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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让我是绝世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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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谁让我是绝世天才》是一部以武侠为背景的小说,讲述了主人公明纵衣的成长与探寻过程。他被描绘为一个拥有绝世天赋的角色,能够迅速掌握武技和功法,但因出生在一个低武世界,无法实现自己的潜力。

故事开始时,明纵衣因其天赋在平凡的生活中感到窘迫和号召,他渴望能投胎到玄幻世界,真切地体验实力的迅猛提升。他的内心深处有对命运的反抗,曾向命运发出挑战。在一次奔跑中,明纵衣发现了自己的责任与担当,对他所爱之人的极度保护欲。

接下来的情节中,明纵衣因为一盒露华百英粉与女侠沐玲产生联系,步入太玄门,从此展开了一段新的修行生活。在太玄门内,主人公接触到各类修行功法,比如太玄神功、璀璨经等,还遇到各种各样的人物,如屈沉、萧天荒及古然等,他们或是师长或是前辈,均对主人公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整个故事不仅涵盖了少年对自我认知和命运挑战的探索,也围绕武学、性别认同等主题逐步展开,描绘出了复杂而又鲜活的角色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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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mat Plain Te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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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chived Date 2024-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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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thor 偏爱枕惊鸿二字
Region 中国大陆
Date 未知
Tags 武侠, 成长, 性别认同, 修行, 奇幻

本文由多元性别中文数字档案馆归档整理,仅供存档使用。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正文

谁让我是绝世天才 作者:偏爱枕惊鸿二字

简介:

明纵衣是个绝世天才。

任何武技功法一看就会,一学就精,奥义精妙信手拈来,推陈出新轻而易举。

他如果投胎到玄幻世界,必然能横推诸天万界,威慑八荒,称无敌言不朽。

可惜......他出生在个低武世界,天天被人海战术打得嗷嗷叫。

“有本事让我投胎到玄幻世界!我把你们都鲨了!”

“师姐救我!”

(PS 武侠日常向,已有五本完本书,合计六百万字,可放心追读)

第一卷 太玄门徒

楔子 人不能为了命连钱都不要啊

气喘吁吁的明纵衣回头望去,远处的身影闲庭散步,不急不慢,他心生绝望,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留个体面,当下不再奔跑,有气无力的走了两步,在一张石桌边坐下,伸手从粗布麻衣里取出了做工精致的盒子,将其摆在了石桌的中央。

约莫几秒的功夫,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慢悠悠荡了过来,明眸皓齿,双眼灵动,背后背着把长剑,如今脸上正挂着几分玩味的笑容,不同于喘成交粮时心有余而力不足中年男人的明纵衣,她不紧不慢,呼吸平稳,尽显从容。

“跑啊,怎么不跑了?给我跑!”

逃跑无果,选择给自己留个体面的明纵衣叹息一声,拱手道:“女侠,你行行好,这东西要是带不回去,我怕是要被拆了骨头。”

少女微微昂起下巴,笑道:“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这盒露华百英粉,胭脂铺的店家说了是近些日子来最后一盒,我们二人一同出声要购买此物,到底是谁得,完全可以商量商量,你丢下钱抓走东西就跑,又是为何?害怕我强抢不成?”

明纵衣沉吟片刻,说道:“我家小姐三日后要去见她的心上人,她的心上人将要进京赶考,那天怕是仅剩的机会,我家小姐自然想以最好的状态去迎接,这露华百英粉我势在必得,若有得罪,多多包涵。”

少女若有所思,说道:“原来如此,难怪你抓起东西就跑,原来是为了自家小姐着想。”

明纵衣沉重的摇了摇头。

“其实......是为了我自己好。”

少女顿时来了兴致,问道:

“此话怎讲?”

明纵衣露出了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沧桑之色,说道:“我家小姐说,若是我没能得到露华百英粉,导致她最终表露心意失败反被拒绝,那就是我的责任。”

“怎么?”少女微微皱起眉头,“难不成还要打你?”

“不。”明纵衣说:“她说如果因为此事导致不成,那么我要承担责任,得娶她。”

“w(゚Д゚)w”

这莫名的逻辑忽然的转折强硬的白给震撼了少女,她瞪大明亮的眼睛,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你很震惊,但在这之前,我需要为你介绍一下我家小姐。”明纵衣的神色更沧桑了,说道:“她一百六。”

闻言,连鞋算头发四舍五入外加嘴硬才堪堪达到一米六的少女顿时不爽起来,说道:“一米六怎么了,一米六也很高了好吗!”

“我说的不是身高。”

“......”少女沉默了一会,磕磕绊绊道:“啊......怎么说呢,那可能确实有些重了,可能是膳食的问题,勤加锻炼一下的话,肯定能减下去......你家小姐多高啊?”

“两件事。”明纵衣说道:“首先,她比你还矮一点,其次,虽然是体重,但单位不是斤。”

“.......?”

少女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她没有开口,以沉默来宣泄自己的疑惑,对此,明纵衣一言不发,同样用沉默回答了她,表示自己不是在开玩笑。

一百六十......不是斤?!

“我完全理解了......”

少女神色沉重的点了点头,同时理解了这件事,故事中的那位进京赶考的心上人,以及为什么明纵衣如此慌张。

她伸出三根手指,随后收起一根。

“三件事,首先,这露华百英粉应该给我,因为这个体重,别说是露华百英粉,就是洛神心都救不回来。”

洛神心,传说中的神物,可保女子容颜不老,经常被化妆品商家碰瓷。

“别开玩笑了!”闻言,明纵衣顿时跳脚,“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么多,还不是为了这盒露华百英粉,有没有用是她的事,带不回去我可就要出事了!”

然而少女不理会他,平静收起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如果你不是傻子的话,应该明白问题不在露华百英粉上,我看你长得还可以,多少能理解你家小姐,这盒露华百英粉,还有那个三天后的心上人,只怕都是幌子,所以这东西,给你也没用。”

明纵衣闻言如丧考妣,哭丧着脸道:“那种事不要啊,三百二十斤什么的,至少也该减个半吧......”

“第三。”少女收回了最后一根手指,“我不知道你家小姐口中的那个心上人是真是假,到底存不存在,但假如他存在,那么他是个聪明人,不论进京赶考是真是假,都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你明白吗?”

明纵衣顿时收起哭丧之色,斜眼道:“我要是有钱,哪里还用得着担心这些。”

“这就不是我的事了。”少女施施然留下钱,用于从明纵衣手中购买这露华百英粉,伸手摸向那个盒子,“但你也应该明白,根本就不是这盒粉的问题,与其进行无谓的挣扎,不如早点认清现实......”

正当她快要摸到盒子时,明纵衣猛地伸出手,摁住了那个盒子。

“......干什么啊,我不是和你说的很清楚了吗!”

“话虽如此,但是好死不如赖活着,能活一天是一天!这东西交上去我还能苟活一会,交不上去我就只能大喊一声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了!”

少女的手摸到了盒子,神色逐渐狰狞。

“放手!我几个月才下这么一次山,错过这一次下次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赖活着不如好死!是男人的话就给我面对现实!”

“我不放!除非你能帮我想个办法!”

“想个毛啊!三百二十斤的姑娘天下哪里找啊!你赚大了!人不能为了命连钱都不要啊!”

“你也知道三百二十斤压下来我就死了啊!怎么还能说出如此冰冷无情的话来,放手!这盒露华百英粉我不可能给你!”

“给我放手!”

两人陷入了僵持,少女有武艺在身,真要动手的话也就是一念之间,但她自然不会对普通人动手,且若是太用力,这盒子指不定得散架,里面的东西要是撒出来,可就没地方哭了。

【“可恶......三百二十斤的威慑力就如此之大吗!得想个办法!”】

少女念头一转,福至心灵,一下子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我给你谋一条出路如何!”

第一章 天煞孤星

“他妈的,这下该怎么跟大师兄交待......”

沐玲停下脚步,眺望而去,已经看见了太玄山上缠绕的云雾,快要回到师门了。

明纵衣跟在她身后,背着两份行囊,神色自然。

“快到了吗?”

“啊......快到了。”沐玲本来想在后面接一句我的死期,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多日之前,她和明纵衣争夺一盒露华百英粉,为了使得对方松手,决定哄骗一下他,说要为他谋一条出路,这条出路......就是拜入她的师门。

天可怜见,那绝对是她情急之下顺手画的一张大饼,只是为了转移明纵衣的注意力,从他手中夺过盒子,没想到明纵衣的胃口这么好,硬生生把那张大饼吃下去了......

明纵衣,无父无母,孤儿一个,身边没什么亲朋好友,天煞孤星,没有积蓄,没有家产,浑身上下一件衣服两钱银子,说走就走,说好听点是洒落浪子,随时能来一趟说走就走的旅行,说难听点就是人生已经无可救药,就等着出门被大卡车来一下remake到异世界上演一出杀与操之歌。

那时候,她和明纵衣认识不足一刻钟,双方交谈时长勉强一炷香,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十六岁的家伙,毅然决然抛开生他养他十六年的故乡,连家也不回一趟,抄着那盒露华百英粉就和沐玲跑路了,态度之积极,一度让沐玲怀疑到底谁才是太玄门的弟子。

否则这个年纪的人,哪有可能什么准备都不做,不和家人商量,也不准备些盘缠,说跑路就跑路?

或许......这就是三百二十斤的压迫感。

沐玲牛已经吹出去了,什么‘来太玄门我罩你’‘去太玄山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沐玲是太玄山扛把子’‘江湖人称太玄七十七飘’,当下只能硬着头皮把明纵衣带了回来。

她了解自家大师兄,以他的性格,就算明纵衣根骨悟性皆是下品,他们也不会把明纵衣赶走,听了他的身世遭遇————指被三百二十斤惦记,年纪轻轻天煞孤星毫无依靠且最后的工作也因为自己丢了之后,至少会为他介绍一些生计,问题是自己,到时候肯定要挨骂,因为一盒粉,把事情闹成这样......

念及此事,她无精打采起来......但沐玲何许人也,正所谓读书练功有气无力,偷懒耍滑百般成就,立刻开始琢磨起了此事。

“喂,千斤顶,你过来。”她招呼了一下,叫来了明纵衣————这两人都不是什么有素质的主,互相给彼此起了不礼貌的外号。

她故作严肃道:“你这个年纪,身上没有武学底子,再开始练武的话怕是很迟了,虽说有我的面子在里面,但这事还是很不好办啊。”

明纵衣对此反应很大。

“......都到这里了,你不会跟我说要我回去吧?!”

“你急什么!我又没说不行,我是这么不靠谱的人吗!”沐玲咳嗽一声,厚着脸皮说道:“是这样......我师门这边,师傅出门远游了,门中一切事务都交给了大师兄,他有权代师收徒,同时也要代师传艺,他这个人是烂好人,大冤种,你这个年纪了,不太好习武,从客观条件来讲不太好进我师门,但如果你把自己的身世编的凄惨一点,大师兄一心软,说不定就把你收进去了......你懂吗?”

——————这是谎言。

事实上,不论明纵衣的身世如何,都不会影响那位大师兄的判断,沐玲有自己的心机在,比起‘和别人抢化妆品一时之下着急许下了不靠谱的承诺并害的别人丢了工作’,‘救下了家破人亡的美少年’显然加分一百倍,前者大概率要挨骂,挨完骂还得被关禁闭,后者......如果能骗过去的话,说不定还有奖励!

她并不担心这谎言被揭穿,只要能骗过去一时就好了,明纵衣这个年纪,不可能再去习武了,不会真的拜入师门,以后自然不会有接触,除非......是个绝世天才。

明纵衣露出沉思之色。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眼看明纵衣也是个上道的主,沐玲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那我们先对一下,到时候可别说差了。”

————沐玲的本意是,让明纵衣给他自己编个凄惨的身世。

明纵衣沉声道:“那我就和他说,我被一个三百六十斤的女人盯上了!”

“......?”

“不够吗?那四百斤!”

“不......不不不,为什么是体重变重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的意思是,让你的身世凄惨些,更引人同情。”

“五百斤!”

“完全没在听人说话啊!你脑子里就只有这个吗!你以为被五百斤盯上就很凄惨了吗,我要的不是这种凄惨啊!是那种死爹死母死妻死子的凄惨啊!”

无父无母无妻无子但真的被三百二十斤盯上过的明纵衣神色凝重,说道:“我觉得还是被五百斤盯上凄惨一些,你大师兄是男人的话,应该会懂。”

“......随便你吧。”沐玲活了十六年,第一次见到比自己还要不靠谱的人,十分心累。

两人交谈之间,朦胧的太玄山逐渐清晰了,依稀可见山上几座不那么气派的建筑,加上此地地处偏僻,人烟稀少,明纵衣心中多少有了点猜测。

“我们太玄门祖上也曾阔绰过的。”或许是谈及师门,沐玲脸上露出了些许正经的神色,她遥望着山岳,说道:“可惜......”

明纵衣问道:“可惜什么?”

沐玲叹息道:“我师父的师父,也就是师祖,四十九年前与人论剑,败了,答应封山五十年,对方不允许我们太玄门广收门徒,不允许门下弟子公开行走江湖,田地和生意慢慢的也少了,产业也都被人收走,山门都被迫迁移了一次,直至今日,变成了这番模样。”

明纵衣摸摸下巴,说道:“封山五十年......这么说就只差一年了?”

“是啊。”

“看来你们是在等我。”明纵衣微微昂起下巴,声音中透露出一百分的自信,“在这个时候,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成为中兴之祖!”

“三百二十斤都顶不了,还想顶什么?”沐玲小踢了一下明纵衣,“有做梦的功夫,不如给自己编个凄惨点的身世!”

“那......六百斤?!”

“我他妈的就知道......”

第二章 屈沉

“上山的路不是这一条吗?”

蜿蜒曲折的台阶上有着些许落叶,明纵衣顺着台阶望去,一直绵延到上方的建筑,他很确信这就是上山的路,但沐玲径直走过,并不停留。

“跟我走吧,今天是初四,这个时间,大师兄不在山上。”

明纵衣满心疑惑,但还是跟着沐玲走了,听对方的意思,显然现在太玄门是由那位大师兄做主,不过什么叫‘今天是初四,这个时间不在山上’,这是什么特殊时间点,在做什么固定的事吗?

二人经过太玄山,又走了小半里路,远远望见了一个村落。

明纵衣低声道:“这地方居然还有人住......”

难怪他有此发言,不论沐玲说的有多好听,太玄山祖上几度辉煌,都难以改变它现在几乎是一座荒山的事实,地处偏僻,远离人烟,交通不便,结果这种地方,居然还有一个村落......虽然不大,但也让明纵衣有些惊讶。

“你说的是,但留在这里的人,都是没有选择的人。”

沐玲开口,让明纵衣想到了自己,是被某个恐怖到难以直视的存在盯上,不得不连夜跑路,跟着才认识一个照面的沐玲来到了这里,当月的工钱都还没结......算了,似乎还不如那露华百英粉,不能算是很亏。

两人靠近村落,村子内没什么人,十分寂静,只有几条吃百家饭长大的狗懒洋洋的趴在村口晒着太阳,毛发有些杂乱,并不光滑。

“这村地处偏僻,年龄合适的,全都外出谋生了,留下一堆老人小孩呆在这里,逢年过节都未必能回来一趟,千万种思念,也只能寄托在一封家书上。”沐玲解释道:“可偏偏识字的人也没有几个,所以大师兄每个月的初四和十九都会来村里一趟,初四替他们写家书,十九那会,去一趟城内,把回信带回来。”

沐玲说着,忽然努了努下巴,以此示意明纵衣。

“你看,那就是我们太玄门的大师兄。”

明纵衣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只见一张粗糙的石桌边,人声鼎沸,十来个老妪牵着自己的小孙子小孙女,围在一个提着笔的青年身侧。

那青年神色温和,穿着一身素青色的道袍,留着四方髻,脸上始终挂着一丝平淡的笑意,正在与一边的老妇人交谈,手中的笔不曾停下。

他似乎注意到了明纵衣和沐玲的目光,抬起头来往这边看了一眼,微微点头,随后就将注意力放回到了手中的事。

“等着吧。”沐玲说道:“看起来他那边还要处理一阵。”

明纵衣问道:“你家大师兄怎么称呼?”

“屈沉......怎么,你想套个近乎,上去先来一句屈师兄?”

“这管用?”

“嗯......估计不行。”沐玲咳嗽了一声,开始悄悄给明纵衣打预防针,“不过你放心,就算进不了我们师门,大师兄也会给你安排个差事的,不论如何,绝对帮你摆脱三百二十斤的魔掌!”

“那就好......”谈及此事,明纵衣心有余悸。

沐玲倒是有些懂那位三百二十斤的小姐,初见之时,明纵衣虽然穿着朴素,但目若灿星,生的神清骨秀,俊逸潇洒,一看就知道过几年必然是个去青楼能让花魁倒出钱的主,换成她是那个三百二十斤的,肯定也得有些想法。

二人在一边等待了大半个时辰,沐玲闲得无聊,去村口拉了条大黄狗过来一通乱摸,完事了又拿出从城里买的零嘴去调戏村里的小孩子,逗了半天结果还是自己吃了,给人家孩子急的哇哇大哭,完事了也没有要道歉补偿的意思,在一边嬉皮笑脸,直到被屈沉若有若无的扫了一眼,这才急匆匆追上去赔礼道歉,心痛的拿出零嘴逗孩子开心。

相比起来,明纵衣的定力就好上许多,大半个时辰都立在原地静静思考,没什么多余的动作,他拥有超乎常人的忍耐力和专注力,能够高度集中注意力,最长可达三个小时。

终于,屈沉收好了所有的家书,他缓步走来,神色虽然平静,却莫名给人亲近之感。

“阿玲,这位是......”

