时的他们，应该就已经知晓这一切。
“或许，正是因为精灵一族知道得实在是太多了，众神的眼里容不下我们的存在。
尼伯龙根之外，同样有瓦尔基里的存在，只不过在数量上稍逊一筹，毕竟不是哪里都能够找到如此多适合成为女武神的存在。
更重要的是，瓦尔基里盔甲是有限的，甚至比女武神本身更加珍贵。
也仅有尼伯龙根的特殊环境，可以让瓦尔基里盔甲的材质要求降低不少，缺点就是这些瓦尔基里活动范围仅限于尼伯龙根之中。
总而言之，在理解了瓦尔基里与女武神的本质之后，想要彻底瓦解对方的办法就很简单了。
“不过，真的没问题吗?”
即便说到这个份上，精灵依旧有些忐忑不安。
没办法，瓦尔基里的强大在瓦尔哈拉之中，几乎是深入人心的，她们的出现几乎等同于众神本身。
前不久成功绞杀一位瓦尔基里，精灵到现在都觉得有些不太真实，因为有点过于简单了。
“没问题。”洛泠微微颔首，又补充了一句，“应该吧。”
“别应该啊...”
精灵愁眉苦脸道。
“不然还能怎么办?跑吗?”洛泠摊手道，，“精灵小姐，你觉得在没有冥界之船的情况下，我们能够绕得开她们吗?”
“...你能吗?”
精灵梗着脖子问道。
“我不能。”
“那我也不能。”
精灵缩了缩小脑袋。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爆鸣声由远及近地传来，洛泠和精灵齐齐望去，只见远方密密麻麻几乎全是瓦尔基里女武神。
她们的剑刃之上全都带着无上的辉光，刺破周围的迷雾，直抵洛泠和精灵的视野之中。
不过只是一个眨眼，她们便飞掠到能够被洛泠和精灵看清的位置处，森然的寒意袭来，震耳欲聋的爆鸣声更是不禁让人头昏脑涨。
“竟然...这么快?”精灵小脸煞白。
如果刚刚选择跑路的话，根本跑不了多远，就会被瓦尔基里们追上。
她之前还是过于低估瓦尔基里的机动性，确实能够称得上是众神最引以为傲的超级兵器。
精灵稍稍侧脸，想看看洛泠看到这一幕之时会有什么反应。
但出乎精灵意料的是，即便在直面数量如此恐怖的瓦尔基里，洛泠精致绝美的小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神态上的变化，唯有一双樱红色的眼眸之中流露出些许的哀伤。
“都到梦里来吧。”
洛泠缓缓开口，轻声说道。
与此同时，精灵忽然感觉她的身体变轻了不少，精神更是一阵恍惚。
她意识到这应该是洛泠的能力，瞬间急得想开口提醒洛泠别对友军动手。
很显然，在洛泠的能力作用之下，精灵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无法遏制的精神恍惚之后，精灵再度睁开双眼，她捂着昏昏沉沉的小脑袋，尽可能地望向洛泠的方向。
但她先看到的，却是站在不远处，数量众多的褐红发女子们。
她们之中有老人，有女子，有少女，有小女孩，抛去相似的发色而言，容颜与体型差别都相当巨大，很难想象她们竟然都是规整统一的女武神。
所有女武神的碧绿眼眸都泛着迷乱之意，几乎完全失去了所有的色彩，似乎只是一具任人摆布的傀儡而已。
“送她们上路吧，精灵。”
就在这时，洛泠的嗓音在精灵的耳畔响起，把她吓了一跳，好一阵左顾右盼，却没有看到洛泠在哪。
“这是...”
精灵迟疑着问道，但动作却没有任何迟疑，很快便拿出了神器大弓，似是非是地瞄着这些女武神。
“我把你和她们都送入了幻梦之中，你可以动用你的所有手段，助她们解脱。”洛泠的嗓音透露着些许虚弱，说道，“尽可能快一些，我能坚持的时间不多。”
“.….嗯。”
精灵小脸上的神情立刻便认真了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始拉弓射箭。
无数的光矢凝练，随之刺耳的弓弦声响起，漫天箭雨从天穹之上洒落，刺穿了这些女武神。
直到即将消散之际，她们失去色彩的双眸才重新拥有了属于人类的情绪，是悲伤，是愤怒，是释然，是解脱..
一阵强烈的情感与精灵共鸣，她不由得捂着心脏，半跪在地。
无数的画面在精灵的脑海之中一闪而逝，快到她看都看不清内容，却能够清晰地了解到，这些全都是女武神们过往的遭遇。
她们即将消散的回响，像一击重锤似的砸在了精灵的脑海之中。
又是一阵恍惚之后，精灵踉跄地跌坐在地，忍着眉心的剧痛睁开双眼，望向瓦尔基里的方向。
只见所有的瓦尔基里盔甲都没了声响，乱七八糟地跌落在地面上，偶尔几具破碎的，能够看到里面是一具干涸的遗体。
这些被用作瓦尔基里“燃料”的女武神们，本就只是在尼伯龙根的特性之中才会拥有不死，但洛泠通过另一种方法彻底杀死了她们的意识，瓦尔基里就此失去了动力，变成了一块废铁。
精灵艰难地站起身来，甩了甩小脑袋。
她的消耗其实并不大，只是承受着女武神们临死之前的记忆冲击，精神略有些疲惫而已。
“洛泠小姐，这就...已经解决了吗?”
精灵才出声说道，扭头便看到一道摇摇欲坠的娇小身影。
她连忙闪身过去伸手接下，娇柔的身躯在她的怀里几乎轻若无物。
“洛泠小姐?”
精灵轻唤一声，怀中的女孩缓缓睁开双眼，轻声应道，
“嗯。”
“你...没事吧?”
精灵问道，但感受着怀中少女的柔软触感，心脏却是止不住地扑通直跳，连挪开目光之后还是难以遏制。
洛泠小姐的新模样可真的是...
究竟为什么会生得如此好看啊!
“没事，只是第一次动用这项能力，一时之间难以节制而已。”洛泠摇了摇头，但嗓音已然虚弱不堪，“走吧，趁现在，众神还没有察觉到这里的异变，去‘死人之国'。
“嗯，但...洛泠小姐，你真的没问题吗?”
精灵忍不住问道，毕竟洛泠看起来几乎奄奄一息，连身体都变得冰凉了起来。
她都觉得自己抱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柔软的冰。
“休息一会就行。”
洛泠说着，然后微微合着双眼。
“行，你就这样先睡会吧，我带着你过去。”
精灵点点头，她又忍不住看了几眼，心底闪过一阵无言的感慨。
“不，我只是合着眼睛而已。”洛泠没有睁开眼，缓缓说道。
这句话一出，洛泠自己都没有什么表情，反而是精灵浮现出窘迫的脸色，吞吞吐吐地说道，
“我，我可没有想过偷偷在你睡觉的时候做些什么...”
“嗯?”洛泠反而微微睁开眼睛，“我只是因为一些特别的情况不能睡觉而已，你是想...”
“啊呀，是你听错啦。”
精灵连忙敷衍道，然后着急忙慌地把洛泠转移到背上，小脸已是通红的脸色。
......
洛泠没有说话，她的精神确实相当疲惫。
一次性让所有瓦尔基里陷入幻梦，或许在外界对她而言并不算麻烦，但在时间长河节点上，她能够停留的精力是有限的。
现在只能抓紧时间休息休息，尽可能在坚持不住沉沉睡去之前，能够见到蜕升老妈的遗骸。
在离开“无人岛”之前，精灵最后又看了一眼远方崩溃的瓦尔基里们，回忆着脑海里闪过的画面，眼神也免不了带上了些许怜悯。
她总算能够理解，洛泠在见到瓦尔基里之时所流露出来的情感。
精灵呼出一口气，本就布满血丝的眼眸再度散出些许光亮，她强行透支，再度开启一次天眼。
本来是想休息一段时间之后再进行尝试的，但洛泠的一番话也让她紧张了起来。
尼伯龙根之内所有瓦尔基里的覆灭，必然会引起众神的注意，这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现在若不尽快找到灭世魔女的遗骸，迎接她们的只会是众神的震怒。
届时...
她们的下场，只有死无葬身之地。
循着眸间缤纷多彩的颜色，精灵找到了通往“死人之国”的道路。
背着半梦半醒之间的洛泠，她直接迈开了步伐，全速赶了过去。
......
洛泠并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她一直停留在“深度诡化”的状态之中，因为只有这种状态才能继续维持着她的意识停留在尼伯龙根之中。
在这种状态下，洛泠能够感知到一切与往日并不相通，更多的是朦胧的混沌。
洛泠差不多能够理解赤女在无数的岁月之间，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状态，比她现在还要更严重一些。
而且，因为赤女的影响力远超洛泠，她在陷入这种状态之时，当时的“传说之地”就会与她的幻梦完全同步。
洛泠一直持续到精灵焦急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她才摆脱了“深度诡化”的状态，缓缓睁开双眼，轻声说道，
“到了吗?”
“到是到了。”精灵说道，语气却极为为难，“可...我好像找不到灭世魔女的遗骸。”
此时精灵的双眼流出了些许血泪，可以看出她为此究竟作出了何等沉重的努力。
在来之前，精灵还专门找到灭世魔女的遗物，记住了她的色彩。
可真的抵达尼伯龙根的最深处，“死人之国”后，她才发现...仅仅如此的话，完全没用。
她确实在“死人之国”里看到了灭世魔女的色彩。
但问题是，这种色彩几乎涂满了整座“死人之国”，她的能力完全派不上用场。
“到了就行。”
洛泠轻声说道，然后轻轻一跃，从精灵的背上下来。
虽然她的步伐还是有些虚浮，但至少也算是勉强打起了几分精神。
“你找不到没关系，我可以找到。”洛泠轻声说道。
她闭上双眼，再度睁开之际，已然换回了本体形态。
只不过，此时洛泠的本体形态，却是她记忆之中蜕升的容颜。
洛泠伸出手，她的指尖滑过一丝柔软的暖意，似有若无地为她指引着方向。
甚至，洛泠都没有动用过任何能力。
她只是站在这里，这里的一切便告诉了她答案所在
“显然在找到她这一方面，我比你更擅长一点。”
洛泠耷拉着的眼皮微微腾出些许笑意，然后顺着这道指引，缓缓向前走去。
“我倒是很好奇，她究竟是你的谁...”
精灵嘟囔了一句，便跟在了洛泠的身后。

第一百五十一章灭世魔女，「末日」1(8k)
位于尼伯龙根深处的“死人之国”。
尽管是在尼伯龙根的最深处，漫散于整个尼伯龙根之中的迷雾却是要淡了许多。
并且，越是继续深入，这些迷雾便愈发淡薄。
与之前“无人岛”的遗迹残骸完全不同的是，“死人之国”里呈现出来的却是精灵最为熟悉的城市风貌。
通过城门穿过宏伟高大的城墙，鳞次栉比的建筑群出现在两侧，稍稍抬起头能够看到远方堪称巨大的神殿，这是几乎每一座瓦尔哈拉城市都会拥有的标志性建筑。
除了空寂无人之外，似乎这一切都与瓦尔哈拉的其他地方别无二致。
从“死人之国”的一切可以看出，众神一开始应该是打算把尼伯龙根当做一个正常的地界使用的，甚至为此建造了一座宏伟的城市。
但...尼伯龙根的特质，确实无法正常生存，所有踏入其中的人类都会逐渐迷失，无可挽回地成为尼伯龙根的一部分，化作没有任何神智的骇物。
除了原住民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存在能够正常留存在尼伯龙根，哪怕是众神都不在例外的行列之中。
正因如此，尼伯龙根才成为了让人闻风丧胆的“死人之国”。
洛泠和精灵脚下的这处城市，便是“死人之国”最初传闻的开始。
只因为...所有搬迁到城市内的居民们，无一例外地成为了恐怖的骇物。
精灵在来之前就已经对尼伯龙根进行过仔细的调查，更何况这些算不上什么秘密，众神甚至是有意向世人传播尼伯龙根的恐怖，以此来震慑胆敢违背祂们意志的反对者。
但正在踏入这座城市之后，精灵感受到的却不是害怕或者恐慌，而是一阵淡淡的悲伤。
这种哀婉的悲伤不知从何涌现，不断地充斥占据着她的心神。
“难不成，这是‘死人之城’里的特性吗?”
对于这一处先前几乎完全没有接触过的，连资料都少得可怜的地方，精灵表现出十足的警惕。
她勉强地拿出一些护住心神的祭器，在驱使之后才稍稍好受了一些，便抬起头想看看洛泠的情况。
只不过，洛泠的神态却是一如既往地平淡，似乎没有受到“死人之城”的任何影响。
“真厉害啊...”
精灵心底轻声感慨了一句。
此时她们向着城市最中央处的神殿走去，此时周围的迷雾已经淡薄到了极致，几乎对视野完全没有影响。
但她心悸的感觉却从未停下，反而愈演愈烈。
“精灵小姐，你知道...这些迷雾的作用吗?”
就在这时，洛泠忽然出声问道。
“....让人不死?”
精灵略显艰难地开口道，嗓音却是前所未有的晦涩。
似乎是察觉到了精灵的异样，洛泠扭头望去，淡漠的眼神之中透露出些许讶然，似乎没有想到精灵会出现这种情况。
然后，洛泠沉吟稍许，伸出手指轻轻点在精灵的眉心处。
刹那之间，精灵的瞳孔一阵猛缩。
她目睹着一道恐怖的影子，漆黑的长发飘散之间，却是一张略显狰狞与妖冶的面孔，脸颊两侧的青黑色鳞片更是凭空增添了几分毛骨悚然。
下一刻，恶魔的腰间展开一对诡魅般的翅膀，沉重的锁链声响起，恶魔虚影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神深处却满是悲悯。
-权能「救世魔女」。
在这道恶魔虚影的笼罩之下，精灵先前的所有不适几乎一扫而空，哪怕因为这道虚影的缘故，她同样承受着一定的压力，但已经不至于喘不过气了。
“这...”
“我的能力之一。”洛泠轻声说道。
“和这片迷雾有关吗?”精灵忽然想到洛泠刚刚的问题，脱口而出道。
“关系不大，但作用相似。”洛泠的神情微微凝重了些许，，“这些迷雾并不是尼伯龙根特性的源头，反而是在护着尼伯龙根的一切。
“你之前一直在外围晃悠，没有被化作骇物，其中一部分原因是你本身拥有足够的力量，但更重要的是...迷雾的存在，替你承受了尼伯龙根的特性。
“而现在，失去迷雾之后，你就很难承受尼伯龙根的一切了。”
当洛泠的话音落下之时，精灵的心脏瞬间揪紧了些许，好一阵后怕。
没想到尼伯龙根竟然如此危险，若她真的贸贸然地独自抵达“死人之国”，怕不是没走几步，就化作恐怖骇物之中的一员了。
刚刚那种难以遏制的悲伤心绪，精灵现在还是心有余悸。
“看来，众神是在开辟这座城市之后，才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这座尼伯龙根唯一的城市，便成为了整个尼伯龙根最为危险的地方，就连瓦尔基里都不敢轻易踏足。”
洛泠环顾四周，几乎没有感受到属于瓦尔基里的任何气息。
与此同时，精灵稍微开了一下天眼，也基本确定了这一点。
“所以，众神把她镇压在此处，想凭借着‘死人之国'的特质，让她永远都无法复苏。”洛泠轻声说道，嘴角却微微露出些许嘲弄，“但祂们并不知晓的是，对于她而言...‘死人之国’并非绝死无生之地，反而...”
说到此处，洛泠的脸上却闪过了一丝悲痛。
她很难过。
在感受到尼伯龙根的存在之后，她难过到不得了。
只因为...
“难不成，灭世魔女真的复苏了?”
精灵微微张口，脸上闪过了一丝的不可思议。
“是，也不是。”
洛泠淡淡地说道。
“....洛泠小姐，咱说话能别只说一半而已吗?”
精灵无语地说道，洛泠小姐怎么就如此喜欢吊人胃口。
“她没有复苏，却以另一种方式归来...”
洛泠伸出手，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在她感受到的这一丝柔软之中，却带着刺骨的冰寒。
唯有「末日」才能呈现出的刺骨冰寒。
“听不懂。”精灵双手抱胸，耷拉着小脸说道，，“反正差不多意思就是，我的神器计划几乎已经泡汤了呗。”
“精灵小姐，你为什么一定要她的神器?”洛泠却反过来问道。
“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要用来对付众神。”精灵捏着小粉拳，说道，“精灵一族毁在祂们的手上，哪怕只是把罪魁祸首的几位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我也愿意为此付出生命!”
“既然如此...或许你的目的已经能够达成了。”
洛泠不置可否地轻笑一声，但精灵却莫名地从她嘴角露出的微微笑意之中，看出了淡淡的哀伤。
她楞了一下，只是还没来得及再问些什么，洛泠便转过身去，继续向着神殿的方向走去。
在恶魔虚影的庇护之下，精灵先前所承受的不适已然全部抹去，此时的她才能够分出心神，仔细打量着这座城市。
然后精灵便发现，整座城市以神殿为中心，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扭曲着，这种扭曲无法直观地用视觉来描绘，反而更像是一种精神上或者更加深邃的存在进行扭曲。
看似处处正常，却是处处不正常。
直到靠近神殿的位置之时，精灵甚至有一种感觉，周围的一切早就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下空荡荡的虚无，留在视野之中的一切，不过只是过往的残影而已。
她迟疑稍许，冒险伸出手触碰旁边的建筑。
指尖传来的却是一种真实又虚妄的触感，这种前所未有的感知让精灵不由得从心底涌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这是生灵对于源自未知的存在，最为本能的恐惧。
精灵胆战心惊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如果这些全都是这种诡异的存在...
就在这一瞬之间，精灵有一种想要立刻转身就逃的冲动。
这个鬼地方...根本就不是任何生灵能够抵达的地方!
如果不是恶魔虚影的庇护，精灵很清楚，她绝对走不到这个位置，恐怕连靠近都会被扭曲成某种完全未知的存在。
只是，在看到洛泠的背影之时，精灵心底的恐慌却被渐渐地平息了下来，莫名地感到了些许的安心。
但与此同时，她心底又重新升起先前就浮现过的疑惑，此时却是愈演愈烈。
“所以...洛泠小姐，究竟是一位怎样的存在?”
终于，宏伟的神殿近在她们的眼前。
几乎高耸入云的穹顶，满是歌颂众神的精美浮雕，连竖立在周围的巨大支柱上，也全是对众神的功绩逐一进行盛赞的铭文。
整座神殿几乎没有多少墙壁，更像是一个展示众神伟大的展览馆，到处都充斥着众神的痕迹。
精灵也去过其他城市的神殿，其规模甚至比眼前这座要恢弘不知多少倍，金碧辉煌地描绘出众神的伟大与神圣，尼伯龙根的神殿充其量只不过是一座小城市的神殿而已，甚至因为“死人之国”的缘故显得死气沉沉。
但是，精灵却从这座神殿之中，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
先前所感知到的扭曲与虚妄，在神殿之中得到了最为完整的体现，与众神的恢弘交织，却有一种莫名的讽刺之意。
洛泠的步伐并没有停下，她沿着神殿的阶梯，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精灵知道，这个方向是前往神殿祭祀众神的地方，整座神殿的重中之重。
众神们偶尔降临在神殿之中享受祭品，便是在祭祀之地里。
整个瓦尔哈拉之中，每一处神殿的祭祀之地都要时刻准备着所有众神的祭品，哪怕众神成百上千年都不会降临，都不能有一刻的中断。
失误者，要是遇上性格暴虐些的众神之一，整座城市都会被夷为平地。
反正，以众神之力，再建造一座城市只不过是轻而易举，抬手之间便可以拔地而起。
至于城市之中的民众...
就连蝼蚁都算不上，众神从不关心他们的死活。
“难道说...”
精灵的眼睛微微睁大，她已经知道“灭世魔女”所在的位置了，心脏不由得扑通直跳。
但这可不是之前对于洛泠的有苏铃形态那般心动，而是一种紧张的期待之中又夹杂着恐惧的感觉。
精灵确实很期待灭世魔女的存在，能够完成她本应遥不可及的目标，哪怕无法灭亡众神，也能够让祂们付出沉重的代价。
只是...
如今的灭世魔女在世间流传的，仅有恶名而已。
哪怕很清楚，大部分都是众神恐惧于灭世魔女的存在，所捏造散播出来的消息而已。
可即便如此....听多了这些传闻，再加上如今“死人之国”内这般渗人的环境，精灵难免还是有些懦懦不安。
也仅有身旁神情依旧平静的黑发少女，能稍微给她带来些许安心的感觉。
洛泠向前走着，涌动在周围温柔却刺骨的冰寒愈发强烈，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微微仰起脑袋，直视着远方。
终于，她们走到了阶梯的尽头，抵达众神享用祭品的祭祀之地。
空旷的场所之中空无一物，唯有一名少女悬浮在半空之中，微微合着的眼眸似乎是在假寐，却又散发出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的恐怖威慑。
在看到这名少女的一刹那，精灵便瞪大了双眼。
她看了看洛泠，又望向少女，轻声说道，
“不对，这不一样啊...”
灭世魔女的外貌，与洛泠此时的模样，完全不是一回事。
在感觉上相似，却又不相像。
并且，灭世魔女总给她一种在前不久之前才见过的样子...
精灵的脑海里在一瞬之间闪过了不知多少画面，忽然在灵光一闪之时，她立刻便意识到自己是在什么时候见过灭世魔女了。
没错，就是刚刚。
洛泠小姐施展能力为她驱散“死人之国”的扭曲时，恶魔虚影的外貌!
除了周身的青黑色鳞片，以及腰间的翅膀之外，几乎完全一致。
洛泠沉默地看着悬浮着的蜕升，不，或许现在已经无法把她称之为蜕升了。
应该称她为，「末日」。
「蜕升」与「末日」，本就是同一位存在，「蜕升」是「末日」的人格化体现，她的出现，是意味着「末日」之中涌现出仅有的一丝渺茫希望。
众神因为短视的恐惧，掐灭了这一丝希望，于是在希望彻底消逝之后，「末日」再度出现。
如众神所散播的恐惧一般，瓦尔哈拉真正的「末日」，很快就会由眼前的“灭世魔女”带来，献上最为恐怖最无可挽回的“诸神黄昏”。
但...
这并不是蜕升老妈所希望看到的结果，如今的她是自己最厌恶最排斥的模样，之后注定带来的灾难更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未来。
洛泠继续迈开步伐，向前走去。
精灵下意识地想跟过去，但她终究抵不过本能的恐惧，只能站在原地，直愣愣地看着洛泠接近着传说之中的“灭世魔女”。
洛泠站在了「末日」的面前，她缓缓地伸出手，指尖轻轻地触及「末日」那种最为熟悉不过的脸颊。
刹那之间，所有的记忆涌入了她的脑海中之中。
她看到了过往的一切，见证了众神的罪行，但她能够感知到的却没有一丝愤怒，只有无尽的失望与悲伤。
哪怕是众神，在蜕升的眼中也不过是一些孩子而已。
这是他们的选择。
既然已经选择，就要付出代价。
但...不应让其他的孩子为众神的罪孽而牵连。
昔日的蜕升，从一开始就已经预料到了自己最后的终局，在为世间尽可能留下最后一些救世的希望之后，便只身走向众神的阴谋之中。
正如洛泠所猜测的一样，她是主动赴死的。
甚至，连死后被镇压到尼伯龙根之中，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因为如果没有埋在尼伯龙根之中，没有尼伯龙根的特性进行遏制，蜕升残影拥有的强大力量，会在顷刻之间转化为「末日」。
在那时，瓦尔哈拉将会在顷刻之间直面「末日」的降临。
蜕升竭尽所能，只是想为抛却众神之外的瓦尔哈拉找到另一些出路，勉强留下一些希望的种子。
包括“英灵殿”的雏形在内，如果没有这段时间的缓和，根本不可能实现。
不过...哪怕是这样的结果，蜕升依旧不愿意见到。
记忆的余韵，是无尽的悲伤。
在洛泠的视野之中，黑发少女缓缓地睁开双眼，温柔地轻笑着，看着她的孩子，说道，
“我的小洛泠，很抱歉，竟然让你看到了...我如此不堪的另一面。
“真是对不起....”
洛泠的眼角湿润了些许，她微微摇了摇头，轻声的便咽响起，
“不...”
她想回答这位神祇，却在一个恍惚之后，只看到依旧沉眠着的黑发少女。
刚刚所呈现出来的一幕，仅仅只是源自于这些记忆的一部分残影而已。
神祇存在于祂的每一丝痕迹之中，完全跨越了时间与空间，哪怕真实的蜕升已经彻底消散，可曾经留下的一切，却还是能够共通。
也就是说，洛泠刚刚所见到的蜕升，完全记得自己与洛泠的每一次残影见面。
正是因为如此，蜕升才更加悲伤。
继承自己意志，为了拯救整个世界而竭尽所能的孩子，却看到了她的母亲呈现出恐怖的另一面。
蜕升从内心深处对此感到了愧疚，为她的孩子而愧疚。
不包括贬义而言，蜕升本身的存在就是极致的圣母，她过于纯粹，以至于在众神犯下罪孽之时，并没有选择杀死他们，而是主动走入阴谋之中赴死。
因为动手杀死众神的她，将不会再是「蜕升」，而是会成为「末日」。
此时此刻，蜕升以她绝不想见到的模样重现于世间，自她彻底复苏之刻，便是“诸神黄昏”降临之刻。
只不过...到那时，面临末日的不仅仅只有众神，还有整座起源之地瓦尔哈拉。
就在这时，洛泠的精神出现了一阵动荡似的恍惚，她很清楚，自己已然抵达了极限。
周围所有的一切在她的感知之中愈发变得虚妄，包括近在眼前的「末日」。
精灵看到洛泠的身子又软了下来，在愈发急切的心情之下，连恐惧都无法束缚她的步伐。
直到洛泠彻底瘫倒在地之前，精灵总算是接住了她。
“洛泠小姐，你怎么了?”
精灵神情焦急地说着，强制着目光不去望向旁边的黑发少女。
她生怕再多看几眼，自己就无法承受未知恐惧所带来的压力，从而抛下洛泠不顾一切地逃离此地。
洛泠极为勉强地睁开双眼，看着精灵的脸颊，轻叹一声，语气虚浮地说道，
“我没事，但...精灵小姐，恐怕你需要稍微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了。”
“这...”
精灵神情一滞，还没等她明白这句话，便听到洛泠又轻声说道，
“我只是睡上一段时间，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到时候...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从「末日」如今的情况来看，恐怕离她彻底苏醒的时刻已经不远了。
瓦尔哈拉最为沉重的劫难，即将到来。
话音落下之后，洛泠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彻底没有了生息。
下一刻，精灵怀中的少女便化作一阵无形的虚影，缓缓飘散之后，似有若无地附着在旁边沉眠的黑发少女身上。
..........
精灵不由得从心底生出一种骇然的感觉，但莫名其妙的是，在洛泠的虚影融入少女之后，所有的恐惧压力便在顷刻之间烟消云散。
与此同时，她发现自己竟然和黑发少女产生了一丝丝冥冥之中的联系。
这种联系，精灵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至少可以让她不会再受到黑发少女的影响。
这时精灵才能够鼓起勇气直视沉眠的黑发少女，可就在她目光与黑发少女接触的一刹那，黑发少女竟然睁开了双眼，直接把精灵吓得连连后退几步。
但缓过神来之后，她却发现黑发少女依旧沉眠着，并没有苏醒的迹象。
正当精灵还在狐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之时，很快她便确定了这一点。
这不是错觉!
“苏翠路奇拉泽加鲁涅尔普泽奇鲁蕾娅阿格兰泽尔加·艾尔加。”
一道轻柔缓和的嗓音在她的耳畔响起，呼唤着她的真名，带着一种如母亲般的温暖，
“很高兴能够通过小洛泠认识你，遗憾的是...我能够留存的时间已然不多。”
黑发少女直勾勾地盯着精灵，一双泛着暗金色泽的竖瞳尤为瞩目，很难想象天真的浪漫与悲悯的慈爱能够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脸上。
此时此刻，在精灵的眼中，黑发少女被两种姿态叠加着。
虚妄地苏醒着，真实地沉眠着。
但可以确定的是，她确实...真正与传闻之中无比恐怖的灭世魔女面对面地交流着。
通过洛泠之前留下的恶魔虚影作为媒介。
“不必惊恐，小洛泠没能来得及告诉你的事情，我会详细地与你说明。”被世人称之为“灭世魔女”的黑发少女轻柔地说道，嘴角勾起的淡淡笑意又带着一丝隐约的悲伤。
灭世魔女看起来很可怕，感觉也很可怕，却莫名地带着与洛泠相似的气质，只要待在她的身边，就能够从内心深处感觉到无比的安心。
“...嗯。’
这一刻，精灵的神情逐渐归于平静。
她此行本身就是为了寻找灭世魔女的神器，为了向众神复仇而来。
为此，她甚至愿意付出一切作为代价。
区区死亡又有何惧?
哪怕...灭世魔女需要拿走她的身体作为容器，又如何?
-念至此，精灵彻底镇定了下来。
就在这时，精灵忽然感觉到一种如芒在背的尖锐危机感，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呼吸急促了些许。
这种感觉...她并不陌生。
上一次出现，是在精灵一族被彻底覆灭的那一日。
因为，这是众神的注视。
众神，向着尼伯龙根的“死人之国”，投来了祂们的目光。
祂们已经发现了尼伯龙根之中所发生的一切!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精灵的神情之中又难以遏制地浮现出些许的惊恐。
因为，精灵一族便是在那一日之后，彻底只剩下了她一位。
并不是众神放过了她，只是众神不屑于再出手收拾区区一位尚在牙牙学语的幼儿。
但就在这时，精灵却感受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众神恐怖的注视之中，竟然带着一丝犹如她遇到众神般的惊恐，这种惊恐几乎凝成实质，甚至连精灵都能轻易感知。
祂们...在害怕。
害怕的是，灭世魔女。
一位还没能彻底苏醒过来的灭世魔女，就已经让众神恐惧到了极点..
精灵先前对于灭世魔女仅有一种模糊的认知，但直到这一刻，才能够清晰地感知到，洛泠小姐先前所说的一切...并非虚假。
“过来吧，再靠近我一些，趁我依旧勉强地存在着的时刻....”
如母亲般温柔轻缓的嗓音丝丝入耳，黑发少女看着她，轻淡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
“相信我，这个世界会因你而得到拯救。”
....
洛泠缓缓地睁开双眼，目睹的一切皆是苍白的色彩。
“这...我回错地方了?”
洛泠脸上浮现出些许错愕的神情。
正当她还没意识到什么的时候，于茫茫苍白之中，出现了一些动静，洛泠下意识地把目光投了过去，才总算反应了过来。
化作傀儡谣完全解放形态的苏婉一直坐在沉眠的洛泠身旁，等着妹妹醒过来。
周围的苍白，全是傀儡谣的菌丝。
为了保证不出问题，苏婉直接改造了这片地界，这处由尼伯龙根失踪而出现的空洞之中，突兀地出现了一处真菌的温床。
若是时间再长一些，苏婉甚至能够建成一个独立完整的地界。
当然，在这个地界之中，唯有傀儡谣允许的一切都能够存在。
否则的话...
“经历如何?”
苏婉柔柔一笑，轻声问道。
洛泠没有立刻回答，她扭头望向不远处依旧处于昏睡，或者说呆滞状态下的荼蘼，目光微烁。
看来，荼蘼即没有直接踏入这一处时间节点，也没有完全不介入其中。
毕竟，她现在的躯体前主人是精灵，而精灵因为洛泠的缘故在时间长河之中，位于某种较为微妙的位置上。
未定的事实，导致了荼蘼现在处于某种奇异的状态。
洛泠呼出一口气，望向姐姐，轻声说道，
“我...见到了「末日」。”
与尼伯龙根之中所发生的一切，包括瓦尔基里女武神，以及“死人之国”，还有正在无可挽回地走向「末日」的蜕升老妈，洛泠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姐姐。
听完之后，苏婉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后才缓缓轻叹一声。
她完全能够理解蜕升的悲伤，目睹自己亲手毁灭整个世界，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既定的终局...
这种无力感从苏婉诞生的这一刻，一直持续到现在，而蜕升的情况甚至犹有过之。
“你下次再过去的时候，应该就能够见到“诸神黄昏'了吧。”苏婉说道。
洛泠稍稍点了点头，心情依旧沉重。
因为“诸神黄昏”所带来的可不只是众神的末日而已，还是瓦尔哈拉的毁灭，哪怕已经知道终局如何，但如若真的必须直面那一刻...
她和她的蜕升老妈是同样的心情。
接下来的几天，洛泠一直和苏婉待在一起，自从异变开始之后，她们姐妹就很少能够有这样独处的机会，都格外珍惜。
只不过，温馨的时光过得总是很快，在笼罩时间长河的迷雾重新散开之时，洛泠便与苏婉告别，再度准备踏入时间长河的节点之中。
在临行之前，洛泠又看了一眼依旧神情呆滞的荼蘼小姐，深吸一口气。
“很快...”
洛泠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在一阵熟悉的恍惚之后，她再度睁开双眼。
而映入眼帘的是一袭灿烂的金发，一名高挑的尖耳精灵女子站在她的身边，略显讶然地看着她。
很快，这种讶然便消散殆尽，转而是熟悉的轻笑，
“欢迎回来，洛泠小姐。”

第一百五十二章诸神黄昏之末(5k)
这是一张熟悉的脸庞，带给洛泠的却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以至于她在楞了一会之后，试探着问道，
“荼蘼?”
金发的精灵似乎没听懂洛泠在说些什么，淡然的神情之中浮现出些许疑惑，
“嗯?”
看来不是。
但...跟洛泠之前所认识的精灵，差别实在是有点太大了...
当然，不仅仅只是外表上的差别而已。
洛泠端详着长大之后的精灵，问道，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在问着的时候，洛泠并没有忘记环顾四周，看看周围的环境。
依旧是在尼伯龙根“死人之国”的神殿里，而她所在的位置，是在祭祀之地的祭台上。
只不过，这一回却没能见到逐渐化身为「末日」的蜕升老妈，洛泠心底难掩地闪过了些许的惆怅，但很快又紧张了起来。
如果蜕升老妈已经消散的话...
如今的瓦尔哈拉，又是什么情况?
“你想知道的是什么情况?”
精灵目不转睛地看着洛泠，眼神之中夹杂着某种摸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被这样直勾勾地看着，洛泠都难免有些尴尬了起来。
怎么这一回精灵好像对自己多出了一些...别样的感觉?
就连洛泠自己一时半会也弄不清楚。
“众神...”
洛泠缓缓开口。
“众神已经彻底消亡。”
精灵轻声说道，神情却低落了些许。
“啊?”
闻言洛泠却是一愣，眨了眨眼。
不对啊...
她这是...睡过头了吗?
洛泠迟疑了一会，又问道，
“所以，现在的瓦尔哈拉...”
“嗯，「末日」之灾即将降临。”精灵微微颔首，“‘英灵殿’计划，如今已经提上了日程。”
洛泠沉默着。
她算是彻底错过了一个最重要的阶段...虽然即便她出现的话，似乎也改变不了什么。
“直接把瓦尔哈拉发生的一切，与你说的话，或许要花上太长太长的时间了。”精灵拿出一枚光球，轻声说道，“所以，洛泠小姐，请你亲眼目睹这一切。”
说罢，她便把光球抛给了洛泠。
洛泠伸手接住，刹那之间，一阵精神的恍惚之后，视野再度清晰之时，已经进入了某种不可言说的奇妙状态。
在她眼前闪过无数的画面，这些画面汇聚成信息，逐渐凝聚在她的脑海之中，就像亲身经历一样涌现。
“没想到，过去都是我在给别人使用记忆包，这回竟是让别人给我用了。”
洛泠的神情之中闪过一丝古怪的脸色，但很快便认真了起来，仔细阅读这段她错过的记忆。
距离她再度苏醒在这个世界之上，一共过去了...三百年。
诸神黄昏，发生在第一百三十年。
实际上，在彻底把“灭世魔女”镇压尼伯龙根之后，众神一直都很清楚，她必然会复苏，无论动用什么手段，都拦不住她的归来。
在昔日杀死“灭世魔女”的一刹那，连尤克特拉希尔都为之发出痛苦的悲鸣之时，祂们才意识自己犯下了怎样的错误。
众神第一次感受到了何为恐惧，所以祂们迫切地想要彻底把尼伯龙根剥离出「世界树」尤克特拉希尔，反正尼伯龙根之地本来就是外来的地界。
只是没想到的是，尼伯龙根已经彻底融入了尤克特拉希尔之中。
祂们若是想要剥离尼伯龙根，就必然会对尤克特拉希尔造成无可逆转的伤害。
这可是众神的根基，哪怕有一丝损伤，对众神的影响都是难以想象的。
所以，众神只能竭尽一切可能，把尼伯龙根之地与尤克特拉希尔隔绝开来。
别说进行监管了，就连注视的目光都不敢轻易投下。
至于里面八十一位日夜巡视的瓦尔基里，不过是遵循着过往众神的安排，一直运转直到彻底消亡而已。
这就是为什么以前的精灵可以轻而易举地进入尼伯龙根之地，而且和洛泠一同覆灭所有瓦尔基里之后，竟然连众神都没有引动过的原因。
如果是其他地界，哪怕是一位瓦尔基里受到损伤，并非是被彻底毁灭，都会引来众神的注视与怒火。
因为瓦尔基里本身就是众神的耳目，她们的存在几乎等同于众神，轻易触动便是冒犯众神的威严，赐以死罪已经是如豁免般的开恩。
唯独在尼伯龙根之中，因为“灭世魔女”的存在，众神就连干瞪眼都不敢。
唯有的几次试探般的注视，都是察觉到“灭世魔女”出现了些许动静，才冒险前来查看，但都是只看一眼便仓皇逃离。
当时洛泠离开之际，祂们已经知道了精灵的存在，更清楚在看清楚精灵的身形之时，清楚她对众神的仇恨。
可即便如此，众神依旧不敢轻易踏入尼伯龙根之内，趁着“灭世魔女”尚未复苏之际，先灭绝最后的精灵这个隐患。
当然，众神并非一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坐等着“灭世魔女”的复苏而已。
只不过...
祂们竭尽全部的所有努力，与昔日的繁星文明所做的一切，在「末日」之前，只不过是无能的挣扎而已。
当尼伯龙根的“死人之国”即将散出第一丝的湮灭之时，“诸神黄昏”终于到来。
最先受到「末日」侵蚀的便是尤克特拉希尔的根部，霎时间整株「世界树」摇摇欲坠，彻底打乱了之前众神的所有安排。
祂们本以为「末日」会先波及到世界树的九大分支，也即九大世界，于是在各个分支之上穷尽祂们的所有想象，构建起祂们心目之中最为完美的防御阵线。
之所以没有针对尤克特拉希尔的根部进行守护，第一是因为尼伯龙根的位置就是在根部，众神不敢轻易触及。
虽然祂们一同被称之为众神，但神与神之中并非铁板一块，若是哪一位神明不慎受伤甚至陨落，祂的位置自然会有窥伺者趁机而上，接管祂的力量。
正是因为这种原因，众神过分爱护自己的羽翼，才会坐视“灭世魔女”的逐渐复苏，却不主动采取行动。
当然，这种误打误撞的方式反而更是延缓了祂们的绝死之刻，若是提前行动，只会让“灭世魔女”更快复苏而已。
总而言之，在尤克特拉希尔的根部开始腐烂并湮灭的时候，众神就依旧坐不住了，祂们所拥有的或多或少都与尤克特拉希尔有所联系，尤克特拉希尔一旦被毁，祂们同样逃不过劫难。
所以，在这种前提之下，众神终于还是冒险踏入了尼伯龙根之中，打响了这一场让祂们走向终局的战争。
战争的过程堪称惨烈，在洛泠这枚记忆包的视野之中，“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沉默冷静地注视着众神们绝望地向自己发起冲锋。
几乎能够突破天穹的巨人发出震耳欲聋的战吼，挥舞着用山脉铸就而成的大剑奔袭而来，盘旋在大地上的巨蛇张开流着剧毒垂涎的獠牙，竖瞳之中却带着一丝决绝。
还有一匹身躯如山脉，毛发如森林般的巨狼，狰狞的狼脸之上却带着疯狂与惊恐...
众神之中最为瞩目的是一名骑士，祂骑着如地狱之中归来的八足蓝黑焰火战马，手持一柄像是干枯树枝稍微削了点尖的长枪，重盔之下的目光却是不同于其他众神的平淡，似乎已经预见了自己的终局。
无论多么辉煌与恐怖，众神都在漆黑蔓延之际，无一例外地融入了湮灭之中。
哪怕是好几位已经心生退意，甚至是干脆以某种方式避战的众神，都无法逃过被「末日」所湮灭的命运。
甚至牵连了祂们所在的世界分支，在同一时刻遭受了湮灭的危机。
因为昔日杀死“灭世魔女”之时，祂们就已经被打上了属于「末日」的烙印，哪怕是逃到了宇宙的尽头，逃到另一个世界，都无法遏制「末日」的蔓延。
“诸神黄昏”，没有一位所谓的神明，逃过了审判。
在这些画面即将走到尽头之际，洛泠终于看到了这枚记忆包的主人。
一头...漂亮的漆黑巨龙。
洛泠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用“漂亮”来形容这头本应该是狰狞与恐怖的漆黑巨龙，每一处巨硕的青黑色鳞片上都似乎燃烧着湮灭的焰火，半张半合的暗金竖瞳之中，充斥着难以遏制的悲伤。
祂只不过是静静地窝在尤克特拉希尔的根部而已，周围的一切便陷入了无法被逆转的湮灭姿态，被彻底污染与转化。
对于这头恐怖的庞然大物，洛泠并没有任何一丝害怕的意味，反而给她一种前所未有的亲近。
甚至...亲近到连她姐姐苏婉都不如的程度。
哪怕是在记忆之中，漆黑巨龙都似乎能够察觉到洛泠的注视，祂微微抬起庞大的头颅，悠远的目光穿过时间与空间，穿过虚妄与真实，平静又哀伤地注视着她。
祂什么都没有说，但洛泠就已然明白了这一切。
至此，记忆包彻底结束，洛泠的意识重新回归的本体。
洛泠抬头望向精灵，再度看到精灵注视着自己的目光之时，她忽然之间明白了什么。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眼，从手臂直到指尖，都遍布着青黑色的鳞片。
此时此刻的洛泠，又回到了本体的外貌。
但在精灵的眼中，她的这般模样，就是“灭世魔女”，「末日」，啃食「世界树」尤克特拉希尔的黑龙尼德霍格...「蜕升」的外貌。
在长达数百年的陪伴之中，精灵逐渐从蜕升处了解到了世界的真相，包括“英灵殿”计划，也有一部分是蜕升提供的。
甚至，“英灵殿”的本身，是蜕升亲自构建了骨架，除了她之外，世界上没有第二位存在能够承担得起失乡号的构建。
这就是为什么洛泠能够在“英灵殿”之中找到与她极为相似，又截然不同的意识烙印，还拥有着相当高的权限，便是由逐渐「末日」化的蜕升所留下的。
蜕升的本意很清楚，既然起源之地瓦尔哈拉已经无可救药，她只能选择放弃此地的救世之道，能留下一些珍贵的火种送到其他的起源之地，就已经是万幸之事。
她本来就知道有其他起源之地的存在，这艘伪劣版本的失乡号无法与真正的失乡号相提并论，无法抵达通过次元之地逃出这个注定被「末日」彻底湮灭的世界，但至少逃去其他的起源之地并不是问题。
当然，蜕升不知道的是，之后她构建起来的伪劣版失乡号，会被用于“英灵殿”计划之中的里计划。
更没想的到是，在这座“英灵殿”里，这项真正的计划是将她再度复苏，祈求她能够挽回这个世界。
如果真能预料到的话，恐怕...她应该会选择阻拦吧。
在这段并不漫长却也不算短暂的经历之中，精灵目睹了世界的真相，以及真正的蜕升，所以难以遏制地对蜕升产生一种夹杂着仰慕又失落的复杂情绪，并把这些情绪难以避免地延续到了容颜几乎一致的洛泠身上。
“为什么我总觉得这种情况时常发生...”
一念至此，洛泠不禁一阵汗颜。
好在精灵对她和蜕升分得还算清楚，在洛泠苏醒的第一眼之时，就已经认出了是洛泠而非蜕升。
“不过，洛泠小姐，你能留在这里的时间...应该也已经不多了吧?”
精灵露出轻微平淡的笑容，很难想象她这段时间究竟经历了多少事情，连性格都与之前大相径庭。
“...嗯，没错。”洛泠微微颔首。
“这些，都是你的母亲，我们的‘圣主'跟我说的。”精灵忽地有些感慨，她的眼中闪过了些许回忆与唏嘘，“没想到，你当年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所说的一切...竟然是这个意思，你一定知道更多...未来的事情吧。”
洛泠并没有回答，而精灵也没有打算让她回答，直接便竖起一个手指在唇间，轻声说道，
“嘘，还是不要告诉我吧。无论未来究竟为何，我...都必须继续走下去，哪怕最终只能落得失败的结果，也有失败的意义，你说对吧?”
洛泠沉默地注视着精灵，类似的话她已经从天时预兆处听说过了。
这是她们共同的觉悟，在牺牲之前。
明知前途渺茫，依旧要继续前行，竭尽所有的一切，为最后的终局增添哪怕一丝渺茫的希望。
“对了，关于尼伯龙根的来历，你应该不知道吧?”精灵转了个话题，轻笑着继续说道，“呵呵，同样是她告诉我的。”
洛泠的神情微微动容，又露出些许的苦笑，说道，
“她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因为...整个瓦尔哈拉里，只有我被你影响之后，能够靠近她，倾听她。”精灵眨了眨眼，似乎带了些许顽皮，
“在这一点上，我真得好好感谢你呢...放心吧，我可抢不走你的位置，在她的心目之中，你永远是被她爱着的孩子，几乎算是唯一一位。”
神祇爱世人，但最偏爱唯有的一位。
“这样吗...”
洛泠不知作何表情，只是脸上的神色轻松了些许。
“关于尼伯龙根的事情。”精灵的神情忽然认真了起来，说道，“这是一块异界碎片，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甚至...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避免「末日」的影响，这就是她为什么能够在尼伯龙根之中「末日」化减缓的缘故。
“究其原因，是因为这块碎片上，曾经存在过另一位神祇的力量，哪怕已经被彻底抹除，却依旧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影响。”
听到这儿，洛泠的瞳孔一阵微缩，立刻起身便打算在余下的时间里，好好探索一下尼伯龙根。
但她还没动身，精灵便摇了摇头，说道，
“这里并不是尼伯龙根，只是从‘死人之国'里被拆出来的神殿而已。”
“嗯?”洛泠微微一愣，问道，“那尼伯龙根哪去了?”
“被她带走了。”精灵说道，，““诸神黄昏’所带来的末日，可不仅仅只是众神的而已。”
“她的力量会在‘诸神黄昏’之后彻底蔓延至整个瓦尔哈拉，直到她发现了尼伯龙根的真相。
“所以，她冒险把自身的存在置于尼伯龙根之中，「末日」的意志化身为漆黑巨龙带着尼伯龙根走向远方，只余下一具过去的遗骸。”
“她过去的遗骸在哪?”洛泠立刻沉声问道。
精灵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指了指洛泠自己。
“...我?”
洛泠忽地有些愕然，又连忙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与本体的形态几乎一模一样。
但唯有一点可以确定。
洛泠现在的身躯，彻底失去了生命的迹象，她只不过是在用意志支撑着躯体的行动而已。
就在这时，精灵忽然凑近了些许。
正当洛泠抬头望去，微微张嘴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却拿起洛泠的手，一双漂亮的碧色眼眸直视着洛泠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
“洛泠小姐，无论如何，都必须请您继承这一份意志。
“我们...不想消亡。”