“这就说来话长了......”沐玲拉长了声音,脑子里不知闪过多少念头,看样子似乎还是没放弃她的‘凄惨身世大作战’,但明纵衣先她一步开口了。

“屈先生,我姓明,名纵衣,从陇州信阳城而来,希望能拜入太玄门下。”

————那帮老妪叫屈沉小屈先生,叫先生以示尊重,加上个小估计是说年龄,毕竟她们这个年纪,真叫屈先生屈沉也有些遭不住,但明纵衣自然不能这么叫。

————太玄门封山四十九年,不得广开山门招收弟子,不得‘广开山门’,而不是不能收弟子,屈沉也好,沐玲也罢,一看年纪就知道都是后来收进来的。

“陇州信阳城......”屈沉若有所思,目光落在沐玲身上,只短短一瞬,又很快到了明纵衣这边。

“明兄弟。”他温言细语,好声相劝,“非在下妄言,太玄门乃是江湖门派,门中弟子以习武为主,明兄弟这般年纪,若要再说习武,恐是迟了,白白误了前程,我家小妹不靠谱的紧,不知与你说了什么......”

沐玲闻言有些不服气,想要顶两句嘴,但明纵衣依然先她一步开口,他笑道:“我相信事在人为。”

“事在人为......也是。”屈沉沉吟片刻,问道:“但此事,非同小可,明兄弟可告知过家中长辈?”

“无父无母,没有长辈,全凭自己做主。”

屈沉若有所思,他看了一眼沐玲,从对方的表情中读出了什么,神色柔和了些许。

“我太玄封山四十有九,门丁凋零,自无拒绝之理,但明兄弟也该对武学一道有所了解,莫要只凭一时喜好决定人生......这样,阿玲,你带明兄弟上山,和他讲一下年纪对修行的影响......我今日要去一趟城中,大概亥时才回......”

屈沉说着,扬了扬手中的家书。

“到时候,我和明兄弟再聊聊。”

第三章 全由自己做主

“年龄大就不能习武吗?”

走在回程的路上,其实只有十六岁,还是个青葱少年的明纵衣如此发问。

“你这个问题问的不好。”沐玲说:“没悟性,没根骨就不能习武吗,这种问题就好比女人能不能穿重甲当重甲骑兵,三百二十斤能不能去青楼当花魁,如果你是单纯的问能不能,那我的答案是能,当然是能,女人也能穿上重甲骑上马,三百二十斤也大可以上青楼当花魁,但能做好吗?根本不可能,也不推荐,不建议。”

明纵衣认真道:“女人的身体素质差所以不太建议穿重甲,三百二十斤太重了,根本就是个球,硬说好看也不可能,所以难以在青楼当花魁,我都能理解,但为什么年纪大了,就不建议习武呢?”

“那就涉及‘根骨’一说。”沐玲道:“习武习武,无非就是看根骨,悟性,天性,天性这点暂且抛开不谈,然后悟性这玩意,太玄了,也说不准,所以最看重的其实还是根骨,而根骨再进一步讲,其实就是经脉。”

“年纪大了,根骨就变差了?”

“不是,根骨不会自己发生巨大的变化。”

“那......?”

“这就是问题,因为根骨居然没变。”

明纵衣心中一动,说道:“你的意思是......根骨能变?”

“准确来说是经脉,能变,当然能变,而且是必须得变,必须得经过后天的塑造。”

沐玲伸出一根手指,说道:“修行内功,无非就是在体内运动内息,流经经脉,壮大内息......但没有人的经脉天生就长成一副适合运转内功的模样,因此,在年龄小的时候,经脉没有定型,都需要修行一些特定的内功,对经脉进行诱导定型,并冲开其中的杂质,使其变为适合修行的模样,但年纪大了,一旦到达十五岁以上,经脉定型,杂质沉淀,就很难再通过修行内功改变经脉,从而提升自己的根骨,所以说,如果十五岁还没开始修行,那么基本也不可能再练出什么名堂。”

明纵衣不死心,说道:“可我听说书人说,藏太祖十九岁才开始习武,后来却成了古往今来唯一的大纵横境。”

“是有这样的说法......”沐玲看着明纵衣,用较为委婉的语气说道:“这世界上有这么一些人,他们的经脉天生就长成一副报恩的模样,用俗话讲就是老天爷赏饭吃,修行内功一日千里,藏太祖就是这样的人,传说中的绝世天才......你觉得你是吗?”

明纵衣并不气馁,他认真道:“不管我是不是,我相信事在人为。”

眼看明纵衣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沐玲叹息一声,终于憋不住了。

她和盘托出,没有再隐瞒。

“好了......真没办法,和你说吧,其实我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你加入太玄门,当然,不是说我不想让你进来,你这千斤顶长的还挺养眼,但说真的,十五岁之后再修行内功,何止是难如登天,我一开始就断定你不可能加入太玄门,当时和你这么说,其实是为了那盒粉,其实真实目的是想让大师兄给你在城里找个差事,但如果你现在真的非要拜入,大师兄那么好说话的人,我也不知道最后会变成什么样......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真的会耽误人的一生,偏偏你这家伙年纪小又无父无母,连个能商量的长辈都没有,要是真的因此蹉跎了年岁,我可担不起这个罪过。”

明纵衣并不意外,他的观察力不弱,早就在沐玲的预防针中感觉到了一些东西。

“就算我真的因此蹉跎了岁月,也不会赖在你身上的。”明纵衣看向远处的太玄山,“我无父无母,没有长辈,一切全由自己做主,所做出的一切决定,都是无悔的,跟随本心的抉择,如果真有什么恶果,也是我自己吞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沐玲顿了顿,厚着脸皮道:“就是......如果大师兄问你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你能不能说是你自己见我像是个江湖人士,为了摆脱三百二十斤的魔掌,主动来找我,想要另谋出路,这盒露华百英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明纵衣从善如流。

“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好!不愧是有责任有担当的千斤顶!”

两人交谈之间,已经登完了阶梯,明纵衣纵目望去,太玄门甚至连山门都没有,登完阶梯后直接就是一个宽广的演武场,周边摆放着兵器架子,地面上有不少磨损,想来使用频率不低且缺乏保养修缮。

演武场中央有着一男一女,双方正在交手,女的穿一身黑衣,使长剑,身形轻盈,翩若惊鸿,男的穿着一身棕色的劲装,使双刺,一招一式凶狠的连明纵衣这个不通武理的局外人都惊觉凶险万分,女的一剑刺来,能只移五厘米他绝不动五点五厘米,堪称擦边球大师。

“这是二师姐和四师兄.......太玄门门丁凋零,这一代算上我这个小师妹,一共六人,你要是真进来,那就是七师弟。”

沐玲先前从未跟明纵衣介绍过太玄门门内的具体情况,大概也是不认为明纵衣能加入太玄门,但事已至此,她不得不认真看待这个可能性。

明纵衣忍不住问道:“他们两个有仇?”

————双刺男,也就是四师兄的打法,是连外行人都能感觉到的凶狠。

“四师兄性格如此,不过你放心,二师姐穿了内甲的,那双刺也是老古董了,伤不了人。”

“原来如此......”

他们在旁边站了一阵子,直到场中的二人停下手,那位使双刺的四师兄往这边扫了一眼,自顾自离去了,二师姐则走了过来。

走得近了,明纵衣才看见她的相貌,她身材高挑,一双细长的柳叶眼,留着一头漆黑如墨的长发,或许是为了方便习武,绑成了马尾在后端束起。

“阿玲。”这位二师姐呼唤一声,目光随之落在明纵衣身上。

“这位是......?”

第四章 游览

沐玲作为中间人,又替明纵衣解释了一遍。

“明纵衣......幸会,我是太玄门的弟子,李怀素。”

明纵衣说道:“幸会。”

————倒不是他自诩矜持高冷,只回这么两个字,但他真的什么也不是,无父无母,没什么来历工作,天地一沙鸥,一切故事全由自己书写。

“嗯......跟我走吧,大师兄回来很晚了,不论你们最终做出的决定是什么,你今晚都要留宿太玄山,我为你安排一下住处。”

明纵衣微微点头。

“那就麻烦了。”

李怀素领着明纵衣和沐玲到了一处客房,房内装饰简陋,只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床上甚至连被褥都没有,李怀素又跑了一趟,从别处抱来了一床被褥。

眼见李怀素跑东跑西,明纵衣心中多少有些惭愧,却帮不上什么忙,沐玲在一边倒是老神在在,没能帮上什么忙,光站着发呆,一看就知道是个妈妈在旁边洗碗却能若无其事的坐在位子上玩手机的老米虫。

“寒舍简陋,多加担待。”

这地方实在是简陋的紧,让明纵衣那句用于客套的‘哪里哪里’都说不出口,那显然太违心了。

“没办法,咱们太玄门就是穷啦。”沐玲斜眼道:“你这千......人也是个穷鬼,估计大师兄连学杂费都不会向你收,得亏是五师姐当年逃婚时带了不少首饰过来,一直撑到现在还有结余,否则咱们早去喝西北风了。”

————她险些说出那句极具调侃意味的千斤顶。

不过这番话中透露出的情报着实不少,明纵衣对太玄门的财务情况有了新的认知,同时也理解了为什么沐玲非要瞒住那盒露华百英粉......那是真不便宜啊。

一念至此,明纵衣忍不住看向了沐玲,人总是尝试拥有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就好比三百二十斤对明纵衣虎视眈眈,结果明纵衣一找到机会就跑了个没影,有些东西不属于你,是留不住的。

沐玲注意到了明纵衣的目光。

“......干什么啊,你这眼神。”

“不,没什么。”

李怀素此时正因为沐玲揭自家底的事而露出苦笑,这实在算不得什么光彩的事,尤其是在可能进门的小师弟面前被揭露出来,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说道:“见笑了。”

————明纵衣依然想礼节性的回答一句‘哪里哪里’,但还是被卡住了,实在说不出来,只能干笑两声,将这件事混了过去。

“若有什么事,让阿玲知会我一声。”在处理好杂务后,李怀素离去了,她看起来还有不少事要处理,来去匆匆。

“门内杂务都由二师姐处理,她也挺忙的......离饭点还有一段时间,要我带你逛逛太玄山吗?”

明纵衣自无不可。

两人边走边聊,除了熟悉太玄山的建筑之外,沐玲也为明纵衣介绍了太玄山的弟子和一些闲散人员。

“演武场你已经看过了,大师兄会在那里传授武技,门中弟子也都在那里交手。”

“看那边,最顶上,正德殿,门中大事都在那里处理,拜师,贵客拜访,或是传授门内绝学前的仪式,还有商量变卖五师姐的首饰,给她打欠条......”

“......这其中是不是混进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你也这么觉得对吧,我也很奇怪,传绝学吗,哪里不是传,何必非要在那里......”

沐玲摇摇头,完全不觉得卖五师姐的首饰有什么问题,带着明纵衣四处乱走。

“那边是伙房,咱们太玄门的财务状况你也看见了,烧饭都得自己来,大师兄,二师姐,三师兄三个人会烧饭,所以是他们轮着来......你会烧饭吗?”

“略懂,略懂。”

“那还不错,以后你可以跟他们轮换一下,咱们太玄门穷,很多事情都得自己来,各种杂务都要靠门中弟子分担,偶尔也要想办法出去赚些外快,四师兄就喜欢出门剿匪,去官府换取赏钱,这方法不错,等以后我要是没钱了,就把你绑起来卖给那个三百二十斤......”

“......我在听的。”

“哈哈,开玩笑的。”沐玲哈哈一笑,领着明纵衣来到了别处,“这里是弟子房,女的住左边,男的住右边,最右边那个房间是师傅的,不过他老人家出门云游很久了,宿舍都是两人一间,大师兄和四师兄一间了,你到时候应该要和三师兄住在一起。”

“然后......那边。”沐玲伸出手往身后指去,“那边是师傅的书房,后来被五师姐斥重金改造,弄些琴棋书画什么的,花里胡哨,我想你应该和我一样不感兴趣,咱们就不走过去了。”

高情商:不感兴趣。

低情商:咱都不会。

本想说自己其实略懂亿点棋艺的明纵衣很有情商的闭上了嘴。

“那边是杂物房,也是仓库,不用多说,那边是茅厕,位置可一定要记好了......”

明纵衣总感觉沐玲说后半句话时的语气很有故事。

“后山有不少动物,我和三师兄经常去捕猎,抓到兔子的话还能开顿荤,后山直走两里地处有一个温泉,单数日男弟子用,双数日女弟子用,今天就不带你去了,免得给你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不过你最不要乱进后山深处,里面有些危险的野兽不说,还住着一些人,现在不好说,等你正式入门了,大师兄会带你去拜访一番。”

“然后,门内人员......师傅不在,大师兄,二师姐,我,四师兄,你都已见过,三师兄的话,你如果不进门,我介绍了也没用,如果你进门,要和他住一起,我多说也无益,他这个人除了懒点没什么不好,五师姐......你如果见到她,一定得放尊重点,整个太玄门的命脉都在她手中,这位姑奶奶不开心了,我们都得喝西北风!”

明纵衣神色肃然。

“我非常明白。”

“差不多就是这些了......我听说当年咱们太玄门还有个藏经阁,反正我是没见过,不过师傅临走前说大师兄已尽得前人奥义精妙,应该也没差的。”

沐玲停下脚步,望向天边的夕阳,明纵衣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此刻正是落日之时,金色的余晖洒落,为天地铺上一层朦胧的光辉,在这半山腰望去,更是美不胜收,正当明纵衣以为沐玲是触景生情,要吟两句诗的时候......

“到饭点辣!”

第五章 五境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明纵衣扶额,他就不该对沐玲有什么期待,正如沐玲当初隐约料到他嘴里要吐出一个六百斤,他也隐约感觉到沐玲说不出什么有营养的话来......

“说话真难听啊!本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以后行走江湖可小心别被人给打死......”

沐玲话是这么说,但她和明纵衣同行一段时间,其实也已习惯了彼此的交谈风格,并未生气,在进行例行吐槽后,又道:“你不一起来吗?那我走了哦?”

“嗯,你去吧。”

————李怀素询问过明纵衣关于午饭和晚饭的事,要不要一起吃,或是她带来一份,明纵衣都拒绝了,前者的话,自己一个外人不太方便,至于后者,未免太过摆谱,且过于麻烦他人,最终他选择吃一些带过来的干粮,等待屈沉回山。

“那我走了!”

沐玲估计也只是礼节性的问一句,她可谓心急如焚,连跑带跳,一下子就没影了,那机动性之惊人,明纵衣寻思自己就是从山上跳下去也未必能比她快多少。

【“那天追我的时候就是,太快了......她是什么境界呢?”】

明纵衣对修行之人的了解很少,仅限于民间流传的五个大境界。

这五个大境界并不是自然存在的境界等级,而是人为量化的境界名称,听说早年分为炼体,养气,外招三个分支,然后给每个分支编出等级,其中炼体和养气都还好说,体魄达到什么强度,拥有多少多少内息算是一个等级,都方便划分,外招这边就真的很抽象了,那一等级制度绵延了一段时间,后来也自然而然的报废。

如今流传的等级制度,以‘军队’作为假想敌,不去考虑修行之人的体魄强度,内息质量,武技精妙,完全是以假想实战作为等级划分。

五个大境界,分别是穿甲、破阵、横贯、纵横、大纵横。

穿甲境的定义:能在短时间内对一个穿着重甲的骑兵造成足以致命的伤害,且该过程可重复,而不是靠着忽如其来的灵光一闪或地形杀。

第一境界,以非英雄单位天花板,即重甲骑兵作为假想敌,符合以上定义的,可以称为穿甲境武夫,混江湖的人不少,但可以说近乎八成以上的武夫都是不入流,穿甲境都不是,根本算不上英雄单位。

破阵境的定义:能够迅速突出百人步兵队或二十~三十骑兵的包围圈。

到了这水平,普通的官兵根本无法处理,已经足以称为江湖名宿,任谁都不敢轻易得罪。

横贯境的定义:在中小型战役中,能在没有支援的情况下横穿敌方阵营,有机会上演一波无双·万军取首,但一般回不来,古往今来数多名将猛将,基本都是这一境界,而在江湖中,这一境界已经足以开山立派,广收门徒,遇上些个会拍马屁的,也能厚着脸皮听一声‘武学宗师’。

纵横......如同名字那般,纵横天地间,能够在一场大型战役中杀个来回,如果对方主帅敢露头,必然让他明白阴曹地府长什么样,到了这一层次,就是货真价实的武学宗师,人间传奇,古往今来一千五百年,明面上的纵横不过五十人,平均三十年才出一人!

最后一个境界,大纵横......以前是没有这个境界的,最高的境界就是纵横,但......