第一百五十三章少女“洛泠”之诞生
又是一份沉重的期许。
精灵眸间所透露出来的真切，不由得让洛泠依稀之间想到了瑶姬与天时预兆，在沉默了一会之后，微微颔首，
“我...知道。”
即便得到了洛泠的回答，精灵依旧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直到片刻之后，才露出释然的笑意，轻声说道，
“真的与‘圣主’大人所说的一模一样...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放心了。
“哪怕，我们穷尽所有的一切努力，所能够达成的结果，只能得到彻底失败的结果...”
她缓缓地拿起了洛泠的手，稍微捏紧了一下之后，便松开了手。
就在这时，洛泠却感知到掌心处传来一丝温热的感觉，低头一看，掌心处被留下了一枚烙印。
但是，这枚烙印并非留在这具躯体上，甚至不是神魂之中，而是烙印在她的意识，她的存在本身。
无论洛泠变成什么模样，只要她还是名为“洛泠”的个体，这枚烙印就永远不会消散。
这枚烙印并非什么纹路，也不是什么秘术，只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
用某种洛泠并不认识，却一眼就能够辨认出其中含义的字。
“泠”。
这是她的名字。
能够影响到意识的存在，这般手段绝非出自于精灵之手，她只不过是代为转交而已。
是蜕升把洛泠的名字化作烙印留给了她。
或者说，从一开始，她的名字就是来自于她真正的母亲。
“她要我告诉你，”精灵低垂着目光，轻声说道，“你想知道的所有答案...都藏在这里。”
洛泠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卷起手掌，稍稍捏紧了些许。
“我会把我们相识的这一份记忆封存起来。”精灵继续说道，她的嘴角微微勾起，“放心啦，不是因为你，洛泠小姐，虽然我们的相处很短暂...但我并不讨厌，而且相当怀念。
“只不过...这一份记忆总会让我忐忑不安，说是哪怕失败都要继续走下去，可真的隐约感觉到注定走入末途的终局...说不定哪天就心神崩溃了。”
并不是谁都能与瑶姬，以及天时预兆一样，拥有着强韧到可怕的心性，可即便是她们...都难免出现过一些不可逆的改变，甚至瑶姬还因此诞生了妄这样的执念。
尽管精灵作为精灵一族最后的遗孤，实际上无论是地位还是其他方面，都无法与瑶姬相比拟，之所以会被选中，只不过是因为洛泠的缘故。
如果没有洛泠的话，她唯一的结局，就是在靠近“死人之国”的时候，逐渐被转化为骇物，终日游荡在已然彻底枯寂的国度之中，直到彻底湮灭的一日到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精灵唯一的选择，就是彻底封存与洛泠之间的记忆。
这样一来，她对未来的终局便是一无所知。
“我不会记得你，洛泠小姐。”精灵稍稍退开了几步，向洛泠行了一个精灵对于长辈最崇高无上的礼仪，嗓音之中夹杂着些许难以言喻的复杂心绪，“但是，我希望您能够记得我，记得...一位最后的精灵。”
话音落下，洛泠的精神恍惚了些许，但这一次并非她的消耗到了极点，而是手心处的烙印开始发挥出效用。
一丝暖流从掌心缓缓蔓延开来，就像是一件轻轻笼罩的薄纱，带着些许暖意，裹在洛泠的全身。
沉重的睡意一阵又一阵地袭来，但洛泠并不难受，反而能够感觉到从心底深处涌现出来的舒适，就像是母亲的怀抱。
她没有抗拒，任由这一丝暖意，引导着她踏入了梦乡之中。
在留存的最后一丝视野之中，她看到精灵的嘴巴微张微合，像是在说些什么。
但洛泠已经听不清了，只看到精灵的眼角似乎闪着些许泪花。
直到意识彻底沉沦之际，洛泠才总算辨别出精灵最后一句话。
“洛泠小姐，此生...永别。”
....她已然知晓自己的终局。
这是一个相当漫长的梦境。
洛泠很难描绘出她究竟是以一种怎样的视角，度过这个梦境，但她可以确定的是，这个梦境...便是她的诞生。
一位名为“洛泠”的个体，真正诞生的一刻。
于亘古久远的过去之时，蜕升竭尽所有的努力全部宣告失败，无可挽回的「末日」之灾席卷整个世界，无数的繁星文明在这一刹那之间皆化作湮灭与虚无。
蜕升难以承受这一幕所带来的冲击，她走出了最后一步，以牺牲自我的存在作为代价，让「末日」之灾挽回至降临之前的最后一刻。
而就在「末日」降临，繁星湮灭之后，蜕升挽回，起源重现之前，繁星的意志与蜕升的消亡为「末日」诞生了一位新生的神祇人格意识——或者更应该说，是一位并不完整的神祇人格意识。
因为蜕升以无上的伟力，短暂地挽回了整场灾难，因而导致这枚新生的意识没有着陆的温床，仅仅只能依附着蜕升在彻底消亡之前，留在四大起源之地的残影而存在。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枚意识会直到「末日」之灾的重新降临，才能够被赋予神祇的资格，成为下一位「末日」。
从记忆的最初开始，这枚意识所能够见到的一切，就只剩下湮灭与虚无。
更加可怕的是，从繁星之中诞生出来的祂，会因此目睹繁星辉煌的过去，却无力挽回。
但就在这时，一个意外出现了。
瓦尔哈拉的蜕升残影，因众神之罪而具现化出一部分「末日」之灾，导致这枚并不完整的意识，意料之外地得到了孵化的温床，并因此产生了最初的存在。
换个比较容易理解的说法，在这个时候，蜕升就已经怀上了洛泠。
接下来，“诸神黄昏”降临，众神在尼伯龙根之中接受审判，几乎全员阵亡，唯有本来就已经投身于「末日」之中的「罪棘」之「骑士」得以逃过一劫，但终身都被彻底束缚在尼伯龙根之中。
但祂的影响并非就此消散，成为四大起源之地之中，最为活跃的三位「禁忌」之一，其如战狂疯子一般的神选，更是让人闻风丧胆。
由于尼伯龙根本来就是带着一些外神的痕迹，所以才能够在某种程度上遏制住「末日」的蔓延。
因此执行过“诸神黄昏”之后的蜕升，在彻底消亡之前，以最后一丝的意志带着尼伯龙根走入已经彻底化作虚无的繁星深处，无人知晓她与尼伯龙根的最终去向。
但是，毁灭的漆黑巨龙哪怕离去，之前所带来的影响同样无法磨灭。
几位不敢在尼伯龙根之中直面“灭世魔女”的胆怯神明，同样因为众神之罪而引得「末日」反噬，从而波及到了相应的「世界树」分支，从此尤克特拉希尔之中的九大世界只剩下六个，并且其中多多少少都带着一些「末日」蔓延的痕迹。
情况更加糟糕的是尤克特拉希尔的根部，已经被彻底腐化污染，若没有其他行动的话，整株「世界树」都将覆灭，依附在世界树之上的起源之地瓦尔哈拉都将不复存在。
最让洛泠没想到的是，出手相助的竟然...会是首位奈亚。
奈亚在这个时候察觉到了瓦尔哈拉的异变，因为处于蜕升的消亡才过去没多久的时候，奈亚的积极性相当格外高。
不仅仅出手延缓了瓦尔哈拉的恶化情况，还一步步引导着瓦尔哈拉走上救世之道。
但...过程着实曲折了不少。
奈亚的形象，向来都不怎么友善，哪怕确实是在打算做好事，都显得有点...太极端了。
最终，“英灵殿”这一耗尽旧日瓦尔哈拉近乎全部资源的计划被提出，总负责人...就是精灵。
接下来的故事，洛泠都已经知道了。
被延缓的灾难终将再度抵达，奈亚毕竟只是外神，甚至她能动用的力量都是来源于「末日」，连直接出手抵御「末日」都做不到。
最终，“英灵殿”计划彻底宣告失败，几乎所有圣徒与旧日瓦尔哈拉的核心都因此殉葬于虚无之中。
奈亚在这时，已经意识到「末日」之灾无法被战胜，陷入心灰意冷的阶段，不再把目光投向旧日瓦尔哈拉，因此精灵一众圣徒所制定的里计划被启动。
动用一丝「末日」所封存的石棺之中，存在着蜕升过往的遗骸。
但很可惜的是，并非蜕升无法被复苏，而是...旧日瓦尔哈拉无法做到。
只是将一道残影复苏的话，其实并不是难事。
毕竟蜕升可是一位神祇，哪怕已然彻底消逝，但是在神祇之位还未被取代之时，之前留下的所有痕迹，都还是能够再见到她的影子。
旧日瓦尔哈拉并不清楚神祇的真正特性，只是动用所有已知的复生之术，试图以此来复苏“圣主”，只能落得失败的下场。
不过...并非完全失败。
因为，虽然复苏“圣主”的计划宣告失败，但是依附于蜕升残影之上的这枚意识，却因此诞生出了形体。
洛泠亲眼看到，一只带着些许青黑色鳞片的小手，缓缓推开了石棺，于漆黑的短发之下，是一张茫然的可爱小脸蛋，一双暗金色泽的竖瞳尤为瞩目。
“...没想到，这还真是我的快乐老家啊!”
看到这里，洛泠的心情不知为何尤为复杂，只能长叹一声。
因为在洛泠出生的时候，“英灵殿”计划就已经失败了不知多久，所有整座“英灵殿”之中，差不多是空无一人。
小小的洛泠迷茫地在“朝圣古道”之中来回徘徊，这里面的所有一切都深深地映入了小洛泠的脑海之中，尤其是周围两侧被封印着的房间，更是让小洛泠的脑海里产生了不知多少想象。
这些房间门被推开之后，会是怎样的模样?
懵懂迷茫的想法不断地交织碰撞，冒出各种奇思妙想。
这一切，全部都是日后洛泠脑海之中意识空间的由来。
最终，小洛泠因为拥有的权限，能够轻而易举地走出“英灵殿”，回到了拥戴着她的虚无之中。
并在这时，小洛泠感知到虚无的远方，忽而传来某种尤为亲切的感觉，便靠近了过去。
她在诞生之时，就已然是虚界的无上存在，遥远的距离不过眨眼而至。
然后，洛泠便通过小洛泠的视角，见到了一名苍白长发的少女，与虚无之中微微蜷缩着身体，抱着双膝，哀伤而悲切地抽泣着。
“姐姐...”
洛泠轻声呢喃着。
这一刻，是整座起源之地哥伦比亚被傀儡谣完全支配之后，姐姐苏婉的意识诞生，无法承受这一切，而主动选择引来「末日」之灾彻底湮灭，以解脱哥伦比亚。
本能的亲近让小洛泠向着白发少女靠近了过去，忽如其来的生命体让悲伤至极的苏婉感受到了些许的慰藉，从此成为了一对最为亲近的姐妹。
这个时候的苏婉很清楚洛泠的特殊之处，但她强行动用傀儡谣能力，抹除了两人过往的记忆--准确来说，大部分都是她自己的。
因为这个时候的小洛泠还没有多少记忆能力，由于她的诞生方式是旧日瓦尔哈拉误打误撞之下的生灵复苏之术，所以在一般情况下，洛泠与正常的生灵人类并无多少区别。
苏婉本来打算以此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只可惜终究无法做到，当她意识到江城县的异变诞生之时，就已经做好了被妹妹「吞噬」的准备。
漫长的梦境直到姐妹在虚无之中相拥的这一刻，瞬间戛然而止。
洛泠缓缓睁开双眼，第一眼便看到了近在咫尺的白发少女，与梦境之中的她似乎并没有多少改变。
唯一的变化，脸上的悲伤已不再，只有淡淡的幸福。
“嗯?”
看到妹妹忽然醒来，苏婉的神情之中却是闪过了些许疑惑，问道，
“小泠，没成功吗?你似乎才闭上双眼没多久...”
“不，已经成功了。”
洛泠轻声说道，脑海里依旧残留着之前尤为漫长的梦境，不由得悠悠地长叹一声。
从第一次与蜕升残影相见之时，她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直到这场梦境之后，才完全揭示了出来。
“没想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还真的算是蜕升老妈给“‘生'出来的...”
一想到这个，洛泠就忍不住嘴角微扯，神情更是好一阵微妙。
至于旧日瓦尔哈拉，充其量就算是个接生婆吧...
“看来，你之前的疑惑已经被解答了不少。”苏婉看到洛泠的表情，脸上不禁露出淡淡的笑意，“只是，不知道姐姐有没有机会多了解一些关于小泠的事情呢?”
“当然没问题。’
洛泠微微颔首，很快便把这个漫长的梦境递给了苏婉。
苏婉仔仔细细地看完了梦境之中所发生的一切，她的神情同样尤为复杂，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或许是旧日瓦尔哈拉的终局，让她想到了哥伦比亚吧...
不过，这种复杂只在苏婉的脸上一闪而逝，很快便轻柔地笑着，
“没想到，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小泠看到了姐姐最不堪回首的过去。”
苏婉所指的就是小洛泠受到本能的指引，目睹哥伦比亚的湮灭这一刻。
至于旧日瓦尔哈拉与尼伯龙根...
洛泠和苏婉不约而同地扭头向着旁边一直都是神情呆滞着的荼蘼看了过去。
此时的荼蘼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向洛泠，却又在目光接触的一刹那，瞬间避开。
“荼蘼小姐...”
洛泠刚刚开口，还没说些什么，荼蘼便立刻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已经看到了...”
闻言洛泠眨了眨眼，却是有些不明所以，
“嗯?看到什么了?”
“我...”
荼蘼张了张口，然后叹了口气，说道，
“我一直都在以“精灵’的视角，经历与你度过的这段记忆。
“更准确来说，这份记忆本来就是‘精灵'刻意封存的，所以我之前也不知道，直到现在才解封...”
精灵这样做的主要目的其实是避免影响到她自己的心态，倒不是对洛泠有什么意见。
“不过，我真的不是精灵，虽然长得一模一样，而且用的还是同样的身体。”荼蘼连忙解释道，“虽然性格什么的各个方面都很像，但我们确实不是同一个人，洛泠小姐你可别误会了啊!
“我当然没有误会。”洛泠奇怪地说道，“我又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反而你为什么会这么着急解释，难不成...”
洛泠其实是想说，难不成你和我一样被当过代餐吗?
但荼蘼却是憋红了脸，像是要尽力摆脱这种嫌疑似的，立刻说道，
“是精灵，精灵其实一直都没有把你和‘圣主’分开，她虽然封存了记忆，但是在复活‘圣主'的时候，其实下意识想复活的其实是你!”
“...啊?”
洛泠的神情滞在了这一刻。

第一百五十四章最后的旅途(5k)
洛泠难免有些沉默。
不过，无论精灵的心底究竟是如何考虑的，以这种方式都无法完成彻底复苏“圣主”。
更准确而言，从始至终精灵所见到的“圣主”蜕升，只不过是于过往消逝之前留下的一道残影而已。
即便真的能够重现出来，实际上也不过是另一道残影而已。
“你不必担心这些。”洛泠无奈地说道，“又不是没见过和你情况差不多的...而且还不止一个。”
“...竟然还有不少人和我一样?”荼蘼一听不由得微微睁大了双眼，“这.…..谁啊?”
洛泠想了想，说道，，“其中就一个就是鸢尾。”
“啊，鸢尾小姐?她...又是什么情况?”
荼蘼一听到这个名字，脸上的神情就微妙了些许。
不得不说，鸢尾小姐...几乎能够为每个见过她的人都带来尤为深刻的印象。
毕竟打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这种笨蛋能够走到这个位置...
当然，虽然鸢尾小姐笨笨的，但一直以来都有人在保护着她，过去是精卫，之后是首位奈亚，现在又在洛泠的家园之中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这件事情，你似乎还不知道。”
洛泠沉吟稍许，把鸢尾小姐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荼蘼。
听完之后，荼蘼确实只能感慨一句，她们的命运还真的有些相似...
不过，不一样的是，鸢尾小姐诞生之后其实是一张纯洁的白纸，再加上精卫的维护，她几乎没有继承到女娃的悲哀。
但荼蘼不一样，她诞生于众圣徒的记忆之中，生来就背负着圣徒们的使命，却又知道了他们的失败远在自己的诞生之前。
因此，荼蘼只能向着一个不可能的目标不断前进，一路迷茫又坚定地走到了如今这种地步，直到今天得到了被她的前身精灵所封存的记忆，这才稍微了解到这背后的真相。
洛泠没有告诉荼蘼的另一个例子是瑶姬和妄，当然在这一方面上相似的地方，仅是在相同的容颜却是两位完全不同的存在这一点上。
“不过，从现在的情况看来，即便找到尼伯龙根，似乎也没什么用处了。”
荼蘼苦笑一声，关于尼伯龙根的去向她并不清楚，还是从洛泠这里得到的。
众圣徒留下来的记忆之中，关于“圣主”的存在总是显得很模糊，哪怕是精灵都是如此。
这并不是他们刻意封存与“圣主”相关的记忆，只不过是因为神祇的影响过于沉重，哪怕仅仅只是留在记忆之中都是一种灾难，所以被迫抹除。
得知尼伯龙根最终去向之后，荼蘼便只能打消了心思。
“我...知道尼伯龙根在哪。”
就在这时，洛泠却是轻声说道。
她缓缓摊开手掌，一丝暖流依旧余留在掌心之中，似有若无地指引着她去往某个方向。
洛泠很清楚，这就是湮灭一切的漆黑巨龙最终所在的位置，即失踪的尼伯龙根之中。
这是她踏向终末的旅途之中，无可避免的必经之地，她逃不掉，也不想逃的宿命所在。
“荼蘼小姐，你要与我一同前往尼伯龙根吗?”洛泠抬头问道。
荼蘼稍作迟疑之后，摇了摇，轻声说道，
“不必了。”
她之所以想要找到尼伯龙根，只不过是因为圣徒们留下的失败让她感到迷茫，在无所适从之时所定下的目标而已。
更别提，在众圣徒之首，她的前身，最后的精灵记忆之中，尼伯龙根是除了故乡之外最重要的地方，偏偏这一部分的记忆几乎完全丧失。
既然现在曾经让她迷茫的一切都已经彻底明朗，荼蘼也没了前往尼伯龙根的理由。
“而且，这应该是你与‘圣主’之间的家务事，我恐怕不便于参与吧。”荼蘼微微一笑，但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抬头望向漆黑的深空，悠悠长叹了一声，“于神祇之前，凡人皆渺小，无能又脆弱。
圣徒们曾经的记忆就已经无情地揭示了这一点，无论他们克服过多少困难，竭尽了多少努力，却依旧战胜不了神祇轻描淡写的一瞥，甚至...就连稍作抗衡都无法做到。
绝对的天暂，绝对的鸿沟，直面如此恐怖的存在，就连苟存于世都需要勇气。
“但无论如何，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依旧在竭尽自己的所能。”
旁边的苏婉缓缓开口道，此时她脸上的神情就连洛泠都未曾见过，惋惜之中却又带着些许希冀，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哪怕是飞蛾扑火般的挣扎，也并非全无意义。”
说到此处，苏婉扭头望向洛泠，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更何况，我们绝不会让这些挣扎全部落空的，你说对吗?小泠。”
“没错。”
洛泠收紧掌心，认真地点了点头。
“.......”
荼蘼看着此时的洛泠，神情却是微微一愣。
在她的眼中，眼前少女的身影与记忆之中的那道身影逐渐重合，她的心情与昔日的精灵更是几乎趋于一致。
此时此刻，她能够深刻地体会到，昔日精灵对着洛泠说出那番话之时究竟是以一种怎样的心境。
一念至此，荼蘼的脸上在闪过一丝犹豫之后，还是咬了咬牙，拿出一只小巧精致的剪刀。
尽管眼中还带着些许的不舍，但她还是向洛泠递了出去，说道，
“这就是‘死之刻'的神器，你拿着吧，或许能够用得上!”
“...这可是你之前花了大功夫才弄到的，就这样给我了吗?”洛泠看着荼蘼手中的简单，讶然地说道。
“快拿走，再等一会我可就反悔啦!”
荼蘼脸上竟难得地浮现出少见的孩子气，反而是这般模样，让洛泠有些想起与精灵的初遇，不由得恍惚了些许。
尽管荼蘼的外貌是金发碧眼的精灵萝莉，但在这之前，无论是为人处世还是其他方面，她都是以一种较为成熟的心态进行处理，在这一点上反而比体态成熟的月见做得要好上许多。
这是因为荼蘼的年纪其实并不小，再加上她继承着众圣徒的记忆，于是就变得更加老成了。
反而是与洛泠初遇之时的精灵，在精灵一族里只算是未成年，所以说是前身，实际上比洛泠认识的荼蘼要幼稚不知多少。
直到这一刻，在彻底完整了精灵记忆之后的荼蘼，在处事之时也带上了一些精灵的感觉。
这时荼蘼也反应了过来，立刻把剪刀丢了出去，微红着脸说道，
“我可不是她...”
洛泠连忙伸手接住，一入手便感受到剪刀之上那道令人为之震颤的触动，心底直呼真正的神器就是和其他的赝品完全不一样。
可一抬头便看到荼蘼的脸色，一时之间却有些哭笑不得，
“我知道你不是她，再说你又在脸红什么。”
“哼。”
荼蘼撇了撇嘴，却不再言语。
洛泠只得摇了摇头，但望向手中剪刀之时，神情瞬间又认真了些许。
之所以神器能够被称之为神器，其中封存着一部分「禁忌」的权能，只不过是原因之一。
如果仅仅只是如此的话，大概率就只能被称之为赝品神器，与寻常祭器之间的差别，仅仅只是在封存能力的不同而已。
真正的神器，哪怕是「禁忌」本尊，都可以带来巨大的增益，甚至可以说，只有拿到神器本身的「禁忌」，才能够发挥出完全的威能。
这把剪刀上面带着恐怖的威能，如果是以它来动用“死之刻”的话，即便对“死之刻”仅有粗显的理解，都能够达到一种匪夷所思的高度。
换而言之，只需要拿着这柄剪刀，就能够轻而易举地复刻出昔日维多利亚所直面过的「禁忌」之灾，甚至犹有过之。
而当时的「禁忌」之灾，可是耗费了不知多少资源与精力才能够达成..
“就算是你借我的吧，荼蘼小姐。”洛泠说道，“此事之后，我会还给你的。”
她虽然是很喜欢孬别人的羊毛，但这件神器确实尤为珍贵，更何况...在昔日的时间节点上，她算是不大不小地坑了精灵一波，心底多少带着些愧疚。
洛泠并不是什么烂好人，但脸皮还是有一些的。
“不用了，”荼蘼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要是成功了，我要这神器也没什么用，你要是失败的话...除了你之外，大家都已经玩完了，还拿什么神器。”
见洛泠似乎还有些犹豫不决，荼蘼跺了跺脚，说道，
“你不是很着急吗?还不快些走，你在这儿多待一会，我就得多心痛一会，这可是我不知耗费多少功夫才弄到手的...”
她的目光依旧恋恋不舍地停留在洛泠手上的剪刀，不知是因为对这柄神器的不舍，还是在转移某些方面的注意力。
“行行行，我这就走。”
洛泠不由得轻叹一声，被送东西之后第一次出现的是这种情况。
旁边的苏婉一直都在轻笑着看着这一幕，直到洛泠打算动身之时，才主动走上前来，自然而然地拉着洛泠的小手，转身望向荼蘼说道，
“荼蘼小姐，愿「末日」之后，我们能够再相见。’
话音落下，她便拉着洛泠离去，向小失乡号走去。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荼蘼的神情渐渐缓和了些许，先前的孩子气眨眼之间消散。
她稍稍仰起头，目光聚焦在那位昔日毁灭过起源之地的傀儡谣，用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缓缓说道，
“愿我们...都能度过「末日」。”
荼蘼很清楚，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都需要洛泠独自去承受。
「末日」的降临威胁不了她，她真正的痛苦，将会是在「末日」之后的一无所有。
只能希望这一日，永远都不会到来。
荼蘼缓缓闭上双眼，握着双手作祈祷状，以一种她从未有过，却存在于记忆深处的语气，微微颤抖着说道，
“我们...不想消亡。”
.....
回到小失乡号之上，洛泠在对整艘舰船进行仔细的检查之后，感受着掌心暖流的指引，准备再度出发。
但就在这时，苏婉却是直接伸出了小手，直接按住了洛泠。
“姐姐，怎么了?”
洛泠抬起头，神情之中闪过些许疑惑。
苏婉看着她的双眼，忽然噗嗤一声轻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哪怕经历过这么多，小泠还是与以前差不多，一点都没有变化，迟钝得紧呢。”
“我...哪里迟钝了?”
洛泠神情无辜地说道。
“你若是知道自己哪里迟钝，也就不算迟钝了。”苏婉只是幽幽地说道，然后托着下巴望向远方，轻叹道，“真不错呀，能与如此抢手的小泠一同独处这么长的时间，哪怕是我这个姐姐，都觉得很是荣幸呢。
“姐姐，你就不要总是这样埋汰我啦，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吧。”
洛泠只得作苦笑状，姐姐总是时不时这样打趣自己，洛泠一听内心就有一种慌得没底，不断回想着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小泠还是不懂啊，姐姐这可不算是埋汰哦。”
苏婉颇有深意地说道，稍稍扭头看着洛泠，一双灰白眼眸流露出的是洛泠最熟悉不过的眼神。
曾几何时，姐姐用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她长大，一直到现在，都未曾有过任何改变。
“接下来的旅途，姐姐恐怕，已经没办法陪你走下去了。”苏婉轻声说道。
闻言洛泠微微一愣，但很快便意识到了什么，心神一震，颤抖着问道，
“姐姐，你...要去哪?”
“笨呐，”苏婉抬手轻轻拍了一下洛泠的头顶，说道，“还能去哪，当然是回家啦。”
“唔
虽然并不痛，但洛泠还是捂着脑袋，说道，
“只是回家...而已吗?”
“怎么，小泠不希望我回家吗?”苏婉眉头一挑，言语之间都带上了些许的酸意，“难不成...是喜新厌旧，反过来嫌弃姐姐了?”
“当然不是!”
洛泠急得连忙反驳着，随后又讪讪道，
“只是姐姐刚刚的语气，让我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听到洛泠的这句话，苏婉的神情一怔，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她轻叹一声，轻柔地摸了摸洛泠的头顶，说道，
“是姐姐不对，说错了话。”
然后，苏婉的脸色凝重了些许，说道，
“我的意思是，接下来这段前往尼伯龙根的最终旅途，我估计不再是小泠的助力，与我一同前往...只会成为你的负担。”
“怎么可能?”
洛泠不由得瞪大了双眼，说道，
“姐姐这么厉害，怎么可能帮不上忙。”
在她的记忆之中，苏婉总是顶天立地、无所不能的存在，哪怕是在异变未曾开始之前。
无论什么事情，只要姐姐出面，都能够摆平。
这种印象直到异变之初才稍稍有所改观，但很快便被姐姐的真身给震慑到了。
即使后来姐姐再度被自己复苏，却也在明里暗里，做出过不少让洛泠为之震惊的事情。
无论是瞬灭“末日信使”的总站，还是以一己之力复现出哥伦比亚的顶尖科技“失乡号”，这些都是洛泠难以想象的成就。
“但姐姐哪怕再厉害，也比不上小泠呀。
苏婉看着洛泠的目光，带上了些许婉转的哀伤，
“神祇与我们之间的鸿沟，小泠，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够比你清楚。”
洛泠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一言不发。
因为她知道，这是事实。
哪怕强如「禁忌」，于「末日」之前，都不过只是渺小的蝼蚁。
“只有你，小泠，只有你有这个资格。”苏婉看着洛泠的眼神里闪过了些许心疼，“所以，这么累的担子，就只能让小泠来独自承担...”
没有谁比她更了解洛泠，哪怕是洛泠的蜕升老妈。
正因如此，苏婉才知道，洛泠独自承受的一切，究竟是多么的沉重。
她很想分担些许，但又很清楚，在这种自不量力的情况，只会拖累洛泠。
直面「末日」的战场，哪怕仅仅只是一些残影所留下来的力量，都不是她能够触及的存在。
“不必担心，小泠，我会成为你的力量。”
苏婉轻声说道，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洛泠，缓缓地拿着洛泠的小手，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些许菌丝。
以她对洛泠的了解，能够做到连洛泠都无法察觉的地步。
如果真的只能走到无可挽回的一步，这些菌丝就能够发挥出作用，竭尽她的生命来守护小泠的安危。
毕竟，姐姐又怎么舍得让妹妹受伤呢?
之所以不让洛泠知道，是因为苏婉很清楚，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洛泠绝对不会接受。
在留下这最后一丝手段之后，苏婉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洛泠的手，然后向着小失乡号之外走去，置身于虚无之间。
.......
洛泠虽然眼中流露着不舍，但却没有出言挽留。
因为她同样清楚，姐姐一旦作出决定，从来都不会改变。
更何况此战艰险，妹妹又怎么舍得让姐姐受伤呢?

第一百五十五章重逢(5k)
小失乡号之上。
洛泠通过蜕升残影在彻底化作为「末日」之躯前，留给她的这枚烙印，能够与带着尼伯龙根远去虚界深处的「末日」之躯产生些许似有若无的联系。
这是比失落的“英灵殿”还要更加遥远的尽头，哪怕是在旧日之时的「末日」彻底降临之前，这些地方就已经被无边无际的漆黑虚无所淹没，过往的辉煌与繁荣，都归于此刻与永恒的枯寂。
甚至，就连洛泠都听不见旧日文明所留下的悲鸣回响，「末日」以湮灭之姿静悄悄地带走了所有的一切。
越是深入，时间与空间更是在交错之间愈发混乱，以至于连小失乡号都难免地被影响到。
要知道，小失乡号与劣质版本的“英灵殿”可完全不一样，在设计上本就是为了越过次元之门逃离这个世界，可即便如此，都在深入到这种地步的时候，无法抵御「末日」的影响。
若是换做其他存在驾驶着这辆小失乡号，哪怕是昔日的末日十二刻，只要没有完全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末日神选”，都会无可避免地彻底迷失在虚无之中，直至完全湮灭与消亡。
此时此刻，小失乡号几乎所有机能都已经失效，仅仅只能进行漫无目的地巡航，洛泠不得不再度恶补一番蜕升留下来的部分知识，亲自手操这艘位于繁星文明科技顶点的伟大造物。
不知她在散漫无际的漆黑虚界之中度过了多久，哪怕是洛泠都无法完全抵御虚界深处的时间错乱感，漫长与短暂在感知之中交织，逐渐沉浸到这种虚无的姿态之中，几乎融入其中。
直到于某时某刻之间，这一切忽然重新清晰了起来。
因为，在周围一成不变的枯寂虚无之中，突兀地出现了某些异样的感知，就像是在无边的漆黑之中点燃了一盏微弱的油灯，哪怕这一缕焰火被黑暗侵蚀到几乎奄奄一息，犹如风中残烛一般，却依旧在漆黑之中显得格外耀眼。
这一缕烛火的燃起，让洛泠得以在沉浸于虚无的心神缓缓挣脱了出来，当意识回归之时，洛泠不由得一阵后怕。
源自于「末日」的虚无确实无法伤到洛泠分毫，甚至可以说所有的虚无都在拥戴着她，她未来就是注定掌控这一切的神祇。
但...漆黑虚无的性质终究无法改变，如果一切都只能在「末日」之灾凋零，迎接洛泠的终局，就只能是在无边无际的虚无之中彻底沉沦。
或许有一天漆黑虚无之中会有一缕烛火重新燃起，但一件悲哀的事实便是，恐怕不会存在这样的一天。
无论如何，这段漫长又短暂的旅途，洛泠一刻都不想再经历。
缓过神来之后的洛泠稳住了巡航的小失乡号，虽然小失乡号对她而言用处并不算很大，但以后其他人说不定还能用得上呢，可不是所有存在都能够与洛泠一样无视虚无的侵蚀。
更何况，这可是苏婉的心血，四舍五入也是姐姐送给自己的礼物了，所以洛泠呵护得小心翼翼。
在洛泠打开小失乡号的舱门之时，周围的漆黑与虚无不断涌动着，狰狞地侵蚀着小失乡号的内部，试图把这艘舰船与所有的一切一样，彻底化作湮灭。
但对于洛泠而言，不过是一道一闪而逝的念头，漆黑虚无便凝滞在这一刻，不再继续侵蚀小失乡号。
洛泠抬起头，把目光投向那一缕即便是漆黑虚无都无法熄灭的烛火，神情瞬间认真了起来，连瞳孔都微微缩小。
片刻之后，洛泠才轻声呢喃着，
“这...便是‘尼伯龙根'。”
之前通过过往的时间节点踏入尼伯龙根之中时，洛泠并没能见到尼伯龙根的全貌，不仅仅是因为无尽的迷雾笼罩着整座尼伯龙根，更重要的是尼伯龙根的绝大部分都被嵌入到世界树尤克特拉希尔之中，想见也见到。
再加上洛泠在尼伯龙根停留的时间其实很短，也没有探索过多少，所以印象一直都很模糊。
直到这一刻，她亲眼目睹了尼伯龙根的全貌。
映入眼帘的是一轮残缺破败的落日，就像是被某种伟力彻底击溃之后的天体残骸，悲壮又缓慢地燃烧着，哪怕是「末日」的虚无都无法将其彻底湮灭。
因为这些燃烧的焰火，尽管虚弱微小，却是与「末日」几乎同一级别的存在。
源自于某位外神的一部分力量。
洛泠接触过的外神其实算不上少，神祇的人格化体现以「混沌」路径为依附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首位奈亚，受到天时预兆与瑶姬的祈求降临并毁灭整座“长生天”的「彼岸」神祇，通过魔神蚩尤与人皇剑“轩辕”干涉了大夏帝城传说之地的「审判」神祇...
祂们或多或少，都是通过昔日蜕升的救世之道，才能够借以某种方式接触并涉及到这个世界。
其中，首位奈亚虽为本属「末日」的诡异侧路径神祇，却与蜕升结下了深刻的感情，并为了拯救这个世界而付出过自己的努力。
而「审判」与「彼岸」的神祇，哪怕都是秩序侧路径的神祇，所降临的却都是毁灭与灾难。
可以见得，同一路径的诡异侧与秩序侧神祇，其立场并非与所处的位置相同。
所以，哪怕出现在洛泠面前的这一轮残缺的落日，所燃烧着的是充斥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恶意”，也没有让洛泠因此而生出敌对的念头。
“神祇与神祇永不相见”
这一轮落日之上的恶意焰火，与漆黑的虚无即不相融，也不相互抗衡，只是隔阂明确地共存着。
洛泠伸出手，掌心处的暖流已然是前所未有的强烈，更是给她带来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这股暖流缓缓地指引着洛泠，揭示出她最终要寻找的目标，就在于前方的残缺落日之中。
洛泠迈开步伐，漆黑的虚无在她的脚下凝练出一条狭小却又坚实的道路，一一路通向残缺落日的深处。
落日的焰火缓缓地为这一条道路散开些许，但并没有呈现出恐惧或者惊慌，唯有平和与安宁，就像是狭路之时的行人相遇，自然而然地为彼此让开一些身位而已。
通过虚无的道路，洛泠一步又一步地走着，越过恶意的烟火，直至道路的尽头之末。
在时隔无数岁月之后，她再度踏足于尼伯龙根的“死人之国”。
展现在洛泠眼前的是一座不断交织燃烧着“虚无”与“恶意”的城市，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皆不复往日的辉煌。
远方雄伟高耸的神殿已然坍塌，昔日笼罩尼伯龙根以延缓“恶意”侵蚀的迷雾已经消散到无影无踪，就连无处不在弥留徘徊着的骇物，都已然不见了踪影。
走在这座城市的废墟之间，洛泠却没有如之前一样，感受到其中的寂凉与隐约的恐怖，周围似有若无响起着些许轻柔的旋律，像是在婉转哀伤的吟唱着。
“等等...”
但就在这时，洛泠却感知了某些奇怪的痕迹。
她的脸色立刻便凝重了些许，目光从远方的坍塌神殿处收回，微微低头，重新把目光聚焦在这座正在燃烧着的城市。
片刻之后，洛泠的注视扩散了开来，从这座城市，直至整座尼伯龙根。
一项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发现，让她不由得从内向深处感到了震惊。
洛泠闭上双眼，身形在刹那之间变得娇小，一袭苍白长发飘散开来，缓缓睁开的灰白眼眸再度扫过整座尼伯龙根，直至确定这项事实，
“怎么会...”
整座尼伯龙根之中吗，从上至下，从里到外，全部都遍布着肉眼难见的菌丝痕迹。
不是其他种类的菌丝，正是只属于傀儡谣掌控的菌丝。
甚至于，洛泠还能联系上这些菌丝，并通过这些菌丝窥伺着整座尼伯龙根。
这些菌丝的布局，看起来并不像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成就，几乎无微不至地封锁着整座尼伯龙根，并携着某些连洛泠都未曾触碰过的力量，与周围燃烧着的“恶意”极其相似，差不多可以说是如出一辙。
难不成，这位“恶意”的神祇同样拥有着与傀儡谣相似的能力?
但...连她都能够直接使用这些菌丝，应该已经不只是相似而已了吧...
带着这种疑惑，洛泠决意循着这些菌丝的痕迹，找到源头的所在。
好在，这些傀儡谣的菌丝使用起来，与洛泠自身的力量并没有多少差别，她很轻易地便完成了彻底的支配，哪怕是上面附着的“恶意”力量，都没有丝毫抗拒。
“兴许是因为“神祇与神祇永不相见'的特性，才会造就这种结果吧。”
洛泠心底是这样想着，况且这些无论如何感知都是不可名状的恐怖，甚至比「末日」更加邪恶的外神之力，从始至终都没有影响过她。
很快，这些菌丝便为洛泠揭示出源头所在。
这倒没有在洛泠的意料之外，直接指向了坍塌神殿的位置。
只不过，由于最核心的部分完全被这种外神的力量所包裹，洛泠根本就无从探知。
“所以，是这位外神在主动干涉尼伯龙根的一切吗?”
一念至此，洛泠稍作缓神，便决定动身前往坍塌神殿一探究竟。
无论是这一切的背后究竟是搞什么鬼，只要踏足坍塌神殿，就能够完全揭晓!
带着这样的想法，洛泠再度出发，但她相当谨慎，不仅第一时间拿出她现在最强的兵刃，从荼蘼小姐处借过来的神器剪刀，还重新化作本体形态，然后动用一部分虚无护住自身。
由于同为神祇的规则，这些虚无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隔绝外神的影响。
去往神殿的路途并不算遥远，洛泠在前不久已经走过了一遍，哪怕整座城市都已经化作遗迹与废墟，对她来说依旧算是轻车熟路。
不多时，洛泠便走到了菌丝能够感应的尽头，再往前去，便是被外神之力所笼罩的地方。
洛泠抬头望去，不远不近的神殿高高地屹立在一众断壁残垣之中，哪怕已然坍塌了大半，却还是能够辨认出往昔之时的恢弘与雄伟。
越过这一条边界线，尽管燃烧着的“恶意”与之前一样，避让着洛泠，为她延伸出一条通往祭祀之地的路径，但洛泠的感知依旧无法铺开，只能守住自身的一小块区域。
在这种情况下，洛泠愈发小心翼翼了起来，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谨慎。
对待一位未知的神祇，绝对需要这样足够的小心，否则的话...后果恐怕难堪想象。
洛泠现在已经彻底了解了自己的本质，更是知道她如今之所以能够以生灵的身份存在，全都是因为一些巧合的意外。
诚然，洛泠如果不慎消亡的话，她的存在并不会就此湮灭消散。
死去的不过是名为“洛泠”的个体，而属于洛泠的意识只是会回归到本来的状态，重新化作尚未诞生的神祇「末日」的意识人格化体现。
但她就只能保持着沉寂的状态，直到「末日」之灾彻底湮灭整个世界，才会因为「末日」的诞生而再度复苏。
对于洛泠而言，不过只是眼睛一睁一闭的事情，甚至在她的感知里都不会超过一息的时间，可对于世界而言...便是真正的「末日」抵达。
所以，肩负着整个世界存亡的洛泠，再小心也不为过。
这些燃烧着的“恶意”并未对洛泠进行过任何的干涉，甚至连接触都未曾有过，洛泠的一路走得尤为顺畅，很快便看到了坍塌废墟之中的祭坛。
昔日的众神在此地接受供奉，之后又被用于镇压“灭世魔女”，但洛泠抬头望去的时候，并没有见到曾经的漆黑少女，反而是一道娇小的苍白身影，端坐在祭坛之上。
尽管不是预料之中的身影，但这道娇小的苍白...对于洛泠而言，却依旧熟悉。
“...我?”
洛泠瞪大了双眼。
没错，此时此刻，坐在祭坛之上的就是洛泠本人。
或者说，是洛泠的“白魔女”形态。
洛泠一时之间有些错乱，她很确定这并不是姐姐或者与姐姐相关的存在。
「白魔女」虽然长得和苏婉的完全解放形态几乎一模一样，站在一块都可能会被人错认为双胞胎，但终归还是带着一些区别的。
这种区别对于外人而言可能难以察觉，但洛泠和苏婉又怎么可能会错认彼此呢?
“不对，这不是我。”
很快，洛泠便从初期的震惊之中冷静了下来。
她再度注视着苍白少女，脸色刹那之间便古怪了些许，
“这是...我的人偶。”
就是她亲手捏造出来的少女人偶。
千真万确，绝对错不了。
可是，她的人偶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要知道，现在的尼伯龙根，可是位于虚无的深处再深处，已经不是任何存在能够抵达的位置了，哪怕是洛泠想要置身其中都有着不小的难度，全靠着蜕升留下的烙印只能指引着她踏足此地。
虽然之前洛泠是送出去过不少人偶，但也从来没有把人偶送到过这种地方啊...
但就在下一刻，洛泠便想到了什么，心神忽地一阵震颤。
她沉默着，继续向前走去，直至走到少女人偶的面前，抬起手微微接触。
刹那之间，少女人偶与她重新建立起联系，睁开了灰白色彩的双眸。
少女人偶里的记忆过于庞大漫长，她已经枯坐在此界无数的岁月，几乎就在于昔日的漆黑巨龙带着尼伯龙根深入到此地之时开始，就已经存在。
过于斑驳复杂的记忆，再加上长时间的运转，已经让这具少女人偶几乎抵达了极限。
外表看起来尚且完整，但实际上...已经接近崩溃的极限。
全靠着「傀儡谣」与「血主」两项权能叠加在一起，堪称逆天的修复能力，才一直维持到了今日。
但找不出记忆，并不代表着，洛泠就不知道这具少女人偶是她送给谁的。
原因很简单。
这具少女人偶，相当之粗糙，算不上精妙，是洛泠的早期作品。
而洛泠最开始动用这种人偶，是在「终局的涿鹿之野」后，以三道分身与本体一同应对四个方向的难题。
其中，前两道作为分身的人偶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被洛泠回收了，只剩下最后一道分身至今还未回归。
便是眼前的这具人偶。
而当时带走这具人偶的是...
“...小艾尔莎。”
洛泠的指尖微颤，脑海里止不住地开始浮现出巡视尼伯龙根的瓦尔基里女武神们。
她们的外貌特征与小艾尔莎相差无几，洛泠之前就隐约有种感觉，她们可能就是小艾尔莎的族人，而现在这种情况，可以说是确定了这一点。
但，小艾尔莎在哪?
她怎么会把这具人偶放在这里?
难道说...
洛泠的心神大乱，脑海里涌现出无数的可能性。
其中，有糟糕的，还有更糟糕的...
原因无他，以尼伯龙根如今这种状况进行想象，无论如何都很难会是好的方向。
洛泠放下与少女人偶接触的指尖，心乱如麻之间，只想着赶紧去寻找小艾尔莎的踪迹。
但没曾想，她不过才一转身，便撞上了一道温暖柔软的怀抱。
轻柔的暖意缓缓地裹着她，还有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嗓音随之响起，
“呀，洛泠小姐，好久不见。”