有人的地方,就有撕逼。

论战,古往今来最经典,最经久不息的撕逼活动,尽管谁强谁弱和争论者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但他们也还是要因此争个死去活来。

在谈及这个境界时,就不得不谈及唯一一个被明确公认的真·大纵横境,藏太祖,藏王朝的缔造者,无敌之人,他的事迹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但有一点可以确认,他就是毫无争议的古往今来第一人。

作为一个超规格的存在,在撕逼论战时,人们发现把他放在纵横境有些不太合适,完全无法突出藏太祖的碾压地位,于是又给他加了一个大纵横境,以示其独一档的地位————当然,谁都有自己厨的绝世高手,因此代价就是随之而来的‘半步大纵横境’‘纵横境巅峰大圆满’‘伪大纵横境’‘一瞬大纵横境’......诸如此类吃太饱了的产物数不胜数。

大纵横境没有统一定义,如果有,那就只是三个字————藏太祖。

【“也不知道那位大师兄是什么水准......”】

明纵衣心中好奇,他不是武夫,看不出太玄门这几位弟子的水平,但显然如今太玄门中他是最能打的,有个什么等级呢?

穿甲,还是破阵?总不会是不入流吧......

明纵衣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时间匆匆而过,下午沐玲又来了一趟,和他扯了一会皮,说等大师兄回来的时候我和你一起,免得出什么差错,到了晚饭时间又离去了,这一走就没了影,后来明纵衣才知道,她晚饭吃得太饱,一时间难以动弹,想着坐下来消化一下,结果一闭眼就到了第二天早上————还是李怀素把她抱回去的,这么长一段路,愣是没醒。

还好明纵衣早就意识到了沐玲不靠谱,根本也没指望她。

天色暗下来,入夜了。

明纵衣站在演武场的中央,四周无人,寂静一片,柔和的月光洒落,为天地铺上一层银衣服,他吐出一口浊气,心中前所未有的宁静。

明纵衣渴望改变......像他自己说的那般,他无父无母,没有长辈,一切全凭自己做主,所以他跟随沐玲而来,太玄门是他在短时间内唯一的机会,其他门派的话,这个年纪肯定是不要他了,武馆之流,自己也根本交不起学杂费......他渴望改变,但如果还是失败了,被婉拒在山门之外,大概也能平静接受,只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积蓄起下一次用于向命运发起冲锋的勇气。

嗒......

寂静的夜晚中,脚步声响起了,明纵衣抬头望去,屈沉还是穿着那一身素青色的长袍,纤尘不染......一天时间,他折返太玄山与城池,身上居然没有沾染半点风尘!

屈沉缓步走来,他目光深邃,平静道:“明兄弟下定决心了吗?”

第六章 新的开始

明纵衣的声音简短有力,他回答道:

“是。”

“门派不是武馆,容不得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可是有过前科的,分得清这其中的差别吗?”

“自然。”

“你年纪已大,经脉未加锻造,阿玲应该已经和你说明了这其中利害,就算习武一生,也可能无所寸进,一事无成,这样的结局,能接受吗?”

“如果真的发生了,我当然会接受。”

屈沉摇摇头,说道:“很奇妙,明兄弟,我要对你说你已经十六岁了,也要对你说你才十六岁。”

屈沉这句话很绕,但明纵衣还是听懂了,‘已经十六岁’是指明纵衣已经过了适合习武的年龄,‘才十六岁’是指他这个年纪还不够成熟,很容易因为一腔热血做出使自己后悔终生的举动。

“如果上天给我一个在六岁就接触这些的机会,那我会在六岁就会考虑成为一个武夫,但我直到今天才有机会触摸到这些,所以我只能选择在今天抓住一切机会。”明纵衣诚恳道:“十六岁或许晚了,但我相信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新的开始......”

屈沉注视着明纵衣,片刻之后,面露感慨之色。

“也是......无论如何,总该有一个开始的机会。”

明纵衣面露喜色。

“这么说.......?”

“三个月。”屈沉伸出三根手指,说道:

“三个月......明兄弟,你留在太玄门三个月,我传内功心法,你先练三个月,感受一下自己的提升速度,这三个月,你算是太玄门的记名弟子,随时可以离去,三个月后,你若是还想留在太玄门,我就代师收徒,将你收为弟子。”

明纵衣年龄虽不大,但也经历过不少人情世故,干他这行的很需要理解能力,主子可不会跟你解释这么多,屈沉话中之意,他瞬间就听了出来。

三个月......这是屈沉留给他用于反悔的时间,屈沉认为他是少年心性,一时冲动,但依然没有以此为理由拒绝他,而是如明纵衣所说的那般,给了他一个开始的机会,三个月时间,如果是习武的话,勉强足够让一个人看清自己是什么货色,武技的话还有能嘴硬的地方,但内功修为是骗不了人的,练出多少就是多少。

如果这三个月,明纵衣没练出什么名堂来,一直在原地打转,或许就会心灰意冷,自己离去......这样的话,一来没有耽误明纵衣太久,二来也没让他被门派束缚————门派可不是武馆,容不得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虽然比不上家族世家,但门派的约束力也不小。

最后,虽然没有明说,但明纵衣也明白,这三个月也是门派对他的考核,尤其是性格心性方面......

三个月,屈沉将自己方方面面的考虑都留在这三个月中,想得相当周到。

明纵衣思忖之间,理清了屈沉给他这三个月的原因。

他沉声说道:“好......三个月,当做是我的新开始。”

屈沉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那此事便如此定下来,明日怀素会找你,将杂务处理一下,差不多之后,就来演武场找我吧......”

他微微停顿下,又说道:“夜深了,回去早些歇息吧。”

明纵衣获得了一个新的开始,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终于暴露出一丝本性,他笑着开口。

“倒是无所谓,今晚对我而言,必然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屈沉轻笑一声,他垂下眼眸,低声道:“若能一直保持这份热忱,自是好的。”

———————————

翌日,明纵衣很早醒来,在房门前静静等待,虽然昨日沐玲告诉了她门内弟子宿舍的方位,但此时前去显得太过急迫,不太合适。

他原以为自己要等待一段时间,毕竟今日起得实在太早了,醒来的时候,天空甚至还未破晓,但李怀素同样来得很早。

“来之前我还担心你说不定没醒......若能保持这种作息,于习武有不少益处。”李怀素微微点头,似是赞赏,明纵衣神色却是微微一震。

听这话的意思......习武的一直都是这种作息?

他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但思来想去,觉得应该是不足三个时辰的......

当然,他也只是略有震惊,不会因此打起退堂鼓,世上有什么比三百二十斤更可怕?!

李怀素和明纵衣一起带上了被褥,两人来到了弟子宿舍,李怀素敲了敲门,问道:“三师弟......你好了吗?”

————在来到这里之前,她特意来敲了敲这位三师弟的门,希望他能给新来的小师弟留下一个好印象,虽然不知道能保留多久,但能提醒到这份上,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啊......?”

门内传来一个朦胧的声音,光是听这个声音明纵衣就能感受到里面的人是何等的睡眼朦胧,像是刚出生的婴儿,懵懂无比,大脑一片混沌,即便听到了别人的话,也根本无法理解,除了一个下意识的‘啊’之外,做不出其他回应。

明纵衣下意识看向李怀素,却见她以手扶额,将手中抱着的被褥交给了明纵衣。

“......我还要去做饭,这是你三师兄,阿玲应该和你介绍过,总之......你们好好相处,待会让他带你来吃早饭。”

不知为何,明纵衣总感觉李怀素的语气像是在对一个领养的孩子介绍自己家那个无可救药的。

李怀素叹息着离去了,愁容满面。

明纵衣在外抱着一大堆东西,感觉这样一直站着也不是个办法,当下试探着敲了敲门。

“三师兄......能开一下门吗?”

“......”

回答他的是沉稳而又气息绵长的呼噜声。

明纵衣尬住了,一时半会不知该如何是好。

“新来的,傻站着做什么。”忽然,身后响起一个冷淡的声音,明纵衣转身望去,是那位四师兄,昨天离得远,没能看见具体相貌,如今才看了个真切。

他约莫二十三四岁,身材挺拔,猿臂蜂腰,穿着一身束腰的黑色劲装,黑色的中发披散,眼神锐利而富有侵略性。

他三两步走来,目光落在明纵衣身前紧闭的大门上,冷笑一声。

“看起来你也明白为什么这家伙一个人住了,那么,我教教你吧,以后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不要傻站着吃这种哑巴亏,看好了,这种时候,就要像是......”

还不等明纵衣开口,这位四师兄就面无表情的提起了脚,惊人的内息在腿上涌动。

嘭!

伴随着一声炸响,在明纵衣惊悚的神色中,他一脚踢在了本就有些破败腐朽的木门上,惊人的力道爆发,以拉枯折朽之势踢飞了木门!

“这样!”

第七章 开脉经

太玄门生存法则其一:不要寄希望于沐玲和萧天荒,他们能把任何事办砸,如果非要在其中找一个,那么最好是前者,前者搞砸事情的手段丰富多样,但总不会太严重,而后者搞砸事情的原因虽然很稳定,但导致的结果总是最差的......

“地龙翻身了吗......”

门内的设施也是简陋的紧,有一个青年睡在床上,他一声有气无力的呼喊,似乎是想起身看看,但尝试了一下,身子起到一半,又倒了回去。

“算了算了,压死我得了。”

——————这对师兄弟的发言和动作......忽然的踹门也好,‘压死我得了’这种话也好,都太过令人震撼,明纵衣在一边还没回过神来,四师兄已经大踏步走入,他神色冷峻,语气不善。

“你这懒狗,发病也要看场合吧,让别人在门口空等吗!”

明纵衣这时候稍微反应过来一点,想要和一下稀泥。

“不,我没关系————”

话未说完,四师兄冷淡的转过身来,发言简短而有力。

“闭嘴!”

“是!”

因为对方的气势太过吓人,明纵衣吓得不敢吱声。

青年依然躺在床上,没有丝毫起床的意思,说话时语气越来越微弱,像是随时都要睡着。

“非常抱歉,二师姐和我说过,但我忘了,昨天晚上熬的太晚......饶了我吧,待会会道歉的。”

四师兄冷冷道:“自己把门修好,当做是买个教训。”

“是......”

“哼......”得到服软的答复后,其脸色才稍微好看一点,他转过身来看向明纵衣,冷声道:“知道伙房在哪里吗?”

“是......知道。”

“处理好这边的事,早些过去,大师兄的时间宝贵。”

他丢下一句,随即离去。

明纵衣看向那扇被他踢飞,已经菠萝菠萝哒的房门,还有那经历如此事件,还是安心躺在床上睡觉的三师兄,一时间心情复杂......最终,他快速铺好被褥,去往了伙房。

————————

太玄门的财务情况无需多言,早餐乏善可陈,但明纵衣是个吃白饭的,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吃完早饭之后,李怀素为他送来两套旧衣服,说是屈沉以前的练功服,如今太玄门财务状况困难,先将就一下。

明纵衣换上衣服,来到了演武场......场中已有两人,一人自然是屈沉,依然穿着那身素青色的长袍,纤尘不染,另一人则是四师兄————明纵衣从李怀素口中得知了他的名字,叫做萧天荒。

两人在场中交手,明纵衣不通武理,看不出谁强谁弱————事实上以他的动态视力,就连看清二人的动作都很困难,若是离远些看,那就是两团马赛克在疯狂闪现,但明纵衣依然能隐约感觉到......萧天荒的进攻欲望没有昨天那么强烈。

在明纵衣到来后,二人又稍微过了几招,便停手了。

萧天荒离去,场中只剩下明纵衣和屈沉。

屈沉率先开口,问道:

“明兄弟,你识字吗?”

明纵衣点点头。

“这倒是个好消息,若是不识字,麻烦恐要多上许多。”屈沉微笑,说道:“关于内功修行,阿玲应该和你说过一些,这里我再补充一点,通常来说,内功修行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在十五岁之前,修行开脉经,这是天下第一经典,用于打下基础,可惜当年藏太祖灭武,开脉经被他点名,被焚烧了许多,如今虽然武林各大派中都还留有开脉经,但没有一家的开脉经是真正完整的,我们太玄门内也有小半部开脉经,按理来说,应该传你这个......”

屈沉顿了顿,说道:“但你年纪已过了十五岁,再修行此经,效果太差,所以我的建议是,跳过第一阶段,直接进入第二阶段。”

“第二阶段自然是正常的内功修行,一般来说,进行这一阶段修行的,要么是到了十五岁,再修行开脉经已经没了效果,要么是所拥有的开脉经太少,已经开完了所有能开的脉,你如今的情况类似前者,只能开始修行......”

“当然,我的建议也只是建议,除了你自己,谁都无法为你的人生做主,所以此时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尝试修行一下开脉经,但未必有意义,另一个,则是由我传你修行功法,直接开始第二阶段的修行......”

明纵衣问道:“十五岁之后修行开脉经一定没有显著效果吗?”

屈沉微微点头。

“是......效果接近为零,哪怕是没有修行开脉经但天生经脉就很完美的绝世天才,也有藏太祖这么一例,但从没听说过有人在十五岁后修行开脉经还能有显著效果的,连话本都不会这么写。”

明纵衣自然不会自信到认为自己是那个第一人,当下厚着脸皮道:“我一个外行,自然是按大师兄的安排来。”

“呵呵......”屈沉也不点破明纵衣的小聪明,他轻笑一声,说道:“功法之间各有不同,有些重杀伐,有些重养生,有些蕴养内息,有些打磨肉身,选修哪门功法,也颇为讲究,通常来说,开脉经和功法是配套的,能开这边的脉,就修行用到这些经脉的功法,不过你这边情况特殊,要传你哪门功法,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开脉经和功法是配套的,如果功法强大,那就想办法寻找到对应的开脉经残篇,使得功法所需要的经脉部位全部畅通无阻,如果开脉经残篇多,那就想办法创出或找到尽可能契合对应经脉部位的功法,一个武林势力的崛起,总是逃不开这样的起始,得到了某门功法,或是得到了许多开脉经残篇。

明纵衣没修行过开脉经,谁也说不清他哪里的经脉更适合修行,但外行也有外行的想法,他好奇问道:

“难道就没有人创出那种需要内息流经全身的功法吗,一下子就可以判断出一个人的整体根骨如何,可以对症下药。”

第八章 五门神功(上)

“呵呵......”

屈沉闻言哑然失笑。

“有什么好笑的嘛?”明纵衣很坦然,说道:“我觉得这个问题应该不算太蠢吧。”

“不......不是在嘲笑你,只是很感叹。”屈沉语气感慨,说道:“我当年对内功体系有了初步了解后,也这样问我师父,我师父说,他当年也这样问过师祖......真是一个轮回啊,不论何时,都会有人问出这个问题。”

明纵衣若有所思。

“既然大家都想得到,但这样的功法却一直没能出现,那就是做不到......还是成本太高?”

屈沉微笑道:“要说的话......用得着的做不到,做得到的用不着,人体经脉错综复杂,数量繁多,一下子让内息流经全身这种事,就好比一口气连跑十里地,需要测试自己根骨的人肯定是做不到的,也就是‘用得着的做不到’,至于做得到的,无一不是武林前辈,实力高强,哪里还需要测试自己的根骨,也就是做得到的用不着......这样的功法并不是不存在,而是因为太过鸡肋,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了。”

明纵衣恍然,说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想要测试自己根骨的话,就只有笨办法,接连修行许多用到不同经脉的功法,以此来测试自己的根骨?”

“不错,这就是笨办法。”屈沉点头,“但功法不能同时修行,只能一本一本来,这就需要很多时间,修成了一种内息后,转成另一种内息也需要消耗时间,再加上需要用到多门对应经脉部位不同的功法,因此,测试根骨的成本极高......”

明纵衣虚心请教。

“那么大师兄觉得,我该测试自己的根骨吗?”

屈沉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他摇摇头,轻叹道:“有武林大家做过测试,如果想要完全测试一个未习武之人的根骨,那么需要四个月至三年的时间,全程由专人伺候,记录数据,需要二十至三十五本的主修功法,我们太玄门哪有这条件,哪怕只测试一部分也做不到。”

明纵衣无言以对......他确切感受到了开脉经的重要性,如果没有开脉经和对应的功法,直接就开始修行,那简直就是一场赌博,宗门大派,武林世家,他们的一切都形成了一种传承,稳定无比,而明纵衣之流,只能在这里进行一场不知后果的赌博。

“我这下彻底明白了......难怪你先前如此劝我。”明纵衣苦笑。

屈沉平静道:“所以我给你留了三个月,人生的抉择不可随便做出,并不是每一次都像现在一样,有能反悔的机会。”

“哪怕是场赌博,我也想试一试。”明纵衣很洒脱,“我相信事在人为,何况我本来就一无所有,没有任何能输掉的东西,这样一场赌博,天下没人比我更适合了。”

“苦心人,天不负......这是一句自我安慰,也带着人们的美好期盼,愿你能成。”屈沉顿了顿,又说道:“既是一场赌博,那也无所谓需要哪片经脉的功法了,随性而为,看你想学什么属性的。”

————功法运行对应的经脉是否通畅只影响修行速度,不会影响功法自带的特性,因此一个大门派必然得拥有丰富的功法,就像有些人体魄强韧,但经脉只通了一小片,如果对应这片经脉的功法全是蕴养内息而不是强健体魄的,那自带的优势就被浪费了。

明纵衣说道:“愿闻其详。”

————他以为屈沉是要传他一些基础功法,比如‘太玄心法’‘养气经’‘练气决’‘铜体功’这类一听就知道比较烂大街的基础功法。

但屈沉一开口,直接就将他击沉了。

“我手头上完整且能传你的功法,共有五门,第一门自然是我们太玄门的镇派心法,太玄神功......”