第一百五十章孤独的责任(6k5)
高挑修长的身材，与记忆之中截然不同的嗓音，就连往昔之时不算出彩的容颜，如今哪怕未施粉黛都已经光彩夺目，眉眼之间隐约带着些许冰寒刺骨的冷傲。
若不是一双尤为瞩目的异瞳，洛泠一时之间还真不敢与她相认。
“小...艾尔莎?”
洛泠咽了一下口水，语气终究还是带上了些许的迟疑与犹豫。
因为她实在是不确定，眼前的这位褐红色卷发的高挑女子，与她记忆里的小萝莉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直到这双异瞳之中散出些许让洛泠感到熟悉与温暖的轻笑之意，因为难掩欣喜与激动而微微颤动着的身躯紧紧地把她裹在其中，不复往日般稚嫩的嗓音依旧可以听出过去的影子，
“我很想你，洛泠小姐。”
这种感觉...洛泠很熟悉。
就像是曾经的赤女。
并不只是时隔数月的分离，而是漫长时光的等待。
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洛泠的心底止不住地涌现出愧疚的情绪，手臂略显僵硬地抬起，缓缓地搂着艾尔莎，轻声说道，
“...对不起。”
长大之后的艾尔莎尤为高挑，实际上洛泠的身高已经算不上矮的了，在一米六五左右，也就仅次于琳娜这种本就出挑的身材。
但艾尔莎在拥抱着洛泠的时候，依旧需要稍微屈身，站直身子之后，洛泠还得微微仰头只能直视着她的双眼。
不过，艾尔莎本来就差不多有这种趋势，昔日她的年纪远比洛泠要小得多，却不至于过分娇小，比「白魔女」形态还要再高一些。
只是...前不久待在洛泠身边的艾尔莎只是小小的个子，才几个月没见，却已经长成了大美女。
不得不说，洛泠确实有些不太习惯，直勾勾看着艾尔莎的脸庞之时，多少带上了些许的古怪。
在重逢之初，短暂的难以遏制地真情流露之后，艾尔莎的脸色很快便恢复了过来。
在许久许久之前，她就已经不再是洛泠所熟识的小艾尔莎，只会跟在后面洛泠小姐洛泠小姐的喊着。
她所度过的，是洛泠难以想象的漫长岁月。
因此，艾尔莎很快便发现了洛泠神情之中所隐藏着的古怪，稍微歪了歪头，说道，
“洛泠小姐，难道是觉得我现在太陌生了吗?”
“也...不是吧。”
洛泠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她很确信艾尔莎依旧是她认识的艾尔莎，但这般外形的变化...着实需要一些时间来接受。
艾尔莎想了想，很快便在洛泠惊诧的目光之中，缩小了些许，直至娇小的红发萝莉再度出现在洛泠的眼前之时，她才轻笑着问道，
“那么，如果是现在这样呢?”
她背着手，微微前倾凑近着洛泠，一双异瞳犹如两轮皎洁的月牙，微露银齿的轻笑尽管难掩岁月蹉陀的沧桑，但却更多地是洛泠记忆里最熟识的小艾尔莎。
看到这一幕，洛泠的神情微微动容。
但很快，她笑着摇了摇头，习惯性地伸出手，摸了摸艾尔莎的头发，
“无论变成什么模样，你都是我所认识的艾尔莎，在我的眼里...你从未有过改变。”
长大之后的小艾尔莎，依旧是艾尔莎。
曾经共同经历过的一切，不会因为漫长岁月的推移而变得淡薄，只会愈发深刻地烙印在内心深处。
洛泠如此，艾尔莎亦是如此。
听到洛泠的这句话，艾尔莎的神情微微僵硬了些许，这般出乎意料的回答却是让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或许是许久没有见到过洛泠，洛泠的一些性格在岁月蹉陀之间，在她的印象之中被加强了许多。
比如，对某些方面的极致迟钝。
不过很快，艾尔莎便缓过神来，再次扑向了洛泠，这一回却是像过去一样，半搂着洛泠纤细的腰肢，就连稚嫩的语气都自然而然地带上了些许娇嗔的感觉，
“但我还是习惯这样抱着洛泠小姐，哼哼，要是长大的话，你的小床可就塞不下我们了。”
闻言洛泠一阵错愕，低头便看到艾尔莎略带狡黠的目光，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
“之前在维多利亚这样，是因为公寓我们本来就是在一个房间，况且当时你的年纪小也不习惯自己睡，现在...仅论年纪的话，你可比我要大上太多了。对于现在的你而言，我才是小孩。”
“洛泠小姐，你刚刚还说无论我变成什么模样，都是你认识的艾尔莎，现在怎么又反悔了呢?”艾尔莎故作恼怒道，“是不是已经开始嫌弃我变老了?连和我一同睡觉都不肯了!”
“当然不是!我...算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睡就睡吧，反正我已经习惯被窝里莫名其妙地长出一个你来...”
洛泠实在是百口莫辩，只得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
听到这些话，艾尔莎才重新喜笑颜开了起来，似乎又回到了往昔之时的模样。
在与洛泠重逢之前，她像是封在一块沉重的臻冰之中，连情感都已经变得僵硬，直到此时此刻才逐渐熔解。
“不过，洛泠小姐，我怎么记得你以前明明更喜欢大姐姐类型的?”艾尔莎端着下巴，仔细地盯着洛泠，“天天就想着苏婉姐姐，然后和琳娜小姐和菲欧娜阿姨腻歪在一起。”
“...是吗?”
洛泠被艾尔莎这么一说，也开始仔细回想了起来，然后说道，
“但这件事情应该是你记错了，艾尔莎。”
“是吗?
艾尔莎微微眯起了绮丽的异瞳。
“我想着姐姐不是因为她是大姐姐类型，是因为她是姐姐。”洛泠认真地说道，“同理，我和琳娜小姐与菲欧娜阿姨之间的关系，也不是因为她们是大姐姐。
“再说了，除了姐姐以外，我和你待过的时间可比她们要长得多...真要论腻歪的话，好像我们才更符合。'
听完洛泠的话之后，艾尔莎忍不住重新打量起洛泠，轻叹道，
“你还是与以前一样，几乎没有什么变化，洛泠小姐。”
“毕竟在我的视角里，与你分别才过去几个月的时间。”洛泠讪讪地说道。
“几个月...
艾尔莎不由得楞了些许，略微苦笑着说道，
“是啊，才不过几个月而已。”
她同样是在几个月前，终于在漫长岁月的尽头等到了这一丝渺茫的希望，所以再清楚不过了。
“艾尔莎，我可以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吗?”洛泠看着艾尔莎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这并不是一个复杂的故事。”艾尔莎下意识地避开了些许，但很快便还是抬起头，逐渐回到她尘封在记忆深处的自己，凑近了洛泠些许，轻声说道，“洛泠小姐，你若想知道的话...就自己来看吧。
说罢，她缓缓闭上了双眼，稍稍踮起脚尖，额头贴近着洛泠。
洛泠迟疑了稍许，便低下头，与艾尔莎的额头相碰。
刹那之间，她的视野出现了一阵光怪陆离的变化，在逐渐清晰的时刻，她看到了一张脸。
白发的少女人偶躺在自己的怀里，些许错愕的神情之中，像是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却是欲言又止。
洛泠立刻便反应了过来，这是她与艾尔莎分别的那一刻。
她记得很清楚，此时此刻的艾尔莎，在一瞬之间像是长大了许多，甚至连性格都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之前洛泠以为只是一种错觉，现在她才意识到，这是事实。
因为...在越过界限的那一刻，艾尔莎已然通过某位神祇的力量，抵达了过往。
而洛泠在越过界限的最后一瞬所见到的她，本就是已然度过枯寂的漫长时光之后的艾尔莎。
接下来，洛泠以艾尔莎的视角，经历着她曾经的一切。
一失落的尼伯龙根。
当艾尔莎踏足此地之时，「末日」之灾尚未停歇，无数的湮灭几乎毁绝了所有的骇物，哪怕是尼伯龙根的特质，都已然无法继续遏制住漆黑的巨龙，不断地崩溃着。
直到艾尔莎的出现，尼伯龙根糟糕的情况才得以逆转。
洛泠之前的推测并没有错，尼伯龙根确实是艾尔莎的故乡，但她并不完全是尼伯龙根的外来者，而是他们的后代。
只不过，作为后代的艾尔莎，几乎是以一种返祖的情况继承了尼伯龙根的血脉本源。
再加上与洛泠建立起深厚的联系，因此洛泠作为神祇的一面让艾尔莎其实并不算出彩的血脉本源得到了进一步的增长，直到足以被神祇注视的程度。
换而言之，从某种意义上，艾尔莎也算是这位神祇的神选，并且还是天生的。
之后由菲欧娜阿姨在机缘巧合之下，为艾尔莎熔炼出一枚独属于她的古怪祭器之后，再度接受了未知神祇的注视，得以真正成为这位神祇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神眷者。
借由这位神秘神祇的力量，艾尔莎抵达了消亡之中的尼伯龙根，见到了「末日」之灾的一幕。
如果没有任何力量进行干涉的话，尼伯龙根的特质很快就无法继续限制漆黑巨龙，而一旦尼伯龙根彻底被毁，哪怕深入到再虚无的深处，漆黑巨龙依旧能够把祂的力量蔓延到其他的起源之地里。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四大起源之地里没有任何存在能够与漆黑巨龙抗衡，哪怕是全盛时期的轩辕世家，都拦不下祂的威能。
这样一来，「末日」之灾的时间几乎会被极大地推进，甚至可能是顷刻而至。
这种事情，绝对是蜕升绝不愿意见到的结果。
不知这是一种交换，还是神秘神祇的怜悯，未来与过去都是唯一的神眷者艾尔莎被带到了此地，她在置身其中的刹那之间，便已然接受了尼伯龙根的一切真相。
...一枚文明的残骸。
源自于这位神秘神祇的世界，出于某种原因-----很有可能是受到蜕升创造路径之时的引动，才会被失落到这个世界之中。
当然，在彻底失落之前，尼伯龙根就已经是残骸了。
在尼伯龙根之中，艾尔莎的祖先们，都是天生的能力者，生来便带着某位神祇的祝愿，只不过这种祝愿并没能强大到可以抗衡众神的地步，反而因此招来了灾祸，成为众神的罪行，尼伯龙根也成为了镇压“灭世魔女”的牢笼。
只不过，众神已经因为祂们犯下的罪行而受到了极刑，永远地于虚无之中湮灭，可因祂们而起的灾难却尚未得到因有的结束。
带着洛泠的少女人偶孤身一人抵达这般危险地界的艾尔莎在这一刻便明白了过来，她所背负的使命究竟是什么。
这是源自于两位神祇的祈求，同时是这个世界的悲鸣。
三-阻止「末日」之灾的蔓延，再度镇压漆黑的巨龙。
于是，她义无反顾地承担起了这一份责任，哪怕知道这一次，会是无际时光的流逝。
好在，艾尔莎并非完全的孤军奋战，她本身的力量其实还是很弱，直面漆黑巨龙可以说是远远不够。
但尼伯龙根之中还有另一位存在，可以稍微抗衡漆黑巨龙。
序列第三位的禁忌，旧日瓦尔哈拉的众神之首，「罪棘」之「骑士」。
几乎遮天蔽日的漆黑巨龙之下，是一位身骑六足幽火战马，手持世界树长枪，仅有一只眼眸缓缓地燃着幽蓝色焰火的骑士，艰难地抵挡着漆黑巨龙的肆虐。
祂曾经犯下的罪孽为瓦尔哈拉甚至是整个世界都带来了毁灭，但是在真正的「末日」之灾迫近的一刻，祂依旧站了出来，并不完全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世界的存续。
可是，哪怕祂已经站在众生之巅，举手投足之间都能够影响到一整座起源之地，却在漆黑巨龙的面前，依旧显得不堪一击。
这场毁天灭地的战斗持续不过几个昼夜，「骑士」便已然几近战败，连祂的存在都即将被漆黑巨龙所湮灭。
「骑士」之所以竭尽所能都无力抗衡于漆黑巨龙，是因为祂本身就受到漆黑巨龙的压制，无论是在位阶上，亦或是力量的差距，都无法与之匹敌。
如果要扭转这种场面，有且仅有一种办法，引来外神的力量。
可这谈何容易?
哪怕是首位奈亚，想要把祂的神祇之力带过来，都极为艰难，奈亚在这个世界上所动用的力量基本上同样源自于「末日」，同样受到位阶上的压制。
如果是其他外神的话，又是另一种极端不可控的结果，“长生天”的悲剧历历在目。
但...
不幸之中的万幸，拥有着尼伯龙根的神秘神祇，似乎带着一丝善意。
带来转机的艾尔莎，不仅是这位神秘神祇的神眷者，同样在此时此刻之间，成为了尼伯龙根真正的主人。
无尽的恶意焰火在此刻燃烧而起，刹那之间便弥漫至整座尼伯龙根，皆由艾尔莎所掌控。
在这种情况之下，「骑士」自愿被恶意焰火所燃烧，化作柴薪的一部分，并因此得到了这位神秘神祇的祝愿，但代价是祂的存在被完全抹去，所留下的一切都被艾尔莎掌控。
这是一场尤为艰难的战斗，持续了不知多少岁月。
在这一处无人知晓的孤僻战场之中，艾尔莎一边捡起尼伯龙根之中遗落的记忆，一边继续燃烧着尼伯龙根的一切，让「骑士」能够继续镇压漆黑巨龙，不让这场可怕的灾难蔓延至整个世界。
最终，在漆黑巨龙自身的意志，再加上艾尔莎的竭力镇压之下，以「骑士」的完全存在作为代价，尼伯龙根的虚无就此沉寂。
但这并不是这场战斗的结束，反而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因为被镇压下去的漆黑巨龙，不过只是短暂沉寂而已，终究会重新复苏，期间更是时不时出现些许躁动，稍有不慎就会重临世间。
若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再想继续镇压下去，就相当之困难了。
毕竟，艾尔莎手上最强的战斗力，禁忌「罪棘」之「骑士」已经燃尽了所有，掌控整座尼伯龙根的她确实拥有着不弱的实力，但在漆黑巨龙面前还是有点不太够看。
所以，艾尔莎借用洛泠的少女人偶，在整个尼伯龙根之中遍布着傀儡谣的网络，上面附着神秘神祇的恶意焰火，以此最大限度地感知漆黑巨龙的情况。
而艾尔莎本人则是出于长时间的沉眠状态，只有稍许异动出现之时，她才会苏醒过来，并进行处理。
实际上，这种情况无法持续很久，因为漆黑巨龙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整个世界的虚无都是祂的力量之源，但艾尔莎和尼伯龙根终究会被燃尽，想要以这种脆弱的平衡一直持续到天长地久，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可艾尔莎别无他法，只能这样继续下去，等待着下一次转机的到来。
如此漫长的岁月，如此枯寂的等待，就连洛泠在目睹这一段记忆之时，都能够尚且地感知到无尽的孤独，可艾尔莎还是坚持了下来。
直到某时某刻，洛泠与小艾尔莎分别的刹那，长大之后的她被触动而苏醒。
于时空节点动荡的一瞬，她终于再度见到了日思夜想的洛泠，久到尘封的记忆深处开始松动，无数的过往不断涌现。
于是，艾尔莎没有继续沉寂，她坐在神殿里，日日回想，日日等待。
过往无数的时光，似乎都没有这几个月来得漫长。
直到熟悉的身影再度出现在神殿之中，艾尔莎终于遏制不住心底涌动的情感，悄无声息地靠近了过去，轻柔地拥抱着洛泠。
“我很想你，一直。”
稚嫩的嗓音在耳畔响起，结束了这段记忆。
再度睁开双眼之际，洛泠看到了一双泪眼汪汪的异色眼眸，如宝石般璀璨夺目，却藏着她无论如何都难以遍寻的触动。
“洛泠小姐，过去都是我在看着你的经历，这一次...全都还了回来。”艾尔莎直勾勾地看着洛泠，轻声说道，“不知在看完我的记忆之后，你有什么感想?”
洛泠微微张嘴，她有万千思绪想要诉说，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只得缓缓地轻叹一声，
“...对不起。”
这时艾尔莎却伸出了手指，指尖抵在洛泠的唇间，眸间夹着些许的晶莹，轻声说道，
“说什么对不起，这可不是你现在该说的话，洛泠小姐。”
洛泠略微沉默着，她差不多明白了过来，艾尔莎想要听到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答案。
这种似曾相识的心情，她曾经见过。
也曾经有过。
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洛泠脸颊微微发热，她的眼眸垂落了些许，拿起艾尔莎的小手，迎着希冀与灼热的目光，轻声说道，
“艾尔莎，我们的未来...会是永远。’
刹那之间，红发女孩笑詹如花，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她一直以来的期许，这一刻已然得到了圆满的结果。
“洛泠小姐-----不，泠。”艾尔莎直勾勾地望着洛泠，眸间不由得染上了些许的迷恋，“今晚我们就一块睡觉吧!
“….啊?”
“我等不及了!”
“等会等会...”
洛泠轻咳几声，说道，
“还有麻烦没解决呢。”
说罢，她的目光向祭坛的方向挪了挪，疯狂暗示。
“我知道呀，”艾尔莎却是笑盈盈地说道，“但我就喜欢看你神情慌乱的模样。”
“...艾尔莎，你这学坏了不少啊，连我都会调戏了。”
洛泠扯了扯嘴角，却在见到艾尔莎略显狡黠的目光之时，又只能露出几分无奈。
一码事归一码事，在重逢之时的感动之后，摆在洛泠和艾尔莎面前的，还有另一件更加严峻与急迫的事情。
“所以，祂...现在是什么情况?”
抬头望向不远处的祭坛，洛泠的神情在一瞬之间便凝重了不少。
没有谁比她更清楚这位神祇的力量，哪怕只是残影所转化的恐怖景象，都绝不容小觑。
“很糟糕，对我们来说。”
说到这里，连艾尔莎的脸色都认真了起来。
她的使命就是封锁漆黑巨龙，如今的尼伯龙根即将被完全燃尽，连「骑士」都只剩下一具完全的空壳，不过是占据着序列之位，却全无半点力量。
“如果不能打破僵局的话，尼伯龙根余下的所有力量会在十年之内完全燃烧殆尽，届时没有任何存在能够阻拦漆黑巨龙的复苏。”
艾尔莎说道，小脸又不禁浮现出些许的苦涩，“我本来都已经做好与你永远分别的打算，在你的人偶里留下了遗书...”
听到艾尔莎的话，洛泠不由得在心底生出几分悲凉之意。
可在侧脸望去的时候，却看到艾尔莎正在用眼角余光观察着自己的反应，嘴角似乎露出些许窃笑。
洛泠瞬间就红温了。
长大之后的艾尔莎怎么就变得这么不可爱了...
哪怕变回以前小萝莉的外貌也一样!
“现在当然是不需要走到这一步啦。”艾尔莎笑嘻嘻地说道，“况且，我也没有笨到明知道阻拦不住，还拿命去顶上，肯定会拼了命逃出来，好回去陪陪我最心爱的洛泠小姐嘛。
“不过其他方面我可没有乱说，现在尼伯龙根的情况确实是相当糟糕。”
这一点确实无法否认。
一旦这头漆黑巨龙被释放出来，「末日」之灾都不需要等上几百年，说不定明天就到了。
“不过，对于这个问题，我有一个比较直接的办法。”洛泠的嘴角微微勾起，‘“或者说，我就是使用这个办法彻底解决问题，才来的尼伯龙根。

第一百五十七章「末日」之战(6k)
于这枚残缺破落的天体之上，无时无刻不在燃烧着的恶意与虚无，不断地交织肆虐着，看似平分秋色，但细细感知之时才能察觉到，如今这般平衡的局面究竟是怎样的脆弱。
只需要施加些许推力，余下的部分就会彻底崩溃。
艾尔莎握紧洛泠的手，把尼伯龙根现在的状况全部都共享给了洛泠。
感受着如今尼伯龙根的一切，洛泠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漫长的岁月几乎把尼伯龙根消弭到几近于无的程度，之所以可以坚持到现在，除了神秘神祇的注视所带来的力量之外，更重要的是漆黑巨龙本身的意志。
蜕升确实已然无可挽回地转化为了「末日」，湮灭一切是祂烙印在规则之中的本能，但蜕升的意志依旧留下了些许，一直在克制着虚无的蔓延，得以与燃烧的尼伯龙根形成脆弱的平衡。
“艾尔莎，尼伯龙根之中余下的所有力量若是完全集中起来的话，可以遏制住复苏的漆黑巨龙多长时间?”洛泠问道。
“...不会超过五分钟。”艾尔莎的脸上闪过了些许苦涩之意。
曾经处于完全状态下的尼伯龙根，足以支撑着「骑士」与漆黑巨龙搏杀数年之久尚未停歇，可时过境迁，尼伯龙根不断地在岁月的流逝之中愈发衰弱，但漆黑巨龙却一如过往般的强大。
甚至可以说，漆黑巨龙之所以没有继续变强下去，都是因为蜕升的意志在不断克制着自身的本能。
在这般的此消彼长之下，能够坚持五分钟...就已经是在艾尔莎的估算之中，最为乐观的情况。
“不够。”
洛泠轻叹一声。
她看到艾尔莎的神情出现了些许变化，连忙继续说道，
“虽然五分钟的时间确实是不够，但不至于让你玩命...”
闻言艾尔莎却是一愣，随后又轻笑着向洛泠眨了眨眼，
“洛泠小姐，你难不成...是在担心我?”
“肯定是在担心你啊，”洛泠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语气尤为凝重，“我可不希望到时候你忽然莫名其妙就要选择牺牲自己...相信我，我的办法还有很多，大不了先走-圭一阵。”
洛泠坦率的回答倒是让艾尔莎有些始料未及，她脸颊久违地浮现出几分晕染，只不过眨眼间便消退了下去，笑嘻嘻地说道，
“我当然不会这样啦，有洛泠小姐在前面顶着，我肯定不会添乱的。不过...你也别小瞧了现在的我哦，哪怕没有了尼伯龙根，我也要比以前变强了很多很多!”
她捏着小拳头稍稍挥舞着，像是在向洛泠展现她的武力，只是看起来颇有几分过去的可爱与滑稽。
话虽如此，洛泠却还是从艾尔莎的眼底深处，隐约看出她深藏的愁虑。
因为艾尔莎深知漆黑巨龙的恐怖之处，哪怕在她的印象之中，洛泠小姐向来都是无所不能的存在，无论遇上怎样的困难与麻烦，都能够游刃有余地解决。
只是这一次...
她们所直面的对手，实在是过于强大。
连艾尔莎穷尽想象都难以得知，洛泠小姐该如何才能战胜对方。
“开始解除镇压吧。”
洛泠轻声说道，她的双眸直视着不远处的祭坛，微微泛起了暗金的色泽。
艾尔莎显然有些迟疑，或许是因为洛泠看起来并不像是做好了准备，甚至都没有说是要趁着漆黑巨龙暂时还处于沉寂的状态之下，先行偷袭一阵之后再进行解封。
但即便如此，她很快还是微微颔首，抬手开始解封。
只因为一直以来，艾尔莎都是如此相信她的洛泠小姐。
与此同时，在艾尔莎开始着手解封的时候，整座尼伯龙根之上的恶意焰火开始剧烈地燃烧了起来，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崩溃，湮灭与虚无趁机渗入其中，不断肆虐着。
残缺破败的落日似乎没有出现任何声响，但无论是洛泠还是艾尔莎，此时此刻都从灵魂深处听到了一声极其震撼的痛苦悲鸣。
这种直触灵魂的颤动几乎让人止不住为之落泪，但洛泠和艾尔莎的神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她们都只是直勾勾地望着前方，连呼吸在这一刻都不由得开始小心翼翼了起来。
接下来，在燃烧的恶意之中，整座“死人之国”迎来了最终的坍塌，哪怕成为了断壁残垣的废墟，都能见到几分往日恢弘的神殿，此刻缓缓地崩解开来。
坍塌的震撼之中，一道庞大到恐怖的巨型身影渐渐显现了出来，哪怕是熊熊燃烧着的恶意，都无法对这头高耸入云霄的漆黑巨龙侵扰分毫。
虚无与湮灭在祂的浑身涌动着，不断向外蔓延而至。
此时的祂以半卧着的姿态优雅地匍匐在地，哪怕是闭着双眼，都能够感知到祂的周身涌动着的疯狂肆虐，即便只是多看几眼，都有一种连神魂坠入无底深渊之中的恐惧涌现。
这并不是错觉，而是即将发生的真实。
与漆黑巨龙相互抗衡着的另一边，则是一道相对而言较为渺小的身影。
之所以会说是相对而言较为渺小，是因为这道身影本身同样足够庞大，即便只是祂身下的六足幽火战马，都足足有三四米的高度，祂的本尊更是需要抬头仰望才能目睹的高度。
众神之首，「罪棘」之「骑士」。
祂曾经犯下的罪孽无可辩驳，但同样无法抹去的是，祂以自身作为代价，让漆黑巨龙的肆虐仅限于尼伯龙根之中，没有向外蔓延而去。
“祂已经死了。”
就在这时，艾尔莎略带悲悯的嗓音在洛泠的身后响起。
对于艾尔莎而言，「骑士」是她并肩作战无数岁月的战友，哪怕从这场旷日持久的战役刚刚打响之际，「骑士」就已经消亡，弥留在尼伯龙根之中与漆黑巨龙抗衡的，仅仅只是充斥着恶意又被重新支配而生的躯壳。
这种形式的支配...艾尔莎称之为“英灵化”，昔日是「骑士」的本尊自愿承受的，因为只有通过“英灵化”，祂才能够得到与漆黑巨龙匹敌的位阶。
否则的话，本身就是囊括在「末日」路径之下的「罪棘」，在漆黑巨龙之前无法完成任何有效的抵御。
不过，在漫长的岁月之中，艾尔莎同样接受了「骑士」过往的记忆，更准确来说，只是旁观的一幕。
「骑士」虽然是作为众神之首，但实际上从一开始，祂就与其他“禁忌”一样，受到蜕升的影响而处于沉寂的状态。
直到众神犯下罪孽，蜕升残影受到极刑之时，祂才从其中沉寂脱身开来。
只是没想到，才刚刚复苏，「骑士」就已经面对着这般无比糟糕的情况。
祂无力解决这一切，只能先把蜕升残影的遗骸镇压在尼伯龙根之中，等待着「末日」倒计时的到来。
众神之罪，祂无法否认自身在其中的一部分，但整体而言，最严重的过错并不在于祂。
最为讽刺的是，「骑士」之所以沉寂，本身是因为蜕升在临终之前担心十位“禁忌”会失去控制而灭绝起源之地。
可没想到，复苏的「骑士」反而竭尽全力地挽救了这一切。
哪怕直至今日，「骑士」都没有停歇，为了镇压漆黑巨龙燃尽自身的最后一丝力量。
渺小的骑士，抬起祂的长枪直指着宿命的巨龙，彻底定格在了一瞬。
“嗡...”
并不是轰鸣，是源自于灵魂深处的震响。
就连燃烧着的恶意都无法侵染的虚无与湮灭之中，一双泛着暗金色泽的可怖竖瞳缓缓睁开，正在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复苏而来。
祂巨硕却优雅的双翼以一种极缓的速度抬起，所到之处，哪怕是燃烧到如何强烈的恶意，都会被悄无声息地湮灭，只留下残缺不堪的虚无，还在不断地蔓延弥漫着。
就在这时，浑身都燃烧充斥着恶意焰火的骑士稍稍扭动了起来，祂一直保持着直面漆黑巨龙的姿势直到这一刻，随时都准备继续燃烧自我以抗衡漆黑的巨龙。
六足幽火战马仰天长啸，连吐出的气息都夹杂着可怕的恶意，扭曲的嫣红笼罩着骑士与战马，却又在其中夹杂着些许难以察觉的圣洁。
下一刻，骑士再度高高抬起祂的长枪，六足幽火战马咆哮之际，刹那间便奔袭至漆黑巨龙的身前。
哪怕祂们加起来，连漆黑巨龙的一翼都不如，却依然充斥着澎湃无前的战意，与燃尽自身的意志。
真正的神器「冈格尼尔」，一旦抛出，世间一切的存在都无法逃过它的贯穿，哪怕是神祇都无法避其锋芒。
过往的骑士依靠着这一招，不知多少次遏制住了漆黑巨龙的肆虐。
但这一次...却有所不同。
简陋到几乎连削尖都没有的树枝指向漆黑巨龙，燃烧的恶意迅速攀爬而至，在即将抛出的一刹那，漆黑巨龙的双眸向骑士投去了目光。
没有任何强大的威势，也没有动荡震颤的波动，不过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瞥，骑士的身姿便彻底定格在这一瞬。
抬起的长枪就已经永远都无法被掷出了。
六足幽火战马缓缓仰首，发出最后一声痛苦的长啸，似乎是在为主人的彻底消逝而悲伤，但就连它的存在，在这一刻都与骑士一同，缓缓地湮灭，化作虚无之中的一部分。
抗衡无数岁月之后，祂已然只剩下了一具完全的空壳，哪怕半点「末日」的余威都无法承受。
艾尔莎仰着头，直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哪怕此前本已经有所预料，但...在真正目睹之时，汹涌的悲伤还是充斥着她的内心。
在这漫长的岁月之中，可以说是「骑士」--直在与她并肩作战着，注定的终局到来之时，难免会有有一-些悲哀之意。
轻而易举地将「骑士」湮灭之后，漆黑巨龙缓慢却极具压迫感地起身，周围遍布的镇压封印全都在这一瞬之间逐渐湮灭，连同恶意的焰火一同，彻底化作虚无。
在瓦尔哈拉之中被称之为毁灭之源的漆黑巨龙尼德霍格，以全盛时期的姿态再度复苏，唯一能够抗衡与祂的尼伯龙根已然回天乏力。
此时此刻，洛泠向前迈出了一小步。
动静并不大，但瞬间便吸引了漆黑巨龙的目光，暗金色泽的可怖竖瞳把目光投下，迎接祂的却是另一双暗金竖瞳。
洛泠的脸颊两侧开始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浮现出青黑色的鳞片，这些与漆黑巨龙略有差别却是如出一辙的鳞片瞬间蔓延至四肢，洛泠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恶鬼姿态。
“等等...”
就在这时，艾尔莎像是看到了什么一样，急促地轻唤一声。
她抬起手，恶意焰火在她的双手之间一闪而逝，很快便有一把长枪出现在她的手上。
“这是...「骑士」的神器，「冈格尼尔」。”艾尔莎轻声说道，然后向着洛泠轻轻一抛。
洛泠抬手接住，这柄「骑士」在临终之前都终究没能抛出的长枪，此刻在洛泠的手上显得格外凶戾，隐约指向着漆黑巨龙，在洛泠的神魂之中发出不甘的尖啸声。
这可不是之前荼蘼拿出来的赝品玩具，真正的「冈格尼尔」，与赝品之间的差别并不只在于特质的使用次数，而是真正的位阶差别。
在应对神祇之时，赝品的所谓“必中”特质几乎可笑，但「冈格尼尔」在其他神祇之力的加持之下，还能略微发挥出来效用。
再加上漆黑巨龙本身就在抗拒本能的意志，「冈格尼尔」才能够在之前的战斗之中发挥出效用。
可仅仅只是如此的话...
直面如今的漆黑巨龙还不够。
因为尼伯龙根已经几近消亡，没有伟大的神祇之力能够进行为它加持，洛泠能够感受到「冈格尼尔」之中涌现的愤怒与不甘，但同时却又带着一种-种深深的无力感。
直面神祇，哪怕是一介残躯，非凡人之所能。
洛泠握紧了些许，她抬头望去，目光所停留的却不是漆黑巨龙，而是「骑士」最终湮灭的位置。
如今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虚无。
只是，在洛泠的眼中，虚无并非完全的抹去。
些许简单的线条，勾勒出一道伟岸却沧桑的背影。
洛泠又向前走了一步，刹那之间便站在了「骑士」湮灭的位置。
此时漆黑巨龙依旧平静地看着祂，本应只充斥着疯狂与凶戾的暗金竖瞳之中，却又透露出些许的柔意与悲哀。
在艾尔莎与漆黑巨龙的注视之下，洛泠伸出手，触碰了这一道痕迹。
刹那之间，周围的景色光怪陆离闪过，化作无际的漆黑，洛泠已然置身于意识空间之内。
孤独的骑士露出侧脸，骑着一头六足幽火战马，枪尖指向远方。
祂长久地一言不发，但燃烧的独眼却在逐渐黯淡。
直至即将消亡之际，祂终于缓缓地转过身来，直视着洛泠。
独眼之中全无一丝情感的波动，平淡且机械。
下一刻，祂手持长枪，在洛泠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三下，并郑重地躬身致礼。
洛泠此前并不知道这套仪式的意义，但在这一刻，她深刻地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这是骑士的交接。
「骑士」把祂的使命与余下的一切，全都交给了洛泠。
孤独的骑士彻底消逝，重新出现的是一名气质略显阴郁的黑发少女，犹如恶鬼的模样极为瞩目。
洛泠认得出来，这是她的模样。
但这一次，少女已不再继续蜷缩着，她撑着一柄长枪站在原地，微微合着双眼，像是在假寐，又像是竭力战斗之后的瞬间消亡。
最后的路径，「罪棘」-「审判」。
就在此时此刻，四大起源之地间，包括「英灵殿」之内，所有记载着序列诡异的存在，「禁忌」的第六位「骑士」在无声无息之间缓缓消散，所有「骑士」神选都在刹那之间失去了祂的恩赐与诅咒。
如此震撼的消息，不过在顷刻之间，便传遍了整个世界的所有势力。
有人恐慌，有人欣喜，更有人...贪婪。
这位已知的最强「禁忌」为何而消亡，祂的力量又到了何处，不知多少暗流涌动在此刻掀起，只有知晓真相的寥寥几人为此感到担忧。
但很快，无数的推测与猜忌瞬间烟消云散，因为重新出现在序列之上的，却是一个与之前略有差别的真名。
「龙骑士」。
「罪棘」之「龙骑士」，掌握权能「杀戮」之存在。
无际的漆黑在此刻之间缓缓消散，洛泠重新睁开了双眼，「冈格尼尔」在她的手上发出愉悦的轻吟，本已经稍显枯败的世界树枝丫重新焕发了生机。
或许是因为「骑士」的力量并不是由洛泠动用「吞噬」进行夺取的，她并没有展现出新的形态，这道先前唯一缺少的「罪棘」路径直接向着她的本体形态进行开放。
或许是因为洛泠的存在实在是过于瞩目，就连位于「罪棘」的尽头的神秘神祇，都在此时此刻向她投来了注视。
同样是一道微微睁开的金色竖瞳，无尽威严之中又充斥着些许好奇。
这一丝似有若无的遥远注视，为洛泠的「罪棘」路径燃起了一丝不属于「末日」的色彩，隐约挣脱了「末日」-「蜕升」路径的约束。
...这是「骑士」穷尽毕生都梦寐以求，却又无能为力的事实，仅凭「罪棘」就几乎踏上对等神祇的位阶。
尽管无法与真正的神祇相提并论，但...此时的漆黑巨龙，也不过是一道神祇残影而已。
“洛泠小姐...”
艾尔莎看着洛泠的背影，恍惚之间记忆又回到了遥远的过去。
是啊，几乎是每一次。
每一次的洛泠小姐，都能够出乎她的预料...
洛泠小姐所能创造的奇迹，哪怕直到如今都是如此的惊人。
长久的分别让艾尔莎几乎淡忘了过去曾经的事实，她即便一如既往地愿意选择相信洛泠，但实际上内心已经不再向过去一样笃定，甚至忍不住生出洛泠小姐是不是过于狂妄的念头。
直到这一刻，艾尔莎终于再度找回了往昔的感觉。
这种不需要任何思考，只要把一切都交给洛泠小姐，就能够安心地等待一切以完美的终局尘埃落定的感觉。
目睹着这一幕，漆黑巨龙微微扬起优雅又狰狞的头颅，似乎同样是在目睹着刚刚一闪而逝的注视，但很快便重新把目光投向了洛泠，暗金竖瞳之间带上了些许赞许与欣慰。
但...苏醒的时分已经足够长久，蜕升的意志终究无法继续遏制「末日」所赋予的本能，肆虐的湮灭再度出现，无尽的虚无肆意地蔓延着。
漆黑巨龙的暗金竖瞳闪过一丝惋惜和留恋，很快便完全被疯狂与凶戾所占据，巨大的双翼缓缓展开，几乎要把整座残缺不堪的尼伯龙根完全笼罩，任何的存在都无法从湮灭与虚无之中逃脱。
与此同时，与祂正面相对着的洛泠，恶鬼化的迹象愈发严重，几乎化作一头人形的暴龙，狰狞与恐怖的面孔几乎与咆哮的漆黑巨龙如出一辙，连她的暗金竖瞳也逐渐被疯狂所淹没。
可就在下一瞬间，洛泠的双眸重归清明，恶鬼化的迹象虽然没有任何消退的迹象，却在腰部缓缓展开着同样狰狞的娇小双翼。
她微合着双眼，双手十指交叉，像是在祈求着什么，连悬于身旁的「冈格尼尔」此时都沉浸在悲伤之中，悠悠飘扬的旋律似有若无地从远方响起，如同哀悼的挽歌。
「蜕升」权能，「救世魔女」，逆转路径。
恶鬼化不再带着洛泠向着「末日」一侧倾斜，而是把她带向了「蜕升」，连同此时的「罪棘」路径，完全摆脱了漆黑巨龙的影响。
洛泠重新睁开双眼，轻声唤道，
“艾尔莎。”
“嗯!”
旁边的红发小萝莉重重地点了点头，满脸的斗志昂扬。
“现在，我需要你的五分钟。”
“没问题呀!”