“......?”明纵衣整个愣住了,他下意识的伸出手,打断了屈沉,“等等.....这是能传给我的吗?”

屈沉微微侧着脑袋。

“有什么不行呢?”

“不不不......我都还没入门,三个月后才有可能成为太玄门的弟子,这种时候,说什么传给我镇派神功......这正常吗?!”

屈沉轻笑道:“这你倒是误会了......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珍贵,首先,我只传你第一层,仅仅只是第一层,哪怕是绝世神功也没有太大意义,除非你是绝世天才,能靠自己补全剩余的。”

“其次,绝大多数门派的功法都有开脉经配合,没有对应的开脉经,哪怕是绝世神功也会失去大部分价值。”

“其三,我相信自己看人的目光,明兄弟总不会是间谍什么的,我们太玄门也没有进间谍的价值。”

“其四......我既然敢传,就有自信能解决这之后的一切麻烦,明兄弟,你明白吗?”

屈沉面带柔和的微笑,但这反而让他的警告更加有力,明纵衣沉声道:“我完全明白。”

他其实并不完全明白,很多事情发生的时候,人们只能看到冰山一角,直到很久之后,明纵衣才恍然发觉,屈沉根本没有说完全部的理由,他还有第五个理由......

屈沉怎么可能只会五门完整的功法,他所学甚杂,手里不知多少套功法,只是这五门最强,于是用于传人,他当然能选择传给明纵衣基础的功法,但基础功法没有太大用处,只能用于过渡,明纵衣如果学了基础功法,相当于是浪费掉了这三个月,他已经十六岁,早过了人生中最适合习武的年纪,三个月过后转换内息又要时间,人生又能有几个三个月?

屈沉不愿明纵衣如此蹉跎时光,因此传给他可直指纵横境的神功......明纵衣如果现在想明白这点,肯定会疑惑为何屈沉对自己如此之好,但很久之后,他真正想明白这点时,却根本不疑惑屈沉对他的态度,因为屈沉对所有人都是如此,正如沐玲所说,是个大冤种。

当然,明纵衣不愿这样称呼他。

第九章 五门神功(下)

“那么,我们继续。”屈沉说道:“我们太玄门的镇派心法,太玄神功......你二师姐,三师兄,还有阿玲,修行的都是这门功法,这是正统的道家心法,中正平和,没有太多突出点,但胜在无暇,交起手来内力源源不绝,生生不息,乃是堂皇正道,若是我们太玄门的开脉经没有丢失,那这门功法能排上天下前二十。”

————换言之现在肯定不行了,丢失了对应开脉经的神功就像是没了爪子和牙齿的老虎,但即使没了爪子和牙齿,老虎也还是老虎,说狠点那尾巴伸直了都跟钢棍一样。

屈沉也没有强撑着脸面的意思,脸上挂着些许苦笑。

“不过现在吗......当然,对你而言都是一样的。”

————因为明纵衣没修行过开脉经,所以对他而言,有没有对应的开脉经都一样。

明纵衣没有开口,屈沉继续介绍下去。

“第二门功法叫做璀璨经,创出这门功法的人认为,人生唯求一璀璨,像是流星划过,璀璨一瞬,这门功法追求极致的爆发力,一瞬的璀璨之下,杀伤力无与伦比,曾是一个古老暗杀世家的功法,被我覆......机缘巧合下落入我手,你四师兄在半年前下了大决心,决定改修这门功法......我认为功法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所以用于传人,也无不妥。”

明纵衣闻言很是惊讶。

“这......不是太玄门的功法吧?算是师兄你私下传我?”

“不,算是太玄门传你。”屈沉语气平静,“太玄门生我养我,这里就是我的家,我拥有的一切也都属于太玄门,这门功法也不例外,若是以后太玄门开山,其他弟子想学,我照传不误。”

“原来如此......”明纵衣点头,对沐玲口中的‘代师传艺’有了更深的认知。

“第三门功法叫做真妄苦身心经,是佛教的一门锻体功法,我三年前去过一趟西边,与一位高僧辩佛,此后那位高僧将此经传我,允许我为这门功法找传人,这三年来我时常翻阅,是门极好的锻体功法,比我们太玄门内的其他锻体功法都好得多,而且不对外物有太多要求,就是.....很苦。”

————锻体类功法通常对吃食、药浴等外物有很大要求,对外物要求不大的锻体功法实在少见,至于吃苦一说,明纵衣自认为算是能吃苦的人......除了三百二十斤及以上,他所不能承受的东西很少。

————三百一十九斤也请圆润的离开,谢谢。

“第四门功法,经外奇功.....这是居住在后山的一位高人所著的功法,这位高人与我们太玄门有着渊源,这门功法十分奇妙,只有在人经脉具断时才可修行,其中奥义精妙实在难言,我也未能尽数参透,你若是想学,我可以带你去拜访那位高人。”

十六岁的天真少年明纵衣有了问题,他举起手,弱弱道:“那个......我没有经脉具断。”

屈沉露出温和的笑容。

“你可以断。”

“......我明白了,下一本吧。”

谈及第五门功法,屈沉的神色有了轻微的变化,他目光深邃,似是回忆起了往事。

明纵衣不由好奇起来,屈沉所介绍的前四门功法各有千秋,太玄神功自不用谈,太玄门镇派心法,传自神秘暗杀世家的璀璨经,让萧天荒不惜花费大量时间,放弃掉对应的开脉经也要转修,一听就觉得来头很大的真妄苦身心经,还有那经外奇功,明纵衣以前只在说书人口中听过这样的功法,这四门功法的来历都如此惊人,可屈沉介绍它们时,神色也不曾变过,如今一说到第五门,还未开始介绍就变了神色......这第五门功法的来历得有多惊人?

“这第五门功法......”

终于,屈沉开口了,声音有些低沉。

“叫做万道啖!”

万道啖!

啖,食也,这里是做动词倒装用,原意为啖万道,什么样的功法敢取这种名字?!

明纵衣更好奇了,但屈沉此刻却卖起了关子,好长时间都没有开口,明纵衣不由催促起了他。

“大师兄,这门功法有何奇异之处?”

屈沉缓缓摇头。

“我不知道。”

“......?”

明纵衣一般不对人打问号,尤其对方对他还很不错,可他现在真的有些忍不住。

你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不能因为我是外行就这样玩我啊!

“这门功法,是我外出游历时从一人手中得到,这门功法我也参悟了一段时间,实在悟不透,或许只有亲自去修行过,才能感受到其中的精妙。”

————有些话屈沉没有说的太明白,同样是悟不透,第四门经外奇功是因为体系完全不同,所以他悟不透,就像让文科生去做理科卷子,而这门功法,是真的难以参悟。

明纵衣忍不住道:“就算大师兄你这么说,可这......”

后面的话明纵衣没有说出来,但意思已经很明显,这也太不靠谱了。

明纵衣定了定心神,问道:“那个给出这门功法的人......是怎么样的人?”

“我与ta有过约定,不与外人言说此事。”屈沉低声道:“或许你也很好奇,这第五门功法到底有何神异,能和前四门功法放在一起被我当做候选......”

明纵衣老老实实道:“确实有这样的想法。”

“可惜,我不能说。”屈沉神色略有感慨,他回忆起往事,最终轻声道:“我只能和你说,曾经有一个修行这门功法的人.......”

屈沉平静的目光下,滔天的暗涌蓄势待发。

“击败过我。”

第十章 送归人

“击败......过你?”

明纵衣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呆呆的重复了一遍。

屈沉很坦然,说道:“是,除了藏太祖,何人能不败,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明纵衣斟酌了片刻,试探着问道:“大师兄,可能有些冒犯和忽然,我想问一下,你自认为是什么境界的?”

屈沉淡淡笑道:“民间流传这么一套境界的说法,但那并不能真切体现出武夫的实际战斗力,以军队作为假想敌这种事也过于理想,穿甲破阵横贯纵横,都只是假境界,古往今来,只藏太祖一人是大纵横,真无敌,其余武夫,哪有境界一说。”

答非所问也是一种回答,明纵衣没有再追问下去,转而开口道:“大师兄不妨给我这外行一些建议。”

屈沉笑笑,语气随意。

“若是让我推荐,自然是太玄神功。”

“若是问你四师兄,肯定说战斗想要分胜负,其实只要一瞬。”

“如果问后山那位老前辈,他肯定要拿你来实验他的经外奇功。”

“要是问阿玲,以她的性子,必然对万道啖有极大的兴趣。”

“真妄苦身心经......太玄门倒是没人会推荐它,但它就一定不适合你吗?锻体功法对经脉的要求是最低的,谁都能给你建议,但作为一场赌博,谁都无法预料结果,真正做出决定的只能是你自己。”

“当然,此等人生大事,要你立刻做出决定有些太难为人了,先跟我走一趟后山吧,阿玲应该和你提过。”

‘后山住着些高人前辈’......明纵衣的确听到类似的话好几次了。

屈沉迈开脚步,明纵衣跟在他身后,两人一路向山顶登去,经过了正徳殿,走了小两里路,远远望见了一处泉水,想必就是沐玲曾提过的温泉。

屈沉淡淡笑道:“单数日男弟子用,双数日女弟子用,千万别记差了,别有什么坏心思。”

明纵衣抬头望天。

“不敢,不敢。”

两人继续前行,经过温泉地带后,野性气息越来越重,丛林茂密,虫蚁横生,偶尔能见到两只兔子窜过。

山路蜿蜒,在经过一个路口后,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山谷,里面坐落着三两间竹屋,明纵衣观察力惊人,注意到这山谷内都没什么杂草树木,反而长着不少奇花异草,一片紫竹林坐落在山谷深处,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三回竹,驱蛇驱虫。”屈沉似是回忆起往事,轻笑道:“在外面能卖个好价钱,记得有一次阿玲起了歪心思,想来这里偷两根竹子拿去外面卖,结果......”

屈沉拉长声音,卖起了关子。

明纵衣是一个好捧哏,追问道:“结果如何?”

屈沉笑吟吟道:“往右看。”

明纵衣不疑有他,往右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皮肤惨白,眼神呆滞,身上没有半点生机的活死人。

“我的妈呀!”

明纵衣胆子算是不小了,但此时此刻还是吓得一个哆嗦,整个人弹跳而起,一把抓住旁边的屈沉,反身躲到了他身后。

“那那那......那是什么?!”

“如你所见,是个死人。”屈沉神色平静,环视一圈,目光落在一处,“古前辈,打扰了。”

随着屈沉声音落下,阴暗处缓缓走出一个中年男子,身材壮硕,留着极长的辫子,肤色古铜,双臂上有奇异的纹身,明纵衣担心不礼貌,没有细看。

“纵衣,这位是古然古前辈,从苗疆走出来的送归人......古前辈,这位是我们太玄门的记名弟子,来,纵衣,打个招呼。”

送归人......明纵衣听说过这个词,这是个古老的职业,传说,许多人都想在死去时将自己完整的葬入故乡,不愿葬在外地,想要落叶归根,但人死之后,尸体会开始腐烂,根本送不回故乡,这成了许多人的遗憾,但有这么一种人,他们掌握着苗疆的密蛊,在人死之后,将蛊种入体内,能保证尸身不腐,还能操控尸体,控蛊者以此将死者送回故乡,葬回故乡,这种人,就叫做送归人。

明纵衣一直以为这只是个传说,没想到竟是真的......他尽可能收拾好情绪,向这位古然前辈问好。

“古前辈好,我是太玄门的记名弟子,明纵衣。”

古然微微点头,算是作了回应。

“你们太玄门开始收新弟子了?五十年......似乎也快了。”

“还有一年,明兄弟是自己拜来的,说来也有几分缘分。”屈沉笑笑,说道:“纵衣,古前辈精通药理,你若是对此道有兴趣,日后可以来请教一二。”

明纵衣顿时明白了屈沉来带他拜访这些老前辈的意思。

随后,屈沉与古然攀谈了两句,古然最近就要外出一趟,要去送现在手上的这具活死人。

攀谈很快结束,二人离开了古然的屋子,屈沉见明纵衣频频回头,对那具活死人很是在意,便顺口替他解了一些惑。

“送归人依靠一种蛊虫使得尸身不腐,但那种蛊虫惧怕阳光,因此送归人多半是夜晚赶路,白天歇息。”

“以前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个传说......”明纵衣低声惊叹,惊魂未归。

屈沉不置可否,二人到了第二间竹屋前,还未进屋,明纵衣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气,光是闻上一下,就感觉有些微醺。

门内是如雷鸣般的呼噜声......屈沉露出无奈的笑容,对明纵衣说道:“这里面住的就是那位写出了经外奇功的老前辈,叫做吕原,他擅长棍法,腿法,你以后也可以请教一下他,他一直想找一位愿意修行经外奇功的人,但没能找到,若你愿意修行此功,他大概会倾囊相授......今天他应当是喝醉了,你我不便打扰,你改日再来吧。”

明纵衣神色复杂,说道:“是......”

————与此同时,他暗暗在心底放弃了经外奇功,先不谈他自己经脉就是好的,虽然未加锻造,但也是好的,没必要自断经脉去修行这毫无保障的功法,这位老前辈给他的第一印象就很不靠谱,他的功法,明纵衣不去考虑了。

屈沉似是已经看穿了明纵衣的心思,但也没有点破,只是道:“走,回山吧......阿玲和我说你会做饭,来给我打个下手。”

第十一章 万道啖

明纵衣的确会做饭,他自幼孤苦伶仃,被迫掌握了各种生存技能,做饭自然也不在话下,但指望他做的有多好,那也是在做梦。

太玄门的财务状况就好比明纵衣的亲属交际,完全可以用一无所有来形容,门派内连个煮饭阿姨都没有,不得不由门内弟子轮番上阵。

屈沉的厨艺不错,操作起来行云流水,还能分心来指导一下明纵衣其中要点,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做出的菜色也算不得光鲜。

在屈沉烧饭的途中,太玄门的几位弟子先后到来,太玄门的饭点并不固定,全看感觉,有时候大家感觉来了,恰好凑在一起,有时候感觉差了,那就自己吃自己的......值得一提的是,得小心沐玲,她是真饭桶,每次来的最早,走的最晚,一个人能吃两个人的量,来晚了可能吃不到饭,完事了还死不承认。

包括这次,她也是第一个来的。

“哦,你真会做饭啊,我还以为你是吹牛呢!”沐玲很不老实,不肯呆在餐桌上坐着,进了厨房这里看看那里摸摸,见到菜色的时候,显然不太满意。

“大师兄你今天不是带他去后山拜访老前辈了吗,怎么不顺手抓两只兔子回来!这么素怎么吃啊!”

屈沉温和一笑,并不回应。

了解自家大师兄的沐玲顿时萎靡下来,知道是没什么新东西了。

“真受不了......喂,千斤顶,咱们下午去三仙湖那里抓点野草蟹吧!”

野草蟹,一种螃蟹,因为繁殖迅速,经常泛滥,价格贱如野草,因而得名,但虽然价格贱,味道却很不错,肉质细腻,入口甘甜,加上螃蟹这种食材很容易料理,因而成为了穷苦人家最佳打牙祭食材。

“我不去。”明纵衣丝毫不给面子,直接拒绝,“现在哪有空去搞这些。”

“不去就不去,我一个人也能去!大师兄,我想下山去整点野草蟹!”

“不行哦。”

“我就知道......”

沐玲唉声叹气。

屈沉和明纵衣很快吃完了饭,沐玲嘴上嫌弃,动起筷子来是真利索......这期间一直没有其他的弟子前来,屈沉和沐玲也都见怪不怪。

“吃完之后拿罩子罩住,防止蚊蝇,等他们练完功过来,自己去热一下便是了。”

屈沉教给明纵衣在太玄门生活的种种经验,字里行间都透露出贫穷的味道。

下午时间,明纵衣依然跟屈沉一起度过,他是零基础,从零开始,还需要学习很多基础知识,屈沉花费一下午时间,跟他讲述内功修行的原理,以及其中的奥义精妙,他深入浅出,给明纵衣这外行上了至关重要的第一课。

内功修行,无非就是让内息流经经脉,不同内功的运行轨道不同,所需要用到的经脉也不同,内息会在一次次的吐息中壮大己身,但整体的效率会受到经脉影响......

举个例子的话,可以这样说,内息就像是一个人,要重复走某一段路,这段路就是经脉,绝大多数人的‘路’都并不好走,坑坑洼洼,所以要修行开脉经,修行开脉经相当于是在修路,修完的路会更好走,但不同的路,修起来难度也不同,就好比一方是高耸入云的山脉,一方是略有不平的平原,哪边的路更好修,自然不言而喻。

但也有那么极少数人,他们的经脉长成报恩的模样,天生就是修好的路,可以说是老天爷赏饭吃,那么即便不修行开脉经,行起路来也是一帆风顺,这种人就是所谓的天才。

然后,则是功法的‘层数’,功法的层数意味着修行者对这门功法的理解与深度,同时也象征着‘交通工具’,层数低的时候,相当于用双腿在走路,层数高了,那就是坐马车,乃至于骑千里马,修行速度自然也会上去,但对功法的领悟需要悟性,而悟性这东西,很悬,就像是数学,不论一个人多么有把握,多么精于此道,有时候都需要那忽如其来的灵光一闪。

同时,这也区分着顶尖功法与普通功法,普通功法练到顶,如果自己不加以创新的话,也只是换双好点的鞋子,而顶尖功法练到顶,那恨不得直接在你屁股后面塞个火箭————当然,如果练错了,走火入魔了,那就不是塞后面,而是塞里面了。

......

一个下午的时间,让明纵衣对内功修行有了许多认知,屈沉以后会是个好师傅的,讲东西深入浅出,缓缓道来,说尽其中精妙,而明纵衣也是个好徒弟,他学习能力和理解能力都相当惊人,一听就懂,能够举一反三,屈沉说了上半段,他就能猜到模糊的下半段,这让屈沉惊叹连连。

一个下午的时间结束,屈沉再次询问明纵衣想要修行哪门功法......明纵衣依然没能做出选择。

屈沉也不催促明纵衣,他知道这是个相当难做出的决定。

吃完晚饭后,明纵衣回了宿舍,屈沉仍留在演武场中。

“或许我该将万道啖那本书给他看一看,说不定他能参悟其中一些武理,做出更合理的选择......”

虽然屈沉将这五本书放在一起让明纵衣选,但最后两本,即经外奇功和万道啖到底如何,连他自己也说不准,按理来说应该让明纵衣看一看,说不定他能看出些什么来......

当然了,这不太可能,明纵衣现在还是记名弟子,屈沉愿意让明纵衣选择一门功法修炼,已经是了不得的心胸了,甚至可以用贬义的‘心大’来形容,真让明纵衣一本一本看过去,那不太可能,已经不止是心大了,简直就是缺心眼,更重要的是......屈沉这般武艺,精通武理,尚且无法参透万道啖其中精妙,明纵衣真正接触武理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光凭看的,就能看出万道啖的精妙?

绝对不可能,藏太祖转世都做不到。

屈沉叹息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本古朴的书籍,封面上书万道啖三个大字,龙飞凤舞,遵劲有力,散发着一种奇妙的魔性。

第十二章 以后出恭给我小心点!

明纵衣回到宿舍的时候,一个青年坐在小板凳上,身前横放着一扇菠萝菠萝哒的木门,旁边有一些修理工具,正在长吁短叹的进行着修理。

毫无疑问,他就是太玄门的三师兄,明纵衣已经在李怀素口中得知了他的名字,叫做藏飞星,听起来有些哈人,和那位传说中的藏太祖一个姓————但其实藏太祖不姓藏,藏是国号,只是大多数人没读过书,以为藏太祖真的姓藏。

“啊,你就是新进来的小师弟吧,叫什么来着......明纵衣,今天早上真是对不起啊,我这人就这样,睡着了就起不来......”藏飞星愁容满面,叹息道:“但也不用这样一脚踹飞吧,天荒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啊......”

“啊哈哈......”明纵衣只能尬笑,虽然他也觉得萧天荒处理问题的方式不太妥当,但萧天荒是为了他出头,这时自己要是说点什么赞同的话,那真是狼心狗肺。

“好像还有点漏风......”藏飞星将木门安了回去,在里面感受了一下,“算了算了,将就一下也差不多。”

藏飞星顿了顿,从屋内抱出了一个木盘和一套衣服,招呼了一声明纵衣。

“今天是五号,男弟子可以用后山的温泉......要不要去试一试?泡温泉可是人生一大享受。”

明纵衣自无不可,他和沐玲一路风尘仆仆的来到太玄山,来到太玄山后也只粗略的擦了一下身子,如果能洗个澡,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二师姐为你准备了一些基础的生活用品......你要一起去的话,带上这些吧。”

藏飞星扬了扬手中的木桶和衣服,明纵衣往屋内望去,自己床边果然摆放着一些生活用品,他心里生出一股暖意,李怀素的照顾不能说无微不至,但方方面面,她都替自己考虑到了......甚至让明纵衣有些惭愧,明明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给,却被人这样照顾了。

他带上木桶和换洗的衣物,和藏飞星一起出发,两人慢悠悠的走在山野小道中,此时正是黄昏,天边一抹斜阳,金色的余晖洒落,让明纵衣的心莫名宁静下来。

在他过去的人生中,从未有过如此悠闲的时刻。

“到了......”

藏飞星停下脚步,他们已经到了温泉地带,这是一个约莫六七十平大小的池子,水温比人体温度要高上一点,正是适合久泡的温度。

藏飞星熟练的脱掉衣服下了水,明纵衣以前没洗过热水澡,在岸边来回试探了几番,最后心一横眼一闭下了水,一开始没能适应,但由俭入奢一直是简单事,他很快也闭上眼睛享受了起来。

“啊......这种时候我才感觉自己是活着的。”藏飞星感叹一声,向明纵衣搭话,“说起来,我听小师妹说你被一个三百二十斤的女人给盯上......真的假的,这么惨吗?”

明纵衣神色深邃,他摆摆手,叹息道:“往事不堪回首,总之我现在逃出生天了。”

“那还真是值得开心的事。”藏飞星轻声道:“你这个年纪才开始练武,说实话有些迟了,但也不用妄自菲薄,传说藏太祖十九岁才开始习武,照样成了古往今来第一人,由此可见这习武啊,有时候真得看老天爷赏不赏饭吃。”

明纵衣有些意外,类似的话他对屈沉说过,没想到会被人用来安慰和鼓励自己......说实话他并不需要类似的鼓励,但这份心意,姑且也是收下了。

他笑道:“不论老天爷赏不赏这口饭,我都相信事在人为。”

“就像你跟小师妹来到这里?”藏飞星也笑了起来,“这也能算是一场赌博了,万一你遇到的不是小师妹,而是人贩子,那可就倒大霉了。”

明纵衣也笑了起来。

“如果人贩子会是那种十五六岁,花大价钱去买妆粉的漂亮小姑娘,我也认了。”

明纵衣话一出口,就意识到了不好,急忙装作自然的模样,试图挑起下一个话题,但还是晚了,藏飞星幽幽的声音响起了。

“大价钱......买妆粉?”

明纵衣抬头望天。

“如果我说她只是尝试买但没买到......这种话你会信吗?”

藏飞星施施然的起身,穿好衣服。

“看样子阿玲手里还存着一些五师妹给的压岁钱,居然偷偷留着,让师兄们饿肚子......让我去敲诈敲诈她,你慢慢泡,我先走一步。”

明纵衣愣愣的看着他远去。

“......总感觉,太玄门比我想象中的要险恶一点。”

——————

明纵衣泡完澡回到宿舍时,沐玲正蹲在他的宿舍门口,背对着他,不知在做些什么,明纵衣凑近了一点,发现她手里拿着根小木棍,时不时在蚂蚁前进的路上划出一横,看着蚂蚁被迫改道,露出‘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之中’的反派小boss笑容,看起来有种脑干缺失的天真可爱。

忽然,沐玲神色一动,看见了明纵衣,她顿时怒气汹汹的扔掉木棍,瞬间起身,双手叉腰破口大骂。

“千斤顶,这个仇我记下了,你这卑鄙小人!两面三刀!出尔反尔!不讲道义!”

明纵衣自然不太愿意背下这口其实也不那么黑的锅,尝试着为自己开脱。

“我也是一时口误啊!”

“住嘴!我已经看透你了,以后出恭给我小心点!过年时的爆竹还没放完呢!”

留下了一个非常恐怖的威胁,沐玲气冲冲的走了,明纵衣回到宿舍,一眼就看到了藏飞星床头的零嘴......是沐玲在城里买来的,最后居然落到了他手里,看这分量,估计有一半吧,考虑到沐玲这两天可能吃了不少,估计这就是剩下的了。

【“难怪她脸色这么差......”】

明纵衣想起沐玲拿着零嘴去逗弄小孩子的事,被屈沉看了一眼,这才不情不愿的真拿出一点去给孩子吃,只给那么一点,差点就露出了司马脸,这一下子被藏飞星敲诈过来这么多......以后自己出恭时,不会真有个爆竹扔进来吧?

他无可奈何的坐下,对懒洋洋躺在床上的藏飞星说道:“就为了这个,让我背上不仁不义的名号?”

藏飞星神态慵懒,对沐玲的威胁不以为意。

“她吓吓你的,别怕,真整那个二师姐要扒了她的皮,而且先不仁不义的是她,小小年纪就把钱花在这种地方,五师妹就不该这么宠着她......来点?”

藏飞星掏出一点零嘴,试图贿赂明纵衣。

“就凭这么点东西,哪能弥补我的损......再给我来点。”

第十三章 选择

太玄门镇派心法,太玄神功。

来自神秘暗杀世家的璀璨经。

佛教的锻体心法真妄苦身心经。

以及最后那本神秘的万道啖。

四选一......如此奢侈的选择题,明纵衣还是第一次做。

太玄神功无疑是最稳妥的选择,太玄门许多人都修行这门功法,必然有着丰富的修行经验,明纵衣可以少走许多弯路,这门功法也是中正平和的道家心法,修行起来出问题的概率最小。

璀璨经......从古老暗杀世家得来,不管屈沉有没有得到对应的开脉经,萧天荒这个年纪,都不可能再去开对应的脉了,但他还是选择去修行了这门功法,放弃了原先打下的太玄道基,这门功法必然有它的独到之处,一瞬的璀璨......听起来真是耀眼。

真妄苦身心经......作为一门锻体功法,其对经脉的要求是最低的,对于没修行过开脉经的明纵衣而言,这是个相当不错的选择,更妙的是这门功法对外物的要求不高,否则以太玄门,或者说以明纵衣的条件,修行什么炼体功法就是自寻死路。

最后......万道啖。

屈沉说有个修行这门功法的人击败过他......

明纵衣能够从方方面面感觉到屈沉的强大,山上的各个弟子对屈沉的态度,代师传艺之事,还有这随手拿出几本神功的举动,都代表着他绝不是个庸手,这门万道啖也一定不简单......但选择它,毫无疑问就是在赌。

赌的风险是如此之大,但收益却未必比其他高上多少......

【“.......”】

————————

“你想好了吗?”

“是......我想好了,但说起来可能有点复杂。”

演武场上,明纵衣找到了屈沉,告诉他自己想好了。

屈沉今日穿了件绛紫色的长袍,衣襟飘飘,手里握着一把折扇,听说是五师妹送他的新年礼物————门内似乎每个人都得到过不少五师妹/师姐送的礼物,其中又以沐玲这吉祥物小师妹最为受宠。

屈沉平静点头,说道:“愿闻其详。”

“首先,我有一个问题......比如说,我现在修行了一门功法,然后,在三个月后,我依然留在太玄门,成为了太玄门的正式弟子,那时候我能不能转修一门功法?”

“若你那时候依然留在太玄门,自然是可以转修的。”屈沉顿了顿,微微皱起了眉头,“但我之所以直接教你最高等级的功法,就是因为你年龄已经不小,三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如果可以,最好还是不要浪费,为什么非要转修呢?难道要赌自己其他地方的经脉适合修行吗,这种心理可要不得。”

“倒也不是。”明纵衣解释道:“只是想谋一条后路......”

屈沉重复道:“后路?”

“是......我想试试万道啖。”明纵衣说道:“如果连大师兄你都看不穿其中奥义,那我想这门功法,或许只有切身修炼过才能懂,必须得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那我肯定是最适合的,就算我这三个月没能练出什么名堂来,三个月后我也能转修太玄神功或是璀璨经,但如果我练出了什么名堂,或者参透了万道啖其中的精妙......前者再好不过,后者至少也是为后人开了路,算是为门派做贡献,不是吗?”

屈沉认真的注视着明纵衣,摇了摇头。

“纵衣......你这样的想法要不得,在所有正经的门派中,新弟子,十五岁之下的弟子进来,都不用做任何活,都无需为任何琐事缠身,只需认真修行开脉经,是门派不需要他们为门派做贡献吗?不是的,只是还没到那时候......”

“我可不止是在为门派做贡献。”明纵衣笑起来,说道:“只是顺势而为,或许我和沐玲是一类人,天生就对这样的东西充满好奇和求知欲......再退一百步讲,就算我失败了,转修其他功法的成本也是最低的。”

————修行一门内功越久,转修其他功法的代价就越大,像是明纵衣这样零基础的,转修内功反而比较方便。

屈沉还想再开口,但明纵衣打断了他。

“只有自己才能为自己的人生做主......你说是吗,大师兄?”

“......没想到还被你给教训了。”屈沉脸上流露出些许苦笑,他收起折扇,低声道:“既然这是你的选择,那我也尊重你......万道啖,这的确是一门奇功,随我来吧。”

明纵衣跟着屈沉,去往了山顶的正德殿,这是太玄门的正殿,也是议事房,各种重要之事都要在此处决断。

正德殿内,屈沉点燃香炉,缕缕轻烟漫散,让人心旷神怡,明纵衣抬头望去,正中央的墙上有着一副画像,是太玄门的开派宗师,下题‘太玄真人’四字。

明纵衣对着这幅画像行了大礼,在此发誓,不将太玄门内奥秘外传,一通程序走完后,屈沉从怀中取出一本古朴的书籍,上书万道啖三字,带着一股奇妙的魔性,让人为之沉迷。

“通常而言,从入门到感受内息,操控内息,大抵需要三天时间,此后才能独自一人进行修行......这几日,你都到此处来,有我在的时候再尝试参悟此经。”

“现在,翻开这本书吧。”

明纵衣深吸了口气,房间内清香袅袅,让他感觉自己的注意力前所未有的集中。

他翻开书籍,里面几乎没有什么文字,由一幅幅图像组成,对人体穴位和经脉的标注无比密集。

明纵衣快速翻阅了一遍,心中了然......万道啖,屈沉无法参悟这本秘籍,可能不是因为它真的很高深,而是因为写这本书的人完全没打算说明这秘籍的作用,明纵衣随屈沉学习了一下午,多少也通晓一点基础的武理,正常写一门功法,从经脉的哪里开始,到哪里去,都会用文字写明其意义所在,但这本书......什么也没写。

这就好比程序员不写注释,根本不打算让自己之外的人看懂......

话虽如此,基础的武理却始终是在的,就算你什么也不写,按理来说也该能看出一点端倪来,可屈沉却说无法参透,因为这门功法违背寻常的武理,不按套路出牌,所以无法凭看感受到其中精妙,想要知道其具体作用,必须得去修行一番。

第十四章 气感

明纵衣放下书,对着屈沉点点头,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屈沉也不含糊,在明纵衣身上接连施针————如果不刺激特定的穴道,那么内息从零到一的这一步几乎是无法迈出的,其实更好的方法应该是药浴,效果更好且无痛,但......穷。

明纵衣聚精会神,开始按照书内的方法,去捕捉那丝气感,也就是当他生出这一念头的瞬间......一股暖流在体内诞生了。

如此微弱,却又如此清晰,就在屈沉施针的一个穴道之中,明纵衣感觉到了那股暖流。

这感觉来的实在太快,明纵衣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在这之前他做了许多心理准备,预感到这会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结果......?

这就好比青春的女jk给自己做了许多心理辅导,终于决定和男友走进情人旅馆,已经闭上眼睛打算迎接剧痛,结果还没什么感觉,耳边就响起男友的‘结束了’,整个人都没反应过来,有些懵了。

“不要分神。”

明纵衣的状态自然逃不过屈沉的眼睛,他叮嘱道:“聚精会神,寻找气感,这会很漫长,但不要放弃。”

会 很 漫 长

不 要 放 弃

明纵衣尬住了,他闭上眼,再次细心感受了一下那股暖流......错不了,就是这个,与屈沉告诉他的完全相同,他已经抓住了那丝气感,练出了属于自己的内息。

这就很诡异了,而且必然不是功法的诡异,是明纵衣自己的诡异,每一门功法练出的内息都不同,但那是按照功法的既定路线运行之后的事,绝世神功也好,普通心法也好,在练出第一缕内息时都是没有任何差别的,该是多久就是多久,所以即便万道啖真的是什么不世神功,它也没能力让明纵衣如此之快的练出内息。

所以有问题的,不对劲的,只能是明纵衣自己......

他神色古怪,睁开了眼。

“怎么了?”屈沉关切道:“是有哪里不适?”

“不......正相反。”明纵衣缓缓抬起手,按照屈沉曾教给他的方法尝试了一下,一缕微弱的内息波动散发开来,这一缕波动是如此的微弱,对人体的实际战斗力加成几乎为零,但......依然是出现了。

屈沉见过不少风浪,但此刻依然是怔住了,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内息,他每天都在接触,再熟悉不过,可此时此刻,当他感觉到明纵衣手上那抹微弱的内息波动之时,依然感觉到无比的陌生。

“这......这是?”

“我想应该大概可能或许......”明纵衣说道:“是内息。”

屈沉眉头紧皱,他怀疑明纵衣是带艺投师,但他是什么修为,明纵衣想要在他面前完全隐藏自己的内息波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而他隐藏这么久,按理来说也该继续隐藏下去,没必要直接暴露出来......何况太玄门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带艺投师,另有图谋,这可能性几乎为零。

但......直接练出内息?