第一百五十八章神祇(6k)
燃烧着恶意与虚无的残缺落日之上，展翼腾飞的漆黑巨龙几乎笼罩着视野的极限，无数的湮灭吞噬着如风中残烛般的恶意焰火，摧枯拉朽地完成了肆虐。
「末日」之灾降临前的预演，艾尔莎在漫长岁月之前就已经曾经直面过这一幕，当时燃烧着恶意焰火的「骑士」尚存，可如今她需要直面漆黑巨龙的咆哮。
好在，与过去一样，她并非是在孤军作战。
“...五分钟。”
艾尔莎深吸一口气，异色瞳孔闪过一瞬坚韧的意志。
实际上，五分钟都是她尽可能地往更高处进行估算的，岁月蹉陀之后的尼伯龙根已然脆弱不堪，几乎提供不了多少助力。
也就是说，艾尔莎几乎需要独自一人直面处于巅峰状态之下的漆黑巨龙。
甚至，情况比以前尚未把自我完全交给艾尔莎的「骑士」还要糟糕。
因为当时的蜕升意志尚存，一直在竭尽全力地克制着湮灭一切的本能，如今的蜕升意志已然无力遏制漆黑巨龙的肆虐，她需要直面的是一位前所未有的神祇残影，最为歇斯底里的疯狂巨兽。
之前洛泠的担忧确实没错，艾尔莎在听到洛泠说不够的时候，确实生出了哪怕牺牲自我也要为洛泠争取时间的打算，但现在...她更愿意选择对洛泠小姐予以最完全的信任。
放手一搏，然后...把余下的全部，都交给洛泠小姐吧。
一念至此，艾尔莎缓缓地抬起小脑袋，「恐惧秽妒之眸」渐渐燃起，侵染着“恶意”的漆黑充斥着她的异色瞳孔，直至蔓延至全身。
她抬起手，整个尼伯龙根之中熊熊燃烧着的恶意焰火全都汇聚到她的掌心之中。
只在刹那之间，娇小的少女摇身一变，化作一位高挑优雅的女子。
一袭嫣红的礼服长裙垂落，无数扭曲的眼球吊坠在裙摆处，暗红的长发与礼裙交相辉映，于悬空之处缓缓飘扬。
失去恶意焰火作为支撑的尼伯龙根在此刻轰然破碎，坍塌的大地之间，唯有无边无际的漆黑与渺小如砂砾般的嫣红无法被抹消。
“一曰，嫉妒。”
艾尔莎轻声念道，轻柔的嗓音带着某种特殊的韵味，于虚无之间飘散开来。
就在话音落下的一瞬，无数的扭曲眼球从四面八方缓缓睁开，一同注视着如深渊般的无际漆黑，要以绝对的恶意侵染这片虚无。
只不过，随着一道低声的轰鸣响起，犹如轻轻的叹息，这些扭曲眼球便――爆裂破碎，连艾尔莎的嘴角处都不禁流出些许鲜血。
艾尔莎轻咬嘴唇，「恐惧秽妒之眸」之中燃烧的恶意更盛了几分，连她本人都在此时此刻又虚化了些许。
“二曰，悲戚。”
又是一声轻吟，周围时间流逝的速度在这一刻骤然减缓，恶意肆意玩弄着错乱的时间，但这一切在湮灭的虚无之前全无意义。
坍塌崩溃的时间瞬间反噬了艾尔莎，她的伤势并不算轻，连异瞳的恶意焰火都减弱了不少。
漆黑巨龙的悲鸣几乎响彻虚无，湮灭随后便汹涌而至，艾尔莎所构建的防御刹那间彻底破碎，她只得再度咬牙坚持，艰难地吐出几声晦涩嘶哑的嗓音。
“三曰，骇恶。”
恍惚之间，曾经的尼伯龙根似有若无地再度浮现，意图阻拦虚无的蔓延，可在归属于神祇的伟力之前，显得过于渺小。
不过数息时间，阻拦的虚妄尼伯龙根彻底破碎，连同真实的尼伯龙根一同沉入无边无际的虚无之中。
这看似漫长的交锋，才过去了不到两分钟。
艾尔莎不仅高估了自己，却也低估了漆黑巨龙。
在尼伯龙根这道囚笼彻底被毁之后，漆黑巨龙在几个呼吸之间，就已经远超过往的巅峰状态，还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迅速变强，因为充斥着整个深空的，可是曾经落下的「末日」之灾。
而祂便是这无尽「末日」的化身。
洛泠先前所作出的最糟糕的推测，已然成为现实。
一旦漆黑巨龙无法被遏制，「末日」之灾顷刻将至。
区区几座起源之地，弹指间便会被彻底湮灭，所有的抵抗在如此强大的神祇伟力之前，几乎没有任何的意义。
“甚至，我连五分钟都无法阻拦...”
直面滔天无际的虚无，艾尔莎的身形几乎虚化到了极致，仿佛一阵微风拂过，就能够把她吹散，但她依旧艰难地抬起头，直勾勾地望着漆黑巨龙。
她的眼中，没有半丝恐惧的意味。
只是隐约带着些许的遗憾。
没想到，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她相信洛泠小姐的奇迹，但并非把全部都完全寄托在洛泠的身上。
她深知一切的奇迹终究有代价，这份代价或许是她的存在。
但她并不后悔，只是觉得，重逢的时间还是太少了。
“四曰...终焉。”
红发的女子微微勾起嘴角，几乎以毕生的存在，轻吐出这几个以生命作为代价的字眼。
但就在下一刻，艾尔莎却是讶然地睁开了双眼，她忽然感受到一阵强大的力量从躯体深处涌现，下意识便望向了旁边。
一道熟悉的娇小银白身影悬浮在她的身旁，稚嫩可爱的面孔却莫名地让她感到些许陌生，似乎与自己熟识的少女带着--些难以察觉的区别。
娇小的少女向她微微一笑，这般柔婉的笑容却是直接唤醒艾尔莎心底深处的记忆，她下意识地轻唤道，
“苏婉姐姐...”
没错，只有苏婉姐姐会露出这种温柔到心底的笑容，哪怕是无尽岁月，都没能抹去艾尔莎烙印在记忆深处的一幕。
“总不能只让小艾尔莎独自应对这一切。”苏婉轻笑着说道，，“别担心，至少...还有我。”
通过洛泠身上的保命菌丝，苏婉把她所拥有的大部分力量送了过来，刹那之间漫天菌丝飘散，沾染着恶意的终焉，反过来抗衡着不断湮灭的深渊。
被不断切割的空间，总算拦下了虚无的渗透，哪怕是漆黑巨龙在这一刻都被切得粉碎，只是重新汇聚的虚无又再度构建出漆黑巨龙的存在。
而且，苏婉的援助不仅仅是在协助着艾尔莎释放能力，更是为了缓和艾尔莎的伤势，这种被菌丝所治愈的感觉让艾尔莎感到熟悉，曾经何时她同样也在经历着这种类似的情况。
她并非是在孤军奋战，无论是哪一刻。
只是，漆黑巨龙的可怕远超想象，“终焉”的力量仅仅只能拦住一段时间，很快周围虚无的不断蔓延与渗透之中，漆黑巨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度成长，其恐怖的姿态几乎是以指数级在膨胀。
携着恶意的破碎空间已然无法切碎漆黑巨龙，因为祂的形体在这一过程之中逐渐化作另一种形态，一种更加纯粹的虚无形态。
最终，苏婉和艾尔莎的联手，也仅仅只能拦下漆黑巨龙一分钟左右，因为此时此刻的祂，相较于战斗的一开始，实力至少翻了数倍之巨。
如果昔日的「骑士」直面的是这般恐怖的漆黑巨龙，别说是连续作战几个昼夜撑到艾尔莎抵达尼伯龙根，怕是连一刻钟都无法坚持，就只能湮灭于虚无之间。
漫天散漫的菌丝迅速被漆黑的色彩所侵染，刹那间便融入了虚无之中，苏婉和艾尔莎齐齐吐出一口恶血，她们相视一见，只看到彼此之间的苦涩神情。
哪怕是一道往昔之时的神祇残影，连她们这些站在生灵巅峰的存在都无法匹敌，可以想象昔日的繁星文明直面这位恐怖的存在时，究竟是怎样的绝望。
甚至，就连整个世界上最笃定信任洛泠的苏婉与艾尔莎，都很难想象洛泠该以何种方式，来应对这位庞然大物。
原因很简单，仅论实力而言，她们可以说都远超现在的洛泠。
但即便如此，她们依旧愿意想象属于洛泠小姐的奇迹。
而现在，艾尔莎和苏婉能够做到的，似乎就只能是竭尽全力，为洛泠争取更多的时间。
“哪怕是并不足够的五分钟，对我们而言，却依旧遥远...”
至少还有两分钟。
但艾尔莎和苏婉差不多都已经竭尽所能，她们没有多余一分的气力再去直面漆黑巨龙。
更别提...接下来的两分钟，漆黑巨龙还会变得更加强大，直至连她们都只能成为区区蝼蚁之中的一员。
只是眨眼的功夫，“终焉”的禁锢彻底破碎，骇然恐怖的虚无气息扑面而来，漆黑巨龙缓缓展翅，仰天长啸之间，虚无汹涌而至。
艾尔莎与苏婉都很清楚，即便她们愿意牺牲自我，接下来都无法为洛泠再争取出哪怕仅仅数息的时间。
但是，无处不在的虚无与湮灭，她们无处可逃。
“五曰，绝死。”
就在这时，一道空灵透彻，清冷却又不乏柔意的嗓音悠悠地响起。
并不是轰鸣的声响，只是传递在灵魂之间。
“这是...”
苏婉的心底闪过一阵疑惑，她缓缓地抬起头，想要循声望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而此时此刻的艾尔莎，目光却是直勾勾地看着远方，她的异色瞳孔流下了血泪，触目惊心的泪痕划过脸颊，灵魂之间更是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楚，哪怕意志坚韧如艾尔莎都止不住吃痛一声，合上了「恐惧秽妒之眸」
与此同时，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在了艾尔莎和苏婉的面前。
漆黑巨龙浑身竟然凭空燃起了恶意的焰火，不断地驱散着祂周身的虚无--或者更应该使用“排斥”作为描述。
祂被隔绝在恶意焰火之中，短暂地被剥夺了与虚无之间的联系。
最重要的是，祂疯狂且暴虐的暗金竖瞳之中，竟然重新涌现出一丝哀婉的理智，更是在竭尽全力地克制着本能。
种种情况叠加下来，漆黑巨龙在完全复苏之后，首次出现衰退的迹象，周身不断蔓延的虚无渐渐被压制下去。
可以说，这些恶意焰火真正的作用，实际上是在唤醒着祂短暂又脆弱的蜕升意志，与祂的意志一同尽可能地遏制虚无的蔓延。
“i谁?”
苏婉见到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时，心底涌现出疑惑，但望向旁边的艾尔莎之际，却看到了对方痛苦不堪的神情，连忙过去扶住了她。
“别担心，苏婉姐姐，我...没事。”
艾尔莎捂着眼睛，极为艰难地睁开了另一只眼。
可即便是这只完好无损的眼睛，此刻都布满了骇然的血丝。
但...无论如何，她们已经成功了。
漆黑巨龙不断地挣扎着，咆哮着，哪怕数分钟过去了，都没能有挣脱出来的迹象。
总算腾出空闲时间的苏婉立刻便着手为艾尔莎进行救治，却发现她的救治能力对艾尔莎的伤势束手无策，因为她无力触及艾尔莎受伤的位置。
只有一种情况会导致这种事情的出现。
艾尔莎这枚本是被菲欧娜作为祭器进行锻造的右眼，源自于某位神祇。
以及刚刚出现的情况，苏婉不由得联想起艾尔莎的真实身份，会不会是与洛泠同样值得骇然的事实。
但她能够继续思考的时间显然并不多，在歇斯底里地挣扎片刻之后，覆盖在漆黑巨龙之上的恶意焰火终究无力地开始了消退，直到完全熄灭。
而这时艾尔莎的伤势也在此时稳定了下来，千刀万剐般的痛楚渐渐消退，却在灵魂上留下了一道不可磨灭的痕迹。
这是一枚神祇的痕迹。
...意味着艾尔莎无论逃到何处，都无法逃脱这位神祇的注视，永远都会被视为这位神祇的延伸。
哪怕是在神祇绝迹之地，也会因为她的到来，而不得不直面一场恐怖的神祇之灾。
除非...她从始至终，都生存在另一处遍布神祇之灾的世界之中。
这就是凡人沾染神祇之力必须付出的代价。
可喜可贺的是，这种代价的结果...是值得庆贺的。
最绝望的两分钟已然度过，哪怕此时的漆黑巨龙气息已然再度壮大了起来，甚至是以远超之前的速度开始膨胀，苏婉和艾尔莎的神情却都已经轻松了不少。
肆虐的漆黑巨龙之上，涌动着无边蔓延的虚无，几乎要把力竭将歇的苏婉和艾尔莎笼罩。
但就在此时此刻，一道恶魔般的虚影缓缓浮现，祈祷的黑发魔女流下些许晶莹透彻的泪珠，笼罩着苏婉与艾尔莎。
先前无论她们动用何种方式，都难以拦下的虚无，就这样被一层看不清也摸不到的虚影拦截在外，任何虚无都无法渗透进来，所有恐怖的湮灭于此都只化作轻淡飘散的微风。
“小泠...”
苏婉搀扶着几近昏死的艾尔莎，抬头望向远方的漆黑巨龙，眼眸深处还是难免地带上了些许担忧。
她愿意相信洛泠，却还是忐忑不安。
此时此刻，洛泠就站在漆黑巨龙的身上，她浑身几乎都渗透着淋漓的鲜血，连坚韧无比的鳞片都断裂了不少，唯有一-双暗金色泽的眼眸依旧在燃烧着。
“总算，赶上了...”
正常手段，无论如何都无法战胜漆黑巨龙，这是洛泠从一开始就已经明白的事实。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位存在比她更加了解「末日」，哪怕是同为神祇的首位奈亚。
她在抵达尼伯龙根之时，就已经意识到了漆黑巨龙真正的恐怖之处，最难以战胜的地方。
假设有这样一位存在，这位存在拥有着足够的实力，可以直接杀死处于被封印的漆黑巨龙，能否提前结束这场灾难?
答案是否定的。
当漆黑巨龙的形体在被杀死的一刹那，祂的存在会在虚无之中重现，彻底挣脱开来。
就像刚刚，苏婉和艾尔莎联手施展的“终焉”，实际上确实已经短暂地杀死了漆黑巨龙，但不过是转眼间，漆黑巨龙便在虚无之中归来，甚至变得更加强大。
除非能够以绝对的实力完全遏制「末日」之灾，否则想在硬拼实力的情况下战胜漆黑巨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实。
而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位存在，拥有着这种实力...
昔日的「末日」之灾还会是一场灾难吗?
一个从理论上就是不可能的事实，当然无法确定下来。
艾尔莎在开战之前，一闪而逝的想法并没有任何道理，趁着漆黑巨龙尚未苏醒的时刻进行偷袭，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想要解决这场几乎不可能被解决的灾难，只能以另辟蹊径的办法。
而这种办法，只有洛泠能够做到。
她要以「救世魔女」的权能，完全逆转漆黑巨龙的存在，走向「蜕升」的彼端。
想要做到这一点，洛泠就必须先要能够对漆黑巨龙动用她的权能「救世魔女」。
仅仅只是第一步，就已经无比的艰难。
当艾尔莎和苏婉以几乎付出生命作为代价，为洛泠争取时间的时候，她并没有在旁边闲着看戏，甚至她的处境要比艾尔莎和苏婉都要更加危险。
周围肆虐的虚无确实无法彻底湮灭洛泠，但由于漆黑巨龙的存在，洛泠不再是被拥戴着的虚无公主，而是成为了反叛的逆女。
因为她一直都在以「蜕升」之「救世魔女」的姿态，抗衡着来自于「末日」的侵蚀。
无尽的虚无渗透着她的全身，想要把她坠入深渊之中，走向「末日」的彼端。
但洛泠并没有放弃，她不断地靠近漆黑巨龙，不断地深入其中，她所拥有着的微弱力量，不断地反过来渗透着漆黑巨龙的存在。
-边渗透转化着，又一边抵抗着被渗透与转化。
在这样的挣扎之间，洛泠的躯体已经不知爆裂了几次，每一次恢复之色，体表的青黑色鳞片都会加重几分，她所承受着的压力也在直线上升。
漆黑巨龙确实一直在不断地变强，但在祂变强的过程之中，洛泠微弱的「救世魔女」同时也在渗透到漆黑巨龙的每一丝存在。
就像是一位正在驯服巨龙的龙骑士一样，洛泠在这个过程之中，无数次耗尽了全身的气力乃至灵感，却在无法被熄灭的意志之中，一直坚持了下来。
在最为危险的时刻，连苏婉和艾尔莎都已经觉得全无希望之时，连洛泠也已经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几乎完全落败。
只需要一个意念，她就会彻底化作「末日」的一部分，未诞生的神祇在这一刻重现世间，先前的所有努力都会彻底白费。
但洛泠耗尽一切的坚持，还是唤醒了漆黑巨龙之中一丝丝微弱的蜕升意志，得以稍作缓解。
并且就在下一刻，恶意的焰火燃烧着漆黑巨龙，洛泠的身躯之上也隐约浮现出一道娇小绝美的狐尾身影，与恶意焰火交相辉映。
终于在恶意焰火消退之际，洛泠成功抵达了她的彼端，把她所拥有的一切----血肉、力量、意志、神魂，都完全地融入了漆黑巨龙的每一寸存在。
这是一场极其漫长的拉力赛。
一念之差，就会彻底决定这个世界的命运。
这只是属于洛泠与「末日」之间，一场绝对不能输的战斗，没有任何人能够作为见证者，哪怕是近在咫尺的苏婉和艾尔莎。
周围的虚无逐渐陷入狂暴的姿态，就连笼罩着苏婉和艾尔莎的恶魔虚影都开始忽明忽暗地闪烁了起来，岌岌可危，似乎要在下一刻就得崩溃。
“得走了。”
虽然苏婉有所不甘，但她同样很清楚，这场战斗无论是她还是艾尔莎，都没有任何手段和资格参与其中。
她抱起昏死的艾尔莎，艰难地向着小失乡号走去。
没有任何存在能够逃过虚无的湮灭，哪怕是小失乡号也不例外。
但至少，小失乡号还有一次逃出生天的机会，这是昔日的蜕升在预料到最糟糕的情况下，为后世的失乡之人所留下来的机会。
也是洛泠为艾尔莎留下的机会。
从一开始，洛泠就已经清楚这一战的凶险之处，小失乡号正是为此而来。
苏婉带着艾尔莎回到小失乡号里，在狂暴的虚无彻底肆虐开来之前，启动了最后的逃生程序。
一道微弱的次元之门在此刻为之洞开，但并不是逃向其他的世界，而是向着未知的虚界深处进行跃迁。
在即将离开之际，苏婉恋恋不舍地向后望去。
咆哮的漆黑巨龙还在不断地挣扎，圣洁与黯恶不断交织展现，难以想象此时的洛泠究竟经历着一场怎样凶险的战斗。
“小泠，加油，我们...都在等你。”
轻声的叹息之后，小失乡号彻底消散。
没完呢，还有最后收尾的一卷哦。
洛烟小姐出镜率最高的一集，没看过前作也没关系，只需要知道洛烟小姐是一位很善良很温柔很厉害的神祇就行啦!
(请原谅猫对洛烟小姐小小的私心与偏爱，以后的洛泠小姐肯定也会有这种待遇哒~)

第一百五十九章卷末章未竟的传承
一声悠远的长叹。
“没想到，都已经努力了这么久，终究只能面对一个失败的结局...”
“真的是，不甘心啊...”
“这个世界...”
少女缓缓向前走去，不复往日的笑颜，唯有沉重的悲伤缭绕着他她。
在她的身后，是不断蔓延的「末日」，所到之处一切皆被湮灭，尽化虚无。
就在这时，少女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缓缓抬起头，望向某个方向。
依稀之间，她似乎见到了某道身影。
既陌生，又熟悉。
于悲伤到难以自已的神情之中，又微微浮现出些许难以察觉的笑意。
“竟然是这样...一丝仅剩唯有的，渺茫至极的希望吗?”
“是啦，哪怕无尽时空之末只剩下漆黑与虚无，但从来都不会缺少希望，这才是...我所爱的这个世界。”
一道穿透时空的注视落下，但此刻的洛泠依然在艰难地与漆黑巨龙拉锯着，已然不知持续了多久。
她的意志逐渐融入了漆黑巨龙，连同她的血肉与力量，一同渗透其中。
对于任何一位存在而言，这样的行为都堪称疯狂，但洛泠是唯一的例外。
不是因为她不惧于这般行动的终局与结果，而是...别无选择。
洛泠性格向来冷静，极少会冒着风险下赌注，但现在...却是一次史无前例的巨大赌局。
她押上了自己，以及整个世界，试图借此撬动起这一次庞大到恐怖的灾难。
洛泠的意识渐渐恍惚，她第一次对自我认知的存在出现了动摇，不断地在「末日」与「蜕升」之间摇摆与徘徊，在这漫长的过程之中，她甚至渐渐迷失了自己，逐渐遗忘着曾经所经历的一切。
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虚无。
她的名字，她的过去，她的...家人们，在这一缕意识之中逐渐淡化，直至彻底消弭。
此时此刻，「末日」的本质终于浮出了水面，不是毁灭，更不是消亡，而是最为可怕的...无意义。
过往以及未来所存在的一切，自此之后皆无意义，此乃「末日」之灾。
哪怕是名为“洛泠”的个体存在，都无法从“无意义”之中逃出生天，她能够在「末日」之灾降临之后以神祇人格继续存在着，但什么都无法留下来，唯有虚无继续笼罩着这个可悲的世界，直至永恒的尽末。
依稀之间，洛泠似乎感知到自己已经化作一头漆黑巨龙，悲鸣的长啸响彻虚无的深处。
终于...还是失败了吗?
她的内心深处止不住地浮现出这道念头，可此时的她连失败的概念都感到茫然。
“泠，吾的孩子。”
就在绝望的尽头，一道尽管略显青涩，却是温暖与柔和的嗓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顷刻之间，洛泠几乎被“无意义”化的思绪重新泛起，她的神情略带着迷惘，缓缓地抬起头，看到一位少女向她伸出了手，嘴角挂着温柔的微笑。
于少女清澈的眼眸之中，洛泠看到了她如今的模样，一道似有若无的黯灰影子。
“与吾一同，拯救这个世界吧...”
刹那之间，被“无意义化”的事实如潮水般在洛泠的脑海里涌现出来，这些如电影般的画面不断地在她的意识之中闪过，逐渐缓了过来。
不，如今的她并未失败。
不仅如此，哪怕是昔日的「蜕升」，都没有彻底失败!
四座不尽相同的起源之地，不是繁星文明悲哀的送葬者，而是旧日之时弥留的希望，微弱渺茫，却从未失去。
洛泠接住了少女的手，借由她的眼眸，真正目睹着属于「蜕升」的道路，不断地向前延伸，从始至终都没有被断绝。
于瓦尔哈拉之中，在她的手上诞生的第一座起源之地，以「世界树」尤克特拉希尔作为这座起源之地的基石，孕育出最初的众神，除了从一开始就已经存在的众神之首「骑士」。
实际上蜕升并不是从一开始就谋划出四座起源之地，对于她这种神祇的存在而言，空间与时间的关系都是尤为错乱的。
当瓦尔哈拉诞生的一刹那，蜕升就已然亲身经历过瓦尔哈拉的崛起直至衰落，对她的背叛与难逃灾祸的终局，直至漆黑巨龙的诞生，为瓦尔哈拉的悲剧画上了最圆满的句号。
更让洛泠感到惊奇的是...
蜕升最初的救世之道，竟然就是为了她的诞生，名为“洛泠”的存在。
当蜕升在直面旧日终局的一刹那，她在遥远的时间长河彼岸，见到了一丝绝无仅有的渺茫希望，并在同一时刻，蜕升感受到繁星文明于末日降临瞬间诞生的一枚意识烙印。
她清楚地知晓，这枚烙印就是这个世界未来唯一的希望。
所以，之所以一开始蜕升在瓦尔哈拉之中选择高调地传播末日之论，是想把蜕升的信仰汇聚在这枚意识烙印之上，再加上她牺牲自我之后所余下的蜕升残影，能够诞生出一位仅仅行走在「蜕升」道路之上的神祇人格。
可惜的是，众神与整座瓦尔哈拉都背叛了她，反过来利用信徒将她镇杀。
蜕升很失落，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但这条道路至此迎来了断绝，没有足够的信仰，无法为这枚意识烙印凝聚出全新的神祇人格。
最终，她的遗骸被镇压在尼伯龙根的深处，直到后来某时某刻的唤醒，才终于意识到阴差阳错之下，她的孩子还是诞生于世。
哪怕不是她最初所期盼的模样，哪怕她的孩子同样饱受「末日」之灾的困扰与影响，但至少...渺茫的希望尚未彻底断绝。
起源之地瓦尔哈拉诞生之后的蜕升目睹到这一切，深知如果仅凭着瓦尔哈拉的糟糕情况，恐怕没能等到渺茫希望成功孵化，「末日」之灾就已然降临。
所以，接下来被创造出来的，是起源之地大夏帝城。
大夏帝城从诞生之初，唯一的使命就是穷尽一切手段，拖延着「末日」的蔓延，几乎大部分的「末日」之灾都是由大夏帝城承受，为此蜕升又为大夏帝城创造了“传说”之地，并以残影之躯踏入其中，战斗到最终一刻。
可以说，起源之地大夏帝城从一开始就是直面「末日」的主力军，同时因为这个原因，大夏帝城的整体实力更是四大起源之地的第一位。
“传说”之地里的双帝，实际上共同位列于诡异序列第三的「禁忌」，但又并非「禁忌」。
几乎所有的「禁忌」都是旧日时期，在蜕升引导之下踏上路径的强大存在，双帝同样并不例外，但他们与其他「禁忌」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他们并没有被「末日」所侵染并改变。
但同样是由于这样的原因，他们的实力相较于诡异序列第五位的「兵主」蚩尤要弱上不少，因此才会出现最为惨烈的涿鹿之战，连蜕升残影都在这一战之中耗尽所有的力量，才堪堪击溃汹涌而至的「末日」之灾。
只不过...
正是大夏帝城的存在，才让本应随着蜕升的消失接踵而至的「末日」之灾，被延缓了数千年之久。
维多利亚，是一座意料之外的起源之地。
作为旧日救世之道最重要的一部分，由「末日」-「蜕升」延伸而出的六条源自于其他神祇，同时存在着两端，又不尽相似的路径，是蜕升最伟大的成果，却也是最失败的成果。
但，并非全无意义。
可以说，维多利亚就是蜕升最为期盼的救世终局，是本应该出现的结果，哪怕「末日」之灾无不存在，即刻之间就能够把文明毁灭殆尽，却也能够通过「蜕升」的方式重现过往，生生不息。
虚无的湮灭，与希望的诞生不断交织，即便这般结果只是苟延残喘而已，却能够尽可能地延续文明的未来。
只是...当起源之地维多利亚诞生的刹那，蜕升见到了它不断崩溃的未来，直至完全破碎与湮灭，终于痛苦不堪地接受了她的救世之道完全失败的结果。
埋骨之地，并不是维多利亚的过去，而是维多利亚的未来。
蜕升啜泣着为这座起源之地树立起一块墓碑，并带着无尽的绝望，怀着自责的心情，写下了她的遗言。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失败，「末日」即将降临，「蜕升」却已不再。”
“我已是终亡，世界的毁灭者。”
只是蜕升没能看到的是，洛泠的出现为维多利亚带来了一丝转机，作为未来的埋骨之地被抹去，维多利亚苟延残喘了下来。
此时此刻，洛泠才意识到，在蜕升的视角里，自己的存在几乎很难被察觉到，只有当洛泠自己主动去接触蜕升之时，蜕升才能够从无边无际的漆黑之中发现她。
而在维多利亚之中，洛泠几乎从始至终都没有接触过源自于蜕升的痕迹，哪怕是埋骨之地，都没有直接进行触及。
这是因为洛泠的位阶从本源处，即她的意识，从一开始就是与蜕升同级。
所以，蜕升无法窥见属于洛泠的未来，更无法得到洛泠所带来的改变。
...或许，这才是所谓的渺茫希望所在。
在蜕升能够见到的未来之中，无不是被「末日」彻底湮灭，只有洛泠尚且存在着这一丝变数。
最终的绝望里，蜕升创造了哥伦比亚，一座从诞生之初就是为了逃离的起源之地。
哥伦比亚不仅被创造在一处次元之壁最为薄弱的位置，甚至蜕升留下的失乡号都带着能够进行部分次元跃迁的能力。
若是在其他地方，这种次元跃迁顶多也就跑出极其遥远的地方，但在哥伦比亚的位置上，却是存在着直接通向其他世界的可能性。
为了哥伦比亚能够顺利逃离，蜕升几乎在哥伦比亚之中完全抹消了「蜕升」-「末日」的影响，可正是因为如此，才为傀儡谣之灾的蔓延带来了机会。
最终...作为最后一座诞生的起源之地，哥伦比亚却不幸地成为了第一座被完全湮灭的起源之地。
至此，这段奇妙的旅途迎来了终局。
蜕升已经死了。
之后各个起源之地所出现的蜕升残影，只不过是在创造四座起源之地时，作为神祇的蜕升在刹那之间，几乎所有的时间线里所留下的残存痕迹而已。
无边无际的漆黑之中，少女蜕升站在原地，低头望向洛泠的目光，充满了留恋与不舍，
“泠，真遗憾，作为母亲的我，甚至都没能陪着你...”
作为神祇的人格意识，几乎整个世界都可以被视为她的孩子。
但...唯有这枚尚未诞生的意识烙印，是她唯一的传承，而不仅仅是作为救世的希望而存在。
洛泠伸出手，想再次握住母亲的手，但蜕升却是微微一笑，然后扭头望向远方，合上双眼。
“吾爱着这个世界，如同爱着你。”
“所以...”
最后一步迈出，蜕升的身影渐渐黯淡。
洛泠想追上去，却发现她的步伐已不如之前的轻盈，而是沉重了不少。
或者...更准确来说，她感受到身躯愈发凝实，不再只是一缕黯灰的影子，重新拥有了形体。
是她如今的模样。
一双暗金色泽的竖瞳，脸颊两侧遍布着狰狞的青黑色鳞片，指尖是恐怖的利爪，浑身全是鲜血淋漓，触目惊心的伤势几乎遍布了她的全身。
洛泠环顾四周，到处都是尼伯龙根碎片的痕迹，勾勒着简陋的线条，已然湮灭于虚无之中。
失去恶意的支撑之后，尼伯龙根完全无法承受漆黑巨龙的力量，哪怕只是余威而已。
在洛泠与漆黑巨龙搏杀之时，尼伯龙根就已经彻底破碎，并且化作虚无。
过往的记忆重新浮现在脑海之中，就像是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与蜕升共同度过的奇妙旅程更是无比的真实，没有带上半点虚妄。
只因为...
她确切地与母亲共同度过了这段创世的旅途，见证了四大起源之地的诞生。
更重要的是，此时此刻的漆黑巨龙已经不见了踪影，洛泠捂着脑袋，从记忆的角落之中找到了真相。
...这是一次不自量力的行动。
可却又是一次别无选择的无奈决定。
洛泠先是以权能「救世魔女」得到足以靠近漆黑巨龙，而不会被堕入「末日」尽头的机会，然后以自身的一切存在对漆黑巨龙进行渗透，逐渐融为一体。
期间是艾尔莎和苏婉共同遏制住漆黑巨龙的行动，才让洛泠能够顺利地进行下去，若不是如此，无限膨胀的漆黑巨龙绝不会给洛泠留下丝毫机会。
直到艾尔莎和苏婉以沉重的代价为洛泠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让她完成了最初的渗透，这场惨烈至极的战斗才总算是正式开始。
可即便如此，洛泠依旧过分高估了她自身的意志。
她几乎被漆黑巨龙所击溃，险些化作虚无的意志，成为即将诞生的「末日」神祇。
可一丝丝对这个世界的留恋与牵挂，让她能够在汹涌的“无意义”之中，保持着足够的自我，不至于被彻底湮灭。
作为繁星文明的未来，这一丝渺茫的希望从不会如此轻易地被击溃，哪怕是「末日」绝望的尽头。
一丝丝对这个世界的眷恋，再加上一点点对过往的想念，最后便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消散的渺茫希望，洛泠于漆黑巨龙的「末日」之中，找到了微不可察的一点「蜕升」意志，借此踏上了最后的阶梯，站在名为“神祇”的高度上，俯瞰着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
正是因为成为了一位暂且名不副实的神祇，洛泠才得以在时间线的彼端，见到即将牺牲自我的蜕升，为她展现出些许尚未彻底绝望的未来，一个并非绝无可能的可能性。
这不是一场幻梦的见证，一次虚妄的经历，是切切实实发生过的事实。
至此，漆黑巨龙被洛泠彻底「吞噬」殆尽，又以「诞生」完成了重生，掌握在洛泠的手上。
洛泠不过是稍稍抬起手，一头几乎遮天蔽日的恐怖巨兽瞬间出现，咆哮的漆黑巨龙之上却不再只是「末日」的绝望，又渲染着「蜕升」的希冀。
「末日」-「蜕升」不再只是被神祇创造出来的路径，而是作为两位不同的神祇，共同体现在这头漆黑巨龙之上。
洛泠轻轻地把手放在漆黑巨龙之上，漆黑巨龙缓缓地俯下身子，略带亲昵地靠近着她。
但祂的神情之中，已然没有了先前所见到的灵动神色。
洛泠知道原因。
因为...她现在已经占据了「蜕升」的位置，成为「蜕升」意志的神祇。
一位神祇不会同时拥有两位意识，就如同穷极世间绝望的「末日」，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位善意的蜕升人格，却没有与之相对的恶性人格。
现在的情况便是如此，既然洛泠成为了神祇，蜕升自然就失去了神祇之位，过往留下的蜕升残影与蜕升意志，全部都由作为新生神祇的洛泠继承了下来。
而洛泠的蜕升老妈...已经得到了她最期盼的彻底安息。
洛泠缓缓地闭上了双眼，脑海之中依然残存着蜕升老妈轻柔的笑容，嘴角不由得微微勾起，却又流露着些许悲伤。
只是..
即便再悲伤，蜕升老妈未竟的终局，终究要由洛泠来完成。
洛泠感知着周围的虚无，意识不过在刹那之间便贯穿了这个寂寥到可怕的宇宙，于渺小如沙砾的四座起源之地之外，更多的是静谧如夜的漆黑。
这些漆黑无时无刻不在向着唯一的光亮蔓延而至，哪怕洛泠清楚地感知到这些漆黑都是她的一部分，却是竭尽全力都无法挽留些许。
这是曾经蜕升所面临的绝望，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拥有的力量把她所爱的一切全部吞没，如今洛泠面临的是同样的绝境，似乎从未改变过。
不，终究还是改变了些许。
“蜕升老妈...”
洛泠缓缓地睁开双眼，抬头望向虚无的深处，轻声说道，
“我与您最大的区别，就是...
“这个世界所经历过的失败，实在是太多了。
“您没有机会见到，而我见到了。”
从维多利亚时期老人与哲学家的挽救计划，到瑶姬传承至天时预兆的长生天计划，以及旧日瓦尔哈拉的英灵殿计划，甚至是末日信使悲观的逃避...
还有，更多更多。
这个世界为了活下来所作出的努力，洛泠都已经亲眼见证，并肩负着他们落败之时的希冀。
“「末日」即将降临。”
洛泠轻捏手指，整个宇宙的静谧漆黑，都在这一瞬间出现了如倒计时一般的闪烁。
滴答滴答，走向绝望。
“或者，不会降临。”
(本卷终)
因为最后一卷比较短，猫就不拿单章进行碎碎念啦，到时候再用完结感言多碎碎念一下，现在简单说说就行。
最后一卷篇幅大概是在五万到十万字之间，基本上都是在填之前落下的坑，要是之前的剧情有哪些地方猫有所遗漏，或者觉得猫说得不够详细的，可以在这一条进行回复，猫会逐一查看，并且酌情进行填坑——因为有些真不是坑啦!
放心啦，这回真是he!
也不对，之前猫的故事从来都he好吧!
关于甜甜日常的部分，其实正文的风格不太适合这种，所以猫写的比较少...不过，猫会在完结之后不定时更新番外，到时候再说啦!
最后，猫真的很感谢读者大大们一年以来的陪伴，猫土下座.jpg

第四卷「末日」共11章

第一章神祇不一样的终局(5k5)
一座孤零零，充斥着黯灰之色的飘零岛屿之上。
无尽的虚无并没有像侵蚀其他存在一样，把这座孤岛吞噬殆尽，只是似有若无地游离在周围。
或者说，这座岛屿的本身，就是虚无的一部分。
这算是第一次，洛泠没有经过黑雾的裹挟，而是直接踏足这座虚无尽头的失落之国，她并未对周围涌动的黑雾进行些许的影响，但这些黑雾却是自然而然地避开了她，不着半点痕迹。
黑雾的尽头，是一座风格古朴，典雅又不失华美的庄园，无数盛放的繁花点缀着这座庄园的每一寸，幽暗的异香远远地便直接扑鼻而来。
只是，哪怕是再鲜艳夺目的花朵，于此地都只剩下黑白两色，却又被定格在完全绽放的一刹那。
一袭深紫色抹胸礼裙的首位奈亚站在庄园的门口，似乎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了前来做客的洛泠，特意前来迎接。
她不再蒙上神秘色彩的绝美容颜之中，挂上了淡淡的笑意，一双流转着奥秘繁纹的丹凤眼目不转睛地看着洛泠，眸间的神采格外勾人。
仅仅只是站在原地而已，奈亚就似有若无地给人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这种吸引力既不来自于她世间罕见的绝色容颜，也并不因为她妖娆妩媚的姿态，而是她的存在。
源自于祂的“奇迹”。
但此时此刻，在洛泠的眼里，属于奈亚的“奇迹”背后，却是如深渊般恐怖的“绝望”。
只因为她是「混沌」路径的尽头，一位“奇迹与绝望”的神祇。
“你终究有着她的几分影子，我确实没有看错。”
奈亚缓缓地说道，嘴角勾着动人的轻笑。
这同样是洛泠第一次见到奈亚离开灰暗花园，这意味着从此时此刻开始，奈亚已经把洛泠视为同等级别的存在，都是已经或者即将孤独地面临世间绝无仅有的绝望终局。
“但我并不是她。”
洛泠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我知道-或者说，从此时此刻开始，我终于失落地，确切地认定了这一点。”
奈亚稍稍让开身位，动作优雅地捻起裙角，并稍稍俯身，指引着洛泠，
“请进来吧，泠，我知道你还有很多疑惑需要我来解答，这一次...我不会再有所隐瞒。”
直接称呼洛泠的名字，而并非是她所取的代号“紫珠”，这对于首位奈亚而言，同样是第一次。
洛泠并没有第一时间迈入这座开满了黯色鲜花的庄园，而是深深地看着奈亚。
之前她就已经隐约有所察觉，奈亚对待她的态度在某段时间之后出现了尤为明显的变化，但因为奈亚对自己的隐藏总是很好，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绝无法从她的口中得知哪怕些许。
哪怕洛泠之前的几次胜利，在奈亚看来都是无关紧要的，包括差点掀桌这件事情...奈亚看似相当震怒，但从之后发生的事情来看，她从始至终看重的只有洛泠，其他魔女茶话会的成员在洛泠之前，都是属于可以被放弃的范畴之内
更确切地说，魔女茶话会在洛泠之前，对于奈亚不过是在等待「末日」降临之前，闲暇之时的消遣而已。
一步步走来，洛泠知晓了奈亚的故事，知晓了蜕升的过往，知晓了她自己的身份，知晓这个世界绝望的真相，直到此时此刻走到此处，洛泠终于艰难地揭晓了奈亚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在她沉默的注视之中，奈亚挂在脸上，向来都一成不变的淡淡笑意终于被缓缓地剥开，只留下无尽的悲痛与哀伤。
无论时间如何流逝，她都永远地留在了过往，只因为她与蜕升共同的失败。
...作为神祇的她们，终究无法挽救她们所爱的世界。
依旧是熟悉的花园之中，被无数的繁花所簇拥着的圆桌，奈亚落座于首位，而洛泠坐在她的对面。
周围的黑雾消散，这一次...不再会有其他的茶话会成员来打扰她们之间的谈话。
“泠，如今的你已经继承了她所遗留的一切，是否能够一些感觉到不同于以往的变化?”
这一回奈亚竟然难得正经了起来，洛泠都有些不太习惯了，在稍作迟疑之后，回答道，
“实际上...并没有多少。”
在正式成为神祇之后，洛泠并没有感觉到自己与以往相比，多出了些什么东西。
她确实可以说是变强了，只要心念一动，就可以让「末日」笼罩整个世界，无可阻拦地湮灭世界的一切。
但这种强大对她而言全无用处，甚至这样做所造成的结果，可以说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终局。
这一点与蜕升弥留之前是一样的。
除此之外，洛泠能够动用的就只有过往的「蜕升」能力，以及其他形态所拥有的力量，成为神祇之后并没有让她其他方面的能力有所增强。
相较于庞大且绝望的「末日」而言，「蜕升」...尽管已经超脱了创造之初归属于路径的限制，已然成为一道独立的特殊规则，一位新生却又没能完全诞生的神祇，但实在是过于稚嫩。
神祇与神祇永不相见，这是一条铁的定律，因此一般而言，神祇与神祇之间无法比拟强弱。
真想要比较的话，只能以其酿成的灾难之中，会造成的破坏而言...
但「末日」与「蜕升」并不适用这一点，因为「蜕升」脱胎于「末日」，「末日」孕育出「蜕升」，这两道处于两端的规则，强弱不再是无法比拟，而是能够被彼此影响与遏制。
很可惜，现在的「蜕升」实在是太弱了，作为这两道神祇意志的共同体现，洛泠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如果洛泠什么都不做，让一切继续发展下去的话，她属于「末日」的一面迟早会重新把「蜕升」并入其中，届时将会是昔日恐怖的灾难再度出现。
洛泠可以确定这一段时间的期限，从正常时间的流逝速度来说，无尽漆黑之中仅剩的这一丝微光，已然进入了最后百年的倒计时。
一百年，听起来似乎相当之遥远，可若是放大到整个宇宙的尺度，区区一百年，甚至就连“眨眼间”都算不上。
奈亚耐心地听完洛泠的叙述，微微颔首，说道，
“没错，作为神祇而言，我们确实相当之强大，可若是要违背神祇的意志，我们却又很弱。”
她稍作停顿，又轻叹一声，继续道，“甚至可以说...就连我与蜕升，在这一方面上都远弱于你。”
作为天生的神祇人格，奈亚和蜕升拥有的一切都是源自于神祇的本质，因而在这一方面上，她们想要违抗神祇规则本身，就只能付出更为沉重的代价。
与蜕升一样，奈亚曾经竭尽全力地寻找过救世之道，可遗憾的是，她的救世全部宣告失败，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她就是神祇本尊。
蜕升亦是如此，她所构建的救世宏图，差不多就是起源之地维多利亚的模样。
赐予凡人六条路径，得到能够与「末日」抗衡的力量，又以她的「蜕升」路径作为基底不断挽回失败，直至抵达胜利的一刻。
可即便只是维多利亚，都逃不过失败的结果。
蜕升创造出四大起源之地，并不是因为她的力量仅仅只能创造出四大起源之地。
是因为四座起源之地，就是挽回「末日」诞生的极限，如果再扩大一点点，被挽回之后的「末日」降临速度会更加令人瞠目结舌，只因为蜕升拥有的一切全都来源于「末日」。
洛泠能够走到如今的这一步，实际上已经完全超出了奈亚的预料，她曾经预见的结果，就是洛泠重新走上蜕升的道路，然后成为另一位蜕升。
可现在...完全不一样。
如今的洛泠，除了「末日」的力量之外，所拥有的一切虽然稚嫩又弱小，可却是完完全全属于她自己。
“你知道吗?实际上...蜕升临终之前，曾告诉过我，她找到了一丝渺茫的希望。”
奈亚托着下巴，眸间闪过些许回忆的神色，继续说道，
“有过类似经历的我，自然是不肯信的，我曾经目睹过不知多少神祇的悲剧，无数多元宇宙的终局之中，最好的一位，也仅仅只是能够安全地驱离一个仅剩的文明。
“即便如此，这个文明的旅途依旧算不上顺利，尼伯龙根便源自于这个文明的一部分残骸，被蜕升发现并主动牵引到这个世界之中，当时她还指望着能够借此找出救世之道，可惜一无所获，甚至在这个过程之中，不小心向外界泄露了一丝「末日」。”
这件事情洛泠之前就听奈亚说过，只是现在更详细了一些而已。
因为受到尼伯龙根的影响而泄露的这一丝「末日」，究竟去向如何，无论是奈亚还是蜕升都一无所知。
奈亚微微抬头，直勾勾地望着洛泠，向来妩媚勾人却总是勾不到洛泠的眼眸之中，此时却是稍稍涌现出连洛泠都不禁为之触动的神色，很难想象哀伤与欣喜两种完全不同的情绪能够同时出现在一道目光里。
“直到此时此刻，我才终于意识到，你就是这一丝希望，或许...你真的能够做到，我与蜕升穷尽一切可能，都无能为力的事情。
-彻底挽救这个世界。”
在这之前，奈亚一直都是悲观着的，但她并不是因为她与蜕升的失败而感到悲观，而且清楚地知道神祇的本质，直到洛泠出现在她的面前，看到洛泠完全继承了蜕升的一切，却又没有完全成为蜕升，而是出现了一个绝无仅有的转机。
一道于无数的悲剧之中，从未出现过的曙光。
于是，她不再像之前一样，只是祈求着洛泠不要步上蜕升的后尘。
而是满怀希望地相信着洛泠的未来。
“听起来，我似乎更像是一个奇迹。”洛泠轻声说道。
“凡是‘奇迹’，皆有代价。”奈亚摇了摇头，说道，“我从来不相信奇迹。”
虽然是作为“奇迹与绝望”的神祇，但奈亚对“奇迹”的态度却是出乎预料的排斥。
“.….代价吗?”洛泠低声喃喃着，又是想到了些什么，叹了口气，“或许，已经付出过了。”
无数前仆后继的牺牲，这些...皆是这个世界付出的代价。
而她的存在，不过是这些代价换来的一道渺茫希望而已。
话音落下，奈亚的神情难得一见地微微一怔，却是轻笑了出来。
依稀的眨眼之间，奈亚的沉重与哀伤便消失殆尽，望着洛泠的目光，又恢复了以往的神色，饶有兴致又带着些许的戏谑，
“说起来，还真的是有些遗憾呢，我还以为你最后会变成蜕升。”
“嗯?我现在不就是吗?”
听到首位的这句话，洛泠却是有些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我的意思是，我认识的蜕升。”奈亚露出哀婉与幽怨的神情，继续说道，“知道吗?一开始我都以为你是蜕升的转世之类什么的，在你身上浪费了不少感情。
“当然，现在知道你就是她亲到不能再亲的女儿，这些感情也算不上白费，你把过往发生的一切都当做是二妈妈的爱吧!”
言语之间，奈亚都已经默认了她和蜕升之间的关系，哪怕是在蜕升临终之前，她都没有正式确定过。
..”
洛泠沉默着，如今的她当然听得出来，奈亚的话里夹杂着半真半假，并不完全是真心话，却又并非全是谎言。
但即便只是这样...
都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洛泠可没有忘记之前奈亚与她曾经有过的互动...
二妈妈的爱，是不是有点过于强烈了。
一想到这儿，洛泠就是好一阵头疼。
“我记得我应该说过我不是...况且，你当时不也说过不是吗?”洛泠扯了扯嘴角，问道。
“当时不是，可不代表着以后不是，神祇的本质...现在的你应该不需要我来解释。”奈亚幽幽地说道，“你继承了蜕升的一切，应该对此最为清楚。”
确实...很清楚。
洛泠沉默着，终战之时的状况她至今依旧心有余悸，只差一点点，她就真的彻底化作「末日」的人格，为整个世界按下灭亡的按钮。
如果真的是这种情况的话，洛泠确实就已经从事实意义上成为了昔日的蜕升。
而奈亚最开始所预料到的结果，同样如此。
当时的奈亚，一直都在旁观着洛泠与漆黑巨龙的搏杀，只是她完全插不上手而已。
不过，逃走的艾尔莎和苏婉，是受了奈亚的一些帮忙的，无论是维持小失乡号，还是协助她们通过次元跃迁逃向安全的地方，奈亚都在暗中偷偷地出了一份力。
要知道，次元跃迁并不稳定，贸然进行跃迁的艾尔莎和苏婉，很有可能会一头直接栽进虚无深处，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出来的位置，到时候连洛泠想救出她们都无能为力。
...作为「末日」的洛泠，湮灭很简单，但若是想挽救，就不是她的专业对口了。
只是，哪怕奈亚在无数次推断之中得出的最好结果，都没有比洛泠如今现在的情况更好，洛泠不仅掌握了「末日」，甚至还诞生了一道新生的神祇规则。
就算新生的神祇再羼弱，却也是神祇的位阶，是从未出现过的希望曙光。
“所以...你其实很期待我能够变成蜕升老妈?”洛泠试着问道。
“哎呀呀，千万不能这么说，我可没有期待你会落败。”奈亚笑盈盈地说道，“可要是万一真的出现了这种情况，也不是不能接受嘛。”
洛泠只能沉默着，看向奈亚的目光逐渐变了些许。
她当然知道奈亚的话真假参半，不一定全信，但被这样说还是很不爽。
洛泠发现自己只要对奈亚提升哪怕一点好感度，对方就总是会做出一些让她瞬间下头的操作...
都不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故意不小心的。
“不过，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我是再也见不到我的这位老朋友咯。”奈亚唏嘘道，这个时候倒是有了几分真情流露。
只有在失去之后才会追悔莫及，当昔日的蜕升临近终局，奈亚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真正的情感。
洛泠其实也能理解，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发现奈亚的性格相当之别扭，确实很符合「混沌」路径的定义...
“之前各个起源之地，乃至你的幻梦之中，不都留下过蜕升老妈的痕迹吗?你如果真的很想念她的话，见一见这些残影不就可以了吗?”洛泠好奇地问道。
“泠，你的这些话真的很伤人。”奈亚微垂眼帘，叹息道，“这些不过是昔日留下的残影而已，多见几眼只会让我更难过。”
神祇可以在各个时间点出现，时间与空间对于神祇而言全无意义，蜕升在创造出四大起源之地的时候就已经彻底消亡，但在消亡之前，她所留下的残影还是遍布着所有起源之地，直到洛泠取代了蜕升成为新的神祇。
“...抱歉。”洛泠低声说道。
“不用跟我道歉，你若真觉得对不起的话，就等这一切成功之后，再让你的蜕升老妈出来见见我吧。”奈亚细长的眼眸几乎眯成了一条线，目光却是令人捉摸不透。
“额...能见吗?”洛泠微微一愣，“我是说，等我成功之后...能够复活蜕升老妈?”
说到此处，洛泠忽然感觉到不对，立刻便警觉了起来，
“等会，奈亚，你该不会是想让我扮做蜕升老妈的模样，然后来见你吧...”
这种被当做代餐的事情，洛泠这一路走来，遇到过的次数实在是数不胜数。
奈亚除外，还有菲欧娜阿姨，鸢尾小姐，或许轩辕娥小姐也能够被算入其中...
洛泠虽然大部分时候相当迟钝，但有些时候还能够分清楚的。
“泠，这是在想什么呢，我像是饥渴到连女儿都不放过的吗?”
奈亚义正辞严地说道，颇有几分大义凛然的感觉。
但在洛泠看来，却有点...过于道貌岸然的意味。
洛泠默默地微微颔首，表示没错奈亚你在我眼里就是这样的人。
不过，对于洛泠的反应，奈亚却像是没看到一样。
有些时候，洛泠确实很佩服奈亚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若是真的成功，蜕升老妈...会回来吗?”洛泠迟疑了一会，还是出声问道。
“谁知道呢?此前可没有一位存在成功过。”奈亚托着下巴，悠悠地说道，“分明是两位神祇，却是同一道意识的人格体现...这可比打破‘神祇与神祇永不相见’这一定律更加难得一见，谁知道最后会是什么结果呢?”
她的神情忽然又认真了些许，轻声说道，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泠，你正在创造一个前所未有的未来。”
“所以...就请让我见识一下吧，神祇不一样的终局。”