这实在有些惊悚。

普通人大概需要三天时间,当初李怀素和沐玲都用了一天半,萧天荒用了一天,藏飞星用了八个时辰,五师妹倒是带艺投师,不知道具体多久,但想来一天是起码的,哪怕是他,也足足用了三刻钟......

平心而论,这样去比是有些不公平的,因为绝大多数人在寻找气感时都还是小孩子,大脑都未发育完全,分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小孩子生性好动,活力旺盛,想静下心来捕捉气感也更加困难,明纵衣作为8/9个成年人,说他寻找气感的速度碾压小孩子,用这个去做对比,其实不太合理。

但......如果所用的时间只是一瞬呢?

那就太惊悚了,这意味着和集中力,注意力什么的毫无联系,根本不需要那些,明纵衣就是拥有惊世骇俗,天下无双的气感。

这一瞬间,屈沉想了很多。

气感和根骨,也就是经脉的关系,相当于是身高和体重。

虽然说也有不足一米六却有三百二十斤的人形自走战争兵器,或是明明有一米八但体重却只能艰难破百的皮包骨,但绝大多数情况下,身高和体重的关系很稳定,一样增加,另一样也随之增加,尤其明纵衣这般气感,如果用身高举例,那可不是一米八这么简单,起码得有八米八,有这个身高,就是只剩个骨架,体重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换言之,明纵衣至少有着不俗,甚至很可能是绝世级别的根骨!

这听起来更像是一个间谍了,因为实在太不正常,但屈沉却明白,这反而更不可能是间谍。

试问,如此绝世的天资,怎么可能有世家放弃,任由他蹉跎到十六岁————退一百步讲,那就算是强行培养个间谍,那也不可能投到他们太玄门啊,这种亏本买卖,三十年脑血栓也做不出啊!

【“这么说......阿玲这趟下山,替太玄门捡了个好苗子?”】

屈沉哭笑不得,也亏是屈沉在此,他见过不少大世面,本身也能算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传奇,此刻方能保持镇定,若是换成其余门派中普通的师门长辈,此刻必然会有所失态,欣喜若狂或是大惊失色,但屈沉这里很是平静,没有太多情绪。

他不会明纵衣根骨绝世就改变自己的决定,着急要把他收入门下,正如他不会因为明纵衣过了习武的年纪就一定要把他拒之门外,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比天赋重要得多。

“大师兄,我这......算是成了吗?”

明纵衣的声音将屈沉拉了回来,他点点头,平静说道:“成了......进行下一步修行吧。”

“不,但是这速度是不是不太正常,我这......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明纵衣这边有些不安,他毕竟只入门一个下午,对于武理这东西,懂但不完全懂,有此担心也实属正常。

屈沉不动声色,轻笑道:“无妨.....继续便是。”

第十五章 万道内息

万道啖,这是一门标准的‘防贼’功法。

如何让自家绝学不外传,这是一个永恒的话题,随着时代变迁,演化出了许多手段。

正常的功法会有配套的开脉经,以及直接写在功法内的注释,但稍微有点心眼的门派,都会把开脉经和功法分开来存放,避免被一网打尽,这样就算出了意外,自己家的功法失窃,只要对方没能得到对应的开脉经,也相当于是没有价值。

然后,更鸡贼一点的,他们连注释都不写,这样一来,就算得到了功法的原本和对应的开脉经都没有作用,必须得有会这门功法的人为其讲解功法中的各个精妙————但这样做的坏处也很明显,第一就是很容易失传,第二,武理是通用的,就算你不写注释,别人若是精通武理,照样可以习得功法中的精妙。

武理和修为的关系就好比身高和体重,这里不再赘述,屈沉自然精通武理,然而他却无法看穿万道啖,因为这门功法丝毫不按照寻常的武理来构筑运行路线,用俗话来讲,就是不按套路出牌,想要洞悉这门功法的精妙,必须得自己去学一下,才有可能看出这门功法的‘特性’。

但这不是立刻就能出效果的,就好比太玄神功的‘回气’,其具体体现为内息生生不息,拥有更强的续航能力,但这也需要将太玄神功练到一定程度,又比如璀璨经的‘璀璨’,更是其中的奥义式,至少需要练到小成才能施展。

尤其这万道啖不讲武理还没有注释......想弄明白这门功法真正的特性,真不知道需要多久,即便是屈沉,心中也没什么底,最好的方向是万道啖的特性流于表面,一眼就能看出来,最坏的方向则是明纵衣白白浪费了三个月,之后还是转修其他功法。

几个时辰过去,明纵衣按照万道啖的记载,在体内不停的运转着内息,他根骨极佳,如果说别人的经脉是山脉那样的地形,那么明纵衣的经脉简直就是高速公路地形,一路畅通无阻,修行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几个时辰时间,已经让他初步入门,修行出了属于万道啖的内息。

这一切落在旁边的屈沉眼中,明纵衣的修行速度可谓是惊世骇俗,但他一直保持一颗平常心看待。

终于,明纵衣停了下来,他睁开眼睛,掌心向上,停在半空之中,片刻的尝试之后,一缕内息从掌心喷发而出.......和先前完全没有杀伤力的内息不同,这一次虽然也是微弱无比,但已经可以用作攻击了。

从开始修行到练出用于攻击的内息,中途只用了几个时辰,这样的事说出去谁敢相信!古往今来,恐怕只有藏太祖才做得到!

【“天纵奇才啊......”】

屈沉心底微微感叹,随后将目光投向了明纵衣放出的那一缕内息,当初他曾与修行过万道啖的人交手,但两人只是文斗,他没见过对方的内息,实际放出的万道啖内息,这是第一次见。

万道啖的内息并不暴烈————内息强的方式有很多种,其中最简单粗暴的就是暴烈性质,摆明了就是攻击力强,万道啖的内息显然不是这种。

它无相无形,近乎透明,看起来并不具备太多显而易见的特性————比如太玄内息,哪怕外放出来也不会立刻消散,而是能存在一段时间,这就是太玄内息的‘生生不息’,又比如璀璨内息,离体的那个瞬间,速度肯定是很惊人的,但只能维持很短一瞬,对应璀璨经的一瞬璀璨,每一种内息都会有极其浓重的功法特性色彩,而万道啖,姑且称之为是万道内息......它没有任何色彩。

屈沉目光一凝,忽然伸手,以惊天动地的修为截住了那丝正在消散的万道内息,不让其消散!

消散的内息就像是泼出去的水,从掌心中被吹走的风沙,而屈沉竟然能截住它......如果一个人放出的内息会被另一个人截住,那代表双方的实力根本不是一个次元,那个被截住内息的人在另一人面前连自杀都做不到。

屈沉摊开手,掌心中正是那道万道内息,它们被屈沉的内息紧紧包围,竟然是无法消散!

“万道内息......”

此时,屈沉也终于有了细细感受万道内息的时间,他聚精会神,开始感受这内息的奇妙之处。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屈沉缓缓皱起眉头,因为这万道内息......太弱。

杀伤力微弱的堪比基础内息,没有爆发力可言,不像是太玄内息一样生生不息,也不像是锻体功法那样,对体魄有特殊的蕴养效果,如果说万道内息有给屈沉什么感觉,那这种感觉就是......‘孤僻’。

是的,就是‘孤僻’,不想鸟你们,懒得理你,像是一种特殊的物质,无法与任何物质产生化学反应,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璀璨之处。

【“太奇怪了......”】

屈沉百思不得其解。

明纵衣也在感受着体内的万道内息,他的第一想法和屈沉一样,感受到了一种‘孤僻’,但随着不断的感触,他捕捉到一丝更深的真谛,与其说是孤僻,不如说是‘包容’......

可细细感受一会之后,他感觉这‘包容’也是假象,用于隐藏更深处的特性。

明纵衣没有隐瞒,将自己感觉到的东西如实相告,二人讨论了一阵子,没能讨论出什么结果,明纵衣修行此功的时间太短,尚且不能说明什么。

在谈完万道啖之后,屈沉又将话题引到了明纵衣身上,他神色略有感慨,说道:“纵衣,想必你也已经有所感觉了,你有着惊人的根骨,用俗话来讲就是老天爷赏饭吃,这对你而言是天大的好事,让你之前被蹉跎的年岁变得不那么重要,但你依然是实打实的失去了很多时光,之后的日子也要勤加修行,切不可妄自自大。”

屈沉耳提面命,谆谆教导,明纵衣认真聆听,没有应付了事。

“无论是多么惊人的才情,如果不用汗水来浇灌的话,都是无法结出璀璨果实的,此道,你我共勉。”

第十六章 千斤顶的讲究

此后半个月,明纵衣在太玄门的生活逐渐稳定下来,白天去正德殿,在屈沉的扶持之下修行,按理来说他完全已经可以自己在寝室修行了,但万道啖处处透露出一种诡异,屈沉决定多照看一些时日。

晚上的话,屈沉叫来明纵衣和沐玲,传授给他们一些武理,武理,也称武学常识,是一切内功和武技的基石,不通武理,即便学了再好的内功和武技也只是空中楼阁,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沐玲对此叫苦连天,一开始的时候,是她迁就明纵衣,因为她已经学过了一些课程,但为了教导明纵衣,屈沉不得不再讲一遍,但很快变成了明纵衣迁就她,明纵衣学习能力极强,一学就会一点就通,而沐玲......不能说是一块朽木,只能说她的心思完全不在学习上面,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很多时候屈沉讲完了一个知识点,她还在神游天外。

屈沉无可奈何,只是训斥两句,对沐玲这脸皮来说简直就是刮痧。

此外,屈沉偶尔会没空,由李怀素代替他授课,相比于好好先生屈沉,这位二师姐就不客气许多了,授课的时候随身带着戒尺,明纵衣看见高兴坏了,主动提出要为二师姐代劳,趁机给沐玲来了几下狠的————因为这王八蛋真的在他出恭时用爆竹偷袭他,虽然没有点火,根本不会炸,但也让明纵衣吓得魂飞魄散,差点一世英名尽丧。

除了屈沉之外,其余人不知道明纵衣的具体修行速度,屈沉没有让明纵衣保密,但也没主动和别人说,明纵衣自然不会自己说,显得有些太僵硬,大伙也没怎么问,他们似乎认定明纵衣过了年纪,没修修行过开脉经,注定不适合修行,一个个都避免谈起这个会让他伤心的话题。

明纵衣也逐渐接过了一些日常任务,和屈沉,李怀素和藏飞星重新分配了煮饭的任务,成为了太玄门的煮饭阿姨之一。

如果说有什么遗憾,那就是他一直没见到那位掌控着太玄门命脉的五师姐,听说她是外出处理一些杂务,需要一段时间。

这半个月的时间里,明纵衣一直在和屈沉共参万道啖的精义,一开始他也是一头雾水,哪怕后面一直修行万道啖,也没有更深的认知,只是体内的内息不断壮大,但随着屈沉和李怀素传授武理,明纵衣拥有了自我思考的能力,他隐约感觉到万道内息的真正用处,越是深入的学习武理,就越是感觉这个猜测惊世骇俗,不可思议,但明纵衣的确感觉到,自己是在接近着真相的。

————————

“阿玲,不要分心。”

屈沉无可奈何,拿出李怀素留下的戒尺,轻轻敲了一下沐玲的脑袋,将神游天外的对方给拉了回来。

“我刚才说了什么,你都记下了吗?”

沐玲......当然是什么都没记住,但太玄门有句俗语,叫做沐玲的嘴,太祖的拳,意思是沐玲的嘴像是藏太祖的拳头一样硬,她只犹豫了一会,便立刻下定决心,斩钉截铁道:“当然。”

屈沉施施然的握住戒尺。

“那你说说,我刚才讲了什么?”

“啊,这个......那个......师兄!反正我心里懂就好,你硬要我说出来就是着相了!”

正所谓读书用功样样不行,歪理邪说一套一套,屈沉也不知道和沐玲讲过多少大道理,此刻也是放弃了,叹息道:“你啊你......”

“大师兄!”身为三好学生,教师走狗的明纵衣精神一振,主动请缨,“我看这个阿玲就是不老实啦,还是二师姐的方法好用,大师兄要是不忍心打的话,我来代劳!”

沐玲顿时恼怒。

“住嘴!阿玲也是你叫的!给我叫师姐!”

————沐玲身为小师妹,已经在太玄门当了很久的吉祥物,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师弟,自然想过把当师姐的瘾......但很明显明纵衣不吃这,吉祥物永远是吉祥物。

“奇了怪了!你天天叫我千斤顶,我也没说什么,我只是随着大家一起叫,你就受不了了?”

谈及此事,屈沉也忍不住加入了战场,他轻笑道:“说起来,这外号我也是好奇的紧,那位姑娘也只有三百二十斤,为什么要叫千斤顶呢。”

沐玲一下子精神起来,双手背在身后,老气横秋道:“大师兄啊,这你就不懂了,这千斤顶中的千斤啊,是虚数,意思是很重,但实际上,那个人可以是三百斤,四百斤,五百斤或者六百斤,并不一定是要千斤,此外,这个千斤同‘千金’,指有钱但很重的千金/千斤小姐,如果从广义上来讲,还可以代指一切有钱有权但自身条件很差却还想找一个好看伴侣的人,不一定单指女性或体重,我起名啊,那是有大学问的......”

明纵衣闻言,虽然很不爽,但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沐玲给他取的这个外号,有点说法,但不多。

屈沉被沐玲绕了一阵,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有些哭笑不得。

“你这心思,要是用到其他地方该多好。”

沐玲傲然道:“那我必然是第二个藏太祖了!”

屈沉扫了真的有可能成为第二个藏太祖但现在还不太自知的明纵衣一眼,笑而不语,这半个月他关注着明纵衣的内功修行,明纵衣只是觉得他很快,却不知道到底多快,没有个具体的参照物,而屈沉知道他身后是真塞了火箭。

屈沉再次用戒尺轻轻敲了一下沐玲,随后道:“那么,今天的授业到此为止吧,回去后要多加温习,有记不清的点就去问师兄师姐,不要不好意思。”

“好耶,下课下课!”

沐玲拔腿就溜,但明纵衣却没走,他说道:“大师兄,我还有一些武理方面的疑惑。”

“哦?”屈沉抬起的屁股又坐了下来,他道:“真少见,我还以为你什么都能自己想明白,说来听听。”

第十七章 万道啖的秘密

明纵衣问道:“这世上有没有人同时修行过多门功法?”

屈沉沉吟了片刻,说道:“按照常理来说,同时修行多门功法是做不到的,轻则内伤,多则爆体而亡,但武夫一千五百年的历史,也曾有几人做到过同时修行多门功法......”

“愿闻其详。”

“第一人,大抵是八百年前的‘活死人’。”屈沉说道:“传说他是一个死人,依靠某些蛊虫吊住了性命,他是第一个同时修行多门功法的人,而且是至阳神功和至阴神功,两门属性完全相反的功法,按理来说肯定是要爆体而亡的,但他没有,后来被太祖斩于天关,一切成谜。”

明纵衣若有所思,静静等待屈沉的后文。

“第二人,或者说第一个半人,应该是太祖,太祖一开始修行的是‘纵横经’,以此横行天下,但后来他不再满足于纵横经,融汇百家之绝学,创出无惑神功,无惑,像它名字那般,没有疑惑,传闻修行此经之后,精通一切武理,能够模仿出天下一切内息武技,理解其中一切精义,只要看上一眼,就能将对手的绝学学得七七八八,太祖交手时,能够同时用出多种不同的内息,但终究不是同时修行多门内功,所以算是半个。”

明纵衣忍不住赞叹道:“太祖,果然是无双。”

古往今来最惊艳,最璀璨之人,横推一切,牛逼的像是从隔壁玄幻片场跑出来的大boss,就武夫这个身份来说,称得上一句绝世无双。

“太祖,自是真纵横。”屈沉也是略微感叹一句,随后道:“第二个半人是天绝居士,他是个奇人,天生经脉断掉一大片,但不是彻底断掉,而是经脉的连接处断掉,这让他身体内的经脉并不连贯,反而被切割成了一个个单独的个体,这是天绝之脉,所有人都断定他无法修行,这让出身在武学世家的天绝居士很是难过。”

明纵衣说道:“但最后他成了。”

“是......他成了。”屈沉平静道:“天生绝脉,让他几乎无法迈出从零到一的那一步,就算迈出了,也因为经脉断的太零散,无法进行一个完整的周天运转,壮大不了内息,这是天绝之脉,可偏偏他成了,他修改了很多门功法,使那些功法运转所需的经脉减少,然后同时修行多门这样的功法,虽然每一门功法的效力都因天绝之脉和修改导致威力大大降低,但多种内息交换使用,他的实力依然惊人......这样的例子千古以来再没有第二例,甚至有人认为天绝居士的才情直追太祖。”

“千古以来,就只有这两个半人?”明纵衣问。

“是,只有这两个半。”屈沉问道:“怎么了?”

明纵衣低声道:“大师兄......你错了,我敢肯定,至少也有三个半,而且马上就要有四个半了。”

屈沉何等聪慧,几乎是瞬间就理解了明纵衣的潜台词。

他的神色严肃起来,问道:“万道啖?”

“正是。”

明纵衣运转心法,一缕内息浮现,相比于半个月前,这次的内息凝实了许多,几乎要化为实体,明纵衣的修行速度何止是惊世骇俗。

“我觉得,万道啖的真正作用,正是让人修行多门功法。”

这次轮到屈沉了,他说:“愿闻其详。”

明纵衣有些紧张,他踏入此道不过才半个月,却要在屈沉这样的人面前展示成果,就好比混了四年日子的大学生答辩时要面对院士,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害怕班门弄斧或是出丑,但他相信自己是正确的,这会给他勇气。

“武夫无法同时修行多门内功,核心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异种内息遭遇时,会互相冲击,爆发内伤,严重一点爆体而亡,虽然说运行一门内功,那内息就只在固定的经脉内流动,但内息并不是固定的,它平日里像水一样在身体内流淌,不可能每时每刻去控制,如果有人修行了多门内功,那么除非他不睡觉,不休息,每时每刻去控制内息的流动,否则内息迟早会在他的经脉内遭遇,碰撞,然后爆发......”

明纵衣顿了顿,说道:“那两个半人,太祖不算其中,‘活死人’的话,我怀疑他真的可以不用睡眠,每时每刻都用于操控身体内的内息,使其不会遭遇,天绝居士就很明显,经脉被独立出来,自然不会碰撞,就是说,同时修行多门功法的秘诀,就在于使得异种内息不碰撞。”

屈沉说道:“不错,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不同的内息混在身体里,怎么能不碰撞呢?”

“原先只有两种答案,一个是永夜不眠,时刻操控内息,另一个则是天生绝脉,而万道啖,我认为这是第三种答案。”明纵衣放出万道内息,“大师兄,你感受一下,这种内息拥有无比的包容性,但这包容只是假象,实际上它无比排外,可又不会和其他内息发生剧烈冲突,更准确来说,它遗世独立,不受侵袭,不被渗透,亦不会渗透其他!”

明纵衣这番话说的有些饶,犯了一些外行的错误,听起来自相矛盾,但屈沉明白他的意思,其实万道内息并不具备‘包容性’,但为什么说它‘包容’呢,因为在遇见其他内息时,两者不会发生碰撞,这就好比在一堆一点就炸的暴脾气人中,放进去一个普通人,这个普通人的脾气不能算温和,但和旁边的人比起来,可以称为‘温和’,但这只是对比之下的假象。

实际上,万道内息遗世独立,不与任何内息有交际,不与任何内息发生反应,是在淤泥之中盛开的莲花。

这种特性,只有修行了万道啖的明纵衣才能感觉到。

这一特性,无法用于防御,无法用于治疗内伤,虽然理论上可以用于攻击,但万道内息本身杀伤性极低,导致也基本无法用作攻击,看起来完全没有作用,但明纵衣几乎是瞬间就get到了万道内息真正的作用!

他沉声说道:

“这种内息的作用不是用于战斗,而是用于隔绝,使用万道内息隔绝经脉的关键点,以此来同时修行多种内功,万道,万道,是给人修行万道的机会!”

第十八章 绝世天才的专属

通常来说,参悟万道啖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这门功法所用到的经脉极其偏僻,哪怕是武林大派都没有对应的开脉经,想要强行入门得用上很久时间。

等到参悟者费劲千辛万苦终于入了门,以为自己习得了绝世神功,令人发懵的事就来了,如果用战斗为评分标准看待万道内息,那么只能用不入流来形容,战斗力完全是负分,哪怕练气决修行出的内息,其战斗力也碾压万道内息。

当然,都到这一步了,修行者大概率不会死心,会想方设法寻找万道啖的秘密,只要不放弃,想必迟早是能成功的,因为只要修行到一定程度,万道内息‘万法不侵’‘遗世独立’的特性就会显现,只要不是太蠢,通常都会想到隔绝异种内息,继而联想到修行多门功法。

但在这特性显现之前,有谁愿意跟这门功法死磕?在没有对应开脉经的情况下,强行修行这门咋看之下完全没有任何优点的功法,用上几个月,几年,乃至于十几年时间......

可以说,九成九的人都会在那之前放弃,在这一点上,即便是明纵衣也不例外,他就算知道这门功法有特别之处,但三个月若是不成,那也就算了,不会被沉没成本支配,继续在这门功法上死磕,但......他也不需要死磕。

因为他是个绝世天才。

奥义精妙一眼堪破,修行一月可抵他人数年苦功,这世界上有很多职业需要就业者拥有对应的天赋,但没有任何一个职业会像是武夫一样那么血淋淋的把残酷的现实撕裂开来摆在面前给你看,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就像三百二十斤注定无法在青楼有个好业绩,再怎么怨天尤人也无济于事。

明纵衣迅速堪破了万道内息的真义,get到了这门功法的真正用途,但他依然没有十足的把握,担心自己对武理的认知不足,因此来和屈沉讨论,查漏补缺。

屈沉完全理解了明纵衣的意思,他若有所思,说道:“你的意思是......用万道内息隔绝经脉关键点,造就类似天绝居士的情况,同时修行多种内功?”

“准确来说,比天绝居士强得多。”明纵衣说道:“天绝居士的确是天纵奇才,修改了很多内功,使其所需要的经脉变少,然后还能正常修行,但说到底内功的威力还是大幅度减弱了,而如果使用万道内息,修行的内功必然是完整的,会强得多。”

“修行多门内功......”

屈沉眉头紧锁,陷入沉思,不同于明纵衣,明纵衣虽然学习了半个月,但本质上还是个外行,武理的学习非一日之功,他还处于异想天开的阶段,因此接受能力其实特别强大,而屈沉呢,他对武理的认知已经定型,想要接受这一说法需要不少时间。

此外,屈沉也不是明纵衣,无法切身体会到万道内息的特性,他只能从武理的角度慢慢去思考,哪怕这要推翻过去的许多认知。

屈沉思考了很久,一直到深夜,始终眉头紧锁,中途李怀素前来,为二人倒了杯茶,没说什么,立刻又退了出去。

屈沉不同于明纵衣,明纵衣是半个外行,可以放心大胆的猜测,但他不同,他要对自己说出的话负责,如果他说行,明纵衣去这样修行,结果却爆体而亡,那就是他的责任。

终于,屈沉开口了,他微微皱起眉头,说:

“如果是单从理论上来讲,是可行的,但实际上有许多问题......纵衣,你听过太祖的‘倍赌弈’吗?”

明纵衣回忆了片刻,试探道:“赌博每次输了之后,都出双倍的钱?”

“是。”屈沉点点头,“太祖说倍赌弈乃必胜之策,但他自己也说,理论终究是理论,实际实施起来,会有许多麻烦,万道内息面临的情况类似于此,我细数了一下,有许多问题存在,其中最核心的两点在于内息操控力与万道内息的凝实程度。”

内息操控力,可以理解为精密度,有些人只知道平A,一股脑把内息打出去,然后还打不准,也有些人能用内息在豆子上刻出一篇字数不多的文章。

内息凝实度,字面意思,不用解释,与内功修为和内功特性挂钩。

“按你所说,以万道内息隔绝其他内息,那么第一个大难点,就是将万道内息分成多段,卡在经脉的各个关键节点......这不是简单事。”

操控内息,简单。

把内息分成多段,简单。

但这两者凑在一起,就不是简单事了,就好比倒立和上完厕所后擦屎,都不难,但凑到一起就有些反人类,需要极端的精密度,心分多用......以及巨大的勇气和臀部肌肉掌控力。

“然后,内息的凝实程度,这点你也应该理解,万道内息虽然遗世独立,不受侵扰,但若是凝实程度不足,照样会被其他内息冲垮,它必须相当凝实,能够稳稳的卡在经脉的关键节点......”

“虽然还有一些小问题,但如果你能够解决这两点,拥有这样的精密度和这样的内息凝实度,其他问题自然会迎刃而解。”

屈沉说到这里,忽然恍然,随后叹息一声。

“这是一门给绝世天才修行的功法.......”

在没有万道啖开脉经的情况下,入门万道啖,并将万道内息修行的极其凝实,需要很长一段时间,除非那一片的经脉天生就畅通一片,但在修行完万道啖后,还要去修行其他内功,而且至少是两门,否则万道啖的修行也没有意义,相当于要修行三门以上的内功.......这世上有多少穷尽一生,也无法将一门内功大成,何况是足足三门内功?

而且修行三门内功,只是发挥了万道啖的最低威力,换言之就是低保,因为万道啖本身没有意义,修行者自己有一门功法,这就是两门了,到两门为止都没有意义,第三门开始才有意义,也就是低保,理论上完全可以修行更多,直到内息充斥全身经脉......可谁有这样的时间,谁有这样的天赋?

毫无疑问.......绝世天才,只有太祖这样全身经脉贯通,天生就是习武奇才的人才有资格修行这个,屈沉意识到这一点,因此这样感叹。

第十九章 未完成

夜色降临,月明星稀,天地一片寂静。

明纵衣走在回寝室的路上,屈沉认为再观察下去也没有意义,从今天开始允许他自己修行万道啖......从明天开始,明纵衣不用再来正徳殿修行内功,转而开始对内息精密度的训练。

毫无疑问,屈沉是打算让明纵衣修行这万道啖了,明纵衣自己也这样想,都到这份上了,不修行才是傻子。

但明纵衣心中其实还有一些疑问......他相信屈沉也有类似的疑问,但双方都知道即便说出来也没有意义。

万道啖......万道啖。

最后那个啖字完全没有必要,叫做万道经或万道决很合适,但唯独没有必要叫万道啖,万道内息将所有的功法都‘隔了开来’,这哪里是‘吃掉’,也就是‘融为一体’的‘啖’呢?

是写出这门功法的人取错了名字吗?

但屈沉说,万道内息的构造巧夺天工,这是天人的作品,怎么可能犯下这种低级的错误......如果是三流的功法,取一个与功法特性完全不符的名字是有可能的,江湖中各种三流功法取名叫做什么‘至玄至妙一气两仪三清四象六合八荒神功’‘混元至尊太上妙无真经’‘真我纵横经’......

反正这类三流功法就是突出一个听起来很吊但实则言之无物,根本没体现功法的特性————三流功法本来也没什么特性可言,就只是名字吓人。

但万道啖显然不是三流功法,这是一门只有绝世天才才能练好的绝世神功,真正突破武夫的上限,放在游戏里相当于是升级经验条翻好几倍,但凭空多了数倍的装备栏和技能栏......这样一门功法,自然不会犯这种错误。

那么,为什么这门功法叫做万道啖呢?

明纵衣想起以前说书人讲过的一个故事,讲得是某位教主创出了一门绝世神功,这门神功,他只写到了第六层,就要死了,但他认为这功法还有第七层,经脉运行路线也还有改进的余地,但怎么办呢,自己要死了,于是在书最后面写上‘这功法还有第七层,我已经看到了最终的成品,可惜这里的空白太小,写不下,但没关系,因为这显而易见’。

然后,他撕掉剩余的,本来为第七层预留的纸张,假装写不下,并以这门功法第七层的立意为功法取了名。

但第七层的立意和前几层未必相同,就好比璀璨经,只有在小成之后,才能施展奥义式‘璀璨’,在这之前就是门普通的功法,用第七层的立意给功法取名,肯定会和后人感受到的冲突,不对啊,我这前六层没感到你说的这些啊。

于是,后人就明白,立意在第七层中。

【“难道说.......万道啖也还只是半成品,写出这门功法的人未能完成剩余的部分,只能将这份立意寄托在了功法的名字之中?”】

【“如果是这样的话......”】

明纵衣若有所思......但以他现在的武理水平,无法得到这种问题的答案,即便是再绝世的天才也需要用血,汗,泪来灌溉自己的武途,汗水少了,血泪就会多,可惜很多人不懂这个道理。

明纵衣还需要不断的学习精进,才有验证自己猜测的机会。

————————

大早上的,沐玲鬼鬼祟祟的探进头来,先是闭上眼,小鼻子微微**了一下,没能闻出什么来,这才不情不愿的睁开眼,往厨房里扫了一眼。

“今天早上吃什么......什么啊!又是咸菜都没有一根的白粥吗!”

“什么叫咸菜都没有一根啊。”明纵衣十分不满,“我加了糖,是有味道的甜粥!”

“哦哦,有味道吗!感谢太祖传下的饴糖工艺。”

“要感谢的人不是太祖,而是一大早就辛苦爬起来给你这蛀虫做饭的我啊!”

“.......等等,我上次来厨房偷东西时糖罐已经空了,为什么你会有糖。”

“啊,你说这个吗?”明纵衣笑道:“三师兄从你那拿来的,我看还有一点没用完,就拿来熬粥了。”

谈及此事,沐玲的神色逐渐狰狞,这个仇她还没忘呢。

“搞半天羊毛出在羊身上,我就是那头羊啊,你们两个小偷,快把我的东西还来!”

明纵衣淡定道:“已经没了,生气的话就多喝两碗吧。”

“不用你提醒!”

沐玲气鼓鼓的坐了下来。

不多时,太玄门其他弟子也纷纷到来————除了藏飞星,他一般不吃早饭,因为起不来,但也因此中午会被饿醒,有时候又很懒,不愿意动,好不容易挪动身子到了厨房,就看见沐玲在那边打饱嗝,桌子上一片狼藉,所以这两人多少也是有点新仇旧恨在的。

萧天荒来去匆匆,很快吃完去了演武场,在太玄门中他是最努力的那个,日夜修行,明纵衣也有些惊叹他的勇气,到了对方这个年纪再去转修另一门功法,说是从头再来白手起家可能有些过分了,但说是跌回半山腰再爬一次,绝不过分。

李怀素在一边愁眉苦脸,太玄门名义上是由屈沉做主,财政权则掌握在五师姐手中,但具体的吃穿用度家计等杂事,其实都是由李怀素处理,不夸张的说,太玄门已经穷的快要揭不开锅了。

“大师兄,有些难以启齿,但五师妹要是再不回来......”

屈沉目中流露出些许尴尬。

太玄门穷成这样,和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正如沐玲所说,他是个老冤种了,往近的说,就光明纵衣这个,半分钱没收,让他在这里白吃白住白喝白穿,又浪费大把时间精力,点上昂贵的香薰传授神功,又比如每月一次的代写家书,跋山涉水送往城内,往远的说,那位五师姐在离开的时候也留下过不少钱财,按理来说是完全够用的,结果屈沉进城采购物资,人回来了,东西和钱都没了,当时沐玲都震惊了,以为是什么绝世高手来当山贼,后来一问才知道,屈沉说他见到一些难民和乞丐,把钱和物资都送出去了......

......此后吃穿用度家计等事,经过全太玄门投票表决,交给了李怀素处理,但奈何除了屈沉,根本没人能在一天内来回最近的斌阳城与太玄山,要说住宿,又太贵了,所以每次屈沉外出,太玄门的众人都要给他浑身上下检查一遍,万一真遇到了什么事,也要尽量的控制损失。

————但开源节流,光是节流有个鸟用,李怀素不得不以沉重的心情在餐桌上宣布了这件事,要是那位再不回来,大伙就都只能去喝西北风了。

就当沐玲打算声讨屈沉之际,一个婉转悦耳的声音响起了,带着几分调笑与无奈。

“姑娘我要是再不回来,就要如何了?”

第二十章 见面礼

明纵衣循声望去,一个女子正斜倚在门口,她穿着青衫,容貌绝美,琼鼻朱唇,让人心生怜爱,一双桃花眼泛着异彩,眼角一滴美人痣,凭空添了几分魅惑,身材窈窕,楚腰卫鬓,漆黑柔顺的长发正随风飘荡,细看之下,脸上不施粉黛,却是无妆胜有妆,粉扑玉面,桃花滟滟,端的是倾国倾城,清尘飘逸,有如天仙下凡。

“五师姐!”

沐玲一声高呼,整个人跳起,扑入了这女子的怀抱。

“阿玲有没有想师姐啊?”女子脸上浅笑吟吟,摸着沐玲的脑袋。

“嗯嗯嗯!”

沐玲连声应是,乖巧的像是一只性格温顺的猫咪,明纵衣是真没见过这混世魔王还有这一面,有些震惊。

“青环,回来就好。”屈沉开口,只要不谈到钱,他永远是太玄门的大师兄,他平静道:“来认识一下吧,这是你的新师弟,明纵衣......纵衣,这是你五师姐,师青环。”

明纵衣在太玄门呆的这半个月,也是早早听说了这位五师姐的威名,如今一见面,这才知道对方竟然还是个这般程度的美人,一时间有些呆住,虽然很快反应过来,但还是有些少年人的局促。

“五师姐好。”

“小师弟好啊,长得真俊俏,可惜姑娘我事先不知道此事,送不出什么见面礼......有了。”

师青环说着,顺手一摸,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块美玉来,这块玉色彩碧绿,略显通透,用一根散发着古朴气息的黑绳吊着,看起来价值不菲。

她笑吟吟道:

“本来打算送给我家阿玲的,但既然有了小师弟,阿玲你就大方一点,毕竟是要当师姐的人了,这块玉就当做姑娘我的见面礼吧。”

明纵衣看见这块玉,本来是打算拒绝的,‘这太贵重’都到嘴边了,结果一抬头,看见了沐玲的司马脸,还带着浓厚的威胁之意,明纵衣读出她的眼神,意思是‘快他妈给老子拒绝’,这一下就激起了明纵衣的叛逆,他开始挑拨离间,故作憨厚的阴阳怪气道:“五师姐,这多不好意思啊,这是你送给六师姐的东西,这样送给我,六师姐不会生气吧?”