第二章对不起，我已经有了(5k)
洛泠并未在奈亚的失落神国之中待上太久，这倒不是因为担心奈亚会对她做些什么，只是该说的话说完了，再留下来也没什么意义。
另外，洛泠还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忙，苏婉和艾尔莎的情况还没去查看呢。
更何况，以一个不太恰当的说辞，无论最终这个世界是否会被「末日」之灾彻底湮灭，作为神祇人格的奈亚都不会消失，到时候洛泠有的是时间看着这张有些讨人厌的脸。
实际上，如今的奈亚，至少是在这个世界里出现的奈亚，完全在洛泠的掌控之中。
因为奈亚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方式，是以「混沌」路径的化身，而「混沌」归根结底不过只是「末日」路径的一部分而已。
完全掌控「末日」的洛泠，只需要一个念头就可以收回「混沌」路径的力量，并将奈亚彻底驱离出这个世界，但这样做并没有什么好处。
奈亚偶尔是有点讨厌，还经常耍一些坏心思，但其实一路走来，她对洛泠多次施以援手，尽管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她的老相好是洛泠的蜕升老妈。
况且...
成为神祇已经不知多少岁月的她，确实为新生神祇的洛泠展现出闻所未闻的另一面，比如所有神祇共同的局限性。
拥有着世界上最为强大的力量，却也被这股力量反过来限制，无论如何都逃不出神祇规则的约束。
之前才成为神祇的时候，洛泠多少有些没底，因为她发觉自己本身所拥有的一切，相较于「末日」而言究竟是怎样的渺小，直到奈亚告诉她其他神祇的情况比她还差得多...
不比不知道，在比较之后，洛泠的心绪就缓和了不少。
与奈亚分别之后，洛泠不过是踏出一步，便在眨眼之间回到了位于整个宇宙最为偏僻的位置，四大起源之地的所在地。
如今这个到处都充斥着虚无的宇宙，每一处都可以被视为洛泠的延伸，她完全掌控着「末日」的一切，不再需要借助其他工具才能窥视虚无的深处。
如今此时此刻英灵殿依旧处于失踪状态，洛泠都不需要动用小失乡号去探查，稍微瞥一眼就找到了。
除了约束「末日」之灾的蔓延之外，洛泠什么都能做到。
可惜的是，偏偏这又这件事情，是她最想做到的。
洛泠愈发能够理解昔日蜕升老妈所面临的困境，这绝望二字可不仅仅只是停留在口头上而已。
过去辽阔到难以想象的四大起源之地，如今在洛泠的视野之中，却是显得尤为渺小与脆弱，若是想要彻底摧毁的话，连念头都不需要动，只需要放空脑袋就行了。
神祇不过轻微的举动，对于凡世而言便是无可抗衡的灭顶之灾。
在四大起源之地的边缘，洛泠找到了残破不堪的小失乡号，苏婉和艾尔莎在终战之前通过次元跃迁强行脱离战场，但哪怕有奈亚在暗中守护，这种行为还是太过危险了些。
小失乡号在跃迁之前，就因为漆黑巨龙的战斗余波，被湮灭地七七八八，几乎只剩下一枚核心尚且能够勉强地进行驱动。
再加上次元跃迁的强度，奈亚是想直接把她们接回四大起源之地，可惜小失乡号支撑不足，只能尽可能地靠近而已，目前仅仅只是在“英灵殿”的附近。
而现在，在跃迁完成之后，小失乡号就已然彻底破碎，成为漂流在虚界之中的一团废铁。
此时此刻，苏婉抱着艾尔莎蜷缩在小失乡号之中，艾尔莎依旧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苏婉又因为完全透支了自身，没有多余的力量支撑起她动用「蜕升」权能来维护自身不受虚无的侵蚀。
所以，她们只能借助小失乡号仅剩的一些威能来抵挡虚无的湮灭，然后趁此时间抓紧进行恢复，至少得坚持到能够返回神国“家园”的距离。
虽然“英灵殿”和瓦尔哈拉都在破碎的小失乡号附近，可这种“附近”在完全无法进行探测的虚无之中充满了未知，所以苏婉没有打算找到“英灵殿”或者瓦尔哈拉进行休整。
只是，从现在的情况看来，她们想要坚持到适合的位置，恐怕...相当困难。
“没想到，尽管在小泠和漆黑巨龙的战斗里逃过一劫，却死在了逃亡的路上...”
苏婉的小脸上带上了些许苦涩的神色，但更多的却是担忧。
她稍稍抬起头，望向不知何处的远方，明明知道自己绝对看不见那场惊天动地的战斗。
“也不知道，小泠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这场涉及到神祇的战斗，她完全插不上手。
本以为作为「禁忌」的自己，已经强大到足够在任何情况都可以保护妹妹，却没想到...最终还是需要妹妹独自去冒险。
“....从始至终，我都是一个不称职的姐姐。”苏婉忍不住轻叹一声，神情难掩地过几分悲伤。
“谁说的?”
就在这时，一道略带着些许戏谑的嗓音在苏婉的背后响起。
苏婉先是一阵错愕，但很快从背后袭来的温暖怀抱，让她脸上的苦涩缓缓消散，轻声说道，
“小泠，我希望...现在的我，并不是在经历一场不切实际的幻梦。”
“当然不是啦，我最亲爱的，很称职的姐姐，”一张因为几乎遍布着青黑色鳞片的脸蛋轻轻地靠在苏婉娇小的肩膀处，贴着她的耳边轻笑着说道，“我回来啦--很抱歉，让你担心太久了。
此时苏婉的脸上闪过不知多少神色，多少言语想要吐露，可最终全都缓和了过来，只是轻声说道，
“回来就好。”
她并没有过问洛泠最终的情况，因为无论洛泠变成了什么模样，只要她还是名为“洛泠”的个体，都是她最为亲爱的妹妹。
在作为姐姐的她眼中，就连这些狰狞恐怖的青黑色鳞片，都会因为出现在她的妹妹身上而显得格外可爱。
短暂的温存之后，洛泠站起身来，把目光投向苏婉身旁的艾尔莎，神情不由得认真了些许，微微皱眉道，
“她的情况...”
“艾尔莎，她怎么样了?”
苏婉连忙问道，神情同样难掩担忧。
之前的相处就让她对这个红发小女孩印象相当不错，哪怕现在回来的已经不再是“小”艾尔莎，但苏婉总是下意识地把她当做以前的小妹妹看待。
更别提艾尔莎是为了洛泠才会伤成这副模样，这让苏婉又多了几分愧疚。
洛泠没有立刻回答苏婉的疑惑，她先是小心翼翼地把昏死过去的艾尔莎抱起来，又尝试性地进行治疗，之后长舒一口气，说道，
“应该算是没有大碍，不过她的情况很特殊。”
洛泠低头望着艾尔莎紧闭的双眼之中，唯一流出血泪的眼眸，稍作迟疑之后，还是伸手进行触碰。
但还没碰到，她就如触电一般缩了回来。
“真成神器了...”
洛泠轻声喃喃道，眼中带着些许的不可思议。
艾尔莎很特别，她的特别之处从与洛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展现了出来。
一名人类竟然能够被作为诡异的容器而存在着，而这些诡异直到最终都没有完全侵染到艾尔莎。
封印在艾尔莎体内的诡异是科学家的杰作，但这一份特质连科学家都不明所以，只知道可以这样做而已。
之后艾尔莎通过成为自己的使徒，摆脱了作为诡异容器的困扰，并首次展现出她的天赋，直接以人类之躯行走在诡异侧的路径之上，甚至不是借助成为神选或者神眷者的方式。
更别提，菲欧娜为艾尔莎锻造的祭器，竟然诞生了一枚未知的「恐惧秽妒之眸」，连锻造者都不知道能够出现这样的结果。
而在维多利亚对战教育家之时，艾尔莎甚至引来了某位存在的短暂一瞥，得以重创教育家，给洛泠创造出绝杀的机会。
这个时候就已经可以隐约猜出艾尔莎与「噩魇」路径尽头的神祇存在着某种联系，这种联系直到抵达尼伯龙根之后，才终于被完全确定了下来。
在奈亚的叙述之中，尼伯龙根的来历正是与「噩魇」路径尽头的神祇相关，艾尔莎是尼伯龙根人的血脉后代，同样可以被视为这位神秘神祇的子民。
而前不久在艾尔莎抗衡漆黑巨龙的五分钟之中，洛泠隐约感知到另一位神祇的注视向着她和漆黑巨龙投来，这道注视似曾相识，却与以往相比更加强烈。
艾尔莎此时的状况正是受到这道注视的影响，甚至还留下了一定的后遗症。
洛泠在她身上发现了这道明显的神祇烙印，艾尔莎会被视为这位神祇的延伸，只要抵达一个没有神祇的宇宙之中，这位神祇的力量就会无可避免地开始蔓延开来。
当然，现在肯定是蔓延不了的，这个世界到处都充斥着「末日」的虚无，“神祇与神祇永不相见”。
不过，抛去这些不需要担心的威胁之外，艾尔莎得到的只有好处。
这道强烈的神祇注视让艾尔莎彻底掌控了这个世界的「噩魇」路径，换而言之，她现在基本上能够与奈亚平起平坐。
可能因为资历较短，又没有神祇的身份，与奈亚相比稍弱一筹，但绝对是处于同一阶级的存在。
而且，艾尔莎的「恐惧秽妒之眸」更是因为这一次注视，带上了一丝神祇的特质，哪怕这种特质无法在「末日」蔓延的世界之中生效，却是实打实的真·神器。
洛泠之所以没有进行触碰，倒不是因为她惧怕这一丝神祇特质，而是因为她就是神祇本尊。
因为“神祇与神祇永不相见”的铁律存在，洛泠若是直接触碰「恐惧秽妒之眸」，很有可能会把这一丝神祇特质直接抹除...
至于艾尔莎现在昏死的原因，是因为完全承受着整个世界的「噩魇」路径，以她的情况需要不少时间来消化，所以才会陷入昏死的状态。
当洛泠把艾尔莎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苏婉之后，苏婉总算是松了口气，她之前也是担心得不轻，这会知道洛泠和艾尔莎都没有危险之后，一直紧绷着的精神忽然松懈了下来，差点就倒了下去，还好洛泠及时出手接住。
可别忘了，苏婉一直都是出于完全透支的状态，为了帮艾尔莎抗衡漆黑巨龙，苏婉几乎是付出了除去生命之外的一切手段，现在能够维持苏醒的状态，全靠一口气留着。
洛泠很快便察觉到苏婉强打精神之下难掩的虚弱，便动手轻轻抚慰苏婉的精神。
苏婉本想抬手拦下，作为姐姐的她还是有些要强的，总不能在妹妹的面前露出软弱的姿态。
只是她实在是太累了，很快便抵达不住洛泠的抚慰，双眼缓缓合上。
洛泠坐在小失乡号还没彻底破碎的长椅上，把姐姐的小脑袋搁在自己的大腿处，嘴角微微勾起。
之前每次都是姐姐的膝枕，这回总算是轮到她了。
不过...
姐姐是该休息一会，可还有一位应该得先醒一醒。
艾尔莎的昏死，是因为需要对完全掌控「噩魇」路径进行消化，但以她的状况短时间内可没办法消化完成。
若是洛泠不加以干涉，昏死个一两年不成问题。
其实这点时间放眼至整个世界的尺度已经算不上漫长了，这可是远超「禁忌」的力量，却只需要昏睡个一两年就能得到，不知多少人听了会发疯。
但洛泠可等不及这么长时间，虽然她不能帮艾尔莎对「噩魇」路径进行消化，但可以暂时封存一部分，让艾尔莎先醒过来，之后再缓缓接受余下的力量。
在洛泠对「噩魇」路径进行调整之后，艾尔莎总算是缓缓醒了过来。
她先是睁开双眼，然后便露出慌乱的神情，使唤着不怎么听话的手脚站起身来，直到看见洛泠正微笑着望向她之时，慌乱的神色才总算稍微褪去。
但很快，艾尔莎捂着脑袋，她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于是看着洛泠的眼神就变了些许，迟疑片刻之后，她小心翼翼地问到，
“洛泠小姐，你...是真的吗?”
“你与姐姐问出了一样的问题。”洛泠嘴角微微勾起，说道，“但或许会让你很失望，我当然是真的。”
“啊，失望...不不不，我才没有失望呢!”
艾尔莎本想应承，但下一刻就看到了洛泠眼底的坏笑，急得连连否认道。
睡眼惺松的艾尔莎颇有过去的几分呆萌可爱，洛泠总算是反过来逗了一遍。
反应过来之后的艾尔莎微微嘟起小嘴，但看到洛泠大腿上熟睡的白发少女之时，神情又焦急了几分，
“苏婉姐姐...她怎么了?”
“嘘，只是因为太累睡着了而已。”
洛泠竖起食指做嘘声道，见状艾尔莎也压低了嗓音。
似乎是在心底认真地斟酌了稍许之后，艾尔莎带着些许紧张地问道，
“所以，洛泠小姐，你算是彻底战胜漆黑巨龙了吗?”
“算是吧。”
一提到这个，洛泠的神情就有些复杂。
她的事情并不需要对艾尔莎有所隐瞒，很快便把这一战的结果告诉了艾尔莎，
“简单来说，我吃掉了漆黑巨龙，然后成神了。”
“....欸?”
艾尔莎眨了眨眼，犹豫了一会，问道，
“听起来...情况似乎还算不错?”
她对神祇的概念并不是很清楚，更准确来说，整个世界上对神祇的概念有所认知的都是少数。
哪怕是对此接触颇多的苏婉，都只能算是一知半解。
在艾尔莎看来，成为神祇应该是一个很值得兴奋的事情，可她却能够听得出来，洛泠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底带着一丝丝的悲伤。
洛泠小姐...究竟是为何而悲伤呢?
“可能不错吧。”
洛泠的心情难掩复杂，但并没有向艾尔莎详细解释。
关于神祇的知识并不是能够轻易向别人传授的，哪怕是接受一部分神祇之力的艾尔莎也不例外。
或者更应该说，正是因为拥有着一丝神祇的力量，艾尔莎才更加不能轻易接受神祇的知识。
若是对神祇的概念产生一些误解，从而错误地使用了与神祇相关的力量，后果不堪设想。
瑶姬与天时预兆的“长生天”计划，便是因为这种错误所导致的悲剧结果。
见洛泠没有像之前一样详细地与自己解释，艾尔莎立刻就明白了过来，这应该涉及到一些她不应该知道的事情，因此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至于洛泠小姐成神之后会有什么影响...
艾尔莎没有考虑这么多，反正现在她所见到的洛泠小姐似乎与之前全无区别，对她而言，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对了，洛泠小姐。”就在这时，艾尔莎像是想起什么事情一样，一拍脑袋，“你现在应该还没有「噩魇」形态吧，快快，啃我一口，我现在已经足够强啦!”
她期待地看着洛泠，漂亮的异色瞳孔眨巴着。
闻言洛泠却是露出了为难的神情，吞吞吐吐之后，才说道，
“对不起啊，艾尔莎，我已经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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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坏世界的游戏玩家》

第三章过往的错觉(6k)
此时此刻，于已经彻底报废的小失乡号之上，
“.….嗯嗯嗯?”
艾尔莎不由得露出震惊的表情，然后脸蛋便肉眼可见地鼓了起来，带着些许酸意又气呼呼地说道，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要趁着我不在的时候，用上别人的新形态!”
“咳咳...”
洛泠尴尬地咳了两句，莫名地有种偷腥被抓了现形的感觉。
“大概是在你离开之后的几个月...在现世的时间线上。”
“哼!”
艾尔莎轻哼一声，撇过脸去。
她可是一直都很期待洛泠小姐能够变出一个与她差不多的模样，就像是一对亲到不能再亲的小姐妹一样。
艾尔莎的眼角余光挪向躺在洛泠膝盖上的苏婉，不由得流露出几分难掩的羡慕。
几乎和洛泠小姐的「白魔女」形态一模一样，哪怕与白魔女站在一起都很难分辨出来，而这才是苏婉姐姐最真实的模样，也是艾尔莎最为羡慕的一点。
一念至此，艾尔莎又委屈了起来，眉头都凑在了一起，看着洛泠的神情尤为哀怨。
“不过，虽然是这种情况，其实你也不用太过纠结这一点，艾尔莎。”洛泠说道，“就算不是通过你得到了新形态，但最后的情况都是一样的。”
闻言艾尔莎似乎是从洛泠的言语之中听出了些许，眨巴着异色瞳孔的漂亮大眼睛，又带上了几分期待，
“你的意思是，现在还能继续，对吗?
她记得，洛泠在通过「傀儡谣」化身为白魔女形态之后，又通过教育家得到了新的能力「血主」，从而让白魔女形态多出了一些其他的变化，甚至连权能都被整合到了一起，能够相辅相成地进行施展。
既然洛泠小姐说最后的情况会是一样的，也就是说...现在也不迟?
被艾尔莎如此期待的看着，洛泠却是犹豫了好一阵，稍稍挪开目光，讪讪地说道，
“不，我的意思是，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没办法通过你来拥有新形态--也就是说，与姐姐和鸢尾小姐她们相似的情况，不会出现在你的身上。
话音落下，艾尔莎的神情直接被定格在这一瞬，不到片刻时分，她微微嘟着嘴，满脸的委屈，
“洛泠小姐，你是想说无论我变成什么模样，都要被你嫌弃吗?
她尚且年幼的时候，总觉得洛泠小姐更喜欢大姐姐，可她现在已经成了大姐姐，却又感觉洛泠小姐更喜欢小萝莉，
尤其是此时的洛泠大腿上还躺着一个萝莉外貌的苏婉姐姐，这种感觉就更为强烈了。
“当然不是!”洛泠一听艾尔莎似乎又误解了什么，连忙摆了摆手，然后叹了口气，说道，“所谓新形态的本质，其实只是从「蜕升」-「末日」路径之上，以复制的形式，拿到一部分力量而已。
“而你，艾尔莎，你拥有的力量并不来自于「蜕升」-「末日」的路径之上，甚至连这个世界都不属于，从始至终都是源自于另一位神祇的力量，我又怎么能够通过你得到新的形态呢?”
更准确来说，洛泠拥有的这些力量都是复制品，但不同的是，已经脱离了本来「蜕升」-「末日」路径，构建于属于她的力量之中。
在正式成为两位神祇的共同人格意识体现之后，这些力量更是直接脱离了「末日」的限制。
也就是说，洛泠动用这些力量不会跟她的蜕升老妈一样束手束脚，担心「末日」肆虐的危机。
如果是现在的洛泠动手构建六条「蜕升」的秩序侧路径，根本不会出现六条与之相对的诡异侧路径，这就是为什么奈亚会说如今的洛泠远比她和蜕升要更加强大的原因。
无论是蜕升与奈亚，本质上都是神祇之中诞生的人格，而洛泠所拥有的另一道新生神祇「蜕升」，却是从她手上诞生的，完完全全处于她的掌控之中。
可...无论何种情况，“神祇与神祇永不相见”终究是一条难以打破的铁律，洛泠当然无法直接得到「噩魇」尽头那位友善的神秘神祇所拥有的力量，也就没办法通过艾尔莎得到新形态了。
听完洛泠的解释之后，艾尔莎的脸蛋很快便通红了起来，她知道是自己误解了洛泠，只得稍稍低着头------哪怕现在的她，低着脑袋都比洛泠要高上些许。
“再者说了，艾尔莎。”洛泠伸出手，摸了摸艾尔莎的头发，轻笑着说道，“你不必太过纠结体型什么的，如果你想的话，在我这里...你可以永远都是小艾尔莎。”
艾尔莎缓缓地抬起头，漂亮的眼眸直愣愣地看着洛泠。
“哼哼，我现在可是神祇，告诉你一个秘密，神祇是没有年龄的哦。”洛泠神秘兮兮地说道，“所以，我可以是永远十八岁，也可以是十万八千岁，所以不用过分纠结这些事情，你可以继续当小艾尔莎啦!”
“诶，真的吗?”艾尔莎的脸上露出几分讶然。
“当然是真的。”洛泠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在这一点上，她确实没有完全是在乱说，有着一定的依据。
对于神祇而言，所谓的时间已经成为一条可以任何行走的线，洛泠一念之间，就可以直接抵达到「末日」降临的百年之后，亦或者是回到过往，以残影的形式对过往直接进行干涉。
但...干涉过往可能会出现很多不可控的因素，这些因素很有可能会导致已经完美闭环的未来，出现一些难以预见的动荡。
于旧日之时，洛泠的蜕升老妈就已经借此尝试过无数次了，但从第一次「末日」的崩塌开始，她无论如何改变，所指向的只有同一个终局。
而如今世界未来的道路还在不断地延伸，还在一直继续下去，对于如今「末日」迫近的现状，就已经算是一种“奇迹”了，洛泠若是随意降临时间线的话，可能会引发难以想象的结果。
至于降临未来...
洛泠现在还不算过于着急。
但即便是这种情况，洛泠说神祇没有年龄也是一种狡猾的谬论。
神祇没有年龄，不代表着人格也没有，作为人格的洛泠现在也不过快过十九岁而已。
哪怕是在很小的时候，因为一些不太美妙的经历，艾尔莎就已经很会察言观色了，她当然看出洛泠的言语之间掺杂着些许心虚，但却也很清楚洛泠为什么说出这种话。
....都是在照顾着她的情绪。
从这一点上看，洛泠小姐还真是...
“一直都把我当做小孩子呢。”
艾尔莎稍微擦了擦眼角的微微湿润，但很快又叉着腰，岔岔不平地说道，
“就算我是这种情况，洛泠小姐，我也要看看，究竟是哪个狐狸精偷走了你的新形态!
听到这句话，洛泠的神情瞬间僵住。
“让我看看!
艾尔莎张牙舞爪地说道。
“......”
洛泠沉默了一会之后，轻叹一声。
然后轻摁眉心，些许柔和的光华一闪而逝，出现在艾尔莎面前的是一道娇小的绝美身影，九条虚妄的尾巴漂浮在她的身后，缓缓摆动着。
更为瞩目的是这张哪怕稚嫩，都不失半点魅力的小脸，微垂的眼睑都尤为勾人，浑身更是微微散发着哀伤的空灵气质，又凭空添上些许动人的意味。
即便是艾尔莎，在看到此时此刻洛泠的模样之时，都不由得楞神了片刻。
如此这般的小美人，而且还是她最喜欢的洛泠小姐，只是一瞬之间，艾尔莎就已然失了心神，先前在心底想好该怎么进行批判的言语，都在这一刻完全说不出口。
实在是太完美，太无暇了...
但很快，艾尔莎还是缓过神来，神情略显慌乱地把目光挪开了些许，脸上的晕染却是挥之不去。
她之所以避开目光，倒不是因为尴尬，是担心再继续看下去的话，她会忍不住过去对着洛泠小姐上下其手，好生爱抚一番。
“就是...这般模样吗?”
艾尔莎言语之间却是有些吞吞吐吐，直到似乎想到了什么，瞪大双眼望向洛泠背后的九条蓬松大狐尾，
“等等，真的是狐狸精啊!
“如你所见...没错。
洛泠小声说道，只是此刻她的嗓音多了几分稚嫩与空灵，无论如何都很难让人生出恼怒的心绪，即便是艾尔莎在此时此刻也是一句埋怨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般外貌的洛泠小姐，真的是太犯规啦!
艾尔莎不过是稍稍挪动目光，便对上了一双无辜的樱色双眸，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住，只能连连挥手，
“快，快些变回去吧...”
再不变回去的话，就来不及了..
“嗯?”
洛泠稍稍歪头，有些不明所以。
但看到艾尔莎似乎不怎么喜欢她的这般形态，隐隐有所排斥，洛泠也只能轻叹一声，再度换了个模样。
这回是艾尔莎最熟悉的外貌，一袭如雪瀑般的苍白长发，随意地披散在座位上，几乎与她大腿上沉眠的白发少女一模一样。
白魔女形态，最初与艾尔莎相识的模样，连这个形态的代号都是艾尔莎给起的。
这时艾尔莎才总算放松了下来，然后仔细端详着洛泠。
嗯，这个形态的洛泠小姐看起来就顺眼多了。
其实仔细论起来，另一个形态的洛泠小姐确实要漂亮得多，但因为是来自于某个未知的狐狸精，再加上...带着一种难以违抗的吸引力，艾尔莎险些就抵挡不住自己汹涌的本能，实在不是很习惯。
“至少咱的‘白魔女'是苏婉姐姐的模样...”艾尔莎小声地说道，却又是担心被洛泠发现一样，微微撇开了脸。
洛泠当然能够听到艾尔莎在说些什么，但她只是微微笑着，并没有揭穿艾尔莎的小声嘟囔。
“好啦，差不多该回家了。”
洛泠说着，把苏婉以公主抱的姿势抱了起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以这种方式抱起自己的姐姐呢，在过去的时候，都是姐姐抱着或者背着她。
低头看着苏婉熟睡的模样，洛泠的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
姐姐，似乎也有这样可爱的一面呢。
与此同时，从小到大的记忆在洛泠的脑海之中汹涌而来，这些记忆相较于洛泠后来的经历，都显得格外平淡，但...却都很珍贵。
她与姐姐相处的一点一滴，都值得怀念。
“等等...”
就在这时，洛泠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又盛了几分。
“怎么了?”
本是准备好与洛泠回家的艾尔莎听到这句话，疑惑地扭头望去，便直接看到了洛泠脸上堪称灿烂的笑容，忽地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在心底闪过。
洛泠小姐的笑容...怎么看起来有点坏坏的?
难不成又在筹谋着什么鬼主意吗?
作为与洛泠最亲近的人之一，艾尔莎对洛泠小姐的记仇可是清楚到不能再清楚。
所以，洛泠小姐该不会是因为刚才的事情给自己记上了一笔，然后想到了什么捉弄人的主意吧..
不过接下来，艾尔莎便打消了心底的担忧，因为洛泠很快便向她附耳而来，小声诉说着她的筹谋。
听着听着，艾尔莎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眼角的余光不由得望向旁边正安详地熟睡着的苏婉姐姐，嘴角更是忍不住地微微勾起。
几乎与洛泠脸上的笑意如出一辙。
“我们走吧。”
洛泠向着艾尔莎眨了眨眼。
艾尔莎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脸上的坏笑更盛了几分。
..........
“咕噜咕噜.
是炖汤沸腾的声音。
苏婉缓缓睁开双眼，捂着脑袋坐起身来，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面破旧的墙壁。
环顾四周，她似乎正待在一间相当老旧的房屋之内。
“这...”
苏婉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不是因为这个地方陌生，而是...实在是太熟悉了。
她这里度过了足足十五年的岁月。
这里...就是她和小泠在江城县的家。
可是，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难不成，是梦?
如果是梦的话，也太真实了一些...
苏婉露出困惑的表情，但还是习惯性地从床上起身，走向厨房。
厨房的高压锅正在沸腾，旁边还有一盏炖汤，水泡不断地从炖锅的底部冒出。
斜阳通过糊着报纸的破窗模糊地洒如屋内，这一幕无数次烙印在苏婉的记忆深处，是她最熟悉的画面。
苏婉低头望向自己的双手，此时正是她进行伪装的皮囊，而不是完全解放时的萝莉形态。
“我应该是在小失乡号才对...”
愈发困惑的苏婉实在想不通，但出于习惯，还是把厨房里的吃食都端了出来，放在这间小屋子里唯一还算得上崭新的饭桌上，然后下意识地喊了一句，
“小泠，吃饭了。”
喊完之后，苏婉才反应了过来，忽地哑然失笑。
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终究是改不了。
“来啦!”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了洛泠的声音，然后便是一阵吧嗒吧嗒的声响，这是拖鞋踩在木板上的声音。
一身简朴校服的洛泠走下楼来，直接走到厨房里面洗手，顺带着拿出两对碗筷。
看着洛泠这般熟悉的动作，苏婉的嘴角微微闪过些许温馨的笑意，如果这只是梦境，似乎也很不错。
只是这时的苏婉已经缓过神来，相当确定这是现实，而并非梦境。
对于小泠回忆往昔的行为，苏婉同样乐在其中。
不多时，洛泠和苏婉便都坐在了饭桌前。
苏婉看着洛泠像过去一样站起身来，就要打开高压锅盛饭，不由得有一种恍惚岁月的感觉。
但眼下还有一些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了解，总不能一直耽搁下去。
于是，在洛泠把高压锅的阀门拿开的时候，她出声说道，
“小泠，艾尔莎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艾尔莎?”洛泠却是露出愣神的表情，“她怎么了?”
“额，这...应该是我问你吧?”
听到洛泠的回答，苏婉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在沉眠之前，可是听洛泠讲解了一番艾尔莎的现状，还没听到解决的办法呢，她就先昏过去了。
所以现在找洛泠了解一些，不是应该很正常吗?
“她...很好啊，一直都很好，没什么事。”
洛泠露出“姐姐你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的表情，可这一眼却更让苏婉感到迷惑。
她睡了一觉之后，是错过了什么东西吗?
但很快，苏婉定了定神，又问道，
“她现在在哪，是回到‘家园'里了吗?”
“什么“家园’?”闻言洛泠微微皱眉，又担忧地问道，“姐姐，你今天怎么总是问些怪问题?是生病了吗?”
“.......”
苏婉直勾勾地看着洛泠，她实在不知道妹妹究竟为何要装傻充愣。
“对了，关于学费的事情，姐姐你就不用担心了，我暑假出去打个工，应该就够了，再不济还有助学贷款嘛。”
洛泠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高压锅，饭香立刻扑鼻而来。
听到这句话，苏婉终于还是忍不住了，直接说道，
“小泠，别逗姐姐玩了，什么读书的事情等之后再说吧，现在还有更重要...”
话还没说完，苏婉的额头便传来一阵柔软的温热，小泠的脸凑到了她的面前，满是担忧之色，
“姐姐，你在说什么糊涂话呢?你之前不是告诉我，对我来说现在是读书最重要吗?”
苏婉一时噎住，这句话她确实是说过，但这是在异变开始之前，她们还是正常人的时候。
此时此刻，苏婉终于还是觉得这一切实在有些不太对劲，她知道小泠的性格很认真，不会在这种危急的时候还乱开玩笑。
难不成，她这是...回到过去了?
“再说啦，暑假不耽搁什么事情的。”洛泠坐了回去，继续说道，“不是说大学之前的暑假最能放松了吗?我去打打工，也算是一种放松。”
“...等等，小泠，你考上大学了?”苏婉瞬间瞪大了双眼。
“姐姐，你真的没有生病吗?”洛泠满脸担忧地问道，“要不我们等会去看医生?”
苏婉沉默着，她很想说别闹了小泠，但一种尤为可怕的预感不断地涌现在她心头，
即，她认知之中所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她的妄想或者梦境而已。
有一种方式可以进行确定。
苏婉的神情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即便是在江城县的时候，她的本体依旧是傀儡谣，依旧可以动用傀儡谣的一切能力，这一点从未有过限制。
但下一刻，苏婉便露出了错愕的神情，因为她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无法动用傀儡谣的能力。
不止如此，就连苏婉想要脱掉这张伪装的皮囊都做不到，要知道完全解放形态其实才是苏婉的本体，她现在的模样只不过是一种伪装而已。
可如若这一切，只是她的想象而已呢?
苏婉看着眼前满脸痘是担忧神色的洛泠，一时之间有些错乱。
难道...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全都是假的?
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只是苏婉，小泠只是小泠，江城县里也从来没有什么危机，她们不过是一对相依为命的普通姐妹而已。
想着想着，苏婉坐了下来，但还是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传来一道熟悉的稚嫩嗓音，
“洛泠，你吃完饭了吗?”
“还没呢，艾尔莎。”洛泠喊了一句，“门没有锁，你先进来等着吧!”
听到这句话，苏婉的眼神又亮了起来。
她可没有忘记，洛泠和艾尔莎是怎么认识的，以及艾尔莎的真实身份。
实际上，这时的苏婉已经有些相信记忆之中所发生的一切皆是假象了，只是艾尔莎的出现让她又燃起了几分念想。
“嗯。
一道吱呀的轴承转动声，红发的小女孩背着一个小挎包走了进来，见面就礼貌地向苏婉鞠了个躬，说道，
“苏婉姐姐好。”
“艾尔莎...”
苏婉看着艾尔莎，想问些什么。
可触碰到艾尔莎一双如翡翠般清澈的双眸之时，却又问不出来。
最终，她略显颓废地说道，
“...要一起过来吃个饭吗?”

第四章恶作剧的惩罚(4k)
“不啦，苏婉姐姐。”
艾尔莎礼貌地向苏婉摆了摆手，然后乖巧地坐在旁边。
苏婉神情复杂，她稍稍低头，看着自己积着厚茧的双手，心绪开始动摇了起来。
她一直都感觉这只不过是一场极为真实的幻梦，但无论如何感知都在告诉她，这就是现实。
“现实...吗?”
苏婉轻轻地叹了口气，如果这才是现实的话...似乎又是另一种不错的结局。
她们不需要面对「末日」的终局，不需要面临生死之别的抉择，更没有一系列悲惨的过往...
她只不过是一个名为“苏婉”的普通女子，养育着一个名为“洛泠”的普通女孩，她们即将度过的是普通的一生。
想到这里，苏婉的神情竟轻松了不少，连动作都轻快了些许。
她先给洛泠和自己盛了饭，然后又各自舀了一碗炖汤，这才坐了下来。
苏婉顺势抬头望向旁边背着双肩背包的红发小女孩，心底涌现些许疑惑，问道，
“对了，艾尔莎，你和小泠是怎么认识的?”
“怎么认识?”艾尔莎歪了歪脑袋，说道，“就在医院里面呀。”
“哦，医院啊...”
苏婉察觉到一丝不太对劲的地方，目光微烁。
但她很快便忽略了过去，没有继续追究-----不知是下意识还是刻意，亦或者是她的回避。
“我前不久不是得了一种怪病吗?”旁边的洛泠说道，“就是去医院治疗的时候碰到的艾尔莎，所以我们就认识了。”
“原来如此，”苏婉微微颔首，然后问道，“你的病现在如何了，黎医生是怎么说的?”
话音落下，苏婉就看到洛泠的神情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违和感，瞬间便微微眯了眯眼睛。
“医生说...很不错，可以回归正常生活了。”
除了这一丝违和感之外，苏婉看不出洛泠的脸色里究竟有没有其他的问题。
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一丝不对劲让她略微打破了之前对于现实的判断，但终究还是没有彻底去揭开。
苏婉叹了口气，或许，只是她的神经过于敏感吧。
想到这里，苏婉端起碗，微微喝了一口汤。
然后在一瞬之间，她脸色就是一阵剧变，青的白的红的全来了一遍，但她还是艰难地咽了下去。
再度抬头之际，苏婉的脸色全是冷笑，
“小泠，长大了啊，都已经学会来找姐姐的乐子...”
“姐姐，你又在说些什么奇怪的话?”洛泠却是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该不会是真的生了什么病吧?要好好休息才是...”
与此同时，艾尔莎也投来了不明所以的目光，像是对苏婉的反应一无所知，相当迷惑一般。
苏婉把碗筷放下，直接凑近了洛泠。
在洛泠略显慌乱的目光之中，她的下巴被苏婉微微挑起，双眸注视，然后渐渐地逼近了过来。
苏婉很清楚自己这个妹妹的弱点在哪，同时更清楚艾尔莎的弱点。
所以，她打算把洛泠逼到不得已的程度。
随着苏婉的脸逐渐靠近，洛泠的呼吸也急促了不少，扑鼻的清香让她的脸蛋都涌现出些许嫣红的晕染。
旁边的艾尔莎更是惊慌失措，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小脸不禁浮现出急切的神情。
“姐姐...”
洛泠的话音还没落下，苏婉的脸便凑近了过来，柔软的薄唇直接贴了上来。
“哎呀呀，不玩啦不玩啦...洛泠小姐...”
旁边的艾尔莎破罐破摔似的摆了摆手，旁边的景色瞬间一变，往日破旧却温馨的房屋瞬间变得冷冷清清，连窗口处的斜阳都瞬间散去，化作永不覆灭的漆黑，屋内的一切虽然保持尚且完好，却都散发着一种枯寂的森冷。
也是在这个时候，苏婉的身形出现了变化，从略微比洛泠矮上些许的大姐姐，变成了娇小的白发萝莉，就是贴近脸颊的位置没有任何变化。
苏婉睁开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妹妹，嘴角微微勾起。
“...艾尔莎，都怪你。”
洛泠岔盆地看向旁边的艾尔莎，目光之中带上了几分责怪，
“哎，我都已经死死忍住了，怎么反而是你掉了链子。”
艾尔莎却是微微嘟起小嘴，小声嘟囔道，
“我哪能受到住...”
亲眼看到洛泠小姐和别人亲亲之类的事情，哪怕是知晓自己相较于对方根本就没什么竞争机会的苏婉姐姐，多少还是会有些小情绪的...
“哼哼，小泠，在姐姐面前，你还嫩着呢。”苏婉屈着手指在洛泠的脑袋上敲了两下，没好气地说道，“差点真把我给吓到了，成为神祇之后，第一次动用力量就是来耍我玩?”
她能够感知到她现在的力量已经完全回归，刹那之间便明白了过来，之前之所以一直被锁定在皮囊的状态，全是出自于洛泠所动的手脚。
作为神祇的她，世间一切路径之上的力量，源头都是她。
她可以任意分配路径上的权能，包括封禁。
苏婉就是因此短暂地变成了普通人，导致她的判断出现一些失误。
还好，洛泠出现了一种在现世之中绝对不可能出现的大纰漏，让苏婉彻底确定这一切只是虚妄，这才让她大胆了起来，直接对向来腼腆的洛泠发起侵略性的进攻。
苏婉很清楚，自己的妹妹在这一方面堪称稚嫩，心慌意乱之下，肯定会露出破绽，甚至是直接缴械投降。
如果只是亲亲不行，她会再继续深入一点，直到洛泠服软，解除掉虚妄才行。
即便洛泠可以忍住，旁边的艾尔莎可忍不住。
作为陪着洛泠长大的姐姐，苏婉不仅对洛泠很了解，甚至可以说，对看上洛泠的人也很了解。
在这些对象之中，艾尔莎不可谓不是其中最明显的一个。
给洛泠上上强度，也是相当于在给艾尔莎上强度。
只是没想到，后面的手段她都还没来得及施展，艾尔莎就已经承受不住压力，直接缴械投降。
苏婉深深地望向艾尔莎，目光闪过些许思绪。
看来，小艾尔莎的心思比她想象得要浓烈许多呢。
自己这个妹妹啊...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没有彻底确定这一切只是虚妄的话，苏婉是万万不敢这样去对待洛泠。
先不说她和洛泠是在经历这一切之后，才彻底明确了彼此的心意，在这之前...她可是洛泠的姐姐，哪怕不是亲姐姐，却也是从小养到大，如母亲般在照顾着她的养姐。
这个社会还没能开放到能够接受这种关系的地步...
当然，如果是现在这种情况，「末日」临近秩序崩塌先不提，她和洛泠已经不再只是纯粹的姐妹关系，远远比姐妹更加复杂，更加深沉。
这一点，无论是洛泠还是苏婉，都已经心知肚明，她们不过是心照不宣地没有向彼此彻底敞开心扉而已。
因为她们都知道，如今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并没有完成。
还没到时候。
“谁出的主意?”
苏婉双手抱胸，冷冷地说道。
话虽如此，她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洛泠的身上。
哪怕因为身高的缘故，只能稍稍抬头仰望着，但目光之中却带着属于姐姐的威严，像是居高临下地看着。
“我这不是想让姐姐回忆往昔嘛...”
洛泠讪讪地说道，好不容易遇上姐姐昏迷的好机会，洛泠忍不住想看看姐姐出糗的模样--或者说，她想看到姐姐更加柔软的一面。
只可惜还没来得及看到，就已经被识破了。
想到这里，洛泠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姐姐，明明我都已经做到天衣无缝了，你究竟是怎么发现的?”
闻言苏婉却是一阵沉默。
“真的是天衣无缝吗?”苏婉幽幽地说道，然后指向了那锅炖汤，“你真的觉得我会做出这么难喝的汤吗?”
“怎么可能!”
洛泠和艾尔莎异口同声地喊道，然后她们齐齐望向了彼此。
“洛泠小姐，我不是说饭都由我来做吗?”艾尔莎叉着腰，岔岔地说道，“是不是在我走开之后，你自己还加了料?”
“你做的根本不是姐姐的味道，肯定会被发现，我是为了补救，所以才特地重新做了一遍!”洛泠梗着脖子说道，但她已经知道问题出在她身上，只是在嘴硬而已。
“哼，所以应该怪你才对，要不是你，就不会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也不会...”
说到此处，艾尔莎的目光似有若无地从洛泠与苏婉的嘴唇之间飘过，然后撇过了小脑袋。
“呵呵，还较上劲了是吧...”
苏婉笑眯眯的表情里，带上了些许让人不寒而栗的森冷。
她抬起手给洛泠和艾尔莎一人一个手刀，再度抱紧双臂，语气阴森地说道，
“你们两个给我小心一点，说不定哪天我就来报复你们了，呵呵呵...”
洛泠本是心想，我都已经成为神祇了，姐姐你还能怎么报复。
可脑海里一闪而逝刚刚发生的一幕，又识趣地闭上了嘴巴，连连求饶，
“好姐姐，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艾尔莎同样想到了刚刚的画面，同样用委屈巴巴的目光望着苏婉，试图以以往的方式卖可爱。
苏婉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对于洛泠和艾尔莎的服软，她显得相当满意。
不过片刻之后，苏婉还是叹了口气，坐了回去。
“其实，如果这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而已，似乎...也不错。”苏婉目光微烁，轻声呢喃道。
说实话，在意识到这不过只是小泠的恶作剧时，苏婉心底难掩地闪过了一丝失望。
她宁愿不要这一身强大的力量，宁愿只是作为一个普通人，与妹妹共同度过并不漫长的一生。
对于她而言，这就已经足够了。
回到残酷的现实之时，她依旧需要无力地直面或许会出现的悲剧。
与昔日的蜕升，何其相似的终局。
无论是苏婉还是首位奈亚，乃至其他了解洛泠的存在，都很清楚洛泠如果直面着与昔日的蜕升相似的选择，都会毫不犹豫地做出同样的抉择，可这恰恰是她们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别担心，姐姐。”
洛泠走到了苏婉的身后，稍稍弯腰，把脑袋搁在苏婉的头发上，轻声说道，
“这一次，不会再失败。”
这个世界...不会再经历一次失败。
她能拯救世界，她会拯救世界，这是她作为神祇无可推脱的责任。
“嗯，我知道...我的小泠向来不会说谎。”
苏婉轻笑着回道，眼底深处却依旧存着一丝担忧。
看着姐妹的互动，艾尔莎生出一种羡慕的意味，但她只是静静地在旁边待着，显得有些落寞。
就在这时，苏婉忽然出声说道，
“小艾尔莎。”
“诶?”
艾尔莎稍稍抬起头，眨巴着大眼睛望向苏婉。
“坐过来一些吧，如此疏远作甚，我们...可算是一家人。”苏婉微笑着说道，又抬头望向洛泠，“你说对吗?小泠。”
“当然是啦，这还用得着问我。”
洛泠一脸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一家人...吗?”
艾尔莎的神情闪过些许难以言喻的复杂心绪，但很快还是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没错，从始至终...都是如此。
从某种意义上，艾尔莎还是与过去一样，是个相当容易满足的性格。
在短暂的温馨之后，洛泠很快便与苏婉和艾尔莎告别。
因为她们的身体状况其实都还有些问题，神祇之战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经历的，因此得先回神国“家园”之中稍作休养。
而洛泠则是暂且留在维多利亚之中--在回老家这一点上，洛泠倒是没有施加任何虚妄，确确实实回到了昔日的江城县之中。
只不过，与过往记忆之中的江城县不一样的是，如今的江城县显得格外冷清与寂寥。
洛泠循着记忆，漫步在街道之上，不知不觉之间，便走到了一家位于郊区荒野的医院里，些许记忆涌上心头，她迈开步伐走了进去。
一进门，她就见到了一道熟悉的背影。
“安语?”
洛泠试着出声问道。
安语转过身来，看到洛泠的一刹那，露出了无比震惊的神情，
“啊?学姐...怎么会是你?”
“我...怎么了?”
对于安语的震惊，洛泠却是有些不明所以。
但很快，安语便爆出了一句洛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话语，
“你难道不是已经死了吗?”

第五章过往的时光(5k)
由于被“死亡”的次数实在是数不胜数，洛泠此时已经相当之麻木，只是微微颔首道，
“嗯，但我没死。”
“哦...”
看到洛泠这极为平淡的反应，安语缩了缩脑袋，她其实也觉得洛泠没死。
主要是上一回洛泠已经诈过一次尸了，而且据岑小姐说，在这之前也“死”过几回..
“这回的消息又是从哪传出来的?”洛泠好奇地问道。
安语仔细思索了一会，却是摇了摇头，
“啊，不太清楚，因为已经传了许久，大家都在这样说。”
“大...大家?”
这倒是出乎了洛泠的意料之外，她神情略显讶然。
“对啊，所有人都在说‘白魔女’已经死了，学姐你不就是‘白魔女’嘛。”安语点点头，“毕竟，你都已经失踪了十年。”
洛泠稍作沉默，她缓缓地闭上双眼，再度睁开之时，却是叹了口气，
“还真的是已经过了十年...”
虽然她能够直接目睹时间线的进程，但之前一直没去留意这些。
再加上苏婉和艾尔莎的时间观念一直都是正常的，所以洛泠没能意识到在与漆黑巨龙的交战过后，现世已然度过了足足十年的时光。
对于整个世界，甚至可以说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十年都是一段短暂的旅途，可洛泠的年纪甚至连二十岁都没有，十年已然是她生命的一半。
即便是时隔十年再次见到洛泠，安语却没有多少意外，她听到了洛泠失踪的消息，因为之前留下的印象，潜意识里便觉得学姐还活着。
诧异，但不震惊。
“你怎么回到青山精神病院了?”洛泠好奇地问道，“难不成你又要过来接受治疗了吗?”
“当然不是啦...”
安语稍微耷拉着脸蛋，显然青山精神病院里的过去，对她而言同样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事情。
白岩村事件给她留下了过于严重的阴影，以至于一直以来都难以忘怀。
更别提...
“只是，我没想到，学姐你竟然就是“白魔女'...”
安语望向洛泠，目光有些复杂。
“啊，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洛泠眨了眨眼，但很快她便想了起来。
虽然她就是“白魔女”本尊的事情，在后来几乎人尽皆知，但实际上从未正式对外公布过...
所有知道这一真相的人，都是与洛泠接触过，从一些蛛丝马迹之中推断出来的。
“是啊，是在前几年知道的，在各种各样的流言传遍大夏帝城和维多利亚的时候，维多利亚当局正式公布了你的死讯并进行哀悼，当时我还很震惊呢。不过，哪怕是十年过去了，学姐的变化好像都没有多少。”
安语端详着洛泠，言语之间带着羡慕的意味。
如今的安语仔细看来，确实成熟了不少，如今的十年之后，她都已经是二十五岁了，比洛泠还要大上些许。
“还公布死讯...”
洛泠揉了揉太阳穴，她没有记错的话，维多利亚当局应该是由「公司」唯一幸存的董事“少年”，其他势力联盟的代表菲欧娜阿姨，以及光**会的圣女亚莉莎组成。
其中两个是她的铁杆，一个是曾经的对手，无论是菲欧娜阿姨她们还是少年，应该都很清楚自己不会死得这么潦草才对。
恐怕是出于其他考虑才会如此宣告。
等回去再问问她们吧。
念至此，洛泠缓过神来，问道，
“不过安语，你回到这里做些什么?”
“我是和路老婆婆待在一块，她回来，我也就回来了。”安语说道，又顺便告诉了洛泠，当年青山精神病院交流群的后续。
曾经短暂收养过艾尔莎的警官刘松逸在某次战斗之中被断去了一臂，并完全失去了战斗力，连成为神选--或者称之为使徒的资格都没有，至此退出觉醒者们的斗争，如今只作为一个曾经知晓过世界真相的普通人而活着。
杨美丽在之前与表演家的战斗里就已经几乎半废，之后维多利亚之变更是直接剥夺了她仅剩的力量，如今的下落不明。
专精治疗的怂货奶妈沈妙芸是其中目前而言混得最好的一个，维多利亚之变后她失去了觉醒者的能力，又在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了一位「寂亡」路径诡异的神选，现在就留在这家医院里面任职。
至于群主季识年，路曼青的父亲，他在几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当年的江城县之变后，季识年就已经行将就木，几乎垂死。
但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路老婆婆和路曼青回到了青山医院，陪着他度过了生命的最后时光。
并且，借助路曼青的能力，季识年短暂地重新获得光明的机会，他是在睡梦之中安详地去世。
路老婆婆之后便一直留在这家医院里，如今这里虽然同样是“青山”之名，却不再是什么精神病院，是实打实的医院。
为了弥补季识年最后的遗憾，路老婆婆隐居在此，并借助她之前的人脉，招揽了不少医生和医疗保障人员。
医生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医生，类似于沈妙芸一样掌握着治疗向能力的觉醒者，而医疗保障人员，则是负责照顾病人的人员。
这种“照顾”可以说是无微不至，比如病人伤员深陷最为残酷的战场深处，只要付出足够的报酬，医疗保障人员都能够带着医生深入战场，哪怕是对方死了，只要死得不够彻底，都能够给救回来。
听到这儿，洛泠总觉得这种描述有种莫名的眼熟...
而且，由于其中有路曼青的影子，大概率也有“家园”的一份...
总而言之，如今的安语也算是医疗保障人员之一。
“路老婆婆现在应该就在楼上，你要找她吗?”安语问道。
洛泠迟疑了稍许，摇了摇头，
“不必了。”
她和路老婆婆其实算不上特别熟悉，似乎也没必要专门见上一面。
“对了，岑湘云现在在哪呢?”洛泠又问道。
“岑小姐...应该还在维多利亚吧，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安语回答道。
洛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就要向安语告别，却发现此时安语的表情似乎有些扭捏。
“安语，还有其他事情吗?”洛泠关切地问道。
“没，没什么...”
安语连连摆手，微微低着头说道，
“其实...就是想跟你说声谢谢，之后我才知道，当年你为了我们...做了这么多事情。”
“额...”
由于事情太多，这些记忆挤压在洛泠的脑海深处，一时半会不去仔细翻找的话，却是不知道安语所指的是哪些事情。
不过，大概率就是与江城县相关的事情吧。
“不过都是些小事而已。”
洛泠摇了摇头，说道。
“.......”
安语稍稍抬头，看到洛泠学姐还是一如记忆之中那般清冷淡然，甚至连容颜与神态都没有丝毫变化，不由得有些感慨。
她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忍不住问道，
“学姐，这些年你究竟去哪了?先前的传言很多...都是在猜测你的去向。”
安语看着面前的黑发少女，直到看见她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虽然轻淡，但自己却从未见过的笑容，
“我...去拯救世界了。”
不知恍惚了多久，当安语缓过神来之后，少女已然不见了踪影。
脑海里不断涌现出过往的事情，以及之后关于少女的一系列流言，安语微微抬头，望向少女最后消失的地方，长叹了一声，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她隐约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或许会是她此生以来，与洛泠学姐的最后一面。
维多利亚。
经历过维多利亚之变后，觉醒者的踪迹一度从这座久经沧桑的起源之地城市里消散，却又因为之后的一系列变化，重新涌现出不知多少的觉醒者。
这些觉醒者在过去被称之为诡异使徒，是最不被容忍的存在，却在一场变故之后，彻底取代了觉醒者的生态位。
在这些新出现的诡异使徒之中，有些是过去的觉醒者，有些却不是------因为并不是所有具备觉醒者资质的存在，都能够得到神选的机会。
岑湘云与伊芙便是如此，在维多利亚之变后，她们完全失去了手上所拥有的能力，重新变成了普通人。
若是不知道世界真相的普通人，或许能够在无知之中平静地度过一生，哪怕遭遇了难以想象的灾难，却也无法理解其中所蕴含的意义，不明不白地死去。
可曾经见过了世界的真相，就无法对这一切坦然相对，灾难临近之时，只会进一步加剧无能为力的恐惧，一部分不具备神选资质的前觉醒者就是这种情况。
好在，岑湘云虽然失去了能力，至少没有失去与洛泠的这段关系，伊芙同样如此。
当洛泠见到她们的时候，两人就在光**会的教堂后面互相掐架，不知是在吵些什么。
洛泠撑着下巴坐在旁边看了好一会，直到她们的掐架告一段落之后，才稍稍弄出现些声响，引来她们的瞩目。
“诶...”
岑湘云和伊芙简直不敢想象自己的眼睛，她们不约而同地揉了揉双眼，又给彼此掐了一下脸颊，在吃痛之时才确定了这并不一场幻梦。
“洛泠小姐，你...还活着啊?”岑湘云略微失神地喃喃道。
“湘云，你说话真难听。”伊芙拍了拍她的脑袋，然后扭头望向洛泠，““洛泠小姐，你真的没死啊!”
“我今天可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了。”面对这两位简直就是儒雅随和的言语，洛泠无奈地说道，“说说吧，这回我又怎么被‘死’了。”
安语不太清楚内幕，岑湘云和伊芙应该大致知道些什么才对。
两人彼此对视一眼，然后便由伊芙率先说道，
“你可是失踪了足足十年之久，前几年的时候关于你的各种消息爆出来，其中包括你是‘白魔女'的真相，不知是来自于何方。
“然后便是各种对于你失踪原因和去向的猜测，有些甚至到了一种...污蔑的程度。最终，与你最为亲近的菲欧娜大人通告了你的死讯，我们去求证过，但菲欧娜阿姨看起来很悲痛，确实有点像是真的...”
然后岑湘云立刻补充道，里，“当然，我可从来都没信过啊，主要是你之前死了几回都没死成...”
狼来了三回，这下连羊都不信了。
听到了这里，洛泠又露出了相当无语的神情，
“我每次几乎每次都是被‘死'的...”
她可从来都没有主动假死过。
“我就说嘛...”
岑湘云讪讪地说道。
“所以，岑小姐，伊芙小姐，你们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洛泠一眼就看出了她们已经成为普通人的事实，又奇怪地问道，
“难道亚莉莎没有给你们一些保命用的力量吗?”
亚莉莎是她的神眷者，理应掌握着一部分她的力量，因此能够代她进行神选。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岑湘云和伊芙完全没有相应的神选姿质，都能够被强行灌注属于洛泠的力量。
闻言岑湘云和伊芙却是面面相窥，摇了摇头，
“你是说圣女殿下吗?她从未与我们提及此事，不过...倒是一直都在保护我们。”
在维多利亚之变后，失去能力的岑湘云和伊芙需要独自直面世界的真相，可以说相当之危险。
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她们可都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并且知道自己无力去应对。
就在这时，光**会向她们敞开了大门。
起初岑湘云和伊芙对这个“邪教组织”相当不感冒，但没过多久就被圣女亚莉莎给感化了--不得不说，亚莉莎在这一方面确实相当有天赋，更重要都是她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一颗圣洁之心，确实能算得上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圣女。
不枉洛泠当年出手把被肢解的她救了下来。
如今的岑湘云和伊芙都是光**会的修女，只不过她们是所有光明修女之中，唯二没有被赐福的存在，她们一度认为是自己犯下了什么禁忌。
在几次尝试询问亚莉莎之后，亚莉莎都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告诉她们为什么。
其实洛泠大概猜得出来，因为岑湘云和伊芙两人与自己的关系较为亲近，亚莉莎大概率是觉得她们更应该是由洛泠自己进行赐福，作为神眷者的自己还没有足够的资格。
不过，都无所谓就是了。
洛泠向她们微微颔首，说道，
“我清楚了，你们再试试看吧。”
话音落下，岑湘云和伊芙却是有些不明所以，奇怪地问道，
“试什么?再去向圣女殿下请求赐福吗?”
“当然不是，”洛泠说道，“试着使用一下你们之前的能力，现在。”
岑湘云一头雾水，还在疑惑之际，旁边的伊芙却是惊呼一声，说道，
“我去，我的能力怎么回来了?”
只见她轻轻松松就拿起了一块足足磨盘大小的石头，对于普通人的她来说哪怕抬起都需要竭尽全力，但现在却是轻若无物。
看到这种情况之后，岑湘云连忙挥了挥手，刹那之间周围不少冰晶凝结在空气之中，然后悉数下坠，连向来注重形象的她都忍不住爆出了粗口，
“我靠，真的回来了!”
她们神情激动了好一阵，扭头望向洛泠，却是有些惊疑不定，
“洛泠小姐，这是...你做的?”
“嗯。”洛泠没有否认，，“我现在比以前变强了一点点，大概能够做到的事情...就这些而已。”
实际上，她并不是归还了岑湘云和伊芙的能力。
因为本质上，岑湘云和伊芙并不是失去了能力，她们只是失去了能力所依赖的路径而已。
所以更准确来说，洛泠是归还了维多利亚的路径，把「蜕升」的秩序侧路径重新赋予了这座曾经让蜕升老妈的心绪彻底崩溃的起源之地。
从现在开始，不只是岑湘云和伊芙，所有曾经的觉醒者，都能够得到过去所失去的能力。
听着洛泠语气平淡至极的言语，岑湘云和伊芙却听出了其中不一样的意味。
她们与洛泠虽然不是最为亲近的关系，却也是彼此朝夕相处过的队友，对于洛泠有着一定的了解。
“洛泠小姐...”
岑湘云的脸上微微露出些许舒缓的笑意，恍惚之间又想起十余年前与洛泠小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当时的洛泠和姐姐正在购物广场里逛着，她看出了洛泠的资质，并主动上前招揽-虽然当时更多的是因为年终奖的缘故。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哪怕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洛泠小姐似乎与当年又没有多少变化。
真是...令人羡慕啊。
“我听说，你似乎在拯救世界。”
岑湘云轻声说道。
“差不多是这样。”
洛泠的脸上似乎浮现出些许微不可察的淡淡笑意。
“如果是这样的话，请一定要成功啊...”
岑湘云长舒一口气，悠悠望向远方，
“我一直觉得，这个世界虽然偶尔很让人烦恼，但大部分时候...还是蛮不错的啦。”

第六章光明之前 (5k)
于往来不息的光明大教堂之前。
哪怕如今的维多利亚已然一副临近末日的景象，放眼望去皆是萧条的模样，但这座建于十二年前的大教堂却依然人声鼎沸，无论是饥肠辘辘的穷苦民众，亦或是衣冠楚楚的达官贵人，都被一视同仁地接待着。
自从十几年前维多利亚的国教彻底崩塌之后，异军突起的光明教会直接取代了国教的生态位，光明教会最负盛名的圣女殿下更是一位传奇的人物，被视为活着的圣人。
不仅是因为异见被逐出教会，流落街头，甚至被献祭的悲惨遭遇，更是因为之后奇迹般地复生归来，并带领光明教会一步步战胜迂腐臃肿的国教，彻底成为维多利亚新国教的传奇经历。
更重要的是，圣女殿下的博爱与仁慈人尽皆知，整个维多利亚之中从下至上无不对她推崇备至，其影响力甚至超过了曾经的「公司」，更别提如今只剩下最后一位董事，仅仅只是苟延残喘着的「公司」。
洛泠目睹着这座恢弘的大教堂，心底不由得升起几分感慨。
实际上，这座光明教会大教堂是出自于她的手笔，动用无数邪教傀儡没日没夜地工作，几乎在一个月时间内拔地而起。
在这之前，只不过是宗教家手下的邪教在贫民窟里随便找的一处破落教堂，当做他们献祭的祭坛而已。
整个光明圣教几乎是洛泠一手建立起来的，只不过之后转手交给了亚莉莎，连洛泠都没有想到，光明教会能够在亚莉莎的手上成长到了这种地步。
要知道，光明教会可不仅仅只是在普通人的世界里影响巨大，更是因为亚莉莎本身就是洛泠的神眷者，她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动用洛泠的力量，并给予恩赐神选的资格。
哪怕这种资格极为有限，能够动用的能力少之又少，且都需要付出代价，却是实打实的强大力量。
并且，随着洛泠的位阶步步高升，直至成为真正的神祇，神眷者亚莉莎乃至光明教会的神选们，都能够在其中分得一定的好处。
当然...这些神选教众们使用能力所付出的代价，就是属于洛泠的好处了虽然对于如今的洛泠而言，算得上是微乎其微，她可以从她所延伸出的六条秩序侧路径受益，所有与秩序侧相关的能力源头都是她。
亚莉莎并不是随意赐予神选资格，她在这一方面筛选相当之严格，可以说每一位神选都值得信任，并且都有不得不成为神选的理由。
因为她同样很清楚，得到力量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哪怕所信仰的神祇是充满了善意的洛泠，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走上这一种道路。
洛泠的眸间不由得闪过了些许回忆，哪怕昔日的经历总是弥漫着一丝淡淡的伤感，但她并不讨厌这一段在维多利亚里的回忆。
就在她因为回忆往昔而略微恍神之际，忽地感觉到自己的裙摆被稍稍扯了一下。
洛泠下意识低头望去，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搭着一身得体的修女服，微微仰起的小脸上布满了淡色的雀斑，虽说不上好看，却因为怯生生的表情也显得几分可爱，亚麻色头发被扎成两条麻花辫垂在身前，仿佛连看着洛泠都几乎耗费了所有的勇气。
雀斑女孩的手上捧着一束鲜花，洛泠认不出品种，只觉得淡雅的幽香扑鼻，连神情都舒缓了些许。
她稍微蹲下，向着雀斑女孩露出尽可能平缓的笑容，
“小妹妹，怎么了?”
“小...小姐，您有兴趣了解一下，我们的教会吗...”
似乎是因为洛泠的郑重对待让雀斑女孩有些受宠若惊，连说话的时候都稍微有些结巴，甚至声音越来越小，小脑袋也越来越低。
洛泠哑然失笑，说道，
“光明教会吗?”
“嗯...”
雀斑女孩缩着脖子，偷偷望向洛泠的肩膀处，在确定了某些事情之后，又像是触电般把目光撇开。
洛泠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于是便粗略看了一眼。
她的肩膀上自然是什么都没有的，但与此同时，洛泠便发现，除了她之外，几乎在场的其他民众肩膀处都戴着一朵鲜艳的花朵，与小女孩手上的几乎如出一辙。
而雀斑女孩的肩膀上同样拥有着这种花朵，只不过与其他人和她手上的相比，颜色上稍有不同。
这应该是光明教会信众的标识吧...
至于颜色的不同，洛泠能够感应出来，雀斑女孩身上带着一丝归属于她的力量，应该就是亚莉莎替自己收纳的神选之一。
只是...这么小的年纪就出来传教了吗?
“当然有兴趣。”
洛泠微微一笑，主动伸手从雀斑女孩手上的花束里轻轻摘下一枚花朵，认认真真地佩戴在自己的肩膀上。
雀斑女孩先是松了一口气，小脸上浮现出些许喜色。
实际上，作为维多利亚最为主流的教会，光明教会的信众几乎占据着维多利亚之中七成以上的人口，但问题是...余下的三成人口，要么是完全不信教的，要么就是其他教会的，在其中无论是哪一种人想要传教都尤为困难。
她并没有指望自己粗糙的传教能够起到多少效果，见到洛泠愿意了解，就已经十分高兴了。
只是，雀斑女孩看到洛泠摘下花朵佩戴之后，又有些慌乱，连忙说道，
“小姐，这朵花得是光明教会信众才会佩戴的，您还没了解...”
“佩戴这个是需要审核吗?”洛泠用好奇的语气问道。
“当然不需要，只是...您还没了解我们的教会，就已经愿意成为信众了吗?”
雀斑女孩语气急促，满脸皆是通红，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没关系，我其实很早之前就已经很了解光明教会啦。”洛泠向着雀斑女孩笑了笑。
见到这一幕的时候，雀斑女孩先是一愣，从一开始她就隐约对洛泠抱有一种古怪的亲近，现在更是汹涌地泛滥着，心脏经不住地扑通直跳。
但很快，她又露出了失落的神情，颇有些垂头丧气，
“这样啊...”
“怎么啦?”
洛泠伸手入揉了揉雀斑女孩的头发。
雀斑女孩刚想说些什么，但立刻便摇了摇头，像是拼了命想解释一样，
“小姐，请不要误会，我不是因为您是信众而不高兴啦，只是...我也想像圣女殿下一样，为世人传播光明教会的福音，只是没想到第一次鼓起勇气传教...”
雀斑女孩急促不安的神情让洛泠不由得想起了一位故人的影子，当然不是艾尔莎，而是亚莉莎的妹妹丝塔莎。
“原来是这样，”洛泠微微颔首，轻笑着说道，“没关系，你就当我是被你传播的福音吸引过来的信众就行，反正...我确实没成为过光明教会的信众。”
雀斑女孩眨了眨眼，““这样也能算吗?”
“应该没问题。”
洛泠笑盈盈地说道，她确实不是光明教会的信众，从始至终都不是。
因为她作为光明教会的领袖行动的时候，用的是亚莉莎的身体...
正说着，忽然人群传来了一阵骚动。
洛泠和雀斑女孩循声望去，还没等洛泠有所反应，雀斑女孩却先是振奋了起来，满脸都是激动，
“是，是圣女殿下!圣女殿下回来了!”
“回来?她之前一直没在光明教会吗?”洛泠问道。
雀斑女孩全然没有想到洛泠这个奇怪的常识性问题，便顺口回答道，
“圣女殿下已经许久没回大教堂啦，上一次回来还是在三年前呢!”
从雀斑女孩处，洛泠了解到光明教会这些年的变化。
在彻底稳住维多利亚的局势之后，亚莉莎就极少回来了，至于她在做些什么，就不是雀斑女孩能够了解到的了。
洛泠一边听着雀斑女孩叽叽喳喳地推崇着亚莉莎，一边目光飘向骚动的方向。
这时如潮水般的人群忽然涌动了起来，骚动的声响愈发靠近，就连雀斑女孩都疑惑地停下了唠叨，很快便从人群之中看到了一抹她最为熟悉，最为憧憬，最为崇拜的身影。
一位坐在轮椅上，合着双眸，脸色苍白的女子。
“呀，圣女殿下...竟然这么近!”
雀斑女孩心情很激动，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圣女殿下，这么多年以来可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圣女殿下亲自出手救下了奄奄一息，险些被卖去风尘之地的她，并把那些欺负她的坏人全都交由审判庭裁决。
不过很快，雀斑女孩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怎么...越来越近了呢?
难不成...
亚莉莎轻缓地推着轮椅，周围的人潮自主地退却，本是聚焦在她身上的目光更是在这一刻逐渐游离了起来。
骚动的声响逐渐褪去，直至没有人再注意到这位本应最为瞩目的圣女殿下，哪怕是最为狂热的信众，在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却也只是如同熟视无睹。
只有雀斑女孩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最崇拜的圣女殿下来到了她的面前，她的神情紧张又局促不安，直到听见圣女殿下缓缓开口，
“索娅，最近的情况怎么样，光明教会的生活习惯吗?”
“呀!”
名为“索娅”的雀斑女孩却是有些失态地尖叫一声，她确确实实没有预料到圣女殿下竟然会记得她的名字，紧张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支支吾吾着，
“圣女殿下，我，我...”
“抱歉，这段时间我可能比较忙，没能对你们多留意几分。”
亚莉莎温柔地轻笑着，与此同时一道柔和的微风拂过了索娅的脸颊，让她的心绪在刹那之间平静了下来。
“怎么会，圣女殿下...我很好，一直都很好...”
索娅低着头，局促不安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过得习惯就好。”亚莉莎微微一笑，这时才把目光挪向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的洛泠，“洛泠小姐，许久不见。”
“是许久没见面了，虽然对我来说算不上久。”
洛泠抱着双臂，看着亚莉莎不由得感慨道，看看人家，这才是圣女应有的气质。
哪怕现在的洛泠已经成为了一位真正的神祇，但她依旧没有觉得她能够成为普世价值观之下，被束之高阁，受人顶礼膜拜的神像。
“诶，小姐，您...竟然与圣女殿下认识吗?”
就在这时，索娅震惊地望向洛泠，看着这两位交谈的神态，这这这...这是老朋友了吧?
她怎么传教传到了圣女殿下的朋友身上...
“更准确来说，是她在无尽的黑夜之中拯救了我，索娅。”亚莉莎轻声说道，“在她的面前，哪怕是被称之为‘圣女’的我，都显得微不足道。”
“嘶...”
索娅倒吸一口冷气，也就是说，这位洛泠小姐是圣女殿下的圣女殿下?
只是，看着这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黑发东方少女，索娅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把她当做圣女殿下来看待，天然的亲近感让她很难生出仰望的崇敬，因此支吾了半天都不知该如何尊称。
“不介意的话，叫我一声洛泠小姐就行。”
洛泠露出明媚的笑容，又望向亚莉莎，说道，
“别吓着索娅小妹妹，，一些过去的小事而已，能看到你现在这样...就已经很不错了。”
以洛泠如今的目光来看，昔日之事...确实小到不能再小。
只是，对于亚莉莎而言却不是如此，她依旧以最高规格的敬重与推崇对待这位时至今日依旧影响着她一生的洛泠小姐。
“索娅，先回教会吧，我与洛泠小姐还有些事情要说。”
亚莉莎望向索娅温柔地说道。
“啊，好，好...”
与圣女殿下说话，又让索娅露出略微失措的神情，跌跌撞撞地便离开了此地，只是在走的时候还时不时回头望过来，但每次的目光都是一触即返，根本不敢再多看几眼。
“洛泠小姐，你与苏婉小姐足足失踪了十年，“家园’里的大家都很担心你们，直到前不久苏婉小姐带着艾尔莎小姐回来。”
亚莉莎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只是笑意之间却比往常多出了些许不同的意味。
“这...我确实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洛泠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她去往瓦尔哈拉之前，并没有想到会彻底走上这一条道路。
不过，即便能够想到的话，她同样会作出完全一致的选择。
这是只是属于她的宿命。
“在你离开之后，发生了不少事情。”亚莉莎说着，推动轮椅向着光明教会大教堂的后面而去，“「末日」的迹象-一直都在消退，几乎所有势力都相信，随着末日信使的彻底消亡，「末日」的威胁已然远去。”
洛泠走在亚莉莎的身边，沉吟稍许，说道，
“这段时间，我应该还在与「末日」厮杀，或许是因为这段厮杀的过程影响了「末日」的蔓延，所以看起来情况有所好转吧，实际上不过只是回光返照而已。”
洛泠比任何人都清楚，「末日」的威胁从未有过如此清晰地逼近。
这个世界，已经...余下不到百年的时光了。
“所以，过往应有的纷争依旧少不了。”说到此处，亚莉莎忍不住叹了口气，“连维多利亚都逃不出身处漩涡中心的影响。”
尽管失去了瓦尔哈拉的制约，但大部分元气大伤的大夏帝城势力依旧垂涎于维多利亚这块宝地，这可是比大夏帝城所有地界都要更加强大的超级地界。
好在光明教会通过菲欧娜与「公司」进行了联手，再加上轩辕世家与洛泠之间的友谊而选择站在她们这边，但依旧止不住这些纷乱的斗争。
“只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问题而已。”
洛泠摇了摇头，往昔之时她确实对这些斗争束手无策，但现在她只需要一个念头就可以完全遏制住这些纷乱。
稍微让「末日」展现出一些汹涌的威胁，就可以吓到这些势力又回到之前缩头乌龟的状态。
“与我说说你和丝塔莎的情况吧，我还是对这些比较感兴趣。”洛泠轻笑着说道。
“我们?”亚莉莎一愣，又摇了摇头，
“我们没有什么情况，丝塔莎很好，我也很好，我们从未有过如此幸福的生活，这一切都是源自于你的恩赐，洛泠小姐。”
亚莉莎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抬头“直视”着洛泠，神情是无比的认真，倒是脸皮薄的洛泠被这样当面夸奖，有些不好意思地挪开了目光。
“嗯...“家园’里的其他人呢?”洛泠问道。
“其他人...”
亚莉莎说着，这时她们已经走到了光明教会大教堂的里间，停下了步伐。
“为什么，不直接问问她们自己呢?”
亚莉莎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这抹笑意向来如圣母般圣洁的她完全不符，带上了些许幸灾乐祸的狡黠，吓得洛泠还以为家园里的她们已经追了过来，东张西望了一阵，并没有察觉到里间内有其他人的身影。
只是，不太想时刻都动用傀儡谣能力，想以寻常一些的视角看着这个世界的洛泠，却忽略了门外的身影。
随着一阵笃笃笃的敲门声之后，很快便有一道高挑的熟悉身影走了进来。
在看到洛泠的时候，她楞了一下，便直接伸手抱了过来，让洛泠在猝不及防的时候便感受到了一阵波涛汹涌，
“啊呀呀，真是稀客，洛泠。”
“唔，菲欧娜阿姨...”