“哦?”师青环低头看去,“阿玲舍不得吗?”

沐玲眼看这球被明纵衣打了回来,也只能咬碎牙齿往肚子里咽,含泪道:“怎么会呢,师姐你的东西,想送谁就送谁,我无所谓的。”

————这场面话可以说是很不过关了,在场几人或多或少看出沐玲这丫根本不愿意,这小气鬼,守财奴,太玄门几人看着她长大,还能不懂她?

但师青环今天就是要假装不懂,治一治沐玲的臭毛病,她轻笑道:“既然阿玲愿意,自然是再好不过了......来,小师弟,这块玉叫做‘避厄’,要好好戴着哦,如果因为缺钱就把它卖掉,姑娘我是会生气的。”

李怀素和屈沉看向沐玲,沐玲试图反击,同样注视着屈沉,但很快败下阵来。

屈沉和沐玲都卖过师青环送给他们的礼物,但屈沉是把钱用来救济穷苦人民,事后也得到了师青环的原谅,沐玲......不谈也罢。

明纵衣虽然不知道这其中的种种内幕,但看这几人的眼神,或多或少也能猜测到一些,虽然很想再恶心一下沐玲,来发乘胜追击,但还是忍住了,说了些客套话。

屈沉摇摇头,说道:

“纵衣,你也不用推托,既然青环送你,那就收下。”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先谢过师姐了。”

明纵衣施施然的戴上了这块玉,非常绿茶且心机对沐玲挑了挑眉,气的对方差点咬碎后槽牙。

“青环......事情处理的如何?”屈沉开口,询问了正事。

师青环淡定地点点头,笑道:“姑娘我亲自动手,自然是手到擒来。”

“那就好。”屈沉看起来很放心,没有多问此事。

师青环在一边坐下,给自己盛了碗粥。

“说起来,这小师弟又是怎么来的?咱们太玄门这地方,总不能是自己拜上门来的吧?”

那可不,太玄门这块地,说是穷山恶水,只要不带后面三个字,也没什么能反驳的,距离最近的城池都有好几十里地,想要从太玄山到最近的城池,你得翻山越岭,跋山涉水,虽然直线距离只有几十里地,但这几十里走起来可不轻松。

因此,除了屈沉,没人能在一天内走个来回————当然,也因为在城内要消耗些许个时辰,回来那一趟也得带上少则几斤多则上百斤的物资。

一行人看向沐玲,这件事基本都是由她开口解释的,但此事沐玲说了好几遍,再加上现在她隐约感觉自己是在引狼入室,明纵衣即将动摇自己太玄门小师妹吉祥物的地位,已经懒得开口了,只无力的摆摆手。

明纵衣实在耻于谈起那三百二十斤,只含糊其辞道:“我是陇州信阳城人士,机缘巧合下遇见了六师姐,决定和她一起来太玄山。”

他实在是没什么能说的,被三百二十斤盯上说不出口,无父无母所以一切决定都由自己做这种事,说出来有些卖惨的味道,对方既然没问,明纵衣也觉得没必要讲。

“哦?是这般吗,”师青环轻应一声,很善解人意的没有多问,她笑道:“现在还很难说这决定是正确还是错误,既然错过了年纪,就得加倍努力。”

“不管有没有错过年纪,努力都是应当的。”李怀素在一边开口,眼神扫过沐玲,以前只教沐玲一个,没对比就没伤害,如今多了一个明纵衣,那双方一对比,更显的沐玲又懒又笨,笨不是错,很多东西没有办法,但不努力就说不过去了,她现在是恨铁不成钢,晚上讲课时把知识点翻来覆去掰开了揉碎了讲,为沐玲操碎了心————因为如果单单只是为了明纵衣的话,根本用不着讲太多,有时一个开头加粗略的概括,他自然就懂了。

————然而沐玲一天到晚只想着去后山抓两只兔子,今晚开荤。

“二师姐,何必这样看着阿玲。”师青环注意到了李怀素的目光,她微笑道:“小师弟这个年纪还要拜入武林门派,自然是有志于此,努力不可或缺,但阿玲只是出生在太玄山,未必就很喜欢这些,何必强迫她努力,随她自己喜欢就是。”

第二十一章 棋艺

众所周知,门派中的小师妹基本都带有掌门人女儿的属性,沐玲也不例外,她是太玄门掌门的女儿,家中就她一个独女,有时候习武的确不像是明纵衣这样因为爱好梦想乃至人生追求,而是无可奈何的选择,非要强迫她努力,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不像是明纵衣,明纵衣要是不努力,那是真的不太合适,哪怕他天赋再惊人,三个月一到,屈沉也不会留他,甚至还会看情况考虑废去他在这三个月内练起来的武艺,哪像是现在,明纵衣勤奋好学,刻苦用功,屈沉对他非常满意,在跟师青环提他时甚至都没说到记名弟子的事,默认他一定会留下来了。

李素怀平静道:“什么叫随她喜欢便是,这天下有几人能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来活,尤其她喜欢的都不是正事。”

“这倒也是......”师青环哀叹一声,揉着沐玲的脑袋,“阿玲啊阿玲,你就是练些女红,此刻姑娘我也有些话能和二师姐说说,但你喜欢去后山打兔子,一天到晚就想着吃完了睡睡完了吃,教你做饭又不愿学,以后可怎么办啊。”

沐玲很想洒脱的来一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可是此时太玄门三尊幻神,即老妈子,财政大权执掌人,代掌门都在这里,她实在洒脱不起来,当下只能抱住师青环,选择萌混过关。

“唉......”师青环拍拍沐玲,示意对方松手,她悠悠然道:“大师兄,吕前辈还在后山吗,为他带了一坛酒,放在咱们这生怕被老鼠偷喝了。”

沐玲老脸一红,望向天空吹起了口哨,假装与自己无关,毫无疑问她就是那只老鼠,早年师青环也为后山的吕原带过酒,沐玲那时好奇心很重,偷偷开封喝了一点,结果酩酊大醉,把酒坛子都给摔了,后来死活不承认,嘴硬说是老鼠的锅,挨了李怀素好一顿修理,老鼠偷喝酒自然也就成了太玄门心照不宣的笑话。

“自是在的。”屈沉说道:“你要是打算去拜访前辈的话,带着纵衣一起去吧,上次我带着纵衣去拜访他,未能见面,希望这次吕前辈没有醉到不能见人。”

“呵呵。”师青环笑道:“纵使醉到不能见人,他也绝对能来见姑娘我手中的那坛酒。”

“那位老前辈......”屈沉露出些许无奈之色,欲言又止,但最终也没说什么。

师青环喝完了粥,站起身来。

“小师弟,来,跟师姐走。”

在一边等候的明纵衣跟上,与师青环来到了演武场,其中停放着一辆小车,上面许多杂物。

明纵衣很有眼力,不等师青环开口,主动上前抱起了车子上唯一的一坛酒,隐约有酒香从其中渗透出来,让明纵衣这种不懂酒且对酒也不感兴趣的人都忍不住连着呼吸了两口,想要更多的感受这种芬芳。

“想尝尝吗?”师青环悠然开口,“白曲楼名酒,不复还,传说仙人喝了这酒之后,情愿被贬,成为谪仙,也不愿再回到天上,因此称为不复还。”

“不必了。”明纵衣说道:“我以前喝过一些酒,很多酒闻着都很好,但喝起来却很怪。”

“那可真是可惜,这酒可不是谁都有机会喝到的。”师青环耸耸肩,二人一起去往了后山。

这途中,两人随意交谈了几句,基本是由师青环主导话题,她能言善辩,幽默风趣,和这种人交谈实在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两人谈着谈着,就说到了谈天阁,这是太玄门门主的书房,后来被师青环改造,并取了个新名字,沐玲曾给明纵衣介绍过。

“谈天阁中也是寂寞,除了大师兄和师傅,太玄山上鲜少有人钻研四艺......小师弟你学过什么吗?”

明纵衣说道:“接触过一点围棋。”

“哦?”师青环笑道:“那小师弟自认为棋艺如何呢?”

明纵衣说道:“不太清楚,我实战的次数不多,但打的都是硬仗,所以我想应该还不错。”

“你要是这么说,姑娘我待会可得验验你的货。”师青环起了兴趣。

明纵衣自然应下。

他的确会亿点围棋,说起来也挺离谱,当时是有个围棋师傅到明纵衣以前所在的豪族里教棋,明纵衣在一边听着————是的,因为角度的原因,他甚至看不到具体的棋盘,就只是听到围棋师傅介绍围棋的规则和一些基础的套路,两三天时间下来,他竟然这样自然而然的学会了。

后来,明纵衣还在机缘巧合之下与那围棋师傅交手两局,因为一些原因,明纵衣不敢露面,隔着帘子与对方下盲棋————明纵衣盲,看不到棋局,对方不盲,下棋时高声报出自己下哪个位置,在这样不公平的条件下,明纵衣还是赢了,第二天围棋师傅就惭愧的辞去了职位,尽管只有那一次实战,但明纵衣觉得自己应当是有点水平的。

两人很快来到了后山的山谷......明纵衣生怕忽然又冒出一个活死人来,上次的事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从生理上感到一些畏惧。

好在对方似乎是已经离去了,让明纵衣松了口气。

“吕前辈,醉死过去了吗?姑娘我给你带酒来了。”

二人来到房门外,周围摆放着许多酒坛,或空或满,在这种鬼地方想要天天喝到酒,也只能靠自己去酿。

“来了来了!”一个精气神十足的声音响起,门被推开,从中走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来,其目光有神,腰背笔直,精神矍铄,此时一张老脸露出毫不掩饰的喜意,“还是你这女娃懂事,让我看看,又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

此人就是居住在太玄后山,写出‘经外奇功’的隐士高人,一开始明纵衣并不彻底的理解这门功法的意义,但随着深入学习武理,他不得不感叹吕原的奇思妙想,一门不需要经脉的内功,打破了一千五百年的铁律,往大了说,简直就是在创造一个新的体系!

......可惜,这项伟业貌似因为没有小白鼠而被卡死了。

第二十二章 开脉经的起源

小白鼠在武夫的历史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可以说整个基础都是由他们奠定的。

武夫的核心是内息,武技不过是内息的使用方式,功法不过是内息的壮大方式,经脉不过是内息的载体,哪怕是锻体型武夫,他们强健的体魄也不过是内息发挥作用的一种方式。

内息,就是一切的核心。

但就现有体系来说,没有经脉就没有内息,因此,经脉算是内息的核心。

但很可惜,武夫对经脉的研究几乎处于半停滞状态,人体的经脉错综复杂,各有特性,基本只有医术大成的顶尖高手或是武学宗师能去深入研究一下。

就拿创造功法举例,如果一个人修行了a部分的开脉经和b部分的功法,那么他创出功法所用到的经脉也必然在ab之间,而且大概率是b,也就是实际修行的那部分。

为什么,因为其他的经脉他不懂,他不知道那些经脉的特性,自然无法创出对应的功法。

经脉特性,这是很重要的,像是开脉经,只有对应开脉经修行出的特殊内息才能用来开那部分的脉,换成其他性质的内息,必然冲不开,甚至还可能造成经脉损伤,如果强来,就好比是用电钻来拔牙,用针筒来掏耳朵,用电焊来焊接断臂,把狼牙棒当角先生用。

人体的经脉太复杂了,如果有人能参透经脉间的一切武理,那他就能懂得世间一切功法奥义,直接掌握了武夫的半壁江山————另外半壁是武技。

世界上没有人真正参透人体经脉的奥义,最接近的人无疑是太祖,但他到底有没有做到,谁也说不准。

————但是,有这么一门功法,它在理论上是参透人体经脉全部奥义后的产物,这门功法就是开脉经,天下第一经典。

可问题来了,既然没人参透经脉的奥义,那又是谁写出这门功法的呢?

答案是......一千两百年前,第一个在这片土地上完成大一统的古国‘林’,用时一百八十九年,前后投入人数四百三十万有余,耗费人力,物力,财力不计其数,硬生生依靠无数次的尝试堆出了全本字数共两百四十七万的真·开脉经,确认什么性质的内息能用来冲哪里的脉,要刺激哪里的经脉才能修行出对应的内息,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能这样,只是忠诚的将这些数据记录下来,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顺带一提这次实验间接导致了农民起义,林两百年,六世而亡,真·开脉经因此流落民间。

在这之前,开脉经都是残篇中的残篇,是一些没有修行过开脉经的前辈依靠惊人的才情悟性毅力将内功修炼到大成,并且自身武艺也臻至化境之后,才有一定可能倒推出对应经脉的开脉经......

很多人以为开脉经是基础,其中的武理一定也很浅显易懂,这是错误的,开脉经是天下第一经典,埋藏着人体的一切宝藏,只是绝大多数人都没能力去挖开它。

这四百三十万人就是最开始的小白鼠,直接奠定了武夫的修行体系,是一切之基,而在太祖灭武之后,再也没有任何形式的组织有那样的实力去重著开脉经,所余下来的也都是长辈脑海内所记着的各种残本,在一开始的时候,还能聚集那些长辈,把自己所知道的凑一凑,凑出一本接近完整的开脉经来。

可那时藏太祖高居王位,皇威浩荡,其手下‘灭武司’无孔不入,令人闻风丧胆,谈之色变,谁敢在他眼皮底子下搞小动作,谁敢忤逆他,都只能等藏太祖死了再搞那些小动作。

可藏太祖一活就是两百二十年,等到他将自己葬入天陵之后,早已晚了,天底下残留着的开脉经都已经是残篇中的残篇,许多人把脑袋里的开脉经残篇带入了坟墓,不敢告诉后辈,怕引来灭门之祸。

到了如今,修行生息了几百年,数代前辈高人出手,试图重著开脉经,也都有了些成果,如今整个武林凑一凑,也还是能凑出大半本开脉经来,但都到了这时候,每个门派早已有了自己的传承,开脉经和功法都已经固定下来,得到别人的功法或开脉经对这一代都没有太大意义,也没有武林盟主之类的角色来牵头,说什么‘为了咱们子孙后辈的发展,大家伙的把开脉经拿出来凑一凑’,没谁愿意做这些事,朝廷也不会坐视不管。

也因此,武夫对武技的研究一年比一年深,内息的使用方式一年比一年花哨,但内功体系却没成长太多,一千年前的绝世神功放到现在来也还是绝世神功。

因此,一本不需要经脉就能修行的内功,可以说是千古未有之奇功,有可能打破现有的僵局。

只是......写出这门功法的老前辈,看起来不大靠谱。

“您会感兴趣的。”师青环笑道:“白曲楼的不复还,姑娘我弄来这酒也花了不少力气和时间。”

“哎呀,还是你这女娃贴心。”吕原畅快大笑,“不像你那师兄,整天就知道说什么喝酒伤身误事,听得老头子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他说着,终于看到了一边的明纵衣。

“哦,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小子是吧,那个赶尸的和我说过,啧啧,长得真有老夫当年几分神韵,小子,要不要拜我为义父,我传你天下只此一家的绝世神功!”

高情商:拜我为义父,传你神功,天上掉下个大靠山和神功,爽文开局。

低情商:给我当儿子,还要给我当小白鼠,纯纯黑奴。

明纵衣面带微笑,拒绝了对方。

“多谢吕前辈好意,小子无福消受,还是免了。”

吕原看起来不死心,还想再来两句。

“糊涂啊,你这个年纪,没有修行过开脉经,武道之路艰难的紧,老夫这是在为你指一条明路啊。”

身为绝世天才,天生经脉畅通无阻的明纵衣欲言又止,最终没有没开口。

一边的师青环摇头笑道:“吕前辈,姑娘我给你带好东西来,你却要挖太玄门的墙角,还是当着姑娘我的面挖,是不是不太合适?”

“哎......”吕原讪讪道:“以我和你们太玄门的关系,也没必要分这么清,你们大师兄都支持我的......算了算了,闲话少叙,不复还我还真没尝过,倒要看看到底有没有他人吹得这么玄乎!”

第二十三章 奥义式与绝学式

师青环与吕原聊了一阵,因为这位老前辈似乎很急着喝酒,两人便没有过多打扰,转而去往了谈天阁,打算手谈两局。

谈天阁。

独立的一座山峰之上,做工雅致,和太玄门其他建筑几乎不是一个画风的阁楼矗立于此,约莫三四十平,两层六米高,不算大,但考虑太玄山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理位置,估计也是花了不少功夫,几乎和山顶的正徳殿是一个配置,算是太玄门内唯二能拿出来见人的建筑。

明纵衣踏入其中,阁内摆放着造型古朴的长琴,墙上挂着不少字画,都无半分女子笔下该有的娟秀雅致,反而尽显狂乱潦草,不拘一格,带着一种莫名的气势与韵味,叫人心底打颤。

“坐。”

师青环来到棋盘前坐下,淡淡笑道:“现在求师姐给你放点水还来得及哦。”

————明纵衣算是听懂了,面对自己和沐玲这两个辈分小的,师青环就自称师姐,面对屈沉吕原之类辈分高的,她就自称姑娘我,而不是师妹或是晚辈,反正是半点辈分上的亏都不愿意吃。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他莫名的有些想发笑,但还是憋住了,坐到了师青环对面,二人开始对局。

棋局开始一段时间,师青环就察觉到了明纵衣的不对劲。

明纵衣拥有着惊人的随机应变能力,在面对各种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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