第七章神祇的恩赐（5k）
菲欧娜阿姨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这一点从与洛泠第一次见面开始，就从未改变过。
哪怕如今已经过去了十余年，洛泠已然今非昔比，可从现在的情况看来…
她在菲欧娜的眼中，一直都是曾经的模样。
洛泠也算是好生享受了一番菲欧娜阿姨的温柔，直到菲欧娜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怀抱，退开几步，笑盈盈地说道，
“抱歉，洛泠小姐，许久未见，情绪难免有些激动。”
“没事。”
洛泠摇了摇头，神情自若。
不过，她抬头望向菲欧娜之时，却惊诧地发现了她鬓角处竟染上了些许的灰白之色，不由得轻呼道，
“菲欧娜阿姨，你这...”
可话才到嘴边，她却有些难以说出口。
同为女人的她很清楚，容颜之中的老态是最难以启齿的事情。
菲欧娜的心思本就敏锐，又对洛泠相当了解，哪怕洛泠没有把话说出来，却也明白她为何惊呼，只是轻笑说道，
“洛泠小姐怕不是已经忘了，我…只不过是一介凡人而已，已然到了该衰老的年纪。”
原因不只是如此，菲欧娜为了维多利亚一直竭尽心力，这才是出现些许老态的真正原因。
菲欧娜的实力在维多利亚尚且处于封锁时期的时候，其实算是最顶尖的一批人，只是在撕裂蜕升守护之后，就有点不太够看了。
哪怕是成为半废之人的公司董事“少年”，都选择走上被「刑天」的意志逐渐取代的道路，以获得远超以往的强大力量，但菲欧娜还是没有多少改变。
菲欧娜最引以为傲的天份在于锻造祭器这一方面上，甚至连艾尔莎能够沟通到神秘神祇的祭器“恐惧秽妒之眸”都是出自于她的手笔。
这固然有艾尔莎自身的缘故，可如若菲欧娜的锻器手艺没有抵达相应的层次，同样是一件天方夜谭的事情。
与菲欧娜年龄与实力都相差无几的路芳玲如今都已经被称之为路老婆婆，她现在还保持着中年美妇的外貌，就已经算是保养相当好的了。
只是…对于“家园”之中的其他人而言，菲欧娜已然远远落后。
想要解决这一点，也很简单。
哪怕洛泠没有成为神祇，仅仅只是十年之前的层次，都相当之简单。
甚至…可能都不需要洛泠出手。
“所以，洛泠小姐，现在我有资格接受你的恩赐了吗？ ”菲欧娜望着洛泠，神情之中带上了些许期待。
这并不是菲欧娜第一次提出这样的问题，但上一次洛泠在深思熟虑之后回绝了她。
只因为当时洛泠并不清楚诡异与神祇的本质，担心可能会出现不可预见的问题，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她不会把诡异和神祇的力量散布到其他人的身上。
当然，如今已然今非昔比。
还没等洛泠回答，旁边的亚莉莎却是率先出声说道，温柔的嗓音上带着些许隐约的轻笑，
“菲欧娜阿姨可一直都在等着你呢，连琳娜小姐要帮忙都不肯答应，说什么也要等你回来。”
“毕竟洛泠小姐可是答应过我的，只要时机合适的时候就会赐予我以神祇的恩赐。”
被亚莉莎拆穿之后的菲欧娜却是不恼怒，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洛泠，眸间似有几分复杂情绪流转。
“这...”
洛泠却是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她对所谓赐福一事并不看重，也不觉得是什么莫大的荣耀，一切都是从实用性上的考虑出发。
在“传说”之地的经历里，她就为饱受鬼神之伤折磨的老兵们赐下祝福，甚至因此得名“九天玄女娘娘”。
可从现在的情况看来，菲欧娜阿姨多半是觉得自己没有被她当做自己人…
这下连洛泠都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了。
“哪有什么资格之类的说法，菲欧娜阿姨，你只要想要随时都可以。”洛泠连忙说道，“我现在就为你赐福！ ”
为菲欧娜阿姨赐福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洛泠沉吟稍许之后，便为菲欧娜选择了最为合适的路径，正是如今处于艾尔莎掌控之下的「游梦」-「黑魇」路径。
刹那之间，菲欧娜的身形虚化了些许，带着一丝美轮美奂的唯美梦幻感，而在菲欧娜的视野之中，她的世界因此出现了不可逆转的变化，依稀之间像是在做梦，却又能清晰地感知到这一切，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与此同时，菲欧娜容颜上的些许老态直接被消除，甚至可以说回到了她年轻时候的模样。
若是与琳娜站在一起，怕是完全看不出她是琳娜的母亲，只会觉得这是一对姐妹——当然，菲欧娜至少还是能够当姐姐的，因为除了气质之外，在某些方面上，她同样优于琳娜。
赐福的时间持续并不长，很快菲欧娜就脱离了这种状态，重新感知到了现世的存在。
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能够明显地感知到与以往完全不同的状态，哪怕没有照镜子，她都能够感知到自己在一瞬之间年轻了许多。
“洛泠小姐，我这是…拿到了哪位诡异的权能？”
菲欧娜轻声喃喃道，抬头疑惑地望向洛泠。
“哪一位都不是，这是我为你量身定制的。”洛泠回答道。
“…这也行？”菲欧娜露出些许惊诧的神情，这种赐福对她而言，可是闻所未闻。
“我现在可是神祇，这点事情还是能够做到的。”洛泠抱着双臂，小脸上的神情略显得意，“个中好处，你之后自行感悟便是。”
“这样呀，”菲欧娜若有所思地看着洛泠，她差不多已经看出了洛泠的意思，于是一丝笑意勾上了嘴角，“对了，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先跪下来，再行些大礼，多谢洛泠大人的恩赐？”
“菲欧娜阿姨，你就别再调侃我了…”
洛泠微微分拉着神情，她知道菲欧娜阿姨只是说几句而已，但如果真有这种情况出现，她刨干地面也不会让菲欧娜阿姨双膝着地。
哪怕是之前她的塑像被当做“九天玄女娘娘”顶礼膜拜的时候，洛泠都尴尬到想要找个地缝溜走，更别提还是最为亲近的人之一的菲欧娜阿姨。
“呵呵...”
菲欧娜很喜欢看着洛泠略显窘迫的模样，不过很快，她的神情柔和了些许。
她走近洛泠，再度把洛泠抱在怀里，只是这一次的动作要轻缓地多，
“无论如何…洛泠小姐，我都很感谢你，是你拯救了我的一生。其实…哪怕会成为你的傀儡，我也并不在意。”
这是洛泠第一次推辞菲欧娜的赐福请求时的说辞，当时的洛泠还不敢确定，成为自己的神选或神眷者，会不会因此被绑在序列之位上，逐渐成为她的傀儡。
只不过这些风险，菲欧娜从一开始就无所谓，在了解到昔日「公司」的阴谋，与自己曾经遭受的背叛之后，在亲眼见到自己的女儿回来之时，她就已经笃定自己往后的余生…仅仅只属于洛泠小姐一人，这是哪怕成为奴仆都无法偿 还的恩情。
洛泠稍稍抬头，看到菲欧娜眸间的晶莹与湿润，不由得微微勾起嘴角，
“傀儡可不如现在的菲欧娜阿姨。”
菲欧娜微微一愣，却也是哑然失笑道，
“一段时间没能见面，洛泠小姐却也算是长大了些，偶尔也会说出几句好听的话。”
“我可一直都没多小。”洛泠轻哼一声。
在解开没有被洛泠所赐福的心结之后，菲欧娜整个人看起来都轻松了不少，就连脸上的笑意都显得格外艳丽。
但很快，洛泠便对菲欧娜发出了一个灵魂拷问，
“不过，菲欧娜阿姨，我怎么又给‘死’了？这回还是被你给说‘死’的。”洛泠脑袋微仰，语气带着些许不满。
她是莫名其妙“死”过不少回，如今多少都有些麻木了，但不代表着她没有半分怨念。
“这可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决定，洛泠小姐。”菲欧娜却是没有一丝尴尬，只是笑盈盈地说道，“‘家园’里的大家共同投票做出的抉择，也只有赤女小姐投出了反对票。”
并不是因为赤女无法接受洛泠的“死亡”，只因为她等待过的时间比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要漫长得多，哪怕只是洛泠的第二次离开，都足足过了三十年，之后更是几百年，几千年之久…
所以，洛泠失踪的这几年对她而言，不过是打个盹而已，全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只是，外界的形式已经出现了变化，「白魔女」与洛泠之间的关系被彻底曝光，引发了不少注意力。
要知道，「白魔女」的事迹可是在两座起源之地里都是如雷贯耳般的存在，更重要的是「白魔女」能够取代序列这一能力。
先前没有曝光出洛泠的时候，即便想探寻「白魔女」的踪迹都无从下手，而自从知道洛泠就是「白魔女」的中之人后，洛泠在维多利亚的过往被挖了出来，而且还在不断地被深入地进行探寻，其影响已经难以估量。
所以，为了暂且缓和这一切，菲欧娜只能宣布“白魔女”和“洛泠”的死讯，然后再通过一些操作伪装出序列之位的详细情况。
并且隐隐散播出“白魔女”是受到序列反噬而亡，就像是曾经的哲学家一样。
各个势力的暗流涌动逐渐平息，只不过「白魔女」作为一个值得讨论的传奇趣闻流传了下来。
听完了来龙去脉之后，洛泠只觉得不明所以，她深知这些势力的麻烦和头疼，只是与她的蜕升老妈一样，处理这些事情并不是洛泠所擅长的。
旧日之时的蜕升是有奈亚在旁辅佐，才能够顺利推进她的计划------该说不说，奈亚虽然有些时候确实很让人讨厌，但仅从靠谱程度上而言，真的是要超过蜕升老妈许多…
一旦没有了奈亚的帮助，蜕升老妈在瓦尔哈拉就被众神迫害到转化成「末日」，不得不说确实是一个难以预料的结果。
瓦尔哈拉的教训让蜕升在之后的三座起源之地都没有亲自参与起源之地的事务，只是以一个神秘角色的身份出现而已。
很显然，洛泠拥有着同样的短板，只不过与她的蜕升老妈不同的是，她不仅仅有二妈奈亚，还有“家园”的所有人。
连大夏帝城的最强势力，轩辕世家都是她关系不错的盟友，洛泠在人际交往这一方面确实要强过蜕升老妈许多。
所以，洛泠完全不需要去操心这些事情，她唯一的责任便是让这个难以尽善尽美，却依旧美丽的世界，从「末日」之灾的手上，继续延续下去。
“轩辕世家啊…”
听到菲欧娜提到这个名字，洛泠忽然感觉到有些感慨。
洛泠之前与轩辕世家打过不少交道，只是一直都是以“乌莺”的身份出现。
不过轩辕玲珑之后已经逐渐意识到了洛泠的身份，双方不过只是心照不宣地没有捅破这一张纸而已。
在直面末日信使的最后一战之时，轩辕世家也是出了不少力，没有他们的话，洛泠想要彻底拿下末日信使，恐怕还要多费些手脚，说不定会生出更多变数。
“玲珑姐姐倒是经常提起你。”菲欧娜笑盈盈地说道，“洛泠小姐真是到哪都惹人喜欢，尤其是些做母亲的。”
闻言洛泠好一阵沉默，因为她知道这貌似是一件难以驳斥的事实…
她这是什么先天女儿圣体吗？
但说回来，诞生洛泠的是繁星文明在末日降临之时挣扎的意志，听起来确实有点全民女儿的既视感…
洛泠连忙甩了甩脑袋，把这个可怕的可能性抛之脑后，这才缓过神来，立刻义正词严地说道，
“哪有的事，我和她只是纯粹的合作关系而已。”
“是吗？呵呵…玲珑姐姐可不是这么说的。”
菲欧娜却只是笑着，言语之间颇含深意。
洛泠被菲欧娜带着莫名深意的目光看着实在是不太自在，在微微一抖之后，说道，
“好吧，我承认是比合作关系亲密一些，玲珑姐对我确实还算不赖…”
这话听起来并不奇怪，只是在菲欧娜耳中，所着重的地方却是不一样，她微微眯眼，
“为什么唤她是姐姐，而我却是阿姨？她的年纪可比我大上少呢。”
“菲欧娜阿姨，你忘啦，当年可是你自己要这样的称呼…况且，玲珑姐的外貌确实比你要年轻些。”
洛泠立刻脱口而出，但很快她便意识到了不妙的地方。
于是，在不知菲欧娜反没反应过来之后，她的身形立刻消散，只留下最后一句话，
“我去外面再逛几圈，跟其他人说一声，很快就回家啦！ ”
菲欧娜连恼怒的神情都做出来了，只可惜洛泠跑得实在太快，她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又微微勾起嘴角。
实际上，菲欧娜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外貌啊，年龄啊之类的话，只不过…在洛泠小姐面前表现得在意一些，洛泠小姐就总会出现一些百看不厌的可爱反应。 旁边的亚莉莎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看完了全程，直到洛泠离开之后，她才轻笑着说道，
“菲欧娜小姐，我们先回家吧。
“得好好送给离家许久的洛泠小姐，一个出乎意料的惊喜才是。”
菲欧娜颇有些讶然地望向亚莉莎，她看到亚莉莎的脸上依旧是一如既往，如圣母般的圣洁微笑，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没想到，圣女殿下竟然也会有腹黑的一面。”
“呵呵…您说是便是吧。”
以较为仓皇的姿态逃离维多利亚之后，洛泠的下一站便是起源之地大夏帝城，轩辕世家的领地，地界「昆仑之墟」。
昔日洛泠第一次抵达「昆仑之墟」的仪态可不太优雅，她是跟着月见等人一起过来，偷偷算计轩辕世家的祖坟的，期间确实发生了不少事情，也第一次算是见到了赤女…只不过对于赤女而言，她已然在无穷无尽的孤寂之中等待了 无数的岁月，以至于神态都显得疯疯癫癫。
如今重返「昆仑之墟」，一切似乎都没有多少变化。
洛泠曾经留在轩辕世家一具“乌莺”人偶，她能够感知到，这么多年以来依旧被轩辕世家保存得很好。
她稍微感应，联系上了乌莺人偶，然后一步迈出，瞬间便出现在“乌莺”人偶的旁边。
刹那之间，洛泠被周围的景色夺走了所有的注意力。
这是一处一望无际的烟紫色花海，微风轻抚之时，天际线上的紫珠花如潮汐般涌动，哪怕是见多识广的洛泠，都因为这唯美的一幕而直接滞在了原地。
而在这无穷无尽花海之中，一名青发的少女端坐在椅子上，微合着双眼，像是在假寐，与周围的花海几乎融为一体，难以辨别。
洛泠走近了过去，发现她的这具人偶被打理得很好，一袭淡紫色的长裙与周围的画卷相得益彰，就连洛泠糟糕的审美观都觉得好看。
“怎么样，小洛泠，还算不错吧？”
就在洛泠的身后，一道熟悉的轻快嗓音响起。

第八章轩辕之末(5k)
洛泠回首望去，坐在轮椅上的残缺“少女”对着她笑颜如花。
正是先前与洛泠——或者更准确来说，是与“乌莺”打过不少次交道的轩辕玲珑。
作为轩辕世家过去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刺客，同时也是已然覆灭的末日信使最忌惮眼中钉，轩辕玲珑在轩辕世家的地位处于一种很微妙的位置。
退休的她已经没有了任何实权，但她说的话，哪怕是轩辕家主都得重视起来。
“乌莺”与所谓的精卫一族能够与轩辕世家结为世盟，从而让洛泠在轩辕世家内有相当于长老地位的提议，就是出自于轩辕玲珑之手。
当然，这段合作关系，轩辕世家同样受益匪浅，至少他们的心腹大患“末日信使”就此覆灭，轩辕玲珑得以真正地退休。
“很好看的花海，玲珑姐。”
洛泠轻笑着点了点头，但疑惑的目光又重新望向了乌莺人偶，
“可这是…”
“哼哼，我觉得你肯定会喜欢，所以就把你的分身带了过来。”轩辕玲珑的神情露出了些许的得意，若不是独臂的缘故，就直接叉着腰了，“更何况，这些紫珠花…大部分可都是莺尾小姐的手笔。
“莺尾？ ”
洛泠微微一愣，神情稍显错愕。
要知道，“紫珠”形态可是让莺尾闻之色变的存在，没想到她竟然会为了自己种下这么一大片盛开的紫珠花。
浓郁幽静的芬芳缠绕在洛泠的鼻尖，她能够从其中感受到这些紫珠花的不一般，全是莺尾小姐或者精卫所改良过的品种。
“她偶尔会过来坐在‘乌莺’的身旁，一待就是好几天呢。”轩辕玲珑向着洛泠眨了眨眼，颇有几分戏谑的意味，“小洛泠的魅力还真是不小，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沾花惹草啊。”
洛泠稍作沉默之后，决定直接忽略过去。
她把目光重新放在轩辕玲珑身上，瞬间认真了些许。
过往之时与末日信使的战斗里，轩辕玲珑受过不少伤，最为严重的几次，直接导致她的双翼，右臂，包括一只眼睛，全都被「末日」所污染，不得不选择抛弃。
只有在全力出手的时候，轩辕玲珑才会主动复原这些抛弃的部位，以便施展出所有的实力。
但这种复原会进一步蔓延「末日」的伤势，每一次动用，轩辕玲珑都会距离虚无更近一分。
如今已经成为神祇的洛泠，可以清晰地感知到轩辕玲珑现在的状态，已经被「末日」的虚无侵蚀到相当糟糕的地步。
虽然比不上昔日的轩辕娥来得严重，但除了论外的轩辕娥之外，轩辕玲珑是洛泠见过「末日」之伤最严重的一位。
可以说，轩辕玲珑如今还能保留着自己的意识，还没有被虚无彻底夺取其存在，就已经能够称之为奇迹了。
现在的轩辕玲珑几乎已经是一个普通人了，普通状态下几乎完全动用不了能力，可如果选择复原自身，全力出手的话，轩辕玲珑也只能坚持一个时辰左右，就会完全堕入虚无。
“玲珑姐，我先前好像跟你说，我可以试试治疗你的伤势…”
洛泠迟疑稍许之后，才说出口，便看到轩辕玲珑微微颔首，浅笑嫣然道，
“好，就麻烦你了，小洛泠。”
欸”
洛泠却是始料未及，因为之前她询问轩辕玲珑的时候，轩辕玲珑给出了拒绝的答复，她不愿意接受洛泠的治疗。
本来洛泠还想着，得多费些口舌劝告，却没想到轩辕玲珑直接答应了下来。
“很好奇我为什么对待治疗的态度转变会如此突兀？”轩辕玲珑望着洛泠的神情，微微挑了挑眉，“答案并不复杂。”
她的目光忽地飘向远方，这才终于透露出一丝似有若无的沧桑，让人能够意识到，这位“少女”并不少女，她已是一位近暮之人。
“毕竟啊，在过去的时候，我的命…可不只是属于我自己而已。”轩辕玲珑悠悠地说道。
她是轩辕玲珑，姓轩辕。
作为“玲珑姐”的她，可以凭借自己的判断和自觉，去相信洛泠，但身为轩辕世家最重要的支柱之一，她绝不能拿自己的性命胡乱开玩笑。
至少以残缺的状态，轩辕玲珑还能发挥出作用，可要是治疗的过程出错，甚至以更恶意的角度揣测，所谓的治疗只是一场阴谋的话…
在那个多事之秋的节点，轩辕世家绝不能承受如此沉重的损失。
但现在不一样了，轩辕世家的大敌“末日信使”已然彻底根除，就连其首领子刻，如今都被彻底压在幽禁狱之底，享受着和轩辕娥同款，但更加严苛的待遇，被折磨的神魂永远无法得到解脱。
轩辕玲珑也很清楚自己如今的状况，已经走到了极限。
在这种情况下，对于洛泠的“治疗”，轩辕玲珑其实是很期待的。
就像一直以来都饱经五感尽失折磨的轩辕娥，在重新得到感知能力的时候是多么的欣喜若狂，轩辕玲珑的情况也不遑多让。
她确实已经在漫长的岁月里，习惯了这身残缺的躯体，但并不代表着她不希望自己能够有所好转。
“洛泠大夫，需要多少诊金吗？还是说...”
轩辕玲珑正以一种调侃的语气说着，洛泠就只是摆了摆手，说道，
“行了。”
“嗯？ ”
这回轮到轩辕玲珑愣神了。
小洛泠…怎么忽然就答非所问了起来？
可就在下一刻，轩辕玲珑就意识到洛泠这句话的意思。
她向来狭隘的视野在忽然之间开阔完整了起来，双腿与手臂的感觉逐渐回归，一种难以用语言进行描绘的感觉油然而生，仿佛就在这一刻，她得到了如蜕变一般的新生。
轩辕玲珑稍稍低下头，看到自己熟悉又陌生的双腿重新出现，以及完整的右臂。
这些肢体却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带着「末日」的恐怖气息，反而透彻而纯粹，流转着神秘与奥秘的光华。
“稍微加了点料，看来玲珑姐确实能够承受得住。”
洛泠的声音响起，轩辕玲珑抬起头，她从洛泠清澈的眼眸之中，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
一朵鲜艳唯美的淡蓝色花朵在她枯竭的眼眶之中绽放开来，取代了她的眼睛。
与此同时，轩辕玲珑的脑海之中得到了这枚全新眼睛的真名——「蜕升之眸」，一件真正的神器。
并不是谁都能够拥有使用神器的资格，哪怕是“家园”里的几位，也还有一些都不具备着相应的能力，但轩辕玲珑确实能够以自己的能力，来驱使属于「蜕升」的神器。
与「末日」相伴的漫长岁月之中，已经让轩辕玲珑在不知不觉之时出现了一丝神性。
具备这种神性的生灵，通常而言，会被称之为神选。
轩辕玲珑确切地感知到了这些好处，她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预料之中最好的结果，只不过是恢复正常人的生活，甚至轩辕玲珑已经做足了准备，往后余生她会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在安度所剩无几的岁月之后，安详地逝去。
可现在看起来…情况似乎算是完全不一样了。
“玲珑姐，怎么样，还算不错吧？”
洛泠背着手，微微笑着。
轩辕玲珑却是哀叹一声，幽幽道，
“当然很不错，只是我实在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件过于贵重的礼物，恐怕把我自个卖了都还不起这些人情债，小洛泠。”
“倒是不至于如此，对于我而言…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洛泠摇了摇头，说道。
如今神器对她来说，只不过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器物而已，谈不上珍贵，想送谁就送谁。
前提是对方能够承受得住神器的威能，如果无法承受的话，贸然接受神器只会落得彻底消亡的下场。
“不过，我也算是有件事情，得麻烦玲珑姐一下。”洛泠说道。
“但说无妨。”
轩辕玲珑微微颔首，说道。
“我想去幽禁狱见一见轩辕娥。”洛泠直接了断地说道。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这算不上麻烦，你想见她的话，随时都可以。”轩辕玲珑说着，然后一顿，继续道，“即便是想放过她…实际上，也没有问题。”
轩辕娥作为寅刻时期的所作所为，确实让轩辕世家为之震怒，但在轩辕娥主动自首，并通过她之口了解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轩辕世家内部又出现了一些分歧。
一部分轩辕子弟认为需要严惩，另一部分轩辕子弟则主张宽容相待，哪怕轩辕娥已经被投入幽禁狱十余年之久，类似的争论还是时不时出现。
轩辕世家的高层对此很是头疼，但还是遵循了之前的审判结果，继续把轩辕娥囚禁在幽禁狱的深处。
但如果洛泠作为彻底覆灭末日信使的身份，向轩辕世家提出要释放轩辕娥，这些争论自然可以告一段落——毕竟洛泠可是解决了轩辕世家的死敌，这点小小的话语权还是有的。
“在这一方面上，我做不得主。”洛泠却是摇头道，“得看她自己。”
从始至终，这些都是轩辕娥自己作出的决定，洛泠几乎没有加以干涉，嵌身人偶也不过只是在防备轩辕娥暗箭伤人而已。
之后的事实也证明，轩辕娥并不需要防备。
“总而言之，轩辕世家之内，你随意便是…就当做是自己家吧。”轩辕玲珑微笑着说道。
「末日」留下的伤痛被洛泠治愈之后，轩辕玲珑的神态看起来轻松了不少。
“嗯。”
洛泠点点头，然后身形便缓缓消散。
在洛泠离开之后，轩辕玲珑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望向旁边的乌莺人偶。
洛泠没有带走乌莺人偶，而是继续把人偶留在原地，并进行了一些完善，同时赋予一丝神性。
无论轩辕玲珑之后会遇到怎样的危机，哪怕是外神的威胁，这具人偶都足以应对了。
“好像…确实没有多少变化呢，洛泠小姐。”
轩辕玲珑重新坐在轮椅上，端着下巴，直勾勾地看着乌莺人偶，嘴角微微勾起。
幽禁狱的最底层之内。
冰冷灰黯的环境，到处都充斥着「审判」-「罪棘」的力量，无时无刻不在为幽禁狱的罪犯提供从肉体到精神的顶级折磨。
越往深处，这些归属于路径之上的力量就愈发沉重，只有佩戴特殊祭器的狱卒能够无视这些力量。
“应该是一件神器…”
洛泠察觉到这些「审判」-「罪棘」的力量之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神性。
只不过，微乎其微，远远不如洛泠送给轩辕玲珑的「蜕升之眸」。
但留在幽禁狱之内的这件神器，本身就已经足够强大，这一丝神性只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幽禁狱，很有可能就是围绕着这件神器建造起来的。
踏入幽禁狱最底层之后，洛泠的神识很快便锁定了自己的嵌身人偶所在之处，一个跨步，便来到了对方的面前。
一身白衣的二八少女端坐在墙边，四肢都被沉重的铁链束缚着，这些铁链上都带着一些「末日」的气息，能够遏制住能力的施展，是狱中约束囚犯的重器。 似乎是感知到了洛泠的出现，少女睁开双眼，看到洛泠之时还带着些许迷茫，脱口而出道，
“洛泠小姐，你怎么也被审判了？”
洛泠稍作沉默，说道，
“不单单只有被审判才能进入幽禁狱，探监的也可以。”
轩辕娥稍作迟疑，她想说幽禁狱最底层关押的都是重中之重的囚犯，不可能存在探监这种行为。
但一想到洛泠小姐的身份，似乎也算正常了。
“坐牢的这十年…感觉怎么样？ ”洛泠问道。
闻言轩辕娥却是稍有恍惚，喃喃道，
“啊，已经十年了啊…感觉，才不过一眨眼而已。”
至少对轩辕娥来说，坐牢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因为她过去的漫长岁月比坐牢更像坐牢。
哪怕是幽禁狱的极限酷刑，相较于无边漆黑的孤寂，轩辕娥都觉得轻松得多。
洛泠本身是因为时间线错乱，而轩辕娥则是丧失了时间观念，两人此时相见，却像是分别还没多久。
“子刻现在应该已经过来跟你当狱友了。”
洛泠忽然想到了被她围困在“英灵殿”，而后又揪出来丢给轩辕世家的子刻，不由得轻笑一生。
“是吗？我好像没有见到过他…哦等等，我大概知道是在哪了。”
轩辕娥说着，稍稍扭头望向远方，
“我说怎么忽然出现一件奇怪的东西，原来是子刻啊。”
洛泠循着轩辕娥的目光望了过去，只见一滩血肉模糊的烂泥滩在地面上，神魂却像是被什么存在给约束了一样，永远无法逃出已然崩溃的躯体。 但这缕神魂却依旧没有放弃挣扎，一直在尝试着继续轮回，殊不知他的轮回之术已经被洛泠夺走。
无数次的尝试，让这缕残魂几乎只预留一丝执念，神智全然丧失。
实际上，幽禁狱深处的大部分犯人都是子刻这种状态，只是没有子刻来得凄惨而已，反而几乎完好无损的轩辕娥才算是其中的异类。 “有出去的想法吗？”
洛泠坐在轩辕娥旁边，轻声问道。
听到洛泠的话，轩辕娥像是思考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
“…不了。”
“其实，你的过错已经被轩辕世家视为可以原谅的了，不仅仅是因为苦衷。”洛泠说道，“你毕竟杀了丑刻，为末日信使的覆灭添上了最后一把火。”
“不必了，我感觉…现在这样也很好。”轩辕娥还是摇了摇头，说道，“这里清静些，对我而言比外面自在多了。”
清静…
若是让轩辕世家的人听了，非露出些难以置信的神情不可。
谁人敢说犯人崩溃时间基本上不超过三天的幽禁狱底层清静？
恐怕这个世界上，只有轩辕娥了。
“…好吧，如果这是你的意愿。”
洛泠轻叹一声，站起身来。
她为轩辕娥的嵌身人偶解开约束，从此以后，这具躯体彻底属于轩辕娥。
轩辕娥感知到了这一点，但她并没有多少反应，只是嘴角翘起一丝难以察觉的角度。
她缓缓出声道，“不过，洛泠小姐，我倒是有件事情要麻烦你。” “嗯？ ”
洛泠扭头望向轩辕娥，发现轩辕娥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如果有空的话，偶尔来看看我，好吗？"轩辕娥轻声说着，却又是像是想到了什么，吞吞吐吐了起来，“或许这个要求过于唐突...”
谁家好人没事邀请朋友过来坐牢的…
“当然，没问题。”洛泠笑了笑，“不过，恐怕百年之内，我是没办法有时间了。”
“百年...”
听到这个时间，轩辕娥已然意识到了什么。
「末日」降临的时间。
但她只是轻笑着，说道，
“嗯，我会等着。”
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洛泠小姐…能够为这个世界带来不一样的终局。
她坚信自己能够等到这一天的到来。
这样，就已经满足了。
轩辕娥重新合上了双眼。

第九章回家（4k）
在踏入幽禁狱之时，洛泠并没有遮掩自己的行踪，轩辕玲珑也没有通知其他人，因此当轩辕世家监测到幽禁狱底层出现的异动之时，便立刻派人深入幽禁狱深处查看情况。
而之所以轩辕玲珑没有通知，是因为没什么必要。
只因为…在轩辕世家里负责幽禁狱事务的人，算是洛泠较为熟识的一位。
洛泠与轩辕娥还没聊多久，她便察觉到旁边出现了些许异动，立刻扭头望去，看到一道预料之中的身影，却还有另一位完全出乎洛泠意料之外的存在。
“穆燕小姐，还有…荼第？”
洛泠从一袭飒爽白发的轩辕穆燕旁边，看到了一位同样算是老相识的金发精灵萝莉，不由得微微露出惊诧的神情。
等会，这两位是怎么能够混到一起去的？
“紫珠…洛泠小姐，你果然没死。”
荼靠微微仰头望向洛泠，目光之中却带上了些许复杂。
在瓦尔哈拉的尼伯龙根旧址与洛泠以及苏婉分别之后，荼靠就完全失去了她们的消息，直到之后从菲欧娜公开的讯息里得到了洛泠的死讯。
对于这条死讯，大部分熟识洛泠的人都不会相信，或许是因为洛泠此前实在是“死”过太多次了。
但作为知情人的荼靠很清楚，洛泠与苏婉去做的是一件很有可能有来无回的事情，因此这条死讯…并非不可能。
所以，一直以来只有她对于洛泠的死讯持怀疑态度，直到此时此刻再度与洛泠相遇。
竟会是在轩辕世家的地牢幽禁狱之内。
不过，相较于荼靠而言，洛泠显然要更惊讶，她不断地把目光在荼靠和轩辕穆燕之间游走，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穆燕小姐，荼靠，我很好奇…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听到洛泠的问题，荼原先是一愣，然后旁边的轩辕穆燕便直接回答道，
“在过去的时候，我们算是度过几次生死危机的队友吧，现在她暂且留在轩辕世家里当客卿。”
荼靡之前一直在收集过往的神器，免不了需要出入一些危险的秘境，而轩辕穆燕就曾经与她同行，以她自己的目的穿行在这些秘境之中。
当然，洛泠看得出来，这两位之间应该有着不太一般的过去，例如轩辕穆燕此时的眼神就有些飘忽，若不是说了些违心的话，便就是刻意隐瞒些什么。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与轩辕穆燕之前直来直往的性格截然不同。
而荼靠在听到轩辕穆燕的回答之后，目光微烁，像是想说些什么，但还是轻声说道，
“没错。”
只不过，此时洛泠和轩辕娥却都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在看着她们，把荼靡都给看急眼了，连忙说道，
“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
“我们想什么了？”
洛泠和轩辕娥异口同声道。
荼靠微红着脸，还想辩驳些什么，旁边的轩辕穆燕伸手拦住了她，然后望向洛泠，试图聊些其他事情缓解尴尬，
“洛泠小姐，你这段时间都是在哪里？我们都很担心你。”
“我们…是包括旁边的这位荼麻小姐吗？”
这句话却不是洛泠说的，而是旁边的轩辕娥。
此时被沉重枷锁束缚着的轩辕娥脸上浮现着淡淡的微笑，全然不像是饱受折磨的幽禁狱囚犯，若不是轩辕穆燕深知幽禁狱深处的审判究竟如何残酷非人，更是亲眼见证过轩辕娥受刑之时的平静，恍惚之间都以为她逃脱了制裁。
荼靠没有回答，但她的脸色却是愈发嫣红。
“对了，荼靠，你怎么从瓦尔哈拉回来的？ ”
见氛围一时之间似乎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洛泠轻咳两声，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这时荼靠的脸色才重新好转了些许，回答道，
“动用了一件神器。”
当时荼靠从洛泠处得知了瓦尔哈拉的现状之后，荼靡就知道，她必须离开瓦尔哈拉了，因为失陷在虚界深处的瓦尔哈拉随时都有被「末日」彻底吞噬的可能性。
她并不是不想救瓦尔哈拉，如果确实可以的话，荼靡确实想挽救这个她的前身“精灵”竭尽全力也要守护的起源之地。
只不过，以荼靡的实力确实无力挽救瓦尔哈拉的陷落，只能先寻求保全自身。
总而言之，在通过神器回到起源之地大夏帝城的时候，荼靠已然处于奄奄一息的状态——即便是以神器损毁作为代价，横渡虚界依旧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
她在重伤的情况之下，直接来到了被轩辕世家掌控的“昆仑之墟”，找到了老队友轩辕穆燕。
她们之间的事情，荼靠和轩辕穆燕都没有过多提及，只是直接省略了过去，反正结果就是荼靠成为轩辕世家的客卿，暂且留在府中。
“失陷的瓦尔哈拉…”
洛泠沉吟稍许，她很清楚如今瓦尔哈拉的现状，是昔日“精灵”与圣徒们的谋划，确实是为了挽救而行动。
只是没想到结果会出现这样的偏差，反而让瓦尔哈拉陷入了可能在虚界深处彻底失落的糟糕境地。
好消息就是，十年时间其实对于整个宇宙而言连一眨眼都算不上，不至于才过了这点时间，瓦尔哈拉就已然无可救药。
看着洛泠略微沉思的神色，荼靠迟疑了一阵，说道，
“如果可以的话…”
她知道，洛泠能够回来，必然得到了极为强大的力量，或许能够有办法把瓦尔哈拉从失落的危机之中救回来。
“嗯，没问题。”
还没等荼索说完，洛泠微微颔首，答应了下来。
“读，洛泠小姐，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
荼熊眨了眨眼，她很清楚洛泠的性格，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如此爽快地答应下来的。
因此，她都有些不确定洛泠是不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
“你要说的应该是瓦尔哈拉的事情吧，已经没问题了。”洛泠点点头，说道。
“那就好…等等？”
荼熊拍了拍胸脯，却忽然发现洛泠的用词有些微妙。
什么叫做…没问题了？
是她听错了吗？
“你有空就回去看看吧，我没有检查里面的情况，只是直接把瓦尔哈拉给拉回来而已。”洛泠又补充道。
“这…就已经解决了？”
荼靡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些许错愕，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洛泠，就像是在说“你真的不是在开玩笑么”。
“嗯。”
洛泠理所应当地点点头。
荼靠沉默了一阵之后，动用一些自己的手段，以验证洛泠的说法。
虽然她知道洛泠向来不说大话，可这种情况…还是有些出乎意料。
片刻之后，荼麻的脸上难掩震惊的神色，她确定…瓦尔哈拉已然回归。
“难，难道说...”
荼靠的呼吸急促了些许，她很清楚，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唯有“精灵” 一直笃信着的救世主，传说中的“圣主”。
她直勾勾地看着洛泠，期待着一个难以置信的答案。
“没错，’精灵’确实成功了，他们的计划…她所有的期盼，都没有落空。”洛泠微笑着说道，“如今的我——与她竭尽全力想要复苏的‘圣主'，相差无几。”
甚至可以说，如今的洛泠已然超越了曾经的「蜕升」，跳出了神祇人格本身最为可悲的限制。
荼靠张了张口，半晌之后，才缓缓地吐出一句话，
“…多谢。”
千言万语，只汇做一句话。
只因为这件事情对于荼靡来说，实在是过于惊喜了。
她诞生于圣徒们的意识与记忆，降生在“精灵”的遗骸，她继承着旧日瓦尔哈拉的一切，同样继承了他们的失败。
而如今，此时此刻洛泠的出现，便意味着竭尽一个文明的所有努力，终于出现了一个梦寐以求的结果。
曾经的渺茫落入实处，本应只是如同幻梦一样的虚妄，却是以现世的方式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一时之间，荼靠的心情可以说是五味杂陈。
但无论如何，这都已经算是一个足够完美的结果。
就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一样，荼靠的神情看起来轻松了不少。
虽然荼靡并没有像过去的妄一样，一直被瑶姬的执念所困扰，但“精灵”以及所有圣徒在消逝之前的责任，或多或少还是落了一些在她的肩上。
“你们…都是在说些什么？”
在场众人最为迷茫的只有轩辕穆燕，她环顾四周，每个人似乎都知道这段对话的意义，包括被囚禁的轩辕娥在内。
反而是她这个主人家，几乎完全一头雾水。
“没什么，只是一些很久远的过往而已。”
此时荼靠的神情已经重归平静，似乎看不出之前所掀起过的涟漪。
久远到是在旧日瓦尔哈拉崩塌之前。
“哦。”
轩辕穆燕应了一声，看着在场几位的模样，恐怕一时半会也解释不了，索性便放弃了继续追问下去。
“说起来，似乎已经很久没有‘魔女茶话会‘了。”荼靠望着洛泠，目光深邃了些许，“从最后一次首位把我传唤过去与你相见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就连月见都没有收到过消息。” 现如今，荼靠已经隐约能够猜到首位的真实身份，应该会是与“圣主”以及现在的洛泠同等级别的存在。
“从今以后，已经不会再有‘魔女茶话会'，因为…首位最重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洛泠轻声说道。
首位的魔女茶话会，除了她本身的乐子人属性之外，更重要的是找到挽救这个世界的道路。
作为外神的首位无法深入干涉这个世界，只能通过魔女茶话会来施加她的影响。
而在洛泠升格成为神祇之后，就没有了继续魔女茶话会的必要。
首位奈亚，已经为这个世界找到了唯一具备着渺茫希望的救世之路。
“不过…你最近还见到过月见奶奶吗？”洛泠讶然地问道。
听到这个称呼，荼熊先是一愣，然后点点头，
“嗯。不过，是前几年的事情了，她已经卸下了 ‘青丘之主’的责任，到处游历…现在，我也联系不到她。”
为了彻底覆灭末日信使，本就承受着“十日凌空”之灾的「青丘之国」不幸成为牺牲品，月见用她的神国带着族人远遁，寻找宜居的地界。
从现在的情况看来，青丘之国应该算是已经安定了下来，就连月见都能够放下族人的重担，到处去游历。
“这样啊，看起来，大家都过得挺不错的。”
洛泠说着，目光又飘向了旁边的轩辕穆燕。
荼靠的脸色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
“对了，这件神器还给你吧。”
洛泠拿出一把剪刀，正是之前荼靠忍痛割爱“借”给她的。
只不过在借出去的时候，荼靠就已经做好了被洛泠直接黑掉的打算。
因此，在看到洛泠拿出剪刀的时候，荼靠不由得露出惊诧的神情，
“这…还给我？”
“当然。”洛泠微微颔首，“其实…没能用上。”
与漆黑巨龙的战斗，洛泠所拥有的其他手段是无法在其中发挥作用的，包括这柄神器也一样。
但荼靠的心意她是领到了。
“这可是神器…”
荼靠将信将疑地拿回剪刀，直到确定剪刀是真货之后才缓了口气，随之而来却是更深的疑惑。
洛泠小姐如今都阔绰到这种程度了吗？连到手的神器都能够还给自己…
荼靡对神祇的认知并不足够，所以没有意识到洛泠如今的本质。
不过，洛泠也没有打算向她解释，只是微微一笑，说道，
“算是因为‘圣主’遗产的缘故吧，我现在不缺神器。”
“哇...”
对神器尤为着迷的荼靠闻言不由得惊呼一声，微微露出羡慕的表情。
她也很想要拥有无论如何都用不完的神器。
“好啦，该处理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完了。”洛泠拍了拍手，最后望向了轩辕娥，认真说道，“再见，轩辕娥小姐。”
轩辕娥并没有回应，只是嘴角微微勾起。
“洛泠小姐，你要去哪？”
旁边的轩辕穆燕出声问道。
洛泠微微仰起头，望向不知何处的远方，轻声说道，
“回家。”

第十章「末日」(8k)
对于洛泠而言，这只不过是一次短暂的旅途。
但对于“家园”之中的众人而言，却是一次生死未卜的远行。
她们几乎都或多或少地了解过真相，哪怕是亲身参与其中的苏婉和艾尔莎，在直面漆黑巨龙之后，都不敢有百分百笃定的信心，认为洛泠能够真正地战胜他。
直到洛泠归来的消息随着苏婉和艾尔莎的回归而抵达“家园”之时，总算是让她们心底悬着的石头落了下来。
只不过…可惜的是，这并不是一次完全的凯旋。
所有人都清楚，仅仅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前奏而已。
名为「末日」之灾的恐怖灾难，依旧如同阴影一般笼罩在所有人的头顶，随时都有可能降临。
尤其是与洛泠缔结过神选关系的几位，对此更是深有感受，因为她们能够通过洛泠，真正理解「末日」的存在。
这是一位与以往截然不同，能够超乎所有人想象，最为恐怖与难以力敌的“敌人”。
当洛泠穿过熟悉的神国之门，时隔十年之久，重新返回“家园”的时候，她不由得被眼前的画面所震惊。
“家园”是由两座神国“黄昏的维多利亚”以及“繁星的维多利亚”合并而成，在彻底合并之前，就已经进行过诸多的改造。
但之前所有的改造，都不如现在的这一幕来得震撼。
因为这两座神国的主人都是洛泠，因此在洛泠的位阶攀升之时，它们的存在也在攀升，已经完全脱离了最初“蜕升之上的痕迹”的概念，彻底成为超脱于所有起源之地的世外桃源。
正是有着这样的基础，包括精卫在内的家园建设小队才能够更好地发挥自己的才能。
曾经的维多利亚城市风貌并没有被完全抹去，而是化作曾经洛泠最为熟悉的“界限”，与其他风貌嵌合在一起。
“家园”里的众人各有所好，菲欧娜和琳娜习惯维多利亚的生活，精卫和莺尾小姐更喜欢山野丛林，赤女则是执拗于曾经的朝歌城…等等。
在借用洛泠力量的前提下，“家园”被建造成一处类似于起源之地的存在，只是因为没有曾经「蜕升」的神祇之力，而显得略有瑕疵而已。
于黄昏残阳与漫天繁星笼罩的天穹之下，洛泠亲眼见证了诸多过往汇聚的风景，不由得带了些感慨的心情。
“洛泠！ ”
只听到一声略显压抑又难以遏制惊喜的嗓音响起，洛泠猝不及防地被一道稍高于她的身影扑到怀里，连忙伸手搂住。
低头一看，却是一双熟悉的漂亮眼睛，略微荡漾的清澈眸间，洋溢着无数说不出的思绪。
熟悉的记忆在脑海之中翻涌，让洛泠又止不住地开始回想起这位哀婉纠缠的女子，曾经孤寂的过往，难以言喻的愧疚涌上心头。
“赤女...”
洛泠低叹一声，抬手轻缓地擦过赤女眼角处少许的湿润，嘴角微勾，
“我回来了。”
“嗯...”
赤女轻哼一声，然后直接埋到了洛泠的怀里，紧紧地依偎着她。
只不过，这短暂温馨的一幕，随着洛泠抬头望去的时候，却是瞬间荡然无存。
站在主位的苏婉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微笑，只不过由于之前洛泠的捉弄，导致她现在的微笑似乎带上了些许狡黠与阴暗，微微睁开的双眼里，每一丝目光似乎都显得危险。
旁边的艾尔莎则是目光不断地在赤女和洛泠之间游走，渐渐明悟了些什么——她或许已经知道，夺走她化身机会的“狐狸精”究竟是谁了。
菲欧娜与自己的女儿琳娜站在一起，神情稍显戏谑，琳娜则是绷着脸色，看不出她心底是在想些什么，只是一身与往常截然不同的淑女打扮，却还是出卖了她的心思。
亚莉莎与丝塔莎姐妹更不必多说，无论是丝塔莎的略微激动还是亚莉莎一如既往的平静与淡然，都有一种恭敬乃至崇敬的意味。
尽管洛泠对她们一直都是以同为家人的待遇，但她们却都是把自己视为洛泠的仆人，只因为洛泠曾经挽救了她们的一生与彼此。
置身事外的精卫则是在稍后一些的位置，在与洛泠目光相接的一瞬，微微点了点头，在略显恭敬之余，又带上些许怜悯的意味。
忐忑不安的莺尾小姐躲在精卫的后面，看到洛泠的时候也只是眨了眨眼，没有多少表示，笨拙的她哪怕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却也能够感受到周围这般不太一样的氛围。
因为栖息地“长生天”被毁，而赖在“家园”不肯走的天语者二人组，则摆出的全都是幸灾乐祸的表情，满脸吃瓜的模样实在令人恼火。
于是，在承受着各种目光而汗流泱背的洛泠，在看到她们两个的脸色之后，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
吉普赛女郎还没感觉哪里不对，另一边的路曼青却是直接反应了过来， 等等
她像是有话要说。
但洛泠并不想听。
两人的身影直接就被悄无声息地被抹去-----当然不至于被杀死，只不过是被洛泠逐出了 “家园”而已。
家园团聚的时候，怎么能够留着外人在这里碍眼呢？
不止如此，洛泠在把吉普赛女郎和路曼青两个丢走的时候，还顺带着短暂剥夺了她们的能力，让她们暂时没办法动用任何手段，来打扰家园里久违的团聚。
终于能够利用手上的权柄治一治这讨人厌的神棍二人组，洛泠总算是神清气爽了一回。
至于她们究竟是想说什么，洛泠其实已经知道了，只是关于她们的地利老大“瑶姬”的事情。
实际上，洛泠之所以能够让她们两个赖在家园里不走，还是因为天时地利两位预兆的原因。
只不过洛泠的这种神清气爽所能够持续的时间并不多，很快又回到了尴尬的氛围之中。
在众人瞩目之下，洛泠先把紧紧地拥着自己的赤女拿了下来，然后才抬头望向众人，轻笑着说道，
“各位，我回家了。”
这时的赤女抱着洛泠的手臂，微微侧着脸望着旁边的少女，眸间的痴色全然没有掩饰之意，满眼只有洛泠一人而已。
“回来就好。”苏婉直接而走了过去，牵起洛泠的手，柔声说道，“总而言之…先吃饭吧。”
纵然家园里的众人，几乎都已经到了不需要进食的境界，但难得的家庭聚餐，其意义并不只是吃饭而已。
更何况…这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次的团聚。
“…嗯。”洛泠的神情放松了些许。
环顾四周，即便在场众人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些其他的小情绪，但却都对洛泠即将承担的使命具备着清晰的认知，每个人的脸上都隐约带着些许担忧的神色。
“对了，卯刻呢？”
洛泠问道，她没有在家园里找到卯刻的踪迹，反倒有一道虚妄的影子在辛辛苦苦地为新家园搬着砖，填补一些界限的空缺----“家园”之中唯一的人下人“妄”，自打前不久苏婉回来之后，她脸上的愁容就没有消失过。
“卯刻小姐在你们前去瓦尔哈拉不久之后，就已经离开了 ‘家园‘。"菲欧娜出声说道，“她只留下了一句话，特意让我转告你，’我的前半生一直在哥伦比亚而活，我的后半生作为傀儡谣的傀儡浑浑噩噩而活，现在该轮到我为自己而活了'。”
洛泠在听完之后，稍稍有些感慨，说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随她去吧。”
卯刻此前已经被洛泠解开了大部分作为傀儡的束缚，只不过她成为傀儡的时间实在是过于漫长，想要彻底摆脱这个身份几乎不可能。
至少…她若是真的只想追寻属于自己的自由，洛泠也没有任何干涉的想法。
“走吧。”
洛泠抬头望向远方，天际线上的落日仿佛永远都无法坠落。
最后的晚餐于残阳的余晖之中举行，既有菲欧娜最拿手的西餐，也有苏婉擅长的家常菜，甚至还带了一道赤女亲自动手的肉汤-----这回总算不会被洛泠评价为寡淡了。
就是…有点过于沉重。
“这是我为你煮了几千年，才找出最合适最美味的汤哦。”
被赤女以期待着眷恋着的绵长目光所注视着，洛泠不由得一阵头皮发麻，只能大口称赞着喝下。
温馨的聚餐很快就结束了，当餐后的琳娜找上自己，并且其他人——甚至包括赤女都暂且远离了些许的时候，洛泠知道，她一直极力避免的一刻终于还是到来了。
看来，她们几个…应该背地里都已经商量过了。
漫步在维多利亚孤寂的街道上，洛泠能够认得出来，周围的一切，正是昔日「炼狱」的孵化场，她曾经挽救琳娜的时刻。
琳娜一言不发，尽管穿着一身淑女的贵族长裙，但她走起路来却依旧是虎虎生威。
直到她们走到一处破落之地，洛泠就意识到，这就是昔日她挽救琳娜，赐予她新生的时刻。
还没等洛泠反应过来，琳娜忽然转过身来，单膝跪地，并且拿出一柄华丽的仪式短剑，递到了洛泠的手上。
她微微仰起头，哪怕妆容已经尽可能显得柔美，却依旧掩不住她一身刚毅的气质，以一种郑重的口吻说道，
“洛泠小姐，我其实一直都很清楚…我的机会并不多。”
“啊? ”
洛泠微微一愣。
“但…我不希望完全落空。”琳娜忽地一笑，笑容之中带着些许释然与婉转，“所以…至少我希望，我能够成为你的骑士。
“而你，就是我付出一生来守护的公主殿下。”
她捏着洛泠的小手，拿紧了仪式短剑，认真地说道，
“我，琳娜•菲欧娜•卡特莉丝，在此起誓，洛泠小姐将成为我毕生尊崇之存在，恪守内心，毕生无悔。”
说完之后，她才以期盼着又小心翼翼的目光望着洛泠，说道，
“您愿意赐予我这样的身份吗？公主殿下。”
实际上，这种行为多少有点逼宫的意思，但琳娜的危机感告诉她，再不动手，再不后退一步，她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可对于洛泠会如何回应，琳娜心底却是完全没有底。
洛泠拿着短剑，轻叹一声，幽幽地说道，
“所以你时不时就总是对公主殿下想入非非吗？”
洛泠的回答完全出乎了琳娜的意料，她的神情直接滞在了这一刻，片刻之后才以心虚的语气说道，
“并不完全总是…”
“我也不完全是迟钝的啦。”洛泠轻声说道，“其实或多或少都能感觉到，只是我总觉得未来的时间还有很长，眼下的事情还有很多，好像还没有到该决定的时候。” 她郑重地接过仪式短剑，在琳娜的肩膀处拍了三下，并直视着琳娜错愕的眼眸，说道，
“但对此我并不抗拒，琳娜，对于你。”
说完之后，洛泠就收起这柄仪式短剑------倒不是因为她连这柄短剑都想毛了，这是琳娜的信物，拿着这柄短剑，就代表着她接受了琳娜的誓言。
然后，在琳娜还没有回味过来的时候，洛泠的身形瞬间消散。
“不抗拒…”
琳娜站起身来，眉头却是微微皱起，
“究竟是不抗拒成为我的公主殿下，还是不抗拒之前的…”
一念至此，琳娜的脸色闪过些许变化，稍显古怪。
但最终，她还是轻呼出一口气，神情轻松了不少，
“无论如何，这都算是一个不错的答案。”
洛泠推开一处老旧公寓的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干净整洁的客厅，些许过往的影子在她的眼中一闪而逝，余留于现实的却只有空寂的房屋。
相较于她从小长大的城乡结合处老破小，洛泠住在这座公寓的时间并不多，但却可以说是一段难忘的时光。
同时，也是她与艾尔莎相处最为长久的一段日子。
洛泠走入公寓之内，轻车熟路地走到厨房，便看到炉灶之前娇小的身影在忙碌着。
她拖出椅子，坐在餐桌旁边，不多时，艾尔莎端着一杯牛奶，以及一盘煎鸡蛋走了过来，放在洛泠的面前。
“尝尝，已经有段时间没动过手了，所以稍微焦了些。”艾尔莎说着，坐在洛泠的对面。
这是与洛泠记忆之中一般无二的场景，就连艾尔莎都化作少女的模样，哪怕她的目光已经难掩沧桑。
之前在维多利亚时期的时候，艾尔莎会为双马尾小队做些早餐，哪怕洛泠因为某些事情没办法跟着小队一起出任务的时候，艾尔莎也会为洛泠留下一份。
洛泠没有立刻说话，她仔仔细细地吃完之后，认真地对着艾尔莎说道，
“还是跟以前一样，很好吃。”
对于洛泠的评价，艾尔莎只是托着下巴，直勾勾地看着她。
好一会之后，艾尔莎才轻声说道，却像是在喃喃自语着，
“洛泠小姐，我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呢…
“是在白岩村你从科学家的手上把我救下的时候，还是在维多利亚的朝夕相处，亦或是之后漫长岁月的唯一牵挂…
“我好像，也有点记不清楚了。”
艾尔莎的神情郑重且认真，一字一句地继续说道，
“但我可以确定，你就是我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人，没有之一，洛泠小姐。
“你呢，你究竟只是把我当做妹妹，还是好朋友，又或者是…一个只会跟在你身后的跟屁虫而已？”
一直以来，艾尔莎的所有忐忑与揣摩，都源自于此。
她知道洛泠对自己很好，肯定也倾注了一些情感，这一点艾尔莎从来没有过任何质疑。
只是，艾尔莎却不清楚，这些情感究竟是友情，是亲情，还是她最为期盼的…
迟钝的洛泠小姐总是有很多事情要做，总是很忙，艾尔莎就一直找不到机会向她彻底坦白。
就这样等啊等啊，等到与洛泠分别，又等到与洛泠重聚，她还是说不出口。
直到此时此刻，随着赤女的出现，艾尔莎已经能够感觉到相当强烈的危机感，因此她终于还是迈出了这一步。
她已然确定了自己心底的情感，同样要确定她最亲爱的洛泠小姐，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想法...
哪怕最终只能得到一个残酷的答案，她都愿意去面对。
被艾尔莎真诚而热烈的目光注视着，洛泠微微陷入沉思，然后说道，
“我对于你的这种情感，不只是妹妹，好朋友，更不可能只是跟屁虫而已。”
说着，洛泠顿了顿，端起手边的热牛奶，继续道，
“就像你在过去的时候每天早上都会热上牛奶，煎好鸡蛋一样，当时的我也习惯于起来之后摸摸旁边的被子，会不会有一个软软的小小的女孩在身旁。
“嗯，没错，这是一种习惯，我已经习惯于你的存在，习惯于你在我的身边，并且我并没有改掉这种习惯的打算。”
“牛奶很好喝，你也很可爱，小艾尔莎。”
洛泠轻笑着，伸出手揪了揪艾尔莎软乎乎的脸颊，即便岁月蹉跑，她无数的时光都被空耗在尼伯龙根之灾里，无论容颜几何，哪怕已经长大。
在洛泠的眼中，艾尔莎永远都是那个会莫名其妙地在她被窝里长出来的小可爱。
“所以…往后余生，请多指教啦。”
洛泠的话音落下，艾尔莎的神情从久久的迟滞缓了过来，笑盾如花，却夹着些许热泪，
“没想到，洛泠小姐竟然还能够说出这种话来
洛泠只是在旁边撑着下巴，浅笑嫣然。
片刻之后，艾尔莎的心绪缓了过来。
然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抱着双臂，微微撇开脸，说道，
“快走吧，赤女还在等着你呢。”
“看来，你们确实都已经商量好了。”洛泠说道。
“谁让某人总是太迟钝呢？ ”
虽是这样说着，但心意已经得到确定的艾尔莎，已然没有了之前纠结的模样。
洛泠摇了摇头，但在下一瞬间，周围的景色在一瞬之间被扭曲开来。
公寓的景色只在刹那之间便荡然无存，只不过是一个眨眼，潺潺流水便传至耳畔，抬头望去，皆是青瓦石墙。
赤女急不可耐地把洛泠带到了属于她的界限之中，这是赤女记忆最为深刻的朝歌死城——只不过，没有往昔之时遍地死尸的可怖，只有一座温婉如江南的小镇。
连城墙外本应几近干涸的溪流，都有清澈见底在泉水在涌动着，几尾漂亮的金鱼在水中嬉戏。
洛泠站起身来，就听到背后传来一道隐约着激动，又带着些许忐忑不安的呼唤声，
“洛泠...”
洛泠转身望去，即便是如今的她，在看到此时的赤女之时，都难掩心底的怦然。
一身嫣红的凤冠霞帔站在青石小路的尽头，未施粉黛就已是人间绝美的脸蛋上带着些许局促不安的神色，更为她的容颜增添几分娇弱可人的色彩，望向洛泠的眼眸之中，更是勾人的神色。
“我…一直都在等你，哪怕是在梦中。”赤女望向洛泠的目光灼热却哀婉，她轻声说道，“我在我的梦境之中奢望过无数次这般场景…却从无一成真。
“洛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次，哪怕只是短暂的一刻，哪怕只是虚妄的欺瞒。”
洛泠站在原地，神情认真地听完之后，直接向前走去。
越走一步，赤女的心情就越忐忑一分。
直到洛泠站在她的面前，赤女的娇躯都在微微发颤。
她是在无数岁月的等待终于得到结果之后，才知道琳娜，艾尔莎等人的存在。
赤女不清楚，自己短暂的相处能否与她们曾经度过的生死与共相媲美，更不确定，之前洛泠所说的话究竟几分能够真实。
但她依旧渴望着这一刻的到来，这是她的梦寐以求之时都未曾得到过的真实。
就在赤女还在惴惴不安的时候，洛泠直接牵起了她的手，然后向着城外跑去。
赤女在错愕之余，心底却又有一丝甜蜜的感觉，尤其是看着洛泠的背影之时。
她们一同来到城外，然后爬上城墙最顶部的瞭望台之上。
这是整座朝歌城最高的地方，往后能够俯瞰这座偏远孤寂的小城，往前能够看到天际线边缘的景色。
“赤女，我曾经说过，”洛泠望着远方，说道，“我会与你看一辈子的日出。”
她扭头望向赤女，神情认真，"但比看风景更加重要的，是一起看风景的人。
“我不会辜负，也不愿辜负你的等待，而且…不仅仅只是因为你的等待，这是我们之间漫长的陪伴。”
天际线上，一轮初阳冉冉升起，穿过薄雾的阳光洒在瞭望台之上，同样把唯美的画卷定格在这一刹那。
赤女缓缓地垂下眼帘，像是在抽泣着，但下一刻就直接向洛泠扑了过来，依偎在洛泠的怀里，如同像她们曾经的过往。
当初日完全升起之时，周围的景色同样在缓缓消散，是赤女主动送离了洛泠，她同样与其他人定下了约定。
洛泠依旧坐在地上，旁边却多出了一道她最熟悉的身影。
以伪装皮囊出现的苏婉，她的姐姐。
远方的天际线上已是一轮落日，缓缓落下。
苏婉坐在洛泠旁边，牵着她的手，与那天傍晚几乎一模一样。
那是苏婉梦碎的时刻，她久违地意识到自己作为傀儡谣的悲哀事实。
“小泠。”苏婉扭头望向洛泠，指尖却抵在唇间，轻声说道，“嘘~不要说话，听姐姐说就好。”
洛泠会意地点点头，苏婉这才重新勾起嘴角，溺爱的目光与过往完全一致，但如今的洛泠已经能从这道目光里看出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一些超出了她过往的认知，现在却能够被她所意识到的情感。
“好像从一开始的时候，我们的‘亲情’就不是很纯粹呢。”苏婉抱着双膝，目光却飘忽了起来，总是望向远方的落日，“啊呀呀，做姐姐的确实是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可我还是…忍不住。
“我不敢确定，小泠会不会觉得这样的姐姐很奇怪，所以一直都在犹豫着，总是担心直接说出来的话，我们的关系…可能就会有所变化，我不忍心打破我们维持这么久的姐妹关系，免不了担心走出一步会出现怎样的结果，要是一 不小心落了空就太伤心了。
“不过嘛，如今看到小泠都已经彻底长大了，能够想明白这一切，这一步总算还是迈了出来。”
苏婉歪着脑袋靠在膝盖上，侧脸望向洛泠，继续说道，“至于你的这一步，小泠，无论什么时候，哪怕是永远都迈不出来…都没关系。
“只要你愿意，我永远都会是你的姐姐------也可以不只是姐姐。”
洛泠微微张口，正想回答些什么，苏婉却是抬手轻轻点住洛泠的嘴唇，嗔怪道，
“我都跟你说不要说话啦，小泠。”
她眯着双眼，笑盈盈道，“我想要得到的答案，是在尘埃落定之后，由我的妹妹用行动来告诉我。
“得在你的心底留个遗憾呐，不然的话，轻易想不开，你倒是轻松了，可让我…让我们该怎么办？”
洛泠望着她的姐姐，最终还是没有回答，只能扭过脸去，闷声道，
“姐姐真坏。”
唯有在面对姐姐苏婉的时候，洛泠总会是被拿捏的一方。
苏婉没有说话，只是笑意更深了几分。
姐妹依偎着彼此，直到天际线上的残阳彻底落下，直到繁星的黑夜降临，又到黎明前的鱼肚白泛起。
苏婉缓缓睁开双眼，露水在她的发梢处滴落。
她扭头望向身旁，早已没了妹妹的身影。
苏婉知道，属于小泠的最终旅途已然开启。
而这一次，不会再有回头的机会。
“最终的最终...”
苏婉感受着“家园”之中似有若无的神性笼罩，轻叹一声。
“会去往何方呢？ ”
“你来了。”
奈亚撑着下巴，直勾勾地望向不知何处。
洛泠走到她的身旁坐下，微微颔首，
“嗯。”
“最后还是上了点保险嘛。”奈亚瞥向洛泠，嘴角像是在讥笑着，“你觉得能够瞒得过她们吗？”
“我不知道。”
洛泠坦白地说道，她低头望向虚界之中飘荡的“家园”，目光微烁。
她为“家园”施加了蜕升守护，但与之前起源之地的蜕升守护完全不同，几乎竭尽了洛泠现有为数不多的「蜕升」神祇之力。
只要洛泠最终失败，不得不步入蜕升后尘，或者是更加悲惨的终局之时，这道守护就会发动，把“家园”送出这个绝望的宇宙。
即便之后可能会遭遇其他危险，但好过留在这个没有任何希望的世界之中，直到被虚无彻底吞噬，化作无意义的一切。
这是洛泠为数不多的私心。
“很可惜，我没有任何建议给你，”奈亚说道，脸色认真了不少，“因为我同样是一名失败者。
“但我与蜕升一样，同样希望你能够走出一条与我们完全不同的道路，一条能够让灾难止步于此的道路，这是连我都不敢企及的‘奇迹‘。"
“我…会竭尽全力。”洛泠缓缓地闭上双眼，轻声说着，像是在于奈亚对话，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无数繁星文明的回响，不应在此处断绝。” 话音落下，洛泠重新睁开双眼。
落入她眸间的不再是完全的虚无，而是充斥着零散的，不成型的时间断点，与切得稀碎，又与虚无交织纠葛的空间碎片。
以无限的尺度与无限的广度，整个世界的一切概念呈现在了她的视野之中。
而在视野的不远处，乃至遥远到不可触及的远方，都是黯然的漆黑，充斥着未知与无意义。
这才是神祇眼中真正的“时间长河”，并不只是被具现化倒映出来的河流。
洛泠伸出手，轻轻地拨动其中一处断点与碎片，如同演奏一般，掀起的些许涟漪立刻传遍了整个世界，为之震颤。
“你好，「末日」 "

第十一章终章终末世界物语
于浩瀚无垠的宇宙之中，漆黑的无意义充斥着视野所及的一切，仅仅在偏僻微末的角落处，一道渺茫微弱的光芒，在无尽漆黑不断地蔓延侵蚀之下，艰难地挤出几分悲哀的余韵。
可是，哪怕这一丝丝所剩无几的微光，都在以惊恐的速度消散着，这个世界最后的秩序…在时间与空间的无限尺度之中，无可逆转地走向坍塌崩溃的结局。
每一个经历着神祇之灾的世界，都会走向不同又相似的结局，神祇的特殊规则彻底成为世界的一部分，却扭曲了过往的文明。
或许，在遥远的时空尽头，在难以触及的彼岸，能够有适应着神祇规则的全新文明重新诞生，可过往曾经存在过的繁星文明，却早已不复存在。
不会再有人记得他们曾经来过。
但这个宇宙更为悲哀的未来，却是「末日」的本质。
完全虚无的无意义，一旦充斥至完全浩瀚的宇宙，成为唯一的规则，哪怕是时空彼岸的未来，都会彻底湮灭，抵达真正的末日时刻。
这…便是名为「末日」的神祇所带来的绝望灾难，无论是哪一位已知的神祇都未曾面临过的悲哀终局。
曾经的「蜕升」因为知晓终局不可逆，只能绝望地走向自我消亡的末路，不幸之中的万幸，在即将消亡之时，蜕升为这个世界留下了一笔弥足珍贵的财富。
—名为“洛泠”的存在。
在最终的灾难「末日」降临之前，赋予了她最为珍贵的生命，从此繁星文明的尽头不再全无意义，作为人类最后的意志，洛泠踏上这段寻求终末的旅途。
只不过，成为蜕升的继任者之后，洛泠同样面临着与昔日的“母亲”相似的困境。
在浩瀚广阔却寂寥的墓园之中，洛泠环顾四周，却只能见到无数座坟墓，茫茫的无名墓碑之前，皆是零散的，枯萎的，支离破碎的花瓣，她迈开步伐，向前几步。
在一众荒芜破旧的墓碑之中，在她面前明晃晃的是一座显眼的新坟，其他坟墓的痕迹已然在岁月与虚无的蹉跄之中，化作无名之墓，唯有前方的这一座，上面的画像清晰可见。
是一名戴着黑色纱帽，认不清脸庞，却带着无尽哀伤的女士，坐落在墓园的最中心。
她已经死了。
昔日繁星文明的过往几乎消亡，余留的一丝火种逐渐黯淡，四大起源之地完成了作为送葬者的使命，为这个世界盛大的葬礼献上最后，却并不是最为璀璨的焰火。
属于人类文明的痕迹，在时空之末，「末日」之前，走到了尽头。
余烬的尘埃在盘旋着，落在无尽虚空的每一处，所有过往的痕迹都在消亡，就连时空都缓缓地陷入完全湮灭的境地，无可违抗的「末日」逐渐笼罩着整个世界。
再往后一点点，哪怕只是一点点…
就是整个浩瀚又枯寂的宇宙，彻底走向终末结局的时刻。
“但是，我希望…这样的时刻，永远永远，都不会到来。”
一枚幽暗深邃的眼眸，于虚无之间缓缓地绽放开来，凝视着这个行将湮灭的宇宙，哪怕尽可能地不带上任何情感，却依旧充斥着令人落泪的悲伤。
洛泠拿出一朵枯败黯淡的鲜花，缓缓地弯下腰，放置在新坟之前。
抬手轻抚新坟之上，黑丧女士的画像，些许透彻的晶莹模糊了画像的面孔，天穹之上飘起了细密的小雨，落下的雨水逐渐溶解着这座充斥着悲哀的墓园，如同「末日」的降临。
直到最后一丝微光都被湮灭与虚无场地吞噬，悲哀的幽暗眼眸终于缓缓合上，为这个走向终局的宇宙熄灭最后一丝摇曳的烛火。
然后。
“这才是开始。”
最后的，仅有的，唯一的机会。
没有再来一次的选项，没有重返挽回的机会，仅有彻底的湮灭，亦或是救赎的曙光。
一道黯灰色的影子浮现于无尽的漆黑虚无之间，是这个已然湮灭的宇宙之中，唯一没有被堕入无意义的存在，但这种情况的持续时间并不会很长，他终究会彻底归于寂寥之间。
只是，些许璀璨的星尘散开，为这道虚妄般的黯灰影子增添了几分确切的真实，就像是混沌初开之时最初的星芒，从孤寂的影子之中逸散开来。
神祇，「蜕升」。
从湮灭的虚无之中诞生，剥夺了逐渐堕落的无意义，以文明的意志，重新屹立于宇宙之中。
一枚闪烁着星芒又透彻的眼眸缓缓睁开，瞳孔的位置之中皆是碎屑般的零星光屑，同样深邃的眼眸却没有了悲伤，而是充满着希望地注视这个空荡寂寥的宇宙。
“我说，文明从未消散。”
并不需要任何语言，神祇的意志就是这个世界最无可违逆的言灵，如今的「蜕升」不再只是一条被分化出来的路径，已然成为一位真正的神祇，哪怕是「末日」都无法彻底侵蚀。
深邃的星芒瞳孔之中的一切倒映在虚无宇宙之中，勾勒出往日之时的些许痕迹，尽管虚妄不切实际，尽管孱弱犹如风中残烛，却已然击碎了「末日」降临所带来的无意义。
拯救世界…
洛泠的形体重新浮现，少女缓缓抬头，视野的尽头不再是虚无与湮灭，重新诞生的希望，不再只是渺茫而已。
但，一切尚未结束。
哪怕希望已经出现，绝望依旧存在。
所以，接下来…
洛泠抬起手，挥了挥，就像一个童真的孩子，在画卷之中肆意涂抹一般。
她要做的，是在「末日」降临的时刻，重新创世，以「蜕升」的意志。
这就是她的救世之道。
同时，也是…所有人的救世之道，所汇聚出来的最终成果。
「末日」与「蜕升」，同时充斥着整个宇宙，相互交织，彼此存在，“神祇与神祇永不相见”的铁律似乎在这一刻被彻底打破。
但却又并不完全打破。
只因为…从未有过同时拥有着两位神祇的存在出现过，无论是哪一个世界。
同时，才能够为这场本应是不可能与绝望的救世之举，添上了一丝可能性。
“首先，是路径。”
这是在旧日之时，蜕升老妈所创造出来的并选择的救世之路，并非完全错误，甚至可以说是真正具备着救世的潜力，毕竟是她在目光所至的无数未来之中，挑选出来最有希望的一项。
只可惜，由于她自身的缘故，这条救世之路反而加速了旧日的灭亡，直到重启之前，都没能好好收场，依旧留下了十位人类绝无可能抗衡的「禁忌」存在。
最初的路径仅有「蜕升」而已，但是这条路径，实际上却是来自于神祇「末日」的力量，是昔日的蜕升以她自身拥有的力量分化出来，能够让人类进行掌控的能力。
而路径的本质，其实就是使用力量的权限。
属于神祇的力量是几乎无法被人类所掌握的，或许有一些奇迹的天才能够做到，但恐怕得是几亿亿之一的概率，而蜕升所做的，就是把这些无法被掌握的力量进行封存，就像是一个个小盒子一样。
人类不需要理解这些力量的本质，不需要感悟这些力量，只需要拿到相应的“钥匙”，就能使用相应的“小盒子”，就可以释放出远超自身的力量。
这只是就简要的情况而言，实际情况要复杂得多，对“钥匙”乃至“小盒子”的理解程度不同，所发挥的效用同样不尽相似。
尽管掌控“钥匙”的门槛要低上太多太多，相较于其本身而言甚至可以说是全无难度，但对于大部分人类而言依旧艰难。
所以，蜕升又就「蜕升」路径的情况，借以其他神祇的力量作为模板，进一步分化出六条更容易被理解的路径，让这些“钥匙”更加容易被掌握。
一开始蜕升所创造出来的路径，一步步登上之后，是真的可以直接使用神祇的一部分力量，改天换日全然不在话下，以此来对抗「末日」的降临。
但蜕升，终究只是「末日」的人格化体现而已，同样无法违背「末日」的本能意志。
六条秩序侧路径出现了错误的彼端，一部分掌握“钥匙”的存在反而成为了「末日」蔓延的爪牙，为「末日」的降临增添几分薪火，直到一切燃尽。
同样拥有着路径的四大起源之地，同样面临过旧日之时的困境，只是旧日之时的诡异要更加恐怖而已。
而蜕升一旦为路径开放出更强的权限，相应的彼端就会出现更强的敌人，她永远都是在与自己永无尽头地搏杀。
直到蜕升终于明悟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哪怕尽可能收回这些权限，把路径的力量遏制到极限，都阻栏不了「末日」的降临。
而现在的洛泠并没有蜕升曾经的困扰，她拥有的神祇「蜕升」并非源自于「末日」，所以造就的路径不会像过去一样，只是无谓的自我搏杀而已。
更加明确的是，因为洛泠同时掌握着神祇「末日」，她能够直接调用「末日」的神祇之力，来充盈着「蜕升」铸就的路径，让走上路径的人类更加强大。
于虚妄的群星之间，缓缓地浮现出六条若隐若现的道路。
「万灵」-「寂亡」，「游梦」-「噩魇」，「审判」-「罪棘」，「秩序」-「混沌」，「灾厄」-「元素」，「彼岸」-「今生」
最终，在六条路径的尽头，汇聚成唯一一条，也是作为新世界最初的基石，「蜕升」。
再无「末日」。
绮丽炫幻的色彩带着闪烁的星辉，铺满了所有的道路，曾经蜕升灌注了所有心血的救世之道，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呈现于现世。
只属于神祇「蜕升」的道路，完全从「末日」之中剥离了出来。
“母亲啊，您看到了吗
洛泠呢喃自语，「蜕升」路径的尽头，似乎能够见到一道虚妄的少女身姿，灵动又不失温柔，像是在盈盈地笑着。
她缓缓抬手，所有的星辉汇聚在她的手心，这便是繁星文明的一切。
不是过去的，已经消亡的，而是现在的，重获新生的。
—但，如果仅仅只是如此的话，还不够。
哪怕洛泠已经以神祇「蜕升」剥离出路径之分，却依旧交织在神祇「末日」之间，被虚无与湮灭笼罩着，绝非生灵能够融洽之处。
虚妄的星海纠缠于深邃的虚无，终究难以化作现实。
除非.....
洛泠注视着远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缓缓闭上双眼。
无数的虚妄星尘开始凝聚收缩，不再遍布整个宇宙，完全落入洛泠的掌心之中，犹如一枚最初的火种，极缓又似乎是极快地燃烧着，爆发着。
只差一个契机，就能够重新化作现实。
而这个契机，在许久之前，洛泠就已经拿到了。
作为神祇的他重新睁开的双眼，璀璨的星芒散去，转而充斥着旷野般的碧翠绿意，他拿出一枚种子，抬手轻轻一挥，洒播在星海之中。
这是“长生天”在彻底消亡之后，重新凝聚出来的一枚种子，被洛泠收了起来。
但此时此刻，洛泠所拿出来的这枚种子，却又并不完全是当初天时预兆所留下来的。
昔日的“长生天”，是瑶姬以自身对神祇的理解，与整个传说之地作为代价，掌握人皇剑轩辕的她最终的杰作，一个寻求神祇「彼岸」的世界。
之所以会落得失败，甚至可以说是惨败的结局，是因为瑶姬对神祇本质存在的错误理解。
但如今的这枚种子，所寻求的，已经是神祇「蜕升」的世界。
是属于洛泠的世界。
曾经的悲哀，绝不会再度出现。
被洒入星海的“长生天”种子，只是在眨眼的一瞬之间，便开始抽根发芽，化作一株小巧的树苗。
它以虚妄的星海为土壤，六条神祇亲手铸就的路径汇聚涌入，如同浇灌的清泉一般，为小树苗带来新生的活力，重获新生的“长生天”贪婪地汲取着一切，直到完全成长。
虚妄的星海不再虚妄，随之小树苗的成长，开始逐渐步入现实，就连所有的路径都凝实了不少，曾经消散的“小盒子”开始重新注入这个新生的世界，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只是，一切的进展不会一直都如此顺利，恐怖的灾难随后便至。
无边无际的虚无开始侵蚀着“长生天”，为这株正在成长中的小树苗蒙上一层深邃的漆黑，「末日」的噩梦如影随形，仿佛从未离开过，永远都无法挣脱。
这本就在洛泠的预料之中，作为同样掌控「末日」神祇的存在，洛泠很清楚「末日」的侵蚀是全方面的，会不断同化所有的一切，直到完全化作无意义的虚无。
但是…并非不能对抗。
“神祇与神祇永不相见”。
归属于「蜕升」的法则，直接降临在小树苗之上，瞬间便驱散了所有「末日」所带来的阴霾。
尽管因为洛泠的缘故，「末日」与「蜕升」之间能够相互交织与纠缠，但本质上两道不同的神祇规则依旧无法相容，只要「蜕升」的法则没有消亡。
洛泠竭尽所能地维持着「蜕升」的存在，但她同样清楚，如果仅凭她本身的话，「蜕升」的法则很难一直持续下去，她作为「末日」的一部分会在这个过程里逐渐壮大，直至成为她存在的一切。
若想要继续维系着「蜕升」法则的存在…
需要的是引导新的繁星文明，走上六条路径，以文明的意志，让「蜕升」永存。
“至少，我会做到我能够做到的一切…”
洛泠的眼神愈发坚毅，尽管前路未知，但她愿意相信文明自身的韧性，因为她已经亲眼见证过无数的挣扎，只为了在绝望中凿出一缕微弱渺茫的希望。
如今的她所做的，就是像过去的瑶姬一样，为新的文明提供一座强大到能够呵护文明发展的摇篮，一座全新的“长生天”。
小树苗在继续生长，但在洛泠的手上，没有再像过去的“长生天” 一样，化作一株能够笼罩世界的参天巨树-----瑶姬之所以让“长生天”生长至此，是因为她穷极想象力便只是如此。
而洛泠手上拥有的，是源自于母亲蜕升，更加成熟的世界构成。
这是只属于她的，蜕升之树。
当小树苗成长到几乎笼罩整座步入真实的星海之时，便开始抽离枝丫，蔓延生长，茂密的树冠分出无数的支线，就像曾经瓦尔哈拉的「世界树」。
在纠葛交缠之后，这些分支孕育出各自的世界泡，汇聚成无数的世界，相互联系又互相隔绝，这是大夏帝城的各处地界。
更加重要的是，每一个世界泡都独立存在，但在蜕升之树的世界分支上，同一个世界泡却孕育着更多的可能。
一旦出现某种糟糕到难以挽回的情况，世界泡会直接消亡，直接走入另一条可能的世界线上------源自于维多利亚的界限坍塌，尽管很多悲剧因为界限坍塌而出现，但不得不承认的是，确实规避了不少恐怖的灾难。 同时，洛泠为所有的世界保留了最后一丝机会，蜕升之树的根部，存在着一个次元相当薄弱的位置，只需要动用「蜕升」的力量轻轻一碰，就能够打开次元之门。
或许，在遥远到难以企及的未来里，蜕升之树再度面临无可挽回的灾难，至少这扇门能够留下一丝逃出生天的机会------可能会失败，但终究不会被困死在绝望之中。
与哥伦比亚一般。
至此，新世界，「蜕升之树」彻底落成，在虚无的湮灭之中，如恒星一般带来希望的光芒，并且不再渺茫，文明将在此继续延续下去，直到彻底「蜕升」的到来。
洛泠稍稍仰头，望向遥不可及的「蜕升之树」顶点的位置，嘴角微微勾起，
“现在，该让‘我们‘回家了
最先从「末日」之中挽回的是洛泠的“家园”，直接坐落在「蜕升之树」树冠的最高处，如天穹一般笼罩着整株「蜕升之树」
但几座起源之地并没有被洛泠立刻挽回并安置在「蜕升之树」上，因为很有可能会承受不住「蜕升」的法则-----即便「蜕升」是从繁星文明之中诞生的神祇，但并不意味着「蜕升」全无害处。
绝对的规则带来绝对的灾难，「蜕升」同样没有例外，作为两位神祇的拥有者，洛泠深知神祇本质的可怕之处，哪怕「蜕升」的出现是人类的希望。
在不当的情况下，也可能会化作另一项绝望。
“家园”之中的所有存在，几乎都是洛泠力量延伸的一部分，所以不需要担心这一点，但其他起源之地上的人类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因此，他们需要的是“重获新生”。
“走上…神祇的道路。”
一只幽暗深邃的眼眸，一只璀璨星芒的眼眸，在这样一双眼睛的注视之中，四大起源之地开始在「蜕升之树」的各个世界泡上扎根。
但不一样的是，所有的人类在这一刻都陷入了沉睡，他们进入了同一个梦境。
一道虚妄遥不可及的身影出现在所有人的梦境之中，轻声呢喃低语，为他们赋予了一丝神祇的意志，引导着他们走上新的路径。
是所有人，包括并不限于曾经的觉醒者。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的尝试，连过去的蜕升都没敢如此行事，但在「蜕升」法则之下并非全无可能，并且于「蜕升之树」上，一旦尝试出现问题，就能够直接进行回溯。
在创世之初，回溯需要的代价微乎其微，洛泠完全能够独立肩负。
但在之后出现类似的情况，就需要文明本身的积累了。
所有人都掌握“钥匙”会是一种怎样的盛况，洛泠不知道，但她很快就会知道。
于「蜕升」初临之时，神祇的低语呢喃如醍醐灌顶，但也有一部分较为强大的存在能够察觉到其中的细思极恐之处，但却无力违抗。
直到悠悠梦醒之时，「蜕升之树」已经彻底落成，文明的延续即将继续，但永恒或者是短暂…需要依靠的是文明自己本身的毅力。
洛泠缓缓地合上了双眼，她竟感到了一丝疲乏。
于似有若无的恍惚之间，她置身于一处一望无际的旷野之中，遥远的天际线上飘着些许轻薄的蓝云，碧翠的绿野遍布于视野之中。
洛泠的脑海里依稀能够有些印象，她觉得自己应该往前走，所以便迈开步伐，向前走去。
可才走出几步，遍地绿野刹那之间便化作苍白一片，白茫茫的大地之上，交织着白到恐怖的菌丝，白发的娇小少女依偎在一座水晶十字棺的旁边，似乎是在沉睡着。
直到洛泠靠近之时，少女睁开了双眼，微微地向她笑了笑。
洛泠通过白发少女灰白色的眼眸，看到了自己如今的模样。
一个看起来很不起眼，留着黑色长发，却又被过长的刘海掩去大部分容颜而略显阴郁的少女。
再往前走去，孤零零的十字架坐落在视野的中心，周围全是紫色的荆棘，开满了艳丽却毒辣的花朵。
十字架旁边靠着一名紫发女子，她轻吟娇声，抬起手伸了个懒腰，高挑而丰满的身材一览无遗，微微睁开的嫣紫眼眸微挑俯视之余，又带着一丝丝诱惑又致命的妩媚之意，一眼沉沦。
无数的蛛网遍布，如同永远无法逃脱的深渊。
洛泠只不过是稍微恍惚些许，便是沧海桑田略过，见到一名青翠长发的少女坐在海崖的边缘，带着腥咸的微风轻轻拂过，远处是青翠满盈，连绵不绝的山峰，些许云雾缭绕。
少女衣着轻盈，轻风撩起了她的发梢，精致的侧颜犹如森中精灵般灵动俏皮，她微微侧脸，一双映着草木绿野的眼眸带着婉转的笑意，向洛泠微微颔首致意。
下一刻，海浪滔天，汹涌的浪潮将一切全部淹没，连同洛泠一起。
洛泠本以为她会沉入海底，下意识闭上了双眼，可却在此时此刻感受一种孤寂沉默的氛围在周围涌动着，她睁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寂寥与空灵，满眼黄沙飘散，荒芜破败。
一条已然干涸，枯骨铺就的河床在这无尽荒漠之中成为了唯一的色彩，只不过这抹色彩并没有为眼前的画面增添几分生气，反而多出淡淡的血煞之意。
娇小的少女坐在河床的岸边，九条虚幻的蓬松大尾巴在她的身后探出，一种极缓的速度摆动着，与此同时，一道空灵的旋律在洛泠的耳畔盘旋着，仿佛情人在诉说着无所适从的孤寂。
狐尾少女抬眼之时，樱红色的唯美眼眸彻底夺取了所有聚焦于她的目光，一种沉重的悲伤油然而生，仿佛在这一刻，所有注视着她的存在，都能够与她共同感受着这千万年之久的孤苦。
不过，在望向洛泠的时候，狐尾少女世间绝无仅有的容颜之中，绽放出动人心魄的笑颜，刹那之间，无论是多少岁月蹉跪的过往都已消散，所有的等待都得到了最圆满的结果。
洛泠站在原地，这一次她没有走动，也没有恍惚，沉默地看着周围的景色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漫长的时间长河。
无数的莲花灯在这条浩瀚却平静的河流之中缓缓向远方驶去，但这一次，与之前全然不同的是，所有的莲花灯上皆是空白，哪怕是遥远的彼岸，都见不到半分色彩。
没有漆黑的虚无，没有璀璨的希望，有的是未知的远方，无从知晓的未来。
曾经「末日」以绝望笼罩着这个世界的未来，整个宇宙的终局，此时此刻终于悄然散去，尽管迎来的并不是希望的耀眼曙光，但…至少是能够走向的未来。
时空彼岸的空灵少女站在河岸之畔，她的目光直勾勾地望向远方，哪怕洛泠已经站在她的身边，却像是全无察觉的模样。
她紧盯着彼岸，平缓淡然的神情之中，却是暗含着些许激动乃至几近落泪的情绪，
“这就是，我们的未来…”
最终的最终，恐怖的虚无与湮灭终于抵达。
洛泠见到了一名可怕的恐怖恶鬼，遍布全身的青黑色鳞片，狰狞邪异又不失美感的面孔，一双泛着暗金色泽的竖瞳直勾勾地注视着洛泠，向她抬起满手鳞片的利爪。
洛泠伸出手掌，却是直接与狰狞的利爪交错而过，如同地狱归来的恶鬼一般的少女渐渐消散，一切都走到了尽头，直到重归现世。
现世，依旧是「末日」降临的绝望时刻。
但…希望的曙光已然出现，并且不再如过去一般渺茫，反而触手可及。
「蜕升之树」。
作为另一位神祇的世界，艰难地在「末日」彻底降临的宇宙之中，腾出了一处苟延残喘之地，但并不是只能绝望地等待「末日」的降临。
洛泠穷尽了所有的救世之道，为「蜕升之树」开辟出一条…属于文明的道路。
利用她留下来的手段，栖息于其中的文明能够以自己的意志与力量，借由「蜕升」的神祇，对抗着「末日」的蔓延。
其中文明的强大能够让「蜕升」神祇变得更强，强大的「蜕升」神祇又能为其中的路径带来更多的力量，一直维持下去，或许终有一日，能够见到彻底战胜「末日」的一天。
“我好像…成功了，吗？”
于永恒漆黑的虚无之中，洛泠的目光悠悠地望向「蜕升之树」，充斥着复杂的情绪。
她不知道，也没办法知道。
弱小，渺茫，脆弱....
洛泠可以用无数类似的形容词来描绘「蜕升之树」的现状，但无可否认的是，这是前所未有的成就，过去从来没有任何存在创造过，未来也很有可能没有能够与她比肩的成果。
与此同时，洛泠能够感受到，除了她之外，还有其他的目光，正在注视着此时此刻的「蜕升之树」。
或好奇，或忌惮，或贪婪.・・・・
这个本不起眼的，甚至有可能因为「末日」降临而被彻底无意义化，永远被遗忘在角落的宇宙，因为过去的神祇蜕升竭尽所能的救世行动，引来了不知多少存在的窥视。
不仅仅是与奈亚类似的外神而已。
但是，在这些目光之中，却有十二道…最为瞩目。
洛泠在重建路径之时，再度从他们手上借取了各自能力的一部分特质，铸就出更多的“小盒子”与“钥匙”，并以这些路径，让凡人的生灵能够完成与神祇「末日」的抗衡。
这般奇迹在过去他们曾经见证过，只不过紧随其后的彻底失败却要更加瞩目。
如今…再度出现的奇迹，无论他们是否具备人格化体现，亦或是仅仅只是本能的意识，都为这一幕的出现而由衷地感到震撼，因为只有他们才最清楚神祇的本质。
更清楚，想要化解恐怖的神祇之灾，哪怕是解决的方向，都难以追寻。
而现在，洛泠却做到了。
即便没有彻底解决，只不过给出了解决的道路…
但这一份成就，依旧足以让所有神祇都为之震颤，尤其是类似于奈亚这种经历过神祇之灾并为拯救世界而努力过的神祇，更清楚想要达成这种局面，究竟如何之艰难。
称之为绝无仅有的“奇迹”也不为过。
可，代价是什么？
不可能没有代价，哪怕是神祇本身。
洛泠只觉得很困，很累，很疲惫。
她微微合着眼眸，依偎着「蜕升之树」，沉重的困乏之意一阵又一阵地袭来，把她的思绪向着迷离的方向拉去，又开始飘散。
过往的一切如走马灯般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逝，只是…就要随着她的沉眠，这些对她而言弥足珍贵的一切，都要就此消散。
就在这时，一名少女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唤道，
“嘿！ »
洛泠骤然惊醒，可困乏疲惫之意依旧充斥着她的全部，让她怎么也睁不开双眼，看不清少女的模样。
“小洛泠，别睡啦，还有人在等着你呢，千万可不能辜负她们呀！ ”
轻灵的嗓音是这样的熟悉，这样的温暖，以至于连逐渐开始遗忘一切的洛泠，都能够从埋在脑海深处，行将消亡的记忆之中，找出这位存在。
她微微张口，嗓音欲言又止，似乎有千言万语，但最终只汇作短短的一句话，她第一次-----只希望不是最后一次，呼唤着这位存在，
”母亲...”
名为“蜕升”的少女却只是拍了拍洛泠的肩膀，盈盈地笑着，然后轻声说道，
“这一次…作为母亲的我，会陪着你长大。”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洛泠缓缓地合上了沉重的双眸，但嘴角却是微微勾起了一抹安心的幅度。
“这是一个久远的传说。”
“在很久很久之前，久远到整个宇宙都是漆黑与虚无，什么都不存在。”
“就在一片混沌之间，七位创世女神以七日创世。”
“第一日, “第二日, “第三日, “第四日, “第五日, “第六日,
第一位创世女神 第二位创世女神 第三位创世女神 第四位创世女神 第五位创世女神 第六位创世女神
「白魔女」创造了「万灵」与「寂亡」，芸芸众生拥有了生命，与生老病死的轮回。”
「紫珠」又为空寂的虚无制定了「秩序」与「混沌」，太阳的东升西落，大地的四季回转，天地万物从此被恒定。”
「乌莺」向整个世界挥洒着「元素」与「灾厄」，彻底祛除了过往无数岁月的寂寥，波澜壮阔的画卷被缓缓展开。”
「有苏铃」为沉眠的众生带来了「游梦」与「噩魇」，结束了浑浑噩噩的徘徊，每一个人都能够得到自己独一无二的灵魂。”
「仙女」裁定众生的命运，所有人的「彼岸」与「今生」都从他的手上织出，流转于他所创造的时间长河之中。”
「漆黑龙娘」拿起一柄天平，衡量着众生的「审判」与「罪棘」，以雷霆之势断绝世间滋生蔓延的罪恶。”
“第七日…最后一位创世女神，他什么都没有留下。有人说是他创造了其他的六位创世女神，又有人说是六位创世女神创造了他。只是，关于他做了什么，他成为了什么，却没有人知道。” 柔美的修女合上了手上的经典，脸上挂着慈爱的微笑，望向布道台之下叽叽喳喳的小修女们。
小修女们听故事都听得入了迷，全然忘记了今日是要过来选择她们所侍奉的创世女神。
直到好一会之后，才有人举手问道，
“亚莉莎婆婆，您是侍奉哪位创世女神？”
被称为“亚莉莎婆婆”的柔美修女微微一愣，随后便说道，“我侍奉的是最后一位创世女神，但现在的你们选不了哦，她的道路…可是很难的。”
 “哦。”
稚嫩的嗓音略显失望，但很快便被更加嘈杂的叽叽喳喳声盖了过去，她们围在教堂大厅周围的各个创世女神雕像旁边，相互讨论着该如何选择。
看到场面已经稳定了下来，亚莉莎轻笑一声，然后从布道台上走了下来。
但还没等她下来，就听到一道轻盈空灵的嗓音在背后响起，
“修女小姐，请问…你觉得她该选择哪位创世女神呢？”
被叫住的亚莉莎一怔，然后转身望去，只见到一名清秀少女坐在布道台旁边的位置上，动作姿态却是有些随意。
亚莉莎从来没有见过这名少女，却莫名地感到熟悉，便出声问着，
“您说的是...”
“她。”
少女稍微让了个位置，这才露出一直躲在她身后的小女孩。
怯生生的黑发女孩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模样，一袭柔顺的黑发尤为夺目，过长的刘海却是遮挡了她大半的容颜，看起来颇有些许阴郁的感觉。 小女孩微微抬起头，看着亚莉莎的目光带着些许困惑，似乎是觉得亚莉莎似曾相识，一时半会却又想不起来，皱着小眉头的模样颇为可爱。 但是，在看到这名小女孩的时候，亚莉莎却难掩神情之中的震惊，她直勾勾地看着对方，些许沉默之后，说道，
“请问…她是？”
“她呀，是我的女儿。"少女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说道，“别怕，老妈这是带你回家呢。
“快看看呀，小洛泠，你已经成功地拯救了这个世界。
“最后，是你赢